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碧云天】
从麒麟峰回来的半个多月,鹊青没有迈出千嶂里一步,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期间弦从来过两三回,送来了玉虚崆的小金丹。
丹药他没吃,小心的收在锦盒里。劈顶天雷的伤,对他来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珵光派了几个鹤童过来照顾他饮食,这一点他心知肚明,珵光显然还是不信任他。
自从回了天墟,便不能随意召见自己的亲兵。尽管大部分努力都付之东流,但没有那些传书,他就好像真的没了希望。
在盘古墟的十年,他养了一队天族死侍,负责打探母亲的下落。十年来,消息越来越少,他渐渐觉得,母亲,可能已死在父亲手里了。
这一天,桓瑞来了。
天墟没有夜晚,一切都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中。只有洗尘的时候,褪去衣裳,那帮鹤童才会知趣的走开。
“师兄,师叔那边有动静了。我劫了他在玉虚崆布的信鸽。”桓瑞努力压低声音,递过来一个纸丸。
“你可有小心行事?”鹊青拆开,掠了一遍信上的内容。
“这是我手抄的,原本纸丸上涂有认魂砂,只有接近师叔,信上的内容才能显现。昨晚,我借故请师叔讲解《玉虚真言》,找机会看了信。原来的纸丸,又拍回信鸽腹中了。”
“信上书:魑行破,鬼髓开。”
“嗯,半月之前无间墟的混沌便有些失常,鹤尘仙君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
提起鹤尘仙君,桓瑞恨的咬牙切齿。当年若不是这个老东西从中作梗,他的父亲母亲也不会被天帝打下洗仙池。这个仇,他忘不了。
“我觉得他很可能会和珵光合谋,这二人虽面和心不和,但目的一样。这种时候,自然会互相利用。”
鹊青语气冰冷,这两个跟他有血脉渊源的人,早没了半分情分。父亲和外公,早就被权利蒙蔽了双眼,在他们眼中除了天帝的那把金交椅,再没有更贵重的东西了。
思忖了片刻,又道:“关于这送信的人,有没有什么消息?”
桓瑞摇头道:“只知道是珵光安排在尸族的细作。”
鹊青抖抖手,信纸在手中燃烧起来,灰烬落在清池的水中。望着悠然飘远的纸灰,心中不禁暗想:“鬼王破境,墟气大动,炎凌倒是占尽了天时地利。眼下当务之急,便是阻止珵光和鹤尘联手,届时开鬼髓的时机过去,炎凌的魂魄便聚合完成了。”
想到炎凌便想到了炎家大院,大院中的绵绵还好吗?十年来的朝夕共处,一幕幕闪过。猛然离开,心头空落,这小丫头,自己一个人,一定怕的很。
“桓瑞,有件事想请你帮我,你可有空?”
“师兄但说无妨,我已破了涅盘境,无上境九层界遥遥无期,大把时间无处消遣,枯待在玉虚崆也是闷的慌。”
“我在盘古墟,有个女儿。”
“女儿?”桓瑞狡黠地勾勾嘴角,“你已与人族婚配?”
