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惊打了个冷颤。
陈惊不知道的是,室内,肥妞的眼睛倏忽的睁开,看到墙角的血渍朝自己蔓延而来,瞪了一眼,那些血渍又自动缩了回去。
陈惊抱着被子站在柴房门口,转身一看。
咦?
这血渍怎么没了?
血渍自动缩回去的现象,还是在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发生过几次。
不再多想,陈惊抱着被子进了柴房。
“这个肥妞啊,尖酸刻薄,品德败坏,我下半辈子算是完了。”
“不过好在,是个女的。有总比没有好。童欢欢不要自己。并不代表自己就会单身汉一辈子。”
陈惊打开柴房的门,将被子铺好,躺着仰望天上的血月。
四周的歌谣仍在吟唱。
突然间……一个满脸刀疤的女子贴近了陈惊的脸,一呼一吸之间都清晰可闻。
陈惊瞬间没了呼吸。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肥妞,松了一大口气。
“果然!便宜没好货!滚滚滚!”
肥妞在身边坐下,将柴火堆成小山,擦了根火柴,点燃道:“大冬天的,你不冷啊,烤烤火多暖和哦。”
陈惊转身一瞥。
“我刚刚看你还睡着了,这么快就醒了?”
肥妞嘟嘟嘴,道:“睡不着呗,出来散散步。”
陈惊笑眯眯,凑近她的脸道:“你敢不敢晚上出去逛街?”
肥妞将火点燃后,双手烤着火,微微抬头。
“那你敢不敢哟?”
此时,肥妞靠近了他。
火苗微微照耀着她。
她的嘴角丝丝透红。
陈惊猛地退后一步,道:“你的嘴!在流血?!”
肥妞咧嘴笑着,擦了擦嘴道:“这是西红柿酱,老家特产。”
“鬼才信!你……不要过来!啊!”
陈惊惊恐的躺在地上,双腿蹬地,远离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肥妞凑过去拍在陈惊的肩膀,道:“我老公的胆子真小。”
“你……是活人…吗?”
陈惊鼓足勇气道。
“当然不是啊。”肥妞发出银铃般地笑声。
“我不信,你怎么证明。”
“我的嘴唇有温度吗?”
肥妞亲在了陈惊的嘴巴上。
“没有。”
陈惊有些害羞的笑了,转身,脊背发凉,面色发白。
“大冬天冻得,所以才来烤烤火,顺便让你占占便宜。”肥妞解释道。
陈惊蹲下来,围着火堆,双手捧着取暖,自言自语:
“你既然是老爷子选中的人,我是信任你的,我从小就觉得,我跟周围的那些人不一样,你跟我一样,跟其他人不一样。”
“你看这是什么。”肥妞掏出一沓钱,道:“这些都是假古董换来的钱。”
“挺好的。”陈惊把钱收起来,问道:“对了,寂静岭已经跟外界断绝道路和通信几十年了,你是怎么过来的?”
……
寂静岭四面环山,二十五年前,发生过一场里氏13级的地震。
这场地震毫无征兆,发生在午夜十二点,人们尚在熟睡之中,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从地下五十公里的震源处,地震波动迅速扩散。
一栋栋高楼大厦顷刻间灰飞烟灭,成吨的玻璃砖头从高楼滚落下来,地面裂开缝隙,车辆掉入里面,行人掉入其中。
野外,一座座山峦解体,并发了巨大的泥石流,三秒钟后,开始席卷整个城市。
人们的呼救和惊喊,也持续了三秒,便悄然无息。
在灾难发生的那一刻,救援就失去了意义。
嘶嘶。
电流声。
卫星图中,寂静岭一片模糊。
所有的道路都被切断,通信被切断,从此以后,与世隔绝。
各种余波不断……
龙蛇起陆……盆地成为峡谷,峡谷成为盆地,天翻地覆。
至今,寂静岭还残留着强大的地磁场,这强大的地磁场,使通讯失去了意义。
飞鸟在此地会失去方向,飞机在此地会自动坠毁。
二十四年前,华夏,m国,岛国,非洲等各国聚集了一大批极限爱好者,这些人整整准备了一年时间,才同意一起进入寂静岭探险。
后来,他们没有消息了。
陈惊淡淡地讲,“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城的。”
肥妞把鞋子脱了,凑到陈惊地鼻子旁边,问:“你闻闻它臭不臭。”
“臭死了。”陈惊推到一旁。
“是啊,我也觉得臭啊,你的嘴巴跟鞋帮子一样臭。”
“你是外来人?还是说,你一直住在寂静岭?”
