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鹊青公子,这朵莲花,我是见过的。”
卫忠的话刚刚说完,鹊青、苍决便是一愣,“你见过?”二人同时脱口。
还不待卫忠应声,鹊青和苍决对视一眼,互相问道:“你也见过?”
三人同时点了点头。
桃灵转身在三人脸上各扫视一眼,鹊青他是认识的,苍决和卫忠他确没见过。但见三人都是冲圣婴而来,且并无恶意,便屏退了一众精怪。
那白虎似乎察觉了来人并无恶意,挪开了按在炎凌胸前的一只虎爪,用虎嘴拱拱炎凌,似乎是要将他唤醒。拱了几下,炎凌没醒,它便在一旁卧倒,时而舔舔虎爪,时而在炎凌身上嗅嗅。
“你们认得圣婴?”
“圣婴?”几人面面相觑。
桃灵端详几人神色,蓝瞳一转,又道:“你们认得这少年?”
几人随即点头。
桃灵转身对鹊青道:“他身上有道天族法印,你给他解了罢。”
鹊青似乎已把桃灵折辱过他的事忘在九霄云外,慢慢走近炎凌,唯恐惊动白虎。白虎看他一眼,打了个哈欠,虎头伏在虎爪上呼呼喘着气。解开法印,探探心脉,片刻功夫,炎凌醒了。
“鹊青?苍决?”
炎凌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不再先前的藤舍中,除了鹊青、苍决,室内还站着两人,都很面生,他在另外二人脸上各扫一眼,视线转回身侧,才看到身旁卧着一只巨兽,当即吓地一跃而起,后退了几步。
桃灵向前紧走两步,撩起粉袍跪了下去。
“不知圣婴现世,桃灵逐流来迟了!”
炎凌被这变数惊地呆住,眼前这人声音奇特不说,称呼自己为“圣婴”,是为哪般?视线扫过另外几人的脸,皆都是一脸困惑。
“这位公……”他看来看去,也分不出跪着这人到底是男是女,便即改口,“你起来吧,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不会错,方才我已看过圣婴胸前的血莲,这‘莲花烙’是为灵印,世间除了圣灵女,没有人能烙的下。”
“莲花烙?这三字听来耳熟。”思忖片刻,恍然大悟,“藤舍中口口声声唤我侄儿那人提到过,对啦,那是鹊青的父亲,此事,我要不要告知鹊青?”随即轻轻凌摇头,觉得告诉他并不妥。
桃灵见圣婴摇头,以为他尚对此事存疑,又道:“圣婴大概已无前尘记忆,灵印不会错,这凤翎虎更是认不错。”
炎凌跟着桃灵的视线,看向凤翎虎。
“啊!这……这不是白羽飞虎吗?这只虎我见过,百花盛会那天,宿安长街上,那杂耍艺人……”说着,想起就是那天初见苍决,又想起炎家大殡那日在苍决胸口捅了一刀,登时一脸歉仄。
“卫忠,你说你见过这枚莲花?”
鹊青面朝卫忠,手指炎凌前襟破口处露出的一半印记。
“是,鹊青公子。”
“讲。”
“此事,那天在万窟山林中我跟你们提起过,只是那时我久未吸纳阴浊戾气,头脑混沌说不清楚。”
想起那天卫忠的话,鹊青眉间一紧。
“八百年前,我目睹的不止是三弟杀二哥,二哥杀儿子。那被叫做三弟的天族人,抢夺另外一个天族人怀中的男童,打斗间,那男童的前襟偶然被剑意挑开,他胸前的莲花,跟炎公子的一模一样。因这朵莲花形貌奇特,又是血色,我印象颇深。”
桃灵道:“那一年,珵光元君忽然围剿碧落舍,圣灵女不忍圣婴落在歹人手中,忍痛掌毙圣婴,烙下灵印。继而震碎圣婴魂魄,分成几份,各自藏好,才躲过一劫。”
鹊青想起卫忠提到过的一句话,嗫嚅道:“魂分两处,魄分八世。”
桃灵点点头。
炎凌听到鹊青称呼那陌生男子为“卫忠”,便即想到他准是换了躯壳。不知他是不是又去挖坟偷尸了。继而心念闪动,将桃灵、卫忠、鹊青、以及鹊青父亲说过的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稍顷,沉吟道:
“卫忠,你说那二哥的儿子胸前也有一朵血莲?”
