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璧怔愣了片刻,虽已知晓夫人并非良善之人,但也没想过她竟心思歹毒至此……
不过,府中不还留着一位妾室吗?
她蹙起眉头,试探着问道:「那苏君徊的娘亲呢?她不还活着?」
花扇垂眸笑了笑,笑容中挟裹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哀伤,「那总要付出代价。她产下大公子后,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可她生产时并未见多凶险,其实不过是夫人灌了她绝子汤罢了。」
温璧听到这些深宅秘辛,贝齿轻轻咬着下唇,一边哀嘆君绪要唤仇人一声娘亲,一边又厌恶这些骯脏的手段。
她眉头蹙得更紧,心中越发不安,纤细的手指将帕子捏得紧紧的,忍着心悸颤声道:「那……那我的娘亲,是那画上的娘子吗?」
花扇轻轻「嗯」了一声,再抬起眸时眸中已是泪水涟涟,「妾身未入相府前,曾常常到府中给各位贵人唱戏,因此与葭娘相识。」
「葭娘?」温璧轻轻揉了揉额角,皱着眉总觉得这个名字耳熟的很,「我娘……她叫葭娘?」
花扇点了点头,「那时葭娘将将有了身孕,又有大人宠爱,日子过得很是圆满。她那样一个内敛的又善良的人,无论何时都小心翼翼,不敢冒犯夫人。可夫人是根本容不下她的,她设计污衊葭娘同马奴有染,到底是将葭娘赶出了相府。」
她只觉得脑中「嗡」地一响,眼泪跟着落了下来,花扇忙用干净帕子替她擦拭,轻声安抚道:「好在您安稳长大成人,又嫁入王府,有一世荣华享受不尽,你娘亲在天之灵,也该合上眼了。」
温璧轻声啜泣,心伤又恼怒,哭红了一双杏眸,恨不能现在就去那大西北,用命换那毒妇去死。
「姐姐别哭了,您可想去看看您母亲生前的住处,蜜娘可以带您去看看」,蜜娘目光真诚地看着她。
「你真的能带我进相府去?」她泪眼朦胧地看着蜜娘,也只能目睹故人所留下的物件来感怀了。
蜜娘肯定道:「眼下相府已然破败,家僕散尽,早就无人看管了。」
温璧应了一声,「那带我去吧。」
蜜娘当即起身,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走。
花扇看着她们的背影,轻轻嘆了口气,自个儿呢喃道:「姐姐,您可瞧见了,恶人自有天来收,阿璧同蜜娘都好好儿的,妾身死了也能闭上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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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丞相府果然如蜜娘所言,处处凋零破败,又时值隆冬,更显萧瑟,连带着往日里那威武的大红漆门上也跟着落了尘,失了架势。
她轻轻捏着手心踏进这处处熟悉却又陌生的庭院,跟在蜜娘身后,走至怜知堂,双双停住了脚步。
「姐姐,就是这里了」,蜜娘回眸看着她,轻轻搀着她的胳膊,怕她昏过去。
温璧的确呼吸都跟着变得不畅,身体中的血从下往上流,令她头晕目眩,踉跄了两步。
难怪,将将入府时,常宁对这院子避之不及。眼下想想,也不知她是怕沾了故去冤魂的晦气,还是做了亏心事后心虚害怕。
温璧鼻头一酸,慢慢踏进屋中。
屋中陈设并未变,只少了那只沈瑜送她解闷儿的鸟儿,她问蜜娘:「你知道……这屋中养着的鸟儿去哪儿了?」
蜜娘瞭然,答道:「似是被二公子带走了。」
她垂首,越是在这屋中缠绵不离,心中便越是沉闷难过,如此便哑声开口道:「我们回去吧。」
「那儿」,蜜娘指了指桌案,「您不去瞧瞧?」
温璧抬眼望去,只见桌案上空空如也,禁不住疑惑道:「有什么可瞧的?」
蜜娘笑了笑,轻轻推了她一下,「您去看了就知晓了。」
第五十三章 倒是你能伴我身侧,往后生……
温璧双眸略有些泛红, 回眸看了蜜娘一眼,忍着心中酸涩走到桌案前,蜜娘跟了上来, 伸手在桌案那紧窄的夹板中费力地摸了摸,好不容易将那两页脆弱而发黄的纸张拿了出来, 迎着温璧惊讶的表情,递给她。
「姐姐,这个是我娘亲无意间发现的,怕叫夫人知晓, 情急之下只好藏在此处」, 蜜娘轻声道,「这上头不过是些家长里短罢了, 给姐姐做个念想。」
她捏了捏纤细的指头,才能忍住不再颤抖, 抬手接过那两页纸。
娘亲的字迹娟秀,温璧泪眼已模糊, 上头写着什么也看不真切, 只忙着将它们好好收进袖子中。
蜜娘上前用衣袖帮温璧擦了擦眼泪,正要开口安抚着, 却闻庭院中有一阵脚步声传来。蜜娘倒也没怕, 开了门往外头看。
冷风簌簌, 使失了热气的屋子又冷了几分。
门口, 一人长身玉立, 身着玄青色锦袍,又罩着件黑色大氅,戴白玉冠,眉眼清俊, 只是面色沉沉,倒显得不近人情。
蜜娘见了,忙跪地行礼道:「给平昌王殿下请安。」
沈瑜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问她:「王妃殿下呢?」
蜜娘起身,回头往房内看了一眼,稍蹙着眉道:「王妃殿下在里室,该知晓的都已知晓了。」
他面容稍有松动,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方才他自宫中回府,却不见温璧踪迹。温璧是个脚步懒的姑娘,无事总爱呆在房中,抄写佛经或是把玩玉石小物件解闷儿。沈瑜问过府中下人,才知温璧出府是为了他的生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