“我不想解释我怎么进来的,这是我的秘密,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是来帮你的,你不信我,你还能不信你的老爷子啊。”
“好吧,就信你一回,我不会再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陈惊点了点头。
肥妞把一个红薯埋在火堆里,用火灰掩埋住,道:“我待会儿烤红薯给你吃,看看还堵不堵得住你的臭嘴巴。”
陈惊深吸口气,建议道:“不如,咱们吃完红薯,就出去逛逛街吧。”
“凌晨十二点逛街,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
月亮的冷风拂过这条凌乱的街,树叶漫天飞舞,本是诗情画意的画面却充满了阴森压抑之感。
这条叫做浠水东路的街道上,夫妻俩人排成一条直线,后面就是府邸,只要有稍稍异动,他们就能进屋。
陈惊探出好奇地脑袋,环顾四周。
“你看,这周围都是纸片人,你怕不怕?”
在两人的身上,披着陈惊从大榕树上采摘下来的树叶,浑身上下绿油油,这颗大榕树也是怪,一年四季绿油油。
老爷子既然把大榕树栽种到庭院里,必然有它的作用,此刻看来,果然能够掩盖气息。
跟想象中肥妞怕得要死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画面不同,这个肥妞,居然拉着自己的手,一口气跑出了王府门口好十米远。
“哎哎,你松开!你给老子松开!”
肥妞松开手,指着地上红彤彤的东西,道:“你看,这是什么?”
陈惊退了一步,险些一句卧槽出口,双腿跳在肥妞身上,顺手捏了捏,道:“这是什么?!”
“这是血肉!!!”肥妞蹲下来,捡起一小片,回头道:“你我身上都有这东西。”
“纸片人的血肉。”肥妞断定道。
陈惊盯着肥妞明亮的眼眸,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似乎知道很多东西。
“好吧,不装了,其实我也不害怕。”
陈惊下来道。
一团身影从两人面前闪过。
“有人!”
两人同时抱在一起。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头瞥向街头拐角。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没?”
“我似乎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我也似乎看到了一个人。”
陈惊没有说出,在这个全是纸片人的世界里,突然看到一个跟自己和肥妞一样的人,是一件多么惊悚的事情。
地上的血肉散乱的铺在地上。
血腥味弥漫了整条街道。
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我们过去看看?”
陈惊转过头,几乎贴近了肥妞的眼睛,深呼吸,道:“我们看看究竟是谁?”
这个时候,不再是在意礼节的时刻,两人拉着手,提着刀,贴着墙小心翼翼地走着。
两人贴着墙,借助血月朦胧的光,凝目注视。
一个人影在月光下蹲着,似乎是在咀嚼,似乎是在给自己挠痒痒……
“我们走近一点。”
两人尽量不让自己的步伐发出声音,轻轻地。
慢慢看去。
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胸膛躺着血,整个胸膛的肋骨几乎全部碎裂,此人将自己的骨头拆下来,将别人的骨头换上去……把自己坏掉的肝脏拿出来,把别人的肝脏放进去。
那人抬头。
三人对视一眼。
“严恪!严凯的爸爸?!”
“陈惊!陈惊的肥妞!”
严恪被发现后,赶紧穿了衣服,掏出一把手术刀,咧着嘴笑着走来。
“你们这两个新鲜的人,可够我活很久呢。”
肥妞拉着陈惊退开。
疾呼出声:
“陈惊,快催动你的手表。”
“啊?我的手表。我的手表怎么用啊。”
陈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一边亡命奔逃,老爷子也说过自己的手表是拯救所有人的关键,自己也研究了很久,可就是没反应。
“急急如令令!没用!”
