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青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位白玉儿是否是在拿他取乐,可暗暗瞧着姑娘的神色,确是比自己还要严肃几分。
挥手屏退五只灰兔子,白玉儿转过身来,面有莹莹之光,“兔儿岭的五川长老,眼光可是雪亮的很,方才大长老说了,对你这少年很有些好感。”
鹊青咳嗽一声,低声道,“愧不敢当。”
话音未落,腹中咕噜乱响,正晌午时分,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
白玉儿颤了颤耳朵,冲鹊青努了努嘴儿,“是我招待不周,竟忘了你灵息被封。来人!上些酒菜!”
岔洞里磕磕绊绊丁零当啷声一时大起,趁着准备酒菜的功夫,白玉儿问道,“碧青君,你这一身伤可是那几个调皮灵儿给打的?”
鹊青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虽说昨日逃去无间墟时被云溪水洗去不少,现下里看来依然如同着了身斑驳的红衫。
便即点头称是,“嗯,几个灵儿下手很重,不过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岂有此理,连我苜蓿洞的贵客都敢打!”白玉儿拍一把桌面,满脸愤愤,“来,你过来,我给你把灵息解开。”
鹊青欠了欠身,探过头去,兜头一掌拍在天灵盖上,当即哎哟叫痛。这白玉儿下的是蛮力,若是要解封,须得用灵息冲开心脉才是。
“咦?解不开?”白玉儿不可置信的看着掌心。
鹊青叹口气,心道,“幸亏这姑娘是孤身一人住在荒谷之中,否则,这般莽撞行事,出门得罪了其他精怪,早晚要被打死。”
“玉儿姑娘,灵息封了也就封了,无妨,若不是被人封了灵息,在下怎会有机缘拜访这苜蓿洞?”
“你这芨芨草,说话当真好听!”白玉儿咯咯一笑,瞧了瞧鹊青满是血迹的衫子,“你这衣裳是穿不得了,你且等着,我给你找件衫子。”
“谢过姑娘。”鹊青笑罢拱手,觉得这白玉儿一身侠气,甚是可人。
“呐!这是我爹爹的衣裳,爹爹跟你身量相仿,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白玉儿将手中湛蓝色的衫子扔给鹊青。
鹊青怔了怔,竟不知道这白玉儿上头还有个爹爹,自己的身份这兔儿精是看不穿,可难保这兔儿的爹爹就看不穿。
抓着衫子出了会儿神,问道,“啊,不知令尊大人也在洞中,在下失礼了。”
“哈哈哈,我爹娘早死了,苜蓿洞只有我一人,就埋在兔儿岭最高的那座山的山头。”白玉儿冲外面指了指。
“啊。”鹊青长舒一口气,见她没有丝毫伤心,暗道,这白玉儿大抵是她爹爹和娘亲在合欢谷中指物所化。
“赶紧换衣裳啊,愣着做什么!你身上都臭了!”白玉儿往桌上一伏,支了颔,皱着鼻子。
鹊青急忙点头,转看四周连扇屏风都没有,当着人家姑娘的面换衣服,实在让人难堪。
“玉儿姑娘,我去哪里换衣裳?”
白玉儿给他问愣了,迷惑道,“哪里不能换衣裳?你这灵儿真逗!”
“姑娘,我可是男儿。”
“看的出来!实不相瞒,我前阵子也刚破羽化境,爹娘生前一直想要个女儿,我便化了个女儿身。”
这姑娘竟连男女有别这回事都不懂,鹊青无奈笑笑,“姑娘,我这人怕羞,能不能为我找个隐蔽之所?”
白玉儿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洞中到处都是兔子,也没什么隐蔽的地方,不如你去外面换!”一边说,一边指着头顶的洞口。
鹊青端的是给噎住了,光天化日剥个精光,岂不是比在姑娘面前换衣裳还要丢人?罢了罢了,看白玉儿的天真模样,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举步踱进岔洞里,三下五除二将衣裳换了。
换罢,叹口气,四周一片漆黑,暗中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鹊青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想了想,随即释然,想必这都是白玉儿手下的兔子们。
腹中咕噜咕噜又是一通乱响,也不知那酒菜何时准备妥当。
踱出岔洞,白玉儿正蹲在地上捡拾刚才撒落的芍药花,一团毛茸茸的兔子尾巴左摇右摆,白纱裙也跟着荡来荡去。
“碧青君,你先坐吧,兔儿们手脚慢,酒菜总要等会儿。”微微侧目,望了望着了湛蓝衫子的鹊青,“正合身儿,你穿着这衣裳,跟我爹爹很是相像。”
鹊青笑了笑,坐下了。
“碧青君,你是逃跑的两个天族人之一吧?”白玉儿笑嘻嘻地蹦过来,把一捧芍药搁在长凳一头,自己在另一头坐了。
鹊青心头轰地一响。她是真看穿了?还是在诈我?
白玉儿冲鹊青腰间挑了挑下巴,“我要是你,便会把那玉佩摘下来!”
鹊青下意识看了看腰间,两块玉佩,一块是刻了“鹊”字的玄玉环佩,一块是鹊鸟佩。
这两块玉佩,他从来贴身带着,玄玉环配,天族权贵人人有之;鹊鸟佩,则是金乌剑的原身。连方才换衣裳时,也没忘了拆下来重新佩戴。
无论白玉儿说的是哪块玉佩,都足够辨别自己的身份了。
“玉儿姑娘……”鹊青端详着白玉儿的神色,发现那可人的脸蛋儿上没有丝毫的憎恨和不齿。
她应该不会将我交出去,鹊青暗自琢磨着。
白玉儿摆摆手,像是在挥散什么,“碧青君,你想多了!我白玉儿光明磊落,你是朋友,兔儿从不吃窝边草,绝不会出卖朋友!”
“是鹊青,小人之心了。”鹊青直接道出真名,他信这姑娘,天底下实在也没有比这姑娘还要赤诚的人了。
“菜上得了!你快吃!”十余只兔子,头顶着几盘瓜果以及几篮子青草蹦到近前。白玉儿俯下身,一一端到桌上,又将震落在地上的几个果儿抹去灰尘,搁回盘中。
鹊青不是兔子,自然不能吃草,捡了个红艳艳的果儿啃了几口。
“你叫鹊青,不叫碧青?”白玉儿随手抓了一把青草塞进嘴里。
“是,在下鹊青。”
又有几只兔儿顶了几坛酒来,白玉儿俯身接过,“来,这是我酿的草籽酒,鹊青君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