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并不嗜睡,一丁点响动足以让他醒来, 他睁开凤眸, 翻身下了床,温璧没让外头丫鬟进来侍候, 一切皆自己亲力亲为。
他对此受用得很, 眉间眼里仿若春风拂过, 俱是笑意, 温璧一抬眼儿, 入目便是他这副欢喜模样,她不由得跟着弯起唇角,说起话来嗓音软糯,「殿下有什么开心事?」
她一偏头, 见沈瑜竹青色衣袖皱了一块,便上前帮忙拍平,尖尖的下巴恰好叫人勾起,她被迫抬起头,菱唇叫人啄了一口。
不是头一次亲吻,温璧还是红了脸颊,如同天边余晖晚霞。
他轻笑一声,低声同她说悄悄话:「我今夜许会宿在宫中,不论回不回,会有人来给你递信。」
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阿璧知晓了。」
皇宫中的主儿早早地等着这一日,已派了马车至王府迎人来。
白须公公抿唇笑向沈瑜行了一礼道:「奴才见过殿下。」
沈瑜问他:「宫中可一切安好?」
「回殿下的话,一切皆好,只太后娘娘头疾再犯,这几日都不好,太医院说是老毛病了,还需静静修养才是」,公公回道。
沈瑜笑了笑,自然知道他的弦外之音,只意味深长道:「皇室于江南有行宫,山水绝妙,是个能静养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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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晌午,用过午膳后,沈瑜同沈澈于上书房中手谈。书房中燃着紫檀香,角落中侍女正烹着热茶,雾气裊裊,一派祥和。
殿外守着的小太监进殿禀报导:「陛下,殿下,苏相大人已至。」
「怎么送到这儿来了?」沈澈扯着唇角,笑得懒散,「直接送去地牢。至于为何,他自个儿心中清楚。」
「是」,小太监领命,「奴才这就去。」
沈瑜却在此时开口道:「等等,既然他来都来了,让他进来也无妨。」
沈澈不解,侧目看他,犹疑道:「皇叔?」
沈瑜瞧了沈澈一眼,沈澈挑起眉来,只能让那小太监将苏良则请进来。
镇日里一袭紫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苏良则此时可称得上清减狼狈,他跪在地上,头埋在胸前,嗓音沙哑道:「罪臣见过陛下,见过殿下。」
「爱卿自朕幼时已是肱骨,心繫天下百姓,可还是做了不该做之事,着实是叫朕心寒」,沈澈淡声道,脸上挂着冷笑。
苏良则不敢抬头,面容上已是泪水纵横,认罪恳求道:「罪臣鞠躬尽瘁多年,战战兢兢唯恐行错一步,却为权势蒙蔽双眼,酿成大错。罪臣求陛下能再予罪臣一次机会,好让罪臣将功补过。」
「天下太平,贤能之士层出不穷,朕觉得你不如求朕让你探望旧主,毕竟日后可就再也无法相见了」,沈澈抿了口茶慢声道。
苏良则不敢应话,上书房中一时陷入沉寂。就在沈澈要使人进来将人带走时,沈瑜开口问他:「那金黄剑穗,据本王所知,乃太后差下人所制……本王倒是好奇……」
他尾音稍稍拖长,惹得苏良则心肝都在颤,他哆哆嗦嗦道:「殿下好奇何事?」
「她缘何要杀害清乐县的温氏夫妇?」沈瑜问他。
苏良则抬起手揩了楷额上冷汗,犹豫一番才答道:「太后为窥探殿下私事,欲于臣家中择一女嫁入王府。小女盛安已有婚约在身,只好寻回遗留清乐县的小女儿温璧,恐温氏夫妇阻挠,才出此下策。」
「果真是」,沈瑜冷笑,「蛇蝎心肠。」
苏良则沉默,到了叫地牢中人带了出去。
沈澈轻轻呼了口气,面容上这才浮现出丝丝笑意,「皇叔不提,朕还忘记了,相府中人俱已入地牢,君徊已下江南寻他师父,不知您府上那位该如何处置?」
「陛下想怎么处置平昌王妃?」沈瑜扯了扯唇角,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
沈澈皱眉,虽未摸清沈瑜的心思,但也不曾过问,只将话岔开,「皇叔,再过两日便要将太后送往江南行宫,由您护送,朕方能安心定神。」
沈瑜应下,又问他:「不知这几日长公主殿下可还安好?」
沈澈稍怔,笑答道:「一切俱安,皇叔大可安心,有朕照顾着。」
「长公主身世坎坷,昨夜已给她递了信,想来她已知晓」,沈瑜观着残局,落了颗白子,棋盘倒也跟着活了起来。
沈澈点头,「长公主确潸然落泪,可心中总算舒坦许多。」
沈瑜闻言却挑起眉,抬眼看着他,直看得沈澈心中不适,他低下眼,开口问道:「信至皇宫已是深夜,陛下缘何得知长公主殿下潸然落泪?」
沈澈停顿片刻,才答道:「长公主一人身处深宫,甚是不易,是故朕派遣亲信贴身服侍长公主,是亲信告知朕的。」
沈瑜勾起唇,「眼下太后党人已除,朝中余孽掀不起波澜,假以时日慢慢收拾便是。既如此,也该商议长公主再嫁事宜。」
沈澈却摇头道:「朕以为不可。哲安身子骨弱,总要母亲在身边照料为妙。」
他已窥见其中端倪,只道是沈澈为帝数载,后宫空虚,少召妃嫔,对沈珍却格外上心。沈瑜抿了抿唇,到最后只留了一句:「待臣问过长公主,才能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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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头疾加重,此时正在寿安宫小憩,衡萩打了帘子走进内室,禀报导:「娘娘,丞相大人已入牢,不日流放西北,此生不得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