“太上老君快显灵!没用!”
“给你!你行你来!”
“妈的,老娘也不会。”
“都给我留下吧!我的一百年寿命,别跑!”
此时,王府的墙壁渗出巨量的鲜血,庭院中央的四合院里的大榕树簌簌作响,这个庭院里刮起一道阴风。
仅局限于王府的地震越来越剧烈,咚咚咚!房屋、桌椅板凳纷纷摇晃,一道毫厘之光从老爷子的排位射过来,精准的朝着陈惊奔来。
天空雷云大作,所有的纸片人停下动作,陈惊身上的榕树叶纷纷被风吹落,成百,上千的纸片人微微扭头。
他们朝陈惊看过来。
毛骨悚然。
整个寂静岭,已经完全被雷云笼罩,天空电闪雷鸣,龙蛇起陆,最粗的闪电有操场那么粗,最细的也有水桶那般。
除了球形闪电,还有方形闪电,三角形闪电,正六边形闪电……
在天空的雷云深处,似乎有一座完全是由闪电构建的宫殿。
一道操场那般粗细的闪电从云层深处袭来。
远看距离地面还有亿万公里之遥,下一刻已到了陈惊的身前。
轰隆!
肥妞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等她睁开眼。
陈惊被一道浓厚的红光笼罩住,那道从九重天上的宫殿发出的闪电,轰击在红色光幕上。
所有的纸片人下意识地纷纷远离此地。
严恪医生早已逃得不见身影。
这道红光,是从王府过来的。
那道操场般粗细的闪电,击散了乌云,笼罩住陈惊。
陈惊发现这道红光覆盖在自己的身上,也覆盖在地面上,墙上,花草树木之上。
一个时辰过后。
亮光褪去。
肥妞艰难地睁开眼,打算给陈惊收尸。
陈惊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最后一点闪电终于击破了来自王府的红色光幕。
割开他的手指。
滴滴!
手指的鲜血落在手表上,光芒再次营盛起来。
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浮现在手表上。
“爷爷。”
“老爷子。”
陈惊和肥妞同时惊呼。
老爷子满头白发,只剩下了上半身,下半身尽是虚无,他浮现在手表的表盘上,仅有一个指甲盖的大小。
两人低头,凑过去。
“爷爷,你没死啊。”
老爷子笑着,望着两人道:“你们两人终于在一起了,吾心甚慰。”
老爷子望着陈惊,佯怒道:“你又出宅院了,我以前怎么教你的!还好我留下了最后的手段,保了你一条小命,呵呵……果然,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老爷子捋着胡须,自我欣赏道:“孙儿,你对我给你安排的婚事咋样?”
陈惊皱眉,正要拽老爷子的头发,拽了一个空。
“满意个屁!这个婆娘长得丑陋,品德又败坏!关键是还不履行夫妻义务。”
“呵呵……”老爷子转身望着肥妞,道:“你对我孙儿感觉咋样?”
“没什么本事,还嫌弃这嫌弃那。”
“呵呵。”老爷子捋着胡须,叹息道:“遥想当年,孙儿啊,我也有一个和她性格一样的媳妇,后来我手段高超,就把她给办了,孙儿,我不再想让你和我年轻时候憋那么久,今日,我送你一场造化。”
老爷子一指点出,点在肥妞的身上,顿时,一道符出现,烙印在肥妞的额头上,隐没不见。
“这道符,叫做【举案齐眉符】,效用嘛,你们往后就知道了,嘿嘿。”
“老爷子,我还有很多话要说。”
老爷子一怔,道:“你问。”
“我们是活人吗?”
“当然是啦。”
“那……那些纸片人,是活人吗?”
