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柴当麻》 第1页 [侦探推理] 《羽柴当麻》作者：出云春【完结】 文案： 羽柴当麻。男，26岁，新宿的某私家侦探，iq250的天才...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1 四月上旬的东京，是樱花飘飞的浪漫之地。 早晨，微冷的清风带着些许芬芳的香甜湿气迎面而来，轻轻拂过树下人的身影。那是一位身形高瘦的年轻男子。阳光下黑得有些发蓝的浓密头发，额发长长地挡在眉毛前，显得炯炯有神的目光愈发深邃，仔细观察的话，甚至可以发现他的瞳孔也是黑得发蓝的颜色;白皙俊朗的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纯白色水洗棉衬衫外是一件宽松的藏青色套头毛衣，配着泛白的浅色磨砂牛仔裤。随意的装束，但却是个可以入画的优美景色，惹的过往行人频频注目。 抬头仰望天空，直至眼神变得和周遭的樱花那样清澈，年轻人长长吐出一口气，大步走进不远处的一栋建筑。白底黑字的木质门牌上，“百物语剧团”这个名字散发出淡淡的古朴气息。 “羽柴侦探!” 迎面走来百物语剧团的社长兼创立人前田正直。瘦小的个子，干瘦泛黄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血色，厚厚的眼镜中却透出炯炯有神的目光。他穿着厚实的呢格子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异常宽大的驼色绒围巾。以一个企业家的身份来说，他48岁的年龄并不大，不过，稀疏花白的头发和额头清晰可见的皱纹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他看起来象是有病在身，难道经营一个名不经传的剧团也这么费力吗?当麻这么想着觉得有点不可理解。环顾四周，墙壁上随处可见悠久岁月的痕迹;一旁的舞台剧场，大门是虚掩着的，籍着幽暗昏黄的灯光，他清楚地感受到一股萧条冷清的气氛。 “您来得正是时候，彩排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始了。请跟我来吧。” 由于经常接触古典艺术，前田说起话来也不自觉地惯用各种繁复的敬语。不过，当麻还是从他古朴的说话中听出一丝怀疑和不信任。觉得自己太年轻，不象个侦探吧，当麻在心中暗自苦笑，穿件西装来会不会好点呢…… 舞台已经基本准备完毕。 那是一个极具平安朝风格的布置。一名身披赤金色缎面外褂的年轻女子正在调试古筝。暖黄的灯光下，和服上绯红色的牡丹闪烁着烨烨的光辉;乌黑发亮的假发一丝不苟地披散到地上，拖出一道美丽的墨色云霞。她的身边，是按照平安时代习俗安置的闺房布景，绯红色的轻纱，耦色的细纹罗帐;几案上铜制的雕花香炉中飘起裊裊烟白。当麻仔细看了下舞台背景，那是月下风平浪静的大海，深蓝色的水面上，点点萤白色的月光闪动着。 “须磨夜话……”当麻低声自语这部话剧的名字，对照剧本上的演员名单，那位女子应该是演饰明石姬的和泉早美。这齣讲述被放逐到须磨的光源氏与明石姬结缘的戏，难道徵士要出演光源氏?刚拿到剧本的当麻，还没来得及看演员表，不过，可以想见，在这个人丁稀少的小剧团里，除了徵士，没人能演光源氏吧，谁让那傢伙长了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呢。不过，风流成性的源氏光华公子，貌似和他完全相反的性格，估计他很苦手吧……笑到这里，当麻不由得笑了出来。 “当麻先生，你好!” 一个清脆的招呼声打断了当麻的胡思乱想。他回头一看，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的个子不算高，过肩直发随意扎在脑后，一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看起来简洁不失干练。此刻，她的手里正抱着一堆资料书籍。 “社长有其他的事要忙，所以叫我来招呼你了。”她解释道，“有什么不清楚的你问我吧。” “美空……”当麻看着这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女子，“果然是你……” 眼前这名叫做秋原美空的女子，是这个百物语剧团的经纪人。一般而言，经纪人是个对综合能力要求非常高的职业，不过，在这个没什么广泛知名度的三流小公司，具体的对外接洽基本都由社长亲自处理，作为经纪人的美空，其实际工作内容更接近于助理。当然，从她自身的性格能力来看，助理无疑是更适合她的。不过，当麻更在意的是她的另一重身份——伊达徵士的绯闻女友。一开始，他也没把这明摆着的冒牌货当回事，不过，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徵士对她的态度却始终不同于其他人。这种略带暧昧的气氛始终让喜欢刨根究底的当麻看着不舒服，不过他也不敢公然对美空表示不满。绯闻听多了，谁都会有当真的那天吧……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2 美空眼角带笑地看着当麻，指指身边的椅子道：“坐吧，马上彩排就要开始了。你看过剧本了吧?” “恩，”当麻点头，面带疑惑道，“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在舞台上下手，还事先发出预告……我想，不是看多了推理小说就是心理有问题的人吧。” 说着，他翻开一直握在手里的剧本，中间当书籤夹着的就是那封几天前寄到前田社长办公室的恐吓信。 “不似山樱云中舞，不似桃花风中笑。 点点贫红送冷意，朝弥残冬几时消。” 第2页 “这首和歌是以前植村悦子写的。‘朝弥’的读音和‘早美’一样(‘朝弥’的日文读法为あさみ，同‘早美’)。她和早美本来就相处得不是很好……所以大家都觉得，写这恐吓信是悦子吧。”说到这里，美空稍微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思量措辞语气，“呃……我的意思是，悦子当然不是真的想要杀人吧……虽然两人关系确实有问题……” 当麻抬头看了看美空，问道：“换种说法，剧团的每个人都知道这首和歌，这样说没错吧?” “可以这么说，至少……”美空点头，略带犹豫道，“我想，大家对这首歌的最深刻的印象应该就是悦子的憎恨吧……不过，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当麻暗自轻轻摇头。听起来有点奇怪的说法，这种感觉在昨天初与前田社长接触时便已产生。不管怎么讲，这只是个经营得不算太好的小型剧团，根本不是那么富有，总共也就十来个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发生点矛盾是很正常的，但是，要说上升到人命的话，那有点无法想像……不过，就算可以无视前田有些夸张的焦虑，徵士至少是自己的朋友。事情落到自己人身边了，就不能坐视不管了。就当作是看在徵士的面子上吧，防患于未然也不是什么坏事。 正式表演可不是在这个破旧的小剧场里。为了推广历史悠久的古典文化，前田社长特地在银座租了个颇有人气的中型剧院，并邀请了好些业界知名人士。光看这排场，也难怪他们会高度重视了。 “距离正式表演还有几天?” “10天，”美空随手递过一张日程安排表，“今天是第一次带妆彩排。” 随着舞台上灯光的暗去，彩排正式开始了。 “欲寄无从寄，只身隔远方，此心飞作影，日日在君旁。 空去复空来，不知还未去，相逢尚有心，去去无闲处。 相逢离别夜，白雪降连朝，积雪还消雪，吾身亦共消。” 古朴的琴音中，明石姬和泉早美的歌声清雅优美。 幽暗的光线下，方才一目了然的道具布景开始展现出平安盛世特有的精緻幽雅。海面上，明亮的月光珍珠般粼粼闪烁;轻纱帏屏之间是摇曳的红烛;暖光四溢的闺房里，盛装的明石姬优雅地静坐其中，从容抚琴。 垂帘外端坐着的便是饰演光源氏的伊达徵士了。一丝不乱的宝蓝色细纹锦缎外褂，几乎将整个人影溶入到月夜的背景中，袖口露出绢制内褂整齐洁白的颜色。精緻到无可挑剔的面容，黑的发紫的瞳孔正专注着内室的弹筝女子，一脸庄重肃穆的神情。这样的着装，虽简洁内蔹，却不无透出被贬皇族的高贵气质，倒也符合小说中源氏公子的形象。不过…… “如果是真正的光源氏，恐怕会笑他太一本正经了吧。”当麻忍着笑轻声道，“不过没办法，只有他演光源氏才不会被批长相问题。” “徵士就是这样子的!”美空稍稍加重语气以示对当麻辛辣点评的不满，不过随即又笑道，“他演的光源氏，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呢。” 耸耸肩膀不再接着调侃，当麻开始仔细观察起舞台布局。 背景似乎是拉映画幕布做成的，这个到时候要找负责背景的人确认一下。纱帐围了很多，不过都很透明，不至于影响视线;几案上摆着小酒壶，应该是剧情需要的。一般来说话剧表演不至于真的喝酒或者水，那样做的话很可能破坏演员脸上的妆容，不过以防万一的话，还是要留了心眼才是。还有，古筝琴弦上会不会被涂毒，还有衣服什么的……当麻不由被自己越来越接近时下流行的推理漫画的思路逗地笑了出来。 不管怎样，距离正式上演还有10天。坐在这里空想是没用的，还是等彩排结束后去舞台和后台看看再说吧。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3 舞台上，彩排还在继续进行中。 “痴心情侣欲多得，我仍浮生如梦身。” 虽然声音清朗，但是徵士吟诵的情诗听来始终是风流不足，庄重有余。 “花色终移易，衰颜代盛颜。 此身徒涉世，光景指弹间。” 琴边的明石姬却不曾起身相迎，只是幽静娴雅地坐在琴边，望着夜色中的须磨海，如此淡淡答诗。 正欲上前的徵士却突然止住了步伐。当麻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讶异。怎么了，难不成是背错台词了吗?他这么猜测道。自己对和歌不熟悉，实在听不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不过，他并没有很多时间想这个问题。 “噗”的轻轻一声传入当麻的耳朵，随着背景幕布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小光点，扮演明石姬的早美缓缓倒到琴身上。 “该死!”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那是箭离弦的声音，而且，很明显是从幕布后面射出的。 “怎么会这样……?”当麻不可思议地看着翻倒在地上的早美。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灰濛濛的已然是光彩全无，感觉不到一丝还在呼吸的痕迹。难道，死了吗?当麻伸手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果然…… 只是一支羽箭而已，又没有直中要害，断不可能如此快就要人性命，很明显，箭上被抹了毒药。那会是谁呢?惊疑之下，当麻迅速冷静下来。他飞快地环视四周，站地最近的是好友伊达徵士，饶是以冷沉稳着称的他，现在也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恐。稍远处的地方，快步走来一名道装男子，按照剧本，那应该是稍后出场的今井源次郎。双目圆睁的着急神情，看起来亦不象造假。 第3页 “怎么了?怎么了!?”前田社长匆匆赶来，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当麻很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呼吸顿时变得粗重不规则。“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连舞台妆都没来得及化完的植村悦子，只见她眼睛睁得极大，张开了嘴却愕然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快叫救护车!” 忙乱中突然听到这么一喊，马上有人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太意外了，”徵士面无表情地看着匆匆走到身边的美空，“这种情况，我根本就没想到……怎么会……?” “没有叫救护车的必要了。”当麻摇头道，“还是直接叫警察来吧。” “早美她……难道死了吗?”美空下意识地抓住徵士的袖子，一脸的愕然不敢相信。 “她不仅死了，而且是在舞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杀了。”当麻沉着的回答听起来有点冷酷。 这么说来，难不成大家都有嫌疑?想到这点，强自镇定下来，美空的脸色却变得更差了。她的身边，徵士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看着尸体。 “我要去后面看看。”丢下这句话，当麻头也不回地往幕布后走。 幕后，是一片未及整理的凌乱。残旧的木架子，积满灰尘的箱子里不知道被什么塞得满满当当，废弃不用的小道具杂乱无章地堆叠着，长久的不打理使其表面布满了看起来格外污脏。就在这堆破烂箱子的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架弓弩，一尘不染的干净让这东西显得格外眨眼。 考虑到即将到来的警察，当麻克制住拿起来看的冲动。他注意到弓弦上繫着的一根半透明的细丝。渔线吗，通过渔线拉动这个机关?那么，凶手肯定就在这附近了!舞台上，或者后台……恐怕，除了坐在观众席的美空和前田社长，今天所有到场的人都有嫌疑。 那么，今天有几个人到场了呢?当麻一边想着问题，一边急忙想转身换个地方看看。 然而这一转身却差点撞到了身后的人。急忙止住脚步的当麻发现，这名无声无息来到自己身后的女子，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那架弓弩。 “对不起对不起……”甫一道歉，当麻便注意到了她不同寻常的眼神，难道……“你知道这架弓弩?”他突然发问。 对方有点艰难地点头，道：“那是我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找不到的东西……” “你是哪位?” “我是三春朝香，负责剧场的道具管理。”女子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 当麻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钟，才道：“我是羽柴当麻，侦探。” 三春苦笑着轻轻点头，她知道自己是脱不了嫌疑了。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4 “羽柴侦探，”前田的眼神明显黯淡下来，看起来一下又苍老了很多，“我想，是我犯了个错误。” “不能这么说，”当麻摇头道，“我们都弄错了。回头想想，没有一个人仔细研究过那封恐吓信。信中没有说明具体什么时候动手，所以，就算是选在今天彩排中，也完全有可能。” “我知道，是我错了。”前田凝重地嘆了口气，“羽柴侦探，我想，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警察来办吧。我不想再麻烦您了……” “这个我恐怕无法答应您，”当麻毫不犹豫地回答，“和泉早美是在众目睽睽下被杀的，警察一定会细细盘查在场的每一个人。我想要走的话，必须得先拿出能说服他们的证据，证明自己与案件无关才行。” “我明白了，”听到“案件”这个词，前田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就按您想的去做吧……” 作为一个侦探，被捲入到刑事案中是一种不专业的表现，尤其是被警察当作嫌疑人对待，那更是莫大的耻辱，当麻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此刻，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等在剧场的警察了。更何况，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了如此事件，他岂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再说了，徵士的嫌疑也不小。作为朋友，自己有义务留下来，哪怕只是帮助他洗脱嫌疑也好。 这么想着，当麻渐渐走到了剧场门口，已经可以看到正在舞台上忙碌取证的警方人员。 “羽柴，你怎么也在这里?” 迎面走来一个50岁上下的国字脸警官，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隐约透出不容抗拒的威严，虽然稍矮的身材已经有点开始发福，但他的行动无疑是很利索迅速的。他是辽的前辈上司，高宫壬太郎警官。 “高宫警官，您好!”当麻忙礼貌地招呼道。这位警官，对自己而言是亦父亦师的存在。他丝毫不敢怠慢。 “来，把你刚才看到的都跟我仔细说说，”高宫警官热情地将当麻拉到一边坐了下来，“我刚才还在担心其他人说不清楚。” “好的。”沉吟片刻，当麻如实详细地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所有人看到恐吓信后都以为那是10天后正式演出的某种预告，却完全忽略了今天的彩排，是么?”听完当麻的叙述，高宫警官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第4页 “对不起，我……”当麻不由低下头去。他很自责，如果自己的思考够缜密，那么昨天晚上是有时间先来现场的。那样的话，弓弩失踪一事也不至于今天才发现……他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失误害死了和泉早美。 “不要多想了，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你先在这等一下，过会有人来做记录，之后你就可以回去了。”说罢，高宫警官站起身来就想走。 “警官，”当麻随即也站了起来表示抗议，“我也要参与查案!” “不行!”高宫警官头也不回地拒绝了。 没办法，警察和侦探的主流关系是对立的，更何况高宫壬太郎警官又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虽然私交不错，但是，今天同意自己回去已是一个极大的让步了。不过，作为侦探，自己接手的案件却被警察就这么抢了去……当麻只得无奈地撇撇嘴。 撒手不管，就这么回去么?虽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但是，想到徵士的嫌疑还没摆脱，他的脚步总是轻松不出来。更何况，究竟谁是凶手?这个问题本身也是自己无比感兴趣的…… “可恶!”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当麻最终站在楼外的樱花树下，表情沉闷地注视着剧团大门口。他决定一看到当时在场的人就拖过来再盘问一遍。 漫长的蹲守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让他精神振奋的人物终于出现了。 “羽柴侦探，你好!”三春朝香径直走到他面前，微笑着招呼道，“你果然还在呢。” “是啊。这个案子我当然要查。”当麻答得理直气壮，他注意到对方手里正抱着一叠资料，“这个是……?” “这是高宫警官要我带给你的，”她随手将资料递给当麻，“他说，如果你还在楼下等着的话，就交给你了。” 过分啊!真是浪费我的时间!当麻一边在心中咬牙，一边忙不迭地伸手接过资料。 “谢谢你，三春小姐!” “不客气，叫我朝香就好了。”朝香歪着脑袋，沖当麻笑笑，说道，“我要跟你一起查案呢。” “什么——!?”当麻被朝香的话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这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是不是看多了推理小说，觉得做侦探是件好玩的事?开玩笑!“不行!我不能让你参加进来!”他坚定地认为，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子只会拖自己的后腿。 “我要给自己洗清嫌疑!”她仍不改变自己的意图，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认真。 “不行，这个……”看着朝香倔强的眼神，本该严词拒绝的当麻却顿感语结，后面的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5 剧团附近的咖啡厅。 “这么说，剧团的全部人物资料都在这里了?”不去想自己竟莫名其妙多了个搭档，当麻迅速将思路调整到工作状态。 “是的。”朝香指着另一叠未装订的资料道，“这些，是上午警方刚做完的初步调查记录。我大概翻了一下，基本都是有关不在场证明的。” “恩……”当麻看着手头的两份资料，很显然这些是必须的。不过，他的心里还另有很在意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在舞台上杀人呢? 这个问题从看到恐吓信起就一直让他感到奇怪，且不说究竟有谁和死者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如果真的想杀，怎么说都是平时动手来得更为方便吧。舞台上的设置弓弩，这是侦探小说中常见的手法，不过在现实中可行性却是很低的。这个机关要求的是精确的时间和角度把握，稍有闪失的话，不仅不能杀了对方，还很可能伤及无辜。想到当时坐在早美近旁的徵士，当麻心悸之余不禁感到有点愤怒了。 设计这个机关的人，不仅对和泉早美有很深的仇恨，潜意识里还很不把生命当一回事，这么判断着，当麻开始着手翻看剧团的人物资料，这种人的话，本质上肯定是悲观厌世的，内在应该是孤独封闭的状态，不过不排除在待人接物上会故作开朗…… “羽柴侦探，”朝香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什么问题?”当麻抬头问道。 “早美最后唱的那首和歌，那不是剧本上的歌……” 当麻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的意思是，她唱了一首剧本上没有写出来的歌，是这个意思么?” 朝香略一点头，道：“是的。我记得那是《古今和歌集》中小野小町的一首歌。” “是么?”渐渐冷静下来的当麻随口敷衍着不作任何评论，开始翻看有关朝香的资料。 庆应义塾大学、心理学专业研究生三年级(毕业生)。由于学校硬性要求，于今年2月下旬开始在“百物语剧团”进行毕业实习，预定实习结束期为今年5月中旬…… “你是庆应大学的研究生?”当麻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朝香。对方却只是很无奈地摊了摊手，似乎对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了。 庆应大学是与早稻田大学齐名的日本着名的私立大学，在社会各界看来，只要能从那个学校走出来，就个个都是精英了，更何况是研究生。为什么毕业实习会选择一个完全无关的领域，而且与其身份完全不符合。当麻敏锐地感到，这其中应该隐藏了一段故事吧。 第5页 沉默间，他仔细打量着坐在对面的朝香，不算高的个子，随意披散着的长过肩膀的头发略微有点弯曲发黄，浓密的刘海下，黑色树脂框眼镜看起来度数不浅的样子，素颜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小斑，估计是对电脑多了吧。当麻很想问她有关她自己的事，不过，看到她紧锁着的眉头和笑意全无的表情，他终于还是选择了什么也不说，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案件上来。 看着刚拿到手的资料，当麻不由得开始敬佩高宫警官的办事效率，才一上午，就已经将剧组人员的相关行踪理得差不多了。4月2日晚上到今天3日上午案发，非常之详尽的资料。姜还是老的辣啊，他在心中暗嘆道。 不过…… “我想，”朝香打破了沉默，“如果说早美真的是被那个弓弩机关杀死的话，恐怕这些行踪证明没有太大实际意义吧……” “是的，”当麻抬起头，若有所指地看着朝香，缓缓说道，“架设那个机关的时间也是个关键，但是资料中完全没有体现出来。所以，暂时还是所有人都有嫌疑。” 闻言，朝香无奈地撇撇嘴：“所以，至少我要为自己洗脱嫌疑。” “那么……”当麻合上资料，“你还记得那具弓弩是什么时候丢失的吗?” “这个……”朝香的脸上泛起抱歉的神情，“我不记得了呢。” 当麻惊讶地看着她：“你不是管道具的吗?” 朝香皱着眉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道：“对不起。我……其实也不是很会管这种东西的。那具弓弩的话，不是这次排演要用的，所以我没很在意……发现找不到了已经是2号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我留下来找了很久都没看到。后来社长说‘不用管了，反正明天用不到，到时候再找吧’，于是我就下班了……” 当麻忍不住想翻白眼，找个外行来管理道具，是不是百物语剧团命中注定要有这一劫呢。不过也没办法吧，本来就人手不足的样子。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6 “平时那把弓弩放在什么地方的?”他翻开笔记本开始做记录。 “剧组办公室的道具架上。” “那样的话，谁都可以拿到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朝香的话听起来有点象在辩解，“一般情况下都会到我这里来登记，然后才可以领取。” “但是这东西显然没走正常程序，”当麻打断了她的话，继续提问道，“哪些人有剧组办公室的钥匙?” “大家都有的。”这次她回答地很爽快，“除了今井老师。因为他不是剧团的正式成员，只是在人手不够的时候来帮个忙而已。” “今井源次郎吗……”当麻努力回想当时在舞台上看到的那名道装男子。顶着厚厚的舞台妆，他的真面目几乎无从辨认，当麻只记得他是个身材不算矮的中年人。 “是的”朝香点头继续道，“他是社长的至交好友，是个温文儒雅有修养的人。性格随和，脾气很好，风趣幽默，是个很有艺术家气质的人。对于话剧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在人员不足的百物语剧团，有的时候他还得充当现场指导的角色。虽然不是剧团的正式成员，但是他为剧团付出的一点也不比社长少。” “那么，前田社长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当麻头也不抬地飞快在本子上写着。 “社长的话，是个很稳重的人。他对古典文学有相当高的造诣。出于对古典艺术的喜爱，7年前出资成立了‘百物语剧团’。虽然在演艺圈并不很有知名度，但是他还是很负责认真地对待剧团中的每一个成员。对我们大家来说，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社长。” “关于这个百物语剧团，你有多少了解呢?”似乎观察得相当细緻啊，当麻开始对她产生兴趣了。 “这个……”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关于“百物语剧团”，由于只排演古典剧本，针对性太强，所以在业界并不是非常着名。但是它有固定的粉丝群，基本都是热爱古典艺术的中老年人居多。由于这点，剧团始终经费不是很充裕，一旦演员走红，便会被其他更知名的剧团、或者演艺公司挖走。所以，实际上剧团真正从事的是发掘培养新人，最后以高价转手其他大公司这样的买卖——当然，作为古典艺术爱好者，社长不会当众承认这个说法，但是经济问题摆在面前，他不得不默认……大概就是这样吧。” “好吧，我大概知道了。”正欲开口接着提问，当麻却突然想到什么了一般，转而招手示意服务员买单，“我先回去好好想一想。” “这是我的手机号。”朝香飞快地写下一串电话号码递给当麻。 “恩，有消息我联繫你。”当麻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口袋，“我先走了。” 朝香望着他迅速离开的背影，不由撅嘴暗自摇头。 回到住处，已是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当麻很惊讶地看到了在门口等了很久的徵士和美空。 “你果然还是参与进来了。”看到当麻拿回来的那叠资料，坐定下来的徵士不禁苦笑着轻轻摇头。 第6页 “我有兴趣么。”当麻边说边给那两人泡茶，“高宫警官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们?” “为难倒还不至于，不过被怀疑也是正常的吧。”徵士的神情看起来有点苦恼，“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和泉最后唱的那首歌，并不是剧本上的歌。” 当麻点头道：“那似乎是小野小町的歌吧。” “是的，不过……” “是这样的，”看到徵士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美空接过话头继续道，“《源氏物语》中关于光源氏与明石姬成亲时的和歌非常少，所以这齣剧本中很多歌是我们到处拼凑出来的。本来，社长的意思是想自己写，但是没有写得好的，最后是今井老师从《古今和歌集》、《万叶集》中找了几首。不过很巧合的是，他找的也基本都是小野小町的歌……” “也就是说，如果说早美的歌被人偷换了的话，”当麻露出疑惑的神色，“刚好也被换成了小野小町的歌。” 这个算是巧合么?好象不是吧。虽然自己不怎么爱看《古今和歌集》这种书，但还是很清楚地知道，小野小町的歌作还是很多的。至少，要从这本书中找一首她的歌来偷换还不算是一件难事。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麻意识到，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偷换剧本内容，那就意味着早美手中的剧本和其他人的是不一样的。但是这样的话，剧团一旦排练就会发现。换种说法，能够做到不在排练中被发现的偷换时机，只有是最后一次排练结束，而今天的彩排尚未开始这段时间而已。不过这么一来却带来另一个问题，假设行凶者偷换剧本得手，但是经过多次排练后，早美应该对台词很熟悉了才对，彩排中会不会按照被偷换的剧本唱，这也是个很大的问题。更何况，一旦她在彩排前发现台词变了去问别人的话…… 那么，凶手应该是可以调换她剧本，并且令她在舞台上毫不起疑地唱出偷换内容的人。想到这里，当麻的心里不禁浮现出前田社长瘦小的身影。 如果是他的话，那动机是什么呢?正常来说，方才的构思前田确实是能做到的，不过，如果是参与剧本创作的今井，应该也能做到的。 他轻轻摇头，关键的东西还没找到。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7 “前田社长是个怎样的人?”沉默了半晌，当麻开口问道。 “社长是个好人。”虽然知道前田的嫌疑不轻，徵士还是很肯定地如此说道，“他是个古典艺术爱好者，经营这个剧团也是很大程度上出于兴趣。做事很认真，工作中对我们的要求很严格，不过平时的话还是很关心我们的。” “美空怎么看的呢?”当麻转头问起另一个人。 “这个……”美空稍微顿了一下，开口答道，“我的看法基本和徵士是一样的。社长很负责任，虽然剧团经济状况一直不是很好，不过他还是很用心在经营。有很多好的演员被其他剧团和娱乐公司挖走，但是也没办法，人各有志嘛。对于这点社长虽然不是很愿意看到，但也能想得开，毕竟他开办这个剧团的本意也不是为了赚钱。可以说，在团里能呆长的，肯定是跟社长一样喜欢古典艺术的人。” 当麻微微点头。到现在为止，总共听到了三个对于前田正直的评价，相比才在剧团呆了两个月不到的朝香，当麻更倾向于相信徵士和美空的说法。不过…… “和泉早美呢?她是个怎样的人?” “她的话，性格很内向，平时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但是非常热爱话剧表演，是个很有演艺才华的人……”美空歪着头却有点说不出更多的，“抱歉，她这个人，我说不出很多。没有太多接触……” 徵士点头道：“和泉不怎么和大家接触。虽然在剧团呆了快两年了，不过，恐怕没有人真正和她有什么深入接触吧。” “那么，如果假设是前田社长杀了早美，你们觉得会是什么动机?”当麻小心地将问题引导到核心位置。 “不可能!”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社长没有任何理由杀人，”美空肯定地说道，“这是不可能的。” 徵士贊同地点头，缓缓道：“我想，知道社长为人的，没有一个人能想像你刚才的假设。” “这样啊……”当麻不置可否地含糊过去，随即开始问起下一个问题：“那么，植村悦子是什么样的人?” “她比和泉早入团大概两年，是个很开朗的人。”徵士说道，“不过有的时候做事情太直，丝毫都不掩饰，可能会招惹到什么人吧。表演的话，根据社长和今井的评价，还是不错的。本来一直是她演女主角，不过和泉进剧团之后就变成两人轮流演主角了。她可能……说不定会因此对和泉怀恨在心吧。” “据说，她曾经当众作歌嘲讽早美。难道就是因为早美抢她的角色?” “不仅如此，”美空忽然接过话头，“社长好几次表示说，早美的表演能力在悦子之上，悦子很可能会心生妒忌吧。” 女人的妒忌是很可怕的，说不定这会是个动机? 第7页 可是，悦子没办法修改早美的剧本还让她心无疑问地唱出来，所以，她不是犯人。不过转念一想，若有人成心想帮助悦子而打击压制早美的话…… 当麻略一点头，接着道：“那么，说说今井源次郎吧。” “他是社长的朋友，东京艺术大学表演系的导师，和社长一样也是个古典艺术爱好者。虽然不是剧团的正式成员，但是他付出的可不会比社长少呢。剧本、排练，甚至正式演出，经常需要他来做现场指点。有时候人手不足的话，他还会客串演出些配角之类的。要说他的性格，他是个很随和幽默的人，没什么脾气，总是笑呵呵的，做事很仔细，和社长一样是很认真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美空扭头看看徵士，后者贊同地点头表示没有什么补充。 那么，可以让死者毫不起疑地唱出修改后的和歌的第二人，他的动机似乎也并不明朗。其他人的话，至少绝无法做到修改早美剧本却不让她发现的，那么，就是说他们的嫌疑是可以排除掉的了……吗? 当麻笑道：“美空这么好的记性，只做助手有点浪费了。那么，今天的彩排有几个人在剧团呢?” 美空略一思索，答道：“社长、今井老师、徵士、早美、悦子、我，还有道具管理员三春朝香。其实本来还有几个人要来的，但是服装什么的都还没到位，社长于是干脆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所以都没来。” 虽然不排除几人合谋的可能性，但是当麻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凶手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所以才会弄得这么麻烦!他非常肯定这一点。所以，今日案发，不在场的人都不可能是凶手。 他接着问：“最后一个问题，谁有剧团钥匙?” “每个人都有。”美空回答得不假思索。 “好吧，大概的情况，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当麻翻着手里的笔记本，“晚上，我再去剧团看看吧。” 闻言，徵士面无表情地翻翻白眼。这傢伙，肯定又想偷偷熘进去了……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8 深夜12点多，靠着自制的万能钥匙，当麻打着手电悄悄走进了一片漆黑的剧场里。 说实在的，他心中其实没什么把握。究竟凶手是什么时候拿到弓弩的，什么时候架起那个机关，还有那被偷换了和歌的剧本。从实际操作可行的角度分析，有两个嫌疑犯，可是均无明显动机;从动机入手，似乎只有植村悦子嫉恨她，可是真的恨到要杀死她才肯罢休的地步吗?这点也很值得深思。应该还有些关键的东西还没被发现……独自站在空旷的舞台上，当麻却没有了一贯的胸有成竹。 “咯哒、咯哒……”就在这时，身后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当麻猛地一个机灵，难道是凶手!?来不及细想，他的肩膀已经被对方猛地拍了一下。 “羽柴侦探，”朝香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你果然来这里了啊。” “你来干什么?”当麻疑惑地看着她。虽然知道她迫切想为自己正名，但在这种场合下遇到，却是说不出的怪异感。“你怎么进来的?” “跟在你后面啊。”朝香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你进来后没锁门，我就这么跟着咯。” 当麻无奈地撇撇嘴：“你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答对了!”朝香笑地一脸做贼样，“想查案当然得紧跟着你咯!谁让你是侦探嘛，跟不到警察当然只好跟你了!” “你似乎对这案子很有兴趣?”当麻不由苦笑。要说她是从自己的住处一路跟踪来的，还不如相信是一直在剧团外等着自己的出现。虽然路不长，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跟在自己身后却不被自己发现，应该也是个有点功夫的人了。真是胆大的人啊，他这么在心里感嘆着，却不由对她开始另眼相看了。当然，当麻也很清楚，眼前这名女子，也未必不可能是凶手。 “那你应该有些想法了吧?对这个案子。”当麻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他既想探知她的想法，又必须确认对方的立场。 “想法的话，确实是有一些呢。”朝香瞅了瞅当麻，心知是他对自己不信任，虽然感到有点不高兴，但稍一思索，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我觉得，早美应该是自杀的。” “什么!?”当麻不禁愣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朝香犹豫地看了看当麻，“我只是猜测，没有找到证据，所以……” “没关系，说出来听听吧。”当麻示意她只管说。他被朝香的话挑起了浓厚的兴趣。 “好吧，”朝香正色地开口道，“你也知道我学的专业了吧。那是属于庆应大学医学部的一个专业，所以，我有好多同学都是在医院实习的。其中有一个和我关系不错的同学，现在正在浅井私立医院做实习前台护士。前不久有一天，我去那家医院看望她，结果很巧合地看到早美从医院里走出来，神情非常抑郁的样子。” 当麻不由感到奇怪：“浅井私立医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以治疗神经科疾病着名的医院，虽然不大……难道，早美她是不是得了神经方面的疾病?”医学不是当麻擅长的领域，但他知道神经科的疾病都是很花时间的。 第8页 “我觉得奇怪，因为早美从没和剧团任何人提起过，于是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说了。”朝香继续道，“我同学对她印象很深刻，就告诉了我，她得的是神经原性肌肉萎缩症。” “神经原性肌肉萎缩?”当麻挠头，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这个病致命吗?” “这个很难说，”朝香摊着双手道，“一般的话，注意治疗还是能痊癒的，就是要花时间精力，但是一旦到了晚期，那确实是会危及生命的。不过，看早美平时的行动也没什么大碍，应该还没到那地步吧……” 根据对和泉早美性格的了解，她应该是个比较容易形成悲观情绪的人。就算病不至死，但由此过度焦虑，从而产生厌世自杀的想法，也完全符合的吧。虽然手法有点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却是完全符合情况。由疾病而产生自杀的念头，此为动机;自己动手，偷偷修改剧本，这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不合理了……当麻越想越觉得，这才是至今为止最符合现实的假设。 必须找到证据才行。不过，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个…… “要不，明天我带你去浅井私立医院，找我同学问问?”看到当麻沉默不语，朝香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相信自己。 “好吧。”略一思索，当麻轻轻一点头，如此漫不经心地回答了她。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9 于是，翌日下午，浅井私立医院的前台。 “什么!?她被警察带走了!?” 朝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每天坐在前台微笑待客的同学竟被警察带走了?难道是因为早美的事?不可能啊，自己从没对警察说过，除了那个名叫羽柴当麻的侦探，难道是他? 朝香一边疑惑地往外走，一边开始懊悔自己做事欠思考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和那侦探认识才不到一天，自己竟主动将情报告诉了他，那可是连警察都还未曾知道的事情呢。这是怎么了?她暗骂自己迷糊铸成了大错，竟然把朋友供了出去。羽柴当麻那傢伙，明摆着是想套自己的话吧? 想到这，朝香担心之余，不由得心里窜起一股怒火。不过理智告诉她不能发作。知情不报，理亏的毕竟是自己，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她颓然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来往热闹的人群，长长地嘆了口气。实在太突然了，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愣愣间，朝香竟没有发现大步走到她身后的人影。 “哎呀!”她被肩膀上猛力的一拍吓了个结实。“你……你干什么?”回头一看，却是当麻。 “你的朋友，确实提供了很有帮助的信息。”当麻笑着说道。 “羽柴侦探，你怎么能……”朝香生气地想质问他，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强硬的理由，只能顿在一半不说了。“你……居然抓走我的同学……”她越说越小声，却听来象是强词夺理。 “可不是我干的，”当麻若无其事地说道，“警方找她了解情况而已。她又没犯罪，怎么能说是抓呢。”解释到这里，却发现对方仍是一脸郁闷的不理解，他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说下去。“这么说吧，就算你的推理并不成立。但是，不管是警察还是我，都会仔细调查和泉早美。她生病的事，早晚都会被知道。你同学的供词，不过是缩减了我们的工作量，加快了侦破速度，仅此而已。” “可是……”虽然被这么一解释心里会塌实很多，但是朝香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憋屈感，“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告诉警察……” “这个问题么……”当麻犹豫了一下。对于自己而言，高宫警官可不是一般的警察，自己和他的交情亦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当然，面前这名女子，也没必要对她说吧。“我办事注重效率，”他淡淡道，“更何况警察本身就在查。” 朝香什么都不说，只是撇撇嘴，狠狠地瞪了当麻一眼，便扭头故意不看他了。 见到对方这个样子，当麻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嘆了口气。虽说甩开朝香单独查，这个做法看起来有点背信弃义，但是，为了排除对她的怀疑，这是必须的。并且，他更深一层的想法是不希望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涉险。 不过，看样子，这个倔强的女人是不可能轻易放弃查案的了。自己的好心是付诸东流了，当麻不由感到头疼。放任她一个人乱查，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看来，不得不带在身边，这才是最保险的做法吧。 当麻只得无可奈何地苦笑：“接下去我还与点东西要查，你要不要一起来?” “啊?”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朝香一下愣住了，“你……你不是怀疑我么……?” “恩。虽然至今为止你没有撒谎，但是我确实还没有完全相信你。”当麻点点头，“让你跟着我，是怕你单独一人乱动容易出事。当然，前提是你确实与案件无关。” 无比诚实的一番话，朝香只有气不动地翻白眼望天了。诚然，作为一名思维缜密的侦探，如此做法是正确无可指摘的。但是，自己怎么就脱不了那个“嫌疑犯”的帽子么?想想就窝火。 第9页 “我知道了，我会洗刷自己的嫌疑!”朝香更为坚定地重申昨天在剧团外对当麻说的那句话。 “知道了，那就走吧。”当麻微微嘆气。 “去哪里?”朝香赶紧跟了上去。 “我刚查到，早美有个高中同学，现在在涉谷做农药买卖。我还没来得及过去实地调查。” “那还等什么，赶快走吧。”一听到这个消息，朝香顿时又来了精神，快步冲到路边拦的士去了。 “唉……”当麻无语地摇摇头。女人就是这么不可理解么?方才还气鼓鼓的，一转眼又变得热情十足了。算了，由的她去吧……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10 涉谷。 “我没想到会这样，”听完当麻简单扼要的叙述，佐藤凌子，这位早美的高中同学，脸上显出不安的神色。“早美……真的自杀了吗?” 当然，作为查案的侦探，当麻只是将早美的死讯，以及看到的已知事实告诉了她，关于死因的推理猜测则是一概没提。不过，出于女人的直觉和对朋友的了解，凌子已经猜到了被刻意隐瞒的下文。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只是尽可能地调查事情原委。”当麻摇头示意她不要多想。 “那个……”朝香突然插话，“请问您知道早美得病的事吗?” “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繫了。”凌子嘆息了一声，“她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再加上本来就想法有点悲观。如果知道了，我肯定不可能给她药……”说罢，她一脸懊悔的样子。 “是她自己开口要的?”当麻问道。 凌子轻轻点头：“她说家里养的盆景被虫咬得厉害，想来我这找点效果好的药水。我半开玩笑地说，‘有一个可以毒死人的你要不要?’结果，她就拿了那个药水……” “那人类的致死剂量是多少?”朝香追问，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1毫升就够……”犹豫了一下，凌子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才1毫升!?这与其说是农药，还不如说是剧毒更恰当。朝香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和当麻对望一眼，他也是满脸惊疑的神色。难道，这个不起眼的农药销售点，竟然暗地里在做违法的剧毒品买卖不成? “这不是违禁品，”看出两人的疑虑，凌子急忙为自己申辩，“稀释前的农药都是这样的。” “销售点的话，应该进来就是兑好了的成品吧。”朝香疑惑道，虽然具体的法律法规并不了解，但剧毒品是严格管制的，这点她很清楚。 “这个……”凌子搓着手，神情看来有点慌乱，“现在生意不好做，哪个不想多赚点呢……既然半成品价钱便宜，我就……我也不知道会出事啊……” “是不是你的药的问题，现在还不好说。”当麻冷冷地回答道。自始自终，他没有看到这个女人为朋友的死表露出任何一丝悲伤的神情，反倒是越来越急着为自己开脱责任。他最讨厌这种人。“等警察来鑑定了再说吧。”于是，他掏出手机给高宫警官打电话。 “唉……” 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凌子，朝香不由得暗自摇头。 高宫警官的效率确实很高。 翌日上午，当麻还在梦中的时候，被高宫警官的电话吵醒了。 “羽柴，差不多可以结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 “鑑定已经出来了?”当麻听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对，确实是佐藤凌子的药没错。”电话那头传来苦笑声。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当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关于这个自杀手法……和泉早美应该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要寻死的吧。我的意思是，设置这个机关的应该另有其人才对。” “没错，”高宫警官肯定道，“弓弩上同时验出了植村悦子的指纹。这个机关，一开始是她设置的。” “难道她真的想杀人吗?”虽然大概能猜出来，但是当麻还是对她的行凶动机表示质疑。 “这个就无从考证了。”高宫警官有点无奈，“那具弓弩本身并没有太大杀伤力，但若是架上打磨锋利的箭，在适当的时候拉动机关使之射出，或许真能致命也说不定。不过，和泉是否已经替换了植村原本架设的箭，这个证据已经找不到了。” “那，最后拉动机关的还是植村悦子吧?” “是啊，”高宫警官轻轻一声嘆息，“她坚持说不知道弓弩被和泉动过手脚……” 于是，顶多只能当作过失杀人，从轻发落了吧。当麻心情沉重地挂断电话。 早美是个敏感又悲观的人，她应该是在无意间发现了悦子想陷害自己，从而萌生了自杀的念头。于是，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么一齣戏。这么想来，那封恐吓信也是她的杰作了吧。华丽地死在舞台上，引导大家将怀疑的目光指向想陷害自己的植村悦子……事件的真相，应该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的了。 当麻不禁摇头，想起昨天自己对凶手性格的定位——悲观厌世、内心封闭、不把生命当一回事，早美自身其实是完全符合的…… 第10页 结局是意料之中的。 植村悦子以“过失杀人罪”被起诉，虽不至于被叛重刑，但牢狱之灾是躲不过去的了。正被警方拘留的她，最终无法出席演出。于是，缺乏女主角，公演被无可奈何地取消了。痛失爱将之余，前田社长同时蒙受了严重的经济损失，身心俱惫下，开始有了关闭剧团的想法。受不了劫后剧团中的沉闷气氛，大家也纷纷萌生去意。 由此，苦苦支撑了7年的百物语剧团，于是迎来了最严峻的考验。 第二章 染血的源氏物语，后记 对于当麻来说，早晨8点正是梦游四海的大好时光，任何熟悉他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打扰，就算是约见委託人，他也从不安排在上午。不过…… 刺耳的门铃声一直很有耐心地持续着，直到将他从五光十色的梦境拖回现实。 “谁呀?”起床气十足的当麻，没好气地爬起来开门。就在他几乎要开口骂人的时候，门口笑吟吟的三人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徵士……美空……朝香……?” 这群傢伙来干什么?认识这么多年，徵士居然不知道我早上要睡觉的么?真过分……不过，想归想，女同志在场的情况下，不好发作的当麻，只得在美空和朝香惊异的眼神中满脸通红地飞快逃回房间换衣服。 “有什么事情?说吧!” 虽然穿戴整齐了，但是头脑显然还是没跟着一起醒来，没好气地坐到沙发上，当麻完全忘记了给面前三位斟茶倒水。 “是这样的，”徵士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我和美空商量了一下，决定离开百物语剧团。” “是么?那很不错。”当麻贊成地点头，问道，“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呢?你要带美空回仙台老家么?” “这个……暂时可以先缓一下。”徵士长长嘆了口气，“我已经五年没回去了，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先处理。” 当麻笑着拍拍徵士的肩膀，道：“不管则么说，你肯回去总是个进步了。和你爷爷沟通过了吗?” “我会和他好好谈的，”徵士露出沉稳的笑容，“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爷爷也该早就放下了吧。” “那么，美空呢?”当麻回头问道。 “我也辞职了，不过，暂时还留在东京吧……”美空笑着答道，“我认识的人比较多，再找工作还是相对容易的。” “好吧好吧，随便你们吧。能离开那破地方也算是头脑开窍了啦!” 当麻大大咧咧地转身挥挥手，完全无视两人瞬间变得不善的眼神。 “对了，还有一件事。”拉过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朝香，美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你得帮她一下了呢。” “怎么了?”当麻不解。 “朝香的实习是学校硬性规定，和学位挂钩的。现在剧团那边呆不下去了，就只好另找出路了。”美空笑着解释道，“还剩下差不多1个月时间，你就帮个吧?” “啊!?” 当麻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一早上竟会撞上这档子事。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面带揶揄笑容的美空将朝香一把推到自己跟前。 “对……对不起!”好容易站稳的朝香，看起来和自己一样不知所措。“请…… 请多多指教!”她满脸通红地说道，声音低得象蚊子叫。 “请……请多多指教……”当麻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一张口，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完了，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女人，还要和她呆上一个月…… 第三章 刽子手1 “犯罪心理学是研究影响和支配犯罪人实施犯罪行为的心理结构形成发展和变化规律以及犯罪对策的心理依据的一门学科，是一门介于犯罪科学和心理科学之间的交叉学科。它从心理学角度研究犯罪人形成犯罪心理和发生犯罪行为的原因过程和规律，为公安司法机关揭露和惩戒犯罪以及预防犯罪矫治犯罪提供心理科学依据和方法……” 此刻，正在庆应义塾大学信浓町校园的主教学楼大礼堂开授讲座的，是日本着名的心理学专家藤井博老先生。 现下已进入六月，虽然还是上午九点，室外却已经艷阳高照热浪逼人。对于这位知名度极高的学者的讲座，学校方面为了防止慕名而来的人过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破天荒地採用了门票预售的方法。事实证明这是个很有效的方法，500日元一张的门票挡下了许多心志不坚的人。至少，此时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是神情专注，静悄悄地在记笔记。不过，例外的总也是有的…… 中段稍微靠后一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当麻，当麻!醒醒，别睡了……” 朝香轻轻皱起眉头，捅了捅身边那个旁若无人到几乎要打呼噜的傢伙。 “……” 头都不抬，当麻持续着趴在桌上的动作，只是稍微抬起右手，有气无力地摆了两下，示意朝香安静下来。 无语地翻起白眼的朝香，只得顶着周围投来的诸多不满目光，嘆了口气，自顾自地记笔记了。知名学者的犯罪心理学讲座，还以为这傢伙会感兴趣，特地自掏腰包多买了一张票，哪知道他竟然是来补觉的!?朝香想着就不由得来气，等下散场了，一定要好好整治! 第11页 于是，中午时分…… “太过分了!”朝香板着脸道。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谁都辩得出来其中的火药味。她愤愤然：“500日元零花钱啊!我拿牙缝里省下来的生活费请你来听讲座，你居然从头睡到尾!你……” “你……我本来上午就是睡觉的啊，”当麻摇晃着脑袋，一副还没清醒的样子，“都两个月了，你还不知道吗?” “你……”朝香被他理直气壮的反驳弄得哑口无言，只得瞪着眼睛怒视他。 “不说这个了，”当麻耸耸肩转移话题，“你不是说要搬宿舍吗?走吧……” 朝香无语地看着当麻。水洗蓝的牛仔裤，米白色的短袖棉衬衫，浓密的头发在阳光下隐隐是黑得发蓝的颜色，看起来挺朝气的一个年轻人，谁晓得竟然是个昼伏夜出的非正常生物。当然，他的坏毛病也远不止这些，不过朝香懒得细想下去，撇了撇嘴就转身往宿舍楼走去。 “三春学姐!” 就在当麻跟上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兴奋的招呼声。 “你是……赤泽哲也，好久不见啊……”朝香眯起眼睛，疑惑地打量着径直小跑到自己跟前的男子。高瘦的个子，短而浓密的头发略微有点深棕色，娃娃脸的长相，肤色白皙。应该是为了这个讲座吧，他竟然整齐地穿了一身长袖校服。 “真的是很久没见到学姐了。”赤泽掏出手帕抹了把汗，高兴地笑道，“听说学姐已经找到工作了，没能及时道贺，万分抱歉啊!” “承蒙挂心，真是过意不去!”朝香点头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呃……瞧您说的，”一下被道破来意，赤泽有点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心，“针对最近在新宿很活跃的连续杀人案，推理社组织了一个专场讨论会，时间就在今天晚上7点，恳请学姐出席。” “讨论会么?”朝香略一思考。新年以来，东京连续发生了八起青年女子断头凶杀案，那个被市民们称为“刽子手”的恐怖凶手，据说很有可能是心理变态者。分析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扭曲心态，这确实是心理学专业的自己的兴趣，不过…… “真不巧，今天晚上我有事。不好意思了。”她抱歉地笑笑。 “我说了嘛，三春学姐是不会来的!” 赤泽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略粗的女声。众人回头，那是一个高个的长发女子。宽大的棉白衬衫和水灰色的小短裙，恰到好处地显现出她苗条的身形，不过古铜色的肌肤和两道浓黑的剑眉令她看起来颇具气势。 “早田，你怎么在这里?”赤泽似乎有点不悦。 “知道你请不动三春学姐，我过来帮忙啊!”叫做早田千代的女子回答地理直气壮。 “千代……”朝香有点怕和这个强硬的女孩多说，“晚上是我朋友的生日宴，我得去参加。” “呵呵，三春学姐别这么说啊。”早田千代侧头轻笑，一副不容拒绝的口吻，“怎么说你也是前推理社社长呢。虽然说学校规定进入毕业班就得辞去社团职务，不过，在我们这些后生小辈心中，学姐始终是学习的榜样啊。只可惜，你一直忙着毕业论文、找工作什么的，这大半年的都没好好参加过社团活动。难得现在得知你找到了工作，否则我们也不敢来打扰啊……” “千代，有些事情也是没办法的。等你明年进入毕业班就知道了。”朝香略微皱起眉头，拉过当麻就想走。 “学姐，这位是……你的男朋友吗?”千代早已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当麻，现在才故作夸张地问起，“这么帅的男朋友，学姐真不愧是我们的前辈呢!” “我们只是同事!”不满千代越来越稜角毕露的口气，朝香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你也是推理社的成员，麻烦说话有点根据好吧?” “生气了吗?”千代瞪大眼睛看着朝香和当麻离开的方向，完全意识不到是自己失言。 “同事的话……”赤泽突然想起什么，“三春学姐似乎在一家侦探社上班。难道，那人是侦探?” “恩!?”千代有点不相信的样子，“他看起来很年轻啊……” 侦探应该是怎样的?千代从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看小说中，福尔摩斯、波罗探长、金田一耕助……许多着名的侦探都是彻头彻尾的不近女色，所以，她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作为100%理性思维的侦探，当然应该是和感情绝缘的吧。而且，都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 第三章 刽子手2 “徵士的生日宴，你也要去?”当麻疑惑地问道，自己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朝香点头道：“是啊!昨天晚上美空打电话给我的，叫我也要一起去。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一上午你都在睡觉……” “这样么……”当麻抓抓头发。 “一会我要去买礼物呢，要不要帮你一起买?”朝香看过来的眼神，分明是知道当麻还什么都没有准备的。 “哦，好吧……”他果然是才想起的样子，“那回头我给你钱吧……” 第12页 于是当晚，秋叶原的某日本料理店。 “又来一个新面孔啊!”秀一如既往地爽朗笑道，一边起身热情地拥抱翩翩来迟的当麻，一边却不住地打量着同来的朝香。 “朝香，你们可来了。”美空也笑眯眯地迎了过来。不同往日，今天的她略施薄粉，万年不变的马尾辫被高高挽起，还插上了一支银色百合花发簪，破天荒穿起的那一袭素雅的鹅黄色真丝连衣裙，暖黄色的灯光中看起来格外淑女娇艷。 “既然答应了，我就一定会来的呀!”朝香开心地看着好友，“怎么说，伊达君也是曾经的同事……” “哎呀呀!这称呼太见外了!”秀回头打断朝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呢，对吧?当麻!” “抱歉，我们只是同事，”挣脱秀的热情拥抱，当麻冷冷答道，“她是美空请来的，不是我带来的。” 当麻的话，想都不用想肯定会这么回答吧，见怪不怪的徵士、伸、辽只觉得秀说了一句不经大脑思考的话。不过，初次与大家接触，朝香显然没有足够心理准备，一下不知所措了。 “我是毛利伸，请多指教。秀说话比较直，希望你别往心里去。”面带一贯的笑容，伸站起来打圆场，“可否请自我介绍一下?能和当麻这个大侦探同事，想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呵呵……” “这个……过奖了!我叫三春朝香，即将从庆应大学毕业……” 朝香忙摆出笑脸，客气地应对。她敏锐地感觉到方才的气氛变化，怎么了?当麻是那么经不起玩笑的吗?平时他可并不讨厌自己呢。难道…… “大家别站着说话了，快入座吧!” 说话的是一个有着和秀一样爽朗笑容的女子。瘦小的个子，刚够遮住耳朵的捲曲短发是未经仔细打理的随意。圆脸，丹凤眼，肤色白皙，露齿而笑的表情让她的嘴巴看起来显得有些大。穿着一件白底绿花的短袖棉布连衣裙，没有任何饰物装点，看起来一派清爽朴素。 “朝香!呃……这么称呼你应该没关系吧，”秀一手搭在那女子的肩膀上，笑道，“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秀丽黄，在坐的男同胞们都是多年至交的朋友。这是我老婆，岛田熏。她做饭一级棒的哦!” “幸会!呃……”想要打招呼的朝香，突然纠结住了，“请问怎么称呼?” “不用客气!叫我阿熏就可以，我叫你朝香吧?”阿熏边说边拉着她坐了下来，“再给你介绍一下，坐在伸旁边的是他的女朋友田间琉璃，很漂亮吧?徵士身边的是辽，你都是第一次见到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朝香不得不承认，那名叫田间琉璃的女子确实出水芙蓉般美丽。浓黑亮丽的直发一直长到腰际，素颜的鹅蛋脸，深邃的五官端正秀丽，肌肤是吹弹可破的白嫩红润，修长的身姿，纤细的手指。虽然只是随意穿着一件暖粉色t恤短裙，但她的举止明显透着不同常人的优雅气质。 真田辽，这个人物倒不是第一次见了。他经常到当麻的事务所拜访，五月份自己曾见到过好几次。不过，今天穿得这么正式的却是第一次看到。白衬衫、黑西装，这样的穿着其实也不是不衬他，不过……对比旁边同样西装革履还神态自若的徵士，频频擦汗的辽很显然定力不够。 今天的生日宴，是徵士特地从仙台赶到东京来办的。虽然名义上是说想和大家好好聚聚，不过大家暗自猜测的内容似乎都差不多。席间，和阿熏聊地火热的朝香，眼角中看到的是，精心打扮的美空坐在徵士身边，看起来出人预料的和谐。 第三章 刽子手3 “铃铃铃……” 手机铃声的响起，适时地打断了朝香的胡思乱想。 “你好……” “三春学姐!”电话中传来一个兴奋的女声，“我是千代。呵呵，你在忙吗?” “还好，有什么事吗?”朝香有点不悦地皱起眉头。 “学姐一定是在参加朋友的生日宴吧，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虽然这么说，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马上挂电话，“推理社的讨论会现在正在进行。不过，我们不想局限在理论分析上面，所以决定主动出击，引出并抓住‘刽子手’。我们正在商量的是，选谁去引诱凶手。推理社一致觉得，三春学姐是最佳人选，因为你学过武，不至于那么容易被人伤害到。而且，在侦探社上班的你，总有我们无法比拟的优势吧……你觉得如何?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我拒绝!”神情严肃下来的朝香，不假思索地回绝了千代。 “呵呵，我就知道，学姐是一定不会参加的。”千代略带嘲讽地笑道，“学姐只喜欢做安稳有把握的事情，怎么会跟我们一样热情有冲劲呢?不过，赤泽社长这么坚持，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地打电话来询问你的意见了。既然学姐没兴趣，那么，就由我代为顶替吧。” “等等……”抓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朝香突然心头一紧。这群傢伙……赤泽那个推理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怎么了?”当麻注意到她突然转阴的脸色。 第13页 朝香摇摇头，嘆了口气道：“千代的电话。她要当饵，把‘刽子手’引出来，然后抓住，这是推理社一致通过的。本来想让我去，不过我拒绝了，结果她顶了上去……” “荒唐!”当麻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们想到过其中的危险性吗!?” “如果‘刽子手’是那么好抓的话，警方也早就行动了，”辽也无奈地摇头，“怎么能想的这么简单?” 当麻默不作声地点头。 “刽子手”，就象江户川笔下的“二十面相”那样，从未有人见到过其真面目。他(或者她)从年初开始出现在夜幕下的东京街头，专挑穿着水手服学生装的年轻女子下手。那是一个恐怖冷血的杀人犯，每一个死在其手下的女子，第二天早上均能被发现丢弃在某个繁华街道的角落里，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伤痕累累的无头尸体。两三天后，当警察们正在努力寻找被害人的头颅的时候，警视厅的重案组便会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匿名包裹，那里面装着的，便是大家正在四下寻觅的、被害人的头颅，以及一封充满挑衅嘲讽意味的信件。由于这个信件落款是“刽子手”的人提到大量只有凶手和警方才知道的案件细节，所以，警局中大部分人都认定，他便是这一系列恐怖断头案的凶手。至今为止，被确定死在“刽子手”刀下的，其人数已上升至八人。并且，最近一次案件的发生，就在两个星期前的涉谷商业区…… “多说没用，”朝香道，“既然推理社决定要查，我也只能认为他们是考虑过安全问题的了。至于别的，我们担心也没用……” “也对，”当麻接口道，“我们的话，没必要想太多了。” 话是这么说了，朝香却始终没有真正放心下来。 饭局结束是晚上将近9点，她给千代和赤泽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过一个关机一个打死都没人接。她的心里不由得更增添了几分不安。 翌日早晨，新宿歌舞伎町一条偏僻的小巷中发现一具满身伤痕的水手服无头女尸。 三日后，警视厅果然收到了邮寄过来的头颅。 死者正是早田千代…… “我……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再度见面，赤泽脸色苍白，喃喃地说不清楚话，之前文质彬彬的形象已荡然无存。 “都是我的错……” 他几乎要哭出来。 “如果去的人是我，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看着赤泽，朝香自责道。 “不能这么说，”当麻也嘆气，“‘刽子手’的底细情况没人知道，你的同学固然太卤莽，但是我不认为你会点功夫就能保证没事。” “说到底，我还是有责任的……”朝香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 “朝香，”当麻突然正色，“你别去查这个案子!”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朝香讶异。 “你的想法，我还是能猜到的。” “知道了……” 沉吟片刻，朝香轻轻咬着下嘴唇道。 不愧是侦探，洞察能力果然很敏锐呢。不过，我要做的事情，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朝香暗自想道。 对生活很迟钝的当麻并没有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当天傍晚，採购晚饭材料的朝香，带回了足够吃一个多星期的方便面和盒装快餐。 第三章 刽子手4 “我送你回去!” 晚饭过后，收拾完厨房的朝香正准备回自己的住所，冷不防当麻却用不容质疑的口吻如此说道。 “你还不放心啊，”朝香一愣，随即笑了出来，“这种事，我有数的啦……” 当麻摇头：“我还是不放心!” 回家的路上。 “当麻，”朝香问道，“你觉得，‘刽子手’是个怎样的人?” 沉吟片刻，当麻的脸色不禁有点阴沉下来：“那是一个变态!” “那么，你能详细点说明一下吗?”朝香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微变的眼神，“难道……你遇到过?” 他默然点头。 “那是三月份的时候，当时‘刽子手案件’的被害人已经有4个了，不过警察却始终一点头绪都没有，于是市民们开始渐渐不信任警视厅。在这种情况下，第二个被害人的父母来委託我调查，可是……查了两个月，什么都没查出来，被害人的数量却在不断增加……” 路灯下，当麻的表情显得有点无奈。 “对不起……”朝香没想到会是这样，“那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没有，”当麻不禁苦笑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警方的侦破人员曾经推断过，他，或者她，心理上肯定曾受到过创伤，很有可能是童年某些很不好的经历留下的阴影导致了人格扭曲。总的来说，应该是个性格孤僻的人;没有朋友，或者朋友极少;独居，而且就住在东京;有相当的力气，很有可是名青年或中年男子……能推测的大概就这么多了，‘刽子手’是一个狡猾至极的凶手，在日常生活中，看起来一定和普通人完全一样，毫无破绽。” 第14页 “我想，”朝香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意见，“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强有力的男人身上，但这个案子，其实只要有一定力气，女人也可以做到的……” “你这么想也不是没道理，不过……”当麻轻轻摇头，“变态女子犯这样的案子，确实有点难以想像。” “这样吗……”朝香迷茫地看着远方，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但也不会完全没可能啊……” “朝香!”当麻正色道，“变态之所以被称为变态，就是因为其性格扭曲，导致行事的不可预知性极高。所以，为了你自身的安全，你最好还是放弃查案的打算，把它交给警方。这才是最佳的做法!” “当麻，你好象真的能看透我的想法呢!”朝香有点无奈地苦笑，“可是，如果不把‘刽子手’揪出来，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千代的死，我必须得付起责任。就算你不帮忙，我也要去。这是我必须做的……” “你怎么这么不冷静!?”当麻大力拍了下朝香的肩膀，象是要将她一下拍醒一样，“你知道‘刽子手’的底细吗?你知道要怎么做吗?遇不到最好，遇到的话你该怎么对付?你有多少成把握能抓住他?或者说，至少能够从‘刽子手’手中逃脱……你根本什么应对措施都没有，不!应该说是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保证活着回来吗!?” “当麻，我已经决定了!”朝香定定地看着他，“虽然，名义上我们是同事，不过我知道，你只是暂时收留我而已。你一直很小心地不让我接触到案件，只让我干些琐碎的杂事。其实在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承认过我吧。所以，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你……”当麻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是事实，但这种毫无回旋余地的说话风格，并不是他见惯的朝香。 “呵呵……别这副表情啊!”朝香突然笑了起来，“我的本事，只怕你还不知道呢。你就别担心了!” “你打算怎么做?” “沿用千代的做法。和推理社联手，我当饵，把‘刽子手’引出来，然后由赤泽他们将凶手当场抓住。” “赤泽哲也?”当麻的脑中浮现起那个内敛文气的形象。 “恩，”朝香点头笑道，“别小看他哦!他空手道很厉害的呢!” “不……我担心的不仅仅是这个。”当麻摇摇头，“刚死了一个人，他也推脱不了责任。我担心他会不会产生什么恐惧心理。” “不会的”，朝香很有把握地回答道，“赤泽这个人我很了解，他是个很执着的人。对于千代，他有很深的负罪感，他不会逃避的，一定会认真对待直到揪出凶手!” “好吧……” 一路走到目的地楼下，当麻心知再也无法劝服朝香，无奈地嘆了口气。 “那，有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吧……” 怎么能想得这么简单…… 目送着朝香上楼的身影，当麻摇头苦笑。赤泽吗?想到死去的千代，当麻直觉上不信任赤泽。 不过，看她那么倔强，一旦发现自己象盯梢嫌疑犯一样偷偷跟在后面，就算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当麻也很难把握她会不会沖自己发火。 我管不了你啊…… 这么想着，他嘆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第三章 刽子手5 翌日中午。 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当麻却没有如往常般看到朝香忙着做饭的身影。干净整齐的厨房仍然保持着昨天被收拾完毕的样子。很明显，今天还没人动过。 一股莫名的不安猛地在心头涌起。 来不及多想，他转身就往朝香的住处奔去。他记得，朝香是和一个好友合租房子的。他得赶快去找那位名叫文野名雪的女孩确认一下。 “你就是羽柴当麻?”前来开门短发女子冷冷道。 “是的，你是文野名雪吧?”当麻抹着额头上的汗，问道，“朝香在不在?” 名雪摇头，面带愠色：“她昨天根本就没回来睡!神神道道地换了身衣服就走了，难道不是和你在一起么?” 闻言，当麻神色一紧：“没有……，你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名雪奇怪道，“她什么都没说……” 看来，昨天晚上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朝香回来后马上换了一套水手校服，什么都没告诉同住的名雪，随即就立刻出门了。那么，她有没有和赤泽一起行动?或者说，根本就是单枪匹马地去了……虽然平常行事稳重，但是想到她昨天失去冷静的固执，当麻不禁感到心里没底了。 “啊，对了!”名雪想起什么的样子，“朝香临走的时候说，如果她真的没回来，那你应该有思路了才对。” 闻言，当麻疑惑地看着名雪。朝香肯定已经想到了什么，但是没有告诉自己，这傢伙真不是一般的乱来! 思路? 当麻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出。 第15页 不管了，还是先把那不省心的傢伙揪出来再说。 “赤泽吗?我是羽柴当麻，”他迅速掏出手机，拨通赤泽哲也的电话，“昨天晚上朝香有没有去找你……” …… 挂断电话后，当麻的脸色变得相当不好。 “朝香她……是不是出事了?”名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还不能确定，不过可能性很大，”当麻正色道，“根据赤泽的说法，他和朝香昨天是约好了的。晚上9点，他们两个在歌舞伎町碰头，一直到凌晨1点多才分开各自回家……” 名雪打断：“我想先知道一下，他们那么晚了去做什么?” “朝香在查‘刽子手’的案件……出于某些原因，她认定调查这个案子是她的责任……详细情况稍后跟你说明，我得赶紧去找她……”说罢，他抓起电话，急匆匆地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朝香!?”电话那头，辽也吃了一惊，“她怎么会掺和进来……不，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现无头女尸……知道了，我会密切留意的!你赶快去找人吧……” 还没发现无头女尸，那就意味着，至少她还没有在“刽子手”那里遇害。这么想着，当麻不由觉得稍微安心一点。 可是，为什么不回来?难道遇到了其他什么事吗?当麻疑惑地瞅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朝香……去查‘刽子手’了?”名雪悚然道，“难道，就是为了那个死去的学妹?” 当麻点头：“她似乎认为那是她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件事，我听朝香说起过，没想到她这么较真……”名雪摇头嘆息，“不过，一般人也奈何不了她……对了，我也一起去找找看吧。” “不行!刽子手可不是一般人啊。”当麻摇摇头拒绝了名雪的建议，“你也多注意安全吧，晚上尽量别单独出门。我会把朝香找回来的……” 说是这么说，当麻始终找不到其中的突破口。 “都是我不好，三春学姐的事……”特地赶来事务所的赤泽，一脸歉意道，“歌舞伎町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一时偷懒没有送学姐回去，没想到她会在半路上……”或许是已经经历过了千代的惨死，今天的赤泽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上次的慌张失措。 没想到?真没想到就奇怪了!前两天刚死了人，居然还敢放任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偷懒真是偷到家了——当麻强忍心中的愤怒，不动声色地说道：“也未必一定是遇到了‘刽子手’。那个变态作案的话，从来都是第二天早上就能发现尸体了。” “说的也是，”赤泽有点诚惶诚恐，“只要不是‘刽子手’，那找回学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我有问题要问，请你老实回答别有所隐瞒。”当麻看着赤泽，“一开始，你们为什么想要朝香去当诱饵?” “这个……因为学姐会武功。虽然在学校一直很低调，但是根据推理社的入社资料，她是七年前关东区青少年武术大赛的冠军得主。我们一致认为，她出马的话，成功机率是最高的。”赤泽坦诚的眼神看起来不象撒谎。 原来是这么回事，当麻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团。 “那么，早田千代呢?” “早田的话……”赤泽有点不愿意回想起这个人，“她说话做事比较偏激，学过一点功夫，不过远不能和三春学姐相比。其实，主动出击去抓‘刽子手’，这个建议是她提出的。我很不贊成，毕竟太危险。那天讨论会上，我和早田差点为这事吵起来。后来各退半步，发动全体与会成员投票作出决定。不过，推理社的其他成员却没考虑很多……所以……” 说到这里，赤泽的眼里分明写着后悔两字，他接着道：“如果是大部分人的意思，我也不好阻止了。万一有人因为我的干涉而私下去做，那反而更危险。其实从一开始早田就是有计划的，但是我坚持要让学姐参加进来……这点该怪我，竟然会让早田给学姐打电话……” “这话怎么讲?” “早田向来不喜欢学姐，跟她说话一直是话里带刺的。弄得学姐也不是很愿意碰到她。她给学姐打的那通电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当麻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也就是说，早田千代根本就无意要朝香加入进去，是吧?” “……是的。” 那么，早田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示威吗?还是想挑衅些什么? “听说，你也会功夫?”当麻话锋一转，转到赤泽身上，“朝香说你很厉害啊。” “我只是学了几年空手道，纯粹为了锻鍊身体，和三春学姐不能比的……”赤泽谦虚地低下头，“那天是我送早田回家的。我亲眼看着她上楼了才离开。估计她后来又一个人偷偷出门了……三春学姐的话，我跟不跟着都无所谓了……” 第16页 可是还是出事了啊，当麻心中忍不住又怒了起来。这傢伙，这种说辞简直是在推卸责任! “知道这件事情的，有几个人?” “一开始的事，推理社成员都知道。”赤泽回答道，“但是因为早田的死，大家都很低沉。偏偏学姐的态度很坚决。要是让他们知道了，估计又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没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了……”当麻沉思良久，道，“过会我要去你们昨天走过的地方看看。你带我去。” “没问题……” 一小时后，歌舞伎町街头。 “伸怎么也来了?”当麻惊讶地看着辽和伸一起走过来。 “人多力量大么!”伸微笑着点头招呼，“我下午刚好没事，就一起来了。大概情况，辽已经和我说了。我们怎么找?” “也是，那么……”当麻摊开早已画好的地图，“赤泽你按照昨天晚上你们走的路线去找。其余地方由我们三个分开来找，辽负责这一块，伸是这里，剩下区域我负责。每隔20分钟互相电话一次，通报搜索结果，ok?” “好的。”三人点点头，随即转身开始工作。 第三章 刽子手6 时间退回到前一天晚上，朝香和赤泽相约的歌舞伎町街头。 “我们来的是不是早了点?”坐在路边大排挡里，朝香一边看手錶一边问道。 赤泽端来小吃饮料：“早田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来的。先吃点东西，一会我们沿着千代走过的路线再走一遍，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吧。” “好的，”朝香接过盘子，“你们那天应该讨论了很多吧，关于‘刽子手’的分析，说点给我听听吧?” “推理社中，哪有真正擅长变态心理分析的人啊。”赤泽苦笑道，“就象警察分析的那样吧。应该是个独居的男子，青年或者中年，性格孤僻，没有朋友，对女性抱有相当深刻的仇恨心理，有过悲惨的往事经历导致最终心理扭曲……学姐应该已经和侦探先生讨论过了吧。” “恩，不过那傢伙也不知道详细情况，都是警方心理专家的结论。”朝香有点黯然道。 “学姐有什么看法吗?” “我只能确定一点，凶手比千代厉害。”朝香笑道，“还有一个想法，不过需要证据确认，我就暂时先不说了。” “什么想法啊……”赤泽问归问，却也不指望朝香回答。十拿九稳的时候才说，这就是前推理社社长三春朝香的谨慎作风。回想起现在的推理社，还有很多人感慨这位学姐的离开，他始终觉得不无道理。 “那么，学姐愿意主动出击，是不是意味着您已经有头绪了呢?”赤泽的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辉。 “呵呵，头绪说不上，不过，他的童年肯定遭遇过极不寻常的事。”朝香摆摆手道，“‘这样假设吧，‘刽子手’生长在新宿区一个贫穷的、不完整的家庭，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在歌舞伎町的酒吧上班，靠出卖色相勉强维持两人的生活，不过他的母亲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经常在外面**乱七八糟的人，对孩子非常嫌弃。一旦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事发生，便会拿孩子出气。对于幼年的‘刽子手’来说，母亲的毒打和虐待几乎象一日三餐般平常。于是，‘刽子手’就在这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中艰难地长大起来，心中充满了对所谓的母亲的仇恨和鄙视。于是，经过多年的积累沉淀，这种仇恨终于促使他成为了仇恨女性的变态杀人犯。” “也就是说，这些案件，起源动机是童年遭遇导致的性格扭曲咯?” “我想，大概是这样吧，”朝香接着道，“变态犯罪者的形成，多与其童年经历有密切关系，这是适用于绝大多数的犯罪学规律。不过，我在想，这个变态杀手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 “女人?”赤泽讶异，“真难想像，这些案件竟是一个女人犯下的……” “我只是随口猜测一下，你怎么就当真了呢。”朝香笑着站起身来，“抓紧时间，我们该去转转了。” 新宿是个神奇的地方，虽然灯红酒绿象个不夜城，但是无人问津的偏僻小巷也随处可见。此刻，身着白色水手服的朝香独自站在这样一条巷子的巷口。狭窄的弄堂，两边是破败的青砖矮墙。黯淡的路灯下，几只骯脏的流浪狗正围在垃圾桶边拨拉。按照事先约定，赤泽躲在暗处，随时注意动静。 一切布置都和早田千代那天一模一样。 谨慎地缓步其中，朝香紧张到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想起荒废已久的武功，她有点担心万一对方是个高手，自己会不会招架不住。可能真的太卤莽了，她无奈地苦笑。此刻想来，或许真的应该听当麻的话才对，朝香的心里掠过一丝后悔。自己就是这种风格，平常看似很冷静，大部分情况下，处理问题也能坚持稳妥有把握为上。不过，一旦涉及到极端重视的事，就会头脑发热不顾一切。这件事情上，虽然貌似有点头绪，不过能有几分把握谁也说不准。 这个时候，如果当麻在就好了…… 第17页 朝香微微嘆了口气。 “咯哒……”脚边突然响起小石子掉地的声音，神经绷紧的朝香下意识地暂停了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极其轻微的风声，她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东西正在急速靠近过来。想都没想，她反射性地偏过头往右边一侧。 一支粗长的木棍重重砸在朝香的左肩上。那个位置，要是没躲开就该正中后脑勺了。 这么大力，会死人的…… 朝香吃痛地捂住肩膀，忍住没叫出声来。她迅速回头。 “果然是你……” 昏黄的灯光下，赤泽的笑得邪气狰狞：“真不愧是三春学姐，居然能躲开这一下，厉害!”他轻拍手中的木棍，一步步逼近过来。 “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刽子手’，”朝香迅速冷静下来，“千代，还有之前死去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吧。” “你已经猜出来了?”赤泽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高高举起棍子，杀气腾腾地笑了起来，“没错，是我干的!然后，接下去就是你了!” 哪那么容易就着了你的道啊!——正过身来的朝香，虽然左手几乎不能动，但灵活的右手和脚底动作也不是赤泽能轻易能应对的。 “得了吧，赤泽。你赢不了我的!”朝香晃到他的身前，抬手猛击其右手腕，木棍被震脱掉了下来，“还是乖乖跟我去警察局……呃……?” 朝香不可置信地看到，赤泽的左手中握着一把冷光闪烁的匕首，刀刃部分已全部没入自己的右大腿。“唰——”随着赤泽飞快地拔出刀子，顿时血流如注。无力站稳的朝香只觉得脚底一软，扑通跌坐在地上。 “你……卑鄙……!”她不由感到气急败坏。 “放心吧，这点伤不会要你的命的。”赤泽则是一脸阴谋得逞的得意，“只是我不能就这么让你回去!” “你要动手杀我……是么……?”已无法自如活动的朝香，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机。 “呵呵……你说呢?” 赤泽诡笑着，一把将朝香拽起来，象背麻袋一样背在肩上，向弄堂深处走去…… 第三章 刽子手7 我会被杀吗? 朝香感觉到深深的恐惧。肩膀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是关节脱臼了。 赤泽在没有灯光的巷子里七拐八拐地快速走动。倒趴着的朝香，只能隐约看到，这似乎是个已无人居住的破败贫民窟。四周黑漆漆的，只能借着朦胧的月光分辨出房屋和街道的大体轮廓。 看他走得那么顺畅，朝香突然想到，赤泽就住在歌舞伎町，难道就在这里? 她昏昏沉沉地什么都想不出来。 赤泽径直走进一间没有锁的简易砖房里，将朝香丢在角落里，随手拉开电灯。 “放心吧，我暂时不杀你!”他若无其事地笑笑，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学姐还真是厉害，一路坚持到现在。” “这里是什么地方?”朝香不住地四下打量。10多平方的简易房屋，看起来就象外面工地上的工房，里面除了桌椅和床就什么都没有，青灰色的墙壁上挂满蜘蛛网，灯光亮起的瞬间，水泥地上四处逃窜着许多硕大的蟑螂。黯淡的灯光中，屋里四散的都是呛人的灰尘。 “这里是我家，”赤泽环视四周，颇具感慨道，“我上高中后搬走的。之后就很少回来了。最近这里快要拆了呢……”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朝香不解。 “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他搬来椅子坐下，“你似乎早就发现凶手是我了?” 朝香看着赤泽。一脸认真的表情看起来善良无辜，那是他在学校一贯的好学生形象，可是出现在这样的环境里，只让人从心底里摸不透。 毛骨悚然的感觉渐渐爬上心头。 “他是个变态”——朝香突然想起当麻说过的话。她努力克制住情绪，开始与之周旋。 “千代出事，我就直觉上开始怀疑是你了。” “直觉……?哼哼……”赤泽不屑一顾地嗤笑，“学姐这么理性的人，也会相信直觉，女人都这副样子吗?” “不!我很理性，否则早就躲远远的，不会出来冒险了。”朝香摇头道，“在案件中，我只能用证据说话。千代不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弱女子，她会出事，则意味着凶手是个比她更厉害的人。刚好，你就是那样一个人。” 看了一眼赤泽，朝香继续道：“你可能觉得我想的很武断吧。不过，事实上你和千代联手的话，我不认为能赢你们的人有很多，而且还得是深更半夜出门游荡的杀人犯。当然，这只是猜测，我拿不出任何证据，再加之，千代的死多少与我有点牵扯。所以，虽然很冒险，我还是决定来试试。” “果然是这样，”赤泽拍手道，“早田猜的果然没错!那个笨女人，什么都失算了，就这点算得很准啊……呵呵!” “她怎么了?”朝香惊讶，“不就是想抓‘刽子手’吗?” 第18页 “她想的可周到了，”赤泽笑道，“她既要你知道这事又不希望你参与进来，所以打电话的时候故意激你。果然不出所料，你没有参加。按照她的构思，学姐当时虽然不会应下来，但是并不代表真的会撒手不管。她只要假意消失一天，你就肯定会主动搀和进来了……” “不可能!”朝香打断，“要是那样，千代为什么不直接说?她才不是那种弯弯肠子的人!” “你说的对!”赤泽点头，“不过……她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情绪激动的时候，我稍微从旁建议一下，马上就不一样了。我不过是最后让她假戏真做了而已。” “你为什么要杀人?” 虽说与千代关系很一般，但是看到赤泽如此戏虐同窗校友的生死，而且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朝香不由得感觉到了愤怒。 “杀人动机?”赤泽抹着脸感慨道，“学姐都猜出了一大半了呢，真是厉害!” “我从出生就住在这里，”赤泽开始叙述，“我的母亲，就象学姐说的那样，是个红灯区的低级妓女，抽菸喝酒样样精通，每天一到晚上就浓妆艷抹地去酒吧勾引男人。不过，我始终不知道父亲的名字。曾经问过母亲好几次，她都不肯说，只说是个官厅里了不起的大人物。本来我以为，她大概根本不知道父亲的身份，后来才知道，她只是怕我去认亲，因为那样会妨碍到父亲的事业前程……笑话!孩子生下来后一直不管不顾，那样的男人我为什么要去认!?就算他是首相总理，我也不会认为他是个伟大值得尊敬的人!!” “也就是说，这里就你和你母亲两个人住?”看到赤泽突然激动起来，朝香赶紧打断。 “恩。母亲经常说，我是个败家精，把她辛苦积攒下来得钱全部花完了。”他继续道，“如果没有我，母亲可以一个人过得相对自在些吧，不用供我的吃住上学，说不定真能找个人嫁了吧。我不是不知道她的辛苦，但是，她越是拼命，我却越是觉得羞耻。看到她经常半夜带着乱七八糟的男人回来，我打从心底里鄙视她。她也意识到了这点，但那是她赖以生存的唯一根本，于是久而久之她也对我心生厌弃，经常喝醉了酒毒打我，骂得很难听……学校里的同学，知道我的情况后也没一个愿意接近我。老师、同学，所有人都疏远我，背后笑话我。学姐说得没错，我恨她，那个名义上是我母亲的女人!因为她，我的生活变得一团乱!!” “于是，这就成了你的杀人动机?”第一次听赤泽说起自己的身世，朝香不禁有点同情他。 “学姐想得太简单了，从心理学来讲，这顶多只能算是童年阴影造成的性格扭曲障碍，”赤泽无奈地苦笑，“母亲在我高中时去世了。之后我半工半读地上完高中，进了大学。没人知道我的底细了，所以也渐渐有了朋友，还结交到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呵呵……可是，好景不长。她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过去，于是一脸鄙弃地离开了我。说什么不在乎我的身份家财，到头来全是一场空!!所以最后，我把她杀了!!” “鲜血流出体外的感觉真不错!”赤泽眯起眼睛，一副陶醉的样子，“虽然谈恋爱的时候山盟海誓，但是真的杀了她，我非但没觉得捨不得，甚至连一点点伤心都没有。我只觉得兴奋。那女人，再怎么看不起我，最后还是得死在我手里。我知道她恨我，她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母亲……该死的女人，我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朝香沉默地看着他。遭遇了亲情和爱情的失败，这应该就是赤泽成为“刽子手”的原由了吧。同情他，不过…… 飞快地瞟了一眼窗外，月近中天，此时应该已经过了凌晨两点。由于剧烈运动和失血过多，朝香早已困顿不堪。但是，千万不能睡。虽然没有直接应对凶手的经验，但她很清楚：不断和对方谈话，寻找其心理突破口——就目前情况看，这是自己可能性最大的逃生希望。离天亮还有大概三个小时，虽然在这片废弃的无人区白天黑夜都没太大区别，朝香还是本能地期待天亮。 “你似乎，还没放弃逃生的打算。”小动作并没能逃过赤泽的眼睛，“这一带，就连白天也没人会来。你这个样子能跑多远?还是省省吧。” 朝香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如果不回去，当麻一定会想到你的!” “那个侦探么?”赤泽不由笑了出来，“学姐失策，你如果带着他一起来，我保证你现在已经平安无事地在家睡觉了。可惜……他并不知道你今天晚上的行动，我没猜错吧?” “没错。不过他迟早会找到你!” 赤泽摇头轻笑：“那个时候，你早就已经死了，值得吗?” 不作任何回答，朝香咬紧下嘴唇，不服输地瞪着赤泽。 “好吧，决定了!”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我不杀你，但是我要把你锁在这间屋子里。只剩一只手一条腿的你是无法逃离这个地方的!我倒要看看，羽柴当麻，到底有多少斤两，哼哼……学姐，你就在这里慢慢等死吧，想必这滋味也不错!” 第19页 很好…… 看着赤泽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朝香一直绷紧的弦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下来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大腿上的伤势。灯被赤泽关掉了，朝香没办法仔细检查，但是方才打斗时看到过那把匕首，伤口深度应该超过3寸，相当严重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腿骨……朝香不敢耽搁，不过衣裙早已污脏不堪，只怕随便拿来做急救会引起其他併发症，想到这，她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不做，安静地靠坐在角落里。 到了中午，当麻就该发现不对了吧。留在名雪那里的提示，他应该能想通的吧…… 这么想着，朝香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三章 刽子手8 “当麻，你确定要跟着前面那傢伙?”伸疑惑，那个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的赤泽，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年轻人。 “嘘!”当麻示意悄声，“跟着他没错!我们分散开来跟踪，注意千万不能跟丢!” “当麻!”辽正色道，“难道，他就是‘刽子手’!?” “八九不离十，不过得找到证据!”当麻坚决道，“他走了，赶快!” “恩!” “为了不打草惊蛇，一有问题就直接出手!要小心，他可能是个身手相当了得的人!”拉住两个急忙想上前的同伴，当麻不放心地补充道。 “了解!” 