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烽留在原地,带领残兵抗敌。
其原因,不过是为青瓦镇百姓,还有他父王吕伯邑,搏杀出一条生路。
他大张旗鼓,竖起王旗,只为吸引目光。
为他们撤离,争取时间。
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世间大小事情,又岂会尽如人算。毕竟,所谓算无遗漏,并不真正存在。
吕烽算到,父王行踪会突然暴露,必定是出自奸细之口。才会招来狄军,并让他们打乱计划,骤然出手。
因为,只要杀了父王,短时间内,冀国群龙无首,必定大乱。
若是父王暴毙,他那两位兄长,有岂会甘心屈居人下?
到时候不等狄国入侵,冀国便会毁于内耗。
然而,想要查清奸细,并不简单。
父王身边之人如此之多,这种事情,只能等此事过后,再细细盘查。
可他没有想到,那奸细竟然来了现场,指引父王真实所在!
吕烽领军勾引不成,反而被狄军隔开一边。
狄军分兵两道,一边顶住吕烽残军,另一半朝百姓远走之处,追杀而去。
父王,危在旦夕。
然而,吕烽只是错愕一瞬,便想清此事利弊。
凡事,自然都有正反两面。
那奸细此刻呆在现场,自然能够掌控局势。
但相对而言,无论他是在吕烽身边,还是在冀王身边,都面临需冒巨大风险。无论是被当场发现格杀,亦或是事后追查。
只要追查在场之人,便将范围缩小一片。
可关键是,冀王,必须熬过此劫!
否则,一切都无法挽回。
吕烽看着狄军弯刀,刀刀致命,刀刀破胆。
不能退了!
吕烽拽住身边王旗,顿住脚步。
身边丘侍卫原本还在撤退,被吕烽这么一拉,差点错乱脚步。
他心中不解,扭头看着吕烽。
吕烽望向阵前厮杀,低吼道:“反击!”
丘侍卫有些不明白状况,疑惑说道:“三王子在说什么?我们若不撤退,怎么为大王拖延时间?”
吕烽咬牙,“他们没上当!”
丘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该怎么办?”
两人望向阵前。
冀人悍勇,残兵对阵依旧井然有序。即便方才前哨溃败,此刻聚集,又是一支虎狼之师。
然而,这虎狼,只有两百不到。
而狄狗也非孬种,即便分兵御敌,对抗冀军之人,仍有千人之众。
弯刀起,弯刀落。
血花开,血花堕。
冀军悍不畏死,可盾刀相交,仍旧步步后退。
眼看诱敌,便要变溃败。
丘侍卫眼中光影交错,喃喃重复一句,“我们该怎么办?”语音似带绝望。
吕烽不再言语。
他将王旗一把扯下,系在长枪之上,纵身一跃!
横旗招展飞白甲。
弯刀寒光映照,血染半颊。
秉盾钳利刃,金铁余音发!
盾开,剑起,胡落马。
羽击,血溅,千足踏。
待丈八钢枪从天降,狄狗摇尾退,白甲洇红沙。
吕烽惊天一击,落在阵前战线。
一枪,定住颓势。
一枪,逼得狄军,无人敢进!
长枪一扫,画出半圆,展开枪上王旗。
枪尾顿地,旗面迎风猎猎。
就像方才所说,世事皆有两面可言。
狄国分兵,隔断冀国残军与百姓联系,势要先取龙首,后取残兵。
然而分兵之举,必有兵力薄弱。
一千对两百,看似高下立判。
然而……
“一千人?”吕烽拍去身上染血黄沙,轻蔑一笑,“战争,从不只看人数。”
吕烽舞动王旗,挥拳高呼,“王旗所指!赴死登先!”
身后冀军骤然一肃,随后持盾横刀,敲打盾面,“嗙嗙”作响!
两百余人,几是异口同声,“王旗所指!赴死登先!”
“我们大冀将士,无一孬种!”吕烽哈哈大笑,枪尖朝前一指,“诸君!随我冲锋!”
冀国残军,在王旗之下,朝千余狄军,反冲而去。
不远处,林焱按照约定,保护冀王以及百姓,朝山林之中撤退。
原定计划,应该如此。
可林焱并未蠢货,他也已见到身后追兵。
狄国骑兵,越靠越近。
他心中明白,若是不管不顾,最终结果唯有覆灭,到那时候,谁都救不下来。
这种时候,自然需要有人断后。
可……留下,或许等同死亡。
谁来断后?
答案并不难猜,“你们先走吧。”林焱守住一处窄路,停下脚步。
身边几人顿时反应过来。
赤娜看了林焱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渡鸦站在一边,并不说话。
吕玲玲面露愤愤,“你们一个个都做什么?三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留下来!留下来送死吗?”
她似是忍耐至极,眼中泛出泪花,“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一边叫嚷,一边捶打林焱胸膛。
“我可不是送死。”林焱反手将她手腕捏住,面露微笑,“你哭花了脸,可一点都不漂亮。”
吕玲玲听得这话,反而越哭越凶,“我丑!我丑就你们也管不着!你要是死了,谁也管不着我。”
一边冀王又怎会任由她胡闹,赶紧将吕玲玲拉住,对林焱珍重说道:“林少侠,此事全然因孤而起。他们要的是孤,该留下的,也是孤!孤又怎么能让林少侠送上性命。”
“吕伯伯。君子一诺,重逾千斤!”林焱正色道,“我既然答应了烽子,要让你们安全离开。我,可不能食言。”
他嘴角勾起弧度,“若是失信,我还怎么面对烽子?”
冀王欲言又止。
他张嘴许久,似有万千话语堵在喉间,最终,统统化作一声叹息。
“父王!”吕玲玲悲声喊道。
冀王将她按住,暴喝出声,“闭嘴!”
吕玲玲身子一定,泪水也止,低声呜咽。
远处,追兵渐近。
冀王朝林焱拱手,“林少侠……珍重!”
林焱抱拳回礼,默默无言。
冀王离去,拖着吕玲玲,伴着赤娜。
林焱回过身去,深吸口气,面对千军疾驰。
秋风已至,吹起衣袍散发。
林焱面迎微风,缓缓闭起双眼。
周遭景色骤变,仿佛回到那日,北境雪落,天地一白!
幽幽白袍,孑然独立。
耳边已能听到奔雷。
足下便是地动山摇。
林焱眯开双眼:那时候,柳凤泊在想什么?是否也和我一样,感到丝丝恐惧?
或许是有,多少人,又能真正不惧生死?
林焱会怕,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去做,必须坚守。
哪怕,生死未卜!
林焱睁开双眼,按住千磨剑柄,捏住万击刀把,叹了口气,“你不应该留下。”
在他身后,渡鸦持剑而立,面若寒霜,“我说过,你只允许死在我手里。”
林焱摇头苦笑,“借口。”
“嗯。”渡鸦轻挪脚步,与林焱并肩,淡淡说着,“借口。”
林焱微微一愣。
狄军骑兵,已在十步开外。
林焱目光如炬,轻声说道:“盏茶时间,你必须离开!”
渡鸦咬唇问道:“为什么?”
林焱低伏身子,“因为盏茶之后,我就不是我了。”
呛喨——!
千磨轻鸣。
魔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