老爷子犹豫了一下,道:“从凌晨六点,到午夜十二点,一直都是活人。”
“老爷子,你是神仙吗?怎么能出现在手表的表盘上呢。”
老爷子微微一顿,捋着胡须,笑道:“我乃神话传说中的惊世大能。区区手段,何足道哉。”
陈惊翻了个白眼。
“老爷子,你这话骗那只肥妞还行,但想要骗我,还差了点,说正经的。”
老爷子深吸口气,注视着陈惊。
“你们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吗?”
“怎么样的?”陈惊和肥妞同时惊呼。
“外面已经出现了【人生数据】和【第二身体】,现在外面的人呐,已经实现了永生。”
“永生?”
“人们只需要在濒死前的最后一秒钟,将自己的【人生数据】上传至【第二身体】,就能获得另一种形态的生命。”
“但学术界对此有些争议,这不是真正的延续生命,于是就有人提出,在生前强化自己的思维,编程出一种巩固灵魂的【灵魂框架】,让死后灵魂永存。”
“这种方式证明可行吗?”陈惊问道。
“还不知道,这不正在实验嘛。”
老爷子凝望着肥妞,啧啧赞美道:“现在还没张开,以后绝对是个美人。”
老爷子的身影开始消散。
“等一等。”陈惊道。
老爷子的身影再度凝实。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惊问道:“那,你实现永生了嘛?”
老爷子摇摇头。
身影彻底虚淡下去。
他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孙儿啊,好好利用我给你媳妇安排上的【举案齐眉符】,还有,好好利用自己的手表,等你用手表收集到足够的【灵魂框架】时,离开的路就会自动浮现。”
……
陈惊盯着手表。
转身望着天边的一抹鱼肚白。
街道上的古代建筑渐渐虚淡下去,现代化的建筑再次浮现,一名名将军,和他们手中的枪,也消失不见。
由于巨大闪电的威慑,蜷缩在角落地纸片人,纷纷飞回原来的位置上。
他们掉落在地的血肉自动飞回来,从鞋子,脚掌,双腿,双手,躯干,最后一双眼睛也活灵活现。
李大婶,童欢欢,老龚,严凯……重新塑造。
他们睁开惺松的睡眼,不约而同叹道:“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感觉睡不饱。”
……
陈惊带着肥妞回到家。
刚刚吃完早餐,吓了一跳,道:“今天周五,我还以为周六了,糟了,上学迟到了。”
说罢,陈惊又坐下来,平静地吃饭。
“快点啊,麻利点,你不是要上学吗?”
这句话刚说完,肥妞又故作媚态地弯下腰,躬身道:“相公,为何今日不去读书呢。”
“这回期中考试又是倒数第二名,没意思。”陈惊把筷子插在饭碗里,瞪大了眼睛,搀扶起她,道:“姑奶奶,我可受不得。”
肥妞又站起来,拍着桌子,“不学无术,没用的东西。”
说完这句话,肥妞又谄媚的低头,含羞道:“相公,不上学也罢,我可以教你啊。”
陈惊打量着她,“怪哉,怪哉。”
陈惊看到,肥妞低头地瞬间,她额头的那张【举案齐眉符】闪耀了一下,忍不住喷出饭。
果然是好东西。
“你也有今天,走,咱们去洞房,老子单身那么多年了,今天就尝尝女人的滋味。”
陈惊抱起肥妞。
“斗胆!老娘你也敢碰!不怕深夜被割喉吗?”
肥妞退后一步。
陈惊拉着肥妞的手,瞬间松开,意识到刚刚【举案齐眉符】闪耀也是在她骂出脏话之后,于是,瞬间感觉脖子一凉。
“罢了罢了,你代替我上学总可以了吧。”
陈惊扶着桌子,道。
似乎是感觉到了陈惊的心意,老爷子的身影再次浮现。
陈惊吓了一跳。
“老爷子,你不是死了吗?”