赤泽确实是个老奸巨滑的傢伙。 他不停地在歌舞伎町的小巷子里转悠，一副热心寻人的样子，不由让伸和辽疑心不已。接了他三个语气焦急的电话，当麻也几乎推翻自己的猜测。 然而，就在大家快要放弃的时候，赤泽终于有所行动了。只见他侧身一转，大步走进前方不远处的待拆迁区。 终于有所行动了吗——众人不禁精神一振! 骯脏凌乱的废弃街区。当麻记得，截止到前年为止，最后一批居民被强制迁出后，这里就彻底荒废了。本来是有新建开发计划的，但是随着地产商的突然破产，这块地就被闲置了。之后，政府一直没有对应政策出台，所以，在寸土寸金的新宿，这块面积超过24000平方的巨型待开发地，就这么不可思议地存在了两年多。 看赤泽的熟悉程度，他应该是这里的前住民，那么，朝香很可能就在这里了。三人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一扇满是煤黑和灰尘的木板门，三人屏息看着赤泽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学姐，昨晚休息地可好?”里面隐约传来赤泽的说话声，“你没猜错，羽柴当麻确实在到处找你。你说，他会不会找到这里来呢?” “他肯定会来的!” 回答他的女声，虽然沙哑中带着沉重的喘息，但确实是朝香无疑。 一把拉住想急着冲进去的当麻，伸用眼神示意朝香背靠着的窗户，然后悄悄绕了过去。 “我也这么想，”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他找到这里不过是时间问题。如果你活着，我就麻烦了……所以，我改变主意了。你现在就得死!” “啊……!!” 随着惊叫声响起，窗口突然跳进一个黑影，出其不意地将赤泽手中的短刀打落在地。 与此同时，当麻和辽也迅速沖了进来。 “朝香!”当麻不可置信地看着蜷缩在窗边的人。沾满血迹和灰尘的衣裙，大腿上的伤口血肉模糊，灰濛濛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生气，全然不象他平日里看惯了的朝香。 “当麻……”朝香颤颤巍巍想站起来，但无奈根本使不出力气。 “没事了，坚持住!”当麻赶紧扶起朝香，“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赤泽……他就是……” “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辽出言打断，“这里交给我们，当麻你快带她去医院吧!” “知道了!”当麻搀着她慢慢往外走去，“我们走吧，伸和辽会把他带去警局。我先送你去医院。”说着，他忙掏出手机拨打急救中心的电话。 就算再怎么厉害，同时面对两位自小习武、深藏不露的高手，赤泽肯定是毫无胜算的。不一会儿，他便败下阵来了，乖乖束手就擒。 随着由远及近的警车鸣笛声，“刽子手”终于要变成过去式了。辽和伸不由得长长吐了一口气。 “走吧!”辽率先站了起来。 然而…… “啊!”身后却传来了伸的惊叫声。 “怎么了!?”一回头，辽愕然发现被紧紧捆住双手的赤泽，不知什么时候竟已恢复自由，在他的脚边，伸捂着双眼痛苦倒地的样子。 “伸!!”辽一脸惊怒地摆开架势，“你这傢伙……” “哼……”池泽冷笑着将断掉的布条丢过去，“有时间和我打，还不如去关心一下你的同伴吧。他的眼睛，治疗晚了可不保证会出什么问题哦!” “什么!?” 闻言，辽想都不想地丢下赤泽，急忙跑到伸那边。 “我……没事，”伸挣扎着站了起来，“你还是抓人要紧……” 第20页 “可是……” 可是，屋里已经没有了赤泽的身影。 “被他逃了?” 医院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当麻顿时心里一沉：“那，伸怎么样?” “我没事，”伸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只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重重打到了眼睛。医生处理过了，没事。” “当麻!”辽不无忧心地拍了拍当麻的肩膀，“赤泽哲也真的是个狡猾至极的人。我担心，他会来找你们麻烦。” 当麻默默地看了一眼尚在沉睡中的朝香，轻轻嘆了口气。 麻烦了…… 清醒过来的朝香，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赤泽，他是个很执着的人……”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报复你。”当麻严肃道，“所以，往后你不可以再随意行动了!” “对不起……” 朝香不由得为自己的卤莽感到后悔，脱臼的左肩是很快治好了，但是右腿，自己可能至少半个月无法走路。 自恃功夫过人，却轻易败在赤泽的诡计下，差点回不来……想到这，朝香不禁对不知何日会降临的复仇感到心悸不已。 “算了，该来的总会来。自己小心吧……” 第三章 刽子手后记 “羽柴当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匆忙赶到医院，却看到好友如此沉重的伤势，名雪不由怒火中烧。 “名雪，不要这个样子啦，”朝香汗颜地拉住她，“又不是他干的……” “……” 名雪定定地瞅着朝香——重伤的那傢伙，眼神无比纯良清澈——名雪突然觉得这是第一天认识她。 “跟我出来一下!”不顾朝香眼神的抗议，名雪拉起当麻，迅速消失在病房外。 朝香和美空面面相觑。 “你的朋友，真是有架势啊……”美空感嘆。 朝香轻轻摇头：“她平时不这样的。” “关心则乱吧……呵呵，”美空笑道，“你猜她要和当麻说什么?” “别拿我开玩笑!”朝香一副不以为然，“你和徵士怎么样了啊?” “啊……这个，”美空笑嘻嘻道，“也没怎么样啦……” “这就怪了，”朝香的嘴角浮起一丝诡笑，“我听说你们要订婚了，是不是真的啊?” “哪有啊!”美空摆摆手答道：“不过徵士计划下个月带我去他家，我正紧张着呢……” “真的呀!?那不错啊!” “不过……我没什么把握。”美空轻轻嘆气道。 “怎么这么说啊?”朝香奇怪道，“这可不象你了呢。” “五年前，徵士的爷爷硬逼徵士相亲订婚。他死都不肯，几乎闹翻了，最后离家出走到了东京……虽然现在和家里和好了吧，不过，实际怎样我也不清楚。我担心，他家里会不会不接受我这样的人……” 她的忧虑不无道理，朝香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 “多想也没用呢。”她只能这样劝解，“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有办法的。” 美空轻轻点头。 “话说回来，”朝香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徵士怎么会去当话剧演员呢?虽接触不多，但我总觉得他完全不适合这一行。” “这个问题，呵呵……”美空不由得笑了出来，“其实是社长的失误啦。当年，徵士一到东京就偶遇了社长。他觉得徵士长相不错，很上镜，于是头脑一热，什么都没考虑就拉徵士签了五年合同。等后来渐渐了解了徵士的性格，社长也后悔过呢。不过没办法，徵士那死脑筋是不会主动辞职的，社长也捨不得开除他时要付的那笔违约金。所以啦，一直耗到了今年。” “原来是这样啊……”得知真相，朝香也不禁笑了。 当麻推门而入。 “朝香，我要跟你谈谈。”他正色道。 “那我先走了，”美空知趣地站起身来，“你安心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 “我想了很久，你还是不要在我这上班了吧。”当麻主意已定地看着朝香。 “不要!!”想都没想，朝香以同样坚决的口吻回答道。 “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当麻为难地嘆气，虽然了解朝香的倔强，但有些话是不得不说的，“做侦探的危险，你现在总该知道了吧。这一次，我是把你救了回来，但是下一次呢?你说不定真的会死。没想过这问题吗?” “对不起，我……” 我想呆在你的身边——话到嘴边，朝香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心里突然翻腾起莫名的酸涩，泪水渐渐湿润了眼眶。她赶紧低下头不让当麻看到。 “我也不是现在就要赶你走。”当麻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动，“赤泽的案子还没完结，现在让你离开反而更危险。等他的事了结了吧。我只是先跟你提一下。” 第21页 “……”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1 ——七月初，某日下午，新宿一幽静的咖啡馆—— 辽西装革履地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脸紧张严肃。在他的对面坐着两位美女，正对面的是今天的相亲对象，旁边的是介绍人秋原美空。辽不敢细看对面坐着的人，也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他只得频频向美空使眼色。 “我来介绍一下，”美空微笑着开口，“这位是真田辽，26岁，警视厅警员。这位是千叶兰，25岁，昭和电子株式会社的电脑工程师。” “你……你好!” 生平第一次相亲，真田辽的招呼听起来无比紧张。虽然室内冷气十足，但他的额头已经渗出密密的一层细汗。一本正经，想擦不敢擦的样子，不由逗笑了原本也很紧张的女方。 “你好!”千叶微笑道，声音温婉沉稳。 “当麻，觉得怎么样?” 不远处的位置，是兴致勃勃赶来观摩的朝香，以及被朝香硬拖过来的当麻。 “还好吧，就不知道辽怎么看了。” 他仔细观察那女子。垂肩直发，素颜的脸看起来有点苍白;并不算大的眼睛和美空有些相似，总是带着几分微笑;文气的无框眼镜，粉红色底小圆黑点的雪纺连衣裙，腰侧是一个大大的黑蝴蝶结。应该是个很斯文的人吧。 “美空怎么突然想到给辽做介绍?”当麻奇怪道。 “听她说，是工作中认识的。”朝香答道，“她上个月参加派对的时候，认识了阿兰。前一阵大家都在忙案子，所以一直没提。本来今天我也要做介绍人的，不过，美空考虑到我腿伤还没好彻底，就没叫我一起。” “那你还硬是要来!?”当麻不由得一个劲摇头——美空那么照顾你，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你却不知好歹，硬拽着我带你过来，而且是偷偷摸摸的——他透过桌边一排茂密的绿植，盯梢般偷瞄辽他们。那群傢伙，好象真的没发现自己。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有必要这样么?搞得象跟踪一样。” “嘘!”朝香示意他小声，“我怕人多了他们紧张!” “这样吗?”当麻撇撇嘴。站起身来准备撤退的美空，正抛眼色过来，示意这边出去谈。 “美空真是好眼力，我们藏这么隐蔽都被你发现了呀!”情知对方肯定会责难自己没好好呆在家里，朝香一脸嬉笑地先缠了上去。 美空摇头嘆息：“你?不来才怪了……说吧，觉得怎么样?” “还行吧，不过我们说了也不做准，”朝香说着。当麻也在一边点头：“一会还是你去问当事人本人吧。” “那是当然的。对了……”美空转向朝香，“这两天东京好象连续失踪了好几个年轻女子，你多注意点，别一个人到处乱跑了，尤其晚上。” “失踪?”朝香讶异，“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怎么回事?” “这是我认识的报社记者告诉我的，”美空正色道，“上星期起就陆续有人失踪了，不过没有大肆宣扬出来，报纸上的报导也登得很不起眼，所以并没有引起很大重视。” “这事我听说过，”当麻答道，“估计是因为前一阵子‘刽子手’的事还没了结，警方不想造成人心太恐慌的局面，刻意压制了吧。失踪的话，也有可能被当作离家出走也说不定。警局现在都忙着通缉赤泽哲也，应该没太多时间和精力管失踪案吧。” 美空微微嘆气：“这就不知道了，总之小心点吧。” “知道了啦!”朝香不满地瞟了眼身边的人，“赤泽一天不抓到，名雪和这傢伙就一直把我当犯人，去楼下小卖部买个冰淇淋也要跟着……” “那是大家关心你，”当麻不客气地反驳，随即转头对美空道，“你也多加小心吧。可以的话，最好叫徵士赶来东京，他知道了一定也会担心你的。” “恩，我知道，”美空微笑道，“他过两天来。家里有点事，一下走不开的样子。” “那就好，”当麻随手拦下一辆的士，“我们先走了，你自己小心。辽的事情，你稍后再关注一下吧。” “当麻，你觉得，失踪事件会不会和赤泽有关?”的士上，朝香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警方不肯透露资料给我，我也查不到什么。”当麻摇头，眼神微微一变。 “真不知道?”朝香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样，继续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感觉啊?” “我是侦探，怎么可以凭感觉做事。”当麻转头望向窗外。作为参与追捕“刽子手”的自己，怎可能什么资料都没有。为防患于未然，早在几天前，已有所感觉的高宫警官找到了自己。他手头大多数资料都是直接从警视厅拿来的复印件，可以说是版本最新内容最全的。 不过，出过上次那事后，他不敢贸然告诉朝香。 “啊!就停这里吧……”朝香掏出零钱递给司机，随即拉着当麻下车，“家里没菜了，先去超市买点。” 第22页 “哦……好吧。” 刚出院没几天的朝香，腿脚自然还没真正恢复过来。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很不情愿地在家修养。名雪是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于是，白天的监管工作就责无旁贷地落到了羽柴当麻的肩上。虽然不至于对自己的工作有多大影响，也顺便解决了午饭和晚饭，但是他的生物钟被打乱了。而且，这个一心想往外跑的女人完全不让自己省心。 当麻无可奈何地跟着走进超市，充当苦力。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2 厨房里，朝香正在熟练地切菜。当麻坐在外面，一边心不在焉地翻书，一边脑子里想的是那些未果的失踪事件。其实美空知道得也并不完整。真正的失踪事件要追溯到两个星期以前，截止到目前，在警局登记过的失踪人数已达到9人了。不同于“刽子手”先前的水手服风格，这回失踪的那些女人，基本以歌舞伎町的低级**为主，占了其中6个。另外3人中，2个是上班族，唯一1个学生，失踪时所穿的也不是水手服而是自己的便装。警视厅中，很多人咬住这点，坚决不认为这与“刽子手”一案有关联。 不过，高宫警官似乎有不同的意见。当麻也一样。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们直觉上都感觉到，这一定与赤泽有关。 他究竟想做什么——当麻不由陷入沉思。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很长时间。两天后的下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表面的平静。 “您好，通诚快递!” “这是什么?”从书本中回过神来，当麻看到朝香正在努力拆一个硕大的包裹。 “我也不知道，刚收到的。”朝香一边找剪刀一边回答，“马上就到七夕了，说不定是谁寄来的礼物呢!呵呵……” “你做梦吧……”当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又拿起书。女人就喜欢不切实际地幻想吗? “啊——!!” 随着一声惊叫，当麻诧异地看到，打开层层塑胶袋包装的朝香，不知什么时候，双手竟沾满了血。 “怎么了!?”当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了过来，“什么东西，谁寄来的!?” 人头!? 层层包裹之中的，竟是一个血迹模糊的女人头。圆睁的双眼中满是惊恐的神情。沾满血污的脸上，布满了利器留下的粗糙伤痕，被割断的脖子处，血液还没有完全凝结住。死者凌乱的长发上粘满了黑红色半凝的血浆。粘糊糊的袋子中，顿时窜出腥气十足的味道。 “唔……”毫无心理准备，朝香噁心地几乎要吐出来。 “这是……!?”急忙将朝香推回自己房间，当麻第一时间拨通了高宫警官的电话。 “刽子手回来了……” 高宫警官神情肃穆地看着法医们进出忙碌的身影，他手里拿着的，是刚从包裹底部找出的信函。信封被仔细装在一个透明塑胶袋里，所以没有沾到一点血迹。 毫无疑问，那是赤泽哲也写来的。右下角的署名，“刽子手”三字格外刺目，就象是嘲笑阅信者一样。信中的内容也与从前警局收到的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就是抬头的“警察先生”换成了“三春朝香”——这是写给朝香的。他终于要展开复仇行动了吗? 看了看坐在旁边一脸不安的朝香，高宫警官将当麻拉远了点。“你最近一直在这边吧?”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狐疑。 “是的，”带着同样的疑惑，当麻点头，“朝香出院后，我白天都在这里。” 高宫警官轻轻点头：“羽柴，相信你也有感觉。刽子手不是单冲着三春一个人来的。” “恩，”当麻不无忧虑地点头，“我还好，总归一直有准备。朝香的话，已经知道了事情严重性，这次应该也不会乱来了。不过，赤泽是个狡猾残忍的傢伙，天知道他会有什么行动。说实话，我比较担心伸和辽。” “我已经提醒过他们两个了，”高宫警官说道，“辽还好，就一个人，身手也不错，自己多注意点应该就没问题了。毛利那边就有点麻烦了，虽然自己功夫很好，不过，他女朋友好象是毕业生吧?经常要参加一些活动。他要上班，不可能一直看着，我担心刽子手会不会对那女孩下手。” “我已经提醒过他了，不过，确实……”当麻沉着脸点头道，“朝香搬到这里也没几天，却已经被对方查到了地址。不寄到我的事务所，反而往这里寄，他明摆着是在炫耀自己的本事。” “你们被跟踪了。”高宫警官总结道，“对方确实很有手段，完全没被你们发觉。” “没错，”当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不过，我还是不认为他能就这样正面与我们发生冲突。毕竟我们已经有所防范了，他就算来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我不认为他会冒这么大的险。” 高宫警官却缓缓摇头：“难说，他不是个可以用常理衡量的人。你们还是万事小心的好。”说罢，他转身回到忙碌的同事那边。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3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话说的是没错。朝香的话，上次和刽子手交过一次手后，态度上已经变得谨慎多了。虽然有的时候说起话来还是很任性，但不会再单独行动了，就连下楼倒垃圾，也很听话地在自己或者名雪的陪同下才去。这样一来，自己这边最需要注意的，反倒是天天步行20多分钟上下班的文野名雪。 第23页 要同时管两个人吗?当麻不禁嘆了口气，当然，这并不难，早晚接送一下就可以了，或者建议名雪坐公交车。他记得楼下巷子口就是公交站，有一辆车是刚好到她公司门口的，虽然有点绕。这样的话，他只要负责去公交站头接送就可以了。不过，太小题大做了吧。 当麻狠狠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感觉自己有点象惊弓之鸟，名雪这头当然不算太难办。不过美空呢?徵士具体什么时候能来还是个问题，放她一个人在外面太危险了，在暗处跟踪的赤泽，不可能不知道她。自己顾不了那么多人，该怎么办?还有伸的那位，确实也另人担忧…… “当麻……”送走警察们，关好大门转身回来，朝香的脸上竟莫名带上了一丝微笑。“你在想什么?”她伸手在当麻眼前晃晃。 当麻不由一愣：“你似乎很高兴?” “怎么会，”朝香摆摆手，“我可是很紧张的呢。不过，有行动总比没行动好吧。我不喜欢干等。至少，对方有了行动才可能出现破绽。一直这么紧张兮兮地等下去，我都怀疑什么时候自己的神经该崩断了。” “先不说这个了，”当麻严肃地拉她坐下，和盘拖出自己的忧虑。 “美空的话，可以让辽先照顾几天。我想，他会愿意帮忙的。”听完当麻的想法，朝香仔细想了会道，“名雪这边……她的单位在人流量很大的闹市区，那种地方被人袭击的可能性应该是很低的。以防万一，等会我还是给她提个醒。最好是让她公交上下班吧，到时候你只要负责在巷子口的站台接送她就好了。她平时是比较倔强，不过关键时候还是很理性的，这应该不是问题。” “也只能这样了。”当麻感嘆着掏出手机给伸和辽打电话。 伸那边当然不存在什么问题，保护自己的女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本来已被美空缠得头大的辽，如今只得无可奈何地继续忍受八卦採访。 “辽，你觉得阿兰怎么样啊?”走在夜幕下的新宿街头，美空两眼放光地第n遍问起这个问题。 “还好吧……”辽不由得伸手抓抓头发，他的回答依旧是生涩的害羞。 “阿兰觉得你还不错哦!你有没有跟她联繫?”美空不依不饶。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是男人要主动!知道吗!?” “呃……” “周末有空就约她出来，要大胆地说，不能怕被拒绝!” “那个……” “你怎么这么不爽快啊?是不是看不上阿兰?”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在徵士来之前，我必须先保护你的安全。”高压之下，终于说出一句完整句子的辽，却意想不到的让美空怔住了。“况且，这种时候联繫她，只会给她带去危险。”他接着道。 “这……这样啊，”她的口气一下软了下来，“那我去和阿兰说一下吧。不过，等徵士来了以后，你得去找她哦!”我这是在做电灯泡吗?美空无语地看着霓虹灯，希望徵士快点来吧，否则我罪过就大了。 一切都严阵以待了，当麻很满意自己这边的准备工作。不过，“刽子手”可不是一般人，他会从哪里下手呢?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晚饭过后，缓步走出朝香的住处，当麻感嘆一天又挨过去了。诚然，他也不喜欢被动的等待。不过，千万要沉住气。对方一定正在窥探着自己，伺机寻找破绽。这么想着，当麻重重嘆了口气，挺直腰杆走了出去…… “铃铃铃……”手机铃声打断了夜晚的宁静，当麻迅速接通。 “当麻……”电话那头是美空焦急的声音，“刚才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说自己是‘刽子手’，阿兰被他抓走了。” “什么!?”当麻异常惊讶，“怎么回事?‘刽子手’吗?他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 “那是阿兰的电话号码……”美空说到一半，这边便已瞭然了。自己又疏忽了，当麻不由得懊悔。千叶兰的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不，应该说是早就预料到会被对方发现这号人物。但是，自己并没有太在意。只是一次相亲，能有什么呢?只要辽不去联繫她，那两人从此还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虽然，辽或许错失了一段良缘，但是比起眼前虎视眈眈的变态杀手，这个代价绝对是值得的。 当麻紧紧咬着下嘴唇，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赤泽在引诱自己跳出来。可是，回头看看楼上的灯光，他知道自己不能乱动。 犹豫良久，他转身又上楼了……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4 “那也不能肯定是被‘刽子手’抓走了啊。”名雪一脸不贊同的样子，“说不定刚好是她手机被偷呢，也有可能是掉了……” “不会的，”朝香摇头反驳，“刚好她的手机不见了，然后刚好我们接到用她的号码打来的、自称是‘刽子手’的恐吓电话……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啊!” 第24页 “朝香说的没错，”当麻点头道，“我也不认为这是单纯的巧合。不过，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先确认千叶兰是否还安全。” “等一下!”朝香突然想到什么，“为什么要我们去确认?警察呢，高宫警官他们不去吗?” “他们当然要去啊，不过……”当麻顿了顿，一副主意已定的样子，道，“赤泽要对付的人是我们，既然他已经採取行动了，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跟着动吧。” 朝香疑惑了：“你的意思是，假装被他牵着鼻子走，等他放松警惕露出破绽的时候先一步下手制住他，是吗?” “对!”当麻肯定地点头。 “这样的话，其实是很冒险的呢。”朝香并不看好这个太过简单的计谋，“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放松警惕，什么时候露出破绽?万一在他失手前我们先失手了，那就危险了!” “我知道，所以你就别去了，我一个人去。”当麻飞快答道，沖两人笑笑，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警局应该有人已经去了，辽和美空应该也会去的。我就假装沉不住气冲过去吧，为以防万一，如果超过凌晨12点我没有电话过来，你们就报警，知道吗?”他一边穿鞋一边交代，没想到朝香几乎跳起来。 “别开玩笑了，我也要去!”她一把拉住开门就想走的傢伙，“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去!” “你别闹了!”当麻不由有点怒了，“你要是也走了，名雪怎么办?她可不象你会功夫。万一赤泽就钻了这个漏洞呢!?” “那么，也带我一起去吧。”名雪从后面走了上来，对当麻道，“你最好带上她，否则，她要是跳起来一定要出去，我可挡不住。” “……随便你们吧。”当麻头痛地看着俩傢伙，神情一个比一个坚决，朝香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连名雪也搀和进来了，现在的女人都这么不怕死吗? 阿兰独自租房住在神乐坂一带，打车过去大概要10多分钟。不过现在是晚上9点多，这个时间段，计程车一般都在闹市区转悠，很少有愿意来这种偏僻住宅区兜生意的。朝香焦躁地站在路口，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转角开来一辆亮着空车灯的的车。二话不说，她便拉着当麻和名雪跑过去了。 神乐坂的古旧住宅区，按照美空以前写给自己的地址，朝香终于七拐八拐将大家带到了一栋90年代初4层公寓楼的3楼某单元门口。出乎当麻的预料，楼里楼外都静悄悄地，完全没有警察来过的痕迹。 “是这里吗?”当麻指着大门，疑惑地问道。老式住宅的大门上方都有开小天窗，晚上一旦屋里开灯，外面就能很清楚地看到或强或弱的光线透出，不过，对比隔壁耀眼的暖黄色灯光，这里却是一片寂静漆黑……不管怎样，敲门试试看吧。当麻伸手叩门：“有人在吗?” 不过，随着他持续不断的敲门，开门的却是阿兰的邻居。“麻烦你们，敲门声音轻点好吗?这样会打扰到我家孩子睡觉的!”门后，一个胖胖的中年大妈冷言道。 “对不起对不起，”朝香赶紧上前道歉，“我们有急事找这家的人，请问您有看到她回来吗?” “没有!”大妈没好气地答道。 “那您知不知道……”朝香正想进一步上前问话，却不想对方根本不愿再听，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没办法。”回过头来，朝香无奈地摊摊手。 “走吧，她现在肯定是不在家的。”当麻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那扇没敲开的门。邻居说没看到她回来，那可能她确实没回来，也可能是回来后又出去了没被看到，或者，那根本是邻居大妈为了赶走自己一行而胡诌的，看她刚才的态度，这也不是不可能。 当麻感到很不安。做侦探的多少都会有直觉。虽然排斥这种非理性的东西，他还是特地跑到这里来了。潜意识中，也不过是为了验证自己突如其来的不祥感觉。现在看来，出事的可能性果然是最大的了。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5 “辽?美空?”刚下楼，朝香讶异地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你们才来吗?” “恩……”美空一脸愁色。 “辽，”当麻疑惑道，“‘刽子手’一案是你们凶杀课立案侦察的吧?怎么没看到高宫警官派人过来?” “别提了……”辽无奈地摇头，“上头说没证据不好立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就算当失踪处理也得等满48小时才行。” “混蛋!”朝香不禁气愤地开口骂道，“怎么会这样。48小时……万一这48小时里出事了怎么办!?” “没办法，这就是法律程序啊。”当麻淡淡的口吻听来却象是在嘲笑警局。 “当麻，”辽略带歉意地拍拍他的肩膀，“高宫警官要我转告你，这48小时，就靠你了……” “他不说我也知道。”当麻重重嘆了口气，“你们也去找人了吧?有什么收穫吗?” “没有，”辽苦笑着摇头，“美空有阿兰好几个同事的电话，打过去都说她今天是正常时间下班的……” 第25页 “她下午5点准时下班，”美空突然接过话头，看得出来她有点自责，“她的单位在西早稻田那一带，到这里公交要有40分钟，还得转一趟车。我们本想按照她的线路走了一个来回看看，但是这会有一路公交已经停了，所以没办法只得打车走了一圈。不过没有任何发现。”说到这，她不禁有点垂头丧气。 “我想，我们怎么找也没用的。”沉默良久，当麻开口道，“刽子手的思维，不是我们能猜测的。到必要的时候，他会自动找上门来的。” “必要的时候?难道我们要坐等他把阿兰的人头寄过来?”朝香不可置信地看着当麻，“这可不是以逸待劳的时候啊!” “那你有更好的建议吗!”当麻的口气也不由生硬了起来。看到情况不对，名雪忙止住想跳起来继续反驳的朝香。“我们回去再说吧。”她淡淡说道。 一路无语地回去。安顿好两人，当麻便收拾着准备回自己的住处。朝香板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房间里，不肯出来送一下。 “羽柴当麻，希望你别忘了那天在医院说的话!”门口，名雪冷冷地说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 关好大门回到屋里，名雪严肃地坐到朝香面前。 “怎么了?”朝香有点不习惯好友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当麻和你说了什么吗，怎么这副表情?” 有些事没办法的，虽然你会伤心，但这是为了你好——这么想着，名雪轻轻嘆了口气：“朝香，你是不是喜欢当麻?” “呃……”完全出乎预料的问题，朝香一下愣住了，“你怎么……?” “老实回答我!”名雪的声音象是机器般不带一点感情。 “这个么……”朝香抓抓头发，不由浅笑，“只能说不讨厌吧，喜欢的话，也说不上，没有理由啊……这个……” “别把我当傻瓜!”名雪狠狠道，“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你现在真的很奇怪啊，”朝香不解地看着名雪，“当麻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再问你，”完全无视朝香的问题，名雪继续盘问，“你应该还记得，在医院的时候当麻对你说过的话，‘刽子手’的案件结束后，你就得要离开。这样的话，你还愿意这个案件被侦破吗?” “我……”朝香语塞。我当然愿意——自己肯定应该这么回答，可是，为什么说不出口?“……你还是不要在我这上班了吧……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说不定真的会死……”蓦然想起当麻那天说过的话，朝香突然没由来地觉得心酸。她赶紧转过头去，佯装看窗外的风景。 “你不说我也知道，”名雪一副瞭然于胸的神情，“我只想提醒你。你好歹也是个从一流大学出来的研究生，多少为自己的前途和父母的期望着想一下吧。再怎么样，也别喜欢一个危险的人!” 紧盯着名雪看了足有30秒钟，朝香才恍然大悟般开口：“是你和当麻说的吧，要我离开侦探社另找工作的事?” “是的，”名雪微微颔首，怜惜地轻拍朝香的脸颊，“还有一件事。羽柴当麻，他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你还是死心吧。” “呃……!?”朝香愣愣地看着好友，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我……我怎么不知道……” 名雪暗自摇头：“你这种人，再劝也是白搭，我也只能说到这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便转身忙着洗刷准备睡觉了。 当麻……刽子手……阿兰…… 好多思绪混杂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朝香辗转反侧彻夜无眠……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6 时间倒退到名雪关上大门的那一刻。 当麻缓步走下楼梯，朝香的问题他不是不放在心上，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楼边的路灯下静静停着一辆灰白色的士，空车灯微弱的光线映射出司机叼着烟打盹的懒散神情。当麻径直走过去，敲敲车窗。“麻烦去趟神乐坂。” 打开车门，一股混杂着汽车中特有味道的呛人香菸味扑面而来。当麻面不改色地坐到副驾驶席上，一边慢慢系安全带一边感嘆着：“这么晚了，生意不好做吧。真是有劳了。” 司机什么话也没接，只是懒洋洋地坐起身来发动车子。车灯没开，黑暗中只能大概看出那是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压得很底的贝雷帽下，瘦削的脸上鬍子拉杂。车子缓缓开动起来，但是他完全没有要熄灭菸头的意思。微红色的火光一闪一灭，狭小空间里的气味变得更加令人难受。 “上夜班挺辛苦的吧?无条件跟着顾客到处钻，不能睡觉，，要随时注意红绿灯和路面还不能有怨言……”当麻一反常态，开始滔滔不绝，大有与司机倾谈的意思。不过，对方仍然一言不发。 “这年头开夜车还真不划算啊，”当麻全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自顾自地往下说，“听说现在不安全，打劫计程车司机的都喜欢半夜出动……你可要小心点了啊，赤泽。” 第26页 “!!” “你似乎早就认出来了是我?”微微一怔，对方继续头也不回地平静地开车。 “认出你来很难吗?”当麻满不在乎道，“我早就知道了。” “说来听听?” “32-02，这是你这辆车的牌照号码，同时也是刚才载我们去神乐坂那辆的士的车牌号。不过，说真的，最近我一直看到这个牌照在这一带附近转悠，是一辆灰白色的半旧的士，跟你这辆一模一样……”当麻慢悠悠地说道，“话说回来，你的伪装确实值得夸奖，完全颠覆了你原来的造型。也难怪朝香刚才竟然没看出来。”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赤泽闷哼一声，“羽柴侦探，果然是观察力超群啊。刚才怎么没动手抓我呢?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抓住。” “过奖，”当麻答道，“我喜欢做有把握的事。不定系数太高的话，我才不会轻易出手。反正，你总归在这附近，又不会跑掉。” “你似乎很有自信?”赤泽冷笑道，“你真以为现在可以抓住我吗?” “当然不!”当麻毫不犹豫地回答，“至少今天，我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有话要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作为你能发现我的奖励吧，我就老实地告诉你，那个叫千叶兰的女人，暂时还活着。”赤泽玩味地暗笑道，“不过，不确保以后会如何……” “这样就够了，你不会轻易杀了她。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定定地注视着对方足有10秒钟，当麻淡淡说道，语气中把握十足。 赤泽侧过头，轻笑道：“没错。你还真是了解我。” “那么，再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当麻抬手指着窗外，“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本该一路往东北方向去的车，此刻却径直往南。再往前不远就该是新宿御苑了。这个时间段，那附近一般是不会有任何人的…… “你认为呢?”赤泽漫不经心地敲敲方向盘。 “我认为，你太过自信了。”当麻轻轻摇头，“朝香败给你是因为她轻敌欠思考;我的同伴败给你，那是你的计谋所至而不是真的功夫强过他们。今天我是有备而来的，你打算怎么赢我?” 谈话间，车子早已悄然无声划入了御苑外茂密的林荫道。 “哼……这么怀疑我的实力吗?”随手把车子往路边一停，赤泽一声冷哼，“要知道，我……” “taxi——!!” 远处传来一个兴奋的呼喊声，打断了赤泽的话。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飞快往这边奔来。咯哒咯哒的高跟鞋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听来特别清晰。 “太好了太好了!”女子打开后车门，一下就拉着男子钻了进来，“想不到这么晚了还有的士。我们运气真不错!终于可以不用在荒郊野外过夜了。麻烦请送我们去竹桥……啊，有人?”她这才发现坐在前排的当麻。 “这个……不是空车吗?”男子紧紧握住女友的手，疑惑地看着驾驶席边亮起的空车灯。 “这位客人，您的目的地到了。总共一千日元。”突然打开车灯，赤泽笑眯眯地看着当麻，“请带好随身物品，欢迎下次乘坐!” “……” 当麻只得掏出钱包乖乖认栽。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7 “于是你就这么回来了!?” 翌日上午，听了当麻的讲述，朝香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没逼问他阿兰的下落啊?”她责怪般问道。 “动脑筋想想!”当麻没好气地回瞪，“赤泽那种变态，难道会老实地告诉我吗?就算说了，我也要首先考虑真实性。” “也是，不过……”接触到当麻的视线，朝香飞快地扭头看向别处，“说来惭愧，我竟然没发现，昨天载我们去阿兰家的司机，居然就是赤泽……” “关心则乱，你没发现也很正常。”当麻大大地打了个哈欠，随手打开电脑，“他的伪装被我识破了，说不定会马上换成另一种身份。注意提高警惕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朝香转身走进厨房，“反正我出门都有你们看着，我不担心啥呢!” 你当然不用担心……当麻无奈地摇头。赤泽抓走阿兰就是为了对付自己一行，那这么一来，一旦48小时过去警察立案涉入侦察，势必会给他造成不小的捆扰。到那个时候，那个杀人成性的傢伙，十之八九会杀了阿兰，然后逃之夭夭。那么，想要保住阿兰的命，也只有在这48小时内解决了…… 当然，话说回来，没有任何确实的证据可以证明阿兰现在是平安的。不过，几次交手下来，当麻对赤泽的性格多少有了些具体的认识。他虽然狡猾凶残，但也是个极度爱炫耀的人。他抓走阿兰，是为了向自己这边复仇，所以，就沖这个理由，他一定会让阿兰活着的，在这48小时中…… “得赶快了……”他喃喃自语地打开搜索页面，“东京牌照32-02……” 第27页 此刻，当麻的心里其实很有点懊恼。这个车牌号码确实连续好几天看到了。但是，都是晚上8点多，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毫无声息地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一直以为那是找不到夜班驾驶员，于是只开白班的车子，从没想过那辆车会有什么问题，更不用说调查……要不是昨天晚上坐过一次，还真看不出来其中蹊跷呢。 握紧拳头，当麻的思绪回到昨天晚上。朝香急匆匆拉着自己和名雪上车，黑暗的车身中，司机沉默不语，嘴角却是一抹难以察觉的诡笑。那个时候，他恐怕是等着自己，或者朝香自投罗网的吧，却不想三人一起出来了。现在想来，若是毫无准备的自己，恐怕对付起赤泽来也难免不落败。这么一来，还得感谢朝香，要不是她坚持同去，自己只怕……就算是之后第二次上赤泽的车，用尽心思打心理战，却还是没占到太多上风。 当麻飞速在网上浏览关于32-02的网页。按照时间顺序，最近的是一周前在某招聘网站上发布的，招聘夜班二驾的信息。不过，系统显示此信息已经过期了。已经招聘到了吗?当麻的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想法，不过仍然需要确认。略一思索，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网页信息上公布的电话号码。 “您好，原田先生是吗?很抱歉打扰您上班，请问您的夜班二驾是不是一个叫赤泽哲也的年轻人?……不，我不是警察……我是他的家人，他最近离家出走，我们都很担心……对，有人看到他半夜在开计程车，把车牌号记下来给我们了，我自己在网上查的……不，他怎么可能是凶手呢?……对，东京最近好象在通缉一个和他同名的杀人犯，我得赶紧把他带回家，免得警察找他麻烦……什么，您有他的手机号码!?真是太感谢了……呃，不用，我自己跟他联繫就好……谢谢!” 挂断手机，当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终于迈出了一大步…… 厨房里，朝香一副有劲没处使的无聊样。这48小时的含义，她并不是想不到，不过，昨天晚上名雪说的话……当麻喜欢的人……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了。理智上，现在绝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但是看着认真思考问题的当麻，朝香没由来地感到心里砰砰直跳…… “有进展了?”她轻轻走过来，将一盘洗干净的杨梅放到电脑桌上。 当麻笑着点头：“是的，我查到了赤泽的电话号码。”他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 “这么容易?”朝香疑惑地看着那个号码，“会不会有问题啊……” “没问题才叫怪了，”当麻随手抓起一个杨梅，“赤泽那个傢伙，本可以彻底的销声匿迹，但是却为了监视这里特地去开夜班计程车。我想，他其实早就算计到了，那辆车子会被我们发现。如果这么想的话，就很容易理解的。这个号码，肯定是他特地留给我们的。”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8 “我觉得，这肯定是个陷阱。”朝香犹豫着说道。 “那是肯定的……”当麻神色凝重道，“但是，我们在明，赤泽在暗。只剩这个办法了。” “可是，就算有了电话号码，我们还是在冒险，”朝香颓然道，“只要阿兰还在他手里，我们就不可能真的对他怎样……” “所以说，要尽快把阿兰救出来。”当麻望向窗外，“我想，她就在这附近不会错的。” “!?”朝香吃惊地看着当麻，“为什么……” “其实，在看破那个赤泽的伪装之前，我也绝对不会想到这点。不过，他暴露身份后，阿兰的被困地点反而容易框定了。阿兰是他用来要挟我们的人质，他不可能象对待其他被抓走的人那样漫不经心，必定会严加看管。这不是他愿意不愿意的事，而是必须做到的，为了牵制我们。所以，既然他一直都在这附近转悠，那就意味着人质也不会离这太远。” 思索片刻，朝香不得不点头认同这段推理。不过，随之而来另一个疑问。“那你打算怎么找人?要知道，这一带可都是住宅区。”她问道，“该不会要挨家挨户去敲门吧?” “当然不是，”当麻摇头答道，“把事情整个联繫起来看吧。赤泽原来在歌舞伎町的旧址，那一大片无人区现在处于警方的严密监控下，除了有人工巡查，每个角落都装上了监控探头，说夸张点，连一只老鼠都不会漏掉了。但是自那次以后，从没有再在那里发现过他的影子。所以可以很肯定的排除他回去那里的嫌疑。学校宿舍当然也不可能去。另外，就是半个月来连续失踪的9个女人，除了上次把头寄这边来的那个，其他8人一点消息都没有。紧接着，就是阿兰被抓……”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朝香略一沉吟，缓缓接口道，“半个月以内，在完全隐瞒身份的前提下制造10起失踪案，一起象徵他身份的凶杀案，不能去以前的蹲点住处，还必须在这附近监视转悠……综合这些看来，赤泽应该不会有多余时间去找两个地方将人分开放置吧。所以，很有可能是阿兰和其他失踪的人被关在一起了。” 第28页 “对，就是这个意思。所有人都在这附近。”当麻肯定地点点头，随即开始搜索这一带的地图，“根据高宫警官给我的资料，赤泽没有亲人，从旧址搬到歌舞伎町现在的住址后就没再动过地方;极少数几个朋友，在得知他真实身份后也坚决表示不会再与他来往。所以，这附近的落脚点，他肯定是在这半个多月里匆忙找到的，而且，是独自一人找的。我们马上要做的工作，就是寻找这一带适合他做蹲点的地方。” “等一下，当麻……”朝香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为什么这么肯定?说不定……说不定赤泽有同伙。你不能这么肯定他就在这附近啊……” “不会的，”当麻很有自信地摇头，否定了朝香的说法，“赤泽是个异常骄傲、表现欲极强的人。在别人的帮助下战胜对手，这样的事他绝不会接受的。所以，他不会有同伙的。” 这么说也不是不对。朝香犹豫片刻，还是点头表示接受了。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不能否认的是当麻的分析的确很有道理。从心理角度来看，确实很符合现实情况。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朝香抬头问道。 “到了晚上，我们俩负责把赤泽引出来并与之周旋。营救阿兰的工作，交给辽就是了。”顿了顿，当麻把握十足地说出作战计划。 “好啊……”看着当麻沉稳的笑容，朝香的心里泛起一阵淡淡的愁思。最后的时刻，到了吗……? “怎么了?”当麻注意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是不是不想去?腿上的伤好了吗?晚上，可能要动手也说不定，不行就不要去，不要勉强啊。” “没关系，没事……我会去的。”丢下这句话，朝香站起身来，径直回自己房间了。 “奇怪……?”当麻一脸不解。完全猜不透对方心思的他，只得耸耸肩膀继续搜索资料。 “铃铃铃……”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 “辽?怎么了?我正要找你呢……” “当麻，大事情……”辽微微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惊恐和激动，“刚才，我们收到包裹了……” “!!” “总共8个人头。血肉模糊的，全部都被毁容了，分不清原来面目。死者的身份，要等dna鑑定出来才知道……” “我知道了!”当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会你来一趟我这里……对，很重要，比你那8个人头更重要……你请假也得来!”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9 “这……这是赤泽的手机号码!?”辽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麻，你……确定?” “当然，”靠坐在电脑椅上，当麻胸有成竹地说道，“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打过了。我约了他晚上10点，御苑的林荫道口碰头。” “太冒险了吧，”辽微微皱眉，“这种事，怎么说也该由我们警方去处理。你就这么去，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可没说就一个人去啊，”当麻摇头纠正辽的错误认识，“朝香和我一起去，还有你!” “什么意思?”辽疑惑。 “过来，我给你说……”当麻露出神秘的笑脸，俯身凑到辽的耳边。 夜晚，新宿御苑空无一人的林荫道口。 “赤泽……真的会来吗?”转头看向当麻，朝香显得有点把握不足。 “当然!”当麻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话音刚落，一辆灰白色的的士缓缓行驶而来，借着昏黄的路灯灯光，可以看到驾驶席上的赤泽，脸上满是充满戏嚯的笑意。“两位，很守时啊，不错!”他一边招手示意，一边将车子停到路边。 “那么，我们就来谈谈吧。”他走出车子，轻松的神情，就像是谈论去哪里吃消夜一般。 “千叶兰呢?你没有把她带来吗?”当麻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个好现象。“不是说好要把她一起带来的么?你没有遵守约定!?”他有些动容。 “我是没遵守约定，那又怎样?”赤泽不屑地嗤笑，“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不遵守约定，带着一群警察来。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你……!”当麻无语。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朝香冷冷走上前来，“我想，我们必须打赢你才能见到阿兰，是吧?” “没错，”赤泽双手抱胸，不屑地笑道，“不过，三春学姐虽然是七年前关东区青少年武术大赛的冠军得主，但是进入大学后已经有整整四年没有再练过功夫;羽柴侦探么，很不好意思，你的身手我从未放在眼里……”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拳脚上见高下吧。若我们赢了，就请交出千叶兰!”当麻示意赤泽往林荫道深处走，“在路口动手说不定会被人发现，往里边点吧。” “哼……随你们便。我要你们输地心服口服，不!是死地明明白白!”赤泽无所谓地耸耸肩，跟着两人走进了道路深处。 第29页 “赤泽……” “怎么……?” “我早就说过了，你太过自信!”说话间，当麻飞速转身略到赤泽身边，出其不意地发起近身攻击。尚无准备完全的赤泽，左肩顿时被重重击中了。 “我知道你的底细，”当麻还在继续，“虽然是非公开性质的，但是今年春假时，你去早稻田大学挑战去年的东京区大学生空手道冠军，并赢了对方。你的本事，我们可是一点都没小看啊!” “你怎么会知道?”赤泽略一惊讶。趁着这个当口，朝香从另一边出手攻了过来。左右夹击，赤泽顿时变得难以应对。“你们……竟然以多欺少……?”他显然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 “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对策，这是我一贯的做法。再说了，你又不是正人君子，我干吗跟你讲究公平!?”当麻冠冕堂皇的说辞，直把赤泽激地说不出话来。“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你没听过吗?二十一世纪网络这么发达，你还能有真正的所谓**么?”他反问道。 “上次输给你是我大意。这次，你想赢我就没那么容易了。”朝香冷笑道，“我倒要看你有些什么本事!” “你们……”赤泽很想骂这两人，但是紧张的局势使他无暇分心。他只得放弃说话的念头，凝神对应夹击。 几个回合下来，赤泽便感觉里不从心。有备而来的三春朝香已是异常难对付，偏偏那个羽柴当麻也不象表面看来那么疏于拳脚功夫。是自己太轻敌了，赤泽一边懊悔一边艰难地左右支招。此刻，他唯一庆幸的，便是没有轻率地把千叶兰这个人质带出来。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得赶紧回去。自知敌不过两人，此刻的赤泽唯一只剩这一个想法。然而这个无关于打斗的思想又一次让他分心了。他左手手臂被狠狠打中了。 “唔……”短暂的麻木，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疼痛，难道骨头断了?赤泽猛的一个心惊，赶紧试着举起左手。但是，完全没有反应。 “该死!”他暗骂一声。 顾不得那么多了，赤泽只能转身就跑。十之八九是骨折没错的，得先回去看看。后面那两人暂时还不足为顾，只要人质还在手…… 这么想着，他慌忙用仅剩的右手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艰难地发动起车子，逃也似的一熘烟离开了御苑。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10 “真的不用追吗?”朝香看看身后，当麻动都不动地站在原地，一脸胜券在握的微笑。 “没关系，”当麻轻轻摇头，“接下去，辽一个人就能搞定了。” “恩，也是。那我们先回去吧。”朝香拍拍身上的灰，“你没受伤吧?” “没有。”当麻往路口走去，“赶紧先走吧，高宫警官应该已经到了。一切照计划进行。” 闻言，朝香赶紧跟上。“可是很奇怪，这次赤泽竟然没带刀子什么的?”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赢得这么顺，我们不会反过来又被赤泽摆一道吧?” “这可能性不大，他没必要特地示弱到被打成骨折。”当麻略一思索回答道，“来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赤泽太过于自信轻敌，根本没有认真想过我们可能使用的策略。不，应该说，在他的潜意识里我们是来跟他硬碰硬的，根本不会使用策略。这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那，他会不会想到，辽偷偷躲在车上了?”这是朝香最关心的问题，刚才没想到，并不意味着现在不会想到。要是在到达目的地前辽被他发现，那找到阿兰就很渺茫了。 “……”轻轻嘆了口气，当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两人快步走到路口，高宫警官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看起来一切进展顺利，”高宫警官边说边发动汽车，“那边已经布置好了，我们直接过去吧。” 镜头切换到赤泽这边。 他艰难地用一只手开着车，急急忙忙想回去，却怎么也不敢开快。左臂传来的强烈痛楚感让他不由得怒火中烧。 “该死的……!”他恨恨地骂道。羽柴当麻的计谋固然不够正人君子，但是，最不可原谅的是自己思虑太不足够。尝到惨败滋味的赤泽，此刻不禁对今晚轻率的行为感到万分懊悔。 幸好没把那女人带出来，否则我就什么都完了……他正这么暗自庆幸，突然一个激灵，差点从驾驶席跳了起来。他们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逃走却没有追上来?难道，这也是计谋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赤泽猛的一个急剎车，慌忙回头看向后座——什么都没有;他赶紧将车停在路边，匆匆打开后备箱——除了日常的打扫工具，没什么特别的。 非常的不对劲!他们会这么轻易就放自己离开么?赤泽肯定是不相信这点的。然而胳膊上的疼痛提醒着他要刻不容缓。那么，还是先回去吧，紧急处理一下之后，马上带着人质离开，应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若实在不行，就杀了那女人，不，保险起见，还是直接先杀了她比较稳妥……他心里这么盘算着，重新发动起了车子…… 第30页 幸好听了当麻——此刻，辽低头伏在驾驶席和后座的空挡间，心中充满了对当麻准确判断能力的佩服。上午商量对策的时候，辽本来说想藏身于后备箱，但是被当麻坚决制止了。一开始不明白其中道理，但现在看来果然该听那傢伙的。黑暗的车身中，一身漆黑不反光的装束形成绝好的视觉盲点。尽量压低呼吸声，他紧紧抓着当麻交给自己的万能钥匙，不发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车子不多时便到达了目的地。果然如当麻的推测，那是距离朝香的住处不过5分钟脚程的一个古旧小宅区。 顾不上太多的赤泽，匆忙关上车门，头也不回便急急离去了。蹑手蹑脚地用万能钥匙打开车门，辽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跟了上去。 底楼一个单元住宅，赤泽艰难地掏出钥匙，哆嗦着右手将门打开走了进去。然而，狠狠将门一摔，他却没有听到震天响的关门声。 “不许动，警察!”辽一声大喝，直冲过来。不及思考的赤泽便已被击倒在地。 随着犯人的倒地，屋外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早已埋伏在这附近的警察。 “你……!”赤泽又惊又怒。他并不笨，看到辽的装束，便已知道自己方才检查的失误。若是平常的自己，断然不会粗心至此，然而今天却失去了应有的冷静。眼前这个名叫真田辽的警察，绝不是只有一条手臂的自己可以对付的人物。身后一门之隔的房间里，隐隐传来人质发出的呜呜声……他终于明白，自己彻头彻尾掉进了羽柴当麻设置的圈套中。 或许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赤泽并未做太大挣扎便被辽制服了。然而，上次打斗吃过亏的辽，这次再不敢大意，赶紧掏出钢制的手铐将他牢牢铐起来，交给同事们。 “千叶小姐……!”辽急忙推开门。 室内，扑面一阵混杂着血腥气的浓重霉味。满身血污的阿兰斜倒在地上。手脚被缚，嘴被封地严严实实，只有眼睛惊恐地看着来人。 相比上次重伤之下几乎丧命的朝香，辽并没有被阿兰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吓到。“你……没事吧?”粗略检查了一下，总算都是很浅的皮肉伤，应该没有伤到筋骨，辽悬着的心总算稍微安定了点。 “没事……”撕掉嘴上的胶带，阿兰终于恢复了语言能力。 “对不起，我……我们来晚了……”看到对方因自己受伤，辽的心里顿生强烈的内疚感，“我马上带你去医院!”说罢，他背起阿兰，大步向门口走去。 等到高宫警官载着当麻和朝香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目送着赤泽被四名全副武装的配枪刑警押送上车，当麻突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明的疲倦…… 趁着高宫警官去巡查工作的空挡，当麻将朝香拉到一边。 “上次，医院里说的事……你认真考虑一下吧。”他淡淡说道，神情却无比认真。 果然…… 朝香顿时黯淡下来，沉默良久，轻声答道：“知道了……” 第四章 刽子手的复仇，后记 后记 翌日午后，地铁新宿站。 “徵士，你来得也太晚了吧!”当麻不满地瞪着眼前风尘僕僕的朋友，“事情解决了你才来?你也好意思……” “家里的事情不解决，我不能就这么走啊。”徵士回答地理直气壮。 “美空呢?”朝香四下张望，“她叫我一定要来，可是自己却不知跑哪里去了……真过分!” “大家……真对不起，我来晚了!”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美空的招呼声。 “美空——来拥抱一下!”不顾在场两男士及周围穿梭如潮的众人，朝香转身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啊——!!” 飞速挣脱拥抱，美空双手护胸，不可置信地看着朝香。对面的傢伙，奸计得逞，正笑得无比灿烂得意。身后，俩男同志眼睛瞬间睁大数倍，惊得几乎摔倒。 “你……你干什么啊……”打死她都不相信，朝香居然会有这种嗜好!?有没有搞错啊! “我心情不好，拿你出出气!”朝香撇撇嘴，理所当然地答道。 “为什么要拿我出气……”美空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欺负你是我的人生乐趣!”朝香一把拽过渐渐躲远的美空，“说吧!为什么这么晚来?我们大家都在等你了呢。” “还不是为了你……”美空委屈道，“今天是七夕啊!” “啊……?”朝香赶紧翻出手机日历，“还真是啊。”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记了，”她轻轻嘆气，“好在我还记得了。那个，当麻……” “啊啊……什……什么事?”听到有人叫他，当麻好不容易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 “接住，这是朝香托我买的。”随手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抛给当麻，美空拽起另一位尚未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的同志，笑嘻嘻地回头道，“我们先走了，节日快乐啊!” 第31页 “等等……”朝香忽的一下脸红了，想出言叫住美空，对方却已消失在了地铁出口。无奈，她只得转头：“当麻，那个……” “没事，”当麻笑笑，转身走向售票处，“谢谢你!节日快乐，没事的话我也要走了……” “哦!拜拜……”朝香呆呆地道别。 转瞬间又只剩下自己一人么?她突然觉得一阵强烈的失落。仔细咀嚼名雪的话，还有当麻在医院跟自己说的那通话，其实并不是没有道理。为了日后的衣食无忧，寻找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寻找一个安全可靠的结婚对象，完成大家对自己的期望，这确实天经地义，然而…… 看到当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地铁入口，眼泪却没由来地掉了下来。 羽柴当麻，他有喜欢的人了……若名雪没有告诉自己这些，或许还能单纯地理解为大家是为自己着想，可是如今…… 喜欢或者不喜欢，并不需要刻意强调，也不需要太多所谓的理由。行走在人来人往的新宿街头，朝香孤独地体会着七夕的情思。她终于很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内心。 明天，该怎么办呢…… 七夕的夜晚，医院。 “那个……真田先生，你没必要这么客气的……”阿兰很不好意思。虽然已经知道了一切事由，但看到对方汗如雨下地为自己在医院到处奔走，再怎样也发不出火了。 “叫我辽就好了，”辽抬手抹了一把汗，将一个分量十足的水果篮摆在病床的床头，笑道，“害你受伤，是我们的失误。千叶小姐……我会一直看护着你，直到你出院。” “呵呵……谢谢你……辽，”阿兰没由来地脸红，“叫我阿兰就可以了……” “好的，阿兰……”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1 八月初的某个傍晚，落日的余辉将整条街道染成耀眼的金黄色。不绝的蝉鸣声中，步伐匆匆的往来行人们，个个都是汗如雨下。 “好热啊……”打开羽柴侦探社的大门，扑面而来一股夹杂着些许潮湿霉味的热浪气。窗帘紧闭，不算小的办公室里一片了无生气的灰暗，书本资料散乱堆放在书桌和茶几上。地上到处是吃完后随意丢弃的方便面纸杯、面包袋子、饮料罐头，以及一些朝香分不清楚是什么的垃圾。 “真是的，我才几天没来啊……”看着有如颱风过境般凌乱的屋子，朝香顿时一阵头皮发麻，赶紧放下手里的大包小包，跳起来打扫卫生。 “刽子手”事件之后，她听从当麻的建议，离开侦探社另找工作。如今，大半个月过去，新工作终于有了眉目。前天，朝香刚通过面试，成为一个心理诊所的实习医生，虽然是个很小的、也不太有名的私人诊所，但是毕竟很符合自己的专业，她对新工作很满意。今天是第一个上班日，本想赶来找当麻庆祝一番，却不想开门就是如此一个“大惊喜”。仔细想想，自己已经5，6天没来了…… 当麻不在吗?看着关紧的卧室房门，朝香奇怪地想道，这傢伙虽然贪睡，不过下午两点以后肯定会起来了呀。难道，又去查案子了?想到这里，朝香无奈地撇撇嘴。经历过两起案件，她对侦探这个职业的危险性已经多少有了了解，真刀真枪地直面罪犯，完全不同于学校推理社那种过家家的游戏氛围。说真的，她多少有点畏惧了…… 可是，为什么当麻会做侦探呢?朝香突然好奇这个问题。之前，从美空那听说，羽柴当麻，iq250的天才，3年前以所有科目全优的傲人成绩毕业于早稻田大学，23岁便同时拥有了早稻田大学的日本古代史硕士学位和东京大学的电脑软体工程博士学位。这样的人，不管到哪都应该是吃香的吧，怎么会做侦探呢?据说，当年诸多名校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他一概回绝了，就连母校早稻田大学也一样。这其中，应该有什么故事的吧…… 朝香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胡思乱想地猜测着。完全没注意到大门口又走进来一个身影。 “朝香!?”伸愣愣地站在她身后，一脸惊讶的神情，“你怎么在这里?” “打扫卫生啊!”朝香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转头去忙碌，“我不过几天没来，就成这个样子了。真不知道当麻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呵呵，差点忘记了，之前都是你在帮他收拾呢。”伸不由笑了出来，“他就是这样的人，照顾起来很辛苦的。” “唉，没办法!”朝香重重嘆了口气，“既然我看到了……” “不!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帮这傢伙打扫卫生的。不过，没想到你也在……”说话间，伸挽起袖子加入了打扫的行列，“那个……当麻有没有告诉你?他去的地方……” “没有啊!怎么了?”朝香头也没回地继续收拾桌子。 “没什么……” …… “那个……伸，”打破沉默，朝香深吸一口气，象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知道，你和当麻是十几年的好朋友，”停下手里的活，她径直走到伸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请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第32页 “你怎么知道的?”伸讶异地抬起头。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这个……”伸微微皱眉，不自觉躲避朝香的目光。 “看你的反应，果然是有的。”朝香扭过头，喃喃自语道，“原来，名雪说的都是真的……” “朝香，你别多想……”伸想出言劝阻，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是不是去见那名女子了?”朝香继续不依不饶地问。 神色凝重地看了对方良久，伸轻轻问道：“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做?” “我……”朝香顿时语结。 “你对当麻的想法，我不是看不出来，”伸为难地嘆了口气，“很抱歉说得这么直，希望你不会接受不了……” “没关系，你说吧……” “不，你误会了。”伸急忙摇头，“七夕的事，我听徵士说起过，本以为当麻会自己告诉你，却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提……那是他的过去，我知道的并不多。你还是等他回来了亲自去问他吧。” 然而，朝香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你似乎知道他去了哪?” “是的……”犹豫片刻，伸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可怕，”朝香苦笑道，“当麻和我又没什么，他喜欢和谁约会就和谁去，我哪管得着，不过是自作多情……我只是想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那就请让我输的明明白白吧……” 闻言，伸不禁抚然。或许，朝香是一个希望也说不定，他略一思索，缓缓道出了事实真相：“那个女孩，她早就已经死了。” “啊!?” “不知道由我告诉你是不是合适，不过你确实……应该多少了解一下，”伸又一次重重地嘆气，“她叫月村依光，是当麻在早稻田大学的学妹。四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两个去出云市的八重山旅游，但是最后依光没有回来，而是失踪了。之后，每年这个时候，当麻便会去八重山找她。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 “失踪?”朝香惊讶，“可是你刚才说她已经死了……?” “要是没死，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伸轻轻摇头，“不光是我，徵士、辽，还有秀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当麻那个死脑筋，完全不听我们的劝告，执意每年都去找人……” 听完伸的话，朝香沉默了。 那样的当麻，是自己不认识的、完全陌生的一个人。心里很痛，可是…… “我想，四年前的八重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对。”再次开口，朝香的声音听来异常冷静，“若不把这事情彻底解决了，恐怕当麻一辈子都会困在回忆里。”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想怎么解决呢?”伸惊讶地看着朝香，有那么一瞬间，她认真起来的样子很有点当麻的影子。 “把人找出来!”朝香回答地没有半点犹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相信，天下还有破不了的案子!我先回去了，收拾行李订机票，争取明天早上就出发去出云。” 看着朝香头也不回，大踏步地离开，伸不禁苦笑。虽然潜意识里确实很希望她去八云山，但是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谁都不知道。当麻是自己的好兄弟没错，想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此对待朝香，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他无奈地摇摇头，不由为自己方才的言论感到一丝后悔。然而，朝香的脾气他不是没领教过，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听的吧。还是等晚上，她稍微冷静点了，再打电话确认一下情况吧。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2 翌日清晨。 背着硕大的旅行背包，朝香下楼时感觉有点摇摇晃晃。想的太多，一晚上没睡好，此刻她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疲软。但是，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事，她不得不强自定下心神，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当日没有东京直达出云机场的航班，无奈之下，她只好选择东海道新干线，到大坂后转山阴本线去出云市，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到八云山的巴士。 照这个路线，估计得两天才能到八云山……朝香轻轻嘆了口气。没别的办法，还是赶紧打车去赶新干线吧。她快步走出住宅楼。 “朝香!” 身后响起伸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朝香惊讶地看着伸，对方和自己一样，一身轻便的装束，背上鼓鼓囊囊的行囊看起来比自己的还大，分明一副即将远行的样子。“难道你也要去?”她疑惑道。 “是啊，这样会比较保险些，”伸笑笑，随手拦下一辆计程车，“我可不希望再出什么事了。” “真是小看我了……”虽然这么说，朝香还是很高兴，“你不上班么?” “学校放暑假呢，一直到9月份开学，我都是彻底闲着的。”他示意朝香上车，“你好象也还没找到工作吧，趁着有时间先解决当麻的问题吧。” 第33页 “……恩!”朝香笑笑，随口应了一声。她突然想起，昨晚忙着查八云山的资料，彻底忘记了给诊所打电话请假，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会不会就这么泡汤了?她的心头略过一丝不安。但是看看时间，才早上6点多，就算打电话过去也不会有人接吧……想不了那么多了，她迅速钻上车。 东海道新干线希望号列车，担任由东京至新大坂以及进入山阳新干线的特快列车，东海道新干线内中途只停东京、品川、新横滨、名古屋，京都及新大坂。东海道新干线大部份班次均为此类列车，每小时最多8班。 空旷的车厢里，朝香和伸坐在窗边的位置。上车后，朝香便只顾着掏出笔记本，专心致志地翻查资料。她的一语不发让对面的伸有点无所适从。犹豫片刻，伸还是出言打断了她的思路：“朝香，到了八云山后该去哪你知道吗?” “日暮村。”朝香头也不抬地答道。 “确定?你怎么知道的?”伸不由疑惑。当年的具体情况，当麻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是从哪知道的?虽然有时候，朝香看起来确实很象当麻，但是，伸还是无法完全信任她的能力。 感受到伸怀疑的目光，朝香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来。 “看这个，这是昨天我从网上搜索到的资料。”她迅速将笔记本翻开至某一页，递到伸的面前，“出云市八云山日暮村，十年一度盛大村祭，时间刚好是四年前的八月六日至十日，和你说的时间应该能吻合。四年前，出云市政府想将这个祭典当成一个旅游卖点大肆宣传，招揽全国的游客，但是遭到日暮村村民的一致反对。最后是政府让步了，没几天就撤消了和报社的gg协议。这是唯一可以搜索到的，四年前关于八云山的资料。” 伸翻了翻资料。那是四年前网络新闻的摘要，甚至还很明确地标示出了新闻的网址出处，看起来颇有可信度。不过，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日暮村……为什么要反对旅游宣传呢?”伸犹豫着问道，当然，他心里的问题远不止这一个。 “这个我没有找到具体资料。不过，估计是和民俗风情有关吧。”朝香回答道，“根据民俗神话，每年10月，全国的八百万神灵都聚集到出云大社进行神议，对于出云大社来说，则每年此时，举行盛大的‘神在祭’。这么看来，附近的小村庄供奉一些这样那样的神灵，保留了很古老的祭祀仪式也说不定。日暮村应该是属于这样的一个村落。一般这样的地方，都不是很喜欢外人的打扰。反对旅游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话是这么说。朝香的脑海中突然冒出八云山的地图，顿时在心里恨得牙痒痒。 “虽然地图上看八云山距离出云大社不远，但似乎是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当麻他们怎么会想到去那里?”翻出自己带的地图，不了解民俗的伸开始纠结这个问题。 “出云大社是日本最重要的民间神社，以结姻缘的神灵闻名!”朝香没好气道，“那两笨蛋，肯定是到那后听说了日暮村的祭典，于是想都不想就跑了过去!” “呃……”伸顿觉失言，汗颜之余赶紧陪着笑转移话题，“朝香你还真是行，民俗了解这么多，这些挺复杂的吧?” “还好，纯粹业余爱好罢了，我可没当麻那么专业!” 酸熘熘抛出这么一句话，她拿回笔记本继续翻看起来，不再说话。伸有点自讨没趣，也不语地转头看向了窗外。 “铃铃铃……”手机铃声适时打断了尴尬的沉默。 “名雪，怎么了?”朝香奇怪道，自己此次的行程，已经很清楚告诉她了呀，难道还有问题? “什么怎么了!?”对方的言语中明显不满，“你有没有跟单位请假啊?他们打你电话找不到人，打我这来要人了!” “呃?这个……我忘记了，”朝香顿时软了下来，“还是你帮我说一下吧，随便说什么理由都好，就说我摔断骨头了躺医院呢，十天半个月去不了……” “你还想不想去上班了啊?”名雪不客气地质问道，“他们打了你很多个电话啊!你怎么都不接?幸好你还记得再留个我的号码。” “啊?”朝香挠挠头发。果然是新干线上信号不好的缘故么?“我什么电话都没接到啊……” “你已经找到工作了么?”看到朝香挂断电话，伸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抱歉。 “没关系，”朝香笑着摇摇头，“还是先解决这边的事比较好。” 接下来，按照朝香一开始计划的路线，两人于下午终于到达了出云市，并且，很凑巧的赶上了一天一班开往八云山的巴士。于是，太阳西下的傍晚时分，两人已经站在了日暮村的村口。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3 虽然有热心村民的指路，但是筋疲力尽的两人到达村中唯一一家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了。 “东京来的客人吗?真是少见呢!”老闆娘浅津太太笑容可掬地招呼着朝香和伸，年过半百的她身材瘦小，穿着素雅的深咖啡色细纹留袖和服，花白的头发随意挽起。“这里离出云大社很近，可是交通不方便，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能来这的人少得可怜呢!”她笑起来给人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第34页 “可别这么说，现在流行踏青郊游，您家的生意会很兴旺的。”朝香也摆出一副笑脸寒暄起来。“这里，东京的客人很少吗?就我们两个?”她有意无意地环视了一下门厅四周，似乎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 “还有一位羽柴先生，前两天到这里的。不过现在不在。”浅津太太站起身来，麻利地找出两把钥匙，“我先带你们去二楼的客房吧。” “这是三春小姐的房间，对面那间是毛利先生的。”浅津太太轻轻拉开木格子擦门，那是一间十二、三坪的小房间。虽然家具不多且收拾很整齐，但是，泛黄的墙壁上有好几处水渍和粉刷剥落严重的痕迹，式样古旧的木质柜子和矮几上也充满也被岁月侵蚀氧化的痕迹，姜黄色的涂漆面早已黯淡无光，头顶上，一个最简陋的灯泡微微晃动，发出昏黄色的光线。 “这个……我们这客人少，很多东西也就一用用了十几年，希望两位不要太见怪，呵呵……”见两人均是沉默不语，浅津太太不由自嘲般开口解释。 “没关系，挺好的，谢谢!”朝香笑笑答道。 “晚饭稍后送来。如果有什么问题请尽管跟我说。”言毕，老闆娘交出另一把钥匙，便轻轻离开了。 “当麻就住在这里，”伸疑惑地看了看这条不算长的走廊。客房都在这了，不足十间。这么容易就找到他了吗? “日暮村就这么一家旅馆，在这里见到他很正常。”朝香一副根本无所谓的神情，自顾自地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行李，“我又不是来找他的!” “你打算怎么找?”伸始终纠结这个问题。 朝香略一思索：“暂时没确切的思路，不过，可以先去打听一下当年的村祭。说不定和那有关。” 然而，似乎是朝香想错了。 面对神情严肃的两人，前来送饭的浅津太太却只是笑着称没什么特别的。“那只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惯罢了，要说祭典本身，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她解释道，“不欢迎外地游客的理由么，其实也很不好意思告之大家。我们村子旁边的树林里，有几个地方地势比较危险，万一有人因此出事就麻烦了。再说，你们也看到了，全村就我们这一家经营旅馆的……” 这样么?伸思索着没有答话，但是他感觉说不出来的奇怪。“似乎不太对劲啊。”看着浅津太太的身影消失在下楼的楼道口，他悄声对朝香说道。 “没错，很不对劲。”朝香肯定地点头，“虽然说得那么流利，但她眼神躲躲闪闪的，从头到尾没看过我们一眼。当然，她的说辞也很奇怪。” “你的意思是……?”伸有点不理解。 压低声音，朝香开始说出自己的疑问：“只有一家旅馆的话，只要能赚钱，相信村长会带头支持多开几家的;再说了，自带帐篷也是很流行的旅游方式。若说树林里的危险地势，那做成地图公示，并告之每一个来这里的人，这是个最容易想到也非常有效的方法。或者说做得更绝一些，可以把树林封起来，挂上醒目的标示防止外人进入。这样一来，再有人进去出事，村子本身也不会担太大责任了……但是，按照网上查到的资料，他们选择的却是对自身负面影响最大的做法。” “确实……”伸颔首问道，“那么，是这个村子本身有问题吗?” “应该是这样的，”略一思索，朝香如此答道，“或者说，是那个村祭有问题。” 会是什么问题呢?伸疑惑，但是看到朝香同样疑惑的神情，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提。不过…… “一会当麻回来了，你要不要去问问他?”内心挣扎了良久，伸还是问了出来。 “问肯定是要问的……”虽然这么说，朝香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听到如此没有底气的回答，伸的心里不由又增添了另一重新的忧虑。当麻，该要生气了吧，我这么自作主张地告诉了朝香，还跑到这里来……该怎么跟他说呢? “唉……!”两人同时重重嘆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楼道里传来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难道是当麻……?全无心理准备的两人顿时脸色一变。伸迅速站起身来，想去把没拉上的格子门关好。然而，走到门口的他，却正好撞上了无意间看过来的，当麻的视线。 “伸，朝香……?你们……”片刻的惊疑过后，当麻的脸色瞬时间阴云密布。“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他冷冷喝问道。 “当麻，我……”从未看到过当麻如此凌厉的神色，朝香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愣愣地坐在塌塌米上，没由来地感到伤心委屈。 “当麻，出来说话。”看到气氛不对，伸急忙拉着当麻下楼去了。 “你为什么要过来!?居然还带着朝香一起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远离旅馆的树林边，当麻一把抓起伸的衣领，怒不可遏地质问。 “不是我带她来的，是她自己要来。”伸平静地直视当麻，“我们都很担心你。” 第35页 “轮不到你们管!”当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不需要别人插手!!” “那么，你打算处理到什么时候呢?”使劲扳开当麻的手，伸反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走出那段回忆呢?已经四年了啊!” “四年……就算四十年，也不能说明什么!”当麻决绝道，“没有找到依光，这事就不算完!” “当麻，你……”正想反驳，伸却突然看到，当麻身后不远处，站在大树后面探出半边身子的朝香。她听到了吗?伸有点无法想像朝香此刻的心情。 “总之，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多管闲事!明天一早就给我回去!”当麻气沖沖地丢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他完全没发现异常，看到伸不说话，只以为是自己占到了上风。 “朝香……”伸为难地看着树后的人。 “我没事……”朝香呆呆地看望着当麻离开的方向，眼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流，“我不会走的……不把案件查个水落石出，我是不会离开的……” “朝香，你……”伸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先回去吧……”他疲倦地摇了摇头。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4 深夜。月光如水，寂静地洒到窗外的树影中。 时间已将近凌晨一点，但是在黑暗中辗转许久，朝香始终无法入眠。当麻的反应，她并不是没有预料到，但是竟然愤怒到如此地步……她突然想起，徵士生日宴当天，当麻向大家介绍自己时反常的冷漠态度，原来如此啊，终于解开了一个谜，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阵揪心的疼痛感。 月村依光……心中闪过这个名字的瞬间，朝香突然拿捏不住，该不该恨她呢?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走廊的另一头，一点昏暗的灯光还没有熄灭，那是当麻的房间。 擦干泪水，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朝香起身整整衣衫，打开格子门悄声走了过去。 “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事吗?”听到敲门声前来开门，看到朝香一脸沉静地跪坐在门边走廊上，当麻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但马上恢复了淡漠的语气。 “当麻，对不起……我太自作主张了。”低着头，朝香的道歉听起来无比轻柔。 当麻不由讶异：“你怎么了?进来说话吧。” “我……不进去了，”朝香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外面，“很抱歉，惹你生气了……我只是……” “别多想了，”看到对方没有进来的意思，当麻只得在门边盘腿坐了下来，“你们是想帮我，我知道的。对着你们发火，是我过分了……不过，依光的事，我还是希望自己解决。” “当麻，对不起……我不该介入的，可是……我不想你一直伤心，我……”朝香紧咬着下嘴唇，眼框湿润的感觉又回来了。说谎并不是她擅长的，但是，无论如何，她说不出来八云山的真正原因是出于对月村依光的强烈嫉妒。 “当麻的心情，我很理解……真的……”朝香颤抖的声音听来有点无助的感觉，“我……我只希望……当麻能快快乐乐地生活着，而不是停顿在回忆中。我……怎样都好，我一定要留下来……就算你赶我，我也不走……” “唉……”当麻重重嘆了口气。事到如今，朝香的心意，他怎可能还不知道。然而，该怎么回应?这是他始终刻意回避的问题。更何况，在这个充满回忆的日暮村，月村依光——这个名字就象一道无处不在的魔咒，紧紧箍住了他。不可以看其他人，想也不可以想，问题还没有解决，那是自己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就算我真的赶你，你也不会走吧……”当麻苦笑着轻轻摇头，“你这么倔强……我怎么赶得走呢。” 这么说，你总算不会逼我离开了吗?朝香说不清楚，心情究竟是欢喜还是酸涩…… “当麻，依光……依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抬起头，直视当麻迷茫的眼神，她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一直憋了很久的问题。 “依光……”沉默片刻后重新开口，背光的阴影中，当麻半侧着的脸上满是凄楚的神情，“她是个温柔的人……” “四年前，离我毕业还有半年的时候。”当麻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了开口，“早稻田的研究生院组织了一个历史专题讲座。我是负责发言的学生代表，而依光则是学生后勤的一员，我们就那样认识了……她并不是很漂亮的那种，性格也没什么抢眼的。只能说，看起来乖巧文静。当时，我完全没想过会和她有什么发展。后来，周围同学起闹，我被他们逼得没办法，约她出来吃饭什么的。一来二去，就自然成了校园情侣……” 说到这里，当麻颓然地笑笑。这些封尘的往事，连伸他们也从未曾告诉过，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朝香说。不过，此刻他真的很想将心中的苦闷倾吐一空。 第36页 “她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很尽心。可惜那时的我不懂……”他嘆了口气，继续道，“后来，暑假的时候她约我来出云。对于出云大社那种人很多的地方，我本来是没太大兴趣的。但是后来，偶然间在旅馆中听说了日暮村的村祭。好奇心发作，我于是顾不上其他，拉着依光赶到了这里。再之后几天……她就失踪了……” 一个被草草收尾的故事，但是……看着沉浸在过往中的当麻，朝香不知道该怎样出言安慰。 “当麻……”一开口，朝香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若是依光在，那该多好。虽然是个令她伤心的想法，但自己彻底成了局外人。事实就是这样吧…… “朝香，抱歉……”当麻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心思，“不解决依光的事，我绝不会做其他任何打算。这是我的责任。” 这是拒绝我吗?意料之中呢……朝香惨然地笑了，早该如此的吧…… “不用说抱歉，”朝香的声音听起来出奇的平静，“我……我只要当麻以后都能快乐，其他的不重要。” “朝香……”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当麻有点手无足措。 “算了，不说这个了，”朝香话题一转，“还是先讨论一下怎么找人吧。” “恩……”一说到现实问题，当麻的头脑终于开始冷静下来了，“这件事，说来很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朝香有点吃惊，当麻也会说“不可思议”? “恩!只能用这个词语形容。”当麻肯定地点头，“那天是我们到日暮村的第三天。那天傍晚，依光一个人跑下楼去，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我是看着她下楼的，但是其他所有的人都说没看见……” “下楼的话，应该第一个就可以遇到浅津太太啊。”朝香疑惑，门房的位置，楼梯上上下的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当时不在位置上。”当麻回答道，“下了楼梯就是正对着路的旅馆大门。当时有好几个村民坐在稍远的树下纳凉聊天，但是问过后也说没看到她出去。” “这样的话，很明显有人说谎了。”朝香不由得想起，傍晚时分被问及村祭时，浅津太太的异常反应，难道是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当麻答道，“并且，一个人说谎的可能性明显大过几个人同时说谎的可能。我比较倾向于浅津太太。” “同感!”朝香细细说了一遍傍晚的事，以及自己的想法。 “因为你们是初来乍到，所以突然问起才会有这样的效果吗?”当麻惊疑，“虽然怀疑，但我从没发现过她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想……事情不会简单的。”朝香忧心忡忡，“如果我的推理成立，那就是整个村子都有问题了。” “这个……”当麻皱着眉头久久不语，难道说…… “我再仔细想想，”这么说着，当麻迅速站起身来结束了谈话，“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好吧。”朝香不由暗自嘆了口气。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5 离奇的失踪——但是这个所谓的“离奇”，只能建立在浅津太太和当时在旅馆旁纳凉的村民们都没说谎的基础上。当麻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只是，找不到证据。那么，刚才自己的话，是不是给了他某种提示呢?真的是浅津太太吗…… 朝香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看看手机显示，已经是凌晨快两点了一整天的车马颠簸已经很劳累了，偏偏又一直情绪绷地紧紧的。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问题，她突然感到体力和脑力的透支。罢了，先休息吧。还有很多细节，可以明天找当麻继续讨论……这么想着，朝香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然而，第二天早上。 “当麻已经出去了?”朝香一出来就听到这么个消息，不由得愣了，“怎么会……”会错意了吗?还以为他会和自己一起行动了，果然还是自作多情了? “没办法，”对上伸关切的眼神，朝香故作轻松地摊摊手，“他查他的我查我的，本来就该这样……” “三春小姐，毛利先生，”浅津太太满脸堆笑地从楼梯口走来，手里端着硕大的托盘，“你们已经起来了啊，这是两位的早饭。”说着，她跪坐到塌塌米上，把食物一样样放到桌子上。 “啊!谢谢!”伸连忙蹲下来帮忙，“还要劳烦浅津太太送上来，真是辛苦您了!” “不客气，请慢用!”站起身来，浅津太太掖平整和服下摆，转身便想离开。却不想朝香突然叫住了她。 “请问一下，”她急急开口道，“四年前举行村祭的时候，羽柴当麻也是住这里的吧。”她指指走廊另一头，当麻房间的方向。 又听到朝香说起村祭，浅津太太的眼中略过一丝不安的神色。“是的，他当时确实住在这里，同来的还有一个女孩。” “那女孩名叫月村依光，根据当麻的说法，四年前在您的旅馆中神秘失踪了。”透过厚厚的黑框眼镜，朝香的视线直指浅津太太。第二次看到异常的反应，她敢肯定，这位旅馆老闆娘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这件事，您是否知道些什么呢?”虽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但明显不带友善的语气让人听来颇觉得刺耳。 第37页 浅津太太讶异地看着朝香，眼神渐渐也有了变化。“原来你们是羽柴先生的朋友，”她皱着眉头道，“你们也是来调查这事的吧。没错，当年确实是很遗憾，人到现在还没找到。但是三春小姐，作为羽柴先生的朋友你为他担心，这个我理解，但是也没必要用警察审讯的口气来问我吧，难道你在怀疑我?” “您多虑了，我只是想了解当年发生的事而已，没别的意思。”收回直盯着浅津太太的目光，朝香的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这么说真是太过分了!”浅津太太轻声嘟囔着，神色不悦地离开了。 “朝香，没必要这么说吧。浅津太太似乎生气了。”伸不解地看着朝香，难道过了一个晚上她还没恢复冷静吗。 “我故意的!”朝香撇撇嘴，端起饭碗开始吃早饭，“当麻做事就喜欢求稳，虽然怀疑，但肯定不会这么问。你也看到了，我一提这事，浅津太太的神色又变了。她肯定隐瞒了什么没说出来!” “好吧好吧，就算是这样吧。”伸无奈地嘆了口气，也开始吃早饭，“那你是把她当作嫌疑人了吧，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呢?” “嫌疑人说不上，不过她肯定多少知道点东西。”朝香纠正伸的说法，“有关那个村祭，一会我们先去村里打听一下吧。” 然而，村民们也不约而同一副忌讳莫深的态度，什么都不愿意说。一个上午，两人没有收穫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这下麻烦了吧。”伸的神情看起来有点为难。 然而朝香却仍然一脸平静。“这是意料之中的，”她说，“如果很容易就能找到线索，当麻怎可能花了四年还没解决。我有预感，事情的真相一定出人意料的复杂。”说到这，她猛地想起，昨天晚上当麻皱着眉头久久不语的神情。难道他想到什么了吗?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做的事情，肯定是当麻早已经做过了的，虽然不排除他遗漏了某个线索的小概率可能性，但是，基本上应该是一条死路。 现场百遍，这是作为侦探的基本功，尤其在案件胶着的时候，更是不可省略的功课。翻翻笔记本，全村四五十号人基本都已经问过了，那么，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朝香的眼光不由得飘向村边的树林，那个浅津太太说地势危险的地方。 “伸，下午有巴士去出云市的吧，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跑一趟?”朝香突然开口问道。 “谈不上麻烦啦，”伸疑惑地应了下来，“怎么了?” “既然没办法从村民下手，那只好绕点远路了。”朝香解释道，“我想起你帮忙，去古志局和民俗馆查日暮村的资料。” “关于那个村祭的吗?” “不光是村祭，”朝香摇头，“有关这个村子的传说、历史、民俗，只要有记载的，我都要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息息相关，不能分割开的。” “这个……我不是很懂民俗，还是你去比较合适吧?”伸提出疑问。 “没关系，我已经大概猜到了，只是需要证据确认。”朝香摆摆手，示意伸无需多虑，“我留在这里，还要去找点其他东西。” “朝香，我还有个疑问……”伸犹豫着还是开口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想到了什么。但是关于历史民俗，当麻也很在行的。我想，他应该也已经查过了才对。我们再走老路，有意思吗……” 闻言，朝香思索了片刻，道：“若是一般的案件，我自然可以直接去找当麻要资料，但是事关依光……当麻不想要任何人插手，我只能尊重他的想法。既然选择留下来查案，那我的资料就只能是自己去找。” “你……和当麻谈过了?”伸讶异地看着她。 “恩，”朝香无奈地笑笑，“我还以为可以和他一起行动……结果，今天早上还是把我丢下了。所以啊，我只好自力更生咯!” “何必呢……”伸嘆息着摇头，不知道究竟是说朝香还是当麻，“那么，我一会回去收拾东西，估计得明天下午才能回日暮村了。这段时间，你就自己注意安全吧，有什么问题记得电话联繫。”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6 于是，午饭过后，朝香便独自进入了森林。 出云，这个历史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的古老地域，其实还存在着许多鲜为人知的陋习，尤其在这种偏僻闭塞的小山村。朝香隐隐怀疑，那个神秘的村祭，其中可能包含有常人难以理解接受的部分，甚至人祭也说不定。 朝香忽然没由来地感到，依光的失踪绝对和这个祭祀有关。她赶紧摇摇头，如果那样，也太残忍了吧。不知道当麻是不是也这么想，不过，同样作为民俗爱好者，又是慕名赶来观摩的，要说他没想到过自己方才想到的内容，那是很不可能的。那么，当麻应该也是查过了的吧?有没有什么发现呢? 午后的森林里，暑气逼人，满眼油画般浓墨重彩的茂盛绿色，却看着更觉闷热异常。