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王非土开口问道:“陛下,我很想知道,若是以陛下之尊,专管东海郡务,可有何良策?”
“呵呵,专管?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朕五次东巡对各地郡务了如指掌,你以为朕巡的是什么,游山玩水吗?”
“那我若换句话问,若让陛下当这东海郡守,该当如何治理?”
“呃,这个嘛……”嬴政稍加思索便回道:“若朕是这东海郡守,定当励精图治,厉兵秣马,杀回咸阳,君临天下。”
王非土感到头疼病要犯,连忙制止道:“陛下您先等等,此事可否具体?”
“小子,朕知道你要问什么,既然闲来无事,朕就跟你好好唠唠。”
顿了下,始皇的声音开始响起:“东海之地虽为东夷,但正如你之前所说,自古乃是产盐重镇,我大秦虽有百万雄师,但所耗钱粮也是十分繁巨,盐自然是重中之重。”
“如今天下一统,朕很清楚,大秦虽有蜀地井盐,赵地池盐,胡地湖盐,然开销甚巨,这齐地海盐虽质地略差,却是我大秦国之根基。”
“根基若是不稳,何谈君临天下?”
“世人都言得川蜀可得天下,以朕看来,那是他们有怀璧其罪的心理怕守不住富庶之地,真正说来,乃是得齐地者可得天下。”
“陛下此言不虚,依我之见,齐国历代君王皆是坐守金山而不懂得好好利用,活该他们丢了大好河山。”
嬴政玩味道:“当年齐桓公也有几分壮志,奈何后继无力啊。”
“陛下,那我再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倘若我有将海盐制成精盐之妙法,此事陛下有何看法?”
“哦?你有妙法?”
“当然有,您就说说看法吧。”
“嗯……”嬴政迟疑了一下,道:“既然齐地能做出比中原更好的精盐,自然是天下人将再无后顾之忧,人人可得精盐而国富民强。”
“您当真这么看?”
“那是自然,不过你真有妙法吗?”
嬴政显得很好奇,被王非土三言两语勾起了兴趣。
王非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打个哈欠道:“有没有妙法,待明日陛下便知道了,陛下晚安,我先睡了。”
“睡什么睡,睁开眼,起来继续聊!”
“呼……”鼾声已起……
“哎,知道困乏真好,朕今后的时间注定要漫长许多。”
……
下邳在东海和彭城之间,在出发之前,王非土还需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先到渠展做一次实地考察。
到郡守府找邹奭要了一张凭条,王非土便带着黑娃前往海水制盐的发源地——渠展。
早在商周时期,姜尚封为齐公,利用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鼓励全民煮盐,为春秋时的齐桓公称霸中原奠定了基础。
后有管仲将民盐改为官盐,统一归为由政府经商,从而使得齐桓公腰缠万贯,可谓富得流油。
只需半天的车程,巳时刚过,王非土的车驾便停在了渠展亭长的家门口。
“嚯,这哪里是亭长的家,分明够得上县令府了。”
一下马车,王非土不由得惊叹了一声。
门前两个獬豸堪比郡守府,只不过是小了一号。
一进家门,便是一片绿意盎然。
薇苃荷菊各色芬芳,院子中央空地放着两把不小的石锁,看把手上磨得起明发亮,想来家主一定喜好锻炼。
左顾右盼间,竟然还从屋中跑出一条小黄犬,看见王非土和黑娃就是一顿稚嫩的狂吠。
紧随一名中年壮汉从屋内走出。
王非土驻足拱手道:“敢问,此处可是渠展亭长的家?”
“我便是,何事?”
那壮汉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倒也面善。
王非土客气道:“不才琅琊王氏,奉郡守之命,前来查看盐务。”
“王氏?”壮汉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即拱拱手:“吾沧海君,无字,请教。”
王非土闻言一愣,赶紧掏出传帖和凭条三张木牍道:“王氏字非土,多有打扰。”
“正吃饭呢,里面坐。”沧海君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径直回到屋中,坐下来继续吃饭。
“沧海君?这名字好熟悉。”王非土皱眉想了一下,跟着他进入屋中。
嬴政道:“怎么,此人你有耳闻?”
“陛下可识得此人?”
“朕当然识得,他是渠展亭长,还是朕给你指的路你忘了?”
“不,我知道的沧海君不是渠展亭长,而是还有另一个身份。”
“是何身份?”
“若我没猜错的话,此人正是协助张良行刺的那个人。”
嬴政哈哈大笑:“非土,你舍滴撒,朕为找他们找了三年,你是说朕的秦吏都是白养的吗?竟然让一个行刺之人做我大秦的亭长?”
“朕看你是想张良想疯了吧,哈哈哈哈……”
王非土依然坚持道:“不是没有可能,观此人举止神态,再加天下同叫沧海君的概率,估计正是此人。”
“是不是他,一试便知。”
……
“家中凌乱,随便坐。”
说着,沧海君自顾自地坐下,继续干饭。
王非土瞅了一眼,他吃的是肉粟羹,妥妥的有钱人。
嘴中好像要有口水流出,王非土赶紧咽下,不好意思问道:“呃,沧海君,不才来的匆忙,可否给我二人也盛一碗?”
沧海君抬头看了一眼,愣住。
这么突兀吗?
不过,他放下碗筷起身道:“等着。”
不一会,他便从左内端出两碗饭食,分放在了王非土和黑娃的面前。
“家中饭食准备的不多,凑合吃点。”
王非土谢过之后拿起筷子,问:“敢问贵府几口人?”
沧海君还未坐下,浓眉一皱:“你问这个作甚,家中只有我一人。”
嬴政凝神听着,默不作声。
王非土解释道:“闲聊罢了,始皇帝……”
当听到始皇帝三个字时,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从沧海的眼中一闪而过。
“嘶……”
仅仅是这一个细节,王非土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王非土连忙改口:“最近秦王追缴盐税比较紧,郡守特意吩咐在下捎个话。”
闻言,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沧浪继续干饭随意道:“怎么说,不妨直言。”
王非土看了看外面,走到沧海君身旁,耳语道:“郡守说秦王抱恙,渠展定要积蓄力量,为大齐谋个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