“呵呵……”老爷子翻白眼,长袖一挥,一道白光朦胧了整个天地之间。
老爷子最后的话传来。
“你至少要收集到一个【灵魂框架】,我才能醒来,现在是我最后的能量了,不过,我也满足了你的心愿。”
“你在学校的学生身份,替换成了肥妞的,她现在是全校期中考试倒数第二名,他是别人记忆中的‘陈惊’,她每往前考一个名次,【举案齐眉符】的效果时间就会减少一分。你可愿意?”
“陈惊啊,为了给你找点事做,我生前还给你留下了一辆三轮车,以后你就帮忙做早餐维持生计吧。”
老爷子的身影再次消散。
……
“给我。”肥妞拽过陈惊的书包。
“给你给你。”陈惊把书包丢给肥妞,嘴边挂着饭道。
“想少一分钟的【举案齐眉符】,就这么急。呵呵,女人。”
……
下午,陈惊正翘着二郎腿看电视,这些电视剧几十年间一直在循环播放。
忽然受到了陈颂老师的电话。
接到电话,陈惊下意识地道:“老师好。”
那边一阵沉默,道:
“你们家肥妞表现不错,我收回以前的话,肥妞没有拖班级的后腿,也没有给班级丢脸,我也解除了全班对肥妞的孤立指示,我错了。”
嘟嘟嘟。
电话挂断。
陈惊愣了一下。
肥妞到底在学校干了什么啊,居然让陈颂老师亲自打电话致歉了。
傍晚。
陈惊第一次下厨。
狭窄的厨房,油烟味儿刺鼻。
这是作为老公给老婆的第1次做饭,陈惊在厨房里洗盘子,他老婆肥妞翘着二郎腿在客厅里看电视,还在催促老公做饭要快点,她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不行啦。
“对了,你今天都做了什么啊,居然让英文老师陈颂打电话过来致歉了,我以前可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你教教我呗。”
“那你快点做饭。”肥妞吃着零食,瞄向厨房道。
“好咧。”
“咦?没有辣椒了,我去赶集,你也去吧。”
陈惊洗了洗手,水龙头冲了把脸,毛巾擦了擦。
“你去不去赶集,你今天给我长面子了,我给你买猪肉。”
“猪肉?”
肥妞跳得一下坐起来,瞪圆了眼睛,“你可说真话?”
“嗯嗯。”陈惊重重的点头。
“那还等什么。”
肥妞拉着陈惊往外走。
“等等,我骑上老爷子的三轮车。”
陈惊拉着肥妞坐上三轮车,下午四点半,夕阳把云彩晕染成红色的布,陈惊蹬着三轮,似一把剪刀,撕开人群……
“卧槽,你差点撞着老子了!”
“赔钱,不赔别走……”
陈惊猛蹬三轮车,肥妞在后面偷笑,缓缓减速后,肥妞拿他的衣服给他擦汗。
“又是赔钱,哈哈。”肥妞抿嘴不笑。
街道两旁,渐次亮灯,那些羽绒服上落满积雪的美女们,行走在俩兄妹的身边,铺展出她们购物时喜悦的笑容。
“老娘要买最贵的五花肉。”
额头的【举案齐眉符】闪耀一次。
“相公,随便买点东西,力所能及便可以了。”
说完这句话,肥妞苦着脸,使劲地扒拉自己的额头。
路边的美女一个个从他们身边走过。
商家促销,美女举着旗帜,穿着旗袍,漏出若隐若现的光。
陈惊回头,自己连看一眼那些美女都会害羞,谈恋爱是不可能的了,这辈子只能栽在肥妞的身上。
索性不再去看她们,却听到了肥妞的嘀咕:“今天我过生日,连五花肉都不买。”
天空不知何时,竟飘起了雪花,那些细碎的雪花,白了树梢,白了三轮车,白了夫妻俩的头发,陈惊载着肥妞,在苍茫的大地上走去。
自打陈惊记事起,雪花就带电,当时的新闻联播里说这是奇景,只是谁都没想到,这样的奇景一下就持续了二十五年。
老爷子曾经说过,外面的世界,雪花是不带电的,这世界,真的是一片试验场吗,回头道:“肥妞,你说,你们老家的那边的人有什么超能力?”