蝉鸣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一切看起来无比正常平和，但是…… 是错觉吗?朝香总觉得这个见不到一丝人影的寂静森林里，瀰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诡异气息。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心中的不安却反而更甚了。面对未知的危险，人都会产生或强或弱的预感，虽然科学尚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朝香莫名心悸着，预感正在警告她，前面有什么东西正不怀好意地守着。她不由感到一阵疑惑和胆怯，然而，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打退堂鼓。强压下心头的异感，朝香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 第38页 森林的深处是一个可容三人并排走入的山洞。从不远处的外围观察，里面一片漆黑什么光线都没有，似乎内部相当幽深的样子。洞沿的石块被人为打磨得很整齐光滑，洞口左右是两座年代相当的地藏像，上面还繫着祭祀用的红色布条。看那颜色还红得很鲜艷，分明是不久前刚系上去的。 难道，这个洞穴就是那个神秘村祭的进行地点?朝香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但是，就这么进去吗?她突然觉得一切太顺理成章了，就象是被计划好的一样。这么好找的话，当麻应该也发现了才对，那为什么还没有解决事情?难道与依光无关?如果真的无关，那自己是进还是不进?站在洞口，朝香在进行剧烈的思想斗争。 就在犹豫的关头，身后的灌木丛中传来沙沙的响声。急速回头，朝香只看到密林间一晃而过的黑色身影。有人——!? 惊觉自己被跟踪了，她不禁自责疏忽。思索片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朝香还是选择了暂时撤退。在尚不熟悉的情况下单枪匹马地深入对方阵营，是非常不明智的做法，经历过刽子手的案件，她的某些思路也渐渐成熟起来。反正，伸明天下午就能回来，到时候再来查探不迟。或者，可以先去问问当麻…… 走在返回的路上，朝香赶紧摇摇头，尽量不去往这个方向想。既然说了要自己查，怎么还一直想着去问他呢?虽然基本已经冷静下来，她的固执还是不免孩子气了些。她并不是不知道这点，但是性格如此。自己不是个很轻易就能软下来的人，昨天晚上肯主动去道歉，这已是极其难得了。本以为谈的挺好，却不想一觉醒来还是被当麻甩掉了。当然，当麻或许也有其不得已的理由，不过……朝香始终觉得心里不舒服。 坐在客房里，朝香一边翻看着笔记本，一边在脑子里盘算着。日暮村的资料，不出意外明天下午就可以一目了然了，根据今天走访过的村民们的态度，应该和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那个村祭，难道真的是人祭?她有点不愿意这么想，不过，现实似乎并不乐观…… “哗——!”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身后的格子门被拉开了，当麻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仔细将门关严实。“好在你没进那个山洞!”他的声音不高，但却有着不容质疑的严肃。 “山洞……”朝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跟踪我!?” “跟踪你的不光我一个!” “什么意思?”朝香不解，“你是说，日暮村里有人在跟踪我?为什么……” “你还没想明白吗?”当麻不由得嘆气，“那山洞便是村中举行祭祀的地方。虽然我当年没亲眼看到祭祀的场景，但事后也搜集了很多相关资料。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那个村祭，百分之百就是人祭。所以，那个山洞是村民们重点看护的地方。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发现这个秘密的。” 果然没猜错，不过…… “不对啊，”朝香疑惑地问道，“我站在洞口的时候，可没人拦我啊……难道……?”眼神一紧，她突然想到了。 “你若想进去当然可以，不过估计是走不出来的了。”环视四周，当麻压低声音说道，“我本不想告诉你，但是，现在你也看出来了吧。这村子，整个都是有问题的。” “谢谢你……”朝香垂下头，当时发出声音提醒自己的原来是当麻，肯定是怕自己又卤莽了，“那么，你一定也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人祭?”想到这个问题，她突然感到一阵紧张，“八云山山神的神婚。”当麻淡淡道，“寻找二十岁上下的**，将其活活埋入八云山——这就是整个村祭达到**时进行的人祭，十年进行一次。”他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感**彩。 “活埋吗……?”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当麻说出这个词，朝香的脸色还是变得很难看了。“真是残忍……”虽然这在古代是很常见的祭祀形式，但很难想像竟还存在于现代社会中，而且，自己此刻就置身这个环境里。 那么，思路重新回到依光这边。她的失踪，恐怕很难有脱离这个祭祀的其他解释了吧。不过，**……吗?朝香的脑海中闪过这么个非常不合时宜的想法。脸一红，她赶紧甩头调整思路。 该怎么办?虽然案件背景都拼凑地差不多了，但是，敌对的似乎数量着实不少。朝香咬着大拇指偷偷看向当麻，和这傢伙联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正面说服他很难。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该强硬一把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嘴角挂起一丝悽然的笑。 “原来，这个村子搞人祭啊!”朝香突然提高声音，用极其夸张的语气惊讶道，“要传出去，日暮村可就完了呢!” “朝香，你……”不了解对方的想法，当麻被这突然的举动惊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格子门再度被重重拉开。 “这是你的晚饭，三春小姐!” 浅津太太神情阴郁地跪坐在走廊上……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7 当麻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冷着脸的浅津太太一言不发，一边的朝香则是满脸挑衅般的神情。 第39页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到浅津太太离开，当麻迫不及待地拉着朝香问道：“这么做等于是暴露了自己，其中的危险性你难道想像不到吗?他们随时可能杀了你!” “我怎么会想不到，”朝香略带惊讶地看着当麻，这傢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意图吗?“中国人有句古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对付这群傢伙，只有出险招，才能搅乱他们的阵脚，把他们的狐狸尾巴逼出来。然后，才能谈解决你的问题。你说是不是呢?”她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做法。 “太冒险了，”当麻摇头嘆息，“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是一条线上的。就算会功夫，你当这四、五十号人好对付么?再说了，他们若要对付我们，完全可以不用硬碰硬的打架，吃饭、睡觉……可以袭击的机会太多了，我们会防不胜防的。” “我们?”朝香轻轻反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终于认同我是同一阵线的了呢，真不容易。” “你……”面对朝香，当麻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并不想把你卷进来的……”沉默半晌，他无奈道。 “现在这么说可迟了呢!”朝香摆摆手，示意他不需多想这个问题，“还是先来商量一下吧，接下去该怎么做?” 当麻重重嘆了口气，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今天晚上伸不在，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趁这个时候行动。我们得先有所防范。” “这么快?”朝香有点愣住了。 “这么想吧，”当麻苦笑着给她解释，“虽然村民们应该还不知道伸功夫了得，但是按照一般人的想法，两个人总比三个人好对付，这很容易想到吧?” “恩，然后呢?” “然后……”当麻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假设他们今天晚上得手，我们被莫名其妙地杀死在梦里。然后，全村上下，齐心协力地处理善后，等到明天傍晚伸回到这里，怎么都找不到我们了。于是，村民们告诉他，那两个人走进了森林，一直没看到出来……” “难道……!?”朝香吃惊地看着当麻，“你……你已经想到了……?” “当我查到这里的人祭时，就想到了……”当麻笑地有点无奈，“伸他们也劝过我好多次。不过，我是侦探，只能用事实说话。没有找到证据之前，我不会放弃的……更何况，事情会变成这样，完全是我的一时兴起导致的，我必须负责任……” “当麻……”朝香侧头不语地看着他。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先不说这个了，”当麻突然话题一转，“今天的晚饭是浅津太太听到我们的讨论之前送来的，暂时不会有问题，所以可以放心地吃。但是这之后就难说了。你带了应急食物的吧?” “恩，有压缩饼干。”朝香神色紧张道，“我一个人吃的话，大概够吃两天吧。” “可以让伸在出云市多带点回来，这不是太大的问题。”当麻点头，“赶快吃完饭收拾东西，我们得转移地方了!” “现在!?” “越快越好，”看着不远处风声做响的树林，当麻不无忧虑的说道，“他们在策划对我们下手的同时，一定也会加强对那个山洞的看护。会在树林里设置陷阱也说不定。我们必须得看着，他们是怎么布置的。” “这样的话，可以现在就去山洞里探查吧?趁他们还没布置好。”朝香提出异议。 “不行，”当麻想也不想，直接摇头否决了她的建议，“那里平时都有人看着的，现在贸贸然过去，只怕村民们第一时间就会全部聚集到那里，把我们解决了。况且我也没进去过，这么赶时间，到最后肯定更吃亏。” “也是，”朝香回头一想，“那就抓紧时间吧。” 于是，不多时间后，借着微微的月光，两人从朝香房间旁的大树偷偷离开了。 “好象真的是麻烦了呀。”朝香回头看着旅馆，一直没什么人的冷清地方，忽然间冒出好些人，神情肃穆地纷纷往里走，还尽量放轻了脚步声不说话。虽然光线不是很足，但足够朝香认出来了，那些都是日暮村的村民。 “厉害啊……”她不得不佩服当麻的先见之明。若此刻自己还留在二楼的客房，估计不会想到楼下已经大变样了。如果真要面对面和这群人动手，还真看不出自己的胜算有多大……这么想着，朝香不禁悄悄汗颜。 “他们的动作很快，我们也要赶紧了。”当麻压底声音说道，“快走吧!” 林中的山洞，果然如当麻预见的那样，洞口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个村民。 “我们是山神的子民，守护山神的圣眠不被惊扰，是我们必须尽到的职责!”人群中，一个四五十岁的的男子正在激昂愤慨地发话，壮硕的个头明显是山里人特有的。朝香记得，他是日暮村的村长村吉。 “现在，有两个可恶的外人想冒犯我们尊贵的圣灵。我们必须严惩他们!”村吉还在恶狠狠地说着，“找到他们!将他们的生命祭献给神圣的山神!!” 第40页 “好——!!”村民们挥舞着双臂，呼声无比高涨。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朝香只听得头皮发麻，背上已是冷汗涔涔了。“我……我好象真的做错了……”她开始有点后悔在旅馆的任性举动。 “不要说话!”当麻一把捂住她的嘴，“他们在分派山洞内部的轮值，仔细听好了!” 朝香郁闷地瞟了瞟当麻，地理奇差的自己，怎可能从这种对话中拼凑出一张可以在现实中使用的地图?不过，应该难不倒身边这个天才吧。看着他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朝香只好撇撇嘴，一声不吭地等他说话了。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8 半晌，看着**的村民们纷纷散开各就各位，当麻才算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沿着入洞的那条路一直往里走，可以到达祭祀举行的洞底位置。”当麻将声音压得很轻，“路的左边有一条支道，通到祭坛左边，是祭典中专门押送人祭的，其中有两个岔道，路的右边也有两个岔道，这些可以不用管。现在，通道和岔道里都有人在守着，里面的祭坛也有十来个人。” “那怎么办?”朝香疑惑地问道。 “等!”当麻斩钉截铁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为什么?”朝香不解，“半夜2、3点是人最感疲倦的时候，我们趁那个时候冲进去，应该还是有成功把握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是去干什么?”他眉头一皱，不得不给眼前这个有点搞不清状况的傢伙做说明，“我们进山洞是为了调查，如果动作太大，对方转移或者干脆毁灭了我们要找的东西，那不是白忙了吗?”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朝香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被当麻说的一愣一愣的。 “等到明天傍晚，伸回来了再行动!”当麻的回答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好吧……”朝香扁扁嘴，有些不情不愿地看了看天上，夜才刚刚开始。“我们，难道一晚上就这么呆在林子里?”说话间，她伸手掸了掸围在耳边有些肆无忌惮的蚊子。 “没错!”当麻点头，“好不容易转到暗处，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了。山洞附近进出的人太多，撤远点比较保险。”说着，他仔细环视起四周一片黑压压的的林子。 如果那村民们没想到搜山，应该能熬过一晚上吧。当麻对这个判断没什么把握，但是事到如今已没有其他选择了。这么想着，他悄悄示意朝香先离开这里。 出云市，古志局。 一无所获啊……好不容易赶在古志局下班以前到达了，伸却没有发现任何与日暮村有关的资料。明天赶早去民俗馆看看吧…… 这么想着，伸摇头嘆息着走到资料室门口，接过看门老阿姨递过来的签名册，正要挥手写下自己的名字，却突然看到…… “高宫壬太郎!?”他不由得愣了，高宫警官吗?看日期也不过是今年，他也来了这里?纯粹观光旅游吗?还是……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顾不得对面老阿姨投来的、颇不友善的目光，急急指着这个名字问道：“这个人，请问您对这个人有印象吗?您还记得这个人吗?” “不知道!”老阿姨看都不看册子，一脸不耐烦地只想赶走眼前缠人的傢伙，“我们已经下班了，如果没什么事，你也快点离开吧!” “呃……抱歉!”伸这才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时钟，“耽搁您下班，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走!”说罢，他匆匆往门外走去。不管怎样，至少有辽的电话，不愁找不到人。说不上为什么，伸总觉得必须联繫一下高宫警官。于是，给琉璃报过平安后，他就电话给了辽，要到了高宫警官的电话号码。 “高宫警官，很抱歉这么突然联繫您。我是毛利伸，真田辽和羽柴当麻的朋友，我现在正在出云……”虽然不是初次接触这位长辈，但是电话还是第一次，伸不由得有点紧张。 “毛利吗……你难道是在调查日暮村?羽柴他……他告诉你什么了吗?”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惊讶。 “呃，当麻他……”伸欲言又止地犹豫着，拿捏不准到底该不该向高宫警官明说这件事。 “月村的事，羽柴终于想通了么……”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高宫警官很清楚伸和当麻的多么过命的挚友，是以他根本没往其他方向去想。“愿意把事情告诉你，看来他确实在进步了……”言语中很带有些欣慰。 “这个……不是这样的。”看来，他知道月村依光的事。伸沉吟片刻，终于决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他。 于是，接下来近二十分钟，高宫警官静静地听着伸的叙述，没有作任何打断。 “我刚从古志局出来，在那里的资料室登记册看到了您的签名……”结束了对事件状况的说明，伸终于将问题切入核心部分。“您是不是也调查过八云山的日暮村?”他小心地问道。 “是的，”高宫警官的声音听来有点疲惫，“羽柴……我多少也希望能帮上点忙。不过，能查到的东西少得可怜啊……” 第41页 “你是否知道什么?”伸紧张道，“能否请告诉我?” “谈不上很重要，”电话那边答道，“我只查到有关这个村庄的几个传说，都是有关山神迎娶凡女的故事。羽柴对历史民俗很熟悉，他断定，日暮村是日本少数几个仍保留了人祭陋习的村落……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 “人祭!?”伸惊讶，朝香说已经想到了的，难道就是这个?那留她一个人在村子里，岂不是很危险……他开始懊悔自己的离开。不过……“为什么警察不出面干预呢?这应该算是谋杀吧。”伸很疑惑。 “出云市警局的处理方法，我也不知道。”高宫警官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不过，警察立案是必须得有证据。若是把所有相关事物都销毁或者藏匿到找不到的地方，那他们肯定也束手无策的。” “这样吗……”伸的脑中闪现出毁尸灭迹这个词语，不由得心头一凛。且不说依光究竟是怎么回事，朝香跑到日暮村可完全是为了当麻，虽然她会功夫且身手也不错，但全村那么多人，很难保会不会寡不敌众。若朝香也出事了……他不敢想像以后当麻会变成什么样子。 “谢谢您告诉我的消息，我想我大概知道情况了。现在朝香一个人在村子里太危险了，我得赶紧回去。”这么说着，伸结束了和高宫警官的通话。正急急忙忙地想拦一辆愿意连夜赶去村子的的士，却刚好收到当麻发来的信息。 “我和朝香在一起。情况有点变化，你明天直接回来估计不安全。我仔细想想办法，然后告诉你具体应对方法。你保持手机开机，我们随时会联繫你。注意：为安全起见，简讯联繫!不要打电话过来!” 怎么了? 伸有点一头雾水，自己才离开没几个小时，就一切都变了吗?当麻和朝香言归于好了吗?这样也好。看起来两人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妙，一起行动比较稳妥，至于自己么……不善于推理猜测的伸，只能信任当麻的安排。 不过，依光的事，为什么高宫警官会知道呢?伸感到很奇怪。当麻和高宫警官，看来也有一段自己不知道的过往吗?得找机会问问当麻了。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9 林子深处一片静谧。没有想像中那么伸手不见五指，透过头顶的枝叶，照射进来的月光还是很明亮的。 “和伸联繫上了?”朝香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过四周太静了，她还是被自己的说话声吓到了。 “恩，”当麻一边轻轻点头，一边警惕地四下打量着。没搜山吗?庆幸之于，他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个疑问。 “朝香，你是怎么发现那山洞的?”当麻突然问道。 “我到树林里来转转，想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的。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有问题吗?”朝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 “那你怎么会想到树林呢?”当麻紧接着问。 “浅津太太说起过这里，我就来看看了……”说到这，朝香突然眼神一紧，“难道……!?” “我想，这应该不会是巧合才对。”看到朝香神情突变，当麻如此缓缓道来，“若浅津太太不提起，你会想到进来吗?外界，有关日暮村的资料信息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所以，能专程来到这里的人，可以说都是好奇心旺盛行动力过人的。在这种人面前，有意无意地提到点什么，十之八九都会採取行动吧。所以说……” “所以说，我被算计了?”朝香愕然，自己完全没想到这点。不过当麻说的也有道理。若这么容易查，没理由他四年了都没动手。“那么，他们难道是冲着我吗?” “很有这个可能。”如此回答着，当麻却略微犹豫了一下。当年带着依光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他也向浅津太太打听村祭的事，对方给出的回答，基本和朝香听到的相差不远。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心理陷阱了。可是也不对，若说骗走依光是为了人祭，那这次骗朝香和伸又是为什么呢?离下次村祭还有足足六年呢…… 难道，这其中还另有隐情?资料掌握不足，当麻只能作出这么一个无甚把握的推断。 “当麻，我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朝香突然开口，“浅津太太的店……为什么这个村子会有一家旅店呢?照道理说，保留了人祭行为的古老村落，既然不欢迎外人到访，那也应该不可能开设旅店啊。很多被发现有人祭仪式的地方，甚至连留宿外人都是被严格禁止的……仔细想想，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的确……”当麻轻轻嘆了口气。看来，浅津太太的身上果然还有自己未猜透的秘密，得找时机回去会会她吗?他忽然有点拿不定主意。 “我们今天就露宿这里了吗?”朝香伸手掸了掸蚊子，皱着眉头问道。山里的蚊子可不比东京市区里的那么迷你，一只只都大得可怕，叮起人来又狠又准的。刚才在山洞附近已经领教过后，她不禁有些害怕了。 “恩，没办法的事，”当麻答道，“今天晚上只好呆在这里了。为了预防村民们随时可能搜山，不能都睡着了，上半夜你睡吧，我来看着。到凌晨两点我会叫醒你，换我睡觉你值班。”他若无其事地安排着，微光中完全没看到朝香的脸一下烧红了。 第42页 “好……好吧……”呆了半晌，朝香才结结巴巴地如此答道。 与此同时，没有客人的旅馆中依旧灯火通明。 门厅里，十几个村民或站或坐，清一色神情冷峻地看着浅津太太。 “你该不会故意放他们走的吧!?”开口质问的是村吉的儿子清一郎，一个矮个子的年轻人。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带着人赶来，不料还是扑了个空，恼怒之余，他不由开始迁怒起浅津太太来。 “怀疑我是毫无道理的。”浅津太太冷冷答道，“我难道还能对这个村子怎么样吗?” 村吉清一郎恶狠狠地瞪着她。现实的状况让他完全不相信浅津太太，不过她说的话确是事实。“你的女儿还在我们手上!你最好牢记这一点!!”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往外迸出这句话。 “我当然明白，劳烦你们费心了。”说起女儿，浅津太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凄楚，不过她随即便恢复了冷硬的神情，淡淡地如此说道。“清一郎先生，您若有时间在我这唠嗑，还不如赶快带着你的人去树林里好好找找吧。他们应该在树林里没错。” “急着想赶我们走吗?”清一郎嘿嘿笑道，狰狞着脸猛地逼到浅津太太跟前，“我会去的，不过是在彻底搜查过你的旅店之后!”说着，他对着身后大手一挥。身后的村民们得到命令，一下散开，开始了对旅店的彻查。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浅津太太终于忍不住动容。 清一郎回答地理直气壮：“一切为了村子着想!” 为了那荒唐的人祭!?浅津太太紧咬着下嘴唇，愤恨地瞪着清一郎。“你们会得到报应的!”她诅咒道。 虽然出身于这个闭塞的小山村，但她好歹也是在大城市里上过学的，若不是父母的蛮横干涉，自己或许会留在外面不再回来。回到村子之后，便是结婚生子，一切顺利平静地发展着。但是，二十四年前的村祭却毁了她的生活。充分接触过现代文明，她对野蛮的人祭不再麻木地表示接受。她跳了出来，公开表示反对。于是，她成了众矢之的。丈夫莫名其妙地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死，娘家和婆家也断绝了和她的关系，她只能带着才刚学会喊妈妈的女儿开始了艰辛的生活。 她不是没有想过逃出去，但是无奈自己是被全村上下严密盯防着的，就算自己愿意豁出去，也不能不为孩子着想。时间就在这犹豫中一点一点地度过了，眼见着新一轮村祭又快到了。可是，人丁稀少的日暮村，那年并没有合适的人选。村吉找到了潦倒的自己，说愿意资助她开旅店。但是，条件是为人祭网罗合适的人选。村吉一边不怀好意地这么提出建议，一边时不时地瞟瞟她十来岁的女儿。她只得应下来，没有选择余地。 之后，稍微花了点钱，打了几天旅游gg后，果然有人上钩了。那是一个20岁上下、在京都女校上学的女孩，孤身一人来到这个村庄。借着闲聊，浅津太太确认清楚了她的情况，并如实汇报给村吉。于是，毫无悬念的，那名女子成了那界村祭的牺牲。虽然于心不忍，但看着女儿能得以平安，她又觉得什么代价都无所谓了。 四年前，本该故计重演地去打gg，却不想有人还记得十四年前那名人祭女子的事。为避免情况败露，旅游gg很快被撤了下来。找不到人，那村中唯一合适的人选就只有浅津太太年方21岁的女儿。于是有一天，从外面回来的她就再没见到过女儿。村吉冷冷地对她说，找到人，你的女儿就能活着回来。 紧接着，一对情侣来到了村里。虽然有难度，但那时的浅津太太已到了放手一搏的地步。不管是不是**，她的眼里只看到一个20来岁的适龄女子。于是，好不容易说动了本不感兴趣的月村依光，瞒着男友走了出去。以此救了女儿……吗? 不知道，她再也没见到过女儿，虽然大家都说她还活着。看到那个名叫羽柴当麻的男孩每年都回到这里来寻找女友，她的内心不时便感到刺痛般的内疚。自己也终于变成了一个罪犯……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10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朝香支着身子，紧张地从地上坐起来。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她好不容易辗转着迷糊入梦，却被眼前闪过的一道微光猛地拉回现实中。 “悄声!”当麻将声音压得极低，“他们开始搜山了。我们恐怕得转移地方。” “转移?”朝香有点茫然，“转移到哪呢?” 当麻指了指她身后那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这上面，你应该爬得上吧。” “他们怎么半夜才想到搜山啊?”爬到大树上，朝香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半夜十二点多。 “估计是在旅馆里先搜了吧，耽搁了时间。”当麻忧心忡忡地看着树下，刺眼的手电筒光线中，几个人影渐渐走近过来。躲到树上的安全系数相对会高很对，但是今天晚上谁也别想睡觉了。休息不足，明天将会很难应付，就算伸回来恐怕自己这边也会鲜有招架之力。那么，只有改变应对策略了吗…… “我们不能再一味躲下去了，”朝香显然也想到了，“若到了白天，树上的情况一目了然，我们就真的没可以躲避的地方了。得赶紧想办法。” 第43页 当麻紧抿着嘴，沉思良久，才开口道：“办法是有一个。但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若不成功，我们只怕就真的危险了。”他定定地看着朝香：“你有冒险的心理准备吗?” “事到如今，不冒险也没办法了呢。”朝香无奈地苦笑，“说吧，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向外界求援!”虽然语气很肯定，但是当麻的神色中隐隐是一丝没有把握的担忧。 “你想报警?”朝香疑惑，这听起来似乎不象当麻的作风。况且，报警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还能拖上四年么?她觉得显然是行不通的。 “不是报警……不，应该说，不光是报警。”当麻摇头…… 由于村子人丁不旺，终于没有发展成为大规模的搜山。但是，树下时不时有人晃过。一整夜，两人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报晓的鸡鸣声揭开了黎明的序曲，当麻和朝香却脸色更为凝重了。 “趁着天还没亮，得赶快转移了，要不然天亮了想走也走不了。”当麻强打起精神，站起身来想下树。但是一宿没休息，生物钟被彻底打乱的他，动作明显没有了往日的敏捷，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树去。 “小心点!”朝香急忙拉住失去平衡的当麻。她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头昏脑涨得厉害，上下眼皮止不住想打架不说，耳朵里还尽是嗡嗡的声音。 好不容易下得树来，两人快速躲进一个地势低洼的茂密灌木丛中。 “要等到什么时候?”朝香一边问一边大口喘气。一宿未睡其实不是太大的问题，但是接踵而来还要面对的麻烦让她不由开始失去耐心。 “再等等!”当麻这么回答着，其实自己也在努力克制因疲倦而产生的烦躁感。 情况很不妙，在与朝香的对视中，当麻看到了她也有同样的焦虑。就算身体上的疲劳能克制，但是心理上……快到极限了。伸，究竟什么时候才来呢?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林子里渐渐恢复到艷阳高照暑热逼人的状态。终于，他们在蝉鸣声中等来了一直等待的场景。 一个惊慌失措的村民冲进树林，直奔守在山洞口的村吉。“村……村长，大……大事不好了……”那人一脸惊恐的神情，用颤抖着的手捂住嘴，凑到村吉的耳朵边。 “什么——!?”村吉的反应可说是暴跳如雷，“採访!?开什么玩笑!” “确实是这样的。”那村民再次强调消息的真实性，“电视台和报社都来了，都是冲着……那个来的，您还是去看看吧。” “来了几个人?”虽然不太能接受现实，但是村吉很快就想到了整晚都没找到的那两人，这事情肯定和他们脱不了关系。他咬牙切齿，这招果然够狠。村祭的真相千万不能被发现，否则，这个几百年历史的村子就毁了。 “总共，二十多人……”那村民为难地回答道。 二十多人……村吉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就算是一村之长，他也不过是个做事直来直去的山野之人，虽然知道是对方的计谋，但是迫在眉睫之际，他实在想不出有效的对策，只能随意指定两人留守山洞，然后，带着其余十多人匆匆赶回村里。 “机会来了!” 看着村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当麻和朝香精神一振，猛地沖向那个山洞。虽然被留下的两人皆是虎背熊腰的壮汉，但这两人岂是光凭力气就能得胜的，不一会，他们就站在了祭祀举行的洞底大厅里。 “这是……?”虽然想像过内部的种种情况，朝香还是被眼前真实的景象震撼了。高高的台阶那端，最里面的石质祭坛异常狭小简陋，所供奉的神龛中，应该就是八云山山神的塑像。仰望过去，祭坛左右呈半月形整齐放置着的，竟是数量众多的人类骨架。 “那……应该就是历届村祭的‘牺牲’了……”当麻的声音也少有地颤抖了起来。他缓缓地向那成堆的白骨走去。象是感觉到什么一般，朝香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当麻沉默的背影。 洞口的嘈杂声由远及近。村民们终于再也顶不住了，带着照相机和摄象机的记者们纷纷沖了进来。 “朝香，你还好吧?”伸混在人群里也沖了过来，“当麻呢?”话音刚落，他便看到了站在祭坛边上的当麻。正想冲过去，却不想被朝香拦住了。 “怎么了?” 朝香憔悴地苦笑摇头：“我想，当麻找到依光了吧……” 说话间，山洞中已充满了此起彼伏的惊嘆声和说话声。幽暗中闪光灯忙碌地到处闪烁着，祭坛边森森的白骨，村民们沉默绝望的神色，不久之后就将震惊全国上下。 谁也没有看到，雕像般呆立着的当麻，脸上挂着两道清亮的泪痕。他颤巍巍地伸出双手，从其中一具白骨的颈骨上轻轻解下一根项鍊。那是一根纤细的、乌亮发黑的银质项鍊，造型别致的坠子，后面刻着“ikoutouma”…… 第五章 ，八云山的回忆，后记 “于是你们就这么回来了?”终于听到故事结尾，美空的心总算是定了下来。还好没出什么事，她赶紧伸手拭干眼泪。 第44页 “没有。被来想马上回东京的，可是当麻看起来太消沉了，就在出云市多逗留了两天。”朝香无奈地嘆了口气。 不忍看好友忧心，美空轻轻握住朝香的手：“别想太多了，当麻……总会好起来的吧，要看开点。”她有点自责。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一味只想撮合这两人，却不想当麻竟有如此沉重的过去。会不会最终害了朝香呢? “我没事，谢谢你。”看到美空也神色黯淡下去，朝香只得收拾起心情，强颜欢笑道，“幸好有你在。要是名雪的话，才不会安慰我呢!她一定会跟我唠叨：你看人怎么这么没眼光啊?怎么为这种人丢了工作啊?你到底值不值得啊……我都快被她烦死了呢。呵呵……” “不过，她也是关心你呢。”美空怜惜地看着朝香，“工作真的没了?” “恩，”朝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关系，再找吧。” “唉……”看着这样的朝香，美空发现，自己连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那么，浅津太太的女儿找到没?”她赶紧转换话题。 “找到了，不过也是一具白骨。”朝香的眼中闪过一丝哀痛，“虽然浅津太太骗走了依光，但是她的女儿还是没能活下来……那个村子，真是泯灭人性!” “那……浅津太太知道了吗?”美空不由得为她悲哀，这个女人的一生真的太不幸了。 “我后来也去见她了，在出云警局的拘留室。”朝香继续说道，“她很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也没有很惊讶，相反还给我感觉是终于解脱了呢……对了，还有一件事。” “恩?” “浅津太太特地跟我说起树林的事，我一开始觉得有点想不通，当时在警局也问她了。”朝香拍手道，“结果她说，那是因为她希望有人能结束日暮村被诅咒的人祭，所以特地说的。” “是吗?”美空却稍有点不相信的样子，“我倒觉得，她是希望你们帮她找到女儿。” 朝香撇撇嘴：“我知道。可是，没必要拆穿她了吧……” “恩，也是。”一个漫长又悲伤的故事终于结束了，美空不由长长嘆息了一声。不过，总觉得还有点问题啊……她异常敏锐的直觉逼着她又回头仔细地想了一遍。 “那个……为什么高宫警官会知道这件事呢?”美空疑惑。 “缘分吧……”朝香沉吟着缓缓开口，“这个问题，伸后来问过当麻。四年前，辽刚从警校毕业出来，到警视厅报导，高宫警官是手把手教他的顶头上司。辽一开始请高宫警官吃饭的时候，拉了当麻来作陪。结果反倒是高宫警官和当麻谈得比较投缘。” “也是哦，当麻那样聪明的人，估计和年长的人更能谈得来些。”美空打断道。 “可能吧，”朝香不置可否地继续，“后来，依光出事后，他也没告诉辽他们，反而是约高宫警官出来喝酒了。高宫警官知道警察的难处，于是建议他自己去查。再后来，当麻就选择了做侦探……” “这么说，他是为了寻找依光才成为侦探的!?”美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那现在……” “所以说，对于当麻而言，高宫警官是个良师益友的存在。”丝毫不理会美空的惊讶，朝香继续淡然地说道，“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了吧。” “那……”美空不无忧虑地看着朝香，“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朝香笑笑：“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懦弱啊。再怎么说，依光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就不相信，当麻还能在回忆中躲到什么时候。” “朝香，”美空露出微微的笑颜，“有的时候，我很羡慕你。” “不用羡慕，很累的啊!”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听起来让人高兴的话。 那么，请努力吧!美空在心中默默祝福着这两人。 第六章 ，伊达徵士的危机，1 “咳咳……” 当麻一边假装看报纸，一边有意无意地用眼角余光瞟向旁边。不远处，朝香正抱着电话聊得越来越起劲，都快半个小时了，还不挂?难道她以为打电话是免费的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当麻的不满，朝香终于开始说道别辞了。“……恩，我先挂电话了，有人在心疼电话费了呢。呵呵……”她一边看着当麻，一边笑着吐吐舌头。 “谁啊?”当麻按不住好奇地问，“居然能说半个小时。” “咦——!?鼎鼎大名的羽柴侦探，偷听了半小时都没听出来吗!?”朝香表现出异常夸张的惊讶神情，讲电话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 “什么偷听!你说那么大声，我想听不到都难。”当麻翻白眼，无奈地摇头猜道，“美空?” “恩，”朝香笑着点头，“她马上要和徵士出发去仙台了，正兴奋着呢。” 我怎么觉得你比她更兴奋……当麻这么想着，嘴里却什么都不说，低头继续看报纸。 第45页 “本来他们是计划7月份回家的，不过一直拖到现在8月底了呢。”完全无视当麻手中的报纸，朝香一边翻日历一边自顾自地说着，“好象是徵士和家里沟通时多花了点时间……” “他的爷爷，思想很顽固的。”见对方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当麻只得知趣地收拾起报纸陪她说下去，“5年前他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不满家里安排的婚事。” “这个的话，我听美空说起过呢。”朝香拍手笑道，“不过也好啊，至少徵士在东京遇到了美空，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这个……”当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从他的角度看，他很惋惜徵士白白浪费了五年大好时光。不过美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也可以这么说吧。”他轻轻点头，算是贊成了朝香的说法。 “啊……不知道美空这次去仙台会怎样呢?”双手托腮，朝香坐在沙发上两眼巴巴地往上看，一脸做梦般陶醉的神情。 “喂喂餵……”当麻不得不出言打断她的幻想。他伸手在朝香跟前晃晃：“去仙台的人是美空，不是你!时间不早了，你该做饭了!” “哼……”美梦突然被打断，朝香只得气恼地瞪了眼当麻。看看墙上挂着的钟，她一声冷哼，转而站起身来走进厨房。 东北新干线的max山彦号(やまびこ，yamabiko，山中回音之意)，担任东京至仙台或盛冈之间的列车。约一半班次为至仙台的列车。大部份到达盛冈的列车仙台至盛冈之间各站均停。部份班次会与翼连结至福岛站。 这是一辆开往仙台的班车。 空旷的车厢里冷气十足。不过正处于紧张状态下，美空还是感觉莫名其妙的热。坐在位子上，她一会看看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建筑，一会转头看看车厢里正在无聊地看书聊天的其他旅客。不停地轻轻嘆气，她的心理很忐忑不安。听徵士仔细描述过那位威严的爷爷后，她很担心自己能否被这样一个古老刻板的家族所接受。 “徵士……”思索良久，她还是开口了，“我……” “怎么了?”听到美空的声音，徵士一脸平静地将视线从书中转移出来。当然，那只是表面的看似平静，他的内心，其紧张程度也不压于美空。他没有将实际情况全部告诉美空，五年前的问题还没有彻底处理妥善。 当然，他本不想隐瞒的，但是美空的性格他很了解。虽然看起来很活泼，但是遇到这样的事肯定会非常放在心上，会想很多也说不定。这是徵士不希望的，同时，他也不想美空对自己家人有这样那样的想法。思考再三，他只能选择暂时不说。 “徵士以前订婚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呢?”就算不说什么，美空已经很紧张了，“我这么平凡，什么都不会，也不漂亮……我怕你家里人会看不上我……”说着，她不安地看着窗外，轻轻咬着下嘴唇。 “放心吧，一切有我。”徵士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平静，但他并不是看着美空的眼睛说的。 有事瞒着我吗?感觉异常敏锐的美空，已经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换个姿势坐正身子，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多想。是我太紧张，多虑了吧。她这么安慰自己，徵士是做事这么稳妥的人…… “对不起，我有点紧张……”这么说着，美空轻轻站起身来，“我去一下洗手间。”她的步伐略显匆匆。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美空仔细地打量自己的容貌。平凡的长相，眼睛看起来甚至有点小了，经过了最为炎热的7月和8月，脸被晒得黯淡发黑。为了见徵士的家人，精心挑选了一身米黄色的套裙，可是，却突然发现衬得自己皮肤更黑了……这么打扮真的合适吗?美空惴惴不安，想着是不是该化了妆，后来觉得自己不擅此道，为了避免弄巧成拙，还是放弃了。 不过，徵士真的是喜欢自己吗?美空一直为这个问题感到纠结。他是那样一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她清楚地记得，和徵士一同走在街上的时候，常常会感受到众多艷羡和妒忌的眼光。自己真的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除了喜欢他…… 他似乎，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仅此而已。看着镜子中略显憔悴的容颜，美空摇头苦笑。可能，说不上喜欢吧，更不用说爱……不过，这样也够了，就算徵士不喜欢自己，能走到这一步，美空也已经很满足了。 想到三年前，第一次在百物语剧团见到徵士。自己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喜欢上他了吧。后来，为了替他挡下麻烦，自愿牺牲名誉做他的绯闻女友。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渐渐近了。徵士是个黑白分明的人，能容忍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朋友”在身边呆这么长时间，本身似乎也能说明了他的心意。 可是，今天，美空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感到强烈的信心不足…… 第六章 ，伊达徵士的危机，2 “你最近很穷吗?”当麻疑惑地看看桌上的晚餐，又看看一脸没事人样的朝香。如果没记错，这是连续第四天，桌上只有丝瓜毛豆和青菜豆腐汤了。 第46页 “老闆!我失业，青黄不接中!”朝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既然你要求这么高，拿钱来吧!”说罢，毫不客气地向他伸出了手。 “呃……”当麻这才想起，为了八云山的案子，朝香丢了工作。自觉惭愧之余，他赶紧乖乖掏出钱包。 “这么容易就听话了?”朝香有点惊讶，“我很没成就感啊……”正嘟囔着，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接下去的话。 “美空?”她疑惑地接通电话。 无奈地抱着饭碗，当麻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用暗藏着幽怨的眼神看向朝香，寄希望明天的伙食能得到改善。不过，朝香却没空看他，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却是表情越来越严肃了。 “我知道了。”听了半天，她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却是无比凝重的语气，“你不要担心，他马上回来也说不定，别多想了啊……恩，别紧张，有问题再打电话给我好了……”听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吗?”看到她终于挂断电话，当麻赶紧问道。 “徵士……不见了……?”朝香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好。她疑惑地看着当麻，自己也有点不相信这个说法，但是刚才，美空确实是用焦急万分的口吻这么告诉自己的。 “什么?”当麻则是不理解的神情，“不见了……是指失踪吗?还是别的什么?” “不知道，美空没有细说。”朝香摇头，“他们前天到了仙台，本来一切正常。但是今天一早上起就不见徵士的人影，到现在都吃晚饭了还没出现……美空有点担心，她怕徵士是不是出事了……” “不可能的，徵士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出事的人。”当麻非常了解自己的好友，“应该是突然有急事要处理，没来得及跟她说吧。美空没给他打电话吗?” “好象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电话是打了，可是都没人接……”朝香皱着眉头说道。虽然自己不是很熟悉徵士这个人，但是，他应该不是会无故玩失踪的人吧。“他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当麻仔细地看着朝香，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分明是越来越明显的没把握。“不会的吧……”他摇头，不由得被对方的紧张感染了。“我给他打个电话试试吧。”应该不会真的出事吧…… 然而，连续两通电话，都没人接…… “我给美空打个电话，问问清楚。”思考片刻，当麻重新拿起了电话。 于是，十来分钟后，当麻挂断电话，神色变得比朝香更为凝重。“好象……真的不对劲。”他的措辞也变得很小心。一方面，深知徵士亦是个身手非凡的人，当麻不相信他会那么容易就出事;另一方面，他也熟知美空不是个喜欢夸张做作的人，电话中那份无以言语的慌张，由不得他不相信…… 这到底是怎么了? 挂断电话，迎上朝香询问的目光，当麻想了想，道：“如果明天早上还是没见人出现，那我们就去仙台看看吧。” “好的。”朝香不无忧虑地点点头。 于是，担忧了一整晚，在第二天一大早，得知徵士果然还是没回家的时候，朝香赶紧飞奔去找当麻。所幸今天老天开眼没有为难她，当麻已经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了。 “走吧。”看到朝香推门进来，他没有多话，直接背起旅行包，准备下楼打车去乘新干线。 优美的风景不断从窗外掠过，不过，思虑重重的两人却完全没有心思欣赏。 “当麻，”朝香疑惑地开口，“我想做一个假设。你说，按照你对徵士的理解，他在什么情况下会失踪呢?或者说，和家人不辞而别……” 虽然表达有点问题，但是当麻知道她想问什么，定定地看了朝香好几秒钟，他才开口：“首先一点，徵士这个人，除了5年前为了婚事离家出走，还从未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另外，他未必真的是失踪，可能性还有很多，你的思路不能只局限在一个点上。” “可是……”朝香眉头一皱，反驳道，“这不明摆着是失踪吗?总不会又是离家出走吧……” “冷静点!”当麻提醒她，“什么证据都没有，别先入为主地枉加猜测，这样会影响你思考的。徵士的本事我很清楚，他不会出事的。” “你对他很有信心嘛。”朝香好奇地看向当麻，“难道，伊达徵士是个很厉害的傢伙?” “他是伊达道场的继承人，曾经也是全国青少年剑道大赛的冠军得主。”当麻解释道。这些东西是他十二年前认识徵士的时候就知道的，但都是过于久远的事了，徵士在东京的五年里也没怎么碰过竹刀。朝香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吧。 “这样啊……”朝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同样身为从小习武的人，她能理解，可以达到那种高度，自身肯定具有相当的天赋，灵巧的反射神经、迅速敏捷的动作，这些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在长久疏于训练的岁月中，退化最为缓慢的东西……这么想来，徵士应该是没有出事的吧?可是…… 第47页 她侧头看看当麻。这傢伙，之所以会去仙台，或许并不是担心徵士的安危，而是单纯地出于好奇吧……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嘴角上仰，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心中稍微安心点了。 然而，当麻却只是看似平静。不了解徵士的朝香，根本没想到他此刻心中是如何的疑虑万千。 从十而年前认识至今，徵士一直是个沉稳理智、让人放心的人。就算是五年前的离家出走，自己，还有辽、伸、秀也都接到过他的电话。可是如今……昨天晚上，今天早上，自己时不时地给他打电话，开始还是没人接，到最后干脆就是关机了。可能是手机没电了吧?当麻这么猜测着。不过…… 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他偷偷看了眼朝香，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不说。并不是不相信她，但是朝香是个会把喜怒哀乐都写到脸上的人，就算能保密，美空也一定会察觉到其中的异常。就算是为了不让美空担心吧，他决定连朝香也不告诉。 第六章 ，伊达徵士的危机，3 朝香是第一次来到仙台。这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没有大都市的繁华喧嚣，显得宁静淳朴。不过，心事重重的两人没空欣赏风景，拦了辆车子就直奔近郊的伊达道场。 青砖白墙，粗重的圆木柱上暗红色的漆已经有点褪落，繁茂浓绿的枝叶从墙头探出。站在如此古风十足的宅院前，听着里面传出的、学员们勤奋练习时发出的喊声，朝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久才想起要扣门。 “当麻哥哥……”开门的是个小巧的年轻女子，浓黑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米白色的t恤配着浅蓝色发白的牛仔裤，显得很清爽的样子，但是紧锁的眉头却说明她心情并不轻松。 “五月，”当麻点点头算是打招呼，“徵士回来了吗?” “还没有，”五月嘆息着摇头，一脸愁容地招呼当麻先进来。“这位是……?”或许是由于太过紧张哥哥，她竟没看到一直跟在当麻身边的朝香。 “她叫三春朝香……是美空的朋友，”当麻赶紧拉过朝香介绍道，“听说了这件事后，非常担心，所以也一起跟来了。” “承蒙担心，真是过意不去。”虽然不觉得会有什么用，但是五月还是礼貌地鞠躬致谢，“那么……里面请吧。” 由于朝香的坚决要求，她被分配到与美空一间房间。所以她第一时间便见到了美空。 “美空!”来不及收拾东西，她随手将行李往门边一靠，便快步走了过去。“你还好吗?”朝香担心地看着眼前的人。身穿一袭长长的白色连衣裙，美空的样子看起来很镇定，但是两道浓重的黑眼圈明显告诉了自己，她一晚上没睡好。 “没关系，就是有点不放心。”美空安慰似的呵呵笑了两声，但是随即却无意识地轻声嘆了口气。 这个样子，分明是担心到极点了……朝香暗自摇头，该怎么办，找人吗?她不由回头看向当麻。 此时，当麻正被五月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有些事情，我们没有告诉美空姐姐……”五月刻意压低了声音，“哥哥他回来的当天晚上，有收到过挑战书。” “挑战书?”当麻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这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难道没有告诉美空?” “恩……”五月一边说一边犹豫地瞟了瞟美空，“是爷爷不让说的。” 怎么回事?——感觉到朝香看过来的目光，当麻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改用疑惑的眼神进行提问。 “我猜，应该是这样的……”看到美空和朝香渐生疑虑的神情，五月索性将当麻拉到了外面，“我们家族，作为一个剑道世家，受到各方面人士的挑战是很正常的，哥哥从小就接受过好几次挑战了。不过，美空姐姐毕竟不是出身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我想，爷爷应该是考虑到了她的想法，毕竟，有些东西一般人有点难接受……” “这样吗……”当麻抓抓头发，虽然不是很了解徵士的爷爷，但是，那位威严十足的伊达道场前主人，应该不会为别人着想到这个地步。难道，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接受美空? 虽然当麻能想到这一层，但是，这算是什么问题呢?看看屋里，朝香和美空都在看着自己，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爷爷他……”五月也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其实我也是猜的，他什么也不说……” “算了，关键人物不出现，我们却在这里空担心。”当麻轻轻摇头道，“徵士他去接受挑战了吧?怎么说也不该一整晚不回来吧。” “是的，”五月抱歉的眼神掠过屋里的美空，“情况有点不对了。美空姐姐其实很担心呢，不过，我不知道告诉她之后她会不会更担心……” “恩，还是先不要说的好。”当麻点点头，“你知道是挑战方是谁吗?” 五月无奈地摇头：“我没看到挑战书，哥哥是直接拿给爷爷看的。你还是一会直接去问爷爷吧。” “……也好。”说罢，当麻转身回到屋里。说实话，他有点怕与那位气势十足的爷爷打交道，但是没办法，那封挑战书似乎是在他手里。 第48页 如果是他不接受美空，那估计也不太可能告诉自己什么吧。当麻这么猜测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谈性正浓的朝香拉了出来，告诉了她这件事情。 “这下难办了。”听完当麻说的，朝香只有摇头嘆息的份，“我们还是先别猜测的好，一会去见了他爷爷再说吧。” 果不出人预料，徵士的爷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当麻。 “剑道家之间的切磋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老爷爷虽然已经年过九十，但仍然身体硬朗。一身灰白色的和服穿得整整齐齐，盘坐在地上，他的背挺得笔直，双眼时不时地瞟过挂在墙上的长刀，迸出一线精光。 “劳烦两位特地从东京赶来，真是过意不去。徵士的事请不必多心了。”他挥挥手，固执地拒绝回答关于挑战书的问题。“此事不劳两位操心。旅途劳累，还是请早点休息吧。”老爷爷开始下逐客令。 “唉……”碰了一鼻子灰，朝香不由有点灰心。线索都断了吗?徵士的爷爷，反应似乎很奇怪。不过，估计没办法从他身上探听到什么消息吧。“当麻，怎么办?”她扭头问道。 “徵士的爷爷，一定是知道点什么的。”他果然也想到了这点。“不过，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朝香不解。 “在这次回仙台之前，徵士在东京呆了整整半个月多。刚一回家不到24小时，就收到挑战书……”当麻抓着头发，提出了疑问，“我总觉得，这是被算计好的。” “我觉得，那位爷爷的态度比较可疑。”朝香接口道。 “剑道家的思想总归和常人不太一样，更何况，这位爷爷格外顽固些。”当麻示意朝香不用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我只能肯定一点，徵士现在没事。” “唔……”想起那位爷爷笃定的神情，朝香不得不点头承认这点。 “我有个猜想。不过，先去找五月问问再说……” 第六章 ，伊达徵士的危机，4 “五年前的婚约者?”五月惊讶地看着当麻，“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五年前徵士为了订婚的事离家出走，现在出事又是在谈婚事的时候，我想，其中是不是可能有什么联繫呢。”当麻说出自己的猜测。 “这个……应该不会吧，”五月疑惑地摇头，开始回忆当年的情景“当年的婚约对象名叫真方静间。真方家和我们家一样，也是东北地区很有名的剑道世家，应该说是门当户对吧。爷爷很看好这门亲事的……” “当时，是对方来提亲的吗?还是……”当麻打断道。 “这个……”五月仔细斟酌着用词，“由于住得近，我们家和真方家是很热烙的世交了。对于哥哥和真方家的姐姐，大人们似乎都有撮合的意思，所以说起就基本一拍即合了。最后提亲是爷爷出面的，不过是一个形式罢了。” “原来如此，”当麻沉吟。真不象是现代社会的人做的事啊，也难怪徵士从不愿和自己细说。“那，你知道那位真方小姐是个怎样的人吗?”他继续问。 “不知道呢。”五月摇摇头，“我没见过她。只听爷爷说过，她是个很有剑道天赋的人，在好几个大型比赛中都有得名次。” “关于徵士的结婚对象，你们的爷爷似乎只以剑道为标准啊。”当麻不禁哑然失笑，“也难怪徵士当年要离家出走了……” “爷爷他……虽然后来感到后悔了，但是……”五月的话语中带有一丝无奈的忧虑，“他似乎还是不愿意放弃和真方家的联姻。” “可是，徵士都已经带着美空回家了啊!”当麻不由得佩服这位爷爷，真不是一般的固执。 “没办法……”五月低下头，“这些事，我都瞒着美空姐姐。但是，她似乎已经有所察觉了呢……” “那是必然的了。”当麻嘆息道，“言归正传吧，徵士当年离家出走了，真方家应该很生气才对吧?” “非常的震怒呢。”想到当年的情景，五月不禁打了个寒蝉，“开始闹得很厉害，但是哥哥一直没找到，事情就这么僵持着了，最后还差点和我们家绝交了。” “这个……”当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想真方家应该也是保留了很多幕府江户时期的作风吧。我想，他们会不会对徵士怀恨在心呢?” “有可能……”五月想着想着脸刷一下白了，“难道，他们会对哥哥不利?” 当麻沉默地看着窗户外面。方才还对朝香说“徵士现在没事”，现在他却突然没把握了。真方家族……吗? “我知道了，谢谢你，五月!”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屋外的走廊里。 “真方静间!?”被硬拖出来的朝香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啊?那应该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小声点!”当麻赶紧指指她身后的房间，“我还不知道要不要告诉美空，所以找你商量一下。” 第49页 “唔……好的，你说吧。”看到当麻严肃的神情，朝香知道一定是事关重大了。 随着当麻将刚从五月处打听来的情况说出来，朝香的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这很明显是真方家族的报复行动。”她思索着说道，“徵士用离家出走的方式拒绝亲事，令他们大失面子，所以一直心怀怨恨……这么想的话，虽然用到一般人身上很奇怪，但是对于这种武道世家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思维了。” “没错，”当麻忧心忡忡地点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所谓的武士道精神，但是，很明显，徵士的爷爷也在纵容这种行为。” “应该是这样没错……”朝香缓缓点头道，“他看过挑战书，肯定知道那是真方家族寄来的。如果这真是真方家的报复……你说，徵士会不会死啊?” “那倒不至于，”当麻答地毫不犹豫，“毕竟现代社会有法律，应该不会那么嚣张。不过，其他就难说了。” “当麻……”朝香为难地开口问道，“这事，要不要告诉美空呢?” 当麻想片刻，摇摇头道：“先不说吧。等到了半夜，我们先去真方家探探情况再说。” “好的，那我先回去休息一会……”说着，朝香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美空……”看到好友始终愁眉不展，朝香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没事，不用担心，”美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一路做车到这里，你也累了吧。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早点休息?” “恩，好……”面对温柔的美空，朝香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那我先睡了。” “我去院子里吹吹风，你不用等我，先睡好了。”说着，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好吧，”这么说着，朝香就开始争取时间先休息了。 然而…… 万籁俱静的半夜，朝香醒来，却没有看到美空的身影。 “怎么回事……?”整齐的塌塌米上看不到她睡过的痕迹，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窜上朝香的心头。没多想，她赶紧穿好衣服跑去找当麻。 “美空也不见了?”当麻一听直皱眉，“她不会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一个激动跑去真方家要人了吧?” “不会的吧，”朝香被这个假设吓了一跳，“就算听到，她也该跟我说一声啊。美空没这么冲动的。” “事关徵士，她不冷静也是正常的。”当麻看了看时间，“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先去一趟真方家吧。” “好的。”说着，两人悄无声息地爬上院子角落的大树，轻盈地跳了出去。 真方家果然并不远，按照晚上查到的地图走上20来分钟就到了。不过，凌晨两点多的此刻，古朴的木门中却隐隐透出嘈杂的说话声。 当麻和朝香疑惑地对望了一眼，均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正门处人多，不方便熘进去呢。”朝香这么说着，却见当麻正打量着一边的庭院围墙。 所幸并不高，两人终于没费多大力气便进去了。 一个典型的日式庭院，和伊达家的并无太大不同。但是，当麻和朝香却象是遭电击般彻底愣住了。 “征……徵士……?”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1 生活永远在忙碌中快速发展着。刚从仙台回到东京，还未从车马劳顿中恢复过来，当麻便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委託。 “咦?真的是委託啊……”朝香看宝贝一样地看着刚签下的合约，感嘆万分道，“说来，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你签的合同书呢。” “你什么意思!”当麻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平时收拾东西的时候就没看到过?以前签的有很多呢，不都在柜子里么?” “呃……”朝香顿觉失言，赶紧修正道，“我是说，我第一次看到你签了合同才干活。啊……也不对，该怎么说呢……”看到当麻一脸不善的表情，朝香连忙再度改口，不过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来，这确实是自今年春天认识当麻以来，第一次看他正式地工作呢。“呃……恭喜啊……”憋了半天，她终于磕磕巴巴出一句确信对方不会听了不快的话。 “生意不好做，没办法。”当麻嘆了口气，抽回朝香手中的合同，“况且这也不是个好办的案子，我正头痛着呢。” “怎么?”朝香讶异。还没开始工作就先泄气了，这可不是自己认识的当麻呀。“什么案子?这么难查吗?” “恩……”翻了翻合同，当麻的神情渐渐严肃下来，“这是个网络凶杀案。” “网络凶杀案?”朝香不解，“什么意思?” “可能说凶杀案也不是很确切……”当麻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知道‘遗忘的大陆’这个游戏吗?” “遗忘的大陆?”朝香不怎么玩网路游戏，但对这些时下流行的东西也略有耳闻，“这似乎是个很热门的游戏，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第50页 “半年前有人自杀了，是个沉迷于这款游戏的高三学生。”当麻开始解释案件委託的原委，“当时大家只认为是那个学生受不了升学压力才自杀的，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不过接下来几个月里，又陆续自杀了好几个人，都是这个游戏的玩家。那个高三学生的父母于是起了疑心……” “所以就委託你来调查了?”听完大概梗概，朝香也不由得嘆气了，“这……能查吗?比大海捞针还大海捞针啊。” “看在报酬的份上，不得不努力啊。”当麻无奈地耸耸肩，“再不工作，我也快断粮的啊。” “报酬?多少钱啊?”朝香好奇地抢过他手里的合约，翻到薪酬栏一看，顿时傻眼了，“两……两百万……!?”(ps：200万日元相当于人民币14万) “工资是开得高，不过不是好办的事啊……”当麻看起来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过，这已经被身边的人彻底忽略掉了。 “两百万耶!”朝香两眼冒心，激动地拉住当麻不放，“我想去希腊看爱琴海，还想去义大利看球赛和时装发布会……” “喂喂……”当麻不禁汗颜，他完全没想到朝香会一下变得如此花痴。 网路游戏：缩写为mmogame，又称“在线游戏”，简称“网游”。指以网际网路为传输媒介，以游戏运营商伺服器和用户计算机为处理终端，以游戏客户端软体为信息交互窗口的旨在实现娱乐、休闲、交流和取得虚拟成就的具有相当可持续性的个体性多人在线游戏。 ——对于当下的很多年轻人来说，网游已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尤其目前面对的这款、由世佳公司出品的“遗忘的大陆”，这是自从9个月前问世以来便一路受到追捧的热门网路游戏。3个月前，使用人数便已超过5万，目前正在不断飙升中。 看着网上当下来的资料，当麻不禁摇头。他很喜欢电脑，对网络也非常依赖，但基本都是用来查找资料的。游戏不是不玩，但是一般都是浅尝辙止。或许是由于自身iq高于常人的关系吧，大家热衷的东西，他总是觉得太过简单，所以兴趣始终持续不了太久。这款“遗忘的大陆”，刚出品的时候自己也是玩了一阵的。不过，很快就厌倦了。架空的西方魔幻设定，人物角色也与《暗黑破坏神》等经典网游相差无几。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这类游戏始终热情不减，果真是无聊的人太多么? 长长地嘆了口气，当麻不得不先放下对现下年轻人沉迷游戏的反感之心，静下心来考虑调查工作。 “我想，”逐字逐句地翻看着合约，朝香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松沼行德……既然这位学生的父母觉得他的死和游戏有关，总该有相应的判断依据吧?比方说，他死前有没有和网友见过面什么的。” “他的父母没说什么，估计是不知道吧。”坐在电脑前查找松沼行德的相关资料，当麻头也不回地说道，“根据松沼父母的说法。他是个很沉默的人，一直学习非常认真，但是上了高中后就面临相当大的升学压力。松沼的父母对他很严格，希望他能考上东京大学这样的名校，不过他却最终迷上了网路游戏……” “真是可怜呢。”朝香咂咂嘴不再继续追问，“跌到游戏里，估计更不想和父母说什么了吧。” “是的。所以松沼有没有见过网友，父母根本就不知道。”当麻肯定地答道，“我找到松沼的资料了，你来看一下吧?” “松沼行德，男，17岁……”朝香迅速浏览着网页。“开玩笑!?他居然在川井田补习班上课?”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屏幕。 “川井田补习班?”当麻没有反应过来，“那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个在东京很有名的补习班呢。”朝香抚然，“专门以东京大学这样的名校为目标培养学生，而且，晋升名校的升学率一直保持在90%以上。所以，虽然是个地狱般辛苦的地方，它还是非常受学生和家长欢迎的……想起我以前也在那里上过半年，真是痛苦啊……”她不由感嘆。 “是吗?我从来不知道。”当麻晃晃脑袋。自己是一路免费保送至早稻田大学的，补习班的事从未关心过。 “你当然不会知道啦!”朝香没好气地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也要补习的话，我们这些普通人不都得去喝西北风啦!?” “呃……这个，补习班很辛苦的吗?”当麻摸摸被敲的地方，无辜地问道。 “那还用说，”朝香撇嘴道，“川井田补习班的自杀率和升学率一样，出了名的高呢。” “这样吗?那当时大家认为松沼自杀是因为受不了升学压力，这么想也是合理的吧?”当麻说出自己的推测。 “恩……”朝香点点头，“沉迷到游戏里，然后一段时间后回头发现彻底跟不上学业了，于是觉得升学无望，再紧跟着觉得对不起父母的冀望，于是最终选择自杀……这样的案例还不是一件两件呢。” “唔……”当麻沉默。若没有后面的自杀案，估计谁也不会想到其中会有问题吧。不过，有什么问题呢?他始终没有思路。 第51页 “另外几个死者的资料你有吗?”朝香问道。 “还没有，马上查一下吧。”说着，当麻又转身回到电脑上。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2 果然是比想像的难呢…… 不知不觉，厨房中飘出的饭菜香味提醒着当麻，他已经在电脑前呆了大半个下午了。可是，能查到的东西去却少得可怜。 “唉……”他轻轻嘆息一声，与其说线索少，还不如说自己根本不知道该从何查起。网络上好象也有人起了疑心，当麻看到了好几篇统计该游戏玩家的死亡名单。不过其中似乎也不尽是正确的，粗略一比对，死亡人数有出入不说，有好几个还是连名字身份都是互相对不上的。将这些名字一个一个地进行搜索检查之后，当麻好不容易整理出一份可信度相对高一些的名单。 “这个……”朝香看着这份名单，犹豫良久才开口，“从你整理的资料来看，半年已经死了九个人了……当麻，你觉得这是玩家的问题?还是游戏本身就有问题?” “很难说，手头资料还太少了。”当麻一边摇头，一边不客气地端起饭碗，“根据资料，所有人都是自杀的，而且手法都集中在跳楼、割腕和服药上，这样的话，警局多半有记载。” “你又要去麻烦高宫警官了?”朝香无奈地用眼角瞟瞟他，虽然知道他和警官关系不一般，但也没道理一有案子就去叨扰人家吧。“你也好意思啊……”她揶揄道。 “你想多了，”当麻挥挥手里的筷子，“我只要核对死者的姓名身份，以及确认是否是自杀。难道你想一个个自己跑去问吗?工作量会平白无故大好多的!” 反正你就是想偷懒!朝香横了当麻一眼，眼神中分明就在说这句话。 “没办法，我也是为了工作啊!效率很重要!”当麻一脸若无其事，“你呢?最近总在我这边转，不急着去找工作了吗?” “两百万比较重要!”朝香回答地理所当然。 “这个……倒也是。”当麻愣愣地挠头发，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 “当麻，我在想这么一种可能性……”朝香话锋一转，又重新回到案件上来了。“会不会是游戏本身的设计存在漏洞，通过暗示诱使玩家自杀?”她说道。 当麻抬起头，好奇道：“会有这种可能吗?” “理论上讲，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朝香仔细斟酌着用词，“游戏带有暴力血腥成分的话，本身就是一个暗示。玩家接触多了，难免思维上不会受影响……” “游戏而已，会有这么大影响吗?”当麻有点无法想像，不过他知道朝香说的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不满现实社会而将热情寄託到网络中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多了，若说其中有人从思想上颠倒了现实和虚拟网络的位置，那也是完全说得通的。对于这样的人，来自虚拟世界的暗示，其作用应该等同于正常人接受现实世界的暗示吧，这么想应该是没问题的。那进一步推理的话，这类人为虚拟暗示而寻死，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当麻赶紧摇摇头打住思绪。其实问题的根基在于整个社会而非单纯的个人或者一个网路游戏，但是这些事情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只能少想为妙。 “你的想法有一定道理，”他总结道，“但是我还是那句话，手头资料还太少，什么都难说。还是等问过高宫警官后再说吧。” “好吧好吧。”朝香摊了摊手，端起碗开始吃晚饭。“如果我没估计错误，明天该在外面到处跑了吧?不过，这可是网路游戏的玩家啊，说不定一个在北海道另一个在沖绳，一个一个去跑的话，不会跑死人吧?”她边吃边问道。 “恩……”当麻思索了片刻，“这个还是等查到具体地址再说吧。如果近的话最好是能跑一趟，远的话就再说了。” “不是有ip地址么?”朝香突然想到般，“不能根据ip地址去找吗?” “ip地址是可以造假的。”当麻无奈地看了看朝香，这傢伙果真电脑白痴到连这都不知道么?“比方说，我根据ip地址查到某个玩家应该是在东京，但事实上他人却是在京都，甚至更远的地方。甚至使用的是国外的伺服器也有可能。” “当麻好厉害哦!这个都懂……”朝香一脸崇敬的神情，看的当麻不由得冷汗直流了。 “你……开玩笑的吧?这是很简单的电脑基础。”他分不清朝香的话是真还是假，“你上学的时候，难道没学吗?” “学的呀!”朝香无辜地眨着眼睛，回答道，“不过我完全听不懂，考试都是抄别人的。” 给你用电脑真是浪费!当麻斜睨着眼睛瞟向朝香，暗自摇头嘆息。 会电脑的一抓一大把，我有必要学那么精吗?你不就一高手么!?朝香不服输地回瞪过去。我就是不会，你能拿我怎么着!? “……算了!”当麻挥挥手，认输般转身回到电脑前，“我也去打这个游戏试试看吧，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啊!我也要打!”朝香一扫方才倔强的神情，激动地跑向电脑。 第52页 “喂喂餵……”当麻有点受不了了，“你今天是怎么了?很容易激动啊……” “你才是怎么了呢!”朝香看过来的眼光反而更讶异不解，“两百万耶!你居然不激动?” “都象你这么冲动，事情就搞砸掉了!”当麻没好气地将她拉了回来，“游戏还没装呢，你现在着急也没用。” “该干吗干吗，别瞎激动了。钱虽然重要，不过案子解决不了的话我们就只有赔钱的份!”当麻正色道，“到时候别说想去哪里旅游了，你会连吃饭都没钱的!” “哦……”虽然被当麻训斥感觉很不好，但是朝香总算意识到自己确实做得太过了，“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呢?”她眼巴巴地望着当麻。 “我想想……”当麻头痛地敲敲脑门，“先联繫高宫警官，再实地调查那些死者。然后……然后就见机行事了……”说着他自己也嘆了口气。这种话说了也等于没说嘛。 价值两百万的合同书静静地躺在茶几上，但是当麻却感到极度的疑惑。 直觉不对的东西往往就是有问题的——这点，作为侦探的他深有体会。所以，他才接受了松沼夫妇如此奇怪的委託。但是，实在是无从下手的感觉。且不说其他人，但说松沼行德一个，难道他竟然不是跳楼自杀，而是被人杀害的?这简直是不可能的……混乱的思绪中，当麻只知道一点，这个案子将颠覆自己的常识思维。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3 高宫警官的资料是翌日下午才整理好的。果然如当麻所想的，死者分布在全国各地。 “除了委託人夫妇的儿子松沼行德，就只有这个久野夏美是东京的了，其他人都比较远。”当麻把资料递给朝香，“我们先去拜访一下久野夏美的父母吧。” 朝香看了看资料，略一思索，道：“既然是个沉迷网游的人，那和父母的交流一定不会多吧。我觉得，和她父母谈还不如去找她的同学打听情况，或许可以打听到更多消息。” “说得也有道理，”当麻低头想了想，“这样吧，我们两边都查一下。先去久野夏美家打听一下，然后再去她的学校。” 久野家。 牧子太太疑惑地看着两人。她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会让这两个自称侦探的年轻人进到家里来。几年前，和丈夫离婚后，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了女儿，但是如今…… 虽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但她始终有点不相信。不，与其说不相信，还不如说是不愿意相信。每日形单影只地活在对女儿的深切思念中，她的内心深处其实很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 “您的女儿是不是很沉迷于‘遗忘的大陆’这个网路游戏?”刚坐下来，当麻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沉迷吗?”牧子太太的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她缓缓摇头：“不，夏美怎么会沉迷在游戏里呢?她那么听话乖巧……” “对不起，久野太太，我们并不是要责怪她什么……”朝香一边接过话头，一边狠狠瞪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当麻，“只是，到目前为止，玩这款游戏的人中，已经有九人自杀了。您要知道，这一个才上市不久的网路游戏，有人怀疑其中有问题，委託我们进行调查。所以，才会来麻烦您。” 牧子太太定定地看着朝香。或许是丧女之痛的打击太大吧，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缓慢疲劳。“网路游戏吗?我从来不知道……”她长长嘆息道，“夏美在玩网路游戏吗，我不知道……她没说……” “那……她是不是很喜欢呆在电脑上?”当麻问道。 “恩……”牧子太太轻轻点头，“做完作业，就在电脑上了吧……” 似乎不是很确定的口气，朝香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悄悄与当麻对望了一眼。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能否看一下您女儿用的电脑。应该还在的吧?”当麻小心地提出下一步要求。 “请跟我来吧。”牧子太太没有多想。似乎是早知道两人会有此要求一般，她轻轻站起身来往二楼走去。 “自从夏美走后，我就没有动过这台电脑。”看到电脑，牧子太太眼中的哀伤仿佛又深了一层。“你们自己看吧。”她疲倦地示意两人可以进去了。 “能查到什么吗?”朝香紧张地看着当麻，这个精通电脑的傢伙，此刻正对着屏幕上一堆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数据聚精会神。 “唔……”当麻点开桌面上“遗忘的大陆”游戏的图表标，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牧子太太，您女儿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他思索片刻，突然问道。 “呃……1987年7月28日，”牧子太太不解，“怎么了?” “他在破解久野小姐的游戏密码。”朝香看他一遍一遍地在进行尝试。不玩网路游戏的她，其实并不知道当麻此刻心中是一种拣了现成便宜的窃喜心情。由于网路游戏使用的是运营商伺服器，需在公共平台上登录，所以一般都不可能像电子邮箱、msn一样保存用户名，更不用说记住密码了。按照当麻本来的想法，就是查到久野夏美这台电脑的ip地址，然后再根据这个ip去查游戏用户名……当然，朝香不可能真的了解其中包含的工作量，但是看当麻说起时凝重的神色，她也能大概猜到些。不过，这款“遗忘的大陆”，很难得的竟可以保存用户名。所以当麻很庆幸自己能少走很多弯路了。 第53页 “怎么样?”看到界面终于发生变化了，再怎么不了解游戏，朝香也知道当麻猜对了密码。 “成了!”当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你把她的用户名和密码记下来吧。”说着，他点进夏美的游戏界面。52级的精灵法师……当麻不是很了解这款游戏，但是看这个数据，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夏美玩的时间应该不算短了。 “这边差不多了，”看到朝香把该记的东西都记录下来了，当麻于是小心地把电脑关好，“我们赶去她学校看看吧。” “好的。” 于是，告别了牧子太太，两人直奔久野夏美生前就读的冈田私立中学。根据高宫警官的资料，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高中一年级三班。 “夏美的死有问题吗?她难道不是自杀的吗?”走廊上，大声地发出如此夸张质疑的，是一年三班的班长山崎百合。“就算你是她的家人，也不至于有这样的想法吧?”她毫不客气地瞪着当麻和朝香。眼中分明是毫不掩饰的敌意，“难道你们是怀疑我吗?” “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当麻按住想发话的朝香，严肃道，“我只知道，夏美死前在玩一个叫作‘遗忘的大陆’的网路游戏，而这款游戏自从九个月前问世来，已经有9个玩家自杀了。我并不是怀疑你或者你们班级学校，我是怀疑游戏本身。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搜集资料状告这款游戏的制作公司，希望能得到山崎小姐的配合!” 话音刚落，朝香和山崎百合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 “原……原来是这样吗……”看到对方还定定地看着自己，山崎不禁脸红地低下头。再怎样，她也不过是个15岁小女孩，怎能想到，当麻说得如此义愤填膺，实则全是自己杜撰的谎话。“夏美玩这个游戏的事，我们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她的话语中竟带着一丝歉意。 “没关系，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吧。”当麻慢慢诱导着对方的思维。 “她是个很孤僻的人。”山崎整了整思路，开始说道…… 夕阳西下，走出冈田私立中学校门的时候，当麻的脸上挂着一丝满足的笑。“要找的资料都找齐了呢!”他笑着对朝香说道。 “是啊是啊!”朝香却并不开心的样子，答话声音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我在想，我怎么就从来不知道呢?你是这么个说谎不打草稿的傢伙……”她斜睨着当麻。 “呃?你在意刚才我说的那番话?”当麻不由得愣了，“查案么……有的时候说谎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什么时候被你卖了也不知道啊!”朝香冷哼了一声。对于当麻招呼都不和自己打一声，张口就骗人，她非常不满。 “啊!?” 看到朝香甩下自己径直走开去，当麻呆了片刻，赶紧追上去。 “对不起!我错了……你不要不给我做晚饭啊!!”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4 晚饭在一片悄然无声中进行。 当麻反反覆覆地翻着松沼行德和久野夏美的资料，几乎忘记了动筷子。朝香则是表情茫然地望着窗户外面发呆，一副完全想不到什么的样子。 如果说一开始对这个案子的感觉是无从下手，那现在更多的是觉得匪夷所思。日本这个国家，本就是自杀率很高的。升学压力是导致学生自杀的头号因素，而父母关系不和、离婚等家庭因素也是个比例相当大的原因。若说这两个人是他杀的，是不是太牵强了呢?那么，果然是松沼的父母太多心了吗?可是…… 当麻拍拍脑袋，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一抬头，正对上朝香欲言又止的眼神。 “你有什么想法吗?”当麻嘆气道。 “暂时没有很明确的思路，”朝香看起来也很无奈，“我觉得，最好能再多调查几个人，只查久野夏美一个，似乎不够……” “恩，我也觉得。”当麻轻轻点头，“看来不能贪图省力，该跑的还是得跑。” 朝香翻出高宫警官给的资料：“群马县前桥市的柴村若本，山梨县都留市的管原志和，这两个是剩下七人中最近的……” “那好，”当麻颔首道，“明天就兵分两路去看看吧。” “这个……”朝香犹豫地举手问道，“都有电话号码的，要不要先打电话去约一下?” 当麻想了想，答道：“不要这样做比较好。若这真是个案件的话，电话预约可能会打草惊蛇了。” “知道了……”朝香这么回答着，心中却无奈地嘆气。刚才翻资料时已经看到了警察对这两人自杀的分析。23岁的柴村若本，是因为刚踏入社会不适应坎坷又充满剧烈竞争的职场，抑郁很久从而跳楼自杀;29岁的管原志和，则是由于发现即将结婚的未婚妻背着自己和别的男人有暧昧关系，一时接受不了现实而选择了服药自杀。 松沼行德、久野夏美、柴村若本、管原志和，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都是“遗忘的大陆”的玩家。松沼行德和久野夏美是属于沉迷其中的那种，另外两位尚未调查还不好说……不过，除此之外，现实中都是各有各苦恼的普通人啊……朝香越来越觉得，似乎自杀是对他们死亡的最好解释。 第54页 “还是那句话，现在手头资料太少，什么都不好说。”当麻很明白朝香心中的疑惑，“这个案子肯定有突破口，只是我们还没有发现罢了。同一个网游，连续出现玩家自杀的事件，我就不相信这其中没有问题。” “恩，对不起……”扁了扁嘴，朝香轻轻道歉。 翌日，前桥市柴村家。 “若夫这孩子，我反正不相信他会去自杀!”一听对方想调查儿子三个多月前自杀的情况，柴村太太很是积极配合的样子，“虽然他工作干得不顺，但我们也没指望他自己创出什么名堂来。更何况，实在不行他也可以去他爸爸的公司上班，又不是真的走投无路。” “柴村先生似乎经营了一家超市?”朝香问道。 “是的。”柴村太太点头继续道，“他爸爸开这家超市也有十来年了。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我们过日子的。我家就若夫一个，他爸爸从早几年开始就一直有意想培养他接自己的班。不过这孩子倔强，他说不想和爸爸那样守着一个小超市过一辈子，一门心思要先出去学人家大公司做事，说是想把店做大。结果么……唉!”她重重一声嘆息，终于没再说下去了。 “若夫先生是学经济的吧?”看到柴村太太不再说话，朝香于是继续发问，“我看到资料说他今年刚毕业，从事的是保险推销员的职业，应该也可以学到点东西才对。”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那种一天到晚跟人低三下四的活可不适合他的性格，没多久他就变得很抑郁了。但是我们叫他辞职他又不干。”柴村太太很不愿意儿子在外面受气，“我当时也是这么跟警察说的，但是那群不负责任的傢伙，一听完就断言若夫是受不了工作压力而自杀的……” “他们没有仔细调查?”朝香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哪有调查啊!”对方翻翻白眼，没好气地骂道，“根本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一群拿我们的税钱出白饭的混蛋!” “这样吗……”朝香沉吟道。前桥市警方工作不力?这应该也算是个发现吧。不过，根据资料，柴村若夫是从公司所在办公楼的7楼顶楼平台跳下去的，这个应该不会有假。会不会是有人推他下去的呢…… “再请教一个问题，若夫先生死前一直在玩一个网路游戏，您知道吗?”朝香看着柴村太太的眼睛问道。 “‘遗忘的大陆’是吧?我知道啊，若夫很热衷这个游戏。”柴村太太奇怪地看向朝香。这个突然登门、自称侦探的女子，开门见山地说自己儿子的自杀可能有问题，刚好与自己的疑惑不谋而合，所以才会放她进来，还说了这么多，不过……“有什么问题吗?”她想不出这和游戏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思索片刻，朝香大略地将事情跟柴村太太说了一下。 “有这种事?”柴村太太惊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完全不知道……” “我们正在搜集相关证据进行调查。若您知道什么的话，希望能告诉我……”朝香定定地望着柴村太太。 “然后呢?”当麻饶有兴致地听朝香讲道，看她面带微笑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发现了吧。 “然后就是按照你说的方法，在柴村若夫的电脑上查到了他的ip和游戏用户名，但是他的密码我没猜出来。”朝香递过笔记本，“临走出门的时候，柴村太太叫住我，说是她儿子曾经说过，网游玩家想搞个聚会，但是无奈分散在全国各地，不方便，所以最终没聚起来。” “聚会?”当麻一愣，这确实是个意想不到的信息。“聚会的话，大家肯定是已经在游戏中有相当时日的接触，彼此都有所了解了才对……”他分析道，“我们可以假设，柴村若夫是和固定的一群人一起玩这个游戏，并且通过游戏成为朋友，于是有人提出想聚会……” “恩，应该是这样吧。”朝香点头。 “柴村若夫是个怎样的人?”当麻突然问道，“我是说，他的母亲是怎样评价他的?” 朝香侧着头，想了想答道：“很开朗的一个人，做事情有时候会很任性，不过还是个好孩子……呃，柴村太太一直不认为他会是个自杀的人。” “这样吗……”当麻仔细玩味这这番评价。一个不会去自杀的人最终寻短见了，还有网游玩家聚会，这其中似乎真的能嗅到些不寻常的味道。 “对了，你去山梨县了吧，管原志和的情况怎样啊?”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5 “一无所获啊。”当麻无奈地摊摊手，“他老家在北海道呢，本来是和未婚妻一起租了房子住的，不过他自杀后那女人就没再回去过，我打她电话她也懒得多说。去找他原来的同事也打听不出个所以然……” “真可怜呢，你白跑一趟了。”朝香不由得嘆息。 当麻摇头道：“你找到的资料已经很出乎预料了。至少又多了个线索不是吗?” “那个玩家聚会吗?该怎么找呢?”朝香还是很茫然，“我又没猜到柴村若夫的密码，没办法弄吧……两百万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赚的啊。” 第55页 “傻瓜，别泄气啊!”当麻笑着搭住她的肩膀，“是时候先来整理一下思路了。”他示意朝香坐下来说话。 “首先从一开始来说，”他分析道，“事件的表象是，半年内有九名‘遗忘的大陆’游戏玩家陆续自杀身亡。然后，松沼行德的父母觉得其中有问题了……” “恩，然后呢?” “那么，先不管这个所谓的问题是什么，有九个人死了，这个是事实。”说到这里，当麻顿了顿，“首先我们要怀疑的是，他们的死究竟是不是自杀，或者是伪装成自杀的他杀。” “这个……确实。”朝香点头。 “按照目前调查到的情况，我基本还是倾向于自杀这个观点。你觉得呢?” “可是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朝香轻轻点头以示贊同，但还是提出了疑问。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种案件的证据只怕很不好找。”当麻看着朝香道，“我们还是先继续分析完吧。既然我们认定了这是自杀事件，那么，若说其中有问题，那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在诱导他们自杀。” “诱导!?”朝香吃惊地睁大眼睛，“难道……”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任何证据，只是觉得，这么解释的话，整个事件会比较合理。”当麻摆摆手，示意朝香无需太吃惊，“我个人想像力有限，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你是学心理学的，帮我一起想想吧，其中的可能性……” 朝香没有答话，只是扭头疑惑地看着窗外。仔细想想，虽然想不到诱导自杀的动机何在，但是加进这一因素后，整个事件确实变得很容易解释了。只不过，若真是有人在进行此类诱导，那肯定是通过那款网游的吧，那样的话，能找到吗?而且…… “打个比方说吧，”看到朝香不接话，当麻以为她没有想通其中道理，于是进一步解释，“就说松沼行德。他沉迷了一段时间游戏后，发现自己跟不上学校和补习班的进度，升学无望之下，感到万念俱灰，于是想到了自杀——这是人类正常的逃避心理。想要自杀和真正去自杀毕竟不一样，前者只是脑子中想想，从情绪上得到某种程度的宣洩，但是后者要付出的代价是极为惨重的，一般人当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真正自杀的。话说回来，假设松沼在游戏中认识了一个或者一群朋友，当然，沉迷网游的话，这个可能性几乎是100%存在的。” “于是，随着接触增多，他渐渐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去。他可能对别人说‘我靠不上大学了，真想死了算了……’之类发泄情绪的话。于是他的状况被知道了，有人就对他说了‘那你就自杀吧’这样的话……”朝香打断当麻接了上去，“你是想这样推理的吧?” “对，”当麻点头，“当然，我只是先说一个大概，其中煽动对方真正去自杀的过程，必定是漫长复杂的。松沼以及其他人会接受对方的建议去自杀，首先一点就是，提出这个建议的人他们很熟悉，很可能就是和他组队一起玩游戏的某个玩家。” 朝香侧头看着他，她很难就这么点头贊同这个意见。虽然这段推理符合心理学的规律，不过…… “这么想是不是太武断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提出了异议，“目前我们还不能排除游戏本身有设计漏洞这个可能性啊。” “但是明显这个可能小很多，”当麻反驳道，“世佳是个知名度很高的游戏开发公司，没道理设计出有这么大缺陷的游戏。相对我们刚才的设想，这个可能性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的。” “当麻……”朝香伸手打断了他的说话，“我想提醒你一点，你现在说的所有的内容，都基本没有事实证据做支持。” “这个我当然知道，”当麻转身回到电脑前，“不过，我不认为这个案件可以用常规方法处理。”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去玩这个游戏，试着去寻找新线索吧。”虽然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是当麻的语气很坚决。 朝香只得咂咂嘴不再说什么，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问题。虽然当麻没有提到柴村若夫的网友聚会，但是结合刚才的推理，很容易让人想到这死去的九个人是不是应该有某种联繫。难道，那个聚会的参与人员中有这九个人? 不过，这是比方才那番话更没把握的猜想，当麻应该也是想到了的吧，只是不说出来罢了，可能是怕扰乱了自己的思维。 “我用久野夏美的帐号登录，你再去註册一个新号，”当麻一边递过游戏光碟一边说道，“到时候我们要组队去打的，你要先去临阵磨枪地熟悉一下。”由于没找到要找的人，他下午回来的比预计要早，已经先大致了解了这个游戏。 “好吧……”虽然知道当麻的想法，但是一想到久野夏美的号是52级，朝香不由得开始心里没底。“为了两百万，我今天通宵练级吧!”深吸一口气，她说得颇有视死如归的气势。 第56页 “没这么夸张吧?”当麻不解地看着朝香，作为夜行生物的典范，他并不理解通宵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52级啊!我该通几天宵才能达到这个境界……”朝香无语地摇头，“名雪会骂死我的。非但没找到工作，还迷上了打游戏。” “呃……”一段时间没见到名雪，当麻几乎把她给忘记了。想到她那说起话来不给人留余地的厉害风格，以及对身为侦探的自己的反感，当麻不禁嘆息。“要不，你把电脑搬我这来吧，我记得你的是笔记本电脑吧?”他犹豫地看着朝香。 “啊?”朝香惊讶地抬头，脸腾地一下飞红了，“开……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能晚上不回去呢……!!” “你在说什么呀?”当麻不解道，“我的意思是你白天可以带着电脑来我这里，没叫你晚上呆这里啊。晚上?那怎么可能……”这才想到问题关键，当麻也不由脸红了。 “这样吧，你先在这里註册一下，晚上的话我来练，你明天白天来了再继续好了。”指指自己的电脑，当麻终于正确地把意思表达了出来。 “好……好吧。”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6 然而，网路游戏中的证据确实不好找。 一周后…… “困啊……” 中午十二点多，刚从床上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当麻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一边叼着牙刷一边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要不是为了查案，才不玩这种东西呢。