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璧点头应下,陆念柔离开后,她便去寻苏盛安,一同上了马车回府。
于暗处,陆念柔笑着行礼道:「殿下,兔子灯已经送给温小姐了。」
男人沉吟几分,只应了一声,眸色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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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元节起到二月初,温璧再没出门。冬日里天冷,她也跟着疲懒,有时苏君绪唤她一併到郊外游玩,她都不曾去。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温璧晨起将将梳妆完毕,就见到落梅匆匆跑了进来,神色喜悦,「小姐,宫中下了懿旨,您快去接旨吧。」
温璧蹙起眉头,跟着落梅走到前厅,只见府中上上下下皆到齐等着接旨,其中立着名内侍,唇角扬着,看着便是有喜事要宣。
只是于她而言,能有什么好事呢?
温璧提起裙角跪下,「臣女接旨。」
内侍尖声道:「苏氏有女阿璧,贤良淑德,审慎端方,特赐婚于平昌王,不日完婚。钦此。」
温璧呆愣愣地跪在地上,头脑已是乱作一团,血液仿若自脚底倒流,令她呼吸困难。
怎么会这样呢?她轻轻呢喃着。
那内侍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欣喜过了头,笑着提醒道:「二小姐快起身领旨吧。」
有一刻,温璧真的想抗旨不从,可养父母的死断了线索,至今不明不白,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去死。
压在她心上的那颗石头越来越重,她似乎只能屈从适应忍受,再无他法。
温璧面如白纸,起身时身形踉跄,颤着手低声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身后乌压压一片跟着起了身,夫人喜笑颜开,嘴唇要咧到耳根后,常宁忙着给内侍好处。
温璧立在人群中央,耳边轰鸣,什么也听不清楚。
送走了内侍,夫人拉着温璧进了房,眯眸笑道:「你这丫头,可真是有福气。」
温璧抬眸,目光直白,「母亲,阿璧不想嫁人。」
夫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出了声,「你莫不是高兴傻了?此等良配,你为何不想嫁?」
沈瑜征战在外,杀戮重,性情冷,毫无怜悯万物之心,于娇弱女子而言,如何算得上是良配?更何况温璧因着之前的事对他避之不及。
「殿下玉树兰芝,阿璧却生长于乡野之间,实难相配」,温璧低垂眉眼,哑声答道。
夫人哼笑了一声,「相府的女儿,如何配不得?再者言,此次成婚,并非简单姻亲相结,你可明白?」
并非姻亲?温璧攥紧了手中的绣帕,抬眸不解地看向夫人。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已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漩涡中,毫无抽身之法。
「平昌王自昌林一战,手握重兵,朝中无人敢与之制衡,宫中主子忌惮,便想着你嫁过去了,多多留意他的去向,若是有了谋反之心,宫中也好早做准备。」
说得好听点,是多多留心,说得直白点,是想让她去做奸细。
温璧摇头,眼神失望,「母亲,阿璧蠢笨,恐难受命。」
「你如何这么说自己?明明是个事事剔透的好孩子」,夫人淡淡笑道。
夫人似乎一直戴着假面免对她。
温璧低下眼,知晓只能自己自谋出路。
如若沈瑜同皇室针锋相对,许是知晓此次赐婚中的箇中猫腻,如此想来,或许沈瑜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她自夫人房中离开,直接抬脚去了苏君绪的住处,言明想要同沈瑜见一面之意。
苏君绪闻言皱眉沉吟,抬眼问她:「同殿下成婚,你便是王妃,衣食无忧,后半辈子定顺遂安康,旁人都求之不得,你为何避如蛇蝎。」
温璧不曾隐瞒,垂眸道:「养父母的死尚未明了,阿璧若是嫁进内宅,便是永远也无法得知真相。再者言,平昌王殿下杀戮深重,阿璧信奉佛祖,心中自是恐惧……」
苏君绪笑了笑,「你就未曾想过,让殿下帮你一把?」
「殿下如何能帮我?」温璧摇了摇头,「不过是赐婚凑到一起罢了。」
他嘆了口气,低声道:「宫中旨意已下,欲变之实属不易,你若是执意要见,那我这就去修书,问问殿下何时方便。」
她应了一声,眸中隐有水光,「多谢兄长。」
苏君绪失笑,「同兄长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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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用了午膳,苏君绪带着温璧去了如意楼,只让她一人进了一楼那间雅阁。
屋中焚着好闻的檀香,沈瑜倚在小榻上,小炕桌上摆着酒壶,他冷白的面庞上泛着点点红晕,柔和了他冷硬的面颊。
「臣女见过殿下」,温璧行礼道。
「不必拘礼」,沈瑜神色淡淡,不见醉态,「你来寻本王有何事?」
温璧抿了抿唇,轻轻吐了口气,「昨日宫中传来懿旨,将臣女赐婚于殿下。臣女心中私以为自己与殿下乃云泥之别,无法相配,想必殿下也是这么想的。」
沈瑜掀了掀眼皮,懒散道:「的确。」
她怔愣了一瞬,没想到男人不知恭维委婉为何物,温璧咬了咬下唇,垂眸道:「既如此,殿下不如请太后娘娘收回懿旨。」
男人轻嗤了一声,叫她名字,「温璧。」
她抬眸应了一声。
「你是想让本王抗旨吗?」沈瑜勾着唇角问她。
温璧涨红了一张俏脸,「未曾,殿下误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