“老爷子死后的影像,对抗闪电的那一幕,让学校里的人认为我是学生的事情,给我下了【举案齐眉符】这些……哪一件不是超能力?”
……
“认真点,我想听一听你们那边的事情。”
“我们家在农村,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
肥妞眼珠子一转,顿了顿,笑眯眯道:“好吧,我怕我说出来吓着你。”
“你说吧,能吓着我算我输。”
“吓着你给我买五花肉。”
陈惊算了算日子,买五花肉他不可能不吃,答应下来也不吃亏。
“那我说了哦。”肥妞趴在陈惊的肩膀上道。
“说吧说吧。”
……
“在我老家,有人会变脸,不是京剧的花脸,而是另一个人的脸,他站你面前,他的脸突然就变成了你熟悉的另一个人的脸。”
“有人在健身房锻炼的时候四肢抽搐,莫名地自燃,衣服完好,唯独全身脂肪却烧没了……”
“在舞台上的表演魔术,有人在表演飞鸽传书,和观众互动的环节中,他能让鸽子在天上组成你想要的各种汉字。”
“陈惊,你说奇不奇怪?可不可怕?”
肥妞凑到陈惊的耳边,努力去看清他的眼睛,其实她等待着陈惊一个诧异的回眸,只不过,陈惊表情淡漠,道:“这些我小时候,听老爷子讲过。”
“哦。”
黄昏里,逛街的人零零落落,远处热情地叫卖声渐次传来:吹糖人…煎饼的…麻辣烫的……这些人正在为今天的收入做出最后的努力。
肥妞跳下三轮车,领导视察般依次检阅着小吃商家的水准,“陈惊,你要给我买羊肉串,买可乐。”她不当家,就不知柴米油盐贵,想吃什么随口就来。
“没钱。”陈惊应道。
菜市场里,灯火摇曳,临近罢市,鸡鸭们为了庆祝多活了一天,在笼中欢腾地扑腾翅膀,它们就像亡命徒一般,每天都在等待着死亡。
“陈惊,我要喝那种蓝色的可乐。”
“喝个球,回家煮开水。”
……
在他们附近有吵闹的声音,陈惊循声望去,只见某商家的女子宣传队,身穿统一的红色半透明旗袍,招摇过市。
“真辣眼。”肥妞蒙住陈惊的眼睛。
“你找死啊,我是司机啊!!”
“三轮车司机。”
陈惊把脸转过去,躲开肥妞的小手。
只见那女子宣传队举着牌子,上面写着:
“寂静岭唯一的医生,严恪,明日在严府举办美容手术见面会,提前预约,过时不候,最低消费一万华夏币起。”
陈惊停下脚步,拦住领头举牌的童欢欢道:“你怎么出来兼职了?”
“严恪是我的公公,帮他一下怎么了,你一个臭骑三轮的,离我远点吧。”
严凯将陈惊拉开,道:“一边去,这没你什么是,啊,去去去。”
守在十字路口的老龚偷偷一笑,对陈惊大吼道:“人家看不上你的,别白费功夫了。”
“就是就是。”食堂阿姨李大婶附和道。
陈惊目送童欢欢离开。
这群队伍足足有五十人,排了一百多米,高声呼喊道:“提前预约,过时不候,严恪牌美容医疗,专业打造,你,值得信赖。”
“欢欢!”陈惊叹了口气。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肥妞低语道。
肥妞来到他身后,推着三轮车,“人家是年级第一,你就别想了吧,俗话说的好,瘌蛤蟆想吃天鹅肉,物种之间就有生殖隔离,下辈子投胎做个富二代吧。”
“我想出去散散步,你不要管我。”
陈惊骑着三轮车,独自走了。
“等我,老娘还没上车呢?”肥妞追了两步,够着了车尾,疾呼道:“等一等,陈惊,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肥妞额头的【举案齐眉符】再次闪耀,嗲声嗲气的道:“老公,我还没上车呢。”
陈惊浑身起鸡皮疙瘩,停下三轮车,让她上来。
“你跑了可以,别把五花肉载跑了啊。”
陈惊猛力蹬车,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处山坡。
……
这小山坡约莫四十米高,杂草丛生。
不远处是溪流,更远处是夕阳。
“这是什么地方?”肥妞把五花肉从车上拿下来,跟着他。
“老爷子葬在这里的。”
“啊?坟冢?”肥妞跳了几步。
“衣冠冢。”陈惊指着最高的小土坡,和上面的一颗迎客松道:“老爷子感觉时日无多,就云游四海了,让我给他葬下衣冠冢。”
陈惊深吸几口气,闭着眼,沉浸在悲伤中。
“唉呀妈!”听到肥妞的惨呼,连忙叠步上前,看到肥妞气喘吁吁的扶住树干,关切问道:“你咋滴了?”