他比较感兴趣的是需要集中精神消耗脑细胞的智力游戏，而不是这种热血沸腾地闯关升级游戏。不过，另一个傢伙却玩地不亦乐乎，连自己走出来了都没看一眼……真是出乎预料。 “餵……”他没好气地敲敲朝香的头，“叫你工作来的，怎么玩这么起劲啊!” “我这不正忙着吗?”朝香抬头瞪了眼当麻，更没好气地答道，“赶紧收拾一下去吃饭，完了一起来打!” “呃……”当麻无语地瞟了瞟她，摇头暗嘆女人的瞬息万变。一个星期前，朝香还在为两百万酬金不顾盛夏的炎热到处奔波，然而才短短一个星期，她就彻底沉迷到了这个接连有人自杀的游戏里吗? “你还记得我们打这个游戏的目的吗?”当麻使劲拿开她的笔记本电脑，神色严肃地提醒道。 “什么?”朝香惊讶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噗嗤”笑了出来。“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呀。难道你以为我会沉迷网路游戏?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她伸手夺过自己的电脑，“不要叼着牙刷摆酷，这造型我看了只想笑。” “可是你明明……”看着朝香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当麻一下噎着了。 “不管怎么样，我们既然是在伪装沉迷网游的玩家，当然要有点热情咯!”朝香翻白眼道，“都象你那样任务观点地玩，能抓到人才怪了!” “这……有关系吗?”当麻被说地一愣一愣的，“不都是玩吗，还那么多讲究?” “当然有关系，”朝香奇怪地看着他。平时挺聪明一傢伙，怎么突然间就点不通了呢?她只能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不管其他人怎样，你现在是假扮成久野夏美。她可是很沉迷的，象你那样一点都不投入，很快就会被看出是冒牌货的。” “这会被看出来吗?”带着一脸无辜的纯善表情，当麻继续无知无畏地发问道，气地朝香直想拿手里的电脑拍他。 “快去刷牙洗脸!”她狠狠地把当麻推进卫生间，“刚想着要跟你说呢!今天开始咱换着打，我玩夏美的号，你拿我的号去玩。” “为什么啊……”朝香一副主意已定的样子，当麻心知自己没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只能对着镜子悲嘆。 通过一个星期的接触，朝香多少对网路游戏有了些客观认识。这是完全不同于平时玩惯的单机小游戏的世界。 游戏背景是一个名叫奥莱奥鲁的架空大陆。那是一个充满了不同种族的世界，人类、精灵、矮人等许多种族共同生活在这片被海洋包围的陆地上。玩家可以选择成为其中某个种族的成员，职业选择则是与“暗黑破坏神”等类似，有法师、刺客、野蛮人等10来种选择。 游戏的核心任务是摧毁盘踞在大陆中央位置、人类王国帝都的魔族势力，将世界从恐怖和战乱中拯救出来——又是一个与其他网游非常相似的设定。任务看似简单，但是魔族是异常强大狡猾的，为了保证能完成任务，玩家必须先四下游历，练级并积攒经验值，于是衍生出来许多小任务。 久野夏美52级的精灵法师，刚好是在人族帝都的都城里徘徊。 凭着这几天拼命练级，朝香多少也对精灵法师这个职业有了相当的了解。稍微熟悉了一下52级的技能等级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去游戏好友栏里找人组队了。 “唉……”看着这女人如此正大光明地抢在电脑前，当麻只能摇头嘆气。既然朝香干劲十足，那就让她去吧。“但愿你不是为自己沉迷游戏找藉口吧。”这么说着，他只好灰熘熘地跟在朝香后面转了。 第57页 事实证明，朝香的想法是正确的。 久野夏美生前投注在游戏中的热情确实是当麻无法想像的。看到泡在游戏中的朝香渐渐变得茶饭不思，当麻的担心也越来越明显。 “我觉得，我不该接这个案子。”连续五天以叫外卖的方式解决伙食后，当麻终于忧心忡忡地发话了。 “说什么丧气话呢!”朝香撇嘴道，“多想想两百万吧，这样你就会有动力了!” “原来你还没忘记那些钱?”当麻睁大眼睛地看着她，分明是不相信的神情。 “你该不会是担心没人做饭吧?”朝香突然笑了出来，“不过说来也是啊，已经连吃五天盒饭了。晚上我们做顿好吃的吧，你下午跟我去超市採购哦!” “先不管别的，你确定没有沉迷进去?”当麻神情严肃地指着电脑屏幕上未关的游戏界面。 顿了顿，朝香收起嬉笑的神情。“我……不会再沉迷到游戏里了，”她轻轻说道，神情突然凝重起来，“我曾经沉迷过的，不过，现在不会了……” “曾经?”当麻惊讶，他突然反应过来，朝香很少说起自己的事。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说也罢。”朝香摆摆手勉强笑着，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对了，调查有点进展了哦!”她赶紧把话题转移开了。 “真的?”听到这个消息，当麻一下来精神了，“游戏里发现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刚你去喊外卖的时候，”朝香放下盒饭，走到电脑前打开聊天记录，“就在这里，你看!” …… maya：无聊啊……干什么都没意思…… kelly：说无聊的人真多。 maya：不无聊就不来打游戏了。 kelly：前阵子都不见你人，还以为你真的去自杀了…… maya：恩……自杀了，但是很遗憾被救活了，于是只好继续打游戏…… kelly：想死也不容易啊，真是悲哀…… maya：我确实不想多活…… kelly：那你可以继续自杀啊。 …… “这是……!?”当麻顿觉眼前一亮，“难道是这个叫kelly的玩家?” “目前还不确定，”朝香答道，“这个人是夏美好友栏里的，不过今天才上线和我组队的。” “这样吗……”当麻沉吟道。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7 “怎么?难道有问题?”朝香不解地看着当麻。 “我在想，这傢伙现在才冒出来吗?”当麻指着屏幕上kelly的名字，“我知道这款游戏是可以隐身登录的，难道之间都在悄悄地看着吗?” “如果这傢伙是凶手的话，看到夏美的号再度启用，肯定会万分谨慎。”朝香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们最近越来越喜欢说如果了啊……”当麻轻轻嘆了口气，言语中颇有无奈的意味，“还有，就算我们的假设最终成立。那个诱导松沼、夏美等人自杀的人，也不能称之为‘凶手’……” “这话怎么讲?”朝香惊讶，“不是凶手，难不成还是被害人?” 当麻摇摇头，神情有些沮丧：“我想先提醒你一件事。如果查出来的最后结果真的象我们猜测的那样，那现有法律是无法定这人有罪的。” “无法定罪?”朝香想到些什么的样子，“难道是说，没有相对应的法律制裁条款吗?” “没错。网络犯罪的对应法律体系很不健全，很多行经都无法通过法律解决，”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不是我泼你冷水，你得先有思想准备，我们很可能破了案也拿不到酬金。” “不……不会的吧?”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朝香不由得愣住了，“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这是事实。”当麻严肃道，“所以说，先不管这个案件到底进行到什么地步，你是不是还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你自己先考虑清楚了。” “这怎么是浪费时间呢……”朝香明显不贊同当麻的话。但确实是无法给自己留在侦探事务所找到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所以她的反驳听起来很是无力。 “朝香，你应该多少为自己考虑一些才对。”当麻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你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的。若这个案子拿不到酬金，说不定真要去要饭了……” “唉……”朝香无言以对，她终于认清了事情的关键所在，“你的意思是，犯人好找，但是定罪难?” “没错!”当麻肯定地点头。 “呵呵……”朝香认真地看着当麻，眼神中一扫阴霾和犹豫，“不管怎么样，我讨厌半途而废。现在退出这个案子的话，我晚上睡觉都会睡不好的呢!” “你……”看着朝香眼角带笑的神情，当麻只觉得自己又被打败了，“算了，当我没说吧……”他摆摆手，继续回到电脑前。 第58页 “我想，这个kelly，之前是不是真的隐身也难说，”朝香猜测道，“我们还不清楚他，或者她的动机。” “动机……?”当麻这才想到，自己忽略了这个很关键的问题。 “当然，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讨论。”朝香打开好友栏，“有件事你一定也发现了吧。虽然我一直装出很迷恋游戏的样子，加了好几个游戏好友，但是夏美原本的好友一个都没动，全在这里。其中，有11个人是自从我们开始就一直没出现过的。” “我知道，自杀那另外8人的号都在了。”当麻肯定地说道，“大家心知肚明的，这有什么问题吗?人都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出现了吧。” “不……一直没上线的有11个人呢。”朝香若有所指地慢慢说道，“可能有的自杀案件没有统计进去吧，日本每天都有那么多人自杀……” “又是个假设啊……”当麻苦笑着摇摇头，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样分析很有理。那10多个从没出现过的玩家，除了其中8个是自己知道的，其余3个都只能算是20级以下的新手，很多时候，新手是不被计算到玩家的行列里的。 “当麻，”朝香轻轻嘆了口气，“我想，我们若是还按照以前的思路去办，那这个案子可能拖上很久也结束不了。所以……” “你想怎么办?”当麻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朝香，“有什么主意吗?” “谈不上很明确的思路，不过……”朝香说得很犹豫，“我想放手赌一把，就赌我们之前的推理是成立的，并且，这个kelly就是凶手……”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当麻抬手打断道，“你这样很危险。思维只走一条路的话，万一出了错就是全盘皆输。” “这个我知道，”朝香并不打算改变主意，“所以说，孤注一掷的只有我而已。” “那……我呢?”当麻有点愣住了。 “当麻的话，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查吧。”朝香笑着说道，“这案子本来就有点大海捞针，思路不好找，我们不能再象以前那样一边交流一边查了，这样下去只会两个人当一个人用，思路反而狭窄了。我按照我的想法去进一步接触这个叫kelly的玩家，寻找线索。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查吧。” “你的意思是兵分两路，互不干涉地查?”当麻狐疑地盯着朝香，很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过他也了解朝香的性格，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的话，就很难改口了，至少在吃到大苦头之前是绝对不会改变主意的。 “好吧好吧……”当麻什么都不说，只好继续抱着电脑游戏去。说是说各查各的，但其实自己的思路也在网路游戏中呢。 maya：下午没事，继续无聊地打游戏…… kelly：人生就无聊到只剩下打游戏了…… maya：是啊……否则还能做什么呢?真讨厌…… kelly：讨厌……是啊，我也讨厌这个世界…… maya：大家都戴着假面具。老师也好，同学也好，甚至妈妈也是……这个世界真虚伪…… kelly：虚伪吗……哪里都有虚伪的…… maya：不会啊!至少……我可以和你说说心里话…… maya：我……我后悔被救活，我还是想死…… kelly：自杀也是一种解脱啊…… maya：我真的想解脱…… kelly：那就不要多犹豫了…… 又来了!!——当麻猛地抬头，正对上朝香看过来的视线。 “若是现实中的人，那就真的不是巧合了。”他想了想道，“网络的隐蔽性太大了，我们还是不可以判断得太过草率。”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相信我的直觉呀!”朝香看着屏幕笑道，当麻的反应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我会继续试验这个kelly的。”第二次看到对方说出诱导的语句，朝香的把握也不由大了几分。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8 三日后。 若说一开始，当麻还对朝香的判断有所疑虑的话，那现在就是彻底信服了。 …… kelly：我从不觉得自杀对不起父母，若他们无法给我们幸福，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不快乐，所以离开，这很正常…… kelly：活得不开心，所以没必要继续活下去了吧?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kelly：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你死了，世界不会有任何改变…… kelly：父母?那些不负责任的大人……他们只是自以为是我们活得很好，仅此而已…… kelly：难道自杀过一次的你，竟反而抛不开自私的父母了吗? …… kelly：生命是自己的，要不要自己说了算，没道理管别人太多……既然他们没有为你着想，你又何必顾及他们的感受…… “这个……”当麻翻看着这两天的聊天记录，“很明显，这个玩家在不停地怂恿你自杀呢。” 第59页 “恩，确实……”朝香点点头，神情却很疑惑，“我始终想不通，这人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想，这应该是个无明显目的的行为吧。”当麻看过来的眼神分明是“你应该已经想到了才对”的意思。 “果然，你也想到了这个。”朝香重重嘆了口气，似乎还没从游戏的沉重中走出来一样。“我该怎么办呢?”她愁眉苦脸地问道。 “约这傢伙出来啊!”当麻讶异道，“你不会是玩游戏玩迟钝了吧?这都没想到?” “没有啊……”朝香摇头道，“我只是担心，会不会约不出来?这傢伙毕竟怂恿那么多人去自杀了。如果换成是我，现在肯定很警惕了才对。” “你想太多了。”当麻轻轻拍了拍朝香的肩膀，“对方不会认为自己有罪的。毕竟，最终自杀不自杀不是他(她)说了算，完全取决于当事人自己。就好比说，有人站在10层楼上想往下跳，底下站了一群围观的人。跳楼的人正在做思想斗争，究竟是跳还是不跳。但是底下却有人吼了句‘快跳啊，你怎么还不跳?’。于是那人跳了……这样的事情现实中不是没有，但是很少有人去关注那个煽风点火的人……” “我懂你的意思了……”朝香紧咬着下嘴唇，“这种人真是冷漠……” “冷漠的不光这种人而已啊，”当麻无奈地嘆息道：“所以说你别想太多，你只管放心地去约那个玩家吧。” “我突然想起，柴村若夫曾经说的聚会……”再次坐到电脑前，朝香突然回头道。 “十之八九跟这个kelly脱不了关系。”当麻答得很有把握。 当麻说的果然很正确。 翌日。 “你就不用去了吧?”朝香惊讶地看着正在换鞋子的当麻，“我不太方便带着人去呢。” “谁说我要跟你去啊!”当麻讶异道，“我在旁边看着以防万一，我们假装不认识好了。这傢伙，就算见到了面也不好动手呢，你千万得注意了。” “知道了……”朝香撇撇嘴。这傢伙，自从刽子手事件后就彻底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了吗?“我会小心的。”说着，便出门了。 东海道新干线静冈站。 按照与kelly约好的，朝香从静冈站南口出站，来到银座会馆旁的水天堂咖啡馆。临窗的位子，对方已经等在那里了。 “呃……请问你是……kelly?”朝香磕磕巴巴地开口。虽然早就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她确实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么美丽的年轻女子。 长发如瀑，直顺地挂到腰间;标緻的鹅蛋脸，五官犹如画中人般完美无懈;一袭款式简单的浅蓝色修身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相对于这个八月末的炎热天气，她的肤色显得有些苍白，恐怕是电脑前呆多了吧。朝香这么猜测着，但是女人爱美的天性让她顿时很没底气。汗流浃背不说，她暗自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棉衬衫似乎还有点皱…… “maya吗?你跟我想像的差不多呢。”美女朱唇轻启，说话声音轻柔好听，“快坐吧。” “那个……我……”朝香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当麻再三叮嘱自己表现柔弱些，不过面前这个与想像相差太大的女子，也确实让自己彻底无语。真难以想像，在游戏中唆使9个人去自杀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女人? “maya约我出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谈吧?”点过单，kelly温柔地抬头微笑。清澈的眼神几乎能看到朝香的心底。 “kelly……我想说，谢谢你……”强压下心头的惊讶和感嘆，朝香努力揣摩着自杀者的心态，装出对kelly的美丽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有你真的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大家……大家都不了解我……”她一脸孤单落寞的神情几能乱真，不由让坐在不远处的当麻暗自担忧起来。这傢伙，不会真的想自杀了吧?他不禁额头冒冷汗。 “maya，你的痛苦我很理解……”kelly这么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kaleo、barabas、qudamah、galeno、isidro、samantha、naida、tale……大家都不在了……我觉得很孤单……”听起来单薄无助的话语，但是朝香很刻意地将另外8人的游戏名都报了出来。这个孤注一掷的推理，现在就是验证的时刻了——这么想着，她握着录音笔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了。 “大家只是去了想去的地方……我们应该祝福他们才对……” 声音虽轻，但也足够当麻听到了。果然是她吗?他有意无意地瞟向那边，正对上朝香若有所指的眼神。 “那个聚会……也没办法了吗……”朝香继续试探道。 “那是没办法的事……”kelly轻轻一声嘆息，朝香的表演很成功，她完全没有起疑，“其实，我很羡慕你们……” “羡慕?”朝香不解。 “maya……我有你的勇气就好了。”kelly轻轻笑着，但是朝香却只感觉到浓重的悲哀。 第60页 一个接一个怂恿别人自杀，这个或许不能算凶手的凶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来之前，朝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然而如今却反而更添疑惑了。kelly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差的人吧，为什么也会想死……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9 深夜，宝泰寺附近的小旅店。 为了进一步与kelly接触，朝香坚持要在静冈逗留一个晚上。如今，她正与kelly晚饭去了还没回来。作为隐形存在的当麻，只能坐立不安地等待着。若说刚来静冈的时候，他有兴趣的是kelly，那现在他感到更多的是对朝香的迷惑。 有自杀心结的人通常都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心理，他没想到朝香竟能模仿得这么相象。难道，她也起了自杀的念头吗?这么想着，当麻开始觉得心里没底，对于这位不算搭档的搭档，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她其实根本不了解。虽然自己没学过心理学，但是也知道，自杀的冲动不是一日两日就会形成的，这通常与日积月累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难道…… 想起刚才，他本想继续跟踪她俩晚上的活动，但是朝香却出乎意料地阻止了自己，一个人出去了。她不会出什么事吧……渐渐握紧双拳，当麻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要冷静。 10点过后，朝香终于回来了。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去追查kelly?”没等当麻发话，朝香开口就脱出一句令当麻大吃一惊的话。 “你……你怎么回事?”当麻有点手无足措。面前的朝香，和下午刚到达静冈时已是完全两样了，耸拉着头，神情颓然，眼眶有些泛红，难道哭过了?“先坐下来慢慢说。”他愣了会儿，赶忙给朝香倒了杯水。 “对不起，说了任性的话……”稍微稳定下来，朝香重重嘆息着，“kelly是个很可怜的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道理相信你不会不懂。”当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似乎在提醒朝香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对不起……”朝香难过地低下头。 “不要想太多，有些事是我们必须做的。”当麻深吸一口气，顿了顿道，“kelly的事情，我大概都能猜到了。无非是家庭环境所致的心理阴影吧，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我想不明白的是，你究竟有怎样的过去。” “我?”朝香惊讶地抬头，她怎么也想不到，当麻会在这个时候提如此的问题。“我的过去……吗?”她不禁抚然，一直刻意不想说的问题，本以为大家都已经遗忘了，“非说不可吗?”朝香看着当麻的眼神中竟带着从未曾有过的沉重。 或许真象猜测的那样吧。看着朝香楚楚可怜的目光，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离婚的父母。“不愿意说就算了，”当麻不忍逼她，“还是说说案件吧。该查的，相信你都查到了吧。” “恩，”朝香点点头，掏出录音笔交给当麻，“kelly的真名叫幸田美和，我们还交换了手机号码。”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别多想。很快就过去了。”接过朝香递来的录音笔，当麻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后续操作自己一个人完成。看着朝香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只得装作没看见，心中暗嘆着将她送到门口。 于是，节下来整整两个小时，当麻独自一人边听边整理朝香的录音。如她所说，kelly……不，幸田美和确实是个可怜的人。 她出生在静冈一个普通的家庭里，但却没有普通人应有的幸福。她的父亲，在30岁的时候才与她的母亲结婚。虽然30岁结婚在如今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在20年前，那绝对是晚婚的了。出于爱情，他们结婚了，但是热情却在平淡的柴米油盐中很快消磨怠尽了。 从美和开始有记忆起，她就很少看到爸爸的身影。妈妈经常神情落寞地轻轻嘆气。她一直对自己说，爸爸正在忙着上班，他很忙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回家。年幼的美和，一直相信爸爸是最伟大的存在，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的她偶然看到那个被自己称为“爸爸”的男人，公然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阿姨与自己擦肩而过。他并不是没有看到自己，但是那冷漠的眼神直让小美和心里打颤。回到家，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微笑，告诉自己爸爸正在忙着上班。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觉得，大家都好虚伪……我讨厌爸爸……讨厌妈妈……”录音中，美和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渺虚无，但是深切的悲哀却象水气般渐渐氤氲开来。 一心空等丈夫回心转意，美和的妈妈终于日渐憔悴起来。她没有更多的精力管教女儿，于是上中学后，美和基本都是自己照顾自己，自己鞭策自己，如此至今一直持续了十几年。那样的家庭，留给美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冰冷。 “那不是家，只是顶着‘家’这个名称的一套三居室公寓。”录音中，美和是轻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是当麻的心情却未因此变轻松。 或许，再怎么沉迷网络，在美和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能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她说，她活着只是为了一个义务：将来给妈妈养老送终。 厌倦了冷漠虚伪的现实，美和将开始将热情都倾注到虚拟的网路游戏中。一个个游戏玩过来，她却最终发现，游戏里一个个意气风发的骁勇战将，现实中也不过是各有各烦恼的普通人。 第61页 “游戏中，第一次遇到有人跟我说想死，是大约1年前。对方是我一个很好的网游朋友。他说生无可恋，我随口答说‘如果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活着了。’却没想到，对方真的再也没出现过。后来，我在电子邮箱里看到对方给我留了一封遗书，我才知道，他竟真的去自杀了。开始我心里很不安，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呵呵，有的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吧。” 美和大段的独白让当麻感到真切的悲哀。人真的不能光看外表，她竟对生命漠视到如此地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动机吗?长长地嘆了口气，当麻很清楚接下去该怎么做，但是朝香……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10 虽然过程有点艰难，但松沼行德的父母仍坚持要将美和告上法庭。等到朝香知道一切的时候，这起网游引发的诱导自杀案已经在社会上炒得沸沸扬扬了。幸田美和将如何被定罪，或者会不会无罪释放，短时间内这成了网上热议的话题。报纸上也连续讨论了好几天关于网络对现实的利弊影响。 就在一切尘埃未定的时候，朝香匆匆奔赴静冈县看守所…… 一番手续后，透过钢化玻璃的隔断，朝香终于再度见到了美和。眼前的人已不复当日咖啡馆见面时的美丽。穿着粗布囚服的她，很明显的气色不好。原本清澈的眼神变地黯淡，苍白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凌乱的长发随意披散，看起来枯黄没有光泽。 “美和，我……”朝香翕动着嘴唇，却发现说不出什么话来。这是个有罪的人，朝香心里很清楚，但是，也是个很可怜的人……她自责地低下头。“对不起……” “夏美……不，应该叫你朝香才对。”隔着厚厚的玻璃，美和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淡漠，“你没必要道歉……我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这是迟早要来的报应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你不要这样想啊，”朝香急着打断她，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次，或许美和会生气、发怒，或者不愿意见自己，却不想她竟然如此淡定。她难道待自己都这么冷漠吗?纵使朝香是专攻心理学的，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开导她。“我……至少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虽然这么说，朝香明显地底气不足。往事历历在目，自己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朋友吗?”美和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也就这样了，你没必要再那么虚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道理我还是懂的。”她的话语淡漠地不带一丝情感。 “美和小姐，我不知道你真实的想法究竟是怎样的，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如果连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那别人会更看不起你!”当麻一手搭到朝香的肩上，如此朗声道。 “这样啊……”美和微微一个错愕，随即冷笑道，“托你的福，羽柴侦探。我的人生已经毁了，你还想要怎样?” “你……”当麻正欲开口辩解，朝香却伸手制止了他。“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过去和你很相似，这并不是骗你的。”她正色地说道，“我的偶像曾经说过：暗云之上，必有青空;黑暗尽头，必有光明(日文原句：暗云の上には、必ず青空があると……この暗闇の先にはきっと光があると……)。至少，我从未曾放弃过希望!你还活着，就别轻言放弃!”说罢，在美和将懂未懂的目光中，她拉起当麻离开了。 “跟她多说也没用吧，”坐在回东京的新干线上，朝香无奈地摇头，“很多事情，必须自己经历了才会懂。不知道美和会不会真的被判刑……” 当麻重重嘆气道：“不知道，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我只希望，沉迷网络的人们能通过这件事学到点东西。” “其实道理很简单，但是……现状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朝香颓然地接话，“网络问题，其实影射出来的是现实社会的问题。人性的自私，人际关系的冷漠，就业升学的巨大压力……说客观点，网路游戏其实还是能排解很多负面情绪的，只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看着窗户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当麻点点头，“你别想太多了。网路游戏其实是一个中性的存在，于人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全看玩家自己的心态把握。你真的不用想太多。” “当麻……”朝香神情疲惫地望着天花板，“我突然觉得很累……” “朝香……”当麻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知道朝香为什么觉得累，但是，或许是男性与女性思维角度的不同吧，从小就父母离婚的自己，却从没觉得那是多伤心的事。 “我的老家在广岛，那个**爆炸的城市。”映照着窗户外照射进来的夕阳光线，朝香自言自语般说起自己的身世，“我的父母，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妈妈很爱爸爸，但是爸爸却并不是出于爱情才和妈妈结婚。我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人都还只是小职员的时候，曾经也是很令邻里们羡慕的模范夫妻，不过……” 第62页 “美好的生活没有持续很久，”她继续道，“爸爸一下升到了很高的职位，开始变的早出晚归，渐渐的很少在家吃饭。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复杂的想法，所以，妈妈骗我说爸爸工作很忙很忙的时候，我天真地相信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很晚的时候，一个我不认识的叔叔找上门来，爸爸很紧张地要我出去。我很诧异，但是还是照办了，一个小时后回到家，一切都变了。妈妈哭地很伤心，爸爸沉默的神色很冰冷……” 说到这里，朝香顿了一顿，悲伤的神色在晚霞中看来格外浓重。“那之后，一切就明朗化了。爸爸不再偷偷摸摸地和女下属暧昧，反而正大光明了起来。”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和羞耻，“到现在为止，大概十几年了吧。他的官位越升越高，身边的女人走马灯般的不断换。妈妈却一直在痛苦……” “他们……没有离婚吗?”看到朝香没有接着说下去，当麻小心地问道。 “没有，”朝香摇摇头，悽然笑道，“一开始，他们以我为理由不肯离婚;后来，爸爸终于肯离婚了，妈妈却说什么也捨不得了……” 一声长长的嘆息后，车厢中重新回归宁静。当麻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境遇，或许这也是一种幸福吧。他开始渐渐理解了，为什么朝香那么执着着要来静冈看望只有一面之缘的美和。 “当麻，你知道吗?”收起落寞的神色，朝香重新换上一贯的俏皮笑容，“我的偶像，他之所以能成为我唯一的偶像，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 “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当麻不禁想起，方才她跟美和提起过的话，“你的偶像是谁呢?” “车田正美。”谈起自己最尊敬的人，朝香不由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是啊……男人的拳头不是用来打架的，而是用来抓住梦想的!”看着窗外西下的夕阳，当麻笑道。 “咦!?这是车田大神的名言啊!你怎么知道的?”朝香顿觉惊讶异常，“难道……” “秘密!”当麻神秘地笑笑，赶紧转移话题，“前两天松沼的父母联繫我，两百万已经汇到我的帐上了。” “是吗，那太好了!”朝香笑笑，此刻心情沉重的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要趁机敲诈当麻了。不过…… “我查了一下，下星期开始意甲第一轮开战，你最喜欢的国际米兰将在第二轮主场迎战都灵，要不我们订下下周的机票，去米兰现场看比赛?”当麻的话无疑让朝香大吃一惊。 “真……真的吗?”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我就随口说说，你居然能记住……” “到底去不去啊?订机票最好提早的呢。”当麻汗颜地看着朝香，这傢伙，一提起国际米兰就花痴吗? “要要要!当然要!”朝香小鸡啄米般点头，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满眼都是兴奋的期待。 “……” 第七章 ，网络上的谋杀，后记 成田机场。 “当麻这傢伙，难得我搬到东京来了，他却去了义大利。”看着天空一道道飞机滑过的痕迹，秀开心地笑道，“一会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你们几个，没告诉他我会来吧?”他回头看着徵士他们，一群人脸上竟不约而同是另有所指的笑。 “怎……怎么了吗?”他看得有点心里发毛。 “不，没什么。”伸笑着拍拍他肩膀，“欢迎仪式的热情拥抱，就交给你了，秀!” “没问题!”秀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膛，“保证完成任务!” “他们来了。”徵士看着检验出口，提醒道。 “好咧——我去了!”永远都是身体比头脑先启动的秀，想都没想就已经冲过去了。 等等，不对啊!他们……?徵士说的是“他们”，难道当麻不是一个人去旅游的?——秀难得地想到了这个细节。随着当麻越走越近的身影，以及他的身边，跟他手拉着手的朝香。张开双臂想出其不意拥抱当麻的秀彻底呆掉了。 “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呵呵……”身后不远处，众人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们……你们……你们……你们……!!”好容易回过神来，秀戳着手指，惊讶万分地慢慢走到两人跟前，瞪得铜铃大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十指相扣的手，话都说不象了。 “得了吧，秀!别在这装了!”当麻老实不客气地在他渐渐低下去的脑袋上敲了个暴栗，“谁不晓得你喜欢大惊小怪!” “哎呀呀，当麻你稍微配合一点呀!”秀委屈地揉揉被打痛的地方，“本来朝香已经上当了……”说着，他揶揄地看向满脸羞红的朝香。 “朝香，你们可回来了，呵呵……”上来解围的是美空，以及被美空拉着的、久未露面的兰。 “美空，兰也来了呀!”看看不远处，徵士、辽、伸和琉璃。“大家都来了呢。这么大的排场，真是不好意思了!”朝香低头笑道。 第63页 “这有什么呀，瞧你说的那么见外。不过……”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和秀说话的当麻，美空不由得笑了出来，“干得不错，值得表扬!”她顽皮地伸出大拇指比画了一下。 “当麻，我们这边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伸走上前来搭住秀的肩膀，“秀要来新宿开中国料理店了。至少两年，他会一直呆在东京不走。” “确实是个好消息，”稍纵即逝的惊讶后，当麻的嘴角旋即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以后吃饭有地方了。” “餵……店还没开呢你就来这话。”虽然这么说，但秀还是很高兴，“以后又可以经常和大家见面了。” “确实，”徵士面带微笑着走过来，“既然有这么多好消息，不如我们聚餐庆祝一下吧。当麻和秀请客。” “恩，好主意。我请客吧，秀买单。”当麻爽快地笑道。 “喂喂……当麻你怎么这么过分啊!朝香，你帮我说句话啊……当麻欺负我……” 番外一，意国游记，1 “米兰!我来啦——!!!” 一下飞机，朝香开心地几近忘乎所以，张开双臂激动地就想往前沖。就在众人惊异地纷纷避让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揪住了她。 “注意影响!”当麻一把把她拉到身边，“大家都在看你了!”说着，他不禁有些汗颜地擦擦额头。难得穿得象个女人样，这傢伙还是本性难移吗? “呃……对不起!”朝香愣愣地看着周遭投来的惊异视线，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我太激动了……”想到义大利是个完美融合了浪漫古典和时尚潮流的艺术国度，朝香特地带了一堆花裙子出门。这不，身上一条飘飘摇摇的粉色雪纺连衣裙，也确实让当麻惊讶了好一阵子。不过，好象真的不适合自己…… “赶快走吧!”不想一下飞机就出洋相，当麻只好红着脸，拉着朝香快步往外走，“先去酒店安顿下来，然后赶紧确认明晚球赛的票。正事还是要抓紧时间的，之后就随便你去哪玩了。” “我怎么可能随便出门啊，你欺负我不会义大利语……”朝香嘟着嘴小声抗议，不过相比起临阵磨枪已经学到能用义大利语进行简单对话的当麻，她的抗议显然是苍白无力的。 当然，义大利的名胜观光点其实是数不胜数的。不过身为国米球迷的朝香自然是绝不愿意放弃到现场观看比赛的机会。对手是实力相差并不算大的都灵队，肯定会很有看头，更何况，这是国米的主场……想到自己竟有朝一日可以亲临现场为喜爱的球队摇旗吶喊，朝香说什么也顾不上安排行程，匆匆整理行装后便登上了飞往米兰的飞机。于是一路飞来，她连续傻呵呵地花痴好几小时的空挡里，当麻则是一副头大样地抱着旅游指南认真研究。 apuano旅馆(米兰的青年旅社)。 “咦!?要去这么多地方啊?”看着当麻列出来的旅游项目清单，朝香只觉得头大，“义大利有这么多旅游景点吗?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就知道你的国际米兰!”当麻迅速抽出朝香抓在手里的小册子，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义大利可去的地方多了去了!” “对不起嘛……人家想看比赛想了快一个月了……”朝香撅着嘴，不情不愿地道歉。她知道，当麻对足球并没有自己这么热中，不过能爽快地照顾自己先来米兰，已经是难能可贵了。“我保证：只要不影响观看明天的比赛，你想去哪我都奉陪!绝无半句怨言!”注视着当麻黑得发蓝的眼眸，朝香认真地承诺道。 “那最好了!”当麻似乎就在等她说这句话，一拍手，笑道，“米兰大教堂最近似乎有狼人出没的传说，我们半夜翻进去看看吧，说不定……” “你胡说什么呀!”没等当麻把话说完，朝香赶紧打断了他，“我才不想客死他乡呢!而且还是死得不明不白的那种……” “刚才还说没有半句怨言?”当麻眼角带笑地揶揄，“原来还是假话啊。” “不……不是啦!”朝香跳起来反驳，“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去呢?你就不会找正常点的旅游景点吗?” 看到朝香如此认真的样子，当麻再也忍不住了，“哈”地笑了出来。“我瞎说的。米兰大教堂可没那么悚人的东西。这样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吧?” “你!?”朝香不客气地瞟来老大一个白眼，“你爬的起来么?” “呃……我尽力……” 于是，翌日早上，在朝香的高压措施以及闹钟的帮忙协助之下，当麻终于啃着面包、昏昏欲睡地摇晃着脑袋，被推搡着登上了造型别致的观光巴士。上午10点前，他们终于到达了米兰大教堂。 米兰大教堂坐落于米兰市中心的大教堂广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哥德式教堂。亲眼所见，实物比想像的更为古典浪漫。蓝天白云之下，灰白色的建筑宏伟壮丽，密密麻麻高耸着的哥德式塔尖，从上而下满饰雕塑，极尽繁复精美，浓浓的古典气息令朝香大老远就激动不已。 第64页 “米兰大教堂，真的是米兰大教堂啊!”她激动地拉起当麻就想往前沖，不过…… “其实不用这么激动，义大利的景点貌似都长这个样，你很快就会看惯了。”虽然行动上配合朝香，但是当麻的无心之辞着实是给她泼冷水了。 “当麻真是一点都不懂浪漫呢!”朝香回过头来瞪了他老大一个白眼，“给你来义大利真是浪费!” 还不是因为你想来……当麻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再说出来。 这座供奉着十五世纪米兰大主教遗体的教堂，步入其内部，扑面而来的便是韵味十足的中世纪欧洲风情。弧度优雅的尖顶拱门一直高到近50米的教堂顶部，粗大的大理石柱子上方环绕着栩栩如生的人物雕像。墙壁上是密密麻麻、或大或小的彩色壁画。就连铺在地上的白色大理石，也整齐排画出着雕花般精緻美丽的图案，地毯般一直铺到教堂深处。24多扇高过20米的大窗上，绘满了色泽鲜艷的彩色玻璃画，讲述的全部是几百年前的宗教故事。文艺复兴时期的奢华风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 教堂的五扇大铜门亦是个极着名的艺术存在。不熟悉中世纪欧洲历史的朝香，只能看着最大的那扇、雕满圣母玛利亚的一生故事的门留恋往返。 “当麻，我……我很感动……”惊讶地张大嘴巴四下环视了好久，朝香才终于开口说话，“这里……真的太美了……” “……”虽然也很感动于这份难得的艺术珍品，但是当麻的大脑永远是更接近电脑的。此刻，不想再给朝香泼冷水的他，只得忍住从百科全书的角度讲解大教堂的冲动，淡淡一笑予以回应。 走过白色的大理石楼梯，两人登上大教堂的顶部，静立在众多圣人圣女的雕像中，整个米兰市的美丽风光便一览无余尽收眼底了。 凉风掠过，纯白色的大摆长裙高高飞起，天边的白云般飘动起来。一瞬间的美丽，当麻不觉有点看呆了。不过，朝香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她的注意力已经被不远处的另一个现代化建筑吸引了。 “圣西罗球场——!” 番外一，意国游记，2 “为什么一定要穿成这样?”看着朝香在甜美可爱的粉色小衬衫外套上硕大的蓝黑条纹球衣，还努力试图让自己也穿上相同的衣服，当麻简直无语了。 不就是看一场球赛吗……想归想，他终究还是没将这番话说出来，拗不过朝香的倔强，他只得也穿上那件厚实的国米球衣。傻乎乎的……他苦着脸走在街上，明显自信不足的样子。不过，在这个崇尚足球的米兰之都，两人不伦不类的装束非但没有招来嘲讽，反而投来的都是热情友好的目光。 这个就是国情有别吗?第一次以如此方式直接与异国进行交流，没有碰壁的当麻渐渐感觉到了义大利人的热情可爱。 “先去吃饭吧，吃完了我们马上去圣西罗球场。”朝香四下张望着问道，“你昨天问旅馆的人了吧，市中心哪里有卖好吃又便宜的义大利面?” “应该是那个方向，过去看看吧。”天性使然吧，一听到美食，当麻不自觉又来劲了。 曾经有这样一个搞笑的说法。问：义大利的象徵是什么?游客的答案实在令人拍案惊奇，不是义大利时装，也不是米开朗琪罗，更不是法拉利跑车，而是义大利面条。不知道世界各地的游人们是不是真的这样想，不过朝香有超过80%的把握，回到日本后，最能令当麻铭记于心念念不忘的，绝对是义大利面条。看到端上桌子的面条，金黄色的面条，西红柿和碎牛肉，点缀的几片蔬菜叶子鲜绿娇嫩。虽然简单，但绝佳的色彩搭配、扑面而来的浓郁香味，由不得人不垂涎欲滴。 难道，我该学做义大利面了吗?看到当麻一副迫不及待的猴急样，朝香无奈地摇摇头，开始解决自己的份。 最终，晚饭以目瞪口呆的店员收取了六份面条的费用而告终结束。 “一口气干掉五份，你还真是厉害……”早有思想准备，朝香并未觉得惊讶，只是捂着嘴笑道，“不过，这该不是你的真正实力才对。” “那是当然的。”当麻抓抓头发，呵呵笑道，“再来五份也没问题啦，不过，那样会耽搁了看比赛。” “说的也是，”难得这傢伙竟这么细心?朝香的心里不觉感到洋溢着一股暖流。“呵呵……”她不禁笑出了声，不过…… “难得买了这么贵的票!说什么也不能迟到，否则太对不起那些钱了!”当麻异常不浪漫的话很不合时宜地又冒了出来。看了看街头的时钟，他拉起朝香匆匆就走。 “唉……”绷着脸撇了撇嘴，朝香已经学会了懒得和他多计较，“那就赶快走吧。” 圣西罗球场。 还未进场，两人便被震撼了。场外，到处攒动的是热情的蓝黑条纹球衣，不断能看到有人带着比自己还高的旗帜和巨大的标语进场。现场传出整齐响亮的呼声，听起来似乎是一首歌，不少场外的人也放开嗓子开始跟着唱起来。 “你知道，为了踢进一球……我奉献出了人生，我的人生……我明白直到生命的尽头……将有一场永不停止的竞赛……”当麻不愧是个高智商的天才，短短几天，已经能现场翻译这首脍炙人口的歌了，虽然还有点磕磕绊绊。不过…… 第65页 “这首歌是国际米兰的队歌呢，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朝香笑着拍拍当麻的肩膀，“不错不错，继续翻译啊!” “你不知道?”当麻瞪大眼睛，无比惊讶地看着她，那神情似乎不是装出来的。“你堂堂国米的球迷，竟然不知道?”眨眨眼睛，他的心里浮出一个把握很大的猜测。清清嗓子，当麻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什么叫越位?” “啊?怎么突然问这个?”朝香一愣，随即甩了他一个白眼，“你不是百科全书吗?自己查去!” “我现在才想到的啊，手头又没电脑……”挠挠头发，当麻一副为难的样子，“既然你是球迷，你肯定知道咯。” “这个……”朝香一时语结。她其实并不懂技术问题，但是却很不好意思当面承认，尤其在这种时候。“越位就是……就是……”嘴硬的她，死活想憋点东西出来，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 “越位，顾名思义就是越过球的位置的意思。用足球规则的术语来说就是：队员较球更接近于对方球门线者，即处于越位位置。换句话说，当队员踢或顶球时，同队接球队员在对方半场内所站的位置是在球的前面，并且他与对方球门线之间，对方队员不足两名，即只有一名对方球员或没有时，就是越位了。”面带得意的笑，当麻流利地背出其官方定义。 朝香狠狠地瞪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你什么意思啊?明明知道还来问我，想看我出洋相啊!” “没有没有，只是证明我的一个推理而已，”看到朝香真的有生气的苗头，当麻赶紧拉着她往球场入口走。 “好吧，我承认我是伪球迷。”朝香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可是也不影响看球吧。犯规什么的，有裁判看着呢，用得着我紧张吗?” 闻言，当麻无语地回头瞟瞟，想说什么，但是场内汹涌如潮的吶喊声顿时淹没了他的话，他只能指指看台，示意朝香跟紧了别走丢。 随着球员进场，场内的气氛首度进入**。疯狂的球迷们激动地站到看台椅子上，忘我地边跳边挥舞双手，口中高喊着偶像球星们的名字。整齐划一的蓝黑球服，看台上甚至缓缓浮起几面巨大的国米队旗。在欧洲，足球是何等深入人心的，在此就可窥见一斑了。 “天哪……太疯狂了……” 为了看清球场中的人影，两人不得不也站到椅子上。不过，无法理解热情如斯的义大利球迷，捂着耳朵的他们反倒觉得自己是今晚圣西罗唯一的异类。 “怎么没看到罗纳而多?”朝香打量了良久，终于憋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 “罗纳而多已经于8月31日转会到西甲皇家马德里了，你竟然不知道?”当麻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不会是专程想来看那et的吧?” “怎么可能，我象那么花痴的人吗?”朝香一边说一边继续盯着场中央正在唱队歌的球员们，“啊……那就只能看维埃里了呀!”说着，她呵呵笑了起来。 还说不花痴，你这个伪球迷!当麻无奈地重重嘆息，他开始后悔来看这场球赛…… 番外一，意国游记，3 虽然是自助旅游，但是仅仅10天就想玩遍整个义大利是不可能的。匆匆游过梵蒂冈和西西里岛的大小景点，看过佛罗伦斯的百花大教堂、米开朗基罗广场、乔托钟楼、比萨斜塔，走过威尼斯圣马可广场、圣乔凡尼保罗大教堂、学院美术馆、嘆息桥。两人终于来到了义大利之游的最后一站——罗马。 斗兽场、万神殿、威尼斯广场……当夕阳将暖金色的余辉洒向这个历史名城的时候，刚结束一天行程更的两人正筋疲力尽地坐在许愿池旁边的台阶上。 “没想到旅游竟然这么累。”朝香双手托腮，小孩般撅着嘴。作为从小习武的人，她的体力当然不会太差。不过，天天东奔西走，总也有感到疲倦的那天吧。 “没办法啊，想去的地方太多，就是时间不够了。”抬头仰望天空，当麻长长嘆了口气。很明显，他也快累散架了。在这个随处可见几百年历史古蹟的遥远西方国度，爱好历史考古的当麻说什么也不愿意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景点，于是，等到风景看尽了，热情减退之下才惊觉好累，“你竟能全部撑着走下来，真是厉害啊!” “什么话，你太小看我了!”朝香没好气地甩了当麻一个白眼，不过，可能是由于疲劳的缘故吧，音量不足的说话声听来竟有了一丝娇嗔的味道。 “呃?”不习惯她说话如此的语气，当麻不由一愣。怔怔地转头看过去，却发现朝香正抱着膝盖，微笑着凝望自己。“怎……怎么了?”他没由来地心中一动。 “恩……没什么。”朝香一脸意有所指地笑着站起身来，拍拍裙子上的灰，道，“前面就是许愿池呢，当麻你难道不去投硬币试试看?” “我?呵呵……不了。”虽然久闻许愿池的大名，但真到了它面前，当麻还是撇不开自己的理性思维，挥挥手道，“你去吧。” “当麻真是一点都不浪漫呢!”朝香摸摸他的头发，轻轻嘆了口气。 第66页 “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不习惯表现如此温柔的朝香，当麻惊异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对方脸红红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什么……”看着许愿池，朝香的眼中闪过一丝女孩特有的憧憬，“我去许愿!”说着，掖起长及脚踝的裙子，她轻快地跑到池边。 许愿池，原名特雷维喷泉，又叫做幸福喷泉，是全球最大的巴洛克式喷泉。在电影《罗马假日》风靡全球后闻名于全世界。虽然罗马有其他历史更悠久的喷泉，但始终以许愿池知名度最高，最得游客欢心，相信这多少与以下两个传说有关。第一个传说，是游客只要背对许愿池，右手拿硬币越过左肩抛入池中，便可以重返罗马;第二个传说是用同样动作抛三次硬币，第一枚是代表找到恋人，第二枚是彼此真心相爱，第三枚是蜜运成功，婚后一起重返罗马。 此刻，虽是几近夜幕的黄昏，但暖暖的夕阳给这座古老神奇的喷泉镀上了一层迷人的绚烂金色。游人如织，纷纷背对着池塘抛出一个个硬币，或者说，一个个心愿……看到朝香欢快地融入到这个环境里，神情雀跃期待地摸出硬币，当麻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美的画面，白色的长连衣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夕阳下流转着幻彩般的淡金色，美到几乎不真实，但却异常地符合环境氛围。看着她抛出一枚一枚硬币，当麻也不由跟着心动起来，仿佛那是自己许下的心愿…… “噗……”随着第三枚硬币准确无误地掉入水中，朝香深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缓缓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台阶。等在那里的人，正慢慢站起身向这边走来。 “你……怎么了?”走近过来，当麻发现，朝香微微低下的脸飞满了红霞。“一定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吧?”说着，便伸手去拉她，却不想反被朝香拉住了。 “当麻，我……我要跟你说件事。”虽然声音轻得有如蚊子叫，但她还是倔强地抬起头。 “怎么了?”当麻抓抓脑袋，“有什么事吗?” “我喜欢你!”直视着当麻的眼睛，朝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神情无比的认真。 “朝香，你……”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当麻一下愣住了。他并不是不知道朝香对自己的感情，应该说，在八云山的时候，就很明了了。站直身子，他仔细审视着这个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女孩。诚然，他很感激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为了查案吃苦受罪，想到这，当麻的心里感到由衷的温暖，但是……这可以成为接受她的理由吗? 当麻默不作声地凝望着她，大脑飞速运转。此刻的他，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一样，想到第一次认识朝香时的景象，想到朝香为刽子手的案件差点送命的事，想到名雪和自己要她离开却最终没能赶走她的事，想到了……依光。这个名字如今已经很少再想起。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可以再在稀里糊涂之间接受另一个人吧。更何况，作为侦探的自己，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就算会功夫，也很难保证一定就安全吧。当麻摇摇头，他并不想再害了朝香…… 想到这里，他长长一声嘆息，理智思维的结果是很明显的，但自己却没由来地感到狠不下心。怎么回事么?望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许愿池，他不禁迷茫…… “当麻……我知道你还忘不了……是吧?”看到他一直沉默不语，朝香抬起头来，眼中隐约闪动着水样的光辉。“可是……可是，没办法……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她轻轻啜泣道。 “没有这回事，”看到眼泪，当麻只觉得心里猛地一痛，未及多想，便将朝香拥入怀中，“你想太多了……我是一个侦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危险，你跟着我，只会吃苦。” “我不在乎。”怀中人声音微弱，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定。朝香伸出双手，轻轻环抱住了当麻。 难以言明的沉重，看不清楚的未来，心头涌动的却是不合常理的欢喜和温暖，这就是所谓的浪漫吗?当麻不解，然而此时此刻，他确实有不想放手的冲动。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不对，不过…… 就只有现在吧，不去多想什么了。捋开她额头上的刘海，当麻轻轻吻了下去…… 记忆中，“永恒之城”罗马最后的色彩，便是沐浴在夕阳中、安详宁和的暖金色光辉。绚烂的落日余辉中云霞连天，无言地诉说着古城的庄严和肃穆;过往的行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波光粼粼的许愿池，神圣宽容地倾听着每一个来人的心愿;海王尼普顿的雕像平静地注视着游人们的悲欢…… 于是……别了，罗马!别了，义大利! leonardodavinci国际机场拉着当麻的手，登上回东京的航班时，朝香最后恋恋不捨地回头看了一眼。 青空中，一丝浮云飘过…… 第八章 ，人心叵测，1 新宿街头。 闷热的午后，看着渐渐阴沉下来的天，一场雷雨似乎马上就要倒下来的样子。 “先不要走了，我们进去避一避再说吧。”美空指了指身边的咖啡屋，“一会等雨下下来了，躲的人更多。都走一下午了，我可不想干站着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呢。” 第67页 “好吧，”看着神情坚定的美空，朝香只得压下未尽的游兴，推门走进这家尚有空座的咖啡屋。 “唉……”坐定下来，她长嘆一口气，看看对面的美空，说不出的不对劲。当然，朝香绝不可能讨厌或者不想看到美空，只是……明明是法定休息的礼拜六，难道不该用来约会吗?退一步讲，就算侦探没有固定的休息日，可现在明明没有委託啊。想到那只赖在床上怎么都爬不起来的夜游神，她就一股气不知道往哪出。 “朝香，”美空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适时地打断了她的发呆。“话说……你今天不该约我出来吧?”她笑嘻嘻地道，“当麻很忙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朝香白了眼那个笑地不怀好意的傢伙，没好气地答道：“他忙着做梦呢!” 定定地瞅着朝香看了十秒钟，美空“扑哧”笑了出来：“我怎么觉得，当麻是找了个不要钱的保姆呀!” “你……”无言可对，朝香只能对着好友的取笑翻白眼了，“说正事说正事!”她赶紧差开话题。 “逛街闲玩而已，哪来的正事呀!”听到朝香的话，美空不由笑地更欢了。 “哼……!”别过头去看向窗外，朝香有意不理美空。虽然和当麻的关系确实是进了一步，但是自己很清楚，除了偶尔的牵牵手，其实没有任何改变呢。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别人可以取笑…… “啊……你要说正事的话，也不能说没有。”美空一侧脑袋，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辽和阿兰的事情……” “辽和阿兰?”朝香才想起来，好久没关心这两人的事了，“他们怎么了?上次还看到一起来机场的，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眼神一亮，她顿时紧张起来。 “不要把职业病带到这里来!”美空抄起杂志拍向朝香的脑袋，“他俩没啥，好着呢，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揉揉被拍疼的地方，朝香神情不解地看着美空。 “阿兰有点……”美空憋着笑说道，“她有点不懂浪漫……” “啊?”朝香一愣，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这……这算什么事啊?”她哑然，浪漫很重要吗? “我忘记了，你也是个不浪漫的人……”美空轻轻摇头嘆息，“好好的义大利旅游，什么都没发生就回来了，真不是一般的浪费……” “你……你不要胡说!”脸一红，朝香赶紧提高音量反驳道，“你怎么一天到晚这种不纯洁思想啊!” “算啦算啦……好歹还有个kiss，算你勉强过关吧……”无视对方窘迫的神情，美空大手一挥继续道，“我想，我们是不是该教教阿兰了?” “教她吗?”朝香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那个无论对待什么事情都细緻入微到让人肃然起敬的傢伙，教她的难度估计和教当麻差不多吧。“辽是不是说了什么?”她疑惑道。 “那倒不至于，辽也不是那种喜欢到处说的人。”美空摇头，“不过，老这么下去，辽也怪累的。” “也对……”虽然和阿兰接触不多，但是想起她的认真，朝香汗颜之余总觉得有点受不了，作为理应和她接触最多的辽……想到这里，朝香开始同情他了。“确实得教育一下了。”她点头贊同道。 正说着，手机铃声响起。 “当麻?”有点不习惯这傢伙在自己逛街的时候打电话过来，朝香疑惑地接起电话，却正对上美空揶揄带笑的眼神。 “查岗来了呀?”她呵呵笑了出来。 你再胡说!横了她一眼，朝香赶紧听电话…… “怎么了?一副苦瓜脸……”看到朝香翻着白眼挂电话，美空不由惊讶。 “这傢伙果然迷上了义大利面。”朝香有点无奈地摇摇头，垂头丧气道，“完全没概念的东西。一会陪我去趟书店吧，我得先研究西餐食谱……” “哎呀呀!”美空夸张地拍手笑道，“朝香快能当厨师了呢!加油加油!” 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朝香张了张嘴，但是想到美空可能会有的反应，犹豫再三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于是，阵雨过后，匆匆逛过书店，又从超市带回一堆食材，朝香大包小包地回到了事务所。 然而迎接她的是空无一人的寂静。紧闭的窗户，室内的空气是有点潮湿的闷热，里外相差无几的温度说明了今天还没开过空调。吃完饭的空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书桌上，换下的衣服随意扔在沙发上。 当麻是找了个不要钱的保姆呀——正欲上前收拾，美空戏嚯的话却突然从脑海中蹦出来。“呃……”犹豫片刻，朝香还是看不下去地打扫起来了。这个散漫的傢伙，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了!一边收拾，她一边愤愤地想到。 不过，等见到当麻回来，她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个想法。 终于试验成功，做出了说得过去的义大利面。抬起头来松一口气的朝香，蓦地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夜晚八点。试着拨打他的手机，但是电话始终关机状态。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朝香开始感到焦急起来。 第68页 当墙上的时钟指针滑过9点的时候，门口终于传来了动静。 “当麻!”朝香赶紧跑了出去，“怎么这么晚回来?连手机都不开。” “我在工作啊小姐!”当麻摇摇头嘆了口气，“有没有什么吃的?我快饿死了……” “又接到委託了吗?”看到当麻牛嚼牡丹般狼吞虎咽自己的劳动成果，朝香微觉不快地皱起眉头，不过大局为重，她还是选择了先问明这傢伙的动向。 “是啊，又有生意来了。”他从资料夹中抽出几张纸递给了朝香，“这次的案件，应该挺简单的啊。” “唔……婚外情取证吗?”大致浏览了一下合约，朝香露出不解的神情，“300万……怎么开价这么高?” 第八章 ，人心叵测，2 “不知道，不过委託人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老闆，出得起这个价钱。”虽然这么说着，当麻也感到有些奇怪。 “不是出得起出不起的问题，”朝香挥手打断他，“我只是觉得，婚外情取证这种常见的案子，这个价钱实在太离谱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看着朝香认真严肃的表情，当麻不由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又要激动地说去哪里旅游了呢。” “呃……”红着脸瞪了当麻一眼，朝香继续正色道，“我可不相信好运会连着来。更何况只是一个无关人命的案子，再怎么有钱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大方。其中肯定有问题。” “我当然是想到这点的。”摸摸朝香的头发，当麻笑着说道，“不过我的好奇心很重，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会睡不安稳的。”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拉过当麻的手，朝香撇撇嘴颇无奈地看着他，“这其中可能有什么阴谋也说不定，我只是担心……” “阴谋……这个词语不太恰当呢，不过蹊跷是肯定有的。”当麻伸出另一只手搭到朝香肩上，“别多想了，我会小心应对的。” “……好吧。”其实想说的话还有好多，但是看着当麻自信满满的沉稳笑容，朝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还是不要过多质疑他的好，她轻轻嘆息。 看似轻松的任务，只需每日跟踪监视那名叫做镜幸乃的家庭主妇，抓到她与情夫偷情的证据就可以了。委託人镜达昭是她的丈夫，他甚至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间限制。“我要的是铁板铮铮的证据，不用管花多少时间，我等得起!”——这是镜先生的原话，所以合约上并没有写有效时期。 于是，当麻接下来的工作就是跟踪。镜太太出门的话全程盯梢，不出门的话就是蹲守在镜宅外监视进出人物。镜先生本还想让当麻给自己家安装窃听器，不过考虑到家庭**可能会因此外泄，最终作罢了。 完成这样的任务，很大程度上依靠的不是技巧而是耐心。看着当麻每天辛苦地从一大早开始就跟踪，虽然一直叨念着要他改掉赖床的坏习惯，但真到了这一天，不习惯之余，朝香又隐隐觉得有些心疼。 一个星期后。 超过晚上九点，当麻推门进来又是一副飢饿难耐的表情。 “你该在外面先吃点的。”朝香没好气地端出晚饭，有些不忍地说道，“查的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了吗?” “没有!”言简意赅地回答完问题，他迫不及待地开始解决晚饭。 “难道镜太太的情夫从没有出现过?”尽量扭过头不去看当麻毫无模样的吃相，朝香蹙眉自言自语。本来自己也很想参与到这件案子中去，无奈当麻强硬地不允许，说什么一定要自己先去找工作。不过转念一想，婚外情取证这么简单的事，就算有蹊跷又能蹊跷到什么地步呢?没必要两个人都紧张兮兮地去跟踪吧。于是，自己就甘居二线后勤了。 “一个星期的时间也不算短了，还不出现的话……”朝香侧着头开始猜测，“说不定他们平时约会都是直接去旅馆呢?男的先去开房间等着，然后镜太太再去，离开的时候也是分开走的，所以你没看到。” “这个我当然知道，问题是她没去过任何一家旅馆。”放下碗筷，当麻看起来显得有点沮丧，“她的作息时间算是比较准的。每天上午十点后去超市採购食材，十一点多回到家里。下午一般不出门，除了有一次和一群年龄差不多的主妇一同去逛了几个商场，也没见什么特别的行动。晚上的话镜先生回家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了……” “那就是说，她的情夫是去家里找她的咯?”朝香疑惑，似乎只有这一个可能了，但是做得也太醒目了吧。 “除了送报纸送牛奶的，就只有几个搞推销的敲过镜家大门了。”当麻飞快肯定地答道，仿佛早知道朝香会有此一问。 “那……就是真的还没出现吧?”朝香挖空心思继续想别的可能，“出差了或是别的什么，这个星期没出现……” 当麻轻轻点头：“似乎也只能这么说比较合理了。看来还得继续盯梢下去……”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69页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两人对视一眼，流露出的均是惊疑的神情。等了片刻，敲门声却愈来愈激烈，完全没有停止下来的迹象。 “可能是谁喝醉了走错门吧，我去看看。”朝香站起身来走向门口，但是透过门镜看到的景象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三、四个身穿深色西装的人神请肃穆地矗在外面，其中一个正在大力拍门，他们的身后，是好几个警服男子。 “警察!?”她心中一惊，回头看去，当麻也是一脸愕然的样子。“怎么办?”她不由开始担心，门外那群傢伙，看起来来意不善。 “应该是有事，看看他们要说什么吧。”强压下心头的疑惑，当麻打开了门。 然而，未及他说什么，一群人闪电般扑了上来，将毫无招架之力的当麻牢牢制住。 “当麻!”看到如此场景，朝香想也没想，抬手便打倒了对方好几个人，“你们想干什么!”她对着其中一个一脸冷笑的黑西装喝问道。凭直觉，她知道他就是这群人的首领。 “朝香，不要这样。”当麻连忙制住她继续发飙，“不要和警察对着干。” “果然是羽柴当麻，这个时候都能保持冷静。”那名黑西装轻笑道。 “客套话就免说了吧，一之濑。”当麻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和这傢伙打交道，“找我有事吗?” “镜幸乃被害前，你似乎一直在现场附近徘徊。我有理由把你带回警局，好好了解情况。”他有点幸灾乐祸地说着。不过当麻却完全没有注意对方不善的口气。 “你……你说什么?”他彻底呆住了，“镜太太被害了?怎么会……” “看来你真的知道点什么。”一之濑嘿嘿笑了起来，示意手下将当麻带走。 “当麻……等一下啊!”朝香刚想出言阻拦，想到对方冠冕堂皇的身份，不由只得干着急地看着他们把当麻带上车子。 第八章 ，人心叵测，3 深夜，高宫警官和辽心急如焚地赶回警局，却看到早已守在门口的朝香。 “羽柴的事我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先进去看看情况。”看到朝香一脸焦急的样子，高宫警官连忙发话。“不会有事的，只要他没做什么。”说着，他大踏步走进局里。 “朝香，你不要担心……”辽想出言安慰，却不想自己的担心程度其实不亚于朝香，皱着眉头长嘆一口气，只得望向黑沉沉的夜空。 “我没事，”看着夜晚警局里昏暗的灯光，朝香的头脑渐渐回复冷静，“这件事，一开始就很奇怪。” “奇怪?”辽不解。 “是的，很奇怪。”朝香点点头，开始分析道，“首先第一点，当麻接到的这个委託很奇怪，一个普通的婚外情取证竟然开价开到300万。” “300万……”辽不由低声惊呼，“这么高的价……” “没错，300万查一个婚外情，不过这不是全部的。”朝香继续道，“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当麻跟踪了那女人一个星期，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以婚外情来看，这个时间周期似乎长了点。第三点，当麻回事务所，则必定是死者的丈夫已经回家了，不管是他回家前发生的案件还是回家后，这个时间点也卡得太准了，虽然不排除偶然的可能，我还是觉得这里有蹊跷。最后，为什么警察一下就查到当麻那里?这也是个疑点。” “首先解答你的最后一个问题，”没等辽开口，身后传来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那是死者的丈夫在第一时间报的案。” “镜……达昭?”朝香很不情愿地回过头。面对一之濑警部嘲讽的笑脸，她冷冷道：“不可能!他是委託当麻调查婚外情的僱主，怎么会一口咬定当麻杀人呢?” “据目前情况推测，凶案发生第一现场为镜家一楼客厅，死者被一把长约13厘米的水果刀直中心脏，当场毙命。死亡时间应不早于晚上8点45分。发现时间大概不超过9点零5分。就这么短短20分钟，镜家除了9点准时到家的死者丈夫镜达昭，就只有死者女儿镜深月一人。这种情况，难道一直在外蹲守的外人不是最直接的怀疑对象吗?”说到这，一之濑嘴角挂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强忍住心头的怒火，朝香死死地瞪住了一之濑，这傢伙虽然可恶，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说的确实在理。不过朝香还有另一个在意的问题“你和当麻有过不小的过节，我猜的没错吧?”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叫三春朝香是吧?”一之濑玩味地看着朝香，答非所问道，“身手不错嘛，没想到当麻竟找了这样的女朋友?” “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朝香冷哼一声，“若不是顾忌到身份，我真该把你们都打倒了!” “啧啧啧……女孩子不可以这么泼辣的!”他神情夸张地摇头笑道，“当麻就在里面，晚上人少，你们想谈情说爱什么的就趁现在吧。” “呃?”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这句话，朝香愣住了，“你不是……?” 第70页 “我确实很讨厌当麻，不过今天纯粹是公事公办。”一之濑挥手示意朝香赶紧进去，“报案电话刚巧被老大接到了，我不动都不可能啊。虽然我也不想用这种方法赢过那傢伙……” “一之濑，你究竟和当麻是什么关系?”朝香有点摸不着头脑，先前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怎么一转身就…… “叫你去就快去，怎么这么婆婆妈妈!难道……你对我比较有兴趣?”说着，他突然咧嘴笑着凑到朝香跟前。 “滚!”想也没想，朝香一把推开了他，快步走进了警局。 在高宫警官的协调安排下，她很快就见到了被关在拘留室里的当麻。呃……不应该说是“关”，他正舒服地坐在大桌子前，面前摆着的……竟然是宵夜!?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晚上不停碰到想像外的奇怪事件，朝香突然觉得一个脑子有点不够用。她的身后，辽也目瞪口呆：“当麻，你应该正在临时拘禁期间，怎么……?” “朝香，辽!”当麻笑着和两人打招呼，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紧张感。反倒是一边的高宫警官一脸无奈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朝香狠狠地瞪了当麻一眼，她突然感觉自己被骗了，“哪来的宵夜?你面子真是不小啊，吃宵夜吃到拘留室了?” “哎呀呀!听我解释啊……”当麻示意面前两人少安毋躁，“一之濑那傢伙，肯定跟你说过了吧，镜太太被害的事。会怀疑到我头上也是天经地义的，不过没证据，临时拘禁又不能超过24小时。所以最迟我明天晚上就可以回去了。所以……所以你就别担心咯。” 看着当麻安然漫不经心的表情，朝香只觉得自己彻底被打败了。“你跟那个叫一之濑的，似乎很熟?”她问道。 “恩，大学比我大三届的学长，不过总爱跟我过不去。他是学犯罪心理学的，毕业后就考上了警察。”当麻抓抓头答道。 “我怎么觉得他跟你过节不小啊?”朝香不依不饶继续盘问。 “那是因为这小子太嚣张了。他一来，我什么都只能拿第二，换谁都会心里不舒服啊!”一之濑懒洋洋的声音又一次从背后传来，“当麻，你的女朋友很有气势啊，看样子明天的审讯该让她来才对。” “免了，我还想活下去呢!”虽然口头上配合着一之濑的玩笑，但是当麻眼中滑过的一丝警惕，朝香并没有看漏。 这两人肯定发生过什么，直觉这样告诉她。但是谁都不肯说的话，那就先当作不知道吧，当务之急是要先把凶杀案查清楚。 “当麻，关于镜太太的死，你有什么看法吗?”见众人说话都肆无忌惮，朝香很肯定，此刻监听设备一定没开，于是也放言了。 “两点。第一：我被陷害了;第二：这事和镜先生脱不了关系。”当麻肯定道。 第八章 ，人心叵测，4 事实证明，羽柴当麻确实是个不需要操心的人。 翌日午饭时分，朝香正不安地在事务所等着的时候，他一脸哈欠地推门走了进来，那悠闲散漫的神情不完全看不出他是刚从警察局回来的。 “你怎么……”朝香哑然地看着他，虽然知道这傢伙不会吃什么苦，不过也多少该有点紧张感吧，这个样子算什么啊。 “等一下啊，”看到当麻一言不发径直往里走，朝香赶紧一把拉住他，“审讯到底怎么样啊?那个叫一之濑的傢伙，有没有为难你?” “朝香，别这样说……”当麻为难地转头，有点不情不愿地说道。不过，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朝香小姐怎么可以这么贬低我呢?”随着门口传来略显得意的声音，朝香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谁了。 “一之濑警部，你似乎很喜欢窃听?这样的行经可不适合警察啊!”眉毛一挑，朝香提高音量对门外人放言，“有什么事赶快说!” “难得当麻从警察局放出来，你们怎么都不亲热一下?亏我还特地躲在外面偷听……”大模大样走进屋来，一之濑的脸上竟然很没天理地一脸委屈。 “你……!”朝香刷地脸红了，要不是当麻从后面拉着，估计一之濑已经被她狠狠修理了。“到底有什么事赶快说!说完快给我离开!”她不客气地喝道。 “离开?最好不要吧。”一之濑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当麻可还没有洗脱嫌疑呢，作为警察，我必须得看着他才行。” “什么?”朝香惊讶地回头，“当麻，真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一之濑说的没错。” 当麻的神情看起来有点疲倦，难道审讯出了什么问题?可是他这么早就回来又是怎么回事?临时拘禁是以24小时为限的，现在才12小时多点…… “他能这么快出来，全是高宫警官和我的面子咯。”看到当麻沉默着不想说，一之濑便坏笑着替他说了，“这个案子，他是站在了一个很不利的立场了呢。镜达昭很肯定地指出，从没有委託任何人调查自己太太。” “那不可能，他都签了协议的!”朝香不屑道，“这种谎都撒得出?” 第71页 “所以，我是来拿那份协议的。拿回警局去做指纹认证。”说到这，一之濑难得地露出认真的神色，“当麻曾帮警局破过好几起案，若说他会去杀人，我和高宫警官他们都不会相信。” “一之濑……”朝香有点愣了，这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想法吗?虽然有点感动，但她没有忘记，昨天晚上当麻眼中的那丝异样神情，还是有所保留点比较好。“谢谢你……”她淡淡答道。 “这是镜达昭签的合约。”当麻递过一个a4大小的文件袋，两页纸被仔细装在袋子里面，“我的指纹当然是有的，朝香也碰过，再有就是镜达昭签的时候摸过了。不过，如果他是有意想栽赃的话，很可能会找不到他的指纹。” “找不到指纹?”朝香讶异，“他有意栽赃我是想到的，不过指纹怎么消?难道他那天戴着手套?这么热的天，有点做太明显了吧。” “他没有戴手套，”当麻摇头道，“不过消指纹这事，要有心做的话还是很容易的。预先在手指上抹一层防水防汗的东西，比方说工业用的油性胶水。” “反正，如果找得到镜达昭的指纹，那就是他说谎。如果没有，那就是两种可能，不是他预谋栽赃当麻，就是当麻伪造了这份合约。”一之濑接过文件袋，一边总结一边准备起身离开，“先去警局交差，稍后再来找你。” “他怎么这么不客气……”看着一之濑远去的身影，朝香不满地嘟囔着，一转身，却看到当麻正神情严肃地看着自己。“怎……怎么了?”她紧张道。 “朝香……”当麻翕动着嘴唇犹豫了良久，神情颇无奈地道，“其实我不想要你参加到这起调查中来，不过现在这样，你不会听我的，是吧?” 朝香疑惑地轻轻摇头：“你似乎很不愿意我参与这个案件，是不是和一之濑有关?你好象始终防着他，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别告诉我学校排名什么的，我才不相信那点玩意能让你们纠结到现在。” 果然又绕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朝香的感觉比自己想的敏感的多……当麻心中暗嘆一口气。“我们的事……其实也没什么。”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说，“别多想了，还是先把案子解决了再说吧。” “我知道了。”朝香的声音听来异常冷淡。还是不肯说吗?能让当麻纠结到这地步的，只有一个人，难道……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但是她心里象打翻了什么一样五味翻陈。“说说你的思路吧。”她尽量不去看当麻。 “首先一点，我敢肯定镜达昭来找我委託是有意的。”完全没在意朝香的情绪波动，当麻理了理思路开始分析起来，“一之濑的指纹比对多半是没有结果的，甚至连签名都很有可能是伪造的笔迹。他的太太，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杀的，贼喊捉贼，可不少见呢。” “确实如此，”朝香点头，听到方才一之濑的说辞后，这些内容是很容易就推理出来的。不过……“这么说来，镜达昭找上你岂不是想让你当替死鬼?” “我想是这样没错，”当麻肯定道，“所以他开出那么高的价，就是想引诱我接这笔活，圈套一开始就设好了等着我去钻。”说着，他不禁脸上发烧，堂堂一个职业侦探，竟没看出这么明显的陷阱。 “你也别自责了，”朝香拉他坐了下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也算是天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只是在想，是不是能认定镜达昭就是杀害他太太的凶手呢?” “这个……”当麻犹豫了一下，道，“按照情况来看应该是他可能性最大。不过我们还没有证据。再者，凶器是直接丢在现场了，但是他杀人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换个说法，我们对这个案件的背景知道的还不多，说不定有其他可能性没发现，这需要去调查。” “我想也是这样，”朝香不由得轻轻嘆气，“不过怕是不好调查吧，镜达昭既然诬衊你，那也不可能去找他了解什么，他的女儿估计也差不多这样吧。” “没错，所以……”当麻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一之濑也会参加进来。” “警察去查是天经地义的!”朝香没好气地百了当麻一眼，“我是说，我们怎么查?你难道心甘情愿被当成嫌疑犯，等着警察查到证据来替你洗脱?” “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当麻摇摇头，重重嘆了口气。 第八章 ，人心叵测，5 当知道一之濑为了帮助当麻调查而特地在警局请假后，朝香不禁感到歉然。不管这两人有过什么不愉快的过去，至少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否则他怎会帮到这个地步。 于是晚饭时分，当一之濑摇晃着脑袋来到事务所的时候，朝香一改泼辣不饶人的作风，谦和有礼的态度让一之濑直接不习惯了。 “朝香，难道说……你看上我了?我真是高兴!”他讪笑着把手搭到朝香肩膀上。 “别得寸进尺了!”忍无可忍，朝香只得拳脚相向了。 “唉……还是那么凶。”假装可怜，一之濑只好转头朝向当麻，“朝香欺负我……” 第72页 “你们两个，别一见面就斗个没完了。”当麻也不由笑了出来，“还是说正经事吧。一之濑，指纹查出来了吗?” “被你猜着了。”他摇摇头，“两张纸上没找到镜达昭的指纹。笔迹也完全对不上。” “果然，他是有预谋的。”当麻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果不其然的微笑，“想必你把镜家的背景资料带来了吧?” “那当然，还用你说么?”一之濑笑嘻嘻地递上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我临走顺手复印了一份。” “得意啥，你不给我也会去问高宫警官要。”毫不示弱地回了他一句，当麻打开袋子开始研究起来。 “镜达昭……不过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原来当时找我时的身份也是伪造的。”当麻有点惊讶。除了名字，什么都是假的，这傢伙居然做得这么精细透彻，实在是可疑至极。 “其实呢，镜达昭的计划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雇个陌生人天天跟在他老婆后面，让人以为想干啥的。于是人一出事就首先想到那个倒霉的侦探。”一之濑慢慢开口道，“但是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不该找上你。东京大部分侦探都和警局没有任何接触，若换成别人，只怕现在逮捕令已经批下来了。” “就算是我，只怕警局也意见不统一吧。”当麻笑道。警察和侦探不和是历来的主流，象高宫警官和辽那样的，已经算是特例了。就眼前这嬉皮笑脸的傢伙，也算难能可贵了。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啊，确实是这样。”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轻轻一声嘆息无疑暴露了一之濑的心情并不轻松。 警局情势不妙吧，朝香心头一紧。政府机构的办事风格她并不是不了解，若短时间内破不了案，当局很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当麻抓了去交差。上层领导注重的永远是那些檯面上的东西。真相，很多时候是被刻意忽略，甚至扭曲掉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朝香忧心忡忡地提醒他们俩。听完她的担心，当麻和一之濑也不禁神情阴了下来。 “朝香说的没错，我们得赶紧了。”一之濑收起嬉笑的表情，“当麻，你也算半个当事人了，先听听你的意见吧。” “我感觉这案子不算多复杂。”当麻回忆这那天的情景，“镜家就一个出入口，当天晚上，家里就镜太太和她女儿两人在，这点我很确定。我离开的时候，正是镜达昭进家门的时候，我是看着他进去才离开的。所以说，排除很小的小偷什么潜入犯罪，凶手就只有可能是镜达昭父女两中的一个。” “也有可能是两人一同犯罪。”一之濑飞快地接口说道，显然当麻所说的他已经想到过了。“那么，朝香有什么看法?”他转头看向基本没说什么话的朝香。 “我很在意凶手的动机。”犹豫了一下，朝香缓缓开口，“虽然镜达昭来找当麻的时候伪造了一大堆信息，但是从中反推的话也可以得出些有用的东西。比方说，镜达昭以婚外情取证为由委託调查，那是不是可以推测他自己本人有了**呢?” “这个说法很没根据。”当麻皱着眉头，“你完全是主观上的猜测。” “也不能这么说，”一之濑打断道，“自己的想法经历会不自觉地从各方面影射出来，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这很符合。另外，婚外情导致的离婚凶杀案什么的也很多。不妨把这也作为线索之一吧。毕竟，动机也是必须调查的。镜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这样的话这可能性还不小呢。” “就算是吧。”当麻撇撇嘴，只得先不去理会这个完全没有事实依据做支持的推断，“一之濑，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是，我们得分头行动。”他顽皮地笑笑，“首先是调查案件背景，分为镜达昭和镜深月两部分。为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镜深月这边我负责，你们两个去跟踪调查镜达昭。另外，正面调查由我出面。”他飞快地说出分工安排，显然是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凭什么听你安排……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当麻不满地横了一之濑一眼，但是现实情况是他只能躲在暗处了，朝香或许可以进行正面调查嫌疑人，但是镜家父女对侦探肯定是极度敏感的，她出面反而不好吧。 “知道了，就这么办吧。”无奈地和朝香对望了一眼，当麻只得答应这分工。 “也好，那什么时候开始行动?”见当麻没有异议，朝香也只能答应了。 “明天一早。”一之濑想都不想地回答了她，“由于要和警察错开，所以我们的重点必须放在镜深月上学以及镜达昭上班的这段时间。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了。当麻，事关你的切身前途，早上别起不来啊!”说着，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留下来吃个饭吧。”当麻一边出言挽留，一边用眼神示意朝香赶紧去厨房。 “也好……”看着朝香一路小跑进了厨房，一之濑慢慢又坐了下来。“有什么要对我说的，是吧。”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当麻。 “我想说的是，谢谢你。”当麻的眼神无比真诚，“没想到……这么久了，你竟然会来帮我……” 第73页 “你别想错了!”一之濑的脸完全阴了下来，声音冷冷的，“我帮你是为了证明自己并比你差!若你折在这档口上，也不值得我浪费那么长时间了。” “这样吗……”当麻很勉强地干笑。一之濑的想法他是最清楚的，不过……“总之还是要谢谢你，这个案子就靠我和朝香确实有难度。”甩开过往不愉快的想法，当麻还是如此这般地对昔日好友说道。 “朝香是你的保姆兼助手兼女朋友，是吧?”环视四周，井井有条的办公室，熟悉当麻的一之濑当然知道这绝不可能是懒虫转性的结果。“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他的嘴角悄悄挂起一丝冷笑。 “这个……”当麻无奈地抓抓头发，虽然是自己的私事，不过他承认一之濑所说有理。 “朝香……确实不错呢。”看到当麻茫然的表情，他继续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了呢?” “啊?什么?”当麻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没什么。肚子饿了，等饭吃。”一之濑回头笑道。 第八章 ，人心叵测，6 一之濑绝不可能完全无私地帮助自己，当麻心里很清楚这一点，就象他说的，是为了证明并比自己差。虽然如今的情况究竟孰优孰差，似乎已经不再象从前那样了。不过，凭着对昔日好友的了解，当麻肯定他绝对是有所保留着的。 然而他也深知，一之濑是个很能藏得住想法的人，非到自愿说出来，别人是没办法逼迫他的。所以，看着他吃完饭甩甩手离开事务所，当麻只能毫无办法地轻轻摇头。 “一之濑，他还是很上心的呢。”目送着他离开的身影，朝香笑道，“什么都想好了。” “是啊……”随口附和了一句，当麻转头道，“就算镜达昭父女再怎么忙，毕竟家里刚死了人，有一大堆事要处理。我想，他们可能会暂时从单位和学校请假吧，跟踪……有机会跟踪吗?他们很有可能不会走出家门一步。” 朝香想了想，答道：“请假是必然的。不过，若凶手真是这对父女中的一个，或者两人协同犯罪，那必然是处于某种目的。不管是杀妻还是弒母，这个家庭肯定存在着不小的问题。我们还是暗中跟踪着吧，第三者也好，其他什么也好，我就不相信凶手没行动!”说话间，她眼中精光一闪。 “也对……”当麻抚然，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莫名其妙去警局转了一趟多少影响了自己的冷静。朝香说的道理并不深奥，自己竟没想到。“照你这么说，难道是……家庭暴力?”他疑惑地看向朝香。 “想想镜达昭的合约吧，难道你还以为是外人干的?”朝香一脸肯定，“那男人绝对市有预谋的，不管是不是他杀的人，总之是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要说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会出这种事，难道你相信?” “我知道了。”当麻微微嘆气，想到朝香曾提到的自己的父母，他当然很清楚她现在愤慨的原因。或许，这样的案子她更有发言权吧…… “不对呀!”朝香突然大叫一声，把当麻吓了一跳。“镜达昭那傢伙，既然装作不认识你，那怎么报案时一下就说了是你呢?看警察那速度，绝对是他提供了名字和地址，否则没那么快!”她转身拉住当麻紧张道。 “他只说没委託我，没说不认识。”当麻没好气地瞪了朝香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怎么才想到。“虽然我跟警局的人解释过了，但还是有人不相信。”他无奈地说道，“他的说法是：镜太太死前告诉他自己被人跟踪了，根据他太太的描述，他于是判断那跟踪者是我。” “怎……怎么会……”朝香喃喃道。警察重实情不重说法，当麻跟踪过镜太太，这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样看来，他能被放回来还真是完全仰仗了高宫警官他们的打点咯?不过，镜达昭这傢伙也太阴险了……朝香不由有点恨得咬牙切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之濑果然是有情报瞒着当麻和朝香。一出事务所，看了看手錶，他马不停蹄地便赶往西武新宿二丁目的小牟田私立妇科医院。 “一之濑警部。”看到来人，正准备下班的宫西医生不自觉紧张起来，“您下午不是刚来过吗?还有什么问题?” “是的，下午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之濑笑着示意对方不用紧张，“一个月前，镜深月来这里做人流手术的事，她父母知道吗?” “这个……”宫西医生回忆了一下，有些犹豫道，“应该是不知道的吧。手术和复查，她都是一个人来的。” “是这样吗……”一之濑的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微笑。看样子，镜家的独生女镜深月也是个问题人物。这个家庭，果真是问题不小呢。 走出医院大门，一之濑的脑中回想起今天早上见到镜深月时的景象。一片狼籍的镜家，家主镜达昭一脸颓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闷抽菸，而镜深月苍白的脸上则写满了冷漠。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警察们进进出出，一声不吭，平静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第74页 不管这案件究竟是怎么回事，最终根源总归脱离不了家庭暴力吧。一之濑抬起头嘆了口气，很多人以为一定是夫妻间拳脚相向才叫家庭暴力，但其实并不是这样。比起打架，现在家庭中更多的是冷暴力，所通俗点，就是家庭成员之间因长期缺乏交流而最终导致的情感淡漠。 若说镜达昭可能因为第三者杀妻，那镜深月会不会也有什么原因呢?堕胎的话，难道是恋爱遭到母亲反对，于是对她怀恨在心了?还是说……别的什么?一瞬间，一之濑的脑中闪过“援助交际”这个名词。他赶紧摇摇头，把这些先入为主的猜测抛开。 镜深月是个藏着很多事的人。这是他早上看到这名18岁女孩时，对她的第一印象。想到这里，他不由开始懊悔请假请早了。本来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把人带到警局问话，现在可好了，只得自己上门去问。 想到这里，一之濑无奈地撇了撇嘴。“羽柴当麻，都是你小子惹的事!”他恨恨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赶紧驱车赶去东中野的镜家。这个时候，镜达昭和镜深月应该都在吧，他没把握镜达昭是不是知道他女儿的事，也不知道镜深月会不会说出来，哪怕是避开了父亲。不过，犯罪心理学出身的他，对镜深月的反应很感兴趣，在她听到自己的调查后。或许，可以从她的反应中判断出点什么?想到这里，一之濑就不禁跃跃欲试起来。 然而，当他的车子悄无声息开到镜家门口时，却见镜深月正拎着白色的小皮包，匆匆离开了家。精心打理过的长发柔顺地披到腰间，一条白底红花的修身连衣裙显得人清新可爱，浅金色的高跟鞋是一尘不染的崭新。 没想到她打扮起来也挺漂亮，一之濑略感惊讶，但是更多的是感到蹊跷。这身打扮……怎么看也不象是个刚死了母亲的女人该有的吧? “哼……果然有戏!”他冷笑了一声，看着镜深月招手拦下一辆的士，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第八章 ，人心叵测，7 翌日早晨。 “镜达昭……他竟然还真去上班啊?”朝香惊讶地看着那个个子矮小的男人从家门口走出来。笔挺的浅灰色西装，方方正正的黑色公文包，一个标准的忙碌上班族形象，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死了妻子。 “跟上去。”当麻轻声说着，拉起朝香就走。为了防止万一被那狡猾的男人发现，他特地乔装了一番，一改往日简单朴素的着装，此刻的他上穿印着硕大骷髅头图案的粉色t恤，下着口袋无数的肥大牛仔工装裤，再配上遮住半张脸的深黑色墨镜，以及一头刻意往乱里揉的头发，看起来整个一个不学无术的社会青年，完全颠覆了他原本的形象。 “呃……好!”