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水榭内的清偃轩,歌舞升平,起舞的美灵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却迟迟没有停的意思。东篱先生客客气气地作陪了半个时辰,便借口点整兵马匆匆走了。
不时,清偃轩便被层层包围。
鸣空业已意识到水榭外设了重重埋伏,却怎么也想不到灵族会做的这么绝情,竟然直接将四派主事围堵在清偃轩中。
婉灵愤愤而起,穿过成群舞灵,直接掠到清偃轩外一名看似是领兵的上灵身前,“这位上灵,不知东篱先生搞这么大阵仗是什么意思?”
那上灵尴尬一笑,恭敬道,“四位是天族贵客,又是使臣。东篱先生有过吩咐,倘若鬼王的人趁乱摸进水榭伤了你们四位,于天灵两族会造成极大的罅隙。故,差我等保护四位使臣,还请四位海涵!”
“呵!”婉灵一甩袖子,冷笑道,“保护?既是为保护我们四人,何不将山门令归还?”
“仙君息怒,此事在下并不清楚,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婉灵一翻腕子,唤出剑来,还未来得及出鞘,周遭层层守卫便已纷纷亮了剑。
鹊青倏然闪到近前,按住婉灵手背,冲她摇了摇头,对那领兵道,“大战在即,大家火气都很盛,还请上灵担待。”
领兵上灵抱了个拳,回道,“得罪了。”一挥手,身后守卫们的剑统统收回了鞘中。
婉灵冷哼一声,掠回坐席。
鸣空假装喝酒,用袖子掩住了口鼻,低声道,“婉灵,忍一时风平浪静,待明日天族发兵,我们便能得回了,届时大账小账一起算。”
婉灵大口喘着气,端起酒杯猛饮了一口。
鹊青看了看天空,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东篱水榭外有埋伏、内有守卫,怎么看都觉得蹊跷。
灵族为何会觉得天族没有诚意发兵呢?他想不通。
饲魂玺要降下,也是需要时机的,只有大战起,等尸族倾巢出动,才能动用饲魂玺将其压制。而且,佑光不比玄机天尊,有没有能力降下此玺还两说呢。
天族,没有不出兵的道理啊。
鹊青一边想,一边时刻注意着水榭内的动静,视线掠过瑶兮时倏然停住。心里暗道,像瑶兮真君这样的人,活的倒真是轻松,怕时怕的很,开心时又开心的很,清偃轩外刀光剑影竟混不顾忌,可能,是意识不到危险吧。
瑶兮真君趴在桌上,已喝醉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吐着呓语,时不时还砸吧两下嘴,不知在梦里过什么快活日子。
婉灵望一眼外边的守卫,端着酒杯走到鹊青对面,悄声道,“鹊青真君,我觉得情况越发不对了。出天机阁时,你便有些犹豫,真君在顾虑什么,不妨跟婉灵讲讲?”
“婉灵仙君,实不相瞒,在下也说不清楚,只是隐隐感觉不对。眼下,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了。”
婉灵轻叹一声坐回席位,又与鸣空掩袖嘀咕了几句。不时便都沉着脸郁郁饮酒,时不时抬起头来看一眼天色。
丝竹绕梁,舞灵缱绻,纱绦曼妙,星月奇皎,可清偃轩的美景却无人有心赏看。
几案上一方沙漏,流沙如水般细细流淌,窸窸窣窣,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流逝了。
渐渐地,东方天际开始微微泛白……
……
四合墟密松林中,五百万灵族兵将甲胄齐全,已然点数整齐。正首巍峨的偃月琼枝台上,八大长老稳坐金槐椅。
琼枝台下左右,各有七十二只餮狮,愈十丈,几与灵木等高。战鼓声起,餮狮张开巨口仰天长啸,整个四合墟乾坤震荡。
东篱站起身从琼枝台上望出去,兵马阵列,前后左右看不到边际,似乎与天相接,嚯嚯呼喊之声,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啾啾——”金翅大鹏鸟嘶鸣着冲向琼枝台,东篱虚眯着双眼望了望泛红的天际,自言自语道,“日头,要出来了。”
大鹏鸟俯冲过来,借着惯性在琼枝台上疾跑两步,刹住步伐幻了人形,“大主事,天族发兵了,正向盘古墟南北极境进军!”