“我扣死虫子了,真晦气!”
肥妞很嫌弃地看着自己满是黄色汁液的右手,在干树皮上搓了一阵子不得劲,她停下来,等陈惊上来,立即扯过陈惊的衣服,开心地擦起手指。
“果然!真晦气!”
陈惊简直想把衣服扔了。
……
陈惊清理出一片空地,把摊贩手里买来生的五花肉,红油,孜然,辣椒,鲫鱼,小铁皮锅,还有几根铁架子统统掏出来,在肥妞的注视下切片串起来后,给了肥妞几根。
“别急,一会儿就熟了。”
肥妞吃了一口香喷喷的肉串,又喝了两口可乐,又抿嘴笑了一笑。
“我过生日,你给我什么礼物。”
“我给你一个深情地吻。”
肥妞给了陈惊一个脑瓜蹦,嗔怒道:“你找死!”
肥妞额头的【举案齐眉符】再次闪耀,闭着眼,柔声道:“来吧,嘛儿。”
陈惊搓搓手。
砰!
陈惊被一脚踹翻,跌下山坡。
【举案齐眉符】再次闪耀,肥妞柔声道:“老公,你没事吧,我下手太重了。”
陈惊黑着脸起身。
“来,给,你的生日礼物。”陈惊从裤兜里掏了一百块钱给她。
“这……”肥妞愁眉苦脸的接过钱。
“好吧,骗不了你。”陈惊道。
肥妞睁着酸溜溜的大眼睛,看到陈惊神秘兮兮地从茂密草丛里拿出蛋糕,颇有些自豪道:“当当当当,甜死人的蛋糕,我早就买好了。”
陈惊呆在大树下,瞥了一眼正吃着蛋糕的肥妞,他忽然站起来,让落日前最后的一丝余晖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如同加冕的国王。陈惊站起来,对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大声呼喊道:“我,陈惊,好想,真的好想,暴富啊!”
山谷把他粗狂的嗓音吞吃掉,远处的阴暗山川把最后的夕阳余晖呼吸入腹,只剩下皎洁的月光,还有在一旁错愕地肥妞,抬头望着他,人人都想变得有钱你tm不要说出来好不好!
这样会很尴尬的!
……
今天。
严恪要在严府举办美容医疗活动,各项准备活动已按部就班的开展。
地面上,横幅已经挂起。
“美容医疗,特惠酬宾。最低消费一万起。”
迎宾人员正在接待络绎不绝的女性客人。
“您好,请进。”
“严恪医生正在忙,时机合适,他自然会下来。”
“大家先坐,先交押金,然后大家就在这里等着吧。”
迎宾员态度倨傲,丝毫不给客人好脸色。
没办法,只能忍受。
客人们望着墙上的钟表,等待时间的流逝。
……
严恪坐在十五楼的落地窗前,品了一杯咖啡,放下,盯着计算机屏幕。
屏幕上,来自寂静岭的媒体朋友在一个群里交流,严恪是这个群里说话最少的一个,但绝对是被谈论次数最多的一个。
原因无他,严恪是寂静岭唯一的医生。
近一个月内,他已经在《狂人报纸》上发表了十三篇文章。
恐怖如斯!