稍微迟疑了一下，朝香选择了当麻身后两三米距离的位置。她可不象职业侦探那样有造型百变的装束，虽然昨晚当麻刻意叮咛过了，但无奈一早上亮相的她，一条淑女十足的花裙子，和当麻的扮相完全不搭调。于是乎，在早晨这个上班族主导的时期，为了避免造型反差引起的注目，她不得不和前面的傢伙稍微拉开点距离，装作不认识地往前走。 所幸，上班高峰时，到处都人流量巨大，他们一路顺利地来到镜达昭工作的大厦前。 “就在那边看着吧。”当麻指指大厦对面的一排小店，林林总总五、六家小咖啡馆并排着，均是视野极佳的地方，“虽然他很可能下班才走，但也可能中途离开，要随时关注。” 于是，一等等到下午六点半多。夕阳斜挂之时，疲惫的两人终于看到镜达昭走出大厦的身影。 “出来了!”朝香赶紧扯起当麻，挽着他的胳膊故作亲密地跟了上去。 “喂喂……!”当麻抬起手臂想抽出来，却被朝香瞪了老大一个白眼。 “这个时间点伪装成情侣不是最合适的吗?”她扁着嘴嘟囔道，“要再象早上那样装不认识，那样看着才别扭呢。”说着，她用眼神示意周遭走动着的人群，果然是手拉着手成双成对的多了起来。 “呃……也是。”当麻脸一红，只得由着朝香了，“那我们快走吧。”粗线条的他根本没发现，朝香此刻正两眼望天，一副恨不得捶自己脑袋的样子。 “哦，知道了!”口头上不说，但朝香心里却悔到家了。什么伪装成情侣啊，我们不正是情侣吗?自己口误也就罢了，这傢伙竟听不出来不对劲!? 正想着，镜达昭已经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看者他钻进车子，当麻也赶紧拦了辆车尾随其后。 随着车子渐渐驶入歌舞伎町，当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 “老婆刚死就来红灯区吗?这男人真噁心!”朝香悄悄愤慨道，不过她很清楚，镜达昭的目的地很可能关系着本案的动机。看到他下车后紧张地四处环视了一圈才抬脚，她不由对自己的判断又多了几分信心。 远远注视着镜达昭快速走进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当麻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道：“恐怕，他是来这里会**的，赶快跟上。”说着，他拉着朝香径直走去。 “等……等等，”朝香突然反应过来般，脸刷地飞红，“我……我们难道要进去?” 第75页 “那当然，赶快，我必须知道他的房间号码。”当麻非但没停下来，反而越走越快。 完了完了，要是被哪个熟人看到，我这辈子就没名声了……朝香憋红了脸，低着头跟在当麻身后进了旅馆。 虽然从外面看毫不起眼，但里面的装修却并不邋遢，墙壁粉刷是惹人心弦的粉色。狭小的吧檯登记处，除了挂出闲置的门房号码，甚至还贴出一间间风格各异的房间的照片，日式风格、中式风格、欧式风格……看得出来，经营这家情人旅馆的人对情调异常看重。不过，可能是照片挂出来时间太长的关系，多少有点褪色模糊看不清了。 两人踏进旅馆的时候，镜达昭正领了钥匙欲往楼上走。听到脚步声，他条件反射般回头紧张地瞄了一眼。见是一男一女，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走开去。 虽然看着吧檯的欧巴桑正麻利地取下205号房的挂牌，但镜达昭的小小异常并未逃过当麻的眼睛。心虚了么?他心中冷笑一声，拉起朝香快步走到吧檯前。 “哎呀!两位是第一次来本店吧?欢迎欢迎……”欧巴桑露出明显的职业笑容，一边招呼一边不住地往朝香这边打量，“我们店环境幽雅，气氛浪漫，收费低廉，是这一带最受欢迎的旅馆。两位可以参考一下墙上的照片，有多种风格的房间，你们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格调……”说着，她指指那些照片，适时发出的“嘿嘿”声吓的朝香不禁感到脚底生寒。 “205……已经被选走了啊。”装做仔细挑选的样子，当麻假意发出如此嘆息。 “205，这位先生原来喜欢日式风格呀?”欧巴桑凑上前笑着推荐道，“不好意思哦，这间被刚才的先生要走了，要不试试205旁边的?也是日式风格哦。”说着，她边指指照片边忙着取出钥匙。 “谢谢!”接过欧巴桑递来的钥匙，在她嘿嘿的笑声中，当麻拉起朝香上楼去了。 “你……你打算怎么办?”关起房门，朝香当然知道这是为了查案，但是这个特殊的环境不由令她很分神。 “等!”当麻言简意赅地低声答道，“等到那女人出现为止。” “这里，隔音效果应该不是很好的。”朝香轻轻敲了敲自己房间与205相隔的那扇墙，似乎是木板隔出来的，“难道，我们在这里偷听?” “不光是偷听。”当麻掏出万能钥匙比画了一下，笑道，“一会你去看好戏。” 正说着，楼道里由远及近传来咯哒咯哒的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噶然而止，隔壁响起轻微的敲门声。 来了!两人飞快对视一眼，赶紧蹑手蹑脚蹲到墙边偷听。 第八章 ，人心叵测，8 不多时，隔壁果然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我的老婆终于死了。”镜达昭的声音听起来不带一丝悲伤，甚至隐隐透出急不可耐的迫切，“我们可以结婚了。” “急什么!”女子的说话声同样是毫无哀伤感，娇嗔声显得很是夸张做作，“我还没想好呢。”说着，她吃吃笑了出来。 “还有什么没想好的，难道你不想和我结婚?”镜达昭的声音明显急了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女子慢悠悠的说话声充满了挑逗的意味，“现在这样也挺好呀!‘白雪姬’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经营起来的呢。” 接下去的说话声就模糊不清了。随着两人感到地面传来的微微震动，一阵阵女子撩人心弦的喃呢声钻进了耳朵。 “难……难道他们在……?”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声音，朝香还是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连转头看当麻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没错!”当麻却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不，应该说他一门心思扑在隔壁两人的身上，完全没有关注到自己这方的微妙情形。“走吧，该我们行动了……咦，怎么你脸这么红?” 朝香紧紧攥着万能钥匙，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仿佛捉姦在床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蹑手蹑脚地离开自己房间，当麻重新戴上墨镜，一手恰到好处地揽住了朝香肩膀，脸微微低下埋到她头发里，一副亲密急迫的样子，却刚好不会被人看到自己的长相。他的手里，一架超微型的相机已经打开，镜头直对正前方205的大门。 一咬牙，朝香豁出去一般迅速拿起钥匙，按照当麻教的方法打开了205的大门。 于是，可以想像。门里**的两人被硬生生打断，脸上挂着的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目瞪口呆;而门外的人，当麻还是依在朝香身上一言不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朝香原本就红透的脸倒是很适合这个场景。双方就在这惊讶错愕中僵持了好几秒钟，等到当麻以极微小的动作暗示朝香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对……对不起!万分抱歉。”朝香赶紧扭过头去，“我……我们走错房间了!” “还不快滚!”正到兴头上却被无端打断，镜达昭的心情可说糟糕到了极点。不过也亏得他此刻并不冷静，否则说不定会被看出，转身离开的那男子，身形有点眼熟。 终于完成了最关键的任务，回到自己房间，朝香已经是满手冷汗了。“接下去怎么办?”她转头问当麻。 第76页 “你先回去吧，我要去跟踪那女人。”想了想，他继续贴到墙边去听，轻微响起的穿衣声，似乎被打断的戏不会再上演了。 “为什么啊?”朝香不解，难道这傢伙又有什么计划了吗? 当麻白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责怪朝香怎么没想到。“刚才你也看到了吧，那女人绝不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而且言语中毫不掩饰娇揉做作，很明显是风月场所出来的。”他只得一边注意隔壁动静一边悄声解释，“恐怕是镜达昭在这个歌舞伎町的酒吧里认识的吧。” “呃……她刚才说的经营‘白雪姬’，难道就是指酒吧?”朝香才反应过来，不过也不怪她，这种花柳气息异常浓重的场合与她的生活从来不相干。 “八九不离十。”当麻答道，“那种场合，带着女人反而奇怪，所以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好吧。”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朝香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随着隔壁响起的开门声，高跟鞋的脚步声渐渐往楼梯口走去。“我先走，你一会等镜达昭离开了再走不迟。”如此叮咛着，当麻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啊……”等到门重新关上，朝香才想起，这傢伙竟还是刚才和人打照面时的装束，就这么出去，不是太大胆了吗?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是红灯区的风月女子，只怕不会当作什么大事才对。于是，十来分钟后，当镜达昭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之后，朝香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在吧檯欧巴桑不怀好意的笑容中逃也似的离开了。 然而，回到事务所，朝香惊讶地看到一之濑正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瞟了一眼被随手扔在桌上的万能钥匙，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做警察的，怎么尽喜欢背后出招?”她气恼道，“私闯民宅，这是犯罪!” “朝香小姐哪天才能说话客气点啊!”夸张的委屈神色一闪而过，一之濑继续笑嘻嘻地道：“镜达昭那边有没有发现?” “镜深月那边又进展如何?”刚想回答，朝香的脑中突然闪现当麻在拘留室中那丝警惕的眼神，赶紧改口先问起他来。 “朝香小姐这么信不过我。”一之濑无奈地嘆了口气，不过还是说起了他的查探经过。 昨天晚上的以外发现，使的一之濑不得不怀疑镜深月在进行“援助交际”这个父母不待见的龌龊行径。略一思索，他选择了从网络上搜索对方的电话号码，果不其然，登出镜深月详细资料的**网站竟有10多家。 援助交际，简称**，最初指少女为获得金钱而答应与男士约会，但不一定伴有性行为。依据法律定义，**是一种特殊的“双向互动”**交易：“少女”(特别是尚未走向社会的女中学生)接受成年男子的“援助”，包括金钱、服装、饰品和食物等物质享受;成年男子接受少女的‘援助’——性的奉献。然而，现今却成为少女卖淫的代名词。任何被少女们称为“大叔”的男人只要愿意出钱，少女们都会尾随他们去各种名目的“情人旅馆”。 镜深月就是这样一个高三女学生。 未及多想，一之濑果断地选择假扮“大叔”，将她约出来，面对面地好好谈谈。他很有把握，刚堕胎没多久，镜深月此刻正是缺钱的时候，除非认出自己是警察，否则断无拒绝的理由。 第八章 ，人心叵测，9 下午时分，镜深月如约抵达西新宿的某情人旅馆。 一之濑早已等候在房间里，看到对方推门而入，他不禁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来。比起昨天的远看，今天的镜深月显得尤为清新动人。随意披散的长发乌黑发亮，略施薄粉的俏脸娇嫩到吹弹可破，一袭长长的浅蓝色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十足的青春学生味。 “你就是一之濑景太?”看到对方不说话，光是盯着自己笑，镜深月不由感到有点惴惴不安。她听说过很多援助交际中遇到坏人的事，自己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是我，没错。”一之濑笑着示意她坐下来说话。他的眼神略过桌子上的公文包。微微拉开的拉链里，工作中的小型摄象机正对着镜深月。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镜深月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坐在椅子上，但个子应该不算矮，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吧，长相也不算差，浓眉大眼，看起来还很年轻。应该说，比以往遇到的大叔们好很多吧，不过……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她心中忐忑，为什么这个男人不猴急呢? 然而，回答她疑问的是一之濑随手掏出的警察手册。 “你是……警察!?”镜深月顿觉坐立难安，涔涔冷汗从额头冒出。这个时候被警察找上门来，实在是糟糕。“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颤。 “镜小姐，你说，若你的亲戚长辈，还有学校的老师同学，知道你在干这事，会是什么反应?”一之濑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恐惧。只一句话，对方脆弱的心理防线就彻底垮掉了。 “说得还真是残忍呢。”朝香咂嘴感嘆道，不过她心知这是快捷有效的方法，“那镜深月是怎么说的呢?” 第77页 “她怀孕被母亲发现了，进而知道了她在做援助交际。两人大吵一架后关系就彻底僵了。”一之濑答道，“她去做人流的事，镜幸乃虽然没说什么，但其实是知道的。用她自己的话说，看到放在房间里的药时，脸都青了。” “那是自然的，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自己女儿去干这种事吧。”这么想着，朝香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那镜深月和她母亲的关系如何呢?我是说，援助交际被发现以前。应该也不会很好吧?” “那当然，”一之濑道，“不光是她和她母亲，镜家一家三口之间的关系都相当冷漠。” “恩，”朝香点头。镜达昭有婚外情是自己亲眼目睹，而且和那女人关系不浅，都打算娶她过门了，他和老婆关系不好，那是必然的。再者，镜深月本身就和母亲关系不好的话……对于女儿一方来说，多半是受父母长期冷淡关系的影响了;不过，一个家庭会弄到如此冰冷，绝对是每一个家庭成员都有问题，朝香始终坚信这点。 “我们……可能漏了一条线索。”她缓缓开口道，“镜太太应该也要查一下吧。” 一之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点点头：“没错，确实是遗漏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镜幸乃肯定也多少是有问题的。” “你和当麻都各有要查的线索，镜幸乃这条线，就由我去查吧。”朝香赶紧站起身来去翻找资料。 “先不急。”一之濑摆摆手，示意朝香先别激动，“你当警察那边都休息啊，一会儿我去找高宫警官看看就是了。” “呃……也是。”朝香轻轻嘆了口气，虽然当麻可能会因为被警察“请”过而心理不舒服，但是目前必须赶时间破案，相信注重效率的他不会不理解。 “你们那查得怎样?”一之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呃……”想到方才对方的坦诚相告，朝香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不过那个香艷的场所，只是回忆也够她脸红的了。 “哈哈哈哈……”听完朝香说的，一之濑来不及说任何话，直接倒在沙发上笑地前仰后合。“当麻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蛋……到那地步了还不开窍……”他连说话都说不流畅了，“石头都有捂热的那天……他简直……他简直比石头还石头……哈哈哈哈……” “餵!一之濑，你……!”朝香脸红的几乎烧起来，她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这个光棍没资格说我。都象你那样，案子还怎么查!”当麻冷冷的说话声从门口传来。 “切，有了女朋友就了不起了啊!查得怎么样了?”虽然改不了爱开玩笑的习惯，一之濑还是知道目前时间紧张的情势，“这会时间还早，这么快就回来，想必是查到什么了吧。” “怎么样?”朝香赶紧问道。 “恩，”当麻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牛饮般一口气喝干朝香倒来的水，才开口说道，“那女人叫五十川晶乃，35岁，是歌舞伎町‘白雪姬’酒吧的老闆。今年年初的时候认识了镜达昭。据说，镜达昭一下就被她迷住了，拼命摆阔，时不时就些高档的时装首饰送给五十川。不过，酒吧里的女人看人特别准，五十川晶乃一开始就看出他是没钱装阔，所以没特别留意他，只是假意周旋着。没想到镜达昭自己却越陷约深，一直说要跟老婆离婚后娶她……” “等一下，”朝香犹豫了半天还是伸手打断了，“你……你和那女人坐下来面对面谈了?她告诉你的?” “对啊，”看着朝香满脸惊疑的神色，当麻才算反应过来，“风月场所的女人，有些事情不会看得很重的。我一进酒吧，还没想好怎么和那女人搭话，她却自己主动坐了过来。” “八成这些话也是她主动告诉你的了。”看了一眼惊讶万分的朝香，一之濑慢里慢条地接了上去，“只怕她早就看出你是去调查她的，所以才主动跑来告诉你。那种地方的人都精得很，绝不愿和事件什么的沾上边。” “也是……”当麻沉吟道，回想方才的情形，五十川晶乃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便衣警察。“虽然不确定这个案件她究竟有没有关系，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两人的不正当关系中，镜达昭确实是比较主动的一方。”结合在旅馆的见闻，当麻比较倾向于相信五十川晶乃说的话。 第八章 ，人心叵测，10 “高宫警官?”一之濑疑惑地接通手机。刚想电话过去，没想到却是对方先一步打来。难道，情况有变了吗。“怎么了吗?”他沉声问道。 旁边两人均是神情一紧。当麻虽然不知道两人方才的交谈，但他清楚高宫警官的性格。那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此刻已将近晚上九点，想必是有要紧的情况吧。朝香下意识拉住当麻的胳膊，她紧张的是，方才还和一之濑商量着去找高宫警官要资料，现在马上是对方电话过来……巧合吗?她紧紧咬住下嘴唇。 第78页 终于挂断电话，一之濑回头过来，却正对上两道关切的眼神。 “朝香小姐，原来这么紧张我……”他错愕了一瞬，随即恢复无赖的笑脸。完全无视一旁的当麻，他撒娇般凑了上去。 “哎哟!”冷不防被朝香一把拉来做挡箭牌，当麻踉跄着和没能剎住车的一之濑撞了个正着。两大男人狠狠一个亲密接触，其后果就是都捂着脑袋喊痛。 “朝香，你干什么啊!”揉着额头，当麻看向朝香的眼神和一之濑眼中的委屈异常合拍。 “哈哈哈哈……”看到两傢伙难得一致的孩子气，朝香不由笑了出来。阴霾的气息终于得到了稍微的松动。 “高宫警官说了什么?”朝香问道。为了防止一之濑再不怀好意想吃自己豆腐，她特地挨着当麻坐到一之濑对面的沙发上，“你刚才似乎也问了镜幸乃的事。” “没什么大事。警局刚刚会议结束，上面似乎想早点了了这案子，他来看看我们的进度，顺便督促一下。”看到朝香防贼般防自己，一之濑只能无奈地翻翻白眼，开口道，“镜幸乃的背景人脉已经查过了。47岁，东京都人，全职家庭主妇……” “资料上都有的就跳过吧，赶快说有用的。”朝香不耐烦地打断道。 “好吧。”见玩笑开不成，一之濑只得清清嗓子，进入正题。“她虽然出身东京都，但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亲戚了。平时一直深居简出，很少与外人结交，生活极有规律，只偶尔与邻里的几个主妇有点往来，不过也不是特别亲近。” “就这些?”看到一之濑停了下来，当麻惊讶道，“太少了吧。这和我查到的有什么区别。她具体是什么性格?在家里是什么样的?” “还有，她有没有外遇?”朝香补充道。 “第一个问题还算比较好回答。”想了想，一之濑开口道，“她理应是属于内向的性格，外向的话，是没办法做到长期深居简出的，不过难以界定的是她究竟内向到什么地步。至于她在家里的情形，一家三口都闹到关系不好了，那自然也是不怎么样的。既然是全职家庭主妇，那家里最有发言权的肯定是出门赚钱的丈夫，再者，镜深月若是那么好管束的话也不会去做援助交际了。所以，镜幸乃在家里一定是没什么地位的。至于外遇问题么……” “会如何?”听着一之濑头头是道的推理，朝香不由开始期待第三个问题的解答。 “这个推测不出了。”一之濑摇摇头，为难道，“高宫警官他们调查过了，不过，没一个人说看到她身边出现过其他男人，她很少与外人接触，谈论到自己的情况就更少了。镜幸乃的女儿和丈夫都说她没有任何异常。”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当麻。 “这个事很难说清楚。”当麻跳了挑眉毛，微微抬头道，“不过，案发当日，在我离开现场之时，镜家除了死者，就只有镜达昭和镜深月两人，这点我很确定。” “我不是怀疑你的观察，”一之濑摆手示意他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分析，镜幸乃被害的动机。” 当麻看了看他，道：“我最后确认一个问题：镜太太有没有牵扯进什么财产纠纷?比方说，遗产继承、彩票中大奖什么的。” “没有。”一之濑很肯定地答道，“这种事情算不得小，高宫警官既然没查出来，就肯定是不会有的。” “很好。”听完回答，当麻看了一眼朝香和一之濑，“大凡一般人犯罪，无外乎三种动机：钱财、感情、仇恨。现在，根据警察的调查，可以很肯定地排除掉‘钱财’这个动机。于是，就剩下另外情杀和仇杀两种可能。” “唔……也对。”经当麻这么一点醒，一之濑很快疏通了其中思路，“若说镜达昭为了自己的、或者老婆的第三者杀人，那就是很明显的情杀;镜深月一直讨厌死者，若是堕胎一事算成导火索的话，那也算是仇杀……”说到这，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情杀和仇杀，虽不是陌生的词语，但一直以来都被用于关系并不是那么密切的人身上，想到现在正在讨论的是一个理应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一之濑不由为深不可侧的人心感到疲惫。 “我并不认为镜太太有情人。”当麻摇头肯定道，“女人比不得男人，感情的事上不太可能隐藏得密不透风。更何况在这种丈夫外遇、女儿卖春的家庭，如果妻子也**的话，反而不太可能产生矛盾。” “说到底，这是冷暴力的极端。”说着，朝香的表情不由变得颓然起来。 “别多想，”当麻轻轻握住朝香的手，“总会有办法的……”心知她肯定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麻轻轻嘆了口气。 “我没事……”朝香犹豫地看向当麻，“当麻……其实，该查的人我们都查差不多了，是不是还应该再去现场看看……” “现场?”一之濑没反应过来一般，“怎么想到要看现场?警察都已经搜过好几遍了。” “现场百遍是侦探的必修功课!”当麻立刻会意。“尤其在案件胶着的时候，更是不可偷懒。我想，警察们还不至于24小时驻守在镜家吧?”说着，他嘿嘿笑了两声。 第79页 看着当麻跃跃欲试的神情，一之濑心知他是打定主意了。“唉……没办法，被你料到了。”他无奈地耸耸肩，指着墙上的挂钟问道，“几点出发?” 第八章 ，人心叵测，11 凌晨1点，酣睡中的镜达昭怎么也想不到，危险正在悄悄逼近。 “呜呜呜……”墙角传来一阵轻微的女子哭声，若有若无的飘渺颤抖中仿佛带有无尽的怨恨。 “!”似乎是感应到了不对劲，镜达昭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隔着薄薄的窗帘，屋外重重叠叠的树影轻轻晃动，在房间里影射出各种光怪陆离的黑影，随着风张牙舞爪。 “呜呜呜呜……老公……”未见其人，只闻其声，诡异的哭声还在继续着。月凉如水，冰彻肌肤，他顿觉背上寒风一阵阵。睡前没开空调啊……想到这，镜达昭不由哆嗦起来。 “幸……幸乃……”他害怕地动都不敢动，牙齿打颤着勉强开口，“你……你……你……你回来做什么……”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阵悚然的轻笑声。“呼呵呵……”随着沙哑的声音，门外的走廊上渐行渐近一团幽幽的绿光。镜达昭霎时感觉到心脏在以一种几乎能冲破胸膛的力量快速跳动着。他已经忘记了，睡觉前房门理应是被关好锁牢的，只是着了魔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直到那个狰狞的身影缓缓出现。 “呼呵呵……老公……”人影慢慢飘了进来。衣服上大块干涸的血迹，心脏处的伤看起来触目惊心。缓缓抬起的手臂上，红色的液体正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冷冷的月光中，飘扬的长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镜达昭只看到那嘴角一丝诡异莫名的笑。“你……你不要这样……”极端的恐惧几乎让他血液瞬间凝结。 “不……不是我杀你的啊……”他吓得几乎哭出来，不自觉缩到了床角边沿，“我……我确实是想杀你，可是……可是……我到家你已经死了呀……你……你不要杀我呀……我……我什么都没干啊……是你自己不肯离婚，你不能怪我……” “呼呵呵……”丝毫不理会镜达昭的惊慌失措，人影继续森森冷笑着逼近。 “我没杀你啊……你不要来缠着我啊……”他语无伦次地求饶起来，“我……我知道你和深月不好……但是……但是，你已经死了……你……你就安心地去吧……不要回来了……” “哼哼哼……”惨白的人影站定在床前，轻笑声中，镜达昭仿佛看到她充满了怨毒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直挺挺伸出的手臂，距离自己不过三十公分，他甚至可以闻到那股粘稠的血腥味。 “老婆……我不敢了……我给你磕头……”他赶紧连滚带爬跌到地上，捣葱般磕了起来，“我知道是深月杀了你……可是她也是你女儿啊……我不忍心她去坐牢。我……我……” 正说着，房间里突然灯光一亮。 “记得到了警局也要说真话啊!”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 “怎么可能……”镜达昭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子。完全陌生的脸，哪是他的亡妻。“你……”回过神来，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再想撒谎也没用，刚才的场景，我们已经摄下来了。”随着声音，门口又走进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正是被自己设计诬陷的羽柴当麻侦探。 “挺不错啊。我才一催，事情就全搞定了。这下我就放心了。”回警局的路上，高宫警官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脸，“装鬼吓人……这办法是谁想出来的啊?” “不是我。”一之濑摇摇头，有些不甘心地瞟了瞟坐在身边的当麻。 “做坏事的人必定心里有鬼。虽然到最后，我们都不能断定凶手究竟是谁，但是镜达昭假装找我委託的事却无疑暴露了他的想法。他肯定是心里有鬼的，所以就从他入手了。”当麻淡淡地解释道。本来只是想来现场看看，寻找一些蛛丝马迹，但转念一想，主动出击才是最有效率的方法。于是，朝香假扮成亡者的冤魂前来索命……“效果出奇的好啊。”看着窗户外面，终于为自己洗脱嫌疑的当麻，露出一丝开心的笑容。 “就算做了亏心事，也不见得一定信鬼神吧。”高宫警官苦笑着嘆气，“羽柴，你这次算是侥倖啊。” “不!”当麻坚定地摇头，“善恶是非，懂点道理的人都知道。相信灵魂不灭，其实是人类的一个思维惯性，不一定非要信奉佛道的人才敬畏这些。我只是拿来加以利用罢了。” “朝香小姐，”一之濑又可怜兮兮地把脑袋凑了过来，“虽然这次我输给了当麻，但是下次一定会赢回来。请你不要放弃希望，静待我胜过他的那天。”说着，他学起当麻拉过朝香的手。 第80页 “谁……谁期待你了啊!?”朝香脸一红，赶紧挥手把一之濑甩开。“不过，其实这个情景设计得很老套呢，”她回头对着当麻道，“要不是镜达昭有点醉，而且是刚醒来还有点迷迷糊糊，准会看出其中漏洞。” “这都在我的计算里面。”闻言，当麻笑意更浓了，“不过，其实他醉没醉无所谓，只要心中有鬼，一定会有反应的。” “好吧好吧，你总是有理由的。反正案子破了，也不管那么多了。”说着，朝香顽皮地笑了起来，指了指身上那件被涂得脏兮兮的衣服，“你说要帮我重新买一件衣服的，我记住了哦!” “呃……先缓一缓吧，”当麻脸色一变，“最近没钱了……” “唉……朝香小姐重新考虑一下吧。当麻这个没理财观的傢伙，一点也不可靠啊。”一之濑酸熘熘地冒出一句。 “你……”当麻顿时被噎住了。 “哈哈哈哈……”看到他的窘相，全车人都憋不住笑了出来。 一周后，事务所。 “要开庭审理了?真快。”听到一之濑带来的消息，当麻稍稍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是来通知你的，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你出庭做证。”审查结束后，一之濑显得有些无聊。 “这个没问题，不过……”当麻有些不解，“我一开始总觉得凶手应该是镜达昭，怎么会是他女儿呢?什么动机?” “动机……”说起这个，一之濑颇无聊地牵了牵嘴角，“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动机。一个不正常的家庭总不可能培养出正常的下一代，镜深月参加援助交际，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感情不忠的父亲的嫌恶，但是到头来非但没惩罚到父亲，反而自己陷了进去拔不出来了。于是她又开始憎恨母亲，认为是母亲纵容父亲去搞外遇。刚好，镜达昭密谋想杀妻子，不想却被她发现并加以利用了……” “唉……”听完一之濑简短的说明，当麻重重嘆了口气，“该怪谁呢?” “不知道……”一之濑的神情也有些沉重，“先走了，我得回警局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所谓家庭是一个整体。虽然由好几个人组成，但若大家都只是分散的个体，只为自己而从不为丈夫、妻子、儿女想想，那和街头的陌生人又有多大区别呢?当然，道理虽简单，真正做到的人却是越来越少。这个……又是什么原因呢…… 案子虽然结束了，当麻却突如其来地感到了迷茫…… 第八章 ，人心叵测，后记 周末，池袋，人潮拥挤的东武百货店。 当麻一脸僵硬地徘徊着，一脸被逼无奈的苦恼看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在约会。 有这个时候出来逛，还不如在家看书。丝毫没有进入状态的他，只能望着天花板干瞪眼。当然，促使他一直扳着脸的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他斜眼瞟了瞟旁边，美空着假装挑选衣服，一脸坏笑地瞄瞄试衣间，瞄瞄自己，再瞄瞄不远处的辽和阿兰…… 为什么要带他们一起啊?eq为零的当麻，自然是想不到“电灯泡”这个词，不过一群人偷笑着跟在自己和朝香身后……这着实让他很不好意思。 “当麻，好不好看啊?”随着试衣间的门被打开，朝香笑吟吟地走到他跟前。浅蓝色的连衣裙看起来很是清爽干净。 “啊……不……不错!”注意到美空愈来愈意有所指的笑容，当麻只得硬着头皮说好。当然，并不是说朝香穿这裙子不好看，只是某笨蛋的脑子里永远缺一根筋。 “好看还没什么表示吗?”看到当麻愣愣的说不出一句关键话，美空忍不住只好凑上来指点。本想拉着阿兰和辽来学学这两人的浪漫，岂知真正不浪漫的傢伙竟是这边这对。觉得好就买啊，这都要教吗!?她没好气地瞪着当麻，恶狠狠的眼神中反反覆覆就这一句话。 “我想买这件!”换回自己的衣服，朝香眨巴着大眼睛，小孩子般楚楚可怜地望向当麻，就象个想吃糖的小孩子。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暗示”了，不过…… “这个……似乎太贵了吧?”没有最不浪漫，只有更不浪漫。话音一落，刚走过来的阿兰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感受到她充满嘲讽意味的眼神，美空顿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不过，本该是脸色最差的朝香，此刻却是一副安然的神情。“既然当麻捨不得，那就我去刷卡吧。”说着，她从包中掏出一张三井住友银行的信用卡，有意无意在当麻面前晃了一下，“多亏了前阵子跟你学密码破译，今天让你看看成果吧。”说着，她嫣然一笑，转身吩咐营业员开票包装。 “餵……你什么时候拿我的卡……”话说到一半，当麻感觉腰际被重重捅了一下。“你干什么?很痛啊!”他吃痛地回头，正对上美空恨铁不成钢的锐利目光。 “当麻也真是的，还没结婚就这么抠。”阿兰也看不下去了，“小心把朝香气跑了哦。” 第81页 见有同盟军支持，美空立马点头：“朝香跟了你那么长时间，你也该有点表示了吧?男人要大方点，不要把钱看得太重!” 我想看也看不住了……当麻轻轻一声嘆息，开始后悔教朝香破译密码。所谓家贼难防，就是指这种情况吧……看着辽投来的略带笑意的同情目光，当麻只能无奈地摇头。 随着家贼晃悠晃悠走回来，当麻清楚地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张列印好的**。怎么可以这样啊……他绝望地发现，自己离被迫移交财政大权已经不远了。 “朝香，”阿兰一脸期待地跑了上去，“你好厉害哦。能不能教教我，银行卡密码怎么破译?” 呃?众人一愣，均不解：她学这干啥呀? 几秒种后，就在大家还没想通的时候，辽赶紧跑了上去。“小兰，你累了吧?我帮你拿包吧。”轻轻接过阿兰的大拎包，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道，“难得出来玩，你想买啥别客气啊……” “哈哈哈哈……”才反应过来的众人，毫不犹豫地爆笑了出来。 第九章 ，咎由自取，1 “什么——!?开什么国际玩笑——!?” 傍晚，羽柴侦探事务所中爆出一声怒吼。 “朝香，你……”头一次看到朝香发怒，当麻不由感到后背上冷汗涔涔。“工作而已，你没必要发火吧……”他小声说道。他不是不清楚其中的理由，回来的路上，他确实惴惴不安，不过没想到的是，朝香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 “工作?别说出来笑话了!?”朝香横了他一眼，脸上因生气而涨地绯红，“24小时贴身保护?而且委託人还是个女人!?当麻你这个大笨蛋，你难道真的没想到其中的问题!?” “我……我当然想到的啊……”当麻的神情看来有点委屈，“所以，那个女人……估计真的是遇到很大的麻烦了吧，否则也不可能要我24小时跟着，所以……” “所以你就接受了委託?所以你就要我别生气?”朝香气地快吐血，强自压下熊熊怒火，她恶狠狠地道，“羽柴当麻，你给我听着!这个案子，说什么我也管定了!你别想赶我走!!!” “知道了知道了……”当麻此刻的心情已不是简单一个后悔就能形容的了。义大利旅游花掉了太多钱，偏偏之前的案子又是白干了，目前已是青黄不接的紧要关头，终于适时出现了一个委託人。不过，那个名叫品川纪香的女人，说话还真不是一般的尖酸不饶人，而且，这种委託……果然惹朝香生气了。“明天开始正式工作，我们就一起去吧。”说着，他拉起朝香的手，哄小孩般摸摸她的头，“你就别生气了。” 既然当麻都这么说了，朝香自然也没了继续发火的理由，只得瞪着眼睛闷哼一声：“你自己说的，可别忘记了啊!”说着，甩甩手进了厨房。 翌日，按照委託人的要求，两人于下午6点准时敲响了她住所的大门。 根据当麻的说法，品川纪香该是个性格恶劣没教养的粗俗女人。所以，一路跟着当麻去到涉谷、品川纪香的住处时，朝香并未将这女子放在心上。不过…… 一见到她本人，朝香顿觉眼前一亮。纤瘦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大理石般光滑，五官明艷精緻，大而明亮的眼睛仿佛真的会说话般灵动扑闪。虽然她穿着朴素无华的家居服，但是散发出来的妩媚艷丽还是另人不得不为之心动。惊艷——这是朝香对纪香最为深刻的第一印象。 “这位是……?”看到当麻又带了一个人来，纪香皱起眉头，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你好，我是三春朝香。既然是24小时守护，当麻一个大男人的多少有不方便的地方，我是来帮忙的。”紧紧拉住当麻的手，朝香不卑不亢地上前打招呼。 纪香当然看出了两人的关系，也猜到了朝香的担心，但是如此正当充足的理由，她也不好赶人。“我该走了呢，你们两个等我一下吧。”说着，撇撇嘴让他们进屋后，她就径直转身回到屋里去换衣服。 女人是不能光看外表的…… 当麻怎么也想不通，这竟是个女人的住处。看着四周被扔地乱糟糟的衣服鞋子，各种名目的化妆品杂乱无章地摊在茶几上，小餐桌上堆了好多吃过的白色快餐盒，还有好几个碗碟，以及玻璃杯、瓷杯。他甚至发现，其中一个杯子里的茶已经发霉了…… 朝香挑了个还算干净的角落，脸色有点发青地坐了下来……和纪香的外表完不相称的脏乱环境让她短时间内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 纪香上班的地方距离住处很近，步行也就10分钟不到。那是一家很小的酒吧。没有包间雅座只类的花样，沙发座位和咖啡馆一样是完全开放的，从小小的吧檯可以一览无余整个酒吧的所有角落。和一般酒吧中暧昧的气氛比起来，这个地方或许说是居酒屋更合适点。妈妈桑是个三十多岁、爽朗能说的高个子女人，此外就是10来个环肥燕瘦的年轻女孩。 纪香这样的人，或许到大一点的**就算不上多上品了，但是在这里，她无疑是最抢手的那个。当麻不喜欢这种场合，但出于工作需要也多次出入过。在这样一家从设施到人员配置都只能用简朴来形容的店，一个晚上能有10个客人已算是了得了，偏偏纪香还能象个花蝴蝶般满场飞…… 第82页 应该是男女关系上出的问题。 ——看着她一身金红色的高开叉旗袍，夸张地扭动着纤细的腰枝，贴着身子向一个头发花白矮胖男人撒娇，当麻对自己这个判断很有把握。 “她可能是在这里上班的时候惹到了什么人。”朝香翻翻白眼道。她不否认纪香确实外表非常出众，但懒惰的女人绝对是自己最讨厌的。“对方想要对她不利，于是写了恐吓信……”她压下心头的不满，尽量保持客观的心态。 虽然很不喜欢**花柳巷，但是朝香知道，酒吧的鱼龙混杂并不能完全按照门面装修等来判断。甚至，越是这种不起眼的小店，就越是可能由一个或者几个有钱有势的爸爸桑背后撑着。这种人通常就是支撑着店里日常收入的常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可能很低调很随和，但其实是绝不可以得罪的财主…… 难道……?朝香轻轻蹙眉。方才来的路上主动询问，才知道纪香干这行并不久，才两个多月。她会不会还不知道其中利害呢?转头看了一眼当麻，他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 品川纪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跑**去上班?究竟是什么人在威胁她……凌晨2点多，带着许多问题，疲惫不堪的朝香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然而，今夜她註定是少眠的。 对于警觉性比较高的人来说，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自然是不可能睡太死的。所以，当门外传来一阵轻微响声的时候，朝香就立刻感觉到了。转身一看，本该睡在自己身边的纪香却不见人影了。难道……? 没有丝毫犹豫，她立刻爬了起来，匆匆打开了房门。然而却看到…… 第九章 ，咎由自取，2 青白的日光灯下，厅里看起来似乎比白天更为凌乱了。当麻是夜行性动物，虽没亲见过，但朝香知道，他玩游戏玩到三四点才睡是家常便饭。不过，此刻他的注意里明显不在电脑屏幕上，他正侧头，艰难地应对着另一个人。 就象刚才在酒吧看到的那样，品川纪香正扭动着腰枝，紧紧地往当麻身上贴去。所不同的是，她没有穿着金红色的旗袍，白色的灯光下，仅穿着内衣内裤的她看起来格外婀娜诱人，通体莹润的肌肤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当麻的脸涨得通红通红，就算iq高达250，他也想不出这女人究竟在发什么疯。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他扭过头，尽量不去看纪香。“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 “羽柴侦探还在害羞呢，该不会是第一次吧?”纪香咯咯笑了出来，继续靠上来，“我身材很好的，要不要试试?就当是付你委託费咯……”就在她的嘴唇快贴到欲避无门的当麻的脸时…… “你们在干什么呀?”朝香的声音适时打断了这一切。 “朝香……”虽然得以脱险，但是当麻立刻意识到，随之而来的将是另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他不禁冷汗淋漓。一边的纪香则是挺起胸膛，丝毫没有年轻女子该有的羞涩，反而笑的一脸得意挑衅，仿佛就是要等看这齣好戏。 然而，本该火山爆发的人却是神色如常。“你在玩数独吗?似乎等级不低了呢，脑子好就是有优势。刚好我睡不着，当麻你教我吧?”拉着当麻重新回到电脑前，朝香的话语中完全听不出任何负面情绪。她笑嘻嘻地看着男友，好象旁边不存在其他任何人了。 “好……好啊!”当麻忙不迭答应下来。虽然不知道朝香具体怎么想的，但无疑是在帮助自己。短暂的失神后，他赶紧配合起来。 “餵!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啊!?”看到两人真的只顾着电脑，完全无视自己了，纪香不由怒从心起，泼妇骂街般叫了起来。 “纪香，你还在这里啊?”朝香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好象是才看到她一样，“晚上天凉，这边空调又开得低。你穿这么少会感冒的，还是回房间去，早点睡觉吧。”淡淡的语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算你狠!”跺了跺脚，纪香恨恨地回到房间里，随着一声震天响的关门声，朝香的脸霎时阴了下来。 “我不喜欢那女人!”紧紧攥住当麻的手，她厌恶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奇奇怪怪的……她到底想干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当麻轻轻搭住朝香的肩膀，充满歉意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明天一早，就把这活辞了!”朝香冷哼一声，给了他老大一个白眼，“说什么有人要害她，我看是她自己闷地发慌，想找人消遣!咱可没这么多时间陪那大小姐!” “我知道，你放心吧!”摸摸朝香的头发，当麻轻轻嘆气道，“这种委託不接也罢，等其他活好了。” “这才象话嘛!”虽然撅着嘴，但眼角露出的笑意无疑说明朝香已经不再生气。“我收拾一下睡外面了，”说着她挽起睡衣袖子开始打扫，“天晓得一个女人怎么会脏到这地步……罪孽啊!” 由于纪香那么一闹，两人大半晚上都没睡塌实。本来习惯早睡早起的朝香，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是上午10点多了。 第83页 “哎呀!已经这么晚了呀……”头昏昏沉沉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朝香赶紧跑去洗手间洗漱。 然而，卧室的房门大开着，这个狭小的单室套里，到处都见不到纪香的影子。 出去了吗?朝香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拍醒睡在地板上的当麻。 “出去找吗?”试着打她的手机，但是铃声却从卧室的床上传出来。揉揉凌乱的头发，当麻有点拿不定主意。半夜的事历历在目，他不禁害怕面对那个女人。 “当然要去找，”走出房间，朝香已经穿戴收拾停当了，“在正式辞工以前，合约还是有效的。我去外面看看，你就在这边等着吧，有消息手机联繫。” “那女人要是再乱来，你可别手下留情了啊!”走到门口，朝香又回头加了这么一句。 “……”正在刷牙的当麻脸上又腾起一道绯红。“我……我怎么可以打女人啊……”半晌，他才喃喃出这么一句，不过朝香已经走远了。 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玩笑。 就在当麻百无聊赖地继续电脑游戏的时候，电话来了。 “朝香，怎么，找到人了吗?”当麻看都没看就接通了。不过…… “羽柴大侦探，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叫品川纪香的女人?”电话中传来的却是一之濑略带戏嚯的声音。 “是你?难道……人死了吗?”当麻心中一沉，一之濑是凶杀课的警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还说这种话，似乎只有一个可能…… “应该是的吧，刚在代代木公园发现一具女尸，随身携带你们侦探社的合约。你和朝香赶快过来确认一下吧。不多说了，我这比较忙，先挂了，回见。”说着，电话随即被挂断了。 死了吗?当麻不由觉得头痛。难道……又免不了要白白给警察打工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在心里咒骂命运的不公，一边拨通朝香的电话。 “这样吗?”匆匆赶回来的朝香，语气中略过一丝惊疑，但随即恢复正常，“那就去认一下吧。不过，这次我们可不是嫌疑犯了。赚钱要紧，没必要再帮警察办案了哦!” “我知道……”当麻苦笑着望向天空。 然而…… “什么?品川纪香是个通缉犯!?”刚协助警察确认完死者身份，两人本以为可以激流勇退了，却不想被一之濑神秘兮兮地请进了办公室。他的桌子上，翻开着一本厚厚的卷宗。 第九章 ，咎由自取，3 “做的真不象你呀!”坐在事务所里，朝香一边喝茶一边说道，“竟然真能克制住不管。” “我又不是警察。”当麻翻翻白眼，嘆了口气道，“要是一之濑付钱的话，我会考虑接这个案子的。” 不过，连资料都不看，做得也真够绝的。”朝香呵呵笑了出来，“我本以为，你至少会看过资料，听一之濑解说完后再拒绝。” 那怎么可能，当麻苦笑着转过身去。他当然知道其中是有蹊跷的。不过，一之濑神神道道地叫住自己，肯定是不打好主意的，等他讲完，估计就逃不走了。 “说来也奇怪，”当麻一边慢慢说着，一边打开电脑坐了下来，“品川纪香既然是通缉犯，怎么还敢这么招摇?被威胁了居然有胆量委託侦探……” “我可不觉得她是真的受到威胁!”朝香对她全无好感，冷哼一声激动道，“她的恐吓信呢?不是说收到恐吓信了吗?在哪啊，我怎么没看到?” “在尸体随身带的小手袋里，同时被发现的有和我签的协议，以及一张疑似恐吓信的纸。”当麻淡淡解释道，“一之濑硬塞了份复印件给我的，当时你刚好走开。”说着，他翻出那张纸递了过去。 那是一张极不清楚的纸，一团一团被水洇湿弄脏般的痕迹，另纸张上的字迹看起来异常难辨认。当然，朝香知道，绝不可能是警局印刷机的质量问题，多半原稿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注意你……很长时间了……欠债要还天经地义……你就等着……我的复仇吧……”眯着眼睛，朝香好不容易读出了恐吓信的内容。可是……“怎么没有抬头和署名呢?”她疑惑道。 “所有的字都是从报纸杂志上剪下来贴上去的，就象推理小说从常出现的那样，看起来歪歪扭扭，很难认清楚。虽然是复印件，也能看出点痕迹……”说到这里，当麻顿了顿，转头看向朝香，“要是你收到这么一封信，你会怎么想?” “寄错了吧?”朝香答地毫不犹豫。 “还有其他的想法吗?”当麻继续问着，嘴角浮起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 “呃……如果在愚人节收到，我会怀疑是谁的恶作剧，不过一般时候不太可能这么想。毕竟要一点一点去报纸上书上找字再剪下来贴上去，这还是比较烦琐的，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这么闲的傢伙。不过，如果是其他人的恶作剧，不小心寄错寄到我这里，这倒是有可能的吧……”朝香侧着头仔细想了想道，“也不对啊!贴字的话，无非是想演示自己的笔迹吧，那在电脑上打就是咯，干吗要大动干戈去剪报纸呢?” 第84页 “也就是说，你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真的有人想威胁你，是吧?”无视朝香提出的疑问，当麻继续紧咬着自己的问题。 “那当然，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说到这里，朝香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纪香被人威胁是确有其事?”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威胁她，总之她肯定心里有鬼，不然不会把这样一封没头没尾的恐吓信当回事。”当麻慢悠悠地说出自己的推理，“只怕她上午就是去见那个她认为是要对自己不利的人，带着我签的协议去警告对方不要乱来，但是临时起了冲突，结果她被对方杀了。当然，杀害她的也可能另有其人。既然要求我们24小时保护，那她被跟踪监视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说不定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逮住这个机会将她杀了，刚好可以吧嫌疑罪名推给那个和纪香见面的人……不过，她怎么没带手机呢?我一直想不通这点。” “那有什么?她根本就没想到会出事吧。再说了，象纪香那么乱，会忘记点什么也不奇怪啊。”摇摇头回答完当麻的问题，朝香继续发问道，“我觉得奇怪的是，既然是要求了24小时贴身保护，她完全可以叫我们一起去的，怎么会一个人偷偷去了呢?” “这个不好说，她有很多事瞒着我们。”当麻摊摊手，示意这个问题暂时讨论不了。 “我总觉得，她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付钱给我们的意思。”朝香淡淡接了一句，微寒的脸色明显是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 “呃……对不起……”当麻脸上又是一红，朝香果然是还在生气……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请问，府上是羽柴侦探事务所吗?” 开门一看，是一个文质白皙的年轻男子，约莫三十开外的年龄，浓眉大眼看来煞是俊朗的模样。藏青色的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蓝色细纹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请问你是……?”朝香疑惑地看着他。 “请容自我介绍一下，”男子忙从裤袋里掏出名片夹，从中抽了一张双手递上前来，“鄙姓土井，是一之濑警部介绍我来这里的。我想，可否委託羽柴侦探调查品川纪香的案子?” “什么?”闻言，当麻也不禁愣了。仔细观察对方，虽然说话极其谦恭，但眼睛里透出的是坚定的神情。虽然很奇怪一之濑会给自己兜生意，不过来人一脸认真的样子似乎不是装出来的。“进来谈吧。”他淡淡道。 “我叫土井淳一，是大西众议员的第一秘书。”甫一坐下，男子略带紧张地自我介绍不由让两人一怔。 虽不怎么关心政治，但当麻知道：由众议院和参议院组成的国会，是最高国家权力机关，是国家惟一的立法机关。在其中占主导地位的两个重要党派是自由民主党和民主党。在这两个党派中，又以自由民主党更为重量级。 国会众议院中，民主自由党出身的大西议员是现今极其活跃的一位官员，甚至有小道消息称，此人摩拳擦掌、踌躇满志，对下次众议院选举志在必得……而如今，他的首席秘书正神情紧张地坐在自己面前，难道说…… 飞快地对视一眼，当麻从朝香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同的疑惑。 第九章 ，咎由自取，4 “事情是这样的。”见当麻和朝香都只是看着他，没有接话的打算，土井只得掏出手绢擦了擦汗，略显尴尬地开口道，“半年前，我和几个有业务往来的朋友去了去涉谷一家酒吧，就是纪香工作的那家店，于是就认识了纪香……” 和大西议员无关吗?默不做声的两人，眼中不由流露出一分带着鄙夷的讶异。 作为官厅要员身边的首席秘书，土井淳一平日里可谓是春风得意受尽尊崇，哪曾受过这等闷气?面前两人的不屑，他自然是看出来了，心中不禁感到极度不悦，然而事态紧急，权衡再三，土井只得耐着性子继续说下去。 “说实话，那种场合我不是很喜欢，平时也不怎么去，那天也不过是出于公务应酬需要才去的。”土井多余的辩解听来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否认了。一开始，我确实对纪香很有好感，喜欢美女是男人的天性么，刚好她也对我特别留心……我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也不知道那种感觉是不是真的，不过纪香的态度是很不同常人的，她曾经好几次说起结婚的事……” “结婚?”当麻惊讶地抬头：“能让她说出这话可不容易……你们，私底下的交往应该不会少吧?” “这个……”土井羞赧地低头，脸红了红道，“我在西新宿酒店有一个常包房，平时加班太忙来不及回家了就住那里。纪香去过几次……” “请问……土井先生应该是已经结婚了吧?”朝香突然问道，淡淡的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不过土井淳一也是个聪明人，他何尝不知道对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是的，我已经结婚四年了。”他嘆了口气，一脸的疑虑重重，“我一开始就明确告诉纪香，自己不可能和老婆离婚。但是后来，她却开始有意无意地说起结婚。连说好几次后，我警惕了，于是渐渐疏远了她……” 第85页 “但她开始穷追不捨了?”当麻几乎能想像出下面的情节。 “没错，”土井的脸色明显阴了下来，“她闹得很凶，甚至不知道从哪查到了我家的电话号码，径直打了过去。幸好那天我在家，随便含糊了过去，否则被我太太接到的话，不知道她会说什么……那时候，我才算领教到这女人的厉害。思来想去，为了防止她再来骚扰我家，只得和太太坦白了，所幸我太太很宽容，没计较什么就原谅了我的**。我于是下定决心要断了和纪香的关系。但是……” “她缠上你了吧?”朝香鄙夷地撇撇嘴，玩女人当然要付出代价，更何况他招惹的是品川纪香那样的“极品”角色。 “她纠缠地很紧，软的硬的都试过了，我都没有松口。但是，她最近竟开始威胁我，说是……以前的事……她有偷**照，”说到这里，土井的眼中一闪而过愤怒的神情，“她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给她500万，就把照片拿去媒体爆料。” “我……虽然没有大西议员那么受人瞩目，但我才36岁，我还有很远大的事业前程，怎么可以毁在一个女人手里!?”顿了一下，土井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就算拿得出也捨不得，于是只好缓和了态度跟她周旋……可是……可是，可是她今天早上约我到代代木公园，声色俱历地喝问我为什么要写恐吓信给她……” 原来，和品川纪香约在代代木公园碰头的是土井淳一!?不过…… “这封恐吓信，应该不会是土井先生的杰作吧?”当麻摇摇头，看似随意地感嘆了一句，眼光却死死地盯准了那个脸色发白的傢伙。 “当然不是我，我才是一直被威胁的受害人!”土井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有些中气不足地强调道。 “那么，土井先生是否知道，品川纪香的过往呢?”当麻继续盯着他发问。 “过往?她能有什么过往，不就是个陪酒的**吗?”没想到当麻会有此一问，土井的神色不禁茫然起来。 难道一之濑没有告诉他吗?当麻在心里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告诉了他：“她是个在逃的通缉犯。” “什么!?”闻言，土井大惊失色，“我……我竟和一个通缉犯有了瓜葛，我太不小心了……!事关我的政治前途，羽柴侦探，请务必抢在警察前面侦破这个案件!” 说着，也不等当麻和朝香有什么反应，他径直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道：“这里是50万，您可以随时去三井住友银行领取，算是我支付的定金吧，事成之后，我再加付100万作为报酬，您看如何?” “这个……”当麻不禁愕然，他被土井突如其来的阔绰举动弄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您要是嫌钱少，我们可以再商量……”见当麻一句话都不接，土井连忙如此说着，完全没想到，本来被纪香勒索的那些钱，自己正巴巴地主动塞给别人。 “好吧，这个案子我们会查的。”虽然不喜欢委託人自私自利的模样，但是那张50万的支票确实让人无法拒绝，轻轻咽了口口水，他转身去找出一份空白协议。 “哈，这下可以不担心吃饭了。”送走土井，朝香转身进屋就是开心地拍手笑了出来。 “要不是看他这么有诚意，我还真不想理呢。”虽然这么说，但是当麻的脸上也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神情。 “瞧你说的，”朝香笑嘻嘻地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再怎样也别和钱过不去啊。况且你本身就很有兴趣，不是刚好么?” “真是，什么都被你看穿了呢。”当麻无奈地笑道，“真接下来了，那我们又得和时间赛跑了呢。” “呃……是哦。”朝香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得赶在警察之前解决呢，不知道他们进行地怎样了。” “凶杀案么，反正不是高宫警官负责就是一之濑管，这个好打听。”郑重地收起合约，当麻重新坐回到电脑前，“有些思路要先理清楚才行。” 第九章 ，咎由自取，5 “首先一点，品川纪香为什么被通缉，和本次案件是不是有关系?”当麻一边摊开笔记本一边罗列问题点。 “第二点，凶手行凶的时间和地点。”停顿了一下，当麻继续说道，“按照那份恐吓信的内容推测，对方一直在跟踪她，那比今天上午更好的下手机会应该是很多的。没必要一定要挑代代木公园那种随时会被人发现的地方行凶。哪怕是想嫁祸他人，纪香本身就是个**的**，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不可能找不到更好的切入点。” “这倒是呢。”听了当麻的分析，朝香不由点头，“如果凶手是寄恐吓信的人，那时机地点的选择确实是有点奇怪了。在公园里，随时可能被人看到呢……” “不过换个角度想就很容易解释了，”当麻淡淡地将话锋一转，“如果凶手是只能那个时候下手的人，就一切自然了。对方知道了恐吓信的事，并且加以利用，将一切罪责推给寄恐吓信的人。” 第86页 “你是说……土井?”朝香吃惊地看着当麻，她完全没想到这一点，“那封恐吓信是他寄的?不会吧，他有什么理由杀人呢?” “我只是说一个假设，”当麻笑着不置可否，“至于理由，那很简单咯。纪香早晚会成为他政治道路上的绊脚石。他那么聪明的人，肯定是看出来的。狗急了尚且跳墙，不要说人了……” “他不是委託人吗?”朝香小声提出另一个问题。 “贼喊捉贼，这从来都不少见。”当麻撇撇嘴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说的只是没有依据的猜测，千万不要被先入为主的观念误导了思维。” “我知道，不过……应该还有其他问题的。”回忆起整个事件经过，朝香只觉得没由来的奇怪，“品川纪香这个人……” “是的，她这个人很奇怪。明明被通缉，却还敢出来上班，日子过得也看不出多紧张，遇到问题，居然还有胆量委託侦探……我想，她的背景人脉也是是值得深究的。”这么说着，当麻重重一声嘆息拿起电话，“看来，想不找一之濑都不可能了。这傢伙，绝对是有意的!” “算啦算啦，他好歹也给我们介绍了个委託人，你就别这么说他啦!”朝香笑呵呵地拍拍当麻的肩膀。 然而，一之濑的说法却有点让两人如坠五里云烟。 “品川纪香被通缉是千真万确的，但是具体犯了什么事，档案里完全查不到。”被问及此事，一之濑的神情少有地黯淡了下来，“根据系统里的资料，她是四年前来东京的，一开始在港区的卫校上了将近一年学，之后在六本木一下私人诊所做了一段时间护士，再之后就没有记录了。我在资料室翻了一下午，只知道她是两年多以前，以诈骗为名被通缉的。” “查不到是指什么意思?”当麻心里一沉，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资料遗失不全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写出来?” “警局的资料是不可能遗失的。她的资料很简单，就一本装订好的文件，20来页。我仔细检查过，没有拆过的痕迹，里面的资料都是敲骑缝章的，一张没少，但是……”他顿了顿，道，“不管是报告书、逮捕令，还是通缉令，犯案经过描述统统是一片空白，只在罪名栏中写了个‘诈骗’。警局怎会有这种资料，我有点想不通……” “这没什么难想的，”朝香从一边插了进来，“想必这是个暗箱操作的结果。纪香可能是得罪了某个权势极大的官员，而这个人又刚好能调动警局高层。这样的话，出现那种资料是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么……唉，日本警界的悲哀啊!”一之濑摇头感嘆道。 “官官相护，到哪都是这个道理。”当麻打断了一之濑的感慨，继续问道，“她真的是在东京被通缉的吗?为什么两年了都没抓到人?她真的一直在东京吗?” “我怎么知道?我刚从静冈县调来没多久，而且从来只管凶杀案，诈骗犯通缉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之濑瞪了当麻一眼，“我只能说，人口流动记录里没有品川纪香的名字，但是也不能证明她一定没离开过。象她那种职业的，90%以上都是不可能登记的。更何况她要登记也肯定是用假名字。怎么可能查得到啊!?” “也对……”当麻一拍额头，看来纪香的过往果真不是那么好查的，“那你有没有去调查她的人际关系?” 仿佛是一早就知道当麻会问这个问题，一之濑笑着掏出一张纸，“没太多时间，除了土井淳一，目前也就查到了这三个人。” “哦?”当麻一下来了精神，连忙伸手，“快拿来我看看!” “给你是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一之濑笑得一脸神秘莫测。 “呃……”当麻抓抓头发，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他知道这傢伙此刻定是没安好心，说不定正挖了陷阱等自己跳进去。不过…… “什……什么事?”很难说理由究竟是事态紧急还是自己好奇心太重，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了。 见鱼儿上钩，一之濑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瞅了瞅正在厨房忙碌的朝香，他示意当麻把耳朵凑过来。 “什……什么!?”听完一之濑的要求，当麻简直呆若木鸡，“这个……你开什么玩笑?!” “我当然是认真的。”一之濑玩味地欣赏着当麻的神情变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倒是朝香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从厨房探出来问道：“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当麻飞快地答道，赶紧从一之濑手中抽过纸。 “其实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经决定好了。”一之濑看了一眼假装认真研读纸张内容的当麻，慢慢说出这么一句后，就欢天喜地地冲进了厨房。 “朝香，我饿了!晚饭吃什么呀?” “……” 第九章 ，咎由自取，6 “你们是……?”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多，落合伊作打开玄关大门，疑惑地看着来人。那是两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高个男子。 第87页 “关于品川纪香，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落合医生。”其中一个男子掏出黑色的警察手册，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在井井有条的客厅里坐定下来，落合有些紧张地开口了，“两位警察，你们想知道什么的话，恐怕不应该找我……” “品川纪香死了。”一之濑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目光却紧紧锁住了对方。“上午，在涉谷的代代木公园发现了她的尸体。目前我们正在进行调查。”当麻接着说道，落合的眼中，一丝转瞬即逝的恐慌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心照不宣的默契划过两人的心头。一之濑的嘴角扬起一丝极其轻微的笑意。“根据法医鑑定，死者后脑勺有几处淤青，应该是被钝物敲打的痕迹，致命伤是从后背直刺心脏、深8厘米的唯一一处刀伤，死者是当场毙命的。伤口断面极其整齐，说明凶器是把非常锋利的刀。我们推测……凶器，很有可能是手术刀之类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落合。 然而，身为东京临海医院外科医生的落合，却眉头一皱。“你们……你们这是在怀疑我吗?”他严厉地喝问，努力装出气愤的样子，但却明显的底气不足。 “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情况。”当麻假装没看到他的神情变化，“请问落合医生今天上午的行踪?” “我……我今天休息在家。”他愣了愣，有些黯然道，“我没出门，家里也就我一个人……” “也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那时候在家，是这样的吧?”当麻轻轻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警察先生……你们不会就这样怀疑我了吧?”见两人都不发话，落合不由得着急起来，“我……我和那女人分手都一年多了，早就没任何关系了。我怎么可能杀她呢!?” “是吗?那最近她去临海医院找了你好几次，是为什么呢?”此话一出，落合立马神情大变。“那……那是我的个人私事，和她的死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心虚愈发明显了。 “方便透露你们分手的理由吗?”当麻继续追问。 “那种水性扬花的女人，分手还需要理由吗?”落合的脸上一闪而过鄙夷的神色。 “她是个通缉犯，你知道吗?”一之濑冷不防插进这么一句。 “不知道。”落合飞快地答道，“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两位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他竟公然向警察下逐客令?一之濑和当麻对视了一眼，悄悄一笑。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做医生还真是赚啊。”走到门口，一之濑回头感嘆了一句。 “这个……这是父母名下的房产，他们出国了，就留给我一个人住。两位请不要随便怀疑我!”落合赶紧为这栋二层独院的小楼正名，所幸的是那两人也并未多计较，挥挥手便走进了夜色中。 “怎么样?”拐角处，朝香早就等在那了，一见到当麻他们走来，便激动地跑了上去。 “这个回去再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再去会一会另外两个。”拉过朝香，当麻没有放慢脚步。 “今天会拖得很晚，朝香小姐要是觉得累，就先回去休息吧?”一之濑笑嘻嘻地又想凑上来，朝香却早有思想准备地往当麻身后一躲。“开什么玩笑，我当然要一起去!”她答地毫不犹豫。 于是，是夜十点多，突然见到警察手册的真尾让治，脸上露出的是更甚于落合伊作的疑惑和慌乱。 和落合一样，这个看起来有点矮小瘦弱的年轻人也是个有钱人。坐落在中央区繁华地段的智能住宅小区，崭新豪华的公寓装修，不过真尾显然不是个居家的男人，屋子里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摆在茶几上的手提电脑上还搁了个喝空的咖啡杯。 “两……两位有何贵干?”真尾有些侷促地坐到两人面前。 “深夜到访，真是抱歉。”带着一贯的戏嚯，一之濑首先开口道，“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你认识品川纪香这个人吗?” “纪香?”真尾一愣，“认识啊，怎么了?” “她今天上午被杀了，我们正在调查这个案件。”一之濑答道。 “被杀了吗……”没有预料中夸张的惊讶，真尾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淡淡的抚然，仿佛是早就知道一般。 “你似乎知道点什么?”当麻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她跟我说起过，收到了恐吓信。”真尾倒不隐瞒，都说了出来，“我一开始也以为那是恶作剧，但是她很害怕，于是我建议她要不去找个人保护一下，后来她说找了个侦探，我也心想着该没事了……” “这是你出的主意?”当麻惊讶道。 “是啊，怎么了?”真尾不解地看着他，“纪香干的那行，很容易就招惹到什么人。有些事情也没办法，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先问一下，”一之濑慢慢开口道，“今天上午你在什么地方?” 第88页 “我一整天都在办公室上班，单位同事都可以为我佐证。”真尾未加思索地说出这个完美的不在场证词。 “你和纪香似乎关系很好?”当麻话锋一转，继续问道。 “呃……一般吧，”真尾含糊道，“我是很喜欢她，不过她似乎有很多男人，所以我们也就那样了。我有时间就去酒吧看看她，约她出来吃个饭什么的，她空了就来找我……” “不过，她肯把恐吓信的事告诉你，想必是很信任你了。”当麻这么接口道，“你知不知道，她被通缉的事?” 闻言，真尾的眼中闪过有丝诧异，半晌才点点头，道：“她告诉过我，不过我一直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没想到是真的……” “那她有没有说，为什么被通缉?”意外撞到断了的线索，两人皆是来了精神，一之濑眼睛一亮，赶紧坐直了身子问道。 警察难道不知道吗?真尾疑惑地看着两人，那期待的神情似乎不是装出来的，想想其中牵涉到的人，或许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虽然年轻，但是真尾也大概知道社会上的一些暗箱规程。 “她曾经和一个国会官员好过，对方给了她很多钱，不过都是那个官员贪污受贿得来的。后来有人检举，他就把事情都推给了纪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个官员的名字。 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也心知肚明了。当麻和一之濑对视着，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第九章 ，咎由自取，7 驱车赶往涉谷的路上，当麻大略给朝香讲了一下进展。 “纪香也挺可怜的呀。”听完解说，朝香发出如此感嘆，“难怪警局资料不全，有些东西根本就无从编起呢。” “对，越编越容易露马脚，还不如一片空白，至少不会被人看破。”一之濑点头，“不过，也很难说是纪香运气不好，还是她罪有应得呢。” “她也说不上是犯罪吧，”当麻摇摇头，轻轻嘆息道，“只能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涉谷某酒吧，在警察手册的推动下，妈妈桑异常配合地将玩兴正浓的大高敏昭拉到了三人面前。 “你们……是谁呀?找我有事吗……?”大高说话有点愣的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说明他已经喝不少了。 “你和品川纪香是什么关系?”当麻直截了当地率先发问。 “纪香?”听到这个名字，大高的脸上泛起一丝恐慌的神色，“我……我不想见到她。我才不要……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死了!” “什么!?”一之濑冷冷的三个字，一下使大高的酒醒了大半。“她死了?真的?” “千真万确，”当麻补充道，“今天上午，在代代木公园，她被人杀了。” “天哪……竟然真的死了。”大高顿时颓然地喃喃，“那……不，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当麻接着问道。 大高呆呆地点头：“她前几天打电话给我，质问我为什么写恐吓信给她……但是，我当时没反应过来……” “你今天上午在什么地方?”一之濑继续提问。 “我……我在家睡觉。”大高想了想答道，“昨天玩得太晚了，今天一直睡到12点多才醒。” “有人可以证明吗?”一之濑这么问着，却也没指望得到有用的回答。果然，对方愁眉苦脸地答道：“没有，我是一个人住的……” 众人摇头嘆息。“那么，为什么纪香认为恐吓信是你写的?”当麻只得另开其他话题。 “我……我上个月在另一家酒吧认识了她，带她上过一次小旅馆。之后没几天，就被她缠上了……”说起这事，大高的脸上泛起一丝羞愧和悔恨，“她说……她都拍了照片，很清楚的那种……于是隔三岔五就跟我要钱……” “然后你就一直不情不愿地给她钱，于是她收到恐吓信就觉得是你受不了压迫想反抗了?”当麻鄙夷地瞟着大高。这种麻烦完全是自找的! “真是的，怎么男人都这种德行?垃圾……”一出酒吧，朝香就开始不满地嘟囔起来。两位男士直得摇头翻白眼。 “你那边办得怎样啊?”无视她的牢骚，当麻径直问朝香。 “真尾家不好下手，所以没有收穫;但是在落合家找到了这个。”她边说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装着的8厘米小光碟，“二搂的卧室里的床头柜抽屉里发现的，一个上锁的盒子里，就郑重其事放了这个小光碟，应该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吧。” “唔……”当麻沉吟道，“应该是重要物件吧，不过也不一定与本案有关，况且现在也没设备。等回去后，在电脑上看了再说吧。” “好吧，呃……现在还要去哪里吗?”她转头看着驾驶席的一之濑，这傢伙正将车越开越远，完全不是回去的意思。 第89页 “今天晚上，警察还没来得及清理纪香的住处。我想，如果我是凶手，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的话，今天晚上一定会偷偷潜进去找出来的。”当麻这么回答着，但是朝香还是一脸不解。 “把柄?你有把握说她一定藏了什么东西吗?”她想不起来有哪条线索是说明这一点的。 “没有完全的把握，不过……”当麻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不过是侦探的直觉，对吧?”一之濑呵呵笑了起来，“话说回来，红灯区**拍照勒索当事人，这也是很常见的事。品川纪香家里藏着这种东西的可能性，应该不会小。当麻，你是这样想的吧?” “……对。”犹豫了一下，当麻虽然点头同意一之濑的说法，但是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似乎漏掉了点什么…… 这是个老式的住宅小区。虽说是小区，其实也只剩下几栋5层高的房子了。随着涉谷的开发拓展，越来越多这种七八十年代的房子被征入拆迁范围。此刻，静悄悄的小区里，仅有的一盏路灯照射在狭窄的路面上，昏黄的光线中，茂密的树枝沙沙摇摆着。微风吹过，不由让人心生凉意。 一之濑靠在方向盘上，车子早已经熄了火，黑暗中看起来，没人能发现里面还有人坐着。他静静盯着前方巷子口的那栋房子，最靠近房屋出入口的大树后面，朝香悄悄藏身在半截断墙的后面，而四楼纪香的住处，当麻已经埋伏在其中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随着手錶的指针滑过凌晨一点，一个步伐有些踉跄的身影终于进入了视线。 大高敏昭? 借着微暗的光线，朝香清楚地看到，那张酒意未消的脸，正是刚才在酒吧看到的大高敏昭…… 难道是他?朝香有点不相信。凭方才的一面之缘，她直觉上判断，大高是个没有胆量、没什么城府、也藏不住话的人，虽然破案不能靠直觉，但是……真的会是他吗?朝香非常怀疑……根据他的说辞以及方才当麻和一之濑的推理，他来这里，无非是寻找被纪香捏在手里的把柄，这恐怕不能作为判断他是凶手的证据吧……那么，若他是凶手，那他真的是为了不堪纪香的勒索吗?或者另有隐情? 想到这里，朝香不由得眼前一亮。动机!——由于本案时间上被排得太紧，这个极其明显而且必须弄清楚的问题，竟被他们忽略到了思维的死角。 十几分钟后，就在她搁心当麻会不会没想到这一层而贸然和大高动手的时候，当事人已经晃悠晃悠地走下了楼梯。 然而，当麻没有行动不代表另一个人也很安静。一之濑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将大高按倒在地上。 于是，就在目瞪口呆之间，朝香眼睁睁地看着一之濑将人连拉带拖地推上车子，绝尘而去了。她没有想到上去阻止，或者说，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去阻止。 “当麻，一之濑他……”看到当麻走下楼，朝香急忙迎了上去。 “没关系，让他去吧。”当麻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这边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去的好。” 第九章 ，咎由自取，8 “怎么了?”朝香疑惑地看着当麻，竟然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凶手说不定一会就出现呢，我们却走了……”她皱起眉头看着正在忙着开电脑的当麻，这傢伙在想什么啊? “我们不走，他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当麻头也不抬，言简意赅地答道。 “为什么?”不解的神情一闪而过，朝香眼睛一亮，“难道……你的意思是，凶手知道我们守在那里?” “对!”当麻肯定地点点头。 “怎么会……对了，我刚才突然想到了，凶手的动机我们还不知道……”朝香道出心中的疑点。 “岂止是不知道，根本就是刻意被忽略了。”他正色地接口道，“上午出的事，下午就来了委託人，紧接着就是出现线索，然后我们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你不觉得一切太巧合了吗?” “什么?”朝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当麻已经径直拨通了手机：“辽，品川纪香的案子，你明天一早帮我去确认点东西……”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朝香歪着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当麻。 “这个等证据到了再说……还是先看一下你找到的碟片吧，但愿和案子有关。”没等朝香回答，当麻已经打开了播放器。 然而，碟片中的内容…… “这是……!?”才看没几眼，朝香就不由得脸色通红，扭过头走了开去，不敢再多看。 “呃……”饶是当麻粗线条到及至，也不禁被吓到了。碟片中，记录的是一个清晰完整的、充斥着性和暴力的过程。从始至终，男方的脸一直没能看到，但女方却很清晰，赫然就是已经死去的品川纪香…… 考虑到一旁坐着的朝香，当麻只得插起耳机，忍耐着污秽不堪的画面和语言，硬撑着看完了这段长达二十多分钟的实录。 “这恐怕是落合**纪香时有意拍下的，从记录时间看，差不多是两个多月前。”摘下耳机，当麻长长吐了口气。对上朝香询问的目光，他连忙强迫自己镇定心神。 第90页 “他拍这个干什么?想勒索纪香吗?”假装没看到当麻的慌乱，朝香自顾自问了起来，“干她那行的，遇到这种事不是很多的吗，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吧?” “这个……不好说。”当麻话到嘴边，思索了半晌还是没说出来。“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否则名雪又该骂人了。”淡淡说了一句，他站起身来走到大门口。 “你有点不对劲呢，”朝香不满地撅起嘴，伸手挽住正想出门的当麻，“有事情瞒着我吗?” “没有。”神色一紧，当麻迅速走出了大门。 “对了……大高敏昭上楼去，有没有找到什么啊?”被刚才那么一打断，朝香这才想起被抓走的大高。 “他连门都没进得去。”当麻挑着眉答道，“我把门反锁住了，他打不开，于是一会就走了。” “什么!?”朝香又吃了一惊，“你锁门干什么呀?不是说去守株待兔，等对方找到东西再动手吗?你怎么……” 话没说完，她的头上已经被当麻敲了一记。“你都想到动机了，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他不满地解释道，“从两个方面去想，首先，土井曾提到过纪香拍照勒索的事，然后大高也说了同样的话，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说，我可以暂时假定纪香真的做了这种事，用一之濑的话来说，红灯区**拍照勒索当事人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另外一点，你觉得现在知道纪香已死的有几个人?” “恩……凶手，土井，落合，真尾，大高……还有没有其他人就不知道了。”朝香一个个数了过来，“这里有问题吗?” “光已知的人，就已经4个了。况且，他们说的有几分是真话，现在也不得而知。”当麻淡淡答道，“有些东西，一旦落到警察手里，就很有可能暴露于公众的视线中。所以，不管知不知道警察今天不收拾现场，心里有鬼的人就一定会铤而走险。” “难道……你的意思是……”朝香有点不可置信。然而当麻却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道出她心中的猜测。 “我们很可能被算计了。” 见当麻如此慎重，朝香也知道事情不会很简单。轻轻嘆了口气，她以同样轻微的声音问道：“要不要通知一之濑呢?” “不，”当麻轻轻摇头，“他想到这一层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管按照凶手的布置去做。我有办法把对方引出来。” “哦……我明白了。”朝香不由一笑，“既然你都有办法了，那还要找辽干吗?” “目前都还是推理，我得找到证据啊。”当麻晃晃脑袋，凌晨一点多的清冷空气让他感到头脑无比清醒。 “明明这个案子是一之濑负责，你却偏偏找辽去打探，你还真是有点信不过他呢。”朝香斜眼瞟了瞟那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困的傢伙，“我到了，先上楼了。你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会有事的呢。” “等一下……”说到一之濑，当麻的神情不自觉有点黯淡了下来。“那个……”他低下头，吞吞吐吐地一脸说不出口的样子。 “怎么了?”朝香顿觉奇怪。 “朝香，你……你觉得一之濑怎么样?”当麻磕磕巴巴地问道。 “啊?”打死都猜不出，当麻竟然是问这个问题。“还行吧，怎么了?”朝香不禁笑了起来，“难道你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吗?还是他要你给他介绍对象?恩……我来猜猜看啊，你不会想到那么多的，肯定是他要你帮他介绍。不过你好象也不认识什么可以介绍给他女孩……不会是想让我帮忙吧?” “不……不是的……”当麻轻微地辩解了一句，但是立马被朝香不着边际的八卦给打断了。 “你不会是想要我介绍名雪给他吧?”她不由被自己的想像吓了一跳，“他们两个的话……不行，肯定不合适。名雪会把他打飞了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当麻有点生气般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一之濑说，他要追你。” “什……什么!?” 第九章 ，咎由自取，9 当麻以为朝香会发火，或者怎样，但她只是眨巴着眼睛望定了自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们下午谈的就是这个吧?”她轻轻问道，言语中是不加掩饰的疲惫感，“为什么要告诉我呢?你就不会替我回答吗?” “既然关系到你，还是由你自己来做决定的好。”当麻无比诚实的回答，狠狠刺伤了朝香。 “你是我的男朋友啊，怎么变得……象是在给我介绍对象……”她想自嘲地笑笑，却不想眼泪突如其来地掉了下来。 “我……我先回去了。”赶紧扭头不让他看到，朝香匆匆转身跑上了楼梯。 “餵……等一下!”呆了片刻，当麻正想冲上去找人，无奈朝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洞洞的楼道里了。 第91页 “唉……”听着楼上传来的清晰的钥匙开门声，他只得收住继续往上跑的脚步，呆了片刻，怏怏地转身离开了。本以为只是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不料竟把朝香惹哭了。只是一句话而已，她有那么柔弱吗?当麻实在想不通。果然，感情是比案件更复杂难懂的东西么? 翌日。 “哎呀!怎么这么晚了?”当麻一觉醒来，发现竟然已经超过了中午12点。 “完了完了，浪费时间了，你怎么都不叫我……”匆匆穿好衣服冲出来，正想对着朝香抱怨，但是转念想到昨晚的事，自知理亏的当麻只得瘪了嘴，怏怏地缩到卫生间去洗脸刷牙。 “辽打电话来，说通讯录是在死者手里的手提包里发现的。一之濑打电话来，说大高敏昭暂时收押了。”朝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冷。心理作用吗?当麻脖颈一凉，赶紧收拾好颜面出去道歉。 “对……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对……”他低着头慢慢蹭到朝香跟前，却完全没在意朝香正在做的事。 “啧啧……纪香果然**了呢!”刻意无视当麻的窘迫，朝香假装在电脑前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喂喂……你怎么看这种东西?”一抬头，便是一副副不堪入目的景象。当麻脸一红，这才想起，昨天反锁着纪香住处的大门进行彻底搜索，在她枕头下的床垫上翻到了好几张光碟。本来是放在上衣口袋里的，不过睡前把衣服扔客厅沙发上了，看样子又被朝香翻到了…… “原来你说的就是这个啊。”不理会当麻的异议，朝香继续一张张往下翻，“要是公开出去，可真是不得了呢。”说着，她呵呵笑了几声。 当我透明吗?当麻不由无语，不过想想确实是自己做错在先，只得端正态度，硬是将朝香从电脑前扳过身来。“我郑重向你道歉，昨天是我做得不对!请你原谅我吧!”看着朝香的眼睛，他无比认真地说道。 然而朝香却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你没做错什么呀!”她瞟了瞟那个诚惶诚恐的傢伙，脸上分明写着道歉已晚的字样，“既然你要我自己决定么，那我就再好好考虑一下咯。” 怎么会这样……当麻突然很想对天翻白眼。一之濑，都是你惹的祸!他恨恨地想道。然而…… “朝香!我肚子饿了!”一之濑堂而皇之地推门进来，完全不把当麻放在眼里。 “一之濑，你……!!”当麻握紧双拳，气鼓鼓地正想发作，不想却被朝香打断了。 “自己想办法去。”看也不看那两人，朝香径直关掉电脑收拾好桌子，笑嘻嘻地拎起包包往外走去，“我约了名雪一起吃午饭，你们就请自便吧。” “我怎么不知道……”看着她晃悠晃悠地走出去，当麻愣愣地不知道该不该去追，半晌才回头，气恼地对一之濑道：“都是你害的，我没中饭吃了!” “有饭吃你就不记挂着她了，是吧?”一之濑斜眼看着当麻，冷冷的眼神看起来和方才的朝香有几分相似。 “你……什么意思?”当麻有点琢磨不透。 “没什么，”一之濑突然笑笑，“和你这种石头在一起，也真是难为了朝香小姐。” “你不会就为了说这个才来的吗?”当麻疑惑地瞅着他，“说正事吧，找我干吗?” “上午搜索了品川纪香的住处，不过却一无所获。不知道羽柴大侦探，能不能给我点提示呢?”一之濑虽然一脸嬉笑的表情，但是看向当麻的眼神却是毫不含糊的锐利。 当麻耸耸肩膀，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警察都没找到的东西，怎么能问我呢?我只是一介平民……”这么说着，他正想回屋里，但是却被一之濑一把拽住了。 “奇怪呀，我只说是没有收穫，可没说是找不到什么东西……”他笑意十足地盯着当麻，“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找东西呢?” “……”看着他愈来愈灿烂的笑容，当麻终于知道了，这傢伙今天是有备而来的，不过……对手是我羽柴当麻，哪能那么容易就让你得逞了。“你收了多少钱呢?要不要让我来猜一下?”没有丝毫落败的感觉，当麻的嘴角挂起一丝狡黠的笑，“我想，该有个50万吧?” 闻言，一之濑的脸上转瞬一个惊愕的神情，随即他哈哈笑了出来。“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他大力拍打着当麻的肩膀，爽朗的笑声中暗含倾佩和赞赏的意味，“我一点都没发觉呢。” “先回答我，你收了多少钱?”当麻丝毫不松口，仍然是一脸严肃地看着一之濑。 “被你猜着了，就是50万。”说着，他从西服内袋中掏出一张支票，上面赫然是似曾相识的字迹。“可惜啊，”一之濑无奈地弹了弹支票，自嘲般道，“你的话还能取出来用用，我就没办法咯。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背个受贿的罪名。” “就你一小警部，还受贿?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当麻不由感到好气又好笑，“进来看看吧，你要找的东西。” 第92页 “好的……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怀疑我呢?”一之濑有点想不通。 第九章 ，咎由自取，10 “谁叫你想牵着我鼻子走呢。”当麻瞪了他一眼，随手将朝香刚关上的电脑又打开了，“你要是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那三人名字的来历，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么?” “看来我们的担心都是一样的，”一之濑笑着直摇头，“不过也不怪你，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正常的，我也一直怀疑你呢。早上，真田翻了很长时间资料，我就猜是你想到这里了……不过，就算我告诉你通讯录的事，你也未必不怀疑我吧。” “那倒也是……”被一语道破心思，当麻只得撇撇嘴翻起白眼。 “话说回来，那本通讯录……我觉得有点奇怪。”澄清怀疑后，一之濑说话也变得畅快起来了。 “奇怪?”当麻抬头，有点不解地看着一之濑，“怎么奇怪了?” “根据你的描述，品川纪香是个生活很随性的人，但是那本通讯录……呃……其实也不能称之为通讯录，那是一本上锁的小笔记本。那本本子一看就是价钱不便宜的东西，虽然纸张有点发黄，但保存地相当整洁，仿皮革的封面上一点划痕都没有，两百来页的本子里，就第一页记录了那么三个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干净到极点。当然，你可能要反驳说，这是记载重要内容的本子，一反常态地郑重保管是可以想像的……不过，这并不是最奇怪的。”说到这里，一之濑的脸上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整本本子，居然一个指纹都没检查到。” “那就对了，肯定是土井事先就准备好的吧。”当麻一副早就想到了的样子，点点头接口道，“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你居然滥用职权封锁案件信息?” “听我说下去啊，”一之濑笑道，“土井虽然找到了我，但我也没有打包票说一定帮他办到。于是，他的表情变得很犹豫，似乎在打其他主意。为了防止他找其他人阻挠破案，我就把你推荐给了他。不过后来想到，你最近也穷地叮噹响了……” “我羽柴当麻岂是为斗米折腰的人?”虽然知道一之濑怀疑自己的理由，但是亲耳听到，当麻还是气地狠狠瞪他。 “好了好了，该澄清的都澄清了，我可是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了哦。”看着目光凶狠的当麻，一之濑假装无辜地摊摊手，笑嘻嘻地说道，“你是不是该把秘藏的宝贝给我看看了?” “什么秘藏的宝贝!这种东西，你一个人看吧。”当麻翻出那堆碟片，甩甩手就跑进厨房去找泡面了。“记得戴上耳机!”他回头不忘叮嘱道。 20分钟后…… 摘下耳机的时候，一之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受不了限制等级画面而选择了一路快进，但他还是没能坚持着看完。“你……你没给朝香小姐看这个吧?”他心有余悸地问道。 “她好象都看了。”当麻一边吃泡面一边头也不抬地答道。 “呃……”一之濑呆了半晌，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个……当麻，”他干咳了几声，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把这些当动物世界来看，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象你那么老头子。没有人会……拿这种东西给自己女朋友看的吧……?” “啊?是她自己要看啊……”当麻惊讶地看着一之濑，一副完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的样子。 “算了，不说这个了……”一之濑无奈地摇摇头，“东西都找齐了，我们该有所行动了吧。” “那当然，你赶快给土井打电话吧。就说品川纪香家里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看他怎么办。”当麻嘿嘿笑着，一脸好戏即将上演的样子。 果然，一之濑挂刚段电话不久，当麻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你好!”当麻迅速接起电话，公事公谈的淡漠口气中听不出一丝情绪。 “羽柴侦探，我是土井。”对方的声音听来很有些惊慌不定，“你……方便说话吗?” “你说吧。”当麻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些冷漠。 “那个……”电话那头犹豫了很久，末了传来一声焦虑的嘆息，“我还是去你事务所一趟吧……” 挂断电话，当麻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上钩了。”他笑道。 “也未必一定能成功。”一之濑轻轻摇头，“土井是个心思很深的人，我们手里又没有决定性证据，要让他低头认罪，只怕还有难度……” “不会的。”思索片刻，当麻很有把握地摇头道，“这事关系土井的政治前途，他绝对是关心到极点的。竟然想到去贿赂警察，就说明他已经慌了阵脚。只要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就有赢回来的胜算。” “对对对，就看你怎么说怎么做了。”一之濑虽然不是太有把握，但是不管怎样，一切都已经很明朗了，就由得当麻去做吧。大不了，实在不行就再多花点时间了。“需要我配合你做什么吗?”他问道。 第93页 “基本不需要，”当麻摆摆手道，“不过他会狗急跳墙也说不定，你就躲在里面吧，必要的时候再出来。” “好吧。”一之濑只得耸耸肩不再说什么。 “羽柴侦探……”甫一进门，土井的神情便是如临大敌般的焦虑，完全失去了昨天见面时的镇定。“我想请你把东西交给我……”茶都来不及喝一口，他急忙道出来意。 “什么?”当麻装出一副全不知情的样子。 “这样……”土井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匆匆将方才一之濑的话复述了一遍。“那东西肯定在你这里……”来不及客套什么了，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这个数，你看够不够?” 当麻没有接，只是缓缓问道：“是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呢?土井先生竟捨得出这么高价钱?”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涉及到核心问题，土井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反正是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我的生家性命!” 然而当麻没有如他所愿地接过支票。“关系到性命倒不至于，不过是声败名裂罢了。”他摇摇头笑道，“你之前给了我50万，如今又要给我50万，根据合约，事成之后还有100万……你说你给不起品川纪香500万，但是现在却一下主动送出了250万。你还真是捨得啊……” 第九章 ，咎由自取，11 土井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就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当下脸一沉。