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欠……好懒哦。”
东方鱼肚白,第一抹曙光透过头顶洞口的浅草,打下细碎的光斑,桌案上雪白毛色的兔儿蹬了蹬前腿儿,又伸伸后腿儿,从左到右一骨碌翻个身儿,已是化了人形。
揉揉惺忪睡眼,醒了,眨巴着眼望着眼前,鹊青合了眸,端端坐着,似是在小憩。
呵,鹊青君可真是奇妙,坐着也能睡着?白玉儿心中暗想。
“醒了?”
“鹊青君,你并未睁眼,怎的知道我是醒了?”
鹊青莞尔,慢慢睁开眼睛。
白玉儿换个舒服姿势,将手托在腮上,每逢心头有疑问耳朵总是不由自主的颤一颤,今个儿总觉得少些东西,晃晃头觉得不对,伸手摸了摸,忽而大叫,“妈呀!我的耳朵没了!”
一个鲤鱼打挺准备起身,双手拍在桌面上,原本结结实实的木桌子哗啦四分五裂,重重摔了个屁股蹲儿。
“我的尾巴呢?鹊青君!我的尾巴也不见了!”
丢了耳朵和尾巴,真真吓地白玉儿花容失色,哪里还顾得上疼,拍着屁股蹦起来,上蹿下跳。
洞穴深处咯噔咯噔,荆川拄着拐几乎是小跑出来的,身后跟着四兄弟,“小主人!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我的尾巴没了!我的耳朵也没了!”白玉儿也不知搭话的是谁,一双眼睛尽都用来满地乱找,找了会儿才突地反应过来,苜蓿洞里哪儿来这么多人,“你们?!你们是谁!”
“小主人,我们是您亲封的五川长老啊。”
“灰兔子!”
“是,五只。”
白玉儿嗷地叫唤一声,翻了个白眼,险些吓昏过去。
鹊青漫不经心的甩出衣袖,将她揽在一旁凳子上,“就你这胆量,还怎么做兔儿岭的岭主?”
“他!他们!他们能化人形!?”白玉儿冲那五人一通乱指,眼珠子惊恐地转个不停,倏然瞥到一地的碎木头,想了想方才,“我力气有这么大吗?”
鹊青跟着看那四分五裂的桌子,“何止,你力气还要大。”
“哈?”白玉儿下巴都要掉下来。
荆川踱上前,“小主人继了两位老主的修为,现在也算是灵族里数得上号的高手了。”
“嗯?我继了谁的修为?”
鹊青生怕再勾起白玉儿的伤心,笑笑地抢过话头,“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吃了茶草,力大无穷?”
“哦……我想起来了,那日咱们两个去水榭偷东西,你说那茶草吃完浑身是劲儿!”
鹊青点点头。
“哈!好东西!还是后劲儿!那还等什么,我再去找些来吃!”
“吃过就得了,多吃反而不好了。”鹊青将她按在凳子上。
“小主人,渴不渴?”
“小主人,饿不饿?”
两个灰衣老者踱上前,一个捧了茶水,另一个捧了一盘儿点心,眼神里满是殷切。
白玉儿眨巴着眼睛仔细打量二人,见其中一人脸上有块黑斑,想了想,欢快道,“你是金川!你还是兔子的时候,颊上可是有一撮黑毛儿的!”
“小主人慧眼,小老儿确是金川。”
又看向另一老者,“你是玉川,你额上有些秃,前些年时节不好,兔儿岭没什么吃的,你便是饿坏了,秃的毛都不剩几根了!”
“是,小老儿玉川,小主人吃点心。”玉川说着,把点心盘子往前递了递。
白玉儿顺手抄起一个,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看向其他人,“拄拐的那个,你是荆川吧?你是我五川长老中,唯一一只跛兔子。还有你,黑鼻头,你是良川。至于你嘛,长毛绿豆眼儿,自然是缘川啦!”
“玉儿,五川长老年纪到底要长,你怎可这样失礼?”鹊青在白玉儿脑袋上轻轻掴了一下。
老二金川紧忙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小主人言语无忌,心却是极好极善的,时节不好的那些年,有她一口吃的,便会有我们一口,能活下来,全靠小主人照拂。”
说着,将茶杯送到白玉儿嘴边,“小主人喝水。”
接了水杯,送下梗在嗓子眼儿的点心,白玉儿急忙道,“你们也不必小主人小主人的叫,麻烦,还啰嗦,就叫我玉儿吧。”
“是是,玉儿姑娘。”荆川用拐杖拄了下地面,眼角溢出些浊泪来,扭过头悄悄拭了去。
白玉儿冲兄弟五人摆摆手,“下去吧,下去吧,我跟鹊青君有要事要谈,你们老胳膊老腿儿的别累坏了。”
五川长老一躬身,恋恋不舍的步进了后洞。
白玉儿大嚼着点心,郑重地看向鹊青,“怎么样,我们去办点大事吧?”
“大事?玉儿姑娘能有什么大事?”
“我现在浑身是劲儿,我们去找找看有没有尸族人,有的话,就杀几个试试身手。”
鹊青忽然沉下脸来,负手踱到洞口下方,隔着浅草望了眼外面的清晨天光,“跟我来。”
荒谷中鸟语花香,东边天际升出一枚暖阳。苜蓿洞口不远处,有片林子,长满了桑槐,昨夜落过雨,叶子洗刷的油亮,被暖阳一映翠绿颜色分外好看。
白玉儿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后头,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嘴里也不知在叨念什么。
走到桑槐林子边缘,鹊青住了步子,“你看这片林子,好不好看?”
“好看的。”白玉儿眼里闪着光。
“这里灵息很弱,你便用这片桑槐试试你的袖箭。”
“嗯!”
按照以往白玉儿掷袖箭的流程,起先总是要蓄力,蓄到满面通红时,一鼓作气掷出去。
今天她没有这么做,一来总感觉身上的劲儿怎么用也用不完,二来,心境有种前所未有的澄明之感。
怎么说这种感觉呢?应该叫做自信。
便是陡地一扬纱袖,草箭疾锋,嗖地窜出一道绿光,须臾功夫,一片桑槐林子生生给削去半截,树冠砸在地上,发出轰隆声响。
鹊青侧目,白玉儿半张着嘴,似是愣怔了。
“你的袖箭,如今很厉害,玉儿,倘若这不是无情草木,而是人,这一把袖箭下去,可是要死的。”
“鹊青君……我、我果真有这样厉害吗?”
“你现在懂得生死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带硕狐部跟尸族人打仗的时候,就懂了。”
“那便好,若没什么深仇大恨,就不要轻易伤人,更不要动不动就扬言杀了谁。你的袖箭虽厉害,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太过张扬跋扈,凡事三思而后行。”
白玉儿脸颊飞红,曙光中鹊青那身湛蓝衫子如蓝天白云那样清透好看,这应是她第一次,胸中那颗小心脏突地收缩,荡起一阵心痛似的悸动。
“嗯,我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