东篱看了看身后的七位主事,八个人一齐点了点头,转回身来,驭足了灵息高喝道,“诸将!为万千生灵而战!死得其所!开拔!”
百余只餮狮长啸一声,率先跃向高空,八位主事各执一杆偃月琼枝大旗乘风而起,继而五百万灵族兵马乾坤雷动。
很快,密松林便静了,静的连风声都没有。
……
“冲啊!”
盘古墟四方极地,像是密密麻麻的豆子倾洒在地上,天灵两族的战鼓和号角声,几乎要将整个盘古震成碎片。
东篱率二百五十万灵族兵马直捣西沙极地,瀚海大漠风尘滚滚,傀儡尸呜呜泱泱波涛似的涌来,灵障、灵阵、剑阵、剑列,爆闪出几乎能灼瞎双目的异光。
一浪又一浪,千万数傀儡尸苍蝇似的裹住一个个身影,一对对兵列,它们冲破灵障,打乱灵阵,猎狗般嗅着腥甜的血味,一旦抓住一个活物便生撕猛咬,用指甲和牙齿瞬间撕地连骨头都不剩。
“怎么回事!?”东篱冲着南沼方位望了一眼,天族的战鼓声竟然停了,急忙乘餮狮飞掠到几个部落长老身旁,“说!怎么回事?!”
“大主事!南沼的天兵忽然退兵了!”几个长老一边高喊,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傀儡尸涌上来,灵马立刻被撕成了碎片,几位长老驭出剑意,将冲上来的傀儡尸拦腰削断,连转圜的时间都没有,第二波第三波相继涌了上来。
转瞬间好几个部落长老就被傀儡尸啃噬的片甲不留。
东篱骑着餮狮掠开,猛提一气扇出一道灵焰,灵焰扑出去,身前登时起了一道火墙,身后的灵族兵马见势猛冲上去。
突地,傀儡尸纷纷向这一方向涌来,不时便压灭了灵焰,将身后的五十万众吞没。
鲜血和尸臭令人作呕,面对成倍数增长的死伤,东篱的眼睛红的像是入了魔。透过滚滚扬沙,透过层层人墙望出去,天边拢上一片黑云。
“不好!墨魁,开始招兵了!”东篱甩出一条闪电击打着餮狮后臀,袖卷飓风连同脚下的沙丘和傀儡尸一同掀飞出去。
俯瞰西沙战场,灵族兵马就像一块被一口口啃噬掉的烧饼,一圈又一圈,似乎等不了多时就会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这时,北方寒境偃旗息鼓,显然,那边也退兵了。
东西极境,黑压压的傀儡云遮住了天空,死去的己方兵马统统站了起来,开始了更为剧烈的攻击势头。
“报——大主事!东荒极地死伤惨重,七位主事,还剩三位,四十四部被百鬼军击杀,亡兵皆成傀儡!”
“报——大主事!我军损伤八十八部,亡兵皆成傀儡!”
“报!大主事,傀儡云从正后方袭来!”
……
东篱面色惨白,跨在餮狮上的身形摇摇晃晃,他怔怔俯瞰着眼下惨烈的疆场,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报!大主事,没有退路了!”
“报——……”
“报——……”
东篱张着通红的双眼,厉喝道,“众将听令!我族各部下但有死伤,立刻削身成泥,裂魂为砾,决不给墨魁增添一兵一卒!”
双目寒光抖闪,将长剑高举在眼前,“跟着我!突出重围!冲啊!!!”
“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