“你和那个叫一之濑的，合起伙来想耍我吗?”他恨恨道，眼中凶光一闪。 “话可不能这么说，是你自己不老实在先的。”见对方已经察觉，当麻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眼神一紧，朗声道，“杀死品川纪香的凶手，就是你土井淳一!” 此言一出，土井顿时脸色大变。“你……你胡说!你根本就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杀人……”虽然强自镇定下来想辩解，但是声音中一丝虚弱的漂浮感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样么……”当麻摇摇头，带着一脸的惋惜打开电脑播放器。“你要找的，是这个吗?”他玩味地看着土井的神情，戏嚯地说道，“这段实况录象，我想媒体新闻会很感兴趣的，对吧?” 土井面若死灰，原本温文的形象已荡然无存，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嘴唇颤颤翕动了很久，才喃喃道：“你……你到底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当麻轻轻摇头。事已如此，土井却仍然只想着用钱收买自己，看到他满脑子只知道钱，当麻也不禁神色阴了下来。 “你的那50万，我没去领，也不会去领的。想必你今天太忙乱了，以至没能去银行确认，我和一之濑都没有动你的钱。那张支票，我会作为证物交给警局。”看着土井惊愕的神情，当麻认真地说道，“你确实很聪明。一切几乎都在你的计算当中。我想，昨晚你肯定一直守在品川纪香家外面，看着我们到达，然后等到一之濑抓走了大高，我下楼和朝香也离开了才出现，是吧?” “没错……”土井颓然地低下头，“但是我上楼去，找遍了也没发现东西……我只以为是白天被警察搜查的时候拿走了，担心了一整晚……却不想竟是被你拿了。” “一之濑拿来那三个人名字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因为他完全没有提及这个线索的来历。而且，那刚好是我们急着需要线索的时候。”当麻转过头来，“我不太相信巧合，尤其在案件中。出现那种情况，我只认为有两种可能性，不是我们被一之濑牵着鼻子走了，就是一之濑本身被人诓了。” “为了找出事情真相，我只好假装被骗到，跟着一之濑一个个嫌疑人去调查过来。”当麻继续说道，“当然，我们三个中，一个是警察，一个是职业侦探，一路跟踪我们的话，很容易被发现。你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这么做。你吃不准我们会先去找那些嫌疑人，还是直接去纪香家蹲首，于是就选择了以逸待劳，一直等在纪香家附近直到我们出现……” “你……”土井听的冷汗涔涔。虽然当麻并没有说多少，但竟完全说准了自己的想法。不过，当麻清了清嗓子，还在继续说道。 “你最聪明的做法是，贿赂一之濑的同时还僱佣我。你最初的想法不过是想通过我，比警察快一步找到这些光碟照片。”他说道，“我想，你应该不知道我的性格吧。一之濑很清楚你的想法，所以处处防着我;而我，看到一之濑的保留后也开始怀疑他。互相牵制着做事，虽然可能进度会稍微慢点，却有效地防止了双方许多信息的互通……不能不说这个做法很高明，若我没有想到那些名字的出处，说不定真的就这么把光碟给你了。” “羽柴侦探，听你这么说，你难道是打算把东西交给警察?”慢慢冷静下来，土井冷冷地问道。 “是的。”当麻点点头，一副主意已定的样子，“不光给警察，媒体什么的也给一份。以防警局又来个暗箱操作，把事情悄悄压了下去。” 第94页 “不要太过分!你究竟想干什么!?”土井一拍桌子，终于忍不住发怒了，“你不要钱，那到底要什么!?你说啊!!” “我不要你什么，只是不喜欢被别人蒙在鼓里，仅此而已。”无视怒火冲天的土井，当麻淡然地回答道。然而…… “你这是干什么?”当麻一惊，刚站起来转了个身，背后就不偏不倚被一个小小的硬物抵上了。当然，私藏枪枝是犯法行为，但鑑于对方是个花样层出的人，当麻一时不知该如何判断，只得沉着应对起来。 “羽柴侦探，你想不想尝试一下呢?”手里稍微加了把劲，土井加重语气开始威胁当麻。 “当然不想，”当麻一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一边故意提高音量说道，“我就猜了，土井先生今天想必会有惊人举动，哪知道竟会拿着手枪对准我……” “那就怪你自己不识相吧。”土井冷冷道，“我问你，这光碟你没做备份吧!?” “我也想问你，你就不怕我也藏了招数吗?”当麻继续无视他的问题，抬高声音的说话声刚够室内的一之濑听清楚。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土井恶狠狠道。 然而当麻却一点也不紧张。“我不说，你就不会杀我。”一句话直接将对方的嘴堵住了。 “你……你……!”土井恨得咬牙切齿。本以为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却没想到，到头来被耍的团团转的竟是自己。当时，那个叫一之濑的警察没有很爽快地答应自己，他就感到这着棋可能下空了，于是再找个侦探做双保险吧……没想到还是以失败告终。该说什么好呢?可能，还是纪香那种只认钱的比较好掌控吧…… “关键时刻，怎么能分心呢?”随着旁边的门打开，一条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窜了出来，将土井直接扑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真是怪胎……”被带离事务所的时候，土井颓然地发出如此感嘆。“如果帮我这个忙，我真的会给你们很多很多钱……” “我很同情你，土井先生。”一之濑拍拍他肩膀，打断道，“但是这社会上就是有我们这样的傻瓜啊。” “我还有一个问题，”当麻走到门口，直直地望着土井，“落合是不是找过你?” “什么都让你猜到了啊……”土井长嘆一声，“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他确实找过我，不过也不是为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以前是纪香的男朋友，分手后也一直藕断丝连着。大概我缓和态度去应付纪香那阵子的事吧，她可能以为我真的想娶她了，把这事告诉了落合。然后那男人就来找我，说他手里有我愿意花大价钱买的东西……一群笨蛋，我怎可能娶那女人……” “唉……!”看着一之濑将土井带走远去的身影，当麻的脸色却变的凝重起来了。纵使他聪明过人，却始终想不出，这个案子中究竟该同情谁。要是品川纪香不那么认钱不认人，要是土井不去**纵情，要是……算了，他摇摇头不去多想，一切都是大家自找的。 第九章 ，咎由自取，后记 傍晚时分，朝香回到事务所，听当麻讲完下午的事情，她只淡淡接了一句“这样啊……”，便进了厨房。 “朝香，那个……”当麻有点不知该怎么说好，“钱没了呀……” “没关系……” “我们又穷了……”他这么一说，惴惴不安地看了看朝香的脸色。那傢伙，此刻就象蒙娜丽莎那样让人琢磨不透。肯回来做晚饭，是不是说明她已经不生气了?可是这个样子……女人心海底针，当麻只得咧咧嘴回到厅里。 晚饭在默默无语中草草结束。看着朝香冷淡的神情，当麻突然觉得干什么都专心不起来。 到底是怎么了?实在受不了这奇怪的氛围，他一瞄墙上的钟，都晚上9点了。正准备出言提醒朝香回去，却见她已经放下书站起身来了。 “我们那的热水器坏了，借你这洗个澡。”看都不看当麻，她径直走向下午採购的大包小包。 “呃……好吧……”当麻呆呆地看着她收拾了衣物走进卫生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哗哗的水声持续响了很久，直到当麻有些心疼水费，正想去敲门提醒的时候，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朝香身穿一袭粉色的棉布睡袍走了出来。 “餵……”当麻一愣，穿成这样怎么回去啊?然而就在他想不明白的时候，朝香却轻轻地走进了卧室。“当麻，过来一下。”她回头淡淡说了一声。 “哦……好……”回过神来，当麻赶紧走了过去。然而…… “怎……怎么了?”他不解地看着朝香。叫自己进来，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有什么事情吗?”当麻低下头，朝香不同于往日的眼神让他有点不适应地想避开。 这么一低头，他刚好看到了她一直挂在胸前的玉佩。那是一块温婉晶莹的极品翡翠，只是因为挂绳太长，经常掉在衣服里面，所以他并不常看到，今天如此清楚地呈现在眼前，他不由盯住了想细看……等等!当麻猛地一个机灵，那根比毛衣链短不了多少的挂绳，那玉佩现在可没有掉在领子外面……那自己在盯着什么看啊!?他赶紧抬起头，脸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第95页 然而，朝香却仍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当麻，仿佛刚才的一幕她没看到。 “那个……”当麻不好意思地扭过头，正犹豫着该怎么提醒她，朝香却缓缓抬起了手…… “餵……你!”随着衣服轻飘飘地落地，当麻转过头来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愕。突然看到朝香**地站在自己跟前，他顿时觉得大脑缺氧。剎那间，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身体中凭空窜腾起一股莫名的燥热，双手不听大脑使唤般，微微颤抖着向前伸去…… 不，不能这样!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勉强将他拉了回来。他赶紧别过头，缩回快摸到朝香肩膀上的手。“你……你这是干什么……”他努力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地问着，脸上早已烧熟般通红滚烫。 “我这样，你都无动于衷吗?”朝香幽幽地嘆了口气，拉住正想低头去捡衣裳的当麻，“你不会……真的是块石头吧……” 虽然经常被如此开玩笑，但是此刻朝香的话，听来却全是幽怨和哀伤的感觉，当麻眉头一皱，正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该怎么回答，她却已经扳正了自己的脑袋，继续往下说了。 “当麻……”轻轻抓住当麻的手臂，朝香凝视着他的双眼，“我想了很久，我还是不想离开你……虽然你很笨很迟钝，但是……但是我喜欢你……别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所以……所以，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说着，眼中渐渐泛起一片晶莹的水光。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当麻别扭地转过头说话，卧室昏暗的灯光中，此刻充斥眼球的是一种让他心神荡漾的颜色，些许沐浴露的清新香味，闻着不由心头一阵**，就连眼泪也格外漂亮动人……不行!不顾朝香抓住自己的手，当麻赶紧从床上抽了条毛毯将她裹住。 “你不要这样……我怕真的会……”当麻长长舒了口气，他感到理智的思维正在渐渐回归。 “怕什么!我……我做好心理准备了……”话虽这么说，但是低头看看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朝香不由黯然垂泪，“你果然……不喜欢我……” “没……没有那回事!”看到她哭，当麻才刚平静点的心又波澜四起了，手无足措了一阵，他只得轻轻抱住了朝香。 “对不起……”轻轻伏在当麻的胸前，朝香的声音听来还是有点哽咽，“我硬是呆在你身边，可能你真的会讨厌吧……我离你心目中的那个形象，也差远了吧……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朝香，”当麻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一直想问你，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他缓缓问道。 “喜欢就是喜欢，还有这么问的吗?”朝香抬起头，水气氤氲的眼眸疑惑地瞅着他，“当麻的一切，我都喜欢……” “那你还生气什么?”人称“活电脑”的当麻却显然没被这浪漫的回答打动，竟在这个问题上较真起来，其结果当然是惹来怀中人老大一记白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再怎么迟钝，朝香对自己的感情多少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但是……当麻重重地嘆了口气。 “我……其实并不象你们想的那样……”抱紧朝香，当麻俯下身去轻声说道，“有些问题……依光死后，我就一直在想了……” “那……你想到什么了吗?”听到久违的依光的名字，朝香心里没由来一紧，赶紧看向当麻盛满思愁的眼睛。 “恩……”当麻点点头，继续说道，“若没办法让对方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那再怎样也不可以……” “当麻，你无端端说这些干什么?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依光?你……难道想说……你爱她吗?”握紧双拳揪住当麻的衣服，朝香看上去无比的紧张。她甚至没有发现，眼角的泪水象断线的珍珠般涟涟掉落下来。 “不是的!”没想到朝香竟是这个反应，当麻也不由慌乱起来。他抬起手想擦干朝香的眼泪，却发现笨拙的自己将她擦的满脸都是泪水。 “我……我只是……”朝香摇着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然而，当麻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鼓足勇气，他低头深深吻了下去，直接用嘴封住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啊……对不起，我……”好不容易从嘴对嘴的缠绵中抽离出来，但是一对上朝香扑闪的眼神，当麻很不合时宜地又冒出一句不浪漫的话。 “不，没有……”朝香微微低下头，红扑扑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娇羞的笑意，“当麻原来也会主动呢……” “朝香，有些话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说。”当麻低头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话语中却透着一丝坚决，“我喜欢你。” 第96页 “……”终于听到梦寐以求的话，朝香感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刚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划落下来了。 他轻轻嘆息一声：“对不起，是我想错了。我不该把你往外推……” “不……”靠在当麻的怀里，朝香不由感到打从心底里冒出的踏实。听到他又一次道歉，她终于不再感到生气了，反之却是丝丝甜蜜的味道。“不过……不可以有下次了呢!”她抬头，斜睨着眼睛笑着看向他。 我只是希望，你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当麻这么想着，却终于忍住没将这句话说出口。“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吧。”他看了看时间，“今天……你不回去了吧?” “恩……”朝香轻轻应了一声，不由将通红的脸低了下去。 “那你先睡吧，我去睡外面沙发……”恋恋不捨地松开怀抱，当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终于消除了心中的疑虑，睡梦中的朝香露出甜美幸福的笑容。然而，睡沙发的傢伙却几乎一夜无眠了。茶几上堆了好几本厚厚的书，但是当麻怎么也看不进去，翻来覆去，他的眼前，挥之不去的是朝香莹白温软的**。 “羽柴当麻，你真是个迟钝的大笨蛋!” 黎明将近，却仍然睡意全无的当麻，忍无可忍地开始捶自己脑袋。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1 茂密的树林，一望无际的绿色。阳光，对了，阳光很灿烂，可是……可是照在身上却不觉得温暖，反之，却是飕飕的寒意……静悄悄的，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连鸟儿的叫声也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浓密的绿，但是却绿得毫无生气。 为什么……为什么那望不到头的绿，看起来竟令人感到害怕……那是什么感觉?照不到光的丛林深处，一片暗淡的绿色，仿佛压抑在心头重重的疑虑…… 这是哪里?为什么每一棵树，看起来都长得一模一样…… 走得好累，可是……为什么看不到尽头…… 不安的情绪，就象滴落在宣纸上的淡墨般，悄悄在心头氤氲扩大…… 仿佛印证心头的恐惧，天空登时黑了下来，厚重的乌云浓烟般滚滚冒出，四周变的幽暗莫测起来。不知从哪飘来一丝丝似有若无的雾气，黑暗中尤为显眼的惨白中竟泛起血红色的凶光，心中暗藏的恐惧被瞬间瞬间放大了出来。 耳边飘来一阵轻微的嬉笑声，清晰的好象是贴着耳朵发出的，可是惊慌地回头张望，空旷中仍是除了自己空无一人……诡异的笑声越来越响，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惊悸…… “啊————!!!” 就在恐惧的叫喊声划破树林死寂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几乎将她震倒。 “朝香，朝香!你快醒醒!” 急促的呼声中，朝香终于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阿……阿唯……?”才一开口，朝香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听起来这么沙哑虚弱。“我……你怎么……在这里?”说着，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双手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朝香!你快躺下，不要起来……”被叫做阿唯的人赶紧跑过来。那是一个肌肤白皙的矮个年轻女子，长及肩膀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宽大的藏青色衬衣让她看起来显得很是单薄。她的五官，象写意的水墨画一样淡淡的并不明艷，但却看着柔顺舒服。不过…… “你是……阿唯吗?怎么好象……有点不一样……?”仔细盯着对方的容貌，朝香喃喃着，脸上浮现起不解的神色。 “朝香，别多说话了，你现在需要静养!”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阿唯的身后传来。朝香这才注意到，她的身后还有其他人。名雪，还有一个是…… “你……”还没等朝香话说出口，那人已经大踏步走到了床前。“你不是到青森参加同学婚礼的吗?怎么又到处乱跑?别以为会点功夫就了不起，以前吃的苦都忘记了吗!?”对方一边说教似的厉声训斥她，一边却轻轻扶住她支撑着想坐起来的身子。 那是个身形高瘦的年轻男子，浓密的头发黑得发蓝，额发长长地挡在眉毛前炯炯有神的目光，瞳孔也是黑得发蓝的颜色。白皙俊朗的脸上满是严肃担忧的神色。纯白色水洗棉衬衫、泛白的浅色磨砂牛仔裤，很是随意的装束，却显得他很轻逸俊秀。 朝香不由得脸微微一红，条件反射般身体往后一缩，轻声问道：“你……你是谁啊?” “朝香……?”所有人都为她简短的一句话惊呆了。 失忆了吗……这个戏剧化的想法象闪电般划过心头，三人悄悄对视一眼，脸色均是微微一变。 “朝香，你……不是开玩笑吧?”名雪一脸深切的忧虑，她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朝香是不可能开玩笑的，但是突如其来的惊愕，还是令她失去了认真思考的能力，只能说出一句很没营养的话。 “名雪，你……你剪头发了吗?”朝香眨着眼睛，微微仰起的脸上分明写着惊讶的神色，真实到不能再真实…… 第97页 “朝香，你不记得我是谁吗?”强自镇定下来，男子定定地注视着她，沉声问道，“我是当麻，羽柴当麻!你没有印象吗?” 朝香只是愣愣地看向他。虽然神情不象名雪那样惊慌失措，但眼神中流露的那份担忧，却是无庸质疑的。可是…… “抱歉……”朝香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却让当麻顿时感到背后腾起了些许冷意。虽然已经猜到，但是……他下意识地想拉过她的手，却见她已经悄悄缩到了床的另一边，仿佛畏惧自己一般。 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当麻的心中顿时生出一堆疑问。不过，看看正拉着名雪露出惊异神色的朝香，当麻知道问她也是白问的，那么…… “浅香小姐是吧，请你出来一下……”他悄悄把阿唯叫到了外面，正色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情?” “羽柴先生……”阿唯有些为难地低下头，一副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样子，“非常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 “好吧，我并不是要怪你什么，”当麻轻轻嘆了口气，想起昨天，她电话中惊慌的语气，他知道眼前这名女子的胆量并不大，或许她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变故吧。“换个问法吧，朝香为什么会来这里?”他耐着性子，开始慢慢诱导阿唯的思路。 “恩，是这样的……”蹙起眉头，阿唯沉吟片刻开口道，“朝香是前天傍晚到达这里的。她来得很突然，虽然有提前一天打电话过来。她和……清川一起来的，说是来看看我，不过我还是有点措手不及了……” “你电话中说，是她的高中同学?”当麻继续问道。 “恩，是的。”阿唯轻轻点头，“不过，我高中毕业后就回到了这里，和老同学们基本没有联繫过。结婚后就更……” “啊……你已经结婚了吗?”禁不住打断了阿唯的叙述，当麻的脸上略过一丝惊讶的神情。 “乡下人结婚都挺早，”阿唯自嘲般笑笑，“我20岁嫁到浅香家，到现在已经4年了……说实话，毕业后我就没和朝香他们联繫过，所以他们来我这，我感到很突然……” “这样么……”当麻点点头，“朝香是和一个叫清川的人一起来的吧，我想见见那个人……” 话音刚落，阿唯的身后，走廊的尽头，便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 “我就是。”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2 当麻仔细地打量着来人。那是一个清瘦的男子，个子并不是很高，估计比自己矮半个头。一头自然卷的黑发看起来很是浓密，墨黑色的长袖t恤，衬的他皮肤格外苍白。轮廓分明的脸庞，深邃的目光，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隔了很久，当麻才反应过来，他对清川元的第一印象，是忧郁…… “幸会，我是羽柴当麻。”看到对方不作声，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当麻只得自我介绍起来。 清川轻轻点点头算是招呼了。随着他深深看了一眼屋内的朝香，阿唯适时地给两人带路，引到了没有人的正厅。 “事情……是这样的。”清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虽然当麻没有说话，但是他那冷冷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让他感到不适。作贼心虚吗?面对朝香的男朋友，清川还没说话，就感到自己似乎被比下去了。 “本来，我们只是在青森市参加一个高中同学的婚礼，逗留时间，最多也就两三天的样子。”清川开始叙述这几天的事，“朝香会来，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于是我们一群老同学聊了很多……” “为什么说朝香参加是出乎预料的呢?”当麻打断道。 “这个……朝香的家在广岛市，但是高中是在青森这里上的，她去东京上大学后和我们的联繫就很少了。这些……她没跟你说过吗?”清川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当麻，他很不解为什么这傢伙不知道。“我们都有三四年没见过她了，所以，她会特地跑来参加同学的婚礼，我们都觉得很意外。”看到当麻脸上分明写着大大的不知道，清川感到有些不悦，但还是继续往下说，“她一来，我们自然就话多了起来。结果，不知道谁说起了……这座药师山的传说轶事，朝香对这种民俗什么的特别有兴趣，第二天一早就赶了过来。但是，却出事了……” 清川的叙述就在欲言又止中草草结束了。当麻仔细琢磨着这番简短的话。说不出的奇怪……身在关西以西的广岛，竟会跑到青森这个本州岛最东部的城市来上学，这里有什么好学校?自己怎么想不起来?他注意到，对方在说到“药师山”这个地名的时候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异样神色。难道，这其中有问题吗? “药师山的传说轶事……吗?”当麻喃喃自语道。历史专业毕业的他，自然对这些东西也很有兴趣，不过…… “如果现在她稳定些了的话，我要带她去医院。”当麻皱着眉头道，言语中颇有些不满的意思，“失忆的话，绝对是头被打到了，虽然浅香小姐电话里说，医生已经看过了，但是这种情况，我必须要尽快带她去正规的大医院，仔细检查一下才行。” 第98页 “知……知道了!”清川点点头，一个极其轻微的眼神被当麻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个人肯定有问题……如果失忆的不是朝香，当麻铁定是留在这里查清楚了才肯走，不过现在的情况容不得他顾及太多。 然而…… 当意见一致的三人重新回到朝香的房间，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站在床边的名雪，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着垂在身侧。她紧抿着嘴唇，满脸阴云密布，黯淡的脸色似乎说明刚才有一场并不平和的交谈，而她是落败的一方。此刻，她正皱着眉头看着坐在床上、那个让自己头疼不已的傢伙，但是，麻烦的根源此刻却是眼泪涟涟，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样子。自己走开才没一会，但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红肿了，应该是哭的很凶吧……有点害怕朝香的眼泪，当麻不禁暗暗倒抽一口冷气，他怎么也想不通，名雪会突然惹哭了朝香，她俩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吗? “朝香，你怎么了?”突然看到这副景象，阿唯也不由慌了。丢下两位愣在门口的男同志，她赶紧跑过去。“你不可以起来的，快躺下!”她急忙想扶朝香继续睡下去，但是却被对方一把抱住了。 “阿唯……”伏在浅香唯的肩膀上，朝香哭得稀里哗啦，“名雪说要我回去，可是……我才不要呢!我……我好不容易才到你家里……呜呜呜……” 这个……当麻开始赶到背上渗出一层冷汗，不是为她不肯走，而是……朝香竟然会应这么撒娇的口气说话?他无法确认，这傢伙的记忆究竟停留在哪个年龄，但是……那样的朝香，有点陌生…… “朝香，乖……”阿唯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知道，高中时的朝香就是这么爱撒娇，但是已经整整六年没联繫了，突然被这样抱住……“你以后可以再来啊，我随时欢迎你……”她轻轻拍打着朝香的后背，哄小孩般柔声说道。 “我……我要去天宇神社!”朝香撅起嘴巴，赌气般决绝地说道，“难得到你家来，我怎么可以不去呢……” 天宇神社?当麻一愣，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完全没听说过。不过，身边的清川却是脸色一黑。 “不行，你不能去。”没等当麻和阿唯有什么反应，清川已经快步走了上去，“天宇神社……很危险，你不可以去。”他的言语中充满了关怀。 “啊……阿元?”朝香惊讶地看着他，方才只顾着名雪和阿唯，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人。“哎呀……”她赶紧低头，摸索一阵后拉起枕巾擦了擦脸。悄悄遮起红肿，她轻轻扬起嘴角，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你……你也来了吗?”微微低着头，她的声音听起来竟是一种不真实的温婉柔和。 “朝香，听阿唯的，你头上撞伤了，先去医院要紧。”听到朝香如此的语气，清川满眼复杂的神色。然而，或许是顾及到身后的当麻，他抬起的手微微颤抖着，最终只能无奈地放了下来，淡淡劝了这么一句。 “不要!我要去天宇神社!”朝香挥着粉拳，轻敲阿唯的肩膀，固执地重复自己的意愿，“我要去找天女的羽衣!” “……”当麻无奈地嘆了口气，天宇神社和天女的羽衣，估计就是这一带的传说吧，失忆了也还记得要去找么?朝香果然还是朝香……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3 “当麻，你倒是去劝劝啊!”名雪轻轻走到当麻的身边，有些不满地捅了捅他。虽然看不出这傢伙有什么好的，但毕竟是朝香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可现在……失忆的女友只记得初恋了，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我去也没用……”当麻摆摆手，正想出言辩解，但对上名雪锐利的目光，只得将想说的话吞了下去。“我试试吧。”深呼吸一口，他只得摇摇头走了过去。 “朝香，那个……”一开口，当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阿唯期待的目光，清川复杂中透着戒备的目光，以及，朝香那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目光，看到三人脸上各不相同的神情，当麻顿时觉得信心被剥离了。 “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还是阿唯看出了气氛的尴尬，赶紧将清川和名雪请了出去。“他们两个……还是让他们单独谈谈比较好，说不定朝香能想起些什么。”她淡淡笑道。 回归平静的屋里，终于只剩下了当麻和朝香两人。 当麻仔细端详着她。几日不见，她似乎消瘦了，气色也不是很好。他突然自责，东京到青森，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就放心让她一个人来，要是自己也跟来，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当麻重重嘆息一声，犹豫地伸出手去。 然而，朝香虽然没有象一开始那样挪到床边，但微微往里侧着躲开的身子，还是说明了问题没有什么变化。“很抱歉，羽柴先生……”她轻轻开口道，说不出的温柔婉转，但是那个称呼，使当麻的心猛地一沉。“我……我听名雪说了，”她抬头看了看当麻，但是随着脸上迅速腾起的绯红，又旋即把头埋了下去，“对不起，我想不起来……”她的声音听来无比诚恳，又饱含自责“我们……我们……”她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该如何说好。 第99页 “别多想了!”用力握住朝香的手，不顾她微微挣扎着想抽出来，当麻俯下身去，认真地看着朝香，“赶快回去吧，先把记忆恢复过来再说!”轻柔的语气中，是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 朝香半垂着已经涨红的脸，轻咬着下嘴唇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不……”一边说着，一边不妥协地望着当麻，眼神中满是倔强的意思。 沉默着对视了良久，当麻轻轻一声嘆息。为什么总是对她没辙……他暗自摇头，只得站直了问道：“为什么那么想去天宇神社?” “唔……”似乎是感觉到当麻默许了自己的坚持，朝香的嘴角悄悄挂起一丝微笑，“你听说过铃彦姬的传说吗?” “铃彦姬?”当麻对着窗外望了很久，才道，“那是百鬼夜行里的传说吧。天照大神躲入了天之岩不肯出来，一位名叫‘天宇姬’的女神手持神伞，跳起裸舞才将天照大神请了出来。而这位裸舞的女神，又称为天钿女，或者铃彦姬……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一般的传说，确实是这样的，”朝香拍手笑道，“不过，在这里，这座药师山里，还流传着这个传说的下半段哦。” 看着朝香孩子气十足的顽皮笑容，当麻只有暗自苦笑的份。这傢伙，原来骨子里就好奇心这么重。也罢，她既然感兴趣，那就赶紧帮她查清楚吧，也好早点把她拖医院去。历史系的高才生并没觉得这有多难。“下半段是什么呢?说来我听听吧。那个天宇神社，祭拜的应该是那位铃彦姬了吧。”当麻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一脸愿闻其详的样子。 “铃彦姬……她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天宇姬跳的裸舞虽然引出了天照大神，但是却惹得满天神诋都嘲笑她，最后连她的情人都看不起她，不要她了。伤心欲绝的天宇姬悄悄离开了高天原，改名换姓成铃彦姬，一个人来到药师山。当地村民不知道其中缘由，看到突然来了一位美丽的女神，以为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不遗余力地给铃彦姬造起漂亮的神社，取名‘铃彦神社’。但是好景不长，铃彦姬的事还是被村民们探知到了。没想到铃彦姬竟就是那个被高天原不齿的放荡神诋，大家于是愤怒地将她驱逐出村子。她的最终结局也不得而知了，有说她离开了青森到处流浪，也有说法是她偷偷呆在自己的神社里郁郁而终…她的神社被更名为‘天宇神社’，但是很快就凋零了……”说到这里，朝香停了下来，长长嘆了口气，似乎沉浸到这个古老凄凉的传说中了。 “这就是你想去的那个神社吗?”当麻问道。 “恩。”朝香轻轻点头，接着道，“根据传说，铃彦姬到死都没有回到高天原。而在天宇神社中，一直秘密收藏着铃彦姬下凡时穿的羽衣。” “你……你不会是想找……羽衣吧?”当麻有些无语了。辉夜姬的羽衣是日本家喻户晓的，但是这位铃彦姬……这是个多么不靠谱的神话传说，怎么朝香竟铁了心似的一定要去找呢?再说了，她找羽衣想干吗?难道想穿了飞去高天原?开什么玩笑!? “羽衣……一定很漂亮吧?”朝香侧着头，微微笑道，“我想看看呢，说不定能设计出……呵呵!” 透过窗外大树的茂密枝叶，夕阳的光辉暖暖地照射进来，稍显暗淡的房间里泛起一丝淡淡的金色。笼罩在光芒中，朝香天真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神圣耀眼…… 当麻轻轻摇头。他听朝香说过，很久以前曾立志做时装设计师。想不到自己竟亲眼目睹这样的朝香。谁从小没有志向呢?静立在一边的当麻，脑中飞快闪过自己的一系列志向，科学家、太空人、考古学者……为了依光，他放弃了所有远大理想，成为一名生活贫困的侦探。那么，朝香呢?他知道，她热爱艺术，也曾学过很长时间绘画，可是……她也选择了一条完全不相干的路。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什么故事呢? 想到这里，当麻不由摇头嘆气。他太不关心朝香了。她不说，自己也想不到去问，于是什么也不知道……不应该啊!他突然想强烈谴责自己。就让自己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吧，那么…… “你安心休息，我会把羽衣找出来的。”抚摩着朝香的头发，当麻轻轻说出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房间。 然而…… 门外有人。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4 “你不能去找羽衣。” 没等当麻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开口了，沉稳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当麻不由细细打量着对方。瘦小的个子，似乎比朝香高不了多少。洗得发白的砖灰色t恤，深黑色的牛仔裤上有好几个补丁。他的脸上是乡下人特有的粗糙蜡黄，短短的头发已经略泛花白，沧桑感十足的样子让当麻有点难判断他的年龄。 “请问你是……?”见对方无意自我介绍，当麻只得出言询问。 “我是浅香明松。”听到问话，对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答，“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去天宇神社，也不要去寻找羽衣。” “为什么……?”听到对方冷冷的话语，当麻不觉一愣，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浅香明松已经走远了。 第100页 “那是我的丈夫。”听到当麻的描述，阿唯皱着眉头说道，“他……有点孤僻，不过没有恶意的。他说的没错，你还是不要去天宇神社的好。” “为什么呢?”当麻感到很奇怪。一开始清川这样说，紧接着是浅香明松，然后阿唯也说了同样的话。一个神社而已，还会有什么古怪吗? “朝香……被发现时就倒在神社附近的林子里。”看到当麻疑惑的神色，阿唯有些不安地解释道。“虽然破败，但是天宇神社一直都奇奇怪怪的。明明是早已没有人的废弃之地，但却经常会传出铃铛声，就象是有人在做法事一样。而且，虽然羽衣的传说偶尔也会流传到药师山以外，不过，象朝香这样来山里寻宝的人，似乎……都没有再回来……”说到这里，她轻轻一声嘆息，便不再说下去了。 “没有再回来的意思是……死了吗?”当麻悚容道。难道那神社里，真的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有没有死倒不知道了，因为没有人见到过他们回来。”见阿唯不再开口，清川只得摇摇头，把话接了上去，“天宇神社，对这附近的很多村落来说，都是个可怕的存在。我们这里的大人，都习惯用这个神社来恐吓不听话的小孩子。所以，虽然没有亲身体验到，但对于这个地方的害怕，对于我们这些当地人来说，几乎就象是本能一样的存在了……就这样的话，或许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是前不久，村子里来了个不信这一套的医生，她坚持一个人跑进了神社，结果吓地大惊失色，跌跌撞撞地冲出来。幸亏我们好几个人跟在后面，否则……” “她看到了什么吗?还是……”当麻一边问一边大脑飞速运转着。这个听起来很是悽惨的传说似乎有点奇怪，不过具体哪里不对却不是一下能想出来的。于是只能先按跟着对方的思路走下去。 “她看到……”清川的声音稍微打了个颤，“早已经没有任何人祭拜的小神社，虽然外表看来极其破败不堪，但内部竟是异常的整洁有序。铃彦姬的塑像色彩鲜艷、五官分明，栩栩如生得象真的一样。而且小小的供堂里，所有的器具均是一尘，干净到可怕。神龛的四周围挂着好几圈铮亮的铜制铃铛，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光泽。最后，当她惊恐地一抬头，竟发现……殿堂的偏门口，赫然依着一个面色煞白的身影。一双眼眸正冷冷地注视着她。而那身影的装束，却与立在神龛里塑像一般无二，还在微风里轻飘飘的。她当即吓地大叫一声，赶紧逃了出来。” “竟能说的这么详细，难道当时你跟踪在那医生后面?”当麻有点佩服清川的叙述本事。然而，不知为什么，清川的这番话他并没有完全接受。这是侦探的直觉吗?当麻的脑中瞬间闪过对方时不时露出的戒备眼神……他有东西瞒着自己，当麻不悦地判断着。想到朝香看他时的些许反常，当麻没由来地觉得心里不痛快。 “怎么可能，那是伊丹医生平静下来后自己说出来的。”清川奇怪地瞟了当麻一眼，“不过后来是有几个胆大的人结伙进去看了，结果却看到供堂内凌乱无比，而且竟到处是血……” “血!?”当麻一惊，“怎么回事?” “不知道。后来有人报警了，不过警察检验下来说那只是鸡鸭牛血什么的混在一起，没有人血，于是就不了了之了。不过那么一折腾……天宇神社就再没人敢去了。”话说地差不多，清川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看在你是朝香男朋友的份上，我再劝你一句，别去那鬼地方!” “等一下!”看到清川真的转身要走，当麻忙出言叫住了他。“这些事情……朝香都知道吗?我是说，出事以前。”他认真地问道。 沉吟片刻，清川犹豫地答道：“这就是我们在青森，参加婚礼时说起的奇闻轶事……” “羽柴先生，那个……”望着清川渐渐走远的背影，阿唯犹豫着开口道，“你真的要去吗?” 当麻摇摇头，无奈道：“不管怎样，先去看看吧。不然没办法把朝香带走。” “那样的话，晚上伊丹医生会来，你可以先问问她情况。”这么说着，阿唯也轻轻摇头，离开了房间，“我去准备晚饭了。” 当麻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心中充满了对这个诡异事情的怀疑…… 与此同时…… “等一下!”出言叫住清川的，是一直沉默不做声的名雪。 “文野小姐……”停下脚步，清川有些心虚地转过身来。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高中时常听朝香提起这个说话不饶人的死党。此刻的他，并不想面对这名女子…… “当麻肯定会去神社，你难道不一起去吗?”她淡淡问道。 “不了，我……”清川不自觉地避开名雪的目光，“我……家里会担心的。” “你对朝香也该算是了解的。”名雪直直地盯住他，正色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但是，我要奉劝你一句，该放手的就放手吧!” 第101页 “我……”清川刚想出言辩解，但是名雪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名雪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咄咄逼人，“你根本就是有意想引她过来吧!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就算高中时你们相互有好感，但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该不会是想借这个机会……” “不是的!”清川猛一挥手，赶紧打断名雪毫不留情的说话，但是他显然能说服对方的理由。“我……我……”他结结巴巴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下了手。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无视清川被人看穿般的惊慌，名雪冷冷抛下这句话后，就迅速走开了。 “唉……”看到名雪走进朝香的房间，然后象防贼般关好房门，清川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转身慢慢走向另一个方向……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5 “你是……伊丹医生?” 当麻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二十多岁的年龄，应该是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吧。素颜的瓜子脸清丽白皙，小巧精緻的五官，娇小玲珑的个子，一头长及腰际的捲发乌黑发亮，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虽然穿着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但仍掩饰不住年轻女孩特有的时尚漂亮。这分姿色……就算是放在东京那样的大都市，也不是泯然众人的平庸，何以竟会来到这个无名的小山村?按照方才阿唯的说法，她是北海道大学医学院的学生，那可是日本排名前十位的名牌大学呢。 “你就是东京过来的羽柴当麻先生?我是伊丹香月，这个村子的医生。”对方轻轻点头，似乎是猜到了当麻的想法，不等他开口，便拉过身边的人说道，“这是我的未婚夫浅香行广。我很喜欢药师山，这里的空气和环境都很好。”说着，她挽起浅香行广的胳膊，开心地笑了起来。 爱情……吗?看着那气宇轩昂的年轻人，笑得一脸满足的神情，当麻只得无语地微微摇头，不知该不该出言破坏这个温馨的气氛。还是伊丹看出的他的心思，主动开了口。 “我是个好奇心强烈的人，身边一旦发生奇奇怪怪的事，就会千方百计想去查探清楚。”她抿嘴笑道，“我在天宇神社的经历，阿唯他们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恩……”当麻轻轻点点头，将方才清川的叙述又详尽地重复了一遍。“伊丹小姐，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吗?”他定定地看向伊丹香月。 “没什么了，”她缓缓摇了摇头，“清川已经说的很详细了。可能，当时神社还有其他东西吧，不过那时我并不冷静，所以没能看得很仔细。”伊丹耸耸肩膀，一副无力帮忙的样子。 “我知道了。谢谢你，伊丹小姐。”当麻微微嘆了口气，便不再做声了。 “不客气，叫我香月就可以了。”伊丹的嘴角重新挂起一丝微笑，“听说你也想去查探天宇神社?祝你好运吧。我真想也一起去，不过……”她回头看看浅香行广，“他死活不让我再进去了呢。” “没关系，我一个人去比较方便。”当麻淡淡道，“香月小姐，朝香是你帮忙照看的吧，她现在情况怎样?” “她是被打到后脑勺后晕过去的。”说到这个问题，伊丹香月的神色开始严肃起来，“现在的话，除了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还有些脑震荡的症状。不算太糟糕，不过也不是很乐观。毕竟对于大脑这个领域，医学上还有很多未知和不能掌控的。虽然现在看起来还算稳定，不过我建议，还是早点带她去医院检查的好。” 我也想啊，可那傢伙……当麻无奈地苦笑道：“我会尽快的。这几天，还是麻烦香月小姐照看一下她吧。” 晚饭后，当麻没有马上跑去朝香那里，而是静静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完大家的讲述，他对那个诡异神社的兴趣已经被彻底激发出来了。既然决定了要管这件事，就必须将思路好好整理一下。 按照顺序来想，首先值得怀疑的是传说本身。铃彦姬，这个在传说中昙花一现的小角色，朝香说的那下半段传说让人感觉很奇怪。日本这个民族，自古思想就开放。纵观整个日本神话，很直接地涉及到性和身体描述的并不在少数。更何况，按照传说，她是个天大的功臣，怎会被嘲笑，居然还会落到被抛弃的地步?这段后续传说的保守，明显与《古事记》的风格基调不符，似乎……是后人生造出来的? 其二，那些“再也没有回来”的人们，究竟结果怎样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总共有多少人去了? 其三，朝香被袭击一事。虽说自刽子手一案后，自己常不放心她，但其实她的身手也非常人可比。这样的她居然会莫名其妙被袭击?究竟是对方身手更为利落，还是使用了诡计?难道，在这个无名的山村里，存在着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那是不是意味着，神社里确实藏着秘密? 其四，大家对于神社那件怪事的叙述。应该说，很明显是有人经常在其中出没活动着，并且不希望有人靠近。这样子，问题的指向又和上一点相差无二了。不过，这种把戏似乎只能吓退对这个神社心怀恐惧的本地人，若遇到毫不知情的外人，估计跃跃欲试跑去查探的人不在少数吧。不过话说回来，香月小姐离开后，供堂里随即被泼满污血……这是不是意味着，偷偷活动在神社的人已经放弃了那个地方? 第102页 当麻出神地望着窗户外面，似乎是还有些问题，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了。拿着原子笔的手，搁在笔记本上半天没有再动弹。虽然独立思考、独立办案长达三年多了，但他却猛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习惯和人争论着再採取行动…… 半晌，思索未果的他，只得长长一声嘆息，合上笔记本，悄悄走了出去。反正还早，一会再说吧。他这么想着，慢慢走到朝香的房门口。 这里是一派热闹。由于朝香还需卧床休息，所以香月小姐做在床头给她做检查，阿唯和名雪则是走进走出地帮忙。唯一闲着的是站在墙角、一脸怏然的清川，他并不是不想帮忙，但是在名雪凌厉的目光下，他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角落里，什么都不碰。 “羽柴先生吗?检查马上就结束了，你稍微等一下吧。”香月小姐头也没回地继续忙碌着。 “不……我还是先离开吧。”当麻侷促地看了看，并不大的房间里，三个女人正忙地团团转，什么也不会的自己，似乎也没有立足之地。正想退出去，背后却响起一个娇嫩的声音。 “羽柴先生，”朝香怯生生地喊住他，“那个……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是我该做的。”沉吟片刻，当麻淡淡答道，“你好好休息吧，别多想了。”说着，便转身走了出去。 朝香的记忆……不，就算她恢复记忆，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想到这里，当麻就觉得心里憋不住的窝火。他气朝香的擅自行动，更气自己该做的事情没做到。她竟然会失忆，谁也想不到…… 等等!谁也想不到吗?理论上来说，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后脑勺被狠狠打到的话，一般不是死就是直接昏迷。失忆只是个不可预测的小概率事件，任何人都没有把握。同样的，恢复记忆也是个奇妙的过程，说不定休息一阵就自动恢复了，也说不定会经年累月，甚至一辈子都恢复不了……那么，袭击朝香的人，为什么没有趁机杀她呢? 当麻意识到，这里隐藏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糟糕!”他暗暗握紧双拳头，赶紧将正好走过的名雪拉到一边。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6 月上中天，透过算不上厚的窗帘，房间里洒满微微的冷光。清风带起一片枝叶的摩擦声，更为这片万籁寂静的夜增添了一份宁静。 凌晨一点多，羽柴当麻正聚精会神地隐匿在黑暗中。一切准备就绪，他开始等待，那个让他感到不安的角色。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在即将两点的时候，门外渐渐响起了一串细碎的脚步声。来了吗?他精神抖擞地注视着门口。 紧闭的房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当麻紧张地弓起身子，准备随时跳出去，然而……对方的身影举止，看起来还是犹犹豫豫的，有些畏惧的样子，似乎是主意未定。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当麻不禁猜不透了。 人影越走越近。就在他缓缓解开衣服，掏出口袋中物件的时候，当麻猛地从藏身处扑了上去…… “哎哟……”来人吃痛地捂住肩膀，刚才一下在地上撞的不轻，以至于他哎哟了好几声，始终没能爬起来。 “清……清川?”一听这声音，当麻不由得愣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我才要问你呢，”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清川，说话声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安静点，朝香还睡着呢。”当麻随手扭开桌上的檯灯。不过，本打算仔细询问对方的他，一眼瞟到清川紧紧抓在手里的安全套后，顿时脸色一沉。“你……!!” 对方的意图，就算当麻再怎么迟钝，此刻也该猜得出来了。他死死瞪住清川，目光瞬时变的凶狠到几乎是要杀人。紧紧握住的双拳微微颤抖着，好不容易，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了即将爆发的怒火。他阴沉着脸，没有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他狠狠地一把揪了出去。 “滚!!!”当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没想到竟然有埋伏，清川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和当麻叫阵理论，但似乎所有的道理都不在自己这边。薄薄的嘴唇翕动了好久，最终他只得怏怏地转身，狼狈离开了。 真是的，这种人居然是朝香的初恋?当麻不由得直摇头，该说时间会改变人，还是当年的朝香眼光太差呢?他重重一声嘆息。幸好自己在，否则事情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发生什么事了吗?”名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就睡在隔壁，方才的声音把她吵了起来。 “没什么，清川来过了。你猜的没错，他果然别有用心。”当麻恨恨地答道，“你以后，最好还是和朝香睡一起吧，也好看着点。我不可能天天在这里的。” “好吧，那我现在就去搬东西。”名雪爽快地答应了，正要转身出去，却被当麻喊住了。 “先不着急，等明天早上吧。”他深深看了一眼窗外，“我现在还不走。” “知道了……”名雪思索了片刻，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关灯，关门，于是室内又恢复到最初的安静。 第103页 然而，不知道是当麻估计错误，还是被清川搅和了，接下去一直是相安无事，直到东天泛白。等到名雪起床交接班后，当麻终于拖着一身疲惫回去休息了。 应当麻的要求，为了不刺激到朝香的情绪，名雪忍着没有将昨晚的事告诉她。不过，自觉没脸的清川，很识相地一直没有出现在朝香和名雪的面前。这倒也省了名雪不少心思。 于是按照计划。吃过午饭，当麻就动身去往那怪事连连的天宇神社了。 果真如阿唯他们说的，那是个破败不堪的小神社，隐隐地藏在古木参天的树林深处。低矮简陋的鸟居上长满了滑腻的青苔，发乌的木质柱身上早已被蚀地千仓百孔。有一条狭窄的青石台阶小道是通往神社大门的，不过石缝里冒出的野草出奇茂密。 根据日本的习俗，神社自7世纪起实行“造替”制度，即每隔几十年就重建一次。然而这个地方……该有一两百年没整修过了吧?摇摇欲坠的大门，漫长的风吹雨打中，樑柱早已失却了庄严神圣的朱红色，取而代之的是油漆剥落氧化后污脏黯淡的黑褐色。 缓缓走进神社，拜殿里到处是触目惊心的大团铁锈色污渍，门窗上、器具上、神龛上，甚至神龛里那尊才三十多厘米高的神像也未能倖免地沾到了一大块。蛛网密布，虫豸漫爬，这个供堂里到处瀰漫着发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这可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天宇姬的神社之一啊，竟会落到如此田地。学历史出身的当麻不由摇头嘆息。但是心痛归心痛，他并没有忘记到这里来的目的。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轻轻捂住鼻子，开始仔细审查这个窄小的供堂。 虽然现场凌乱陈旧，但祭祀的各种用具确实是齐全的。不光是平日的拜祭，甚至拜殿的角落里还放着积满灰尘的灯笼、太鼓等法事用道具;神像虽不是栩栩如生，但也看着和蔼温婉…… 哪里不对劲呢?当麻感到十分困惑，这个看似一团乱的地方，竟然没有任何线索吗?不，应该不是这样的。想到自己得知这个地方也没费太大力气，当麻相信，先前肯定也有很多人来过了才对。那些“再也没有回来”的人……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才对!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望着拜殿外密密麻麻的绿树，他并不觉得乐观。侦探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们应该都已经死了，而且是死于非命。 一念及此，当麻赶紧甩甩头，不再继续想下去。他不喜欢被先入为主的观点误导了，也不喜欢没有根据的猜测。 然而，就这么一扭头，供桌下折射出的一点微光猛地映入他眼帘。 “那是……?”当麻眼前一亮，赶紧弯下腰，伸出手去将东西够出来。 那是一个小巧的珍珠耳环。柔和的乳白光泽，纤细的银质挂钩还闪着铮铮的银光。这显然是新近才掉落于此的东西。 谁掉在这里的吗? 看着这个耳环，当麻沉吟片刻后，继续低头搜索。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7 要说现在谁过得最舒服，那自然是失去大段记忆的朝香了。这不，一心想寻找羽衣的她，听说浅香家还藏着阿唯结婚时穿的和服，就不顾香月要她卧床静养的嘱咐，硬爬起来吵着要穿。众人头痛之余，只得满足她的要求。将全套物件取来后，众女手忙脚乱地帮她穿起来。 两个小时以后…… “哎呀呀，我没想到，原来穿和服竟然这么麻烦啊!”好不容易穿好衣服，绑好腰封，朝香挺直腰杆端坐在凳子上开始喊累了。不过名雪正满头大汗地帮她梳发髻，她还不能真正放松下来。 “这可是新娘的大振袖和服，最烦琐的。不麻烦还了得!?”名雪狠狠将她盘起的头发一把扎牢，痛地朝香直咧嘴。这傢伙高中就是这么任性的吗?名雪无比庆幸那时和她不在一起。 “好痛……我脑震荡还没好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病人!”朝香小声地抗议道，不过随即被名雪一把按住了肩膀。 “香月小姐说，适度的刺激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的。”名雪无动于衷地答道，脸上却也露出少有的轻松笑容。 “麻烦是麻烦，可是很漂亮啊。”阿唯笑道。虽然外行穿起来很辛苦，但是时隔四年，再次展现出这件和服的风采，还是很令她感到振奋的。傍晚柔和的阳光中，赤金色的绢丝色打褂折射出华丽耀眼的光芒，格调高雅的镶金丝白鹤柄织绣纹样，缀满周身的是代表四季的绚烂鲜花刺绣。黑金色细菱纹的腰封上，深浅不一的红色和银色梅花排列出繁复华贵的图样。大大的袋带结(类似蝴蝶结)斜在背后，金色的带缔上还别了一朵粉色的樱花饰物，娇艷中透出一分可爱。 眼见着名雪终于把发髻上的簪子搞定，朝香赶紧小碎步来到镜子前。“确实很漂亮呢!”她呵呵笑道。 “这不是真正的花嫁衣裳，你以后一定会穿比这件更漂亮的白无垢(白无垢：日式婚礼中的新娘装)。”阿唯边帮她整理衣襟边说道。 “铃彦姬的羽衣一定还要美。恩……决定了，我一定要找到它!”仿佛没有听到阿唯的话，朝香如此喃喃自语着。虽然面带桃花，但谁都听得出言语中的认真。 你就念念不忘铃彦姬的羽衣吗?众人不由摇头苦笑。“你找羽衣要干吗呢?”香月不解地问道。 第104页 “拿来做参考咯，我要自己设计结婚礼服呢!”说着，朝香露出一个淘气的笑容，自顾自地陶醉到幻想中去了。 “原来如此啊……”听到这个回答，香月的嘴角浮起一丝恶作剧的笑意，一个转身，她向着门外道，“羽柴先生，听到了吗?你任务艰巨呢!” “呃……?”一回头，众人这才诧异地看到，当麻呆呆地站在门外，白净的脸上映着淡淡的绯红。 “噗嗤……”香月忍不住想出言取笑，但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剎那间改变了所有人的心情。 “小心!”当麻猛地冲进屋子，一把将背对着窗户的朝香按倒到床上。 “怎么……”突然的亲密接触让朝香满脸红霞密布，但是她没有任何时间想多余的事。随着摇曳的发簪掉地，一支铮亮的羽箭迅速地插进了窗户对面的门柱上，此刻，正在大家震惊的目光中微微颤动。 “这是……怎么回事?”好容易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香月颤声问道。 当麻轻轻一声嘆息，正想开口，却忽然觉得怀中一重。失去知觉的朝香，就这样软软地倒在他的臂弯里…… “抱歉，她可能是脑震荡发作了。”手忙脚乱地将朝香扶回床上，香月不无歉意地对当麻说道。 “算了，迟早的事。”望着方才羽箭飞来的方向，当麻神色凝重地嘆气道，“有人要杀朝香，我早就猜到了的。” “杀她?为什么?”香月吃惊地瞪大眼睛。 “先不说这个，”当麻转身走出房间，飞奔向窗户对面羽箭射来的方向。然而却已经晚了…… “有没有什么发现?”香月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问道，但是当麻显然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他仔细地观察着树荫到那个被袭击的房间的窗户。 一般40-60克的箭，其射程也就120-240米之间，这一点，无论弓还是弩都差不多。若是弩的精确瞄准射击，那有效射程基本就只能控制在100米以内。就算对方使用了强力装置，这个距离仍不可能超出150米。自小修习弓道的当麻，对这个判断非常有自信。 “这个村子里，有人用弓箭吗，或者弓弩?”当麻问道。一路迅速找来，却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这让当麻肯定，不论是弓箭还是弓弩，都不是个渔线操作的简单机关，方才是真的有人蹲守在这里，发完那支箭后迅速逃窜地无影无踪了。 “清川家有一副弓弩……”香月这么答道，猛地脸色一变，“难道，你是说……?” “清川吗?”当麻眉头一皱，脸上浮起厌恶的神情。不过现在必须冷静，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回答道：“未必。弓弩的话，使用方法很简单，稍微练习练习就会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当麻还在默默愤慨着另一件事。虽然羽箭是向着朝香飞来，但当时的房间里，名雪、阿唯、香月，甚至自己，都是站在她身边的，若射击的人一旦失手，那不知会射到谁。那么，该说是射击的人是神箭手吗?还是说，不论谁死谁伤都无所谓?如果香月说出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他反而觉得正常，因为那样的话，对方恐怕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对付朝香，但是清川…… 当麻阴沉着脸慢慢往回走。虽然对于这个人，他已不能用简单的鄙视和愤怒来形容，但他需要用这种方法吗?且不论动机，他若想杀朝香，应该能找到很多把握比这更大的机会才对。难道说…… “羽柴先生，那个……”香月犹豫地开口问道，“你刚才说，有人想杀朝香，为什么呢?” “香月小姐，你似乎是戴隐形眼镜的?”无视香月的问题，当麻转身如此问道。 “是的，怎么了?”香月有些局促不安。此刻的当麻，异常沉静的脸看起来很有种高深莫测的样子。他的想法，自己竟完全看不透了。 “没什么，问问而已。”轻描淡写这么一句，当麻迅速走进浅香家的院子。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8 “确实是只有清川家有了。上个月，药师山村委联盟刚对我们村的弓、弩、猎枪进行了整治，除了清川家那把明治时代传下来的古董弓弩，其他全部被收走了。”浅香明松很肯定地答道。 “不过，会用弓弩的人却不止清川一个。”浅香行广则是点点头，接着道：“药师山自古都以打猎为生，就算现在文明开化了，我们这些本地人多少都得会点，这也算是村子里的传统了，不光是男人，女人也有学的。” “这样么……”当麻望着这对鲜少露面的兄弟，茫然地抓抓头发，“那有谁可以拿到那个弓弩呢?” “按照常理说，肯定是只有清川家的人，不过……”浅香行广顿了顿道，“如果有心的话，谁都拿得到。那弓弩一直是挂在他家正厅墙壁上当摆设的。” 果然如此。当麻心中一沉。这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家家户户都是院子不设围墙、格子门不设木拴。当然，本就是人数不多的无名村落，再加之大家都象亲戚般抬头不见低头见，或许真的没必要防范太多。不过，这确实会给居心叵测的人可趁之机…… 第105页 当麻不觉握紧了拳头。“其他人家里，确实没有弓箭或者弓弩了吗?”他再次确认道。 “肯定不会有了。”浅香行广把握十足地答道，“当时就是我和哥哥一起，挨家挨户去收的。” 若这两兄弟没说谎的话，凶器的出处就可以确定下来了吧。当麻不露声色地暗想道。本着仔细认真的原则，他应该去清川家里检查一下的，但是恨极了这个人，当麻犹豫良久还是将这环节省略了。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走到门口，当麻突然想起般回过头来，“这里谁戴隐形眼镜，你们知道吗?” “隐形眼镜……”浅香行广略一抬头，“应该是只有香月还偶尔会戴戴。” “那，她最近有没有掉了隐形眼镜呢?”当麻继续问。 “这个……没听她说起过，”浅香行广奇怪道，“怎么了?” “没什么。”当麻轻轻一摇头，便走了出去。 弓弩、隐形眼镜、珍珠耳环——这就是现在手头仅有的三个线索。犹豫再三，当麻没有告诉众人隐形眼镜的事。在神社拜殿里，除了发现一个历史并不悠久的珍珠耳环，他还看到了一枚小小的隐形眼镜。而这片薄薄的软玻璃片，似乎将矛头全对准了伊丹香月。她应该也遇到了什么激烈的冲突，否则隐形眼镜不会平白无故从眼睛里掉出来……总之不论结果怎样，她一定有所隐瞒了。 他慢慢走到朝香的房门口。 不复方才的喧譁热闹，这里又是一片病房般的沉默寂静。阿唯在厨房做饭，香月也走开了，只剩名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看到当麻走进来，她也收拾了一下悄悄地出去了。 朝香静静地睡在床上，仿佛是童话中的睡美人。几缕发丝轻轻落在眼睑上，随着睫毛的闪动慢慢滑到枕边。脸颊上未来得及擦去的胭脂，红扑扑的娇艷动人。 当麻轻手轻脚地拉过椅子坐到床头。脑震荡发作，虽不是百分百的坏事，但还是把他吓得不轻。若有什么闪失……走来的路上，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立马将他惊出一身冷汗。看着朝香天真无邪的睡颜，当麻突然有种冲动，就这样将她抱回东京也不错。 他赶紧摇摇头，自嘲般低声笑了出来。“这样做的话，肯定会被你打了吧。”对着沉睡中的朝香，他喃喃自语道，“我会尽快把事情解决，早点带你去医院……” 正说着，门口却传来名雪严厉的喝骂声。 “你还有脸来这里?还不快给我滚!!”她恶狠狠的话语中满是强烈的鄙夷。不用猜，当麻也知道那是谁。强烈的愤怒感顿时涌了出来，犹豫片刻，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 “当麻……?”看到当麻阴郁的眼神，名雪不禁打了个寒蝉，她不再多说话，赶紧闪进朝香的房间重新关好了门。 “你来干什么?”挡在门口，当麻冷冷地问道。 “我……听说了刚才的事，过来看看……”清川的回答显得底气非常不足。 “有我们看着，不劳你费心。”当麻断然拒绝了他的“好意”，但清川却是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低头站在那里不肯走。“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家的弓弩不见了……”清川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香月小姐刚去看……”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贼喊捉贼?那东西，难道不是你拿起来最方便么?”打断对方的说话，当麻依然是不信任他的冷漠怀疑。 “我……我怎可能去害朝香……?”清川一脸着急辩解的样子，不象是在做假。然而当麻还是不依不饶。 “谁说你一定是想杀朝香?若想杀我，也未必说不通。”当麻瞪眼道，“从射击的角度来看，我是离她最近的人。我站在门口，而那支箭射进了我身边的门柱。距离我当时站立的地方只有7，8厘米。角度只要再偏差一度，被瞄准的就是我了!” “我，不是……怎么可能……”清川结结巴巴地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了。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看着清川离开的身影，当麻暗自摇头，不住提醒自己千万冷静。 不论如何，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相当大的巧合。刚好这个小村子里只有一副弓弩;刚好这仅有的弓弩被偷了;又刚好，射进朝香房间的是一支羽箭……与其说行凶的是清川，当麻觉得有人刻意嫁祸给他的可能性更大。 凶手是谁?或者说，袭击朝香的是谁?他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但是，似乎还有其他问题需要弄清楚。围绕着天宇神社，漫长的岁月里失踪了不少人，只有朝香和香月是回来的。而且，其中只有香月是全身而退，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的。这是巧合吗?是谁能做到这个地步呢?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八云山的人祭，难道……这里也存在类似的状况? 不管怎样，对方是不顾被看到的危险，携带那把弓弩离开现场的。那样的话就不妙了，凶手很有可能会再次伺机谋杀朝香……或者自己。当麻一拍脑瓜，他差点忘记了，自己也是刚从神社出来的。 第106页 朝香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吧，否则不会无缘无故被袭击。那么，自己和香月两个进入神社的没出事，反倒是走到外围的她被打了吗?这是不是暗示，那些被隐藏的东西其实是在神社外面呢?或者说，朝香也进到了神社里面，但是后来又被转移到了外面。 一切还在云里雾里，当麻无奈地得出这个结论，只得苦笑着摇摇头。还要再耗一段时间吧，一个人办事果然吃力。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9 “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呢?”名雪忧心忡忡地问香月。然而，本来忙碌着给朝香做检查狐狸的后者，却是神色微微一滞。 “电话打过了，但是警察不愿意来呢。”她淡淡答道，似乎不想多说什么。但是看到名雪疑惑的表情，香也只得继续解释：“发现神社被泼满血的那次，我也报警了，但是……你也知道，这山里车子开来也不容易，而且折腾到最后还是闹剧一场，我们被警察狠狠批了一通……” 接下去的话香月没说，但是名雪已经懂她的意思了。“恐怕，不出命案是请不动他们了，是吧?”说着，她深深嘆了口气。命案……低头看看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朝香，她不由得感到异常担心。 “检查脑震荡多少需要点仪器的，我只能简单地看点药给她。”香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充满歉意地说道，“希望羽柴先生赶快查到真相，也好尽早带她去医院。”说着，拎起医药箱便悄悄离开了。 此刻，当麻的心情也并不是很好。凶手是谁?到底是谁?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只关心这一个问题，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他越来越频繁地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这恰恰是渐渐开始失去冷静的先兆。案件还停留在扑朔迷离的阶段，但是自己却已开始烦躁……“该死!”他暗骂道。白天要出去查探，晚上又必须照看朝香，24小时都神经紧绷着，这样下去，恐怕不等真相出来，自己就先垮掉了。 这样不行!他揉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必须要改变应对方法了。略一思索，他推门走进朝香的房间…… 于是，是夜。 当宅院里不再有任何一点灯光的时候，当麻无声无息地拉开房门。他看了一眼旁边另一扇紧闭的门，便悄悄地走了出去。 攻击便是最好的防守，这句最初从球赛中听来的话似乎异常适合现在的情况。刚才，在几乎所有灯光都已熄灭的时候，当麻悄悄将朝香转移到了名雪的房间，这样，就算藏在暗处的对手有所动作，也只能扑空了。而自己，则趁夜再次潜回神社，一方面继续查探，另一方面也可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 这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但是当麻显然没有发现，当他离开浅香家之后，另一道黑影也悠忽向神社的方向闪去了…… 月色朦胧的深夜，森林里到处是寂静的沙沙声。黑暗中，树影憧憧，时不时传来猫头鹰瘆人的叫声。藏在密林深处的神社，早已无法关上的腐朽门板耸拉半掩着，依稀透出一股黑洞洞的幽深莫测，直叫人看的头皮发麻。饶是胆大不信邪的当麻，此刻也稍稍顿住了脚步，一丝凉意如水般漫过他的心头。 “这哪是什么神社?鬼屋还差不多。”摸摸长出鸡皮疙瘩的胳膊，他戏嚯地如此暗语，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深呼吸一口气，他继续沿着鸟居后面的青石台阶，缓缓走上去。 当日，朝香也是走的这条路吧。一开始听说她是半夜来的，还没多大感觉，然而一旦亲身经历，才知道这气氛远不同于都市的森冷阴郁，当麻不禁佩服她的胆量。这种诡异的氛围，只怕还没发生什么，就把人吓得差不多了。难道，朝香是被吓地失去了应有的警觉灵敏，所以才被袭击了? 他摇摇头，应该……不是这样的吧?想到这里，当麻突然觉得一阵头痛。一直紧张的缘故么?他敲敲有点昏涨的脑门，又一次跨进了拜殿。 然而，一阵浓郁的甜腻香气猛地钻进鼻子，直冲脑门。促防不及，当麻顿觉脑缺氧，差点摔倒在地上。那是……曼陀罗的香味!?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就在拜殿的正中央，那荒芜已久的残破供桌上，端端正正的竟是一点香火。借着焚香上那点微弱的诡异火光，他几乎可以看到，紧紧压制的大盘薰香，妖娆的香气裊裊地腾起，瀰漫到狭小的空间里…… 那分明是才放上去的!果然有人来过了这里，对方应该是算到了自己的行动，预先放在这里的么?早就听说过，日本有地方秘密流传着用曼陀罗烧制迷香的方法，没想到竟在这小小的药师山见识到了。对方拿捏地非常精准，若自己来，则势必是在所有人都睡得最死的上半夜，而这个时候，也正是薰香的味道最为强烈的时候;就算自己不来，这香味到了第二天也就彻底消散了，只要随手把桌子上成形的香灰打散弄乱，那就什么证据也没有了…… 时间不够他想太多，当麻猛地一把捂住嘴鼻，跌跌撞撞地往外退。随着扑面而来略带冷意的夜风，他的头脑终于渐渐清醒过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吗?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身手敏捷的朝香竟会出其不意地被人打中后脑勺。可是……不对啊! 对方都能计算到这地步了，怎想不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撤出拜殿呢?为什么自己在退出这个拜殿的时候没有受到袭击呢?虽然是曼陀罗烧制的迷香，但是亲身体验告诉他，效果并没有好到一闻就倒的地步。头昏手脚软，但是迅速进去掐灭那盘薰香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什么没有趁机袭击自己?难道说……凶手出了什么变故?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可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个机会。当麻当机立断地转身进去掐灭了薰香。 第107页 神社中一定隐藏了什么东西。看着云中隐逸的月牙，当麻的神色严肃而坚定。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不会有错。一切，就等迷香味散地差不多了后，再进去仔细查看了。 正盯着神社内殿聚精会神思考着的当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灌木丛，一个隐藏着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 约莫一个小时的寂静，当殿内飘出的空气终于淡到几乎没有香味时，当麻再无半点犹豫，转身边闪了进去。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10 翌日早晨，众人飢肠辘辘地坐在饭厅里。由于阿唯突然倒下，做饭的重任只得由厨房苦手的名雪和香月临时顶替了。 “唉……没想到做饭这么麻烦啊!”名雪捣鼓着一堆形状各异的碗碟，直觉得头大。想到一会还有更为麻烦的中饭和晚饭，她不禁开始佩服那些整天围着灶台转的女人。“阿唯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啊?”名雪一脸无奈地转头，问着同样大汗淋漓、技艺生疏的香月。 “似乎要两三天时间呢。”香月无可奈何地答道，“半夜上个厕所也能摔伤，真是服了她了。” 真是的，不能让朝香来干活，偏偏阿唯也躺下了，这个家快连个做饭的也没有了吗?看着外面坐立不安的众人，名雪突然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凉感。 “我们该庆幸的是，当麻不吃早饭，否则这些分量还远远不够呢。”看了一眼电饭锅里快煮好的米饭，她自嘲般苦笑道。 然而，此时的朝香，却不象名雪想的那样悠哉悠哉地躺在床上，听说阿唯倒下，她第一时间就跑过去探望了。 “朝香……”看到推门进来的人，阿唯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刚想起身，朝香却已经走过来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把按住阿唯的肩膀，她的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切，“还是躺下吧，别起来了。” “哎哟!”阿唯吃痛地轻声叫了出来。“你……不要碰我肩膀……”她轻轻抬起胳膊，想挥掉朝香的手，不过酸疼的关节让她无法做出幅度太大的动作。 “怎么会摔到肩膀了?”不顾阿唯的眼神抗议，朝香硬是拉开她的睡衣。淤青的右肩膀上，正贴着一块气味十足的膏药。“摔的还真是厉害啊……”看到大片青紫的颜色，朝香不由得哑然。 “没办法，”阿唯拉好衣衫，神情颇是不好意思地道，“家里的厕所临时断水，我只能去外面，结果一不小心摔了……” “这样吗?很奇怪耶……”拖长音调，朝香歪着脑袋一脸沉思的样子。“摔交的话，顶多是拌到脚，一百都是摔到胳膊大腿什么的，摔到肩膀……这还真是不多见呢。”说着，她呵呵笑了出来。 然而，这天真的笑声在阿唯听来却不是那么悦耳。“朝香，你是不是……怀疑我?”她犹豫地问道，脸上挂着淡淡的委屈，“难道你认为，打伤你的人是……我吗?” “我可没这么说呢。”朝香忙慌张地摆手解释道，“我只是……只是单纯地好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只能这么回答你了。”阿唯轻轻嘆了口气，如此说完，便不再开口了。自觉没趣的朝香，也只得怏怏地退到房门口准备离开。 “对了，阿唯……”刚拉开门，朝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我……似乎依稀有点记忆。被打伤的时候，似乎……闻道一股香味……和你身上的味道挺象……” “朝香，你……”阿唯有点气结，“还说你没怀疑我吗!?”要不是右胳膊几乎完全不能动弹，她估计早就跳下床质问朝香了。 “对不起嘛，阿唯……”朝香无辜地低下头，一脸做错了事的内疚，“我……我……我就说说而已……你别往心里去……” “知道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盯着朝香看了良久，等确定她的话只是无心之辞后，阿唯终于压下心头的不快，换上平日里惯用的温柔口吻。 香味……吗?看到房门重新关上后，阿唯赶紧抬起尚能活动的左手胳膊使劲嗅嗅，可是除了一股浓郁的药膏味，她闻不到其他任何味道。 与此同时，浅香家院子外面。 “羽柴先生，你叫我来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香月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当麻。早饭一结束，这傢伙就出现了，仿佛是算准了时间一样。然后，自己就被他偷偷叫了出来。可是，两个人杵在这里已经快5分钟了，他只是背对着自己远眺山林，完全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吗?香月暗自紧张…… “香月小姐，你应该不止一次去过神社吧?”缓缓转过身来，当麻很有把握地发问道。 “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问?”香月瞪大眼睛，对这个问题赶到非常意外，但是隐隐抖动的柳眉和轻轻握起的双拳，并没有逃过当麻的眼睛。 “我在神社发现了一片掉落的隐形眼镜。”看到对方微变的脸色，当麻不由得又增加了几分信心。“我问过了，大家都不知道你掉了隐形眼镜的事。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除了天宇神社……”话到这里，香月的神色已经明显紧张起来了。 第108页 “我……”她微微张口想要解释，但是不擅长撒谎的她，嘴唇翕动了半天也没有说什么出来。 “那不可能是你公然进去查探的时候丢的，，否则你早就说出来了。最起码，你的未婚夫应该知道才对。”当麻双手抱胸，斜眼看着脸色发白的香月。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看对方仍然不开口地僵在那里，当麻沉吟片刻掏出了那枚耳环，“你在找这个吗?” “这……”看到珍珠耳环，香月的眼中盛满毫不掩饰的惊异，“你……是在神社找到的吗?”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拿过耳环，但当麻迅速收起摊开的手，将东西重新放回口袋里。 “掉一个耳环就这么激动吗?”当麻不解。香月尚未收回去的手竟还微微颤抖着，她的震惊不是装出来的。 “羽柴先生，你没有说错，我确实在找东西……”沉默许久，香月终于幽幽地开口了，“我的妹妹……去年参加学校的民俗调研小组，到这座药师山来，然后就一直没有回去过。我想找到她……” “于是你偷偷去了好几次神社?”当麻对这个回答颇感到意外，“好吧，知道她去过神社不难，药师山似乎只有这个地方有传说。不过……难道你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到村子里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香月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能不能不问这个……?”她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11 午饭前，当麻第三次来到神社。 蓝天白云、绿林葱翠，古朴的小神社不复昨晚的阴郁可怖，反倒是充满了岁月的沧桑。然而当麻却是心中愈发疑惑。 虽然昨晚上猜测，可能是凶手出了意外，所以没有袭击自己。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没有什么发现，所以被藏在暗处监视自己的人放过了。不相信奇蹟的自己，直觉上更倾向于第二个可能。不过，照这个思路的话，朝香是有了发现，才被袭击的吗? 按照朝香的身手，对方断不可能在不施展诡计的可能下打败她。不过，若是迷香的话，朝香肯定也是和自己一样，一进门就中招了。难道，那样昏昏沉沉下，她还有余力去查探并真的发现了什么吗?当麻摇摇头，他知道，朝香不是那么厉害的角色。那么……恐怕她是一开始就有了思路吧?一上午反覆的苦苦思索，当麻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她究竟发现了什么了?望着这个污秽不堪的狭小空间，当麻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 难道，有人说谎了吗? 一念及此，当麻紧紧皱起眉头。同时顾及朝香和案件两个方面，自己竟没有想到这个发生概率极高的可能。他揉揉头发，强自镇定下烦躁的心情，重新开始回忆事情的始末。 朝香接到高中同学的请柬，到青森市参加婚礼。然后，遇到了清川，在其说动下来到这个天宇神社附近的小村庄。而巧合的是，清川和已经结婚的浅香唯都住在这个村子——这是事情的开端吧。当麻这么想着，脑中却闪过清川闪烁其词的脸，心中不由又腾起一股不悦。现在想来，那傢伙完全是故意的。心里怀着龌龊的企图，朝香是被他的说辞骗过来的?还是拗不过他的邀请?重重一声嘆息，当麻赶紧将思路拉了回来。 之后，就是朝香半夜跑去神社，结果遇到了袭击。直到自己和名雪赶到，才算是醒转过来，不过却失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等等，这里有点不对。当麻轻轻摸了摸下巴，为什么她要半夜去?神社古怪、有人失踪，这种只流传于当地的奇闻轶事，她应该先向阿唯他们仔细询问后再做行动才是。如果没有特殊说明，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半夜爬起来查探吧。半夜的话……那究竟是想掩人耳目，还是说被某个人诱导了，那会不会是凶手的诡计? 当麻拍拍自己脑瓜，他想起自己昨晚也偷偷跑去了神社。不过，那完全是从案件侦察角度考虑的。难不成，朝香也这么想的吗?那些再也没有回去的人……当麻想起，香月说到的妹妹…… 不，不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大家联合起来把自己给骗了。朝香偶然地失去记忆，便无从对证，他们的谎言就算稍微有点漏洞，只要有人及时补救，就不会那么容易拆穿。当然，这个可能性必须建立在朝香失忆的基础上……想到这里，当麻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浅到不能再浅的微笑。 终于，有一个明确的怀疑对象了么…… 再者，顺着时间顺序，他慢慢往下想。撇开失忆的朝香所讲的羽衣传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是清川一个人讲的。其中，香月进去神社的描述是经过当事人本人确认的。这其中，如果他是说谎的话……那就证明，他和香月有某种关联。 自己第一次去神社回来后，莫名其妙在朝香的房门口受到了羽箭攻击。在这点上，就象之前所想一样，他比较倾向的是对方想嫁祸清川。一开始，他没有把握一定是自己身边的人。但是香月慎重的态度……怎么看，凶手都在那群人里吧。 “再怎么说，找不到证据的话，光怀疑是没用的。”望着天空中轻轻飘过的浮云，当麻喃喃道，“我还遗漏了什么呢?” 第109页 转过头，他缓缓走进了拜殿。不同于门外的阳光灿烂，这个光线并不充足的空间里瀰漫着阴郁的气息。透过挂着蜘蛛网的细木格子窗户，当麻几乎可以看到缕缕阳光透射进来。 这里究竟藏着什么? 第无数遍这样自问，但是当麻始终想不出答案。按照说法，自从香月那次公然进来后，就变成现在这副血迹班驳的样子了。那么，朝香看到的也应该一样吧。他仔仔细细地扫视着拜殿的每个角落，连神龛上淡淡的积灰都不放过。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浅香家，当麻心不在焉地吃着午饭，心里却继续在专注于这个问题。席间，他好几次有意无意地扫过香月，但是对方却故意视而不见，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唉……”当麻重重嘆了口气，嚼着生硬咯牙的饭粒，他无比怀念和朝香一起的时光。 究竟，是怎么回事? 饭后回到房间，当麻有点垂头丧气。他本想再找香月询问，但是她明显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犹豫再三，他只得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看来，还是得自力更生…… 轻轻倒在床上，一股强烈的疲惫感顿时涌上来。想想也是，到这里的两三天都没睡好觉，累也是正常的。这么想着，他的眼皮渐渐合了上去。 外表看来极其破败不堪，但内部竟是异常的整洁有序。铃彦姬的塑像色彩鲜艷、五官分明，栩栩如生得象真的一样。而且小小的供堂里，所有的器具均是一尘，干净到可怕……迷迷糊糊之间，清川昨日的说话象电影一样自动播放起来。 “整洁有序吗，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当麻自嘲般苦笑，但是随即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意识到，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自己彻底想错了…… 那个神社，绝对不可能是有人在其中活动才打扫干净的。那么靠近村子的地方，若有人在其中活动，那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 当麻赶紧坐起身来，这段叙述，毋庸质疑有很大真实度的。撇开具体的细节，至少，拜殿里那些四处溅满的血迹确实是新近才沾上去的，而且，散落一地的道具确实是成套齐全、而且年代不是那么久远的。 那么，原本的神社。香火绝迹却仍被勤于打扫，难道是不得已而为之吗? 当麻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顿了顿，他赶紧跳起来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12 “浅香先生。”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正好叫住了一只脚迈出大门的浅香明松。他回头，眼中一闪而过被打断的些微不悦，但朝香却是笑嫣如花地看向他。 “三春小姐，你应该在房间里休息，不要随意走动。”浅香明松神情淡漠地提醒了一句，转身又想离开。 “浅香先生，这是要出门吗?”无视对方的提醒，朝香张着明艷的笑容走了上来，“刚好我也想出去走走，一起去吧?关在屋里时间太长，真会憋出病来了呢。”言毕，她不由分说便踏出了大门。 “我想去天宇神社看看，”不等浅香明松发话，朝香就笑呵呵地说出了目的地，“阿唯说，我是在那边被救起的。再去看看的话，能想起些什么也说不定。突然之间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样的感觉很难受呢。” “这……”浅香明松眉头一皱。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知该怎样阻止朝香。然而朝香却自顾自地只管往外走，满脸天真的笑。 “若是可以的话，能否请浅香先生和我一起去呢?”她期待地看着浅香明松，但是随着对方一下阴沉下来的脸色，朝香赶紧吐吐舌头，改口道，“我忘记了，浅香先生这是要出门呢。不好意思，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不……”浅香明松终于犹豫着开口了，“我刚好也是去那附近，我带你去吧。” “那就多谢了。”朝香乖巧地道了声谢，于是两人一同走上那段并不算长的林间小路。 “浅香先生，你们都是从小在这个村子长大的吧?”一边走，朝香一边闲聊般如此问道。 “是……是的。”浅香明松有些不解，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那么，对于铃彦姬的传说和天宇神社，你们肯定是最熟悉的了。” “这个也谈不上……”浅香明松刚想解释几句，但是朝香紧接着继续说道：“浅香先生，你觉得，铃彦姬的羽衣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这只是个传说罢了，作不了真的。”浅香明松轻轻道，早就听妻子说起，这位高中同学执着地想寻找羽衣，但他到今天才算领教到。 只见朝香神情坚决地摇头，说道：“你们都没找过吧，怎么能这么肯定呢?要我说啊，这羽衣肯定是存在的，只是还没被发现罢了。不过，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浅香明松不接话，只是沉默地看了她几眼。于是，两人一路无语地慢慢走着，渐渐地，残破的鸟居映入眼帘。 “到了。”浅香明松淡淡提醒着沉思中的朝香。 “啊……哦，谢谢你，浅香先生。”回过神来，朝香顽皮地向对方笑笑，“耽搁你的时间，真是万分抱歉。”说着，她转身，缓步走向神社。 第110页 “哦，对了!”想到什么一样，朝香转头叫住正要离开的浅香明松，“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把羽衣藏在一个别人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地方。有句古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觉得，羽衣一定还在神社里。” 浅香明松并未说什么，略一停顿，便转身消失在蜿蜒的小径深处。 “一定就在那里面!”望着神社破落的大门，朝香的眼中泛起一丝坚定的神情。如此喃喃着，她继续摇摇晃晃地向上走去。 时间退回到二十分钟以前。 当麻急匆匆地冲出浅香家。他满脑子都在骂自己笨。怎么会没想到?神社为什么需要打理，那是因为逼不得已。若一旦荒废久了，有些东西就会变得很突兀了……某些必须在相对整洁的环境中才算合理存在的东西……只怕，这才是神社经常被悄悄打扫干净的真正理由吧。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因该可以有所发现才对! 第四次进入拜殿，他锐利的眼神细细扫过每一样物件，连散落一地的铜制铃铛也不放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于是，他看的清清楚楚。 “朝香!?”缩在拜殿阴影中，当麻眼见着朝香步伐蹒跚地，一步步爬着青石台阶走上来。 当麻无比惊异。她怎么会来?不是应该躺在床上休息的吗?为什么跑出来?她恢复记忆了吗?怎么不告诉自己，反而跑这个地方来……无数念头从当麻脑海中闪过，他几乎要站起身来跑过去了。但是…… 随着身影渐渐接近，他无比清晰地看到，荡漾在朝香脸上的微笑，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的、自己从未见到过的笑容，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一样。她深邃漆黑的双眼，虽然直直地看往神社这边，却仿佛穿透了诸多腐朽的木板，看往更深处、更里面的地方。 她是来寻找记忆的吗……当麻的心情忐忑了一下，但是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万一，朝香真的想起了什么，那个袭击她的人会不会再次对她出手呢? 想到这里，他神情一紧。悄悄环视了一圈后，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躲到神龛左侧，一个堆放杂物的小仓库里。半掩着的门刚好露出一条缝，很适合他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见朝香静静地跨入拜堂。她并没有四处张望，只是侧着头盯着神龛中的神像看了良久。 阳光从她的背后斜斜地洒进来。略捲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逆着光影射出淡淡的金色。平静如水的面容，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的波澜。无声的废弃神殿里，她就这样，与小小的石制神像对峙着。凝视半晌，当麻突然觉得，面无表情的朝香，就象那尊铃彦姬的塑像般高深莫测。 她到底……?沉吟片刻，当麻开始担心，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出去，那边的朝香却缓缓地开口了。 “我想……”她的声音轻柔温婉，却足够躲起来的当麻听的清清楚楚，“羽衣是个美丽而又致命的诱惑。不存在永远也不会被找到的地方，那么，就应该放在致人死命的地方了。若是我，就将它深深地埋到这屋子地下，若有人将它挖出来……那刚好可以利用对方挖出的洞穴，将他埋起来，再在上面铺好地板，装出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地板!?当麻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再扫视拜殿，残破的门板、腐朽的门柱、早已经掉望漆被虫豸咬蚀的供桌神龛……除了一些小道具还不算破旧外，就只有蒙尘的地板尚还结实了。若真的几十上百年没更换过，早该烂成不知什么样了…… 朝香的几句话终于点醒了在迷雾中徘徊的当麻。然而，就在当麻决定走出去的时候，门口却传来一阵老旧沙哑的门板吱呀声。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13 “你不该想到这些的，三春小姐。”一个冷冷的声音钻入耳朵。 浅香明松? 当麻没有感到太过意外，然而虚掩的门板只够他看到朝香微变的神情，却看不到站在门外的人，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浅香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呢?”转过身来，朝香平静的脸上映出一丝轻微的笑容，“就事论事的分析而已，难道你觉得不对吗?” “我很怀疑，你真的失去记忆了吗?”