“喂?!你要带我去哪儿?”
“喂?!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吗?就不怕明月楼的人发现?”
“鹊青?聋了?!”
“……哎?”
炎凌被鹊青拖着一条手臂从明月楼后门转出来,沿着小弄堂转到长街上,光明正大的越过十字路口往东。
大概被明月楼的伙计追追打打了很久,关在柴房也不知迷糊了多久,街道两旁的许多摊位都撤去了,除了酒肆和花楼,其他店家都上了门板打了烊。
想来,夜已深,宿安西城已沉睡在夜色里,东城,沿着宿安长街径直往东的尽头,却还是热闹的很。
那个方向彩灯高挑,还有不少夜游赏灯的行人来回穿梭。
许多年轻姑娘、少年公子并肩走过,手中均打着一把精致的灯笼,明烛耀目,透过灯笼上的彩纸,透出彩虹般一闪一闪的柔和光晕。
鹊青不说话,只是笑。炎凌瞧着热闹,便不觉得累了,生龙活虎的跑东跑西,再往前,道两旁又有了摊位,货架上插满了五颜六色做工精致的花灯,有双龙戏珠、鲤鱼跳龙门、狮子舞绣球……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炎凌转到其中一个摊位前,上上下下打量着货架上的花灯,虽说很想跟着当地百姓凑凑热闹,可也只能看看,作罢。
要知道,他现在的兜儿比脸都干净。
卖花灯的摊主眼下没什么客人招呼,坐在一张小木凳上眯着眼打盹儿,他便凑上去询问:“这位大叔,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般热闹?”
摊主搓了搓满脸络腮胡,站起来伸着懒腰道:“今个儿是花灯会,热闹着呢!公子是外地人吧?过会儿落英谷口放烟花,好看着呐,您可千万别错过了!”
炎凌略一沉吟,双眼放光:“是嘛?那……请问大叔,落英谷口在哪儿?”
“就这一条路。”摊主指了指前面热闹的人群,“一直往前,尽头就是落英谷。”
“多谢大叔!”炎凌兴冲冲地去拉鹊青。
摊主将他叫住:“哎?公子?不挑个灯吗?”
炎凌看看货架又看看摊主,尴尬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没钱……”
“嗬!无妨!”那中年大叔潇洒的对着货架一挥手,爽快道:“喜欢哪个就拿哪个,反正我也困了,打算收摊儿,过了今天,花灯就卖不上价了,公子随便挑吧!”
炎凌喜道:“真的吗?那多谢多谢!等我有钱了,一定还你!”
摊主道:“好说好说!”
炎凌从货架上抽下一只老虎形状的花灯,转了转灯柄,那花灯跟着旋转,活像一只黄猫在追自己的尾巴,气势全无。
鹊青站定片刻,俯身取下一只红莲花灯,拉着炎凌转身就走。
炎凌扭头冲那摊主连道了几声谢,对鹊青道:“哎?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人家白送咱们花灯,你连个谢字都不会说吗?”
鹊青:“……”
他不说话,炎凌也不在乎,看了看他手中的花灯,又道:“你一个大男人,竟喜欢花儿?还选个这么妖的红莲,也太浮夸了吧?”
鹊青眉宇微沉,终于开口了,“红莲于我,意义非凡。”
炎凌见他神色肃穆,不好再打趣,便干笑:“啊,呵呵呵,好、好!品位很好!我很欣赏。”
两人穿过人群,慢悠悠往前转,长街尽头连着土路,民房铺面渐渐稀少,周边是红花绿柳,在夜色中泛着幽幽清香,分林拂叶不久,一道幽深山谷长铺眼前,谷口树木火树银花,近前看才知是挂了不少花灯,像极了树木上结出的璀璨果实。
谷口刚刚站定,几道火光打着呼哨直冲天际,火光当头炸开,飞星四溅,仰头望去,犹如无数条飞流直下的星辰瀑布,烟花极为绚烂,甚而把天上本来的星子衬的失了颜色。
飞星瀑布消融后,周遭火光接连不断,绽出的形状各有不同,有如流矢气势恢宏,有如花朵迤逦生辉,亦有如长虹璀璨多彩……
约摸一刻钟,烟火绽尽,流烟随风消逝。
鹊青垂下眼捷,道:“如何?”
炎凌始终保持着抬头望天的姿势,似是还没从壮丽的烟花表演中回过神来。
鹊青望他,重复道:“如何?”
炎凌蹙起眉,指指天空,一字一字道:“月亮。”
鹊青亦举头望天,月亮很亮很圆。
忽然,炎凌打个寒战,“鹊青!为何月亮始终在那个位置?”
鹊青上前拉他的袖子:“走吧,你累了,回去休息。”
炎凌心不在焉的跟着鹊青、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边走,边喃喃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奇怪?”
他按了按扶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细细感受触感和温度,“你是真的吧?有血有肉?”
鹊青点头。
“啊……好难受,这种感觉可真难受,鹊青,你确定我只是忘记了什么,而不是疯了?”
炎凌用掌心压了会儿额头。
鹊青道:“不是。”
炎凌深吸一口气,自我安慰似的跟着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对了,鹊青,咱们去哪儿休息?住店,咱们没钱——难不成要睡大街?”
鹊青没再言语,将炎凌手中的花灯接过来拿在手里,沿着来时的长街折回,走到一户宅院前住了脚。
宅院大门敞开,门前挂着两盏灯笼,上书:炎宅。
从大门望进去,院中有个凉亭,连接凉亭的游廊通向看不见的方向。院中右侧种了一片花圃,花色雪白,暗香幽凉,不知是哪种品类的兰花。
正对大门的雕花门格,透出暖黄色的烛光,一格一格,印在院中的青石地面上。
鹊青兀自跨入院中,在那光亮中站住脚,缓缓环顾四周。
炎凌跟上去,学着他的样子看了一遍院中景致,道:“谁的宅子?”
“……”鹊青扭过头,定定凝视炎凌片刻,朝其中一扇紧闭的房门走去,伸手推开,道,“你累了,好好休息。”
炎凌崩溃,“啊——!受不了了!你这人问什么都不答,活像个闷葫芦!还是阿黛它们有意思啊!”
他踏上台阶,扫了房中一眼,回头道,“睡人家的房,真不会挨打吗?”
鹊青唔了一唔,折到门口关了院门,回来后径直推开相邻的房门进去了。
砰——!
炎凌吓了一跳:干嘛摔门?我招他了?!
走上前扒着门框,张望相邻的鹊青的房间,门格上投出一抹浅淡的看起来气呼呼的影子。
他道:“喂?!你怎么了?疯了?!”
不待话音落下,屋里的烛光便熄了。
炎凌缩回脑袋,撇了撇嘴,也掩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