《狂人报纸》是寂静岭排名前三的新闻杂志,人们茶余饭后的精神活动就全靠它,每天的销量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凡是在寂静岭有些名望的人,基本都在它上面发表过文章。
一般来说,以普通人的水平,一生之中能在《狂人报纸》上发表一两篇文章已经就算登天了,而一些行业精英们,一生只不过是十几篇,只有真正地行业寡头,才能保持一年两三篇的产量。
严恪仔细地看着聊天记录,几乎满屏幕都是夸赞自己的聊天段落,他欣慰地笑了笑,这是正常现象。
作为寂静岭唯一的医生,这是他应该享有的殊荣。
偶尔有几个混蛋骂他两句,他皱了皱眉头,心中记下此人的姓名,留待日后报复。
“陈惊,我记住你了。”
严恪抿了一杯咖啡,盯着屏幕自语道。
远在王府里,玩着电脑游戏的陈惊打了个喷嚏。
他抬了抬头。
在陈惊的旁边,肥妞登录老爷子给陈惊注册的《狂人报纸》账号,不知在聊些什么。
……
这个严恪正在阅读的网路讨论群,名叫“狂人报纸。”
只有在《狂人报纸》上发表过文章的人,才有资格加入该讨论群,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寂静岭知名人物讨论群。
任何人在学术上遇到了瓶颈,都可来《狂人报纸》的网络群里寻求帮助。
“mr.yan,我又在《狂人报纸》上看到你发表的文章了,这已经是今年第42篇了,像你这么高产的医生,有望获得寂静岭年度最美医生的提名。”
“mr.yan,你的无创手术真令人着迷,听说你在进行外科手术时从不让助手从旁协助,一切都是你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这是真的吗?你可真厉害,我的上帝啊,你是一个天才。”
“mr.yan,听说你今天要在严府举办“特惠酬宾,最低消费一万起。”的美容医疗活动,那么请问一下,是几点开始呢?我们的太太们都想去参加呢。”
严恪抿了一口咖啡,扫视了一眼滚动的聊天讯息,在键盘上敲下:“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狂人报纸”的群里可炸开了锅。
“这可真遗憾,我的太太们今天刚好要在家帮我织毛衣,没时间去了,真抱歉。”
“我也不能去了,真抱歉,我今天刚好有老友来叙旧。”
“我们家最近出了点状况……”
严恪盯着电脑屏幕,发出一丝冷笑。
……
“你不是人家的目标客户,还谈的热火朝天的,少说两句吧。”
肥妞用陈惊的账号发言道。
群里纷纷噤声。
……
严恪把笔记本电脑合上,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回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景象。
按理说,陈惊应该被雷劈死了啊。
不过,就算那小子走了狗屎运,也影响不了自己。
咚咚!敲门声。
“谁啊?”严恪盯着门道。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
“进来。”
严凯拉着童欢欢的小手进门,松开手,汇报道:“目前,父亲,楼顶的大厅已经来了三百人,交了押金的有二百六十八人,是否现在出去美容医疗呢?”
“他们带人来了没有?”严恪问道。
“每一个要进行美容医疗的女士,都至少带了一个人。”
“那就好。”严恪微微点头。
把目光落在童欢欢身上。
严凯有所意会,开口道:“她也带了两人,外面的两个,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两个佝偻着腰杆,发丝有些白,脸上有些皱纹的老人,童欢欢拉着他们,站在一旁。
“我们下去吧。”严恪推了下门,道。
四人安静地乘坐电梯。
……
严府是一栋20楼的大厦。
前来美容的女人挤满了大厅,他们看到电梯口出来的严恪,赶忙围上去。
“都退后!都退后!”
严凯帮父亲阻拦拥挤的人群。
待得父亲走到典礼台上,招呼童欢欢和她的两个随从走上台,这才退后一边。
“你们今天都带人过来了,对吧?”
大家举着随从的手,道:“我带了,在这里,很年轻。”
“嗯嗯。”严恪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