浅香明松这么问着，却完全不等朝香的应答，紧接着道，“不管怎样，就怪你想到的太多了吧。” “弓弩……你想杀我是吗?”透过门缝，朝香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仿佛她早就知道对方的意图。 弓弩!?当麻心中却是一惊，来不及多想，他赶紧神情紧张地沖了出去。 拜殿的门口，赫然站立着身材瘦小的浅香明松。背光的神情，看起来阴郁凶狠。握在他右手中的，是一把小小的弓弩。那应该就是清川家不见了的那把了吧? “朝香……”当麻想跑过去，但是他的出现明显惊动了浅香明松。原本对准朝香的弓弩被下意识地移过来瞄准了他。望着小巧的箭头上闪动的微微银光，突然的紧张感令当麻瞬时冷静了下来。 “羽柴先生也在这里呀?”朝香撇撇嘴，对浅香明松道，“这下可不巧了，我刚才说的话，只怕他也听到了，浅香先生难道打算把我们都杀了不成?” 第111页 “少废话!我当然会把你们都埋在这地底下!!”浅香明松恶狠狠地道，但是他也只是色厉内荏了。本来只是对付匆匆出门的羽柴当麻。没想到朝香会出来搅和。他偷偷瞄了一眼手中的小弩，一滴冷汗悄悄从额头滑落…… 他的小动作并没能逃过当麻的眼睛。“你手里那把弩不是能连发的那种，就算你熟悉使用方法，一分钟内也只能射出两箭。这是在没有外力打扰的情况下的一般成绩。”冷静下来的当麻，迅速找出了对方心虚的癥结所在。 “你打算杀谁呢?”朝香笑嘻嘻地附和道，“我的话，想必阿唯已经跟你介绍过了。不过，这位羽柴先生，也是身手相当了得的哦。到底该对付谁，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呢!” 浅香明松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皱着眉头，狠狠地瞪着那两个刻意站地很开的傢伙。他知道自己失策了。他一直很小心，隐藏得非常深，每次都能站在大家的怀疑盲点上。今天的行动虽然突然了点，但按照原本的想法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跟踪当麻，看到他的行动后再决定是不是下手，但是朝香的那番话无疑说中了最隐秘的、绝不能被挖掘出来的东西。 当麻就藏在神社的某个角落，这点他当然知道，但是朝香那样一说，他不得不冒着危险跳出来了。他期望着当麻并不在这里，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并不大，但是那番充满暗示的话，若被人听到就完了。他必须下手，但却失败了…… “你是故意的吗?”他冷冷地看向朝香。 “这个么……巧合!”朝香却仍是笑着说道，“我感兴趣的是……”说着，她侧头往地上看去。 “只是什么?”浅香明松故作镇定地问道，但是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朝地上望去…… 于是，扭转局势的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感到人影逼到身前时，已经来不及了。趁着他分神的那一秒钟，当麻一个侧身晃出射击范围后，欺身上来，精准地击中了对方端着武器的右手手腕。 “呜……”浅香明松吃痛地捂住手腕，小巧的杨木弓弩“咯哒”一声掉到了地上。 “哎呀呀，羽柴先生果然是职业侦探，水平非我们普通老百姓能比!”看着当麻从杂物仓库中取出草绳，将浅香明松捆了个结实，朝香不由拍手笑道。 “少来这一套!”忙完正事，当麻老实不客气地敲了敲朝香的脑袋，“恢复记忆了也不说一声，你看把我们急的……” “你都看出来啦?”朝香吐吐舌头，露出一个顽皮的笑脸，“没办法，要对付我们的不止一个人，我怕他们知道了会更危险，只好继续装下去咯……” “真不让人省心……”轻轻抚摩朝香的头发，她终于不再象之前一样慌神躲闪了，当麻长长出了一口气，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还不能掉以轻心。 “你在外面看着浅香明松，我要先把地板翘开。”来不及多说什么，当麻赶紧将人拎到拜殿外面。 朝香的脸色微微一变，恢复记忆的她，当然知道那不可能是羽衣那么不靠谱的东西，那么……“知道了。”她轻轻应了一声，便跨了出去。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当麻缓缓跨了出来，铁青的脸上满是严肃沉闷。 “当麻……”朝香担忧地看着他，他的脸上分明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难道……?” “不要进去!”他紧紧挡在门口，试图阻隔朝香的视线，然而还是被她悠忽瞥到了一眼。 阴暗的殿内，神龛右边的地板被掀起了一大块，那原本该与地面隔空用来防湿防潮的、近一米高的空间，她只看得到上面一点，那依稀是几个靠在一起的、人类的头盖骨…… “我看着那一块地板上的钉子最新，就想从那里开始撬……”看到朝香顿时睁大的双眼，当麻只得开口，“还是先报警吧……” “难道……那些就是……”紧紧抓住当麻的胳膊，朝香惊地都说不出话来。 “不好说……还是让警察来处理吧。”重重嘆息一声，当麻有点颓然地回答了朝香。 接下来是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小小的药师山废弃神社中惊现十多具尸骨，且均是遭人杀害后弃尸的……这桩情节恶劣的案件震惊了东北的好几个县市。随着警方和媒体的介入，几名犯案人员迅速被逮捕归案。而原先药师山的失踪者，也终于得以再度“见到”亲人。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14 “谢谢你，羽柴先生!” 终于得到了失踪已久的妹妹的消息，伊丹香月哭得几乎泣不成声。浅香行广轻轻拥着她，然而苦楚的神色让他看起来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我知道不能怪你，但是……很抱歉，你毁了我的家。”他颤颤地说道，“我恨你……” 当麻无言地看着悲痛中的两人，良久才转身离开。四年侦探生涯，他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每次听来，心中总是一阵莫名的刺痛。为了寻找依光，自己义无返顾地成为了侦探，但是却没能救得了她;为了朝香呢?她总是因为案件，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和危险中…… 第112页 那么，说得虚伪些，为了社会的安定和公义道理呢?那都是骗人的。这几天协助警察，他已经看到了够多眼泪。原本开朗的香月小姐几乎天天红着眼睛。前来认领尸体的失踪人员家属也无一例外是眼泪涟涟，有的人甚至愤恨地埋怨说“还是找不到的好，这样的话，至少我会觉得他永远还活着……” 带着沉重复杂的心情，当麻默默告别药师山，来到了青森市区。中午过后，他在稻荷神社附近的小柳站搭上了回东京的东北本线。三天前，名雪已经带着朝香回去了，听电话里说，检查出来情况还不错。稍感放心之余，他也急着想去看看。 这恐怕是唯一让自己感到庆幸的事了。 空旷安静的车厢里，青白色的车灯发出柔和明亮的冷光。靠在舒适的坐椅上，当麻感到一阵几乎能将人压垮的疲惫。香月悲伤哭泣的样子，浅香行广沉默凄楚的眼神，挥之不去地盘旋在脑海中。除了八云山，他从没有处理过这样难受的案件。他只庆幸，浅香唯和清川元的被捕，是朝香离开以后的事。 整件事情，说来其实也简单。 十二年前，一宗无心铸就的血案註定了尚年轻的浅香明松一辈子都得心怀秘密。古旧的神社中，至今不知道名姓的女子，随着雪白的衬衫上绽放出触目惊心的鲜红，她缓缓瘫倒在他的面前。直到她变的冰冷僵硬，浅香明松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他跌跌撞撞地找来好友清川元，年少的两人没有多想，便搬来铁锹榔头，趁夜将尸体埋进了神社拜殿的地板下。然而，拜殿的地板早就腐朽不堪，怎经得起折腾，于是两人又偷偷更换了地板。但是，只换一块显然是不可取的，于是，在往后的一两年里，重义气的哥们俩一咬牙，将所有地板都换了一遍。 所幸这是个荒芜已久的地方，他们漫长浩大的工程竟真的没被人发现。于是，悄悄完工后，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却不想至今为止的若干年中，总是陆续有人来山中探寻。那仿佛是上天的安排，大家总是不约而同冲着那见不得人的天宇神社而来。于是，对于不幸发现了秘密的人，两人不得不痛下杀手…… 为了掩盖一个错误，十年间，他们犯下了越来越多，还不清的错。这就是一切罪恶行径的始末。 “无聊透顶!”当麻低声嘟囔着。 他记得，逮捕浅香明松的时候，警察问他，十二年前为什么要杀人，他的回答竟是“我也不记得了”。不记得那女子的长相，也不记得她的名字，甚至，连杀她的理由都不记得了……这又不是浪人横行的江户时代!怎能容忍这种人!? 若说谁最可怜，那恐怕要数阿唯了。不过，那只是从理论上说，当麻的心中并未觉得她很值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他一贯的思维。虽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并不见得有什么大错，但是，人首先要有是非善恶的观点，怎可以盲从呢? 想到这里，当麻不由有点感激朝香，在神社遇到迷香的那次，是她出手救了自己。若没有她从后面跟踪阿唯，或许自己已经死于非命了…… 整件事情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呢?当麻仔细地想了又想，恐怕还真是如警察问清川的那样。“你明知道她的性格，为什么还要诱惑她来村子里?”当日，警察是这么问的，但是清川却只是满脸羞愧地摇头不语。于是，这个问题成了众人猜测纷纷的疑点。当然，有些事情大家并不知道。 “哼……!”想到清川，当麻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碍于案件，他不能发作，但是现在想来，这傢伙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朝香竟会看上这种人!?不相信之余，他感到一阵酸熘熘的味道。一瞄手錶，还有20分钟到东京…… “咚咚咚!”的敲门声。 “来啦——!”朝香欢快地拉开门，“你回来地正是时候，我刚做好饭。”她笑着将当麻迎了进来。然而，当麻却是兴致不高的样子，对香飘四溢的饭菜置若罔闻。 “没事了吧?” “恩。” “真的没事?” “医生给开了点药，吃两星期就好了。” “那么……”当麻一声咳嗽，强将朝香按坐在沙发上，“我有事要问你!”他的神情，说不出的严肃。 “什……什么事?”朝香不解地抬头，站在面前的当麻，眼神凌厉地让她有点害怕。 “你和那清川，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无比严肃地问道。 “呃?”朝香愣住了。名雪并未将那晚的事告诉她，所以她至今不知道，也很不理解当麻这么郑重其事的原因。“高中同学啊，怎么了?”她无辜地眨眨眼睛。 “我……我听名雪说，他是你的……初恋?”虽然结结巴巴，但当麻是下了很大决心才问出来的。 “名雪怎么这么大嘴巴啊。不过……”朝香抿嘴一笑，“当麻你在吃醋吗?” “我……”被一语道破，当麻顿时脸红，然而他还在继续嘴硬，“我才没有!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看上那种傢伙!” “什么那种傢伙啊，我们以前可都是好朋友。”朝香不悦地瞪了当麻一眼。但是这无心之举无疑触到了当麻此刻异常敏感的神经。 第113页 “你……你竟然帮着他?”他不相信地看着朝香，双手紧紧按在她的肩膀上，“你难道……对他还……还……?” “还余情未了是吧?”看到当麻分明气急败坏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朝香又好气又好笑，顺口就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象是那种人吗?”说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讨了老大一个没趣，当麻只得无奈地撇撇嘴。然而异常顽强的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将问题绕到了起点。 “你……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怏怏地问，一脸信心不足却仍要死撑的样子。 看着当麻打翻醋罐头的样子，朝香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要不，你自己来确认一下啊?”说着，她伸手勾住当麻略略弯下的脖子，向后一用力，两人便顺势倒在了沙发上。 “啊!对……对不起!”整个人都压在朝香柔软的身躯上，当麻顿时感到一股电流贯穿过身体的悸动，他赶紧慌了手脚想站起来，但是过分紧张的结果就是一下摔到了地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低着涨得通红通红的脸，他语无伦次地想道歉。 “赶快去洗手吃饭啦!”朝香笑着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名雪回公司加班，不等她了呢。” “哦……好。”当麻木木地走进洗手间。不对呀!自己的问题，她什么都没回答啊。不过，回头看看她忙上忙下的样子，当麻又突然觉得，这么怀疑她简直太过分…… “真是纠结啊……”无处诉苦，他只得向着镜子里的自己吐苦水。 “快来吃饭!” “知道啦……” 第十章 ，尘封的记忆，后记 “一之濑?你在这里做什么?”约会一圈后回到事务所，当麻和朝香无比惊讶地看到，久未露面的一之濑景太，正神色紧张地坐在电脑前。 “一之濑，你不能总是想来就来吧。我这好歹也是个侦探事务所，传出去不是把我招牌给砸了么?”当麻不满地拽起好友，做势要把他拉出去。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一之濑没有和他嬉笑打闹，也没有去缠着朝香，反倒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愁眉苦脸只管往里面躲。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朝香皱着眉头，在她印象里，一之濑是个天塌下来都能当被子盖的乐天派，但是今天这样子……“你不会是惹到黑帮，于是被追杀了啊?”她不由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不是的吧……”当麻也不禁变了脸色。虽然是个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是结合一之濑的职业和他极度反常的表现，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不是，我……”一之濑刚想开口解释，朝香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你们最近又接什么案子了?听说中央区发生了邪教集体自杀案，你是不是偷偷查到了什么，于是被那个邪教盯上了想要灭口吧……” “朝香，别猜了。”终于注意到一之濑越来越无语的表情，当麻一声咳嗽，制止了朝香漫无边际的瞎想。“先听一之濑说说吧。” “是这样的……”喝了一口朝香递上来的茶水，一之濑定了定心神，正想开口说话，门口却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笃笃笃……” 文雅而轻柔的声音，似乎是个年轻女子。难道……委託人?不解地看了一眼当麻，朝香便想站起身来去开门。 “不要去啊!”一之濑想也没想，赶紧一把拉住朝香，却被当麻狠狠把手打开了。 “放心吧，就算来了坏人，也有我们帮你挡着。你难道不相信我们吗?”他颇为不悦地看着一之濑，这傢伙，面对警署总监也没这么紧张过，究竟在怕什么啊! “请问你是……?” 就在一之濑即将抓狂的时候，朝香打开了大门。 果然如猜测的，门外站着的是一名漂亮时尚的年轻女子。过肩的大卷披发，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棕黄耀眼，精緻小巧的娃娃脸看起来很是可爱，大而深邃的眼睛灵动有神，樱唇粉嫩，肌肤白皙。合身的米色一字肩t恤和藏蓝色牛仔短裙恰倒好处地衬出她瘦削的身材和修长的双腿，硕大的暗色大格子单肩包……看起来，似乎是个学生?或者是才刚进入职场的。 “冒昧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微微一欠身，那名女子开口了，“我叫火野枫，请问，一之濑先生在里面吗?”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他……”朝香有些疑惑，找一之濑找到这里来吗?她回头看看正急忙沖自己摆手的一之濑，再看看门外女子期待欣喜的眼神。难道……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剎那间猜到了事情的大概。 “他在，火野小姐先请进来吧。”无视一之濑惊骇的神色，朝香忍着笑，将对方迎进了屋子。 “一之濑先生，你怎么总是爱完捉迷藏?”一看到要找的人，枫便嘟起嘴，一副委屈抱怨的样子，“我……我又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你干吗老是躲我呀?” 第114页 “火野小姐，我……”一之濑用一脸求饶的可怜看着对方，但是显然被枫华丽丽地无视了。 “我不过想约你一起吃顿晚饭，你居然连续躲我三天!你不知道我很伤心吗……”她说着说着，居然做势要哭出来。软软的腔调配着这副表情，任谁看了都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什么!?一之濑这混蛋，居然连放你三天鸽子?”看到被指责的傢伙还想出言反驳，朝香毫不多想也加入到了声讨的行列。“你是男人耶!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她说得语气激烈义愤填膺，但是内里却是快要笑翻了。 “不就是吃一顿饭么?赶快陪人家火野小姐去!”她双手叉腰继续施威道，“吃完记住得你买单!要是陪得人家不开心，小心以后别想来这混饭!” “朝香小姐，不要这样啊……”没想到朝香会倒戈帮枫，一之濑满脸无奈。看着小跑过来主动挽住自己的枫，他在心里默默哀嘆了一声，只得机械地迈出了脚步…… “火野小姐，请等一下。”看到两人即将踏出大门，朝香赶紧叫住了枫，“我们互留电话吧。以后一之濑欺负了你，我们也好及时收拾他。”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好啊!”枫渐渐露出惊喜的笑容，她突然觉得，这名看似不起眼的女子，让自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我的号码是……”她笑着说道。 “餵……”眼见朋友被出卖，却从头到尾都没能插上一句话的当麻，无比郁闷地发现，朝香竟把自己的号码也给了枫。但是阻止是没用的，尤其此刻她正玩在兴头上。于是，刚一开口，他就黯然住嘴了。 “好了!那么……火野小姐，你们玩地开心吧!”硬生生压下一句“祝你们幸福”，朝香笑的无比明艷灿烂。 “谢谢你，朝香小姐!你叫我枫就可以了。”轻快地一声道别后，枫就欢天喜地的拉着一之濑，消失在了电梯口。 “哈哈哈哈……!!” 看着两人走进电梯，铁门缓缓闭合，朝香终于再也忍不住地爆笑了出来。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1 午后两点，御苑公园前的某小咖啡馆，幽雅的环境中飘着淡淡的咖啡香味。透过茶色玻璃窗和淡紫色轻纱窗帘，阳光柔和地轻洒在靠窗的桌椅上。围着那张藤制小圆桌坐着的，正是当麻、朝香，以及朝香的妈妈。 “妈，这位是羽柴当麻。当麻，这位是我妈妈。” 朝香略带紧张地给这两人做介绍。她偷偷瞥了一眼当麻。这傢伙总算还没穿的太随便了。白衬衫是自己昨天刚熨烫平整的，下摆收到水洗蓝的牛仔裤里穿着，显得很是干净精神的样子。不知道妈妈会怎么看…… 这么想着，她忐忑地瞄向自己母亲。那名年近半百的中年妇女，她只是斜靠在藤椅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什么话都不说。 她看起来似乎才四十齣点头。虽然有岁月的痕迹，但是年轻时不凡的容貌仍依稀能看到，一头短短的小捲发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的。浅咖啡色的短袖真丝开衫，里面衬的是缀有珠片装饰的深褐色背心。一般而言，这年龄的女人若如此搭配着穿，只怕多半会凸显出皮肤的暗黄粗糙，尤其在这个暑热未过的初秋时节，但是穿在她身上，却刚好能衬出了她的白皙和细腻，那是中年女子特有的成熟韵味。黑色的麻纱料阔腿裤，恰到好处地掩饰了她略发福的身材。 那是一名极有小资情调的女子，这是当麻对她的第一印象。但是不管怎样，她是朝香的妈妈，自己未来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紧张。“您……您好!初次见面，我是羽柴当麻。”他结结巴巴地打招呼道。 “你就是羽柴当麻?我在电话里听朝香说起过你。”这位名叫三春梓的女子，微笑着将视线停留在当麻身上。 错觉吗?当麻猛地感到一股锐利的气势穿透身体，但是随即，长辈柔和的笑容看起来象杯中的咖啡般温暖。 “听朝香说，你是个私家侦探?”轻轻搅动着咖啡杯里的小勺子，三春梓漫不经心地说了起来，“想必会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吧。” “这个……还好啦。”当麻抓抓头发，拘谨地答道。但是一边的朝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意思，她眉头微微一皱。 “听说，你们上次还去义大利旅游了?做侦探这么赚吗?”三春梓继续看似无心地问道。 “不……也不能这么说。那是偶然……”这么直接的问题，当麻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倒是一边的朝香终于发话了。 “妈，开口就问人收入，你也太直接了吧。”她撇撇嘴，看向母亲的眼神中明显带着不满。 “呃……不好意思，让羽柴君为难了，我不该那么问。”看了一眼女儿，三春梓笑笑继续道，“我只是好奇，羽柴君为什么要做侦探呢?” “这……”这个听来平淡无奇的问题却让当麻和朝香同时变了颜色。不知不觉收起笑容，当麻支吾了半天，才道：“个人喜好吧……” 第115页 三春梓没有继续说话，她当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凭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她当然能猜到，这个女儿口中的早稻田高才生，有着难以忘怀的过往经历，并且，朝香似乎也不是不知情。本来，自己特地赶来东京是想看看一直没有找到工作的女儿，顺便看一下她的男朋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最需要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三春梓的脸上依然挂着微笑，但那纯粹是出于礼节，同坐的两人都没能从她的笑容中感到温暖。 朝香，你不好好找工作，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男人?三春梓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家里就这么一个独女，终于不负众望，毕业于名校庆应大学后，却不愿意回到条件优越的广岛老家，执意一人留在东京，不愿从事自己的专业，甚至两三个月了连份象样的工作都没有。自己心急如焚地赶过来，却看到她悠哉悠哉地帮着这么个男人说话…… 当然，平心而论，这个叫羽柴当麻的男子，看外表还可以，至少不象是混混，但是现在的社会，坏人两字也不是写脸上的。三春梓仍是担心，她害怕朝香被这男人迷了心窍。 “羽柴君，若方便的话，我能否参观一下你的侦探事务所?”沉吟半晌，三春梓提出如此要求。由于算不上好的第一印象，她必须要仔细验证这个男子。 “哦，好!没问题!”没想到，自己以为唐突的问题，对方却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方便的话，可以现在就去吗?”三春梓继续问道。 “当然。”赶紧招服务员来结帐后，当麻便带人回到了事务所。幸好，朝香早上去接母亲之前已经把地方收拾干净了…… “看起来还算是干净。”三春梓刚想点头称赞，蓦地却发现，给自己泡茶的不是当麻却是朝香。看起来，女儿对这里的熟悉，已经不亚于自己家里了。 难道他们……!? 三春梓微微一皱眉，嘴上不说，心中却极是担忧。 “妈，你看看觉得怎样……?”看到母亲低头不语，朝香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边后悔自己的习惯性动作，一边暗瞪了一眼木衲不会做事的当麻，只能怯生生地开口打破沉默。 “恩……还好吧。”三春梓缓缓点头，言不由衷地答道。朝香越是帮着当麻，她心中的疑虑担忧就越是深刻。 “啊……伯母，这个……我……”在朝香凌厉的眼神逼视下，不擅交际的当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了。然而话刚开头，虚掩着的大门却被“咚”一声推开了。 “哟，当麻!朝香!原来你们在家啊……”随着嘎然而止的兴奋声，门里的人和门外的人面面相觑地互瞪着。 “一之濑，你们怎么来了?”打破僵局的还是朝香“进来要先敲门!”招呼着门外的两人进来坐下后，她一边用眼神暗示当麻去倒水，一边给母亲介绍起两人。“这是我在东京认识的朋友，一之濑景太、火野枫。” “阿姨好，初次见面，我是一之濑景太。”一之濑大大咧咧地坐下道，“不知道您在。刚才直接推门进来，真是抱歉。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说着他拉过枫。 “初次见面。我是火野枫。”枫乖巧地坐在一之濑旁边，轻轻点头招呼道。从事接待文员工作的她，很清楚什么时候可以放肆，什么时候必须收敛，更何况对方是自己好朋友的母亲。 “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三春梓笑笑，“你们来找朝香?” “不……主要是找当麻。”一之濑眼了一眼杵在一边不知该干吗的当麻，他当然知道对方问这问题的潜台词，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多转了一个圈，稍微改了改才说出口。 “这样的话，那你们慢慢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说着，她慢慢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妈……等等我!”随手拎起自己的包，朝香快步追上走到门口的母亲。“我们一起走吧。”说着，她向屋里道，“你们慢慢聊，我陪妈妈先走。” “妈妈，你觉得怎样啊?”电梯中，看着母亲沉默不说话的样子，朝香有些底气不足地探问道。 “朝香……”三春梓重重一声嘆息，用无奈的眼神看向女儿，“我知道你的性格，我这么说可能没用，但是……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其他人?” 朝香眉头一紧，果然…… “我一直很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不等朝香说话，三春梓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婚姻大事，你可不能草率啊。我只希望，你能找个安稳点的……”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2 看到朝香和她母亲消失在电梯口，当麻终于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日里散漫的样子。 “说吧，你想来干什么?”回头看看坐在沙发上，正一脸贼笑的一之濑和枫，“蹭饭的话就死心吧，我也成问题了。” “丈母娘请晚饭，却把姑爷排除在外吗?当麻，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哎哟!”一之濑假模假样地上来拍着肩膀想安慰他，却被当麻狠狠捅了一下肚子。 第116页 “我心情不好，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当麻冷冷地下逐客令。三春梓冷淡保守的态度，让他感到心里非常没底。 “既然当麻这么说，那么……”枫慢慢走到一之濑身边，没有长辈在场，她也无所顾忌地恢复了妖孽本性，“阿一，赶快把苦力活丢给他，我们就可以放心出去玩了。”说着，她头一歪，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可爱笑容。 但是两位男同志却是不约而同的心里一阵冷颤。没等当麻的问题问出口，一之濑已经回头不满道：“别给我起奇奇怪怪的名字!” “可是这样叫你很好听啊，全世界就我一个人这么叫你耶!你不感动吗?”全不顾一之濑正为这句肉麻的话感到肠胃难受，枫嘟着嘴，眨巴着睫毛弯弯的大眼睛，变脸般瞬时一副受到万般委屈的、楚楚可怜的小女人样。 “我……”一之濑彻底语结，只得无可奈何地看向当麻，寻求支援。 “有事快说，打情骂俏别表演给我看，我不付钱的。”悄悄擦了把冷汗，当麻故作镇定道。 “是这样的……”一之濑尴尬地咳嗽一声，“我这有份赚钱的工作，想介绍给你。” “你介绍的，估计不是什么好差事……”当麻虽然一脸苦笑，却也很欢迎生意上门，“说吧，什么案子?” “你先看看这个。”一之濑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份报纸递了过来。 “这个……和歌山全家灭门案，现在还没破吗?”看到报纸上的大标题，当麻眼前一亮。这是一年前很轰动西日本、乃至东京的案子，不过自己知道得并不多。不，应该说，报纸、电视，甚至网络，关于这个案子的确切报导和描述少得可怜，网友热议了一段时间后，就很快淡出了大家的视线。 “没有。”说起这个案子，一之濑重重嘆了口气，“当时这案子，轰动了整个和歌山市，县厅和役所出动了大半人力，可是一年下来，非但没能破案，还……” “还怎么了?”看到一之濑凝重的神色，当麻心知这个案件不一般。 “有些情况，警局严格控制住了，不让对外传播，所以外界都不知道……”说到这里，他犹豫地回头撇了一眼枫，压底声音道，“和歌山县法术协会也参与了进去。” “什么?”当麻一愣。虽然在现代化的日本，法术阴阳术已经日渐式微，早已成为华丽的装饰品。但是，懂行的人都知道“法术协会”这个机构。虽不响亮，甚至带有江湖骗子的味道，但却是得到国会议院承认的官方组织，甚至有传言，这个机构每年巨大的经费花消，都是由官厅直接拨款的。这个机构的总部设在东京，但是在全国各地都有分支存在。按照“都道府县”的行政划分，“和歌山县法术协会”算是档次最低的一级，但是由于若干年前，号称“日本法术界之明日”的纪天愿和纪星合的加盟，现在越来越有蒸蒸日上的景象。 抬头对上一之濑隐藏了很多话的眼神，当麻压下在嘴边盘旋的诸多问题，淡淡道，“你把案件情况跟我详细说说吧。” “好。”一之濑轻轻一点头，将当麻拉到远离沙发的电脑边。 “案发地点是在和歌川町6区、沿河的一栋二层独院小楼。根据尸检推测，案发的具体时间为去年8月31日凌晨2点到2点30分之间。死者是仲矢家一家四口，丈夫、妻子，以及7岁和8岁的两个儿子。根据调查，四个人都是在睡梦中被杀害的，完全没有挣扎反抗过的迹象。接到办案电话后，警方立刻派出大量人手奔赴现场，撞开了两间卧室的房门……”说到这里，一之濑深呼吸哟口气，眼角一阵轻轻的抽搐，似乎说明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一进现场，乍一看没发现什么特别奇怪的。但是细看就不对了，每个死者身上都紧紧裹着夏天用的毛巾被，只露了一个头在外面。而且，被子都是被血染得非常彻底。警方进去的时候，甚至还是未凝结的鲜红色。有人觉得奇怪，怎么会留那么多血……当麻，你猜得到原因吗?”说到这里，一之濑神色怪异地看向当麻。 “难道……”当麻眼光一紧，他当然不至于猜不到，“分尸?” “没错。”一之濑肯定地点点头，“开始都没多想。一切按照流程走，拍照取证什么的做完后。就有两人上前去搬运尸体，一头一脚地搬。但是，被搬起来的就只有头颅和连着小腿的双脚……四个人，四具尸体，都是一样的情况，连分尸的部位都一模一样。” 当麻不自觉地皱紧眉头，整件事情，他觉得很奇怪。但是一之濑的叙述还没有结束。 “本来这案子该归由地方警局负责，但是法术协会硬是插了进来。”一之濑接着道，“你知道的，有很多法师术士什么的，和政府官员走得很近……他们的来头很大，只一纸文书，就把警局的上层镇住了。于是调查权落到了法术协会手里，警察只有旁观的份……” “怎么会?这个案子的跟踪报导我断断续续一直看到过，难道……”当麻惊讶。他知道法术协会的名号，却不知道有这么大权力，竟可以凌驾到警察之上?还是说，这个案子，是某种超自然力量的杰作…… 第117页 “那是掩护法术协会的手段，他们要求的。”说到这里，一之濑的表情是很明显的无奈，“警局其实什么都没做。” “这样啊……”当麻勾勾手指头，轻轻嘆气道，“本来有几个问题想问的，不过，看样子你是答不出来了。” “没办法……”一之濑苦笑道。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呢?为什么要我去?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故，而你们警方不方便出面?”当麻一口气连着问了三个问题。 “让你猜到了。确实出了点事……”关键点被说中，对方只得耸耸肩膀开始解释，“被害人的亲属从国外归来。他是那家被杀男人的弟弟，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看到如此处理方法，非常生气……” “于是威胁你们，若不认真干活，就去媒体报社爆料，是吧?”当麻瞄了一眼一之濑，一切瞭然于胸的眼神让对方颇感到尴尬。 “事情涉及到法术协会，和歌山县警局无法搞定，只得由东京都总署处理，但是……当麻你也知道我们的难处……”说到这里，一之濑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下来。 “对于未知的东西，人的本能就是害怕和逃避，所以总署中愿意去查这个案件的人肯定不多，这是其一。其二，法术协会肯定和官厅要员脱不了关系，所以你们更不愿意得罪他们，免得自毁前程。但若事情被人揭穿出来，警局一样会名誉扫地，所以必须找一个折中的、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于是你们想到了我……不知道我这么分析，对还是不对?”当麻流利地把一之濑不愿说的话统统倒了出来。看着他平静坦然的眼神，一之濑只得默默地点头。 “我可不想再白白给你们打工了。”见对方承认，当麻顿时撇撇嘴。 “对方给报酬的。”一听这个问题，一之濑就知道他其实已经答应了，马上笑道，“台东区的别墅一栋。他说，只要你破了这个案子，就把自己名下的别墅转让给你。” “别……别墅!?”当麻断没想到，警局竟给自己介绍这么个出手阔绰的财主，不过……“一之濑，你难道不心动吗?”当麻奇怪地看着好友，这傢伙可不是那么无私的啊。 “我和你一起去啊!”一之濑笑眯眯地答道，“再怎么着，你也需要人帮你和当地警局和法术协会疏通关系么，呵呵……” 强词夺理!当麻狠狠瞪了眼一之濑。电话是干什么用的?你肯定是算计好了，要自己一起去。 不过转念一想，别墅，而且是位于东京市黄金地段的别墅……他突然想到，方才三春梓冷淡的态度…… “我要先见见委託人。”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3 处理拉拉杂杂的事情花掉了不少时间，于是，正式出发是在两天后的中午。 “真是惊讶，朝香小姐竟然没有一起来?”坐定下来，一之濑打趣八卦道。他当然不会猜不到原因，看看当麻不振的面色，略显邋遢的穿着，就知道朝香这两天的重心不在他这边。不过本**开玩笑的他，怎会轻易放弃取笑当麻机会? “男人工作赚钱，女人凑什么热闹。”背靠在坐席上，当麻顾作淡定地说道，但是随即鼻子里一声冷哼却暴露了他愤愤不平的心情。 “这样是吗……”一之濑暗笑着，正准备继续出言调侃，当麻却已经抢先开口了。 “枫小姐没有缠着过来，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啊。”斜睨着那个想调戏自己的傢伙，他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果然，一之濑脸色一变。 “她……我怎么可能让她跟来……”一之濑牵了牵嘴角道。火野枫，这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名字，听到就足以打消所有杂七杂八的想法。 “哟!难得有你能做主的事情么?”当麻一边玩笑般地诋毁，一边欣赏般仔细瞅着一之濑阴晴百变的的神色。 这傢伙，什么时候变这么伶牙俐齿了?没有占到丝毫上风，一之濑只得撇撇嘴，赶紧转移话题。“我给你的那份资料，你看得怎样啦?”看到当麻一脸戏嚯地正想开口，他连忙抢先堵了上去。 “那个啊，看完了。”话题一转到工作，当麻便不自觉地严肃起来，“前天忘了问，你之前不是在静岗警局么?怎么搜查报告上有你签名?” “那阵子刚好出差，静岗县跟和歌山县警署的工作交流。”虽然早就知道会有此一问，但是一之濑仍是重重一声嘆息，“我本以为可以藉机休息一阵，结果却遇到这个邪门的案子……” “这就是缘分……”当麻一边另类解读这个巧合，一边从随身的旅行包里翻出笔记本，“资料我详细看完了，比你说的也多不了多少。我罗列了几个疑点，你一起来看一下吧。” “好……”一之濑忙不迭地凑了上去。 “首先一点，是关于报案人。”他开始罗列疑点，“根据你的描述以及调查报告的记录，警方是在凌晨2点30分左右接到了报案电话，于是才出动的，而这个号码，则刚好正是被杀的仲矢家的固定电话号码。但这又是一起发生在半夜的全家灭门案。” 第118页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并不难想。贼喊捉贼么，肯定是凶手自己报案。”一之濑很有把握道，“毕竟那是半夜，而且不是发生在住户相对密集的公寓楼里。” “这当然是八九不离十的，但是我想说的不是报案人的身份，而是报案的原因。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报案人应该就是凶手本人，但是我无法理解的是，对方为什么要报案?”看到一之濑一副不是很明白的样子，当麻只得嘆了口气解释道，“一栋独门独户的住宅楼，就算三天没人出门，一般也不会引起别人太多注意，更别说特地跑进去看了。加上8月底9月初的天气，等到尸体被发现，估计至少也是高度腐烂了。最起码，想从尸检中得到确切的死亡时间是几乎不可能的了。如果这样的话，难道不是对凶手遍造不在场证明非常有利吗?但是这里却……” “你的意思是，若凶手不是个有意炫耀的变态，那就有非当场报案不可的理由，是这样的吧?”一之濑很快就想到了点子上。 “对，只是目前无法肯定，究竟是哪种可能。”当麻轻轻颔首，“另外，法术协会的介入，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仲矢这个姓氏可不多见，根据我的调查，飞泷神社曾有一位高级神官也是这个姓。我想这该不是巧合才对。这个案子，有可能是牵扯到了法术协会的内部纠纷了。”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了。”一之濑摇头无奈道，“一般来说，神职人员的任免都是由法术协会一手管理的，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好吧。”听到如此回答，当麻只得合起本子，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绿荫。确实不该问一之濑，他心里这么说道。上游政策下有对策。一之濑的话，若有心查，肯定能查到，但是这傢伙根本就是抱着闲玩休假的心态去的和歌山，怎能指望他认真办事呢?其他的问题，也不用提了，还是等下去和歌山警局再咨询吧。 不过，人生总是充满意外…… 夕阳西下，当两人提着行囊快步走向坂和线的终点站出站口的时候。 “啊——!!” 蓦然间，一之濑猛地顿住了脚步，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叫，张大的嘴巴半天没能合拢。 只见出站口一个纤瘦的身影。可爱的及肩捲发，浅蓝色大t恤配短短的牛仔热裤是今夏流行的穿着搭配，背上的黑色旅行背包让她看起来学生味十足。那不是枫又是谁呢? “阿一!”不顾一之濑惊骇至极的表情，枫一路小跑过来，“我也来了呢!你觉不觉得惊喜呀?开不开心呀?” “呃……”看看枫花痴般欢天喜地的神情，再看看一旁假装看风景却已偷笑不止的当麻，一之濑只觉得额头上涔涔的冷汗。“我……我记得没告诉你这里……”一之濑奇怪道。 “我自有办法呀。”枫笑眯眯的，亲昵地挽起一之濑的胳膊。她很聪明地没有告诉对方，这是自己大闹警局凶杀课的成果。高宫警官他们被自己缠的头痛欲裂，最后忍无可忍了才把两人的行踪告诉了自己。 “胡……胡闹!”一之濑生气地甩开她的手，“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游山玩水!你什么都不会，跑过来干什么!?”不顾路人纷纷投来的诧异目光，一之濑难得地大起嗓门来。 “那我去游山玩水就是了，不打扰你咯。”枫摆出无敌的可怜相，点缀着几滴呼之即来的眼泪，她委屈道，“你不在东京，人家很无聊的……” 刚听前半句，一之濑还在暗想这傢伙终于懂得体贴人，听到后半段，他就想直接吐血了。 “开什么玩笑!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工作有多危险!?不准在这捣乱，马上给我回去!现在去大坂，你晚上还能回到东京的!快去，我给你买票去!”这么说着，一之濑顺手拉起枫想往售票窗口走去。却不料…… “救命啊——!非礼啊——!有人诱骗少女呀——!”悽厉的呼救声霎时响彻整个出站大厅。 “你……”一之濑脸色铁青地缓缓回头，他的身后，枫一脸灿烂的奸笑。 “阿一啊，警察来了呢!我们要是不配合一下，你是不是会很麻烦啊?”凑到一之濑跟前，枫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女人的反覆无常被她演绎地淋漓尽致。 人不可貌相——一之濑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可怕。无奈地瞪了一眼不远处快要笑翻的当麻，他别无选择，只得投降，硬着头皮配合枫，向匆匆赶来的车站警察解释。 由于枫的意外小插曲，两人到达和歌山县警局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之时。 “这个时候，人都下班了吧?”当麻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暗沉沉的天色下，那栋三层古旧老楼的县警局中只有几点昏黄的灯光透出。 “我刚才电话联繫过了，原本负责这个案件的东川警官正在等我们。”说着，一之濑便率先跨入了警局大门。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4 初见东川警官，当麻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苍老。或许是已到退休年纪了吧，这位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白发苍苍的警官完全没有凶杀课该有的敏捷和锐气，相反的，却是一身迟暮的老人气。 第119页 透过厚厚的眼镜片，东川警官从头到脚地将当麻打量了好几遍。半晌，他才开口。“私家侦探么?这案子交给侦探或许是最合适的。”他的声音沧桑中透着疲惫，似乎是被这个案子折磨已久的样子。 “幸会，我是羽柴当麻。”当麻简要地自我介绍道，“书面资料我已经看过了。不过一之濑说，您知道这个案件更多的内幕。” “是的，”东川警官缓缓点头，说到案件，他的脸色顿时沉重了起来，“这个案件，很多事情都不能记录到档案里……羽柴君，你要知道，警察也不是万能的，有些时候也是不得已……” “东川警官，这些事情，我已经跟他说明过了。”看到东川警官开篇就是大吐苦水的架势，一之濑赶紧出言打断。在他的记忆中，一年前的他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虽没有高宫警官那般的精明能干，却也是个勤奋不可多得的好警官。如今这样，果真是这个案子的缘故么? “抱歉，一之濑君，谢谢总署这么关心这个案子。我想我是老了，见人就想发牢骚……”东川警官无奈地苦笑道，随即看向当麻，“羽柴君，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个案子，我想是破不了的。” “为什么这么说?”当麻疑惑道，他不相信这话是出自这样一个警官之口。是这个案子有什么不寻常的古怪吗?还是说……他的脑中飞快闪过“贿赂”这个词语。 “只是个人感觉罢了。”东川警官慢慢摇头，暗含深意地看了看当麻，“当然，查是一定要查的，否则警署就颜面不保了，这个道理我懂。既然你来了，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这个案子，相信除了我，警察中没有人知道更多了……” “知……知道了!”当麻不由挺直腰杆，方才东川警官的一瞥让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他深信，眼前这个看似垂暮的老者，一定掌握着某些鲜为人知的东西。 “你看到的资料，是经过法术协会过目同意后，才交到东京去的。除了一开始的情况还算相对齐全，其他后续的，已经被隐去很多了。”长嘆一口气，东川警官开始了漫长的叙述。 “就从法术协会插手开始说起吧。那是一之濑君他们离开这里没多少时间的事。那个时候，搜查才刚开始，我们并没有把事情想得多复杂，但是，有人在现场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紧接着，署长立刻口气强硬地命令我们撤消案件，停止所有调查工作。他没有说明任何理由，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理解，也不好接受。毕竟这案子已经上了市报的头版，并且引起了全市轰动。想撤案的话，该怎么对群众和媒体报社解释呢?这可不是个好解决的问题，于是，事情一直僵持着。直到几天后，法术协会的人终于出面了……” “请问，所谓奇怪的东西是什么?”看到对方毫无解释的意思，只管往下说，当麻赶紧打断问道。 “这个……”东川警官犹豫了一下，转身从厚厚的资料册中翻出一张照片，“就是这东西。我们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但是法术协会的人很紧张，说什么也要收走……” “这是!?”看到照片，当麻当场呆掉了。那是掉落在地上的，两张小小的白色人形纸片。或许，如果没有法术协会的横插一脚，这可以被理所当然地理解成小孩子的剪纸，但是现在…… “难道是……式神……?”当麻的语气，就象水里泡过般悠忽不确定。 “法术协会的人一口咬定，这是式神的符咒，而仲矢一家的死，则是式神下的毒手。”说到这里，东川警官神情怪异地缓缓摇头，“我们做警察的可都是无神论者，怎可能相信这种荒唐的说法。当场就有人跳出来反驳，但是没用……那两张小纸片，还是被硬生生抢走了。” “抢走……”当麻不禁语结。竟能从警局公然抢走证物，看样子，和歌山县法术协会的势力远比想像的要大得多。“对了，关于死者的身份……”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想必这个地方，不满法术协会横行的该是大有人在了，应该会有人偷偷查过吧。 “死者的身份……这也是我必须要说的一点。”东川警官一颔首，继续说道，“局里有人查了，这家的男主人仲矢尚彦，由于与三年前从飞泷神社悄悄离开的某位神官同名。但是，神职人员的职务任免、人事调动什么的，都由当地法术协会一手承揽，这些资料是不会流落到民间的，甚至连警察也不可能知道。于是，虽然很不情愿，我们还是联繫了法术协会，请求证实这件事情，结果……果不出所料，被断然拒绝了。眼看着线索就这么断了，我的同事很不甘心，便带着死者的照片，悄悄跑到那智山飞泷神社。起初，神社上下的人都不愿搭理他，但是几天后，禁不住他的苦苦纠缠，终于有一个小和尚悄悄证实了这件事。死者和那名神官，确实是同一个人。” “这样是吗……”当麻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这个结果并不出乎他的预料，但是他没想到，竟会是这样曲折的过程。 “我看，这个仲矢尚彦，多半是藏着什么秘密了。”思索了半晌，当麻只能得出这个大家都想得到的结论。他摇了摇头，线索还是不够。但是一边的东川警官却已慢慢站起身来。 第120页 “我知道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其他的，只能靠你们年轻人自己去查了。”重重一声嘆息，他开始收拾起散落一桌的资料。 见谈话已告一段落，当麻和一之濑只得告辞离开。 “当麻……你真的相信吗?那个什么式神杀人……”回旅馆的路上，一之濑犹豫地拉住当麻。作为接受现代科学教育的他，对这套神神道道的东西本能地感到无法接受。 “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吧。神灵之说向来飘渺，信则有，不信则无。”一反常态，当麻看都没看一之濑，开口就这么个冷淡懒散的回答。 “当麻，你怎么了?”没料到对方是这种态度，一之濑不由一怔，“难道你没有兴趣调查?” “先回去吧，枫小姐该等急了。”避而不答一之濑的问题，当麻的脚步越来越快。不一会，就来到了一早预定着的“深町旅店”。 “呼……”一进房间，当麻便长长出了口气。原先散漫冷淡的神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工作中特有的、炯炯有神的锐利目光。 “我们刚才，很可能被跟踪了。” 仅仅这么一句平淡简短的话，便足以让一之濑惊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什么!?怎么可能?我们才刚到和歌山……难道是凶手，还是法术协会……”一之濑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记得，刚才我们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当麻静静说道。 “确实……那又怎样?”一之濑不懂他的意思。 “我看到了一只乌鸦。”当麻蜻蜓点水似的说了这么一句。 “不可能，晚上怎会有鸟出没……”一之濑的第一反应是毫不犹豫地摇头，但随即他立刻想到了隐藏其后的潜台词，“难道，你是说……?” “说不定，它现在就在外面呢。”悄悄示意一之濑少安毋躁，当麻轻轻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啊——!到底是和歌山啊，晚上的空气就是好，东京简直没得比……一之濑!我说，我们就在这度个假，玩几天……也不错吧?” “呃……或许吧……”一之濑敷衍着答道，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窗外的两点微光吸引住了。 映射着远处的些微灯光，隐约可见轮廓的树影中，赫然立着一只神采奕奕的鸟，那两点幽绿的微光正是它的眼睛。 一之濑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记得很清楚，中学课本就教过，除了涉禽类的海鸟是依据潮汐节律睡觉，其余所有鸟类都是日落而息的。 那只鸟……难道真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吗? 剎那间，无声的恐惧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5 东京，新宿三丁目，朝香与名雪的住处。虽然有些老旧，但这是个远离街道的住宅小区，非休息日的下午，安静的能听到微风拂过，树叶沙沙的摩擦声。 三春梓靠坐在沙发上，手中端着一只成色上佳的青灰色陶瓷杯，裊裊的茶香似乎勾起了她的回忆。这是不知道谁送给自己丈夫的，朝香的父亲是在官厅身居要职的人，他收到的礼物自然不会是格调太差的。三春梓不懂这些，但是女儿爱喝茶，于是前两年，她就随手将这杯子给了她。那时候的朝香，一眼认出这是着名的有田烧而雀跃不已。然而，时隔两年…… 杯子还是光彩可鑑的漂亮，品茶的人却心思全无。 三春梓用力吸了口气，略带苦涩的茶香味，仿佛自己此刻难以言明的心境。她抬头慢慢看向女儿。 朝香小心翼翼地坐在对面。母亲严肃的眼神让她有点忐忑不安。她知道，对于当麻那样的职业，母亲应该多少会有些不满意，但没想到竟是这么严重的地步。以后……朝香有点不敢想像。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母亲淡淡问道，但在朝香听来，那却是某个很不好的预兆。 “3月底，我实习的时候。”朝香底着头，有些底气不足地答道。 “差不多半年……”轻轻一点头，三春梓沉吟道，“羽柴君，他父母是做什么的?” “这个……”朝香一怔，“他父亲是京都大学的教授，母亲是国际记者。” “这样吗?”三春梓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微的错愕，随即皱眉道，“那他的家境应该很好才对，又是早稻田的毕业生，做什么不好干吗做侦探?他不是在骗你吧。” “妈……没这回事。”听到母亲如此怀疑，朝香本能地为当麻反驳了一句，但是看着三春梓幽幽的眼神，她又觉得不忍。挣扎良久，她一咬牙，将依光的故事大略告诉了母亲。 然而，本以为母亲会释怀，没想到她看向自己的眼光竟渐渐变得悲悯。 “若是真的，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女孩……这样，你也觉得无所谓吗?”说着，她沉重地嘆了口气。女儿的倔强，她当然非常清楚，这问题的答案，不用说也已明了…… “我……”朝香为难地咬紧下嘴唇，她不是不想回答，但是这个答案註定会让母亲失望。她不由后悔自己的大嘴巴，但是为时已晚了。 第121页 “你还年轻，才刚毕业，有些事情没必要那么着急。你以前没谈过男朋友……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不是想的那么简单。”慢慢瞟了一眼朝香暗含异议的眼神，三春梓加重语气道，“我是为了你好才说这些的。你在青森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很自觉。我相信，这次你也不会让我失望。” 听到这句话，朝香猛的一阵心酸，几乎要哭出来。若说自己是个固执的人，那妈妈绝对是更顽固的，她当然不会害自己，但是当麻……她突然觉得，未来遥不可及。 身在和歌山的当麻并不知道这么多。工作状态十足的他，从不会分心去想其他无关的东西。促使他这会给朝香打电话，是因为一之濑被枫拖走卿卿我我去了，没人和自己讨论案情。不过电话一接通他才发现，没有参与进来的朝香，其实也没什么意见可发表的。 “那个……你什么时候过来?”憋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出这么一句。 “我可能不过去了。”听到这个回答，当麻不由一怔。 “怎么了?你妈妈她……”没等当麻把话说完，耳边就传来一声轻微的嘆息声。 “吃饭了吗?” “恩。” “那就早点休息吧。” “知……知道了。”错愕中，这通冷淡得不象话的电话被草草挂断了。当麻自然不知道，此刻的朝香，正被三春梓用何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注视着，但是，他大概能想像到，女友态度反常的原因。 耸耸肩，他转身准备回房，却看到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一之濑和枫。不知说到什么，两人都是一脸的笑意。一之濑这傢伙，已经不知不觉接受火野枫了么?当麻很想上去戏弄他一番，然而想起电话中朝香的冷淡，却顿觉意兴阑珊，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唉……!”一声嘆息，他悄悄地离开了。回头想想这个案子，或许朝香不来反而更好。 法术……暗自念叨着这个名词，当麻的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惧怕。 学生时代，作为民俗爱好者，他曾拜访过一些此道中人。也确实由此见识到了一些玄妙之事。虽没有宗教信仰，但他从不是坚定的唯物论拥护者。 当麻坚信，科学无法解释的玄异现象，是真实存在的，就象尚未被发现的外太空众多星球。式神，这个几乎是日本家喻户晓的着名操偶术，并非空穴来风的文学杜撰。虽然不知道确切的信息，但是许多文献资料都有记载，式神是为术者执行一切任务而存在的，从做家务到杀人，什么都会做…… 若是一之濑，肯定是毫不犹豫地斥责一句“荒唐!”，但是当麻却不会这样果断决绝。 不管怎样，这是个脱离常识的案子。仰望着天花板，他突然觉得烦躁。该怎么查呢?如果真是法术，那就算找到证据，难道法庭会认一堆纸符?开玩笑!再说了，一之濑是不可能接受这种思想的，更别说把它当成一个方案去调查了。那么…… “阴阳术?当麻你发烧了吗?”被硬生生地拽过来，却听了一番鬼神之谈。一之濑惊地瞪大眼睛，几乎要伸手去摸当麻的额头，这反应果然在当麻的预料之中。“你是侦探!我是警察!我们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案子只可能是人干的!什么阴阳术，你别胡思乱想那种骗小孩的东西!” “破案讲究证据。若没有确凿的证明，那阴阳术未尝不是一种可能。为什么不能当作一个思路去加以求证呢?”当麻一板一眼的说辞，直接将一之濑气地顿在椅子上。 “当麻，你该不会是，想把阴阳术……当成调查的方向?”愣了半天，一之濑怀疑地开口道。此次查案，由于特殊的政治原因，必须以当麻为主，自己只能是辅助。本来，对于当麻的办案能力，一之濑是绝对信赖的，可如今…… “不可以吗?”当麻一脸无辜地反问道。理所当然的表情，在对方看来却是执迷不悟的糊涂。 “我……实在无法接受……”一之濑彻底茫然，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羽柴当麻么? 看着一之濑摇晃着脑袋走开，当麻长长吐了一口气，他突然觉得，就这么将计就计地把他赶走也不错。且不论那个隐在暗处的对手实力如何，光是法术协会的坚实后台，也足够己方这边吃不了兜着走了。朝香不来的话，自己一人还少点牵挂负担，但是一之濑身边还带着个甩也甩不掉的枫。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了，想起朝香曾经吃过的苦，当麻暗暗下定决心。 这个案子，当然不会是法术咒杀。 这其实很容易想到。如果真的是法术，那何必要禁止警局查案呢?符纸法器根本不可能被当成证据，法术协会大可以高枕无忧地站一边旁观，全没有抛头露面的必要。只不过，案件本身肯定与法术协会有错综复杂的关联。而这些关联，则正是促使他们插手本案的原因。 倒在床上冥思苦想，当麻却没办法再推测出更多。当时钟的指针悄悄滑过凌晨两点，他终于沉沉睡去了。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6 经过第二天上午的又一番争执，当麻终于成功达到了目的。看着一之濑怒气沖沖地挎着旅行包退房离开，以及出门时枫更加怒气沖沖的凌厉眼神，他摇头苦笑过后，便全副心思投入到工作中了。 第122页 对于初次接触的案件，跑现场是必不可少的功课，哪怕手头已有非常详尽的资料。本来，忌惮着法术协会可能会盯上自己，当麻觉得是不是应该晚上趁着夜色悄悄摸去，但是转念想到昨天晚上的遭遇，他犹豫片刻还是改变了主意。总归逃不出他们的视线，那还不如白天去得了，省得大半夜的象是做贼。这么想着，吃过午饭后，当麻就奔赴现场了。 根据现有掌握的资料，法术协会也不过是严防了刚开始的两三个月，到后面就渐渐足迹稀疏了。现在的话，恐怕早已没人驻守了。站在早已空置的仲矢家门口，当麻飞快地瞥了一圈四周，迅速用万能钥匙打开了大门。 光线不足的玄关，潮闷中迎面扑来一阵晦涩的霉味。眨眨眼睛，当麻渐渐适应了屋内的幽暗。诺大的客厅里，好似颱风过境般凌乱。所有能搬动的家具都被挪离了原来位置。柜子全部被打开了，原本应该整齐收置其中的各种生活小物件翻的散落一地，到处都是。斜在一边的电视机，屏幕被砸碎了。皮制的沙发被划得惨不忍睹，里面的海绵大块大块被拉了出来，就连原本放在沙发上的靠垫也没能逃过毒手，地上撒满了白花花的棉花碎屑。落地窗边上，两个一人高的花架横卧在地板上，根据木质地板上不算微小的裂缝，当时，这两个大物件该是轰然倒下的才对。踩着白瓷和玻璃的大小碎片，当麻缓步向里走去。 饭厅、厨房、卫生间、储藏室……所见之处，竟是一处比一处凌乱。整个一楼，除了小心所有被密闭关好的窗户，以及紧紧拉起的厚重窗帘，就再无一件完整象样的东西了。看到厨房里，被彻底翻过的冰箱，当麻不由疑惑。看着样子，似乎是在找东西?然而，到这里来的人，案法之后，应该就只有警察和法术协会两方……警察当然不可能，那就毫无疑问是后来的法术协会咯? 难道，他们插手到案子里来，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吗?站在通往二楼凶案现场的楼梯上，当麻回头又多看了几眼。 二楼也是同样的景象。衣服杂物等随意丢弃在并不宽敞的走道里，透过密闭的窗户窗帘，微弱的日光下空气中尘土瀰漫。当麻甚至能闻到，从卧室里散发出来的，霉变了的血腥味。 两间卧室里的景象不出乎当麻预料。浸透了血迹的床板床单被掀到地上。衣柜大开，所有的东西都翻到了外面。比外面更加难闻的气味逼地当麻不得不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究竟在找什么呢?当麻的疑问越来越深。应该说，既然是闹到硬要插手警方的办案程序，那就不会是无足轻重的小东西。对，仲矢家一定是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对法术协会来说是必须找到、不可以落到外人手里的，所以才会横插进来。 那么，行凶的又是谁呢? 那两张人形纸符。若没有看错，应该是人形式神的符咒。难道，在案发现场真是有式神存在过? 那是谁的呢?若说是凶手的，为什么要把符咒留在现场?若说是因为无所谓被发现的态度，当麻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对于事后不久法术协会强行收回的做法，他又觉得很说不通…… 那么，换个角度，若这是仲矢的式神。那就应该是对方经过了一场斗法，而仲矢落败，继而被杀，然后法术协会堂而皇之赶走警察，开始地毯式搜索。那两张符纸，可能是凶手在清理现场时遗漏掉的…… 那也不对!既然是很重要的东西，没道理这么简单就把知情人处理掉。难道他们在动手前已经有把握了?但是看四周的情形，分明不象是有头绪的样子。而且…… 当麻只觉得思路有点乱。先不论法术协会最终有没有找到东西，他只能肯定一点：还有很多事情自己不知道。 一年的时间，足够法术协会进行最彻底的搜查，若有什么的话，恐怕早就被找到了吧。这么想着，当麻刚要沉重地嘆一口气，但是随即被空气中浓重的异味呛地一阵反胃。顿了顿，他赶紧离开了这栋毫无生气的房子。 赶紧回去，再做想法吧。掸掸身上的味道，他慢慢往回走去。 然而…… “朝香!?”看到旅店玄关处的一抹浅绿色的连衣裙身影，当麻不由大吃一惊。“你……你不是说不来了吗?”他赶紧跑了过去。 “上午接到枫的电话，我有点不放心，就来了。”仔细端详着当麻的脸，朝香微微一笑道，“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的啊……” “怎么了?”当麻抓抓头发，“枫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你被阴阳术迷了心窍，把她和一之濑赶走了。”轻轻伸手捏了把当麻的脸，朝香顽皮地笑道，“她气呼呼的呢。刚好我有时间，就赶来看看咯。” “他们……”想到事情的原委，当麻的脸色微微一变，“进去再说吧。” 旅店门前，两只鸽子隐在茂密的绿荫中，咕咕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你妈妈怎么样了?”当麻犹豫着开口道。 “她回去了。”轻轻一声嘆息，朝香如此答道。她没有告诉当麻，她是在送母亲到新干线车站的路上接到枫的电话的，于是，心不在焉地送走了母亲，她随即转身就去买票出发，连回去准备一下的功夫都省略了。 第123页 “那个……”看到朝香，当麻几乎条件反射地想到三春梓的冷淡，正犹豫着想开口询问，朝香却轻轻拉着他坐了下来。 “这个以后再说好了，解决案子要紧。”眨着大眼睛，她一如既往地看向当麻。 “是这样的……”当麻定下心神，开始解说案情。重心扑在工作上的他，并没有留意到，微笑着看向自己的朝香，轻轻发出了一声嘆息。 “式……式神?” 听着当麻的叙述，朝香也几乎不相信这一切。“真的有式神杀人吗?”她喃喃自语道。 “不一定，但是现场应该出现过一对人型式神，这个可能性很大。”当麻纠正道。 “我只觉得想不通……”思索良久，朝香低声道，“不管是不是法术杀人，凶手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分尸呢?而且每具尸体的分割都在同样的部位。如果说是法术的话，那几乎可以肯定是法术协会的人下的手吧。不过他们之后又杀回来大肆搜索，那应该可以证明，他们的目的在于隐藏在被害人家里的某样东西，而不是被害人本身……这样想的话，是不是意味着，除了法术协会，还有其他人也盯上了仲矢家?”她疑惑地看向当麻，不过当麻脸上的不解更甚于她。 “你相信法术的存在?”他奇怪道。 “有证据证明不存在吗?”朝香的白眼让当麻突然感到很无语，这话明明是昨天自己对一之濑说的。 “当麻，有一个问题你可能忽略了。”思索片刻，朝香认真地看着他道，“事情再发展下去，你很有可能要和整个和歌山法术协会作对!” “我明白。”听到这句话，当麻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朝香，“所以，其实我并不希望你参与进来。”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7 “我知道你的意思，”朝香摇头笑道，“很危险是吧?可是我不会离开的。”说着，她站起身来，轻轻走到当麻跟前。“我……不要离开你，你别赶我走……”张开双手抱住当麻，朝香如此喃喃道。 “餵……”当麻不由愕然。这样的亲密举动不是第一次，不过他知道，朝香不是会在工作的时候撒娇的人，能让她如此控制不住情绪的，恐怕…… “你妈妈那里……是不是不顺利?”看到朝香半天不说话，只是抱着自己发呆，当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我的事情，我不要别人做主!”朝香闷哼了一声，手里却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 “朝香，那个……”当麻为难地开口，但是被朝香一下打断了。 “当麻，你答应过的，不会再把我往外推了!”她抬起头，神情坚决道，“所以，你不可以赶我走!” 当麻只感到脑门里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事情麻烦了吗?对上朝香的眼神，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还是先把案子解决了吧……”愣了半晌，他只说得出这一句话来。 “知道了……”听到这句话，朝香只觉得心头一紧。他在逃避吗?还是想拒绝?原本沉重的心情猛地被推到一个更阴暗的低谷中。悄悄松开环抱着当麻的手，朝香神色黯然地重新坐了下来。 确实不可以再犹豫了，看着当麻分析案件时认真的样子，朝香只觉得百感交集。她早已不是天真的小女孩，深知美好的爱情总是敌不过现实的轻轻一击。可是…… 一心只顾着案子，当麻并没有注意到，朝香正迅速擦掉扑簌掉下来的眼泪。 “笃笃笃……”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会是谁?当麻奇怪地看了一眼朝香，对方的眼中也满是充满防范的不解。难道是一之濑回来了?不会的吧，这傢伙敲门从不是这么有礼貌的。 “你是?”思考间，朝香已经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个子娇小的年轻女子。异常白皙的肌肤令人觉得有种柔弱易碎的感觉，浓眉大眼的娃娃脸看起来清纯可爱，樱唇粉鼻，清汤挂面的浓密乌发柔顺地披到腰际，用一条白色的手帕轻轻束起。一袭长及脚踝的白色衣裙，不带一点装饰，看起来轻盈飘逸。 “请问，羽柴当麻先生住这里吗?”微微颦眉，女子轻声问道。她比朝香矮半个头，略仰起的清澈目光让朝香不由觉得那是个需要关爱的小妹妹。 “他在……请进来吧。”恍惚间，朝香竟忘记了问来人身份。直到她坐定下来，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令当麻大吃一惊。 “冒昧打扰，请见谅。我叫纪星合。”女子拘谨地坐在塌塌米上，垂着脑袋，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正紧张地抓着裙子不放。 “纪星合!?”当麻顿时愣住了，“难道你是和歌山县法术协会的那个……?”他瞪大眼睛，眼前这名看起来内向拘束的小女孩，难道竟是法术界名头响噹噹的那个纪星合? 她来干什么?惊讶过后，这个疑问立刻从当麻心头浮起。 并不了解这些的朝香，自然不知道纪星合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但是，从当麻迅速变化的脸上看出，此人是个非同小可的角色。“纪小姐特地到这里来，应该是有要紧事吧?”稍微往当麻身边靠了靠，朝香淡淡发问道。 第124页 “是这样的……”纪星合轻轻道，“我想恳请羽柴先生，尽早离开和歌山。”她的声音听来柔柔嫩嫩，但其中的焦急恳切却是极其明显的。 “为什么?”当麻讶异道。虽然对方是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女孩，但却是来自法术协会的人，他不得不多几个心眼。 “这个……”纪星合犹豫着正想开口，房门口却再次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咚”的声音一直持续着，似乎是门外的人一点礼数都不懂。 “星合小姐，赶快开门!我知道，您在里面!”隔着门，传来的是又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请不要开门，我……”一听到这个叫喊声，纪星合顿时露出害怕的神情，她想出言阻止朝香，但是话没说完，门已被打开了。 径直走进来的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高瘦的身材，纹丝不乱的盘发，长脸、丹凤眼、眉毛画得极细，一身黑色的职业装让她看来极是精明厉害。“星合小姐，您不能这么做。这会让大家为难的!”径直走到纪星合的面前，她不客气地拉起对方。 “不!是我们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用那种卑鄙的手段对付他们呢?”拗不过对方的力气，纪星合被踉踉跄跄地往门口拉去。 卑鄙的手段?难道法术协会有什么动作了吗?未及多想，当麻一把拦住了两人。“法术协会想怎么对付我们?”他冷冷问道。 “星合小姐真不该多嘴。”中年女子狠狠瞟了她一眼，随即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转头对当麻道，“不是对付，是合作。我们想请羽柴侦探做点事。虽然马上会有人正式提出这个委託，不过，我先说了也是一样的。” “委託?”万没想到会冒出这个说法，当麻顿觉匪夷所思。 “没错，委託你帮我们找点东西。”那女人略略抬起下巴，眼神傲慢地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当麻。 “哼……该不会是找仲矢藏起来的东西吧?”当麻心中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这点。过不出所料，那女人虽没有接话，但眼中微微闪过的惊讶足以说明，当麻的猜测是正确的。“看来，法术协会的效率也不怎么样嘛，一年了也没找到东西。”他刻意用挖苦讽刺的口气说着，企图挑起对方的情绪。 果然，被说中了一般，那女人的神色明显地一紧，不过犹豫片刻，她什么都没有多说。“我想，羽柴先生一定会接受这份委託的。”她把握十足道，脸上嘲讽的笑容反而更浓了，“如果您还在意您朋友的话。” “什么!?”当麻脸色一变，他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扭头一看，朝香也似乎想到了一样。难道是一之濑他们……!? 那女人没有多逗留，趁着两人短暂的失神，她迅速拉着纪星合离开了房间。等到当麻反应过来，她们已经走出了视线。 时间退回到今天上午。 “当麻真是太过分了!朝香来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他才行，替你报仇!”枫撅着嘴，一脸愤慨地缠着一之濑。一路从旅店来到车站，她就没停止过此类话语，刚和朝香电话里抱怨完，她却似乎是越说越来气了。 “好啦好啦!你就不要多想啦……”虽然一之濑也心中愤懑，但是枫早已哌啦哌啦将他想说的都说完了，他反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当麻的策略，只要略一思考就能想到。原来是想赶走我，一之濑不屑地撇撇嘴，他当然也想通了当麻担心的问题。就这么将计就计地离开吗?他觉得很不甘心。按照自己的做法，肯定是毫不犹豫地立马杀回去，可是有必要把枫牵扯进来吗? “阿一啊!我们真的就这么回去吗!?”枫拽着一之濑，不情不愿地蹭进候车室。 看了一眼那个牛皮糖般甩也甩不掉的傢伙，他不由头疼起来。该怎么办呢?哄她先离开，然后自己回去继续查案，这显然是不可能成功的;硬逼她走?恐怕吃亏的还是自己…… 随着车站提示音响起，旅客们陆续开始登车。一之濑摇摇头，只能拉起枫，缓缓走向车厢。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8 空荡荡的车厢里没几个人，除了阳光中不断后退的树影，一切都安静地让人几乎以为静止了。似乎是知道一之濑此刻复杂的心情，枫很乖巧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句话都不说。 悄悄熘回去吗……撇着默不作声的枫，一之濑暗暗盘算着。见惯了她胡闹耍泼，如此文静的样子着实让他有些心里没底。她该不会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了吧?一之濑不禁打了个寒颤。 其实回想起来，他俩认识的时间其实很短暂。由于土井的案子，他被媒体採访过，这起事件也在好几份报纸上被刊登过。据枫的说法，她就是那个时候知道自己的。于是，某次去到她们单位找人的时候，便被负责接待自己的她盯上了。一之濑不止一次嘆息，要是那天把查访任务推给组起其他人，或者在门卫处没留电话号码…… 女朋友么?一之濑有点头疼。自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嘴上说说当然无所谓，但是心里……他自认不如当麻那样已能彻底放下了，自己真正记挂着的还是那个回不来的人。 第125页 或许，该挑个时候跟枫讲清楚吗?一之濑摇摇头，又觉得没有必要。一个专查凶杀案的刑警，遇到的问题危险不会比当麻那样的侦探少，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女孩，说不定过阵子就能感觉到。等新鲜感过了，她就会自动离开了吧。 那么，现在…… “我去一下洗手间。”没等对方回答，一之濑拎起包，往车厢尾部走去。马上就该到站了，得趁机熘。他瞄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枫，似乎成功机率很大……按照他的计划，枫该要过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的事，虽然她很可能会杀回和歌山，但那和自己不同路，找不到自己，估计她也会很快回东京吧。如此，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新家站到了……”随着车子进站停稳，车门一打开，一之濑就箭一般窜了出去。得赶紧往回坐，回到市里去换乘纪势本线去那智山。 回去市里的车上，一之濑作贼般心惊胆战，他就怕背上被冷不防拍了一记，然后一回头，枫扬扬得意地站在自己后面。所幸，一路平安地回到了出发地。没有受到骚扰，一之濑暗自窃喜之余，多少有些不习惯的感觉。不过不管那么多了，手握着下一趟车的票，他匆匆站到安全线前。 如愿以偿地独自踏上旅途，一之濑庆幸过后就认真投入思考了。 同为凶杀课的探员，一之濑敏锐地感到，东川警官的叙述很有避重就轻的嫌疑。既然是认真调查，怎可能只查到死者身份就结束了呢?式神这种东西，对坚信唯物主义的一之濑来说根本不足为信。那么，他絮絮叨叨的讲话中，似乎也只有那智山的飞泷神社这一个线索了。凭着警察的直觉，一之濑相信，那里肯定发生过什么…… 不过，东川警官究竟是没有展开调查呢?还是连谈话内容也被法术协会暗中操控了?一之濑无法判断究竟是哪种可能性。和歌山县法术协会的势力出乎预料的强大，他只求对方别阻挠自己办案就好，当然，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匆匆走出那智站，一之濑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就登上了前往飞泷神社的观光巴士。作为熊野大社的别宫，又有号称日本第一瀑布的那智瀑布作为神社的神体，飞泷神社一直参拜者络绎不绝。这不，车子上的座位已经大半满了，但是排队等着上车的人还是为数不少。 不理会周围的热闹，一之濑低着头开始打盹。一上午的东奔西走，他难免会觉得睏乏，连旁边的位置有人坐过来也没察觉。于是，就在他的瞌睡中，车子渐渐向飞泷神社驶去了…… “阿一，阿一!别睡了，到啦!快起来啦!”睡梦中突然响起枫的声音，吓得一之濑猛地睁开了眼睛。做梦吗?他惊魂未定地抹抹脸，应该不是真的吧。枫，顶多也只能找到和歌山市…… “阿一，你睡糊涂了吗?到站啦，下车啦!”令他害怕的声音再次传来。难道不是做梦?他恐慌地转头，身边，枫正笑颜如花地看着自己。 “你……你……!”一之濑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你怎么在这……?” “跟着你来的咯!”枫阴阴地笑道，“阿一你……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你一起身我就知道你想干嘛了，我一直跟在你后面，不过就是没说罢了。我倒要看看，你想玩什么花样出来。” “你……”一之濑有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感觉。错在自己，太小看她了。“你不做侦探真是可惜。”挂着一脸落败的颓然，他喃喃道。 阳光明媚的午后，飞泷神社游人如织。终于知道甩不脱枫，一之濑只能认命地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这……真是难以想像。”站在青灰色的石质鸟居下，枫有些动容。出于种种考虑，一之濑从未将这个案件的具体情况告诉自己。没接触过刑事案件的她，自然无法想像，这个看似祥和优美的地方，竟可能发生过某些见不得光的凶险事情。“我们该怎么做呢?” “见机行事!” 咬牙蹦出这几个字，一之濑拉起枫，混在游人中往里面走了。 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此时此刻，身在和歌山市的当麻和朝香刚被法术协会威胁了一通，正心急如焚地给自己打电话。 然而与此同时，两部塞在包里的手机却不翼而飞了。这是两人逛完神社到达旅馆的时候才发现的，虽然惊异，但也没办法，人多的地方小偷肯定也多么。暗嘆自己时运不济后，两人也并未太往心里去…… 这，当然不是巧合。 和歌山市内。 “不行啊，他们两个的电话都打不通!”朝香皱着眉头道。 “可能麻烦了……”好友成了要挟自己的筹码，当麻也不由烦躁起来。难道一之濑没有回东京?他被法术协会劫持了吗?单论拳脚功夫，这当然是可能性不大的，但是他身边有人要照顾，而且对手又是不能用常理判断的傢伙…… “我们该怎么办?”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朝香显然也没了主意，只得扭头看向正在发呆的当麻。 “恐怕，只有先跟他们周旋下去了。”半晌，当麻才嘆气道。 “只能这样了吗……”朝香的神色也颇是无奈。法术协会充满威胁的委託，看来是不得不接受下来了。可是，该怎么查呢? 第126页 屋子里还余留着些许裊裊的薰香味，对方才刚走没多久。纪星合走后没一会，马上就来了一大帮人，时间准得就象是算好了的。就象那女人说的那样，他们很强横地要自己去找东西，那件被仲矢隐藏地很好的东西。 那东西…… 当麻不动声色地坐在沙发上，努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他开始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从最初的极力遮掩，到现在找自己这样一个外人帮忙，不能不说这是个态度上的转变，虽然是情势所逼的结果。但是，就算这个案子一直搁置下去，最终受到指责的也不过是警局而已。当麻可不相信，法术协会真会因此有什么损失。那么，难道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吗? 法术协会花了一年都没找到那东西，但是作为知情人的仲矢却被杀了，连同家人一起。这么彻底的做法，就象是不想让人发现秘密一般。难道，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吗?还是说，法术协会内部分裂成了两派?想起劝自己离开的纪星合，当麻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9 晚饭时分，飢肠辘辘的两人却完全没有动筷子的心思。 事情正在向越来越未知的方向发展，当麻不禁忧心忡忡。仍然联繫不上一之濑和枫，摸不清法术协会的办事风格，他只觉得心中没底。虽然决定了要与之周旋到底，但这无疑也给自己和朝香带来了麻烦…… 说是说委託，但是看对方那样颐指气使的态度，分明是要自己白白做事。当然，话说回来，稍微了解了事情内幕后，当麻也知道他们为何如此重视了。 “当麻，我们是不是无法退出了?”朝香一脸凝重地嘆气道。当然，她并不需要回答。“真没想到，会是那种东西……”她喃喃自语道。 当麻无言地轻轻颔首，他也万万没想到，那竟然是一份记录了政界要员内幕交易的名单。根据方才来人的说法，那只是暗箱操作的部分内容。不过，要是一不小心被曝光了，估计和歌山有一大半官员会身败名裂。 难怪他们那么重视，当麻开始慢慢理解了。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不留证据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为了防止阴沟里翻船，留底备份却是必须的。那么，放在一直扮演幕后角色的法术协会那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况且一般人根本想不到那地方。不过话说回来，仲矢作为这些资料的保管人，自然该是极受信任且法术高强的。当麻相信，能为政界料理善后到如此地步的人，绝不可能是徒有虚名的江湖骗子。可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卷着东西偷偷离开飞泷神社来到和歌山市，这明显是背叛了法术协会，也背叛了那群利益相关的政界要员。 为什么呢?除了勒索那些官员以得到巨额钱款，当麻实在想不出仲矢还能得到什么好处。可是，就算他两年来使出浑身解术，对抗法术协会的到处追踪，最终也还是横死了。而且，连带着还害死了妻子孩子。 “真是不值得……”这么感嘆着，当麻赶紧将思路拉回来。当务之急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恐怕，无论这事情能不能办成，我们最终都会很危险……”皱着眉头，朝香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没错，”虽不愿意承认，当麻也只能无奈点头，“情况很不乐观。” “一之濑和枫他们……会不会真的……”想到怎么都联繫不上的好友，朝香的担心不由更添了几分。 “不知道……”思索半晌，当麻失望地摇头。只是电话打不通而已，放在平时，这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两人同时发生这种状况，而且是在这个非常时刻。这令他很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自己这头其实已经危险了…… “等一下，”当麻一把拉住正想回自己房间的朝香，“别回去了，你还是睡这里吧。” “啊?”没反应过来的朝香，顿时脸上飞起红霞。然而处于工作状态下的当麻却根本没有注意到。 “你不觉得，法术协会做得很奇怪吗?”他自顾自地倒出心中的疑虑。等到听完，朝香也不觉脸色微变。 “你的意思是，仲矢的死是第三方势力造成的?”她怔怔道，“会不会是对方得到了名单，于是杀了仲矢灭口呢?” “这个……我想不会。”当麻略一犹豫，轻轻摇头否定了，“仲矢可不是三脚猫的角色，更何况背叛法术协会以及政界逃出来，肯定会做好万全的防护措施。但是那样的死法……很难认为是法术协会以外的人干的。” “也对。”朝香迅速领会了当麻的意思，“不管对方是不是法术协会的人，但是肯定会阻挠我们找那份名单。” “是的。如果我们还不知道要找的是什么，说不定还不会引起对方注意，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当麻停顿了一下，看向朝香道，“对方很有可能在查找过程中就对我们下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低垂着红晕未退的脸，朝香轻轻走到柜子前拉开橱门。“我睡这里吧。”抱着一床被子走到角落里，她轻声这么说道。 第127页 “哦……哦……!”好不容易发表完高见，当麻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朝香背对着自己，跪坐在塌塌米上铺床，他突然有种脸上发烧的感觉。 “什么?” 一之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整齐的白衣红袴，这是遍布神社上下，最常见的神官的装束。可是，这傢伙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一之濑先生，还有火野小姐，主持想请两位去内室谈点事情。”那神官彬彬有礼地如此说道，不过听的人却只觉神经一紧。 被盯上了吗?一之濑奇怪地望了一眼枫，但是从未经历过案件的枫却仍是一付不明所以然的样子，她什么都没察觉到。 “知道了，请带路吧。”一之濑不露声色地迅速答道。他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但是刑警的素养让他在极短的时间里冷静了下来。对方想先发制人么?有意思……这么想着，一之濑的嘴边滑过一丝冷笑。 幽静的内室。 看着小神官恭敬仔细地将门带上后离开，鬚发花白的老主持楠见顺治终于开口说话了。“客套话就不多说了，两位到这里来，想必不是游山玩水这么简单吧?”听起来礼遇的声音，但苍老中却透出些许厉害的味道。 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事情不对了。悄悄拉着一之濑的衣角，枫神情紧张地瞪着楠见。感觉到枫的情绪，一之濑也不由心头一凛。“楠见主持何出此言?”他打哈哈道，“我们不过是普通的游客……” “一之濑先生，你瞒不过我。你上午才刚坐着去往大坂的新干线离开和歌山市，下午就急匆匆地赶到我们这里。”说到这里，楠见顿了顿，摇摇头看向一之濑，“你是为了仲矢的案子吧?” 被跟踪了么?一之濑暗嘆对手心思缜密的同时，也肯定了自己调查方向的正确性。只不过，对手的动作快了些…… “好吧，我确实是为仲矢的案子而来。不知楠见主持可否提供些线索?”眼看什么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一之濑索性摊牌直说了。 “一之濑先生，你知道些什么呢?为什么认为这里有线索?仲矢离开都两年多了。”楠见如此问道。 “警察的直觉罢了，我并没有什么线索。”一之濑的回答很诚实。 “你知道这事情牵扯到多少东西吗?” “警局被牵制住了吧。我不认为，光凭法术协会能做到这个地步，背后撑腰的……不需要明说吧?”他戒备地回望着老主持。诚然，这样公然对抗，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但是自己的目的对方已经明了，若一味隐瞒，反而更容易招来祸事。按照一之濑的性格，他并不畏惧正面交锋，但是枫……他有些歉然地回头看看，她被莫名其妙地卷进来了。 “确实如此……你不觉得自己会很危险吗?”楠见重重一声嘆息。一之濑有些愕然地看到，他脸上浮现出的，是悲哀惋惜的神情。 “我知道危险，但还是好奇事件的真相。”一之濑缓缓回答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可说了。”楠见轻轻点头，露出沉稳的笑意，“方才事态紧急，如行事言语有所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什么!?”一之濑这下可真的愣住的，“您的意思是……?”在他的心里早已认定，楠见是个厉害难缠的对手，但是现在…… “仲矢的事，我也总是耿耿于怀。如果在我有生之年能真相大白，那是我做梦都希望的。”望着窗外的树影，楠见感慨道，“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多不相信法术的存在。但是法术界与政界，确实有着割也割不断的关联。法术不是骗人的装饰品，议会的议员们背后总会有厉害的阴阳师撑腰。不过，我总觉得，这恰恰是日本法术界走下坡路的原因……仲矢是个人才，但是他太热中这种杂事了……”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10 郁郁葱葱的陡峭山壁上，水雾蒸腾的那智瀑布就象古老的绘卷般优美。哗哗的水声中，初秋的夕阳渐渐落到山头，淡金色的光芒斜斜射入安静的内室。 “从古代起，法术界和权力阶层就是分不开的。哪怕是世人所称颂的安倍晴明、芦屋道满，纵使本领再高，若没有强有力的后盾依附，也不过是二流的民间术士。中国有句古话‘学而优则仕’，虽然不是很确切的比喻，但是攀附高层权贵这条路，从古至今都是成为优秀阴阳师的唯一道路。法术协会是二战结束后成立的，本意是为了保护民族传统文化遗产，不过，很快就彻底变味了。”楠见神情沧桑地讲述道，“阴阳术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斩妖除魔、勘定风水、神典祭祀……甚至古代军事策略及情报收集都用得到。这对术者本身有极苛刻的要求。勤于修炼，心无杂念，这都是必要且基础的东西。不过现在……” “楠见主持……”虽然知道不礼貌，但一之濑还是忍不住打断道，“您说的这些……与本案有关吗?” “听我说完吧……”老主持的神情有些疲惫，“现代的法术界，勾心斗角的竞斗远比以前激烈地多。一个优秀的术士并不一定是成功的阴阳师，决定其地位高下的最关键因素，不是术法水平而是人脉关系。” 第128页 “这根本和我们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呢。”突然插话的是一直不出声的枫。 “可以这么说。”楠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现在的法术协会中，此类争斗常常激烈到不择手段的地步，甚至，有时会有术士为之横死。” “横死……”一之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仲矢一家诡异的死相。 “人为财死，这只能说是本性，仲矢也不过是这种争斗的牺牲品罢了。”楠见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悲哀的神色，“他并不是没本事的人，如果静心修炼，一定可以达到更高的境界。但是他不满足于只做飞泷神社的神官，企图得到更多。这些年里，他暗地里做了很多事……我想，他最终离开神社，应该也与这些事有关才对。” 听完楠见的说话，一之濑眉头纠结地沉思了好久。“这么说的话，您似乎不知道仲矢做了些什么?”他奇怪道。 “我跟他并不是很熟……”楠见自嘲般苦笑起来，随即道，“术士就该有术士的清高，我并不主张大家热中这种会妨碍修行的事。如果大家都能屏弃杂念一心专修，或许真有重振日本法术界的那一天……希望一之濑先生能查清楚这件事，也好还我们一个清净。” 夜幕将近的时分，结束了谈话的两人终于回到旅馆。 一直以来都不发话的飞泷神社，今天却主动抖出这么多话，为什么态度会有这么大转变?闷声不坑地扒完晚饭，一之濑的脑子里写满了问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却始终想不出来…… 斟酌良久，他终于决定联繫身在和歌山市的当麻，然而电话打不通。 “当麻和朝香，都是电话通了却没人接……?”疑惑地摇摇头，一之濑随即猜测两人是不是正在跟踪调查什么人，不方便接听。不过，他的自言自语却招来了枫的惊讶眼神。 “朝香?难道她也来了吗?”她不解。 “你太不了解她了!”一之濑撇撇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和歌山市。 整整三天，当麻和朝香泡在仲矢凌乱不堪的家宅里，进行地毯式搜索。然而，除了疲倦和更深一层的疑惑，他们全无收穫。 “果然是没放在家里吗?难到真被别人拿走了?”朝香不由感到有些丧气。 “这个应该不会。”当麻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我想，仲矢很可能把东西放在其他地方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朝香从包里翻出资料来，“仲矢一家在和歌山市深居简出，除了两个孩子上学以及太太每天外出买菜，仲矢本人几乎是不出家门的。这么看来，会不会是他太太?” “唔……”虽然直觉上不太可能，但是当麻不得不承认，这个假设理论上是成立的。根据资料，仲矢的太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这种人，在法术界的矛盾纠纷中处于盲点位置几乎可说是理所当然。若仲矢真的把名单交给太太保管，那也是个不错的障眼法。可是，她也死了。 残忍血腥的灭门让人不由觉得，凶手应该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按照常理，这是最合适的解释，但是对阴阳术略知一二的当麻知道，仲矢本人不会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难道真的是法术咒杀吗?再次想到这个问题，当麻开始觉得不确定。知道法术协会存在两派势力后，这个观点就必须推翻重新思考了。 “我们，一定还遗漏了什么地方。”当麻摇头道。 “飞泷神社……你觉得可能在那里吗?”朝香缓缓看向当麻，“那是仲矢供职多年的地方，他一定对那的一草一木都万分熟悉。如果说他为了预防万一，两年前没把东西带出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是这个意思吧。”想了片刻，当麻轻轻点头，“虽然听起来玄乎，不过也未尝不可能。看样子，我们得跑一趟那智山了。” “你还在犹豫什么吗?”看到当麻嘴上这么说，神情却未见舒展，朝香不由如此问道。 “那个……”当麻抓抓头发，此刻他想到的是纪星合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应该还知道些什么才对，要去找她吗? 听完当麻的疑虑，朝香也不觉踯躅起来。最好还是去问个明白，可是怎么找她?若真的有门派之分的话，恐怕就算跑去法术协会，她也不见得说真话了。约她出来的话，又不知道她的电话。 “你先休息吧，我再仔细想想……”当麻重重一声嘆气。 窗外，沉沉的夜色中传来一声沙哑的猫头鹰叫声。 “羽柴先生，三春小姐，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休息。”随着柔柔的声音，当麻赫然发现，一身素衣的纪星合端坐在屋内。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正想开口发问，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警觉地瞪着她。 “不论最终结果怎样，天愿哥哥一定会对你们下手的。”直视着当麻紧张的目光，纪星合一脸歉然地说道，“如果可以，真希望你们能就此罢手，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为法术界而死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不过，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你们死去了……” 第129页 天愿哥哥?纪天愿吗?当麻回忆着关于这两人的种种传闻。据说他俩是出生于某法术世家的亲兄妹，自小天赋过人，再加上有名师指导，年纪轻轻就有了响亮不凡的名头。不过……听纪星合的话，似乎这兄妹俩之间有罅隙? “杀死仲矢先生的是天愿哥哥。”纪星合平静的一句话却使的当麻大吃一惊。然而无视对方的反应，她自嘲般苦笑道，“我这么说，并不是要与哥哥作对。他……我不忍心看着他继续错下去。如果可以，请你们阻止他吧。” “飞泷神社……你们终于决定去那里了吗。请务必小心，眼前的危险……”说着，纪星合缓缓站起身来，轻飘飘地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看到对方要离开，当麻急着想上前阻拦，然而双脚却象灌了铅一般沉重。 “餵……等一下啊!” 当麻猛地睁开眼睛——做梦!?缩回伸向前方的手，他摇摇脑袋支着身子坐起来。什么时候睡着的?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才深夜12点多。 “当麻……”屋子另一端传来朝香的声音。“我……我刚做了个奇怪的梦。”她的神情看起来茫然不可思议，“我梦到了星合小姐……”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11 坐在前往那智山的班车上，当麻反反覆覆回想着昨天晚上那个不可思议的梦境。 同一个时候，他和朝香梦到了同一个的人，说着同样的话，做了一模一样的事……这就是法术吗?他暗嘆着玄学的神秘不可解。这样的话，那应该就是纪星合本人的意思吧。凶手是她的哥哥纪天愿吗?她似乎是专程来告诉这件事的。