鹊青摇摇头,“住在那里时遇到的小乞丐,看她可怜便收下了,这些年,一直把她当做女儿。我不知何时能回去,你若是有时间,替我去照看照看她。”
一住,又道:“盘古墟,蒙阴域,宿安炎家,就说是朴月公子的故人。对了,我有一队亲兵,专门负责查探母亲的下落,以往传书总是送到那里,如果有消息,还望你能带给我。”
“嗯,你交代的事我会办妥,你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桓瑞闪了身形,大殿立刻变得空荡荡。
鹊青定定的看着清池水面,涟漪起处,竟浮现出炎凌的身影。那日便是在这清池中,认出了他身上的莲花印记。挥手拂开涟漪,水中隐约是个鹤童的影子。
“少元君,珵光元君请你去望仙阁议事。”
“好。”
鹤童退去,起身穿好了衣衫,赶往望仙阁。
【昆仑墟、麒麟峰】
到达麒麟峰顶,远远便看到几只白鹤从望仙阁外疾飞出去。
鹊青眯起一对细长的眸子,心中已猜到了一二。趁鬼王破境,要联手的恐怕不止是珵光和鹤尘,天门四派,估计要同仇敌忾。
望仙阁内早已设好四把万年香檀木龙头椅,珵光元君坐在殿内正首,左二两把,一个坐着玉虚崆的弦从,一个坐着昆仑峒的鹤尘仙君,另外空着的两把,自是留给穹华宫的婉灵和丹阙巫的鸣空。
走进殿内行礼问安,珵光招呼鹊青站在自己身旁。
这时婉灵、鸣空两位仙君飘飘而至。落了座,饮茶寒暄。四人各怀心事,却又各自言欢。
鹊青站在正首,殿内一览无余。不禁暗想:师父凤栖仙君已在栖仙洞闭关多年,玉虚崆现在由师叔主事。天门四族的主事都来了,这个阵仗,可比天帝失踪的时候大多了。
天门四派相聚定然不是开清谈会,这几人却虚与委蛇,谁都不愿点破。
珵光元君看着坐下几人,捧起玉杯浅咂一口,缓缓道:“诸位,有件事,珵光不得不跟你们几位商量。冒然叨扰,先赔罪了。”
鸣空道:“元君哪里的话,既是天族人,便同气连枝,何来叨扰?”
婉灵仙君附和道:“是啊,平日里咱们几个也无暇相聚,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说着,在几人脸上逡巡一圈,点头示意。
鹤尘仙君虚眯着双眼,亦是笑着点了点头。
四派主事,除了弦从一言不发,谁都不提所为何事而来,那必然是个个心中有数。
珵光“嗯”了一声,住了许久才道:“有消息说,鬼王已开了鬼髓。”
婉灵惊愕道:“什么?那活死人要破魑行境?”
鸣空皱眉道:“魑行一破,便欲化仙,阳清之气再也伤他不到,若是打上天墟,天族怕是危在旦夕啊……”
“嗯”,鹤尘仙君点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鬼髓一开,无间墟气息大动,破境时魂魄分离,最是虚弱,是个铲平尸族的好机会。”
“今天正是为此事才把几位请来。”
珵光端起玉杯搁在唇边,端详着坐下几人的神情。
弦从见许久无人应声,才道;“事关天族存亡,玉虚崆必定身先士卒。”
婉灵仙君听到这话,柳眉不由一蹙。几千年前九墟混战,三族合力打压才堪堪把尸族逼进了无间墟。鬼王不是个傻子,前车之鉴后车之师,破境之时定然早就做好了万千筹划。弦从这个呆子,是临死还要拉别人垫背呀。
耽想一刹,便道:“穹华宫门下虽都是女流,也当仁不让,几位哥哥要去,婉灵便一并去。”说完,看着鸣空、鹤尘二人。
婉灵自然不想带着门下弟子跑到无间墟送死,鸣空、鹤尘二人也不会简简单单就能答应,她这个太极,打的滴水不漏。
鹤尘仙君拈着下巴上一缕白髯,缓缓道:“去,但不需要四派同去。”
珵光眼睛一闪:“鹤尘仙君的意思是?”
“依我看,先着人探清虚实。天门四派中,玉虚崆最善驭气,去无间墟探路,胜算也最大。剩下三派,提前点齐兵马,留在天墟等待号令。”
说完,深颔首,浅思量,明明唇畔似噙了浅笑,眼底却森冷如冰。弦从和珵光是站上了同一条船,这一点他一看便知,那么这二人抛来的烫手山芋,如数奉还便是。
鹊青一震,他原想着在这种时候,珵光和鹤尘应该会假意合作互相利用。万万想不到,这鹤尘仙君老谋深算,倒把珵光给摆了一道。转而一想,反而释然了,沉思半晌,趁众人无话,矮身跪了下去。
“父亲、几位仙君,鹊青请命代天族前去无间墟探路。”
在座的一听这话均是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