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伟大的母亲，其固执的思维一点都不亚于他老学究的父亲。完全无视当麻和朝香的窘迫，她径直打开手提包，翻看一圈后，皱了皱眉又拉好了拉链，道：“今天没带太多钱呢……这样吧，我明天往你的帐户上汇。你赶快把该办的事办了。钻戒、婚礼、蜜月旅游……该给你多少钱呢?”想到这个问题，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妈……你想得太远了……”当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很多问题我们还没计划好……”


    然而，这唯一一句说完整的抗议，也被华丽丽地无视了。当麻的妈妈优雅地一挥手。“趁时间早，我去京都找你爸爸商量一下吧。最近日本物价好象涨得很厉害，我看还是多给你一点的好。真是的……当麻君要结婚了，我却没空帮忙操办。我明天还得去墨西哥，之后还要去……”这么说着，她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当……当麻，这个……”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朝香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语言能力。第一次领教未来婆婆的厉害，她瞠目结舌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事……我妈就这样，由她去吧。”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当麻不由得摇头苦笑。对于这个极品级别的妈妈，他从来都是束手无策的。


    “差不多就这样吧，你也别多想了。”含含糊糊地说着不知道是宽慰朝香还是宽慰自己的话，当麻招手叫来服务生买单，“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哦，好……”朝香悄悄一声嘆息，收拾了东西便准备回去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婆媳过招，打乱了当麻今天的行程安排。现在，天色渐晚的时候，他正要出发去早稻田大学，拜访从前的导师。当然，这是出于工作。


    朝香悄悄将一声嘆息咽回肚子里。飞泷神社的一切尤在眼前，噩梦般让人无法忘却。对于当麻的职业，喜爱推理的朝香当然不会讨厌，但是……东奔西走了半年多，她确实感到了疲累。那并不仅仅是肉体的劳顿，她看到了很多人心险恶丑陋的东西。看着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形象，其身后却往往是常人难以想像的龌龊。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只是纯粹的喜欢推理小说，喜欢福尔摩斯、金田一耕助那样的侦探，而不是历经重重波折危险，探究现实中的案件真相。


    然而，当麻其实是喜欢这个职业的，朝香一早就看出了这点。所以，哪怕当麻主动说想过和平宁静的生活，但他终究没有立刻就放弃。他的求婚让朝香感动了好一阵，但是后来当他告诉她，自己从前的导师找上门来寻求帮助时，朝香并没有出言阻拦。


    摇摇头，朝香拐过小巷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那天以后，她很自然地搬进了当麻的住处，而当麻也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于是，原本冷冷冰冰的小单室套变得愈发温馨，越来越有家的感觉。时时出双入对的两人，看起来真的就象新婚燕迩的小夫妻。不过……


    一直以来的担忧，并没有减退半分。


    朝香很清楚自己母亲的古板脾气。那么大的成见，就算当麻真的换了别的工作，她也未必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当然，当麻是自己认定了的人，没有谁可以从中阻挠。


    难道要母亲被迫接受吗?这也不是朝香喜欢看到的。不过……低头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很难说自己不是打的这个主意。朝香甚至想过要早点怀孕，然后以此为藉口赶紧结婚……


    有些事情，朝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于未来，她开始觉得没把握。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只想和当麻在一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想法。可是……实现起来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晚霞渐渐褪去了光辉，秋风冷冷地扫过，卷着几片残破的落叶。匆匆的步伐中，朝香真实地感受到了严峻的压力。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2


    早稻田大学。


    坐在阔别四年的文学院研究生楼里，当麻感慨地环视着四周。诺大的办公室，和当年毕业时完全没有变化。略微支嘎作响的黑褐色木地板，什么装饰物都没有的白墙壁上，微青的日光灯下，占满两面墙壁的大书架上，排满了各色古籍影印本。


    当老师们早已变得上课时才夹着书本进校门，一下课马上匆匆离开专心副业的时候，学校就不再为他们准备专门的办公室了，取而代之的是只放了沙发茶几、茶杯饮水器的休息室，以做老师们短暂休憩用。然而，作为本校日本史权威的小美野清彦教授，却拥有这么一间超过二十平方的独立办公室。这个地方，是学生时代的当麻最喜欢的去处，除了图书馆。


    四年不见，小美野教授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大变化。白色的衬衫衬托出瘦弱的身形、尖削苍白的脸颊，略长的头发配上厚厚的深度近视眼镜，依旧一副典型知识分子的形象。


    “好久不见了，老师……”接过小美野端来的茶杯，当麻突然觉得有种生涩的感觉。当年，他是小美野引以为骄傲的弟子，却不想命运多变，最终还是辜负了教授的一片期望。


    “羽柴同学……”透过高度近视的眼镜片，小美野仔细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曾经的得意门生。然而四年的时光让两人生分了不少，踯躅半晌，小美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