“没错,一模一样。”
“桃灵,你叫我圣婴,我母亲是谁?”
“自然是圣灵女。”
“那我父亲?”
“天族赤光元君。”
炎凌沉思着,卫忠、桃灵二人的话跟先前藤舍中那人的话如出一辙,看来没人说谎。多方线索交织,炎凌大体有了一个脉络。
“圣灵女与赤光元君是一对夫妻,我是他们的儿子,赤光元君的三弟珵光元君,也就是我的叔父,要来抢我,逼得圣灵女只好杀了我,并将我魂魄分离,是这个意思吗?”
卫忠与桃灵一齐点头称是。鹊青双眉紧蹙。
“此事,说不通啊。卫忠,你不是亲眼目睹二哥一掌拍死了怀中的男童吗?”
“却是如此。”
桃灵拄着下巴沉吟片刻,才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了……圣灵女向来行事低调,自诞下圣婴起更是深居简出。且不说灵族三墟,何其广大,光是越过四合墟的层层灵障就已颇费心力,天族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到。这里面定是有人里应外合。”
炎凌道:“里应外合?也就是说,圣灵女身边还有其他人?”
“不错,就是那柳树精——柳柔儿。八百年前柳柔儿还是圣灵女身旁的贴身侍女,自圣灵女陨世,她不但修为突飞猛进,就连在灵族地位也一路高升,以她如今的能力地位说她是新一代圣灵女也不为过。况且,她还跟珵光元君夹缠不清。此事,我却是觉得蹊跷过,但还是想不到她那时就已如此狠辣,要知道圣灵女待她情同姐妹!想必那时,圣灵女已察觉柳柔儿异心,但为时已晚,只好出此下策。”
炎凌不知其中还有柳柔儿这人,听的一头雾水。
“你说的下策是……”
“我想圣灵女掌毙圣婴是假,骗过柳柔儿是真。当时灵墟中确实发现了圣婴灵体,只是魂魄皆无,再无回天之力。真正的圣婴,应该是被赤光元君救走了,不过,还是没有摆脱魂魄分离的命运。”
“我还是不解。”炎凌摇摇头,“灵墟中一个圣婴,万窟山中一个圣婴,这太乱了,灵族人也善结尸茧吗?”
“是子虚空。”
苍决忽然开口,几人齐齐疑惑地看向他。片刻后,他又道:“凤翎虎何时消失?”
桃灵:“八百年前,圣灵女陨世,其坐骑凤翎虎便随之不见。”
“我想,圣灵女大概拿它去换了一枚尸茧。”
“是啦。”桃灵点点头,“这样倒合理了。”
炎凌懵懂道:“你们天族、灵族、人族,不都精通幻化之法吗?尸茧这东西,不就是骗骗人族的障眼法?”
鹊青道:“幻化之法,遇上修为低下者或不被看穿,若是遇上修为极高之人,便破绽百出。”
炎凌恍然大悟,忽然明白炎家大殡那日,鹊青为何不直接施法变换容貌,而要乔装打扮追随送殡队伍。
“如此说来,那灵墟中的圣婴灵体,只是一枚尸茧?既然幻化之法都有其破绽,那么尸茧却没人看的出?”炎凌手扶前额,还是想不透。
卫忠忽然道:“那二哥,也就是赤光元君,在拍死怀中男童时,曾说过这么一句:魂分两处,魄分八世,量你也找不到。”
桃灵点点头:“没错,这样一说,谁也不知哪个是尸茧,哪个是圣婴了!总之,两具灵体上皆是无魂无魄。”
苍决道:“如此一来,这灵体跟尸茧,也便没什么区别了。”
众人听完这话,皆低头沉思起来。
炎凌倚靠在室内的桃树干上,呆呆望着白虎,心中涌起一股奇异之感。这几人所说的事,皆跟他有莫大联系,可他自己偏偏什么都不知道。八百年前,好久。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还是自己误入了神鬼故事?魂分两处,魄分八世?这也太惨了,死都死了,魂魄还不得安歇,听着比五马分尸都惨。
炎凌心念一动,脱口道:“魂分两处,魄分八世,我想不会是把魂魄震碎分成几份藏起来这么简单。这‘两处’,还好理解,你们想想这‘八世’。”
桃灵一怔,连忙问:“圣婴这是第几世?”
炎凌耸耸肩。
苍决席地而坐,抓起身畔一坛已开封的酒“咕咚”饮下一口道:“八世,且每一世,都身死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