可是，等于没说。这么玄妙的事是不可能当成证据的，就算自己相信。 找到指证纪天愿的罪证吗?当麻心里有些没底，听纪星合的话，似乎此去飞泷神社危险重重。难道那东西真在那里不成? 还有一点。当麻一直搁心的是，一之濑和枫的电话始终没有打通。一之濑再怎么大大咧咧，毕竟是个警察，当麻不认为他会回到东京了也不向自己报平安，更何况他是硬被自己挤走的，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不回头关心这个案件……一定是出事了。 当麻重重一声嘆息，虽没有确切证据，但是他大概能猜到，一之濑多半是去了飞泷神社。枫怎么会跟着一起去的，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一定在那里遇到了麻烦，以至于至今联繫不上。 一滩难趟的浑水……当麻皱着眉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朝香。他突然有种冲动，别管什么法术协会和那份该死的名单，只管带着朝香远走高飞得了，逃到法术界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不过显然不可能，当麻无奈地暗自摇头，仲矢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鑑。 “话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朝香有些疲倦地问道，“当麻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呢?你一开始就该知道的，牵扯到法术界的事，很不好处理呢。” “这个……”突然被提到这个问题，当麻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顿了顿，却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是为了那栋别墅。 “朝香，如果我不做侦探了，你说好不好呢?”拉过身边人的手，他轻声问道。 “啊?”没想到当麻竟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朝香不觉一愣，但是想起母亲的种种反应，她又不禁莞尔。 “傻瓜，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别打退堂鼓了哦!”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是一丝掩不住的笑容，“先把这个案子解决掉了吧。” “知道了……”沉默片刻，当麻给出了一个模稜两可的回答。在他的心中，一个不同于往常的想法已渐渐成型…… “一之濑他们，会不会就在飞泷神社?”看作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田野，朝香不无忧虑地问道。 “十之八九。”当麻神色严肃地点点头，“当日东川警官的说话中，除了和歌山市之外，唯一有价值的线索也就那里了。”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处境恐怕很被动了……”朝香微微嘆气道。 “没错。对方只怕是挖好了陷阱等我们去跳了……”当麻颓然地抹着脸道。那个被纪星合说成杀人凶手的纪天愿，他究竟是不是杀死仲矢一家的人?这个问题，恐怕最快捷的解决方法就是站在他面前直接问他。不过，若真的一对一这么问，当麻不觉得他会说谎，但他却担心另一件事…… 三天的时间，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班车上的两人，并不知道，此刻的飞泷神社已不是三日前一之濑和枫到达时的那样了。 依旧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景色优美的山涧绿林，哗哗的瀑布声中，远道而来的各方游人热情虔诚地祭拜祈祷着。不过，神社内部，狭小的内室中却是完全两样的景象。 阴暗的内室里，五、六名身穿传统白面狩衣的阴阳师分立在各个角落，正高深莫测地盯着屋子中央的人，木然到连一丝神色变化都没有。静静的水声中，一之濑只觉得后背上泛起了一层冷汗。 “阿一，那个……”由于害怕，枫紧紧贴在一之濑身边，她想悄悄开口问些问题，但是过于安静的氛围让她反倒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顿了顿，她知趣地选择了闭嘴。一之濑则象是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一把将她护到了身后。 第130页 “到底想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别忘了这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小心我到时候告你们啊。”对上众人轻蔑嘲讽的目光，一之濑率毫不示弱地开口了。不过他这句话换来的却是对方忍俊不禁的轻笑声。 “这种大话，也得你们回得去才好说呀。”上首那个名为纪天愿的阴阳师颇为不屑地开口了。那是个身形极其瘦削的年轻男子。异常白皙的肤色中隐隐泛着青气，细长的眼睛微微吊起的，儒雅淡定的神色中暗含凌厉的气势。 “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不想让我们回去了?”一之濑暗自心惊。自己一行来这里查案的事，估计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了。虽然还不清楚案件的更多内幕，但接触多了社会的阴暗面，一之濑很清楚，自己正在追查的案件肯定牵扯到了很多复杂的人事关系。看着对方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是掉进了陷阱，但是…… 楠见主持神秘失踪，而自己和枫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这是铁板铮铮的事实。于是，那天刚到达旅馆没多久，两人就被半强迫地带回了神社，一直软禁至今…… “若一之濑先生肯放了主持，我们也一定不为难两位。”对方森森笑道，“否则的话，你们就只能屈就一下了……” “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们没有绑架主持!”一之濑刻意装出按捺不住的急噪。他当然知道，这是对方牵制自己行动的手段，但是关了两天都没动静，今天突然大张旗鼓……难道有什么变故?他悄悄打量着纪天愿，细细的眼睛里不时精光闪烁，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当麻来了吗?他猜测道。算算时间，确实也该来了，如果在和歌山市发现不了什么的话。这样一来，原来是想以自己再去制约当麻他们吗?想到这一层，一之濑顿时心中一突。他想起自己和枫不翼而飞的两部手机，以及打电话时怎么都联繫不到人……这一切难道都是算计好的吗?当麻应该也试过给自己电话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情况不对。 “你们的朋友马上就要到了，一之濑先生，你觉得他们是在乎你们的性命更多一点呢?还是会只顾着查案?”眼望着窗外，纪天愿悠悠地如此问道。 “那是你们太小看他了。”一之濑不动声色道。对方终于起杀心了吗?感受到身后枫的轻微颤抖，他重重握住了她的手。 “说起来，我忘了谢谢两位帮忙……若没有你们，羽柴当麻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为我卖命。听说，他曾帮东京总署办过好几个大案。或许还真能帮我这个忙。”纪天愿轻声冷笑道，“有意思了……” 错觉吗?被软禁的两人，分明看到，纪天愿的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笑意。看样子，危险的不是我们，而是当麻和朝香。 一之濑不觉握紧了拳头。 “仲矢一家是你杀的吗?”他沉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纪天愿不觉微微一怔，不过随即恢复了自负的微笑。“没错，是我。”他挑衅似的看着一之濑惊怒的神情，“我就是你们千方百计要寻找的那个凶手。如何，你能找到证据逮捕我吗?” 见鬼，难道还真有法术杀人吗?看到凶手这么嚣张，正义感强烈的一之濑恨得牙痒痒，但是目前显然不是发作的时候。他只能握紧拳头忍耐再忍耐。“楠见主持……也是你们的藉口吗?为了拖住我们，是吧?”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12 “当麻……”朝香担忧地看着身边的人。自从班车上短暂的交流后，一路上他就一直沉着脸什么话都没有。 他究竟在想什么?不会真的因为妈妈的态度，就想放弃侦探这个职业了吧?虽然在接到这个案子之前，朝香曾私下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但真到了当麻亲口说出来的地步，她还是觉得惊讶。 然而，现在绝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案子还没有解决……茫然环视着这个热闹的神社，朝香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看都不象是藏东西的地方…… 当麻的微微一颤没能逃过她的敏锐的感觉。 “怎么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朝香惊异地看到，不远处，拜殿一边的某条小径上站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绿色的树荫下，他身着比一般神官更为正式的、白面紫里的狩衣，深紫色的锦纹下袴，显得尤为儒雅古典。但是，望定了自己这边的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不合周遭氛围的森然。“那是……?”轻轻抓住当麻的衣角，朝香本能地感到了害怕。 “别怕，走吧。”安慰似的如此说道，当麻拉起朝香径直走了过去。“初次见面，想必阁下就是纪天愿吧?”站到那人面前，他淡淡开口道。 “羽柴侦探果然好眼力。”纪天愿轻轻一挑眉，嘴边浮起一抹恻恻的笑意，“不愧是警局寄予厚望的人，这事情还真得仰仗您来收拾了。” “那么……不知道和歌山法术协会头号交椅的纪天愿先生，打算怎么收拾我们呢?”不理会对方阴阳怪气的说话，当麻直接就将问题带入最核心的部分。 “能想到这些，羽柴侦探果然冷静。”话虽这么说，纪天愿脸上戏嚯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第131页 “客套话就免说了吧。”当麻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是朝香明显感到，那只拉住自己的手正微微颤抖着加大了力度。她的心里猛地一揪。 仿佛要平静心绪一般，当麻缓缓做了个深呼吸，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很清楚，在这场交谈中，自己势必是处于下风的。对方半抬举半威胁的话，已将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 然而犹豫片刻，他还是开口了。“如果我们就此放弃这个案件呢?你们法术界是否能放过我们?”明知道没希望，他还是认真地问道。 朝香骇然地看着他，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放弃?这话竟然是从当麻嘴里说出来的?她自然知道这案子凶险异常，但她更了解的是，当麻绝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为什么……难道，他是认真的吗? 果然，诚恳的话语并没有换回他所想的。“你知道那不可能。”纪天愿用嘲讽的语气回答道，“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我明白了。”当麻的回答冰冷到了极点。 “稍后我会派人带领两位参观这里。等你们熟悉之后，还望尽早开工，别让大家等太久了。”当纪天愿转身向神社深处走去时，不冷不热的声音又飘了回来。 “你真的要扔掉这个案子?”令人紧张的傢伙终于走开了，朝香连忙拉过当麻来问话。 “其实，你妈妈做得很正确。可惜，你现在没办法退出了……”当麻无奈地重重嘆息道。 “当麻……”朝香突然有点哽咽。 “这次，我真不知道能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就我一个人的话，当然无所谓，可是……”抬头仰望着繁茂的古树，当麻深呼吸再深呼吸，“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不会的。我相信当麻一定会圆满解决这个案件。我们大家，都会安全回去的。我一直这么相信的!”抓紧当麻的手，朝香坚定地如此说道。清澈的目光直视当麻，仿佛在给他打气。 嗒嗒的木屐声由远而近，一个笑容可鞠的小神官来到两人面前。 “打起精神来。该做的事总归要做的，我们先进去看看吧。”拉起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当麻，朝香跟着小神官的步伐就想走。 “等……等一下!”当麻反手拉过朝香，“有句话我想对你说。” 没等朝香反应过来，当麻已经迅速凑到她的耳边，蜻蜓点水般说完了要说的话。 “走吧……”抬起头，没有半分犹豫，当麻拉起突然发呆的朝香往里走去。 山穷水尽……了吗?一路参观神社，朝香安静地回想着方才那一幕。她也是个聪明人，虽然一下有些难以接受，但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其中道理了。然而她的心里象是狠狠刺伤般感到疼痛。当麻，你没把握了吗…… 细细地一圈逛下来，就在两人脚疼疲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星合小姐?”望着不远处走廊下的白色裙影，朝香不觉一愣，快步上前道，“你怎么来了?” “我……楠见主持失踪了。我有点不放心，所以来看看……”纪星合浅浅地低下头道。 “这……这样吗?”想起刚才走在路上，本着纪天愿的意思，小神官也说起了这件事。“对了，昨天……”本想说说那个神秘的梦，但是对上纪星合似有若无的轻笑，朝香又突然觉得话到嘴边说不出口。这个象邻家妹妹般的清纯小女孩，似乎有种让人打从心底喜欢的感觉，然而她的来历背景又让朝香觉得神秘不可捉摸。 “对不起，我本不想把两位牵扯进来。”漆黑的眸间滑过一丝明显的歉意，纪星合轻轻欠身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当麻接口问道，“不知纪小姐有没有看到我的两个朋友。他们应该也在这里。” “是，”听到这个问题，纪星合不禁皱起眉头，“我见到过他们。楠见主持失踪后，天愿哥哥把他们当成犯人关起来了。” “那……他们现在应该一切都好吧?”当麻淡淡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随着对方轻轻的点头，当麻终于稍微宽下了心。 “他们怎么可以……”没等朝香把话说完，当麻就打断了她。 “谢谢纪小姐的消息，我们先去神社里看看情况，稍后见。”说着，他拉起朝香，转身走了开去。 “谢我吗……我可没做什么呢……”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纪星合的脸上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落寞。 随着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热闹的那智山很快恢复了应有的祥和宁静。晚风习习的山林中，归巢鸟儿的清脆鸣声此起彼伏。晚霞的光辉洒落在瀑布上，氤氲出绚烂流转的七色虹光。沐浴在柔和的山蔼中，传统格局的神社尽显出平安时代特有的沧桑和古典美感。这是优美到几乎可以入画的景致。然而，此刻的两人都没有心情欣赏。 “当麻，主持失踪应该和这案子有关吧?”朝香忧虑地问道。 “很有可能。”当麻眉头紧缩地转身进入后院。 作为主持和神官们管理神社日常事务的地方，这里是禁止游客进入的。当神社商业化、神职人员职业化后，似乎只有依势神宫那样的地方，还凤毛麟角地保留着全部的古俗传统;而这里，当麻的视线略过眼前的一排敞开的衣柜，那里面挂着小神官们的工作服。早已不要求神官必须住在神社，所以入夜后，除了主持和几个大神官住神社边的别院外，其他人都各有各的去处。就连横死的仲矢，也不例外。 第132页 推门走进旁边一个小房间，当麻缓缓环视了一圈。这个10来平米、铺着瓷砖地板的空间虽然简陋，却也没有想像的那么古板。一人高的书柜中放满了各色古典类书籍，窗前的书桌上甚至还放了一台电脑。 这是个休息室，而且是仲矢生前最爱呆的地方。 难道在书柜里?朝香疑惑地看向那百来本厚重的书籍。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13 最后一点闪耀的光芒消失在远山的尽头。残留在天际的一抹殷红，似乎预示了今夜的不太平…… “怎么回事?”才一进别院，当麻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人怎么那么多?而且，都是一脸慌张…… 朝香拉过一个行色匆匆的小神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是应该下班离开了吗?” “出事了……”看到是法术协会特别关照的人，小神官稍微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有人下毒，纪先生被……被……” “什……什么?”两人顿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就……“你说的，难道……”悄悄比划了一个手势，朝香的声音有些发颤。 小神官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地轻轻摁下头，继而颓然地又回到忙碌的行列中。 怎么会这样?听到别院正厅里隐约传来的嘈杂声，朝香突然有种天地倒转过来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哑然地拉了拉当麻。 “进去看看再说。”当麻的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但是英气的眉宇却拧地愈发紧锁了。 正厅里一片杂乱。 递毛巾的、端水的、拿东西的……神官们忙得团团乱转。从他们淌着汗水的脸上，分明可以看到的是，和常人一般无二的惊慌失措。而被他们围在中央的，就是这次突发事件的中心人物纪天愿，以及正在做紧急处理的一之濑。 当麻清楚地看到，纪天愿双目紧闭地从上首蒲团上瘫倒下来，原本算不得红润的脸色已是苍白得全无生气，嘴角淌出一线触目惊心的红，还嗒滴氲到洁白的衣服上……他的身边，塌塌米上是个翻倒的茶杯，尚未干涸的水渍甚至还冒着些许热气。 “一之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为好友的平安松一口气，当麻赶紧跑了过去。 “有人下毒。”一之濑头也不回地指指那个碎掉的茶杯，“他……已经没救了。” 怎么会……短暂的错愕过后，当麻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着上首矮几上，竹制托盘里的三个杯子，和碎掉的那个一样。若说有外人潜入这个地势偏僻的别院，对着上首那个茶杯投了毒。这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是…… “报警了吗?”他拉过身边的人问道。 一个戴眼镜的小神官忙不迭地点头答道：“刚打过电话。不过这里山路不好走，天黑后容易出事故，所以警察说明天早上才能来。” 真是无懈可击的回答。这肯定是算准好的了……应该确实是这样吧?有意无意地扫视着众人，当麻的视线最终落在剩下的那三个茶杯上。 很明显是内部的人下的毒，这个并不团结的法术协会，凶手一定就在这些人中间。 结束了检查工作，一之濑缓缓站起身来，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大家先散了吧，不要再聚在案法现场了。不过，为了案件本身着想，今天在场的各位都不能离开这个别院。”意思就是，这十几二十个人得毫无选择窝在仅有的几个小房间里过上一晚了。虽然这是为主持、大神官，以及到访贵客等准备的清净小院，但是人多了也一样不会舒适。当麻注意到，有些人脸上微微露出不快的神色，但是作为作为此刻唯一的警察，一之濑音量不大的话语却有着不同一般的震慑力。嚅了嚅嘴角，众人也只得慢慢往格子门处挪去。 “这里房间不多，看样子我们三个得挤一间了。”纪星合略带歉意地看着门口的朝香和枫。清冷的日光灯下，她的表情并未见几分悲伤，苍白的脸上，如水般的沉静让朝香觉得有点难以捉摸。 “纪小姐，请稍等一下。”犹豫了一下，当麻还是叫住了纪星合，“令兄的事情，我们很抱歉……” “不用这么说，”直视着当麻的双眼，纪星合淡淡答道，“哥哥他……或许迟早会这样吧，我并不觉得惊讶。” “你似乎一点都不悲伤?”当麻不解。 “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纪星合淡淡的笑容中终于瀰漫出一股苦涩的味道，“羽柴侦探，我想，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毒死哥哥的应该是楠见主持了……” “哦?”闻言，四人均是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你也该看到了，法术协会……其实内部很复杂的。”自爆家丑总是让人脸上无光，纪星合低着头忸怩了一阵后，轻轻咬牙道，“哥哥和楠见主持……他们相当和不来。楠见主持主张清修，不喜欢过多接触和干涉政界。不过哥哥很热中这些东西。他们两个以前也吵过好几次，到现在基本就是势同水火了……” 第133页 对于纪星合的话，接触过楠见主持的一之濑和枫是感触更深的。一边是主张静修、自命清高的法术界元老人物，另一边是天资聪颖本事非凡、却热中凡俗私慾的后起之秀……这该是代表着法术协会两大派别的中流砥柱了吧?若说这两人终于发展到一方杀死另一方，还真不能不说是个悲哀的结局。可是…… “楠见主持不是失踪了吗?”这下论到一之濑疑惑了。 “其实，我刚才见到他了……”纪星合轻轻皱起眉头道，“我在厨房见到了他。当时厨房的人刚好都走开了，一个人也没有。我进去叫了他一声，但是他很惊慌地马上跑开了……我想回来告诉大家的，可是还没等到说，哥哥就……”说到这个，她悄悄一声嘆息，刚抬起些的头又垂了下去。 “这样说来……楠见主持应该还在这里吧?”一之濑摸着下巴推断道，不过当麻没有接话。站在门口，他仔仔细细地扫视着已空无一人的现场。冷冷的青白色日光灯下，平躺着的尸体;屋内左右分开放置的另外两张矮几，已被推得横七竖八了;塌塌米上散落着两个同款式的的茶杯，那和死者用的茶杯，以及另外闲置着的三个杯子是一模一样的;几乎没有被茶水氤湿的桌面，则意味着那两杯水是有人喝掉了的。 定定地看着那三个茶杯，当麻开口了。“大家喝的都是一样的水，但是出事的只有纪天愿一人。那么，真正被下毒的应该是杯子。”说到这里，他指了指死者身边的那摊碎片，“倒茶的是谁?” “是……是我。”纪星合怯怯地接口道。 “唔……”当麻想了想，继续道，“我想，毒应该是在你斟茶以前就下好了的，这套杯子有什么人可以接触到?” “这个……似乎没什么特别限制，谁都可以动……”实在想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纪星合有点难过地低下头。 “知道了，辛苦你了。纪小姐还是先去休息吧。”当麻轻轻点头，淡然结束了短暂的问话。 “当麻……!”拉过同伴，一之濑悄悄道，“下毒的人根本就是她啊!你怎么……”而走到门口的朝香，回头望来的也是同样充满疑惑的眼神。 “我知道。”当麻的嘴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那份名单，我找到了。” “什么名单……”不清楚事情的内幕，一之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呵呵……没什么。”他不知道吗?那也好……“事情就快要结束了。明天早上，你就带着枫回东京去。我和朝香收拾完残局后也会马上回去的。”背对着一之濑，当麻如此说道。 “我是警察啊!干什么要我先回去?”一之濑不满道，“不行，我要留下。让枫和朝香先走好了。” “枫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朝香一个人先走绝对危险。”当麻摇头否决道，“况且，叫你先回去也不是没事……” “怎……怎么?”一之濑不解地看着当麻。这傢伙话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不过那越来越浓的笑意，分明是他有把握的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 “tornaindietroecontrorele-mail” 说完，没等一之濑有所反应，当麻便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搞什么嘛……”轻轻一声嘆息，一之濑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就地坐了下来，“都不跟我一起看着现场么……”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14 万籁俱静的深夜，如水的月光平静地洒在那智山的原始丛林中。这片被列入世界遗产的景致，月色下的瀑布，山壁陡峭、银练如飞，清洌的哗哗声盖过了偶尔响起的、轻微的猫头鹰叫声。敬业的一之濑坚持留守现场直到第二天早上那智山警察局来人。于是，当麻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夜色中，凝望瀑布…… 他并不是不想去帮忙，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月近中天，已是午夜一点多了…… 随着细碎的木屐声从背后传来，该来的终于来了。然而…… “您是……”轻轻回过头，当麻却意外看到了一张鬚发花白的苍老面孔。刚才在正厅没见过这个人……“楠见主持吗?”顿了顿，当麻如此问道。 对方微微一颔首。“真是后生可畏。”他感慨地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多的当麻，“我想，是时候我该退后了……” “楠见主持找我有事吗?”当麻定定地看着老者。他应该已经失踪三天了，可是从他身张却看不出那样的痕迹。 “杀死纪天愿的，是我。”楠见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然而，当麻的反应却并不象他设想的那样惊讶。 “不可能的。”他摇头道，“凶手是……” “真正的凶手是你，星合小姐。” 正厅里，突然响起朝香的声音。 “胡……胡说!”回过头来的纪星合，一脸惊怒地撅起嘴巴，“羽柴侦探不是说了吗?凶手是楠见主持，你怎么可以怀疑我呢?” 第134页 “你是当时斟茶并端给在场各位的人，只有你能控制谁拿哪个杯子。这就是比什么都有力的证据。”朝香毫不犹豫地答道，“这是个很容易想到的问题，当麻怎可能没有想到……” “不……真的不是我……”纪星合委屈地低下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只是……只是来看看。这个杯子……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害死了我哥哥……” “这是凶杀案的重要证物，怎能让你随便触摸?”一之濑紧张地将套在塑胶袋里的杯子挪到稍远处。方才，就在自己恹恹欲睡的时候，一身素衣的纪星合轻飘飘地走了进来，开口就说想看看这个杯子。正在犹豫该用什么藉口赶走她的时候，朝香又出现了…… “星合小姐何必紧张地非要半夜来看呢，要不要我来猜一下?”挑了挑眉毛，朝香冷冷地看着她，“是不是这个杯子上，只有纪天愿一个人的指纹?如果是这样的话，检查结果会对你很不利呢。不过如果现在就沾上你的指纹，那到明天上午鑑定的时候，法医也不判断不了是哪个覆盖在哪个之上了……当然，一般情况下，如果你和你哥哥的指纹都出现的话，谁来会想到哪个先哪个后呢。” “你这么说太过分了……我……你真的认定是我了么?”纪星合无助地回头看向一之濑。 “朝香小姐，现在还没有证据……”一之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后道。 “明天上午组指纹鑑定的时候，法医会很惊讶地发现，杯子上只有纪天愿一人的指纹，没有你纪星合的，也没有楠见主持的，我说的对么?星合小姐。”纪星合眼底，一丝极其轻微的惊慌并没有逃过朝香的锐利目光。就是她了…… “你有点多此一举呢。”朝香慢里慢条道，“如果真的是主持下的毒，那找不到他的指纹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连你的也找不到，那就很奇怪了。当然，你的心态我很了解，为了将自己置于怀疑的盲点，肯定什么证据都不留是最好的。你究竟是在手指上抹了东西，还是通过刻意轻轻转动杯子来消抹指纹，这得看鑑定结果了。” “这，这个……”面对这段严谨的推理，纪星合几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好久，才弱弱道了一句：“你还没有任何证据，凭什么说我……” “证据吗?明天就会出来了。”朝香意有所指地笑道，“星合小姐不会连我们都想杀吧?” “你……!”一直弱气的纪星合，眼里终于露出了凶光。 “为了你们一直在找的东西，纪小姐还是冷静点的好。”门口，蓦然传来当麻清朗的声音。 “胡扯!”纪星合怒道，“你们还真当我小孩子吗?我们找了两年都没发现，你们一来就找到了吗?怎么可能!?” “确实是这样的，我看到了……” 随着另一个身影出现在当麻身后，纪星合瞪大眼睛惊讶道：“楠见主持，你怎么……” “羽柴侦探确实找到了，不过……”老主持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忧虑，“在电脑里。” “什么?”纪星合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点其实不难想到，”当麻轻轻摇头，开始解释道，“纸质资料的话绝不可能被藏在这个神社，因为比仲矢熟悉这里的大有人在，随时可能被人翻到;藏在和歌山市的住处也不太可能，法术协会随时可能发现他的行踪，然后找上门去。于是，他颠覆了一般人的思路……他一离开始就想到了，按照法术协会的做法，这件事只可能是界内的上层才知道的，而你们这样处于法术协会上层的术士，通常都会保持刻意不多接触现代化东西的习惯，要想精通电脑，那只有处于中下层的僱佣合同制以及实习、临时打工性质的小职员才有可能……仲矢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电脑吗?仲矢他自己也不见得多精通。”纪星合冷冷驳道。这是显而易见的疑问，但是被彻底拆穿后的她根本不会再好声好气地提问。 “并不是多高深的技术。只是在程序安装盘里设了个隐藏文件夹并且加密了，你们要找的那份名单，就藏在那里。仲矢把东西转成了电子文档。这些东西，想到就很简单了……”当麻耸耸肩膀，一脸轻松的表情仿佛是说这件事轻而易举，“当然，这可能不是仲矢一人的想法。有人给他出主意也说不定，比方说他的太太，不过这不是重点。” 纪星合一言不发地瞥着他。褪去天真小女孩的伪装，真实的她，可怕的神情让人不由感到毛骨悚然。青白的灯光下，一身轻飘飘的素白衣裙看来活象个女鬼…… “我记得，委託你找资料的是我们法术协会。”她森然道，“怎么?羽柴侦探想要挟我吗?” “我们不会拿自己的性命赌博。”轻轻拉过走到身边的朝香，当麻摇头道，“我们只要求，法术界从此不对我们下手。” “哼……凭什么?”纪星合一声冷笑，“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我为什么要让你们活着?” 第135页 “你若杀死我们，这份资料就会公开散布到社会上去。如果纪小姐不希望这种尴尬局面变成真的，那就不要太过为难我们。”毫不畏惧对手的强势，当麻回答地铿锵有力。然而早已冷汗淋漓的手心却暴露了他并无太大把握的内心，朝香不由更增添了几分担忧。 “哦?”随着纪星合缓缓扫过的锐利目光，大家顿时感到一股冰冷的杀意。“你这是在威胁我……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们吗?我现在就可以动手哦。大不了，明天早上警察来了，再多收几具尸体罢了。”她轻轻笑道。 “你都想好了是吧。”当麻悄悄嘆息一声，“也难怪，法术协会的案子，警局本来就是过过场装个样子而已。更何况你有了替死鬼。”他转头看向身边，楠见主持一脸沉静，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楠见主持也是看不惯哥哥的功利薰心。他经常说，术士就该有术士的清高。过多地与外界接触会令我们分心。但是哥哥他……确实有点太不务正业了，所以，楠见主持会选择帮助我。”纪星合有恃无恐地笑道。 当麻并不是不懂的她的意思。这两个关系不和的亲兄妹，代表的就是法术协会的明争暗斗的两大帮派。当纪天愿得势的时候，纪星合就想尽办法想将他拉下台来。她是什么动机?这就无从窥探了，但是如此心思缜密又下手狠绝的人，恐怕其动机也不会多高尚。楠见主持……多半是个被利用的棋子。 “如果只是要我不杀你们，倒也未尝不可。”眉毛往上一挑，纪星合明媚的笑容中暗带上了一分邪气，“你们还有其他条件吗?”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15 “于是，你们就这么回来了?那案子不是没解决吗?”听着风尘僕僕的两人说完这段经历，枫有点无动于衷的话象是当头泼来的一盆冷水。 “小姐，你告诉我该怎么解决才完美?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朝香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傢伙什么都好，但就是太妖孽了点。 “那么，果然是那个什么主持的，被当作凶手抓走了，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一之濑有些唏嘘地望向窗外。当麻和朝香，这两个正义感如此强烈的人，竟也能接受这个结局……“真是出乎想像。”他不满地感嘆道。 “说起真正的凶手，其实杀死仲矢的该是纪天愿才对。不过我没什么证据，纯粹是从性格角度的判断。”当麻疲惫地抚着脸庞，“根据我们的接触，纪天愿做事比较张扬急噪。案发当日，很可能是他只身前往仲矢的住宅进行逼问，但是没有成功。他一怒之下就痛下杀手。后来，法术协会硬插进去，其实并不是怕他的恶行被揭穿，而是害怕那份名单被无意中搜出来坏了大事。” “这样么……”虽然是合情合理的推断，但是一之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才到**却嘎然落幕了。事情异常快速利落的收尾，让他在如坠五里云烟的同时，又觉得很不真实。这种感觉，好象不小心生吞了一只苍蝇的憋屈感。“你怎么想到去查电脑的?”他缓了很久才想到这个问题。 “我在他的住处看到有电脑书，于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本想只说这些，不过一之濑明显不服气的样子，当麻咂咂嘴只得详细道来，“书是在主卧室找到的，所以基本排除两个孩子的可能性。另外，那是一本电脑中级教程。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看这样的书难免让人觉得奇怪，于是我认定那是仲矢的书。所以……结果你就知道咯。” “他竟然没藏在自己家的电脑里吗?”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另一个问题又浮了上来。 “有肯定是有的。不过很不巧，他家唯一一台电脑被砸得很彻底，我没办法从那上面得到任何资料。”当麻双手一摊道，“我想，背叛法术协会的下场，仲矢该是一早就想到了的，他肯定会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留下备份。于是就想到了飞泷神社。事实也证明，我的猜测很正确。” “那样的话……主持的失踪也不过是自编自导的咯?”一之濑撇撇嘴道，那神情仿佛在说有够无聊。 “恩，恐怕是为了最后能替纪星合顶罪吧。顺便也为软禁你们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同时还能以此牵制我们的行动。”当麻有些动容，“真是厉害的一招。如果不是最后找到那张王牌，估计我们也回不来了……” “你还说!平白无故地突然冒一句义大利语出来，我要是反应不过来，那不是全完了吗?”一之濑笑着一拳打在当麻肩膀上。 “少来这一套!在学校的时候，你的义大利语选修可是排名第一的。”当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挤兑道，“不就是提醒你回来了查看邮箱么?要是听不出来，谁信啊!”真正的理由，当然是因为怕被无所不在的监视走露了风声，不过对于这个满脑子只相信所谓科学的傢伙，没必要实话实说了呢。 “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纪星合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犹豫良久，朝香道出了心中的担忧。由于环境特殊，在飞泷神社处理善后时，她没和当麻交流太多;等到逃难似的离开那里，登上返回东京的火车后，几天来的疲劳就象井喷一样爆发出来，顾不上防范什么，她一路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东京。 第136页 “应该不会了。”轻轻抚着朝香的头发，当麻用肯定的语气宽慰道。 “可是，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我担心的是……”看过仲矢一家横死的照片，朝香对法术界残忍狠辣的做法很是齿冷。虽然离开之时，当麻与纪星合达成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君子协定，但是做惯幕后工作的法术界人士，更何况纪星合那样城府深的人，会怎样对待这个口头协议呢?这个问题不得不认真考虑。 “我想，她不会做那么愚蠢的事。”当麻很有把握道，“如果她敢动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就把资料卖给各大媒体报社去。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全军覆没了，一之濑的单位邮箱里还有备份。警局的电子系统是每月定期清理一次，那份名单也一定会被发现，从而将问题暴露到檯面上……” “我们……不会真的全都被杀了吧?”朝香不由打了个冷颤。看似清纯的纪星合，竟能不露声色地谋杀亲哥哥，她很难有信心自己将来一定是安全的。抬头看看对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枫也是同样惊惶不定的神情。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四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当麻紧紧攥住朝香的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好。诚然，工于心计的纪星合不会做讨不到好处的事，所以，虽然只是迫于无奈，但只要自己这边安于平淡，不与她起任何纠葛，从此平安无事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不过，这不是问题重点…… 他突然感到了自责。难道，未来的日子都要小心翼翼地度过吗?不管最终能得到什么，他都有种不值得的感觉。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朝香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轻轻一声嘆息却无疑触动了当麻的某根敏感神经。微微蹙起眉头，他的脸上渐渐泛起疲惫的神色。 “既然你们安全回来了，那我也放心了。”一之濑笑呵呵地打破沉默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说着，他不等回应，拉起枫大大咧咧地往门口走去。 “枫还真是坚强，这么大的事居然能坚持下来了。”朝香没话找话地感嘆着，她没有想到的是，此刻的楼下，那两人正在进行一场严肃的谈话。 楼下。 “阿一，你怎么了?”枫伸手在一之濑面前晃了晃。这傢伙，刚才还好好的，一进电梯就整个脸突然沉了下来。“不是说去吃晚饭吗?去哪里啊?”枫挽起他的胳膊，撒娇般问道。 “枫……”一之濑轻轻抽出被挽住的手臂，象是做出重大决定般严肃道，“你也看到了，我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时不时就会被卷进危险中。我是无所谓的，也没有考虑过换工作什么的，不过你……你应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不要!”枫倔强地抬起头，嗔怒的眼中隐约闪过一丝伤心，“阿一，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不……我的意思是……”没想到对方拒绝地斩钉截铁，一之濑突然觉得词穷，然而他还是不放弃地继续道：“你总归希望过上安稳的生活吧……难不成你想以后一直担惊受怕?跟我在一起的话，就算再怎样，难免会受到牵连，就象这次，差点连命也没有了……你难道不害怕吗?” “不会啊……”再明显不过的意思了，不过枫紧咬着下嘴唇，依旧拒绝了一之濑的提议。 “你不要闹了!”一之濑不禁感到不耐烦。女人不讲道理的时候果然比任何凶手都可怕。“你还年轻，才大学毕业，长得也不难看……以后总会找到更好的，何必跟着我受罪呢!你以为自己是猫有九条命吗?!万一哪天我没看着，你被卖了也不知道!”一个激动，他的说话开始难听起来了。 “阿一……你果然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呢。”枫轻轻嘆了口气，明艷的神情悄悄黯淡了下来，“你……你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呢?” “呃……”突然被戳到这个敏感问题，一之濑当场呆掉。 “看你的反应，我应该没有想错了。”枫一声冷哼。 “不是的……那个……我……”看到如此陌生的枫，一之濑下意识的反应有点象偷情被抓的男人。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然而枫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别小看女人的第六感，我一早就猜到了。”她紧紧环抱住一之濑，“我很在意，相当在意!但是我不要就这样离开，坚决不!别忘了，是你亲口答应做我男朋友的，你以为你能赶走我吗?” “好吧好吧，我收回……我怕了你了……”领教过她的厉害，一之濑绝不敢再与之唱反调了。“你别在大街上嚷嚷啊。餵……人家在看啊……!”他汗颜地提醒那个越来越激动的傢伙，“啊……你怎么打人?很疼啊……” “阿一，你记着!”无视男友的白旗，枫拽着他的衣服，命令般道，“只能我甩你，不准你甩我!” “知……知道啦!”简直是不平等条约嘛，但是一之濑却没感到不平，相反的却是些许安心的感觉。“走啦，赶快去吃饭啦……”拉起还想继续嚷嚷的枫，一之濑轻快地走向路口。 第137页 第十一章 ，人为财死，后记 深夜，当麻支着手臂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晚风带来一丝冰凉的冷意，他一摸身上，全是粘粘的细汗。深呼吸再深呼吸，当麻用这方法尽量平息自己的心情。他感到很累，不过，方才发生的一切，让他不由感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吸引力。那种魅力，让他兴奋到连睡觉都忘记的。呃……好吧，其实才午夜12点多，按照当麻的作息时间，此刻距离睡觉还有至少两小时。 他愣愣地扭头，床前的木地板上扔了一地凌乱的衣服。当然，在今年春天以前，这是卧室里每天必然的景象，不过自从认识朝香以后……今天是这半年来的第一次。 朝香……当麻的脸上有点发热。不久前的某个晚上，就在这个房间里，他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拒绝了她。不过，实在无法拒绝第二次……当麻不知道这算不算为自己找理由开脱什么。他想起，朝香不同往日的妩媚，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的朝香。异常主动，却又异常温柔，明眸中流动着妖娆的诱人神色，她的双手轻轻绕过自己脖子，绵长而无声的亲吻堵住了一切多余的问话。 为什么朝香会如此主动?这个问题只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泯灭在迅速升腾起来的情绪中……不可否认，其实自己也想。朝香的主动撩拨起他一直隐忍的欲求。很难说谁比谁更主动，当麻脸颊发烧地想起刚才的事，自己急不可耐地脱掉朝香的衣服，然后……当理智重新回复的时候，那不知道该不该的事已然发生了。 “当麻，你怎么不说话?”枕边传来轻柔温软的话语。 当麻有些不习惯地将头转向另一边。沉沉的灯光中，朝香侧过头微笑着看定了自己。松松裹起的浅蓝色大被单，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娇红的脸颊，她的眼中闪烁着星星般欢喜的神采。 “不……没什么。”脸一红，当麻赶紧挪开视线。这个样子的朝香，她这样的神情，竟对自己有致命的诱惑力。 “你害羞了吗?”伸手拉了拉当麻，朝香咯咯笑了起来。 “不是的……我……”每一个细微的身体碰触都会加深当麻脸红的程度，不过他还是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定定地看着朝香。 “我要娶你!”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啊?”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朝香一下愣住了，不过旋即开心地笑道，“你这个，算是求婚吗?” “恩。”当麻无比认真地点头。 “不要，一点都不浪漫。”朝香撅起嘴，脸上止不住地泛起红晕。 “浪漫……”当麻不由开始头疼，他对这种东西最没概念。 “笨蛋!求婚难道不要一个浪漫的环境吗?我怎么可以随便就答应你呢?”朝香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不过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个……”对少女情怀彻底外行的当麻，憋了半天才想到了办法，“那你要怎样的浪漫?详细点说给我听吧。”不论如何，不耻下问总是有效的办法。 “我最喜欢漫樱花盛开的季节。在晴空万里的午后，穿着最漂亮的大振袖和服去赏花……恩，我要粉色樱花图案的，浅紫色的也可以。然后……然后，当麻你要在樱花树下向我求婚哦，那样我就答应你哦。”亏得了解，她不至于对他的不解风情较真生气。轻轻靠在当麻的身上，朝香仰望着天花板，描绘起心中的梦想。 “那要等到明年了?你等得及吗?”轻轻搂住有点花痴的朝香，当麻提醒着期中的时间差。 “有什么等不及的……”朝香满脸羞涩地低下头。然而没等当麻再说话，她已经拉过了他的胳膊。“那句话……你再说一遍好不好?”她撒娇道。 “什……什么话?”当麻汗颜，他有点跟不上朝香跳跃的思维。 “‘我爱你’啊，再说一遍啦!”坐起身来，朝香满脸期待地看着当麻，浑然不觉身上的被单已经滑落下来。 当麻的脸噌地又烧了起来，赶紧抓起被单帮朝香裹上。“不要了吧，那是……那个时候情况特殊嘛……”想到自己唯一一次表白，他顿觉不好意思。 “可是我想听啊。”朝香眨着大眼睛，故作天真地歪着头看向当麻。他的想法，她当然是知道的。那个凶险的关头，他没有办法把握全局，甚至没办法保证大家能平安回来，那天的话，那句飞快的“我爱你”，与其说是表白，更象是某种意义上的的诀别……不过，不管当时怎样，风平浪静后仔细回味，那句轻轻的话语中，有一种旖旎绚烂的韵味。 “朝香，认真听我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当麻渐渐恢复了往日沉静的样子，“我想了很久，还是不做侦探的好。以后……我们过点平淡安稳的日子吧。” “好啊好啊!”听到这句话，朝香顿时笑颜如星，“我们搬到台东区的别墅去住吧。恩……去公司上班压力好大的，人际关系也复杂，我想开个小店，简单点的就可以。当麻的话……你这么喜欢睡懒觉，一般公司才不会要你呢，不如去做点自由职业什么的吧……不过你适合什么职业呢……你可以试试看去做模特吧，不过娱乐圈好复杂的……”说着说着朝香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到当麻的眼中，期待中还带着一丝别样的思绪。 第138页 “对不起……我……我又只顾着自己了。”朝香红着脸挪开视线道，“当麻有什么想法呢?不做侦探的话，你有什么计划呢?” “只顾着自己的人是我。”当麻带着歉意说道，“你想开什么店呢?” “恩……开书店好不好呢?这样的话，你以后想看什么书都可以便宜买来了，省了一大笔开销哦。店就开在台东区的闹市里好了，这样离住的地方也近一些。不过，似乎房租会很贵，成本会高很多了……”朝香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我们……似乎没有那么多钱呢。”她怏怏地垂下头，“要不，跟父母要吧?” “别这么说，会有办法的。”诸多现实问题扑面而来，当麻似乎也低落了下来。他不象朝香想的那样遥远。他首先想到的，是对自己并无好感的三春梓。那是个很传统的母亲，非到自己真的放弃了侦探这个职业，重新找到稳定体面的工作，并置办好结婚用的房产等……她绝不会心甘情愿地把女儿嫁给自己。 然而自己还没有那么多钱。父母……那两个不知道说陌生还是熟悉的人，当麻开不了这个口，还是得靠自己动脑筋吧。 脸深深埋到朝香的头发中，当麻觉得有点无从思考。未来……或许真的很美好，但是讲究实事求是的自己，却从未如此肆无忌惮地构思过。因为那一系列极其现实的问题，不是光动动脑筋就可以解决的。不知道该说是茫然还是畏惧，见过朝香的妈妈后，他便有点不敢奢望未来…… “朝香，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抱紧眼前的人，当麻嘆气道。 何尝不知道当麻的不痛快，朝香轻轻地环抱住他。她有点不忍心，但是这个局面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应该说，是一手策划的。母亲的冷淡让她看到了未来的不确定。就象所有沉迷爱情的女子一样，她心烦意乱了很长时间，她知道自己很依赖这个男人，但是对他的想法却没把握。这种情况下，上床自然不是上策，但是朝香无论如何想要赌一把。而今，真实地摸到了他的想法，欣慰之余，她开始心疼。 “当麻，你还记得……青森的药师山吗?”靠在当麻的肩膀上，朝香柔声说道，“你知道的，我是在被你救过后才恢复了记忆……不过……不过，穿着阿唯的和服照镜子的时候，我心里想到的人……是你呢。”说到这里，朝香只觉得脸上滚滚的发烫。 “这……”当麻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不要问我喜欢你什么，我真的说不清。我只知道，全世界只有一个当麻，你是独一无二的。我……不管怎样，都喜欢你……”加重手里的力度，朝香紧紧抱住当麻，仿佛害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终于抑制不住的眼泪汹涌而出。 “餵……你不要哭啊!”感受到一边肩膀迅速地冰凉下去，当麻突然慌了神。他最没辙的就是朝香在他面前哭。来不及再管那些烦人的问题，他赶紧拉过人帮她擦眼泪。 “对不起……我……”当麻笨拙地想道歉，但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对的是我呢……说这么多干吗。你这个大笨蛋，才不会想得那么遥远……”小鸡啄米般亲吻着当麻的脸庞，朝香泪颜未干的脸上又泛起一丝明朗，“该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当麻怔怔地看着朝香，她清亮的眼眸，似乎看透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等着你娶我哦!”她绯红的脸上露出雨过天晴般开心的笑容。 很多年以后，当麻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时，总会唏嘘着，他知道了什么叫责任。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拯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主，他能做到的，就是珍惜和保护身边的人，那些爱自己的、以及自己爱着的人……仅此而已。 月色溶溶，寂静的深夜里，某个小小的窗口，透着窗帘，隐隐可以看到一对缠绵热吻中的情侣…… 番外三——初出茅庐，1 初秋的夜晚，早稻田大学中央图书馆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宽敞明亮的馆内，一个个求知若渴的身影徘徊在书架前，安静地翻阅着资料书籍。这个收藏了无数珍贵古籍资料的书香圣地，即将在这份平静中送走这一天，然而…… 靠着图书馆的古籍管理办公室里，此刻正进行着一场极其龌龊的交谈。 “石川老师，你说，如果您的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有什么反应呢?”一名学生模样的长发女孩咯咯笑着说道，虽然称呼对方老师，但言语中却未见得有多尊重，反倒是很有蔑视的戏嚯。 被称为“石川老师”的中年人，则是满头大汗，一脸苦恼的样子。“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他低声抗议道，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女子仰起头，青白的日光灯下，她甜美姣好的面容看起来白得有些透明。“谁不知道，石川老师是出了名的财主呀?”她掩着嘴浅笑道，“我不过是要100万而已。难道，老师您的前途家庭，不值这个数吗?” 第139页 “你……”石川恨恨地看着对方，半晌说不出话来。 “既然老师捨不得，那就没办法咯。”看他没有反应，女子便轻轻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我很期待，您太太的反应。” “不，你不能这样做!”脑门一热，石川愤然拍桌，将人硬生生拽了回来…… 我……我这是在干什么!? 短短几分钟后，等到石川清醒过来，他愕然发现，自己正使足了劲，掐在已毫无反抗力的对方的脖子上。 死了吗?他壮着胆子，伸手去探女子的鼻息…… “石川老师，你在吗?”随着敲门声，虚掩的办公室大门被轻轻推开。来人是研究生院一年级的学生，历史专业的羽柴当麻。按照学生会的推荐预订，这个有活电脑之称的天才，是来办公室帮助整理古籍资料分类的。不过，看这个样子，今天显然是无法进行了。 “石川老师，这是……!?”看到眼前这骇人的一幕，我们的天才惊地书本掉了一地，“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身后当麻的说话声，石川心中猛地一惊。尸体就这么横卧在长椅上，他自己甚至还没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过来。该怎么办……他的心里一片空白。 “我……我也不知道……”石川艰难地开口了，听起来惊慌失措到有些颤抖的声音，却意外地符合这个场景，“我……刚来，刚开门就……就看到……” “先报警吧……”从未有过这种经历，当麻此刻也已是脸色煞白了。他没有多想，赶紧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怎……怎么会这样……”当麻皱着眉头，看着为数众多的警察进进出出这个平日里几乎鲜有人知道的小管理室，他们知不知道，这里很多文献资料都是千金难求的真迹孤本?“警察先生，虽然这里发生了命案，但是地方特殊，这个办公室有很多历史文献的真本，请不要随意随意碰触!”他神情不悦地提醒着一些动作有些粗暴的警员。 “你是……?”正戴着白手套，检查尸体状况的警察回过头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当麻。 “我是历史专业的羽柴当麻。”他稍稍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警察先生，烦请提醒一下您的同事，这里……” “知道了。”对方微微一笑，随手拉过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看到那人小跑到书架处嘱咐过后，大家的动作都有所缓和，他不禁稍微展颜。 “那么，你是报案人羽柴当麻，你是凶案第一发现人石川平光。”检查完尸体，看着法医将之抬走后，这名摸约40来岁的警察径直走到当麻和石川的面前，“我是本案的负责人小町，可否请两位谈谈情况?呃……就从石川老师开始吧，你发现现场的时候是怎样的?” “这个……”可以的话，石川是坚决不愿意再回忆当时的情况，然而心虚的他，一对上小町锐利的目光，就在气势上完全落了下风。“当时是这样的……”他擦擦额头的冷汗，扶了扶厚重的眼镜，努力将心头的恐慌演示成惊魂未定的样子，“今天晚上8点，羽柴同学要来办公室帮我整理资料。我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办公室，但是一打开门，就看到……看到了那个场景……” “你的意思是，一开门，尸体就倒在那里了?” “是……是的。” 小町略微瞟了瞟那张刚搬走尸体的长椅，思索片刻后，转向看起来相对更为镇定的当麻：“羽柴同学，你看到了什么呢?” “我来得比石川老师晚，”当麻轻轻摇头答道，“我只看到，老师半蹲在尸体前面。其他……我也没注意到什么。” “哦?”一听当麻的话，小町突然眼睛一亮，“石川老师蹲在尸体前面?难道是……想看看对方是否还活着?” “是……是的。”石川强自镇定下来，轻轻点点头，顺着他们的说法接了下去，“我一开始以为有人睡在这里了，结果走近一看，发现好象没有呼吸，再探了探鼻息……” “这样啊……”小町若有所思地盯着石川看了好几秒钟，才将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话说，我还是第一次来早稻田大学，中央图书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漂亮。”他轻轻感嘆道，“不过，怎么古籍管理办公室这么不起眼呢?还所有窗户都要拉窗帘，採光不好。还得常年开空调……” “那是为了保护古籍真本。阳光直射是严格禁止的，空气的温度和湿度也必须严格控制。这个办公室就是为了这些要求专门设置的。”当麻解释道，“况且，这个办公室本身也不对外开放，没必要搞什么门面。” 闻言，小町略带惊讶地回过头来。“羽柴同学，你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吗?”他慢慢问道。 “不敢说熟悉，我只是经常到这里来帮忙。”当麻诚实地回答。 “哦……”小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问道，“两位认识死者吗?” 第140页 番外三——初出茅庐，2 石川小心翼翼地站在一边，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方才被突如其来地问到死者身份，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将不应有的紧张表露到脸上。问话已经结束了，可是那个叫小町的警察却没让自己离开。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当麻，他也是一脸疑惑地被留在了现场。 镇定、镇定!他不断这样对自己说，但是打从心底里冒出的恐惧，却象是寒冰柜里的丝丝冷气，让他禁不住地微微打了个冷颤。 “石川老师，”当麻丝毫没留意石川的异常，他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办公室有几把钥匙?” “两把，怎么……?”突然听到这句冷静的问话，石川刚刚伪装出来的镇定几乎又要崩溃，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刚才我看了一下，警察们似乎没有从现场发现钥匙。我在想，死者是怎么进到办公室里面来的呢?”虽然是问话，但是当麻望定了石川的眼神却让对方一个激灵。 “这个……应该是备用钥匙吧?”石川心虚地抹了抹额头，“我这有一把，还有一把是放在图书馆的管理室做备用的。”他突然想起，从前和那女人偷情的时候，她曾主动跑去管理室借钥匙，自顾自地开门进来……“可能是对方拿备用钥匙开门的;也可能是借了备用钥匙，然后自己偷偷做了一把一模一样的……”这么说着，他开始觉得这是个可以自圆其说的理论。 然而当麻还是没有展颜。“老师的意思是说，凶手和死者用自己打造的钥匙进到办公室来，然后凶手杀了死者，拿着钥匙反锁着门离开了现场……所以现场才没看到钥匙，是吗?”看到石川忙不迭地点头，他眉头一皱接着道，“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办公室杀人呢?使用这个办公室的只有石川老师一个人……这样一来，反而让人觉得您和这案子脱不了干系。” “我……怎么可能……!”石川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错觉吗?他感到当麻看着自己的神情有点似笑非笑，象是在调侃自己一般。“我怎么可能杀了加奈……”他不由得有点怒了。 “原来老师认识死者。”当麻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眼神，不过他随即转过身去结束了谈话。小町警官锐利的目光正盯准了这边。方才的说话声有点大，他应该是听到了。 “你的观察能力很不错，现场确实没发现钥匙。你们刚才的说话，我也听见了……”先对着当麻说完这些，他继而转头朝向脸色青白的石川平光。 “那个死去的女孩，原来叫加奈，”小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石川老师方便跟我说点什么么?” “我……我……”这不分明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么?石川郁闷到想哭，明明是想诬陷给当麻，怎么会……?“我不是有意的啊，小町警官……我确实认识她，可是……一开门就看到死人，我……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赶紧逃……我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你千万相信我啊……”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石川开始庆幸自己脑筋转得快。 “知道了知道了。”不耐烦地打断了石川的激动，小町继续刚才的问题，“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坂井加奈……”石川十分不愿意地回答道。他垂着头，做好心理准备被详细咨询。然而事实证明他并不懂得犯罪心理学，小町的下一个问题直接穿透了他刚铸起的心理防线。 “你和坂井加奈……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吧?”小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没有，绝对没有!”石川赶紧否认。 “知道了，其他我们自己查就是了。”看都不看向他，小町就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警官，这个……?”当麻狐疑地转头，方才他先喊住石川，却不想被小町拉住了。什么意思?放走老师就留下自己吗?难道他觉得自己是凶手?第一次经历命案，就算是智慧的当麻，此刻也难免有些不冷静了。 “你别打草惊蛇了。”仿佛是看出了当麻的想法，小町笑着拍拍他肩膀，“只有找到证据，才算是真正破案。” “您的意思是……?”当麻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小町会说这个。“您也认为，凶手是……?”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钥匙持有者，有最大的嫌疑。”小町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过备用钥匙也得查。” “呃……对。”当麻点头道。他愣愣地看着小町拉过几个警员，窃窃地吩咐了些什么后，那群警员就匆匆跑了出去。 “小町警官，我不认为有人拿着备用钥匙去复制备份。”犹豫良久，当麻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我也不这么认为。”小町回答道，“且不说那些小说里的东西在现实中发生的概率比较小，光是沖准备了备份钥匙这一点来看，凶手也该是有预谋的，那怎么不找个更方便的场所呢?就算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有人来，那也该知道这是经常有人出没的地方。依我看，这个学校里，适合下手的地方可不是一处两处啊。” 第141页 当麻默默地点头，小町警官和他想的一模一样。这只能是临时起意的杀人。 “破案过程中是不能相信巧合的，”小町仿佛在教导当麻一般，“更何况，案件的第一发现人竟然是钥匙持有者，还企图刻意隐瞒和死者的关系……” “警官……您只是缺乏证据，对吗?”当麻微微嘆气道。一直沉迷图书馆的他，自然不知道石川平光素来不断的桃色传闻，他只是纯粹地为案件本身感到沉重。 “羽柴当麻。”小町慢慢笑了出来，“你会成为一个好侦探的。” “谢谢，我只是推理爱好者，并不打算做侦探。”当麻轻轻摇头，本想继续问下去，但是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什么。 番外三——初出茅庐，3 飕飕的晚风扑面而来，秋意十足。*石川平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错觉吗?他总觉得，这个空旷诺大的地下停车场中危机四伏。浓浓的夜色里，日光灯发出森森的白光中，透出些许阴冷的青气。 活象是恐怖片的场景…… 石川微微打了个哆嗦，脸色煞白的赶紧踩灭香菸钻进了汽车。此刻的他，不想再多考虑什么。他只想早早回到家里，摆脱这个噩梦般的事件。 警察没有怀疑到我的。既然放我走了，那就应该是相信我的……虽然这明显是个自欺欺人的想法，但此时却很能起到镇定心神的作用。想到自己离开时，羽柴当麻犹豫惊讶的神情，说不定警察怀疑上了他?让他顶罪有点说不过去，但总比自己进监狱强吧。透过暗茶色的车窗玻璃看进去，石川的脸上再也没有教师应有的庄重，反之却是一丝狰狞猥琐的笑意。 黑色的本田车缓缓向校门口驶去。仿佛是夹缝中见到了阳光般，石川的心情紧张中冒出丝丝窃喜。然而…… 停车场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町警官，您还有什么问题吗?”石川的心里一个咯噔，但是脸面上还得努力保持平静。 “非常抱歉，石川老师这是要回家了吧。”小町充满微笑的眼中隐约透出犀利的神色，“我们忙得有点乱了，忘记了还有点问题想请老师协助一下……”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但是傻瓜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需要我做什么呢?”石川只能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他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羽柴当麻人在哪里?难道被抓走了吗?难道要我去指证他?这么想着，他只得下车，疑惑地看着小町…… “首先，我要告诉老师，死者坂井加奈是被人活活掐死的。当然，目前法医的解剖鑑定还没有出来，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办案经验这么判断。一般说来，被掐死的人的尸体上面会留下掐的痕迹，比如勒痕、于血什么的。而且，人体是因为缺氧窒息而死亡，所以尸体脸色、唇色都呈现青紫色，另外手指、脚趾也有一定程度的返青，以及眼结膜出血点这一重要症状……这名死者完全符合我的判断依据，所以我认定她是被掐死的。”说到这里，小町转头看向石川，“我这么认为，您没什么异议吧?” “这……见笑了。警官先生您是专家，当然是听您的意见。”石川不由有点心虚地冒冷汗。 “好，那我说下去了。”小町点头继续道，“关于案件的发生地点，这个无疑就是您的古籍管理办公室了。因为直到我们警方到达现场，死者身体还有一定温度，这说明死亡时间非常短暂，而往前推移两个小时，办公室旁边的中央图书馆一直有很多人进出，这种情况下，有人想要从图书馆那么多双眼睛下搬运尸体，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另外，死者应该是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被掐住脖子的，很有可能是在和凶手交谈的时候起了争执，激起了对方的情绪。于是凶手临时起意，将她掐死了……” “请等一下，警官……”石川诚惶诚恐地打断了小町的推理，“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然而这个问题被小町无视了。“为什么说她是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被掐死的呢?这也是有根据的，那是因为她的指甲。老师可能没有发现吧，死者的指甲端部有一点血迹。当然，本来就涂了红色指甲油的话，这东西是很难发现的……老师怎么认为呢?为什么死者的指甲缝隙中会有血迹残留?”说到这里，小町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向石川。 “这……我怎么会知道……”石川的双手不听使唤地开始颤抖。 “其实这并不难。”小町微笑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犀利。短暂的停顿后，他没有再说什么，抬手便伸向石川的脖子。 “你……你想干什么!?”石川又惊有怒地扳住小町的手。然而不等他问话，小町已经迅速抽回了手，没事般继续说了下去。 “凶手突然伸手去掐死者的脖子，死者下意识地狠狠抓住凶手的手腕。刚好，她的指甲留得很长，而且修得比较尖，于是抓破了凶手手腕上的皮肤。所以，死者指甲缝中的血迹应该是凶手的，而凶手的手腕上也应该有伤痕才对。就象这样……”小町速雷不及掩耳地拉过石川的手，对方的手腕上，赫然一排清晰的抓痕。 第142页 “这……这是巧合，纯粹巧合……”没等小町开口，石川赶紧磕磕巴巴地解释了起来。 “石川老师是否愿意配合一下调查工作呢?”一脸胜券在握的笑容，小町看似温和的问话中藏着不容拒绝地气势…… 若干时日后的某个傍晚。 “您是……小町警官?”抱着书走出图书馆，当麻却意外地看到，一身便服的小町正朝自己挥手打招呼。 “难得早稻田大学和中央图书馆都这么有名，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进这个学校。却总有人得到也不珍惜……”不理会当麻疑问的目光，小町自顾自地感嘆着，“我年轻的时候，上大学的人可是凤毛麟角的。要是换了现在，保不准我也能上了吧……” 他应该不会只想闲聊。石川的案子，听说已经差不多结案了。从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当麻，终于也略知了一些学校里的龌龊事。想到曾敬重无比的老师，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气愤。此刻，听到小町有意无意的感慨，他只能悄悄嘆息。 “羽柴同学，我是来向你道谢的。”收回望着天边晚霞的目光，小町看向当麻的眼神中洋溢着赞许的笑意，“若不是你注意到死者的指甲，我们可能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找到证据。” “不……我只是……”当麻微微摇头。对他这个有着“活电脑”称号的人来说，发现这样的线索并不困难，但是，他却没有为侦破这个案件感到高兴。反之，他一直在忐忑…… “人心叵测，有些事情，我们永远也想不到，也是没有办法的。做错了事情，犯了错误，接受惩罚是必须的。不用感到惋惜……”仿佛看出当麻心中的自责和不安，小町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随即欣慰地拍拍当麻的肩膀，“你的确实有做侦探的天赋。” “谢谢……”再次听到这句话，当麻只得沉重地笑笑。我想我不适合……这句话，他悄悄地留给了自己。 番外四，生日快乐，当麻! “唔……谢谢!谢谢大家……为我举办生日宴会!”满嘴塞得鼓鼓囊囊，当麻的道谢听起来有点口齿不清。 “当麻，注意吃相!”朝香尴尬地捅捅那个好象饿了三个月的傢伙。诸位好朋友当然是熟视无睹了，不过众家眷的脸上均是极力掩饰的尴尬。 “当麻，这是我们大家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徵士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递了过来。 “怎么送钱啊，真是没新意……”撇着嘴话没说完，当麻就挨了一记大白眼。 “谢谢你，徵士，还有各位。劳烦大家破费，真是过意不去。”迅速撑起笑脸，朝香赶紧替当麻道谢。 “不谢不谢!”秀拍着手爽朗地笑道，“早点请我们喝喜酒倒是真的，磨磨蹭蹭的，看得我们都急……哎哟!”随着头上被狠狠敲了一记，秀怏怏地住嘴了。 “有不是你结婚，猴急个什么!”慢里慢条地瞟了一眼摸着脑袋的秀，伸随即对着尴尬的寿星道，“本来是各买各的，不过想想还是买件你们以后用得上的东西比较好。但是，还真不知道你们缺什么，于是商量再三，我们还是决定直接送钱了。” “这个……”虽然是当麻的铁桿兄弟，但是突然被说到这事，朝香还是不由得脸红语塞了。 “哎呀!不要说这个了。送个礼物还要把人家弄得这么害羞……快说点别的吧。”看出好友的尴尬，美空赶紧把话题叉开，“一年一度的生日，光收礼物似乎太没新鲜感了，不如请寿星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吧?”她提议道。 “好主意!”思想简单的秀立刻拍手贊成，完全不顾周围人略略暗淡下来的神色，“不过……表演什么呢?”他自言自语道。 “唱歌吧?”朝香微微仰起头，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当麻。 “这……”当麻的笑容顿时凝结。自尊心异常强的他，绝不可能主动开口说自己不擅长唱歌。不过…… “真的?当麻要唱歌!?我从来没听过呢!”身后传来一个洪亮欣喜的声音。 “一之濑，你别跟着起闹……”当麻苦着脸回过头，但是他的表情显然被无视了。 只见枫笑逐言开地歪着头笑道：“只看到过寿星收礼，没见过表演节目的呢。当麻给我们唱什么好呢?” 看着一脸期待的一之濑和枫，还有朝香、美空……徵士突然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眼看着无法阻止灾难的降临，那么…… “我去一下洗手间。”他无比镇定地向身边的美空打了声招呼，然后迅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啊……我也要去!”伸赶紧捂住肚子边嚷嚷边站起来，“秀，你的厨艺退步了呢。怎么做得半生不熟，我有点肚子痛了……糟糕，难得当麻要唱歌，我难道听不到了吗?”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感觉……完了，我也要去厕所。当麻，对不起啊，你只管唱吧，别管我们了……”说着，秀一熘烟也跑了出去。 第143页 “餵……大家……?”虽然知道大难临头，但是老实的辽不忍心跟着一起熘，只能冷汗淋漓地坐在位置上，接受当麻冰冷的目光。 “怎……怎么回事?”朝香不解地看着当麻。瞬时间走掉三个大男人，现场气氛一下冷了下来。难道不该让当麻唱歌，他唱得不好吗?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朝香，自然不知道当麻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歌声。她只是疑惑并自责着自己的提议。 “不!没什么……”当麻本想说还是别唱了，但是想到那四位兄弟的态度，他还是暗自咬咬牙，笑着对朝香道，“想听什么歌?等一会人来齐了我唱。” “什么都好，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呵呵……”朝香托着腮膀子，笑眯眯地看着当麻。想像力有限的她，完全不知道即将面临什么。 于是，时间就在一群人期待的目光和辽的淋漓冷汗中慢慢度过了。 “啊……上个厕所还要排长队……”伸遗憾的说话声中带着很明显的做作。 “难得当麻唱歌……秀你家的饭菜真是扫兴……”徵士的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秀一边道歉却一边笑得灿烂如花。 不过…… “诸位不用感到遗憾。”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当麻神情臃懒地斜倚在门边，嘴角分明一丝不怀好意的邪笑，“你们不来，我怎么会唱呢?” “呃……” 当麻的报复是很可怕的，众人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寒冷。 当麻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他可以很轻松地一路跳级读完历史系研究生，玩一样地考到电脑博士学位，还能自学成材当侦探。当然，朝香很明白，他会的东西远不止这些，不过…… 她不知道的是，当麻同时也是个制造恐怖的天才。 虽然不想打击寿星，但是朝香还是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极力忍耐的神情一看就知道她心中无比后悔自己的建议。 她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当麻的歌声，居然比鬼哭狼嚎更悽惨。那首本该是旋律优美朗朗上口的歌，这傢伙竟有本事即兴发挥改编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好吧……朝香承认，她其实没有仔细辨认歌词，因为每多听一个音节都是个莫大的自我折磨。 那真的是当麻吗?她痛苦地陷入某种怀疑，平时怎么就没发现他有这天才?“如果用这歌声去逼供嫌疑犯，绝对百发百中……”她暗自嘀咕道。 环视四周，美空的眼中充满了惊骇;枫满脸不可置信地抓紧一之濑的胳膊;众女眷们不约而同地往男士们身后缩;而各位男同志们则是不同程度地脸色发青发白。方才起闹着想耍当麻的一之濑，一副吞了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不要再唱了!”顶不住周遭恶狠狠的目光，朝香赶紧拉住故做陶醉状的当麻。再继续下去，她怕当麻会被众人群殴了。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她自己也受不了了。 不过，似乎来不及了…… “羽!柴!当!麻——生日快乐!!” 随着咬牙切齿的招呼声，整个的三层鲜奶大蛋糕棒球般从正面恶狠狠地飞了过来……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 凉风渐起的深秋时节，御苑公园中已是绚烂的金红色。满目秋彩中，朝香惴惴不安地坐在小咖啡屋靠窗的位置。她的身边，毫无疑问坐着的是当麻;但是她的对面，却是当麻的妈妈…… 自从前不久在这个咖啡屋见过自己的母亲后，她对见家长有点本能地感到头大了。就算当麻再三保证说没问题，她还是没由来地紧张了。朝香一边低头摆弄着浅蓝色的裙子，一边悄悄瞥了眼身边的当麻，频频抓头发的他，显然内心也不是很平静。反倒是当麻的妈妈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你就是朝香?”先开口的是当麻的妈妈。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未来的儿媳，昨天晚上打电话给当麻，却不想被一个女孩子接了。当然，这位长期奔走在世界各地、思想前卫的女工作狂，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真正让她产生兴趣的，却是当麻正儿八经地把这位名叫三春朝香的女子介绍给自己认识。 作为过来人，妈妈自然很清楚儿子的想法。“当麻君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她转头对着当麻，眼中全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呢?” “这个……”虽然深知妈妈无厘头的说话风格，但是这个问题，当麻还是禁不住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我们……还没……还没结婚呢……”话一出口，他突然觉得有点有点脱力。 “你该抓紧时间才是!”妈妈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白眼。在这个思维有别于正常的女人眼里，对方家庭的意见似乎并不需要多思考。“难得有人看上你这个老头子，你却还磨磨蹭蹭的，小心人家跑掉了哦!”说到这里，她突然一拍脑瓜，“难道说……当麻君是缺钱吗?” “妈……不是这样的，我……我们谈点别的吧，难得你回日本……”虽然自己有免疫能力，但是朝香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当麻只得擦着冷汗试图转移话题。 第144页 这位伟大的母亲，其固执的思维一点都不亚于他老学究的父亲。完全无视当麻和朝香的窘迫，她径直打开手提包，翻看一圈后，皱了皱眉又拉好了拉链，道：“今天没带太多钱呢……这样吧，我明天往你的帐户上汇。你赶快把该办的事办了。钻戒、婚礼、蜜月旅游……该给你多少钱呢?”想到这个问题，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妈……你想得太远了……”当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很多问题我们还没计划好……” 然而，这唯一一句说完整的抗议，也被华丽丽地无视了。当麻的妈妈优雅地一挥手。“趁时间早，我去京都找你爸爸商量一下吧。最近日本物价好象涨得很厉害，我看还是多给你一点的好。真是的……当麻君要结婚了，我却没空帮忙操办。我明天还得去墨西哥，之后还要去……”这么说着，她自顾自地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 “当……当麻，这个……”看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身影，朝香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语言能力。第一次领教未来婆婆的厉害，她瞠目结舌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没事……我妈就这样，由她去吧。”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当麻不由得摇头苦笑。对于这个极品级别的妈妈，他从来都是束手无策的。 “差不多就这样吧，你也别多想了。”含含糊糊地说着不知道是宽慰朝香还是宽慰自己的话，当麻招手叫来服务生买单，“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哦，好……”朝香悄悄一声嘆息，收拾了东西便准备回去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婆媳过招，打乱了当麻今天的行程安排。现在，天色渐晚的时候，他正要出发去早稻田大学，拜访从前的导师。当然，这是出于工作。 朝香悄悄将一声嘆息咽回肚子里。飞泷神社的一切尤在眼前，噩梦般让人无法忘却。对于当麻的职业，喜爱推理的朝香当然不会讨厌，但是……东奔西走了半年多，她确实感到了疲累。那并不仅仅是肉体的劳顿，她看到了很多人心险恶丑陋的东西。看着一个个光鲜亮丽的形象，其身后却往往是常人难以想像的龌龊。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只是纯粹的喜欢推理小说，喜欢福尔摩斯、金田一耕助那样的侦探，而不是历经重重波折危险，探究现实中的案件真相。 然而，当麻其实是喜欢这个职业的，朝香一早就看出了这点。所以，哪怕当麻主动说想过和平宁静的生活，但他终究没有立刻就放弃。他的求婚让朝香感动了好一阵，但是后来当他告诉她，自己从前的导师找上门来寻求帮助时，朝香并没有出言阻拦。 摇摇头，朝香拐过小巷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那天以后，她很自然地搬进了当麻的住处，而当麻也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于是，原本冷冷冰冰的小单室套变得愈发温馨，越来越有家的感觉。时时出双入对的两人，看起来真的就象新婚燕迩的小夫妻。不过…… 一直以来的担忧，并没有减退半分。 朝香很清楚自己母亲的古板脾气。那么大的成见，就算当麻真的换了别的工作，她也未必能心甘情愿地接受。当然，当麻是自己认定了的人，没有谁可以从中阻挠。 难道要母亲被迫接受吗?这也不是朝香喜欢看到的。不过……低头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很难说自己不是打的这个主意。朝香甚至想过要早点怀孕，然后以此为藉口赶紧结婚…… 有些事情，朝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对于未来，她开始觉得没把握。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只想和当麻在一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想法。可是……实现起来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晚霞渐渐褪去了光辉，秋风冷冷地扫过，卷着几片残破的落叶。匆匆的步伐中，朝香真实地感受到了严峻的压力。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2 早稻田大学。 坐在阔别四年的文学院研究生楼里，当麻感慨地环视着四周。诺大的办公室，和当年毕业时完全没有变化。略微支嘎作响的黑褐色木地板，什么装饰物都没有的白墙壁上，微青的日光灯下，占满两面墙壁的大书架上，排满了各色古籍影印本。 当老师们早已变得上课时才夹着书本进校门，一下课马上匆匆离开专心副业的时候，学校就不再为他们准备专门的办公室了，取而代之的是只放了沙发茶几、茶杯饮水器的休息室，以做老师们短暂休憩用。然而，作为本校日本史权威的小美野清彦教授，却拥有这么一间超过二十平方的独立办公室。这个地方，是学生时代的当麻最喜欢的去处，除了图书馆。 四年不见，小美野教授看起来似乎没有多大变化。白色的衬衫衬托出瘦弱的身形、尖削苍白的脸颊，略长的头发配上厚厚的深度近视眼镜，依旧一副典型知识分子的形象。 “好久不见了，老师……”接过小美野端来的茶杯，当麻突然觉得有种生涩的感觉。当年，他是小美野引以为骄傲的弟子，却不想命运多变，最终还是辜负了教授的一片期望。 “羽柴同学……”透过高度近视的眼镜片，小美野仔细打量着这个许久未见的、曾经的得意门生。然而四年的时光让两人生分了不少，踯躅半晌，小美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145页 “老师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呢?”并不是不知道小美野的尴尬，当麻微微苦笑，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开去。 “是这样的。”小美野轻轻一声嘆息，压下心头思绪，开始进入正题。“我这边少了本资料……”他指指书桌旁边，一个小小的、上锁的书柜。 “什么资料?”当麻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知道，这个不起眼的书柜中，整整齐齐地码着的，都是价值不菲的珍本古书，甚至有不少是收录在中央图书馆的馆藏，以及从其他友好机构借来的珍品。失窃吗?这可不妙了…… “百人一首的古本手稿，据说是良宽的真迹。前天刚从京都大学送来，对方想请我鑑定真伪。但是昨天……”小美野一筹莫展地搓着手道。 这样么……当麻轻轻摸着下巴，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想起昨天电话里，小美野教授不同往常的惊惶以及谨慎的语气，他开始渐渐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 报警显然不太现实。如果是其他老师还有可能，但这是小美野教授，要是被外人知道，堂堂的早稻田权威，竟也会犯下保管不善的低级错误，那整个文学院都会跟着抬不起头了。而且，这种本该由古籍办公室专门登记、严格管理的珍本书籍，却被随意借走还弄丢了，若被有心人加以炒作利用，那可能就是整个学校的名誉问题了。不知道教授有没有通报学校上层，但看今天晚上这个阵势，应该是没有的。 “明白了，我会尽力的。”看着手无足措的小美野教授，当麻不忍心指责他的失误。这个曾经的恩师，或许，不动声色地帮他把东西找出来，这才是最上佳的做法。 “真是麻烦你了，羽柴同学。”小美野硬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以做回答。自从昨天发现资料被盗后，他一直绷着脸，心里七上八下了整整一天。虽然当麻是自己信赖的得意门生，但是找他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在小美野的心中，他只认可羽柴当麻在学术上的天赋和造诣，至于侦探，他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哪里，还是请老师讲讲当时的情况吧。您电话中并没有详细说。”当麻淡淡说道。看着小美野欲言又止的尴尬神色，他当然猜得到对方的心中所想，然而只当作没看见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小美野苦笑着摇摇头，“资料是前天傍晚送来的。先在古籍办公室登记过后，我就借了出来。后来，晚上我就在这里翻了一会，大致浏览了一下，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将册子锁进了书柜，然后回家了。但是昨天上午再回办公室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 “办公室的门是锁好的吗?”当麻轻轻走到门口，仔细从钥匙孔观察着门锁的内部结构。那是个老式的锁，他得出这么个结论，至少，只要是会用万能钥匙的人，都能轻易打开这扇门。 “当然是锁好的。”小美野肯定地点头道，“不光是办公室门，书柜也是上锁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当麻的视线落在书柜玻璃门的暗铜色小锁上。和门口那把一样，也是个可以归入古董行列的锁。学校就这么放心小美野教授吗?显然不会这么简单。抬起头，当麻看到，办公室最里面的天花板，正对着门口的方向，一个小小的监控探头正闪着微弱的红光。 “那个探头，应该是一直工作着的吧?”当麻轻轻问道。 “应该是的。我不太在意这个……”看到当麻的注意，小美野显得有些为难。当然，当麻很了解这位昔日导师的想法。他并不是真的不在意，应该是害怕惹麻烦。试想，若他无端端跑去警卫处要求查看办公室的监控录象，那旁人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呢?只怕是没事也要闹出点事来了。 “看是必须要看看的。”他皱起眉头。为了不给老师添麻烦，只怕不能与警卫处正面交涉，得另想办法了…… 不过很奇怪……且不说这个放满古书的办公室如何，站在门外的走廊里，抬头就是监控探头。若有人偷偷进入这个办公室，就算是里面的探头坏了，也一样可以拍摄到对方的身影。这点，难道对方没想到吗?当麻不相信会有这样不设提防的小偷，更何况偷的是一本古籍珍本，那更应该是有预谋的才对。 难道对方算准了小美野教授不敢声张? 应该不会……当麻犹豫片刻还是否决了这个可能性。古本的价值通常难以估算，更何况是未经鑑定的。若教授一个紧张，什么都没多想就直接报警了，那也不是不可能。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3 “这应该没什么难度吧……”朝香疑惑地看着当麻。她不明白，这么个听来没什么复杂的案子，他怎么弄到这么晚才回来，还一脸愁苦的样子。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蹊跷吗? “你后来有没有看到监控录象呢?”她追问道。 “看到了，不过……”当吗抓抓头发，有些烦躁地接过朝香递来的水杯一饮而尽后，才犹豫地道了句，“有点奇怪……” “怎么了?”轻轻坐到当麻身边，朝香分明看到，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的神情。“该不会是那段时间刚好断电了吧?”她按照小说的思路猜测道。 第146页 “不是的，监控录象很完整，来来去去的人，脸也拍得很清楚。但是在办公室门口逗留过的，以及进出过办公室的却总共有六个人。”说到这里，当麻的神情有些颓然。本以为看过监控就很好办了，却不想会这样。 怎么会?朝香一愣。这显然不是巧合吧，可是……“难道小偷就在这六个人中间?”她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从实际情况分析，无疑是在这些人当中。”当麻无奈地嘆了口气，“不过，若作案的是其中一人，我不认为其他五个人出现在监控录象中是偶然的。” “你的意思是……协同作案?”朝香的神情微微一变。 “恐怕只有这个可能了。”当麻只能摇头。从一开始，他就想到了这应该是有预谋的盗窃，但是却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手段。 “那该怎么查呢?难道要移交给警方处理?”朝香摇摇头。六个嫌疑人的话，这阵势有点大了，她很难想像如何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把东西追回来。 “暂时先不报警，因为这关系到老师的声誉。”当麻无奈地摊手道，“一之濑答应帮忙，不过是私人性质的。毕竟他也是早稻田研究生院毕业出去的，虽然不是一个系，但是小美野老师总算还不反对他加入进来。” “知道了，我也会去的。”沉默片刻，朝香默默地说了这么一句后，便转身进了卧室。往日里早已习惯了与当麻搭档，但是自从他说了想放弃后，自己却莫名其妙地开始感到生疏，她甚至有些无法定下心来思考案件。若说当麻是为了赚钱才不得不继续这份工作，朝香也不是不理解，但是他会向自己的老师收钱吗?这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事。註定得不到好处的案子啊……她的心里总有点不痛快。 然而，感情迟钝的当麻自然不会想到那么多。他只是觉得朝香有点心绪不宁，然而并没有想到更多。这个被刻意复杂化的盗窃案，此刻正牢牢占据了他的内心。 小美野教授的办公室里，放了那么多珍贵资料，可是对方却偏偏只对一本未经鑑定的手抄本有兴趣么?当麻尝试着转换角色进行思考，然而他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而且，这是才在古籍办公室登记过的，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才对……怎么一下就成了盗窃目标呢?当麻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内奸”这个词，但是这也不是唯一的可能……他隐隐感觉到，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该从何下手呢? 翌日，当麻和朝香从一之濑的脸上，读到了相同的困惑。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为了避免造成不良影响，对嫌疑人的辩识是在极其隐蔽的情况下进行的。经过一上午的分头努力，三人终于确认了出现在监控录象中那六人的身份。于是，匆匆吃过午饭后，便开始逐个调查了。 “您是……侦探?找我有事吗?” 樱泽秀吉有点紧张地看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当麻。这个历史专业一年级的学生，瘦削的身形，厚厚的无框眼镜架在白皙秀气的脸上，显出学生气十足的腼腆。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文弱书生，前天第一个出现在视频记录中，他在门口逗留了超过三分钟时间。 “小美野教授的办公室失窃了。从监控录象中，我们很清楚地看到，你两手空空地走进去，然后拿着一叠东西出来。能否请你解释一下这件事?”当麻平静地说着这些话，两眼死死地盯住了对方，不放过樱泽任何一丝细微的眼神变化。 “什……什么?”呆了好几秒钟，樱泽才算反应过来，一脸的震惊不象是伪装的。“我……我才没进去呢!我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说到这里，他连忙神色突变地打住了。不懂得太多的他，自然不知道当麻方才是故意说错来套他的话，还只觉得是自己失言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你是想做什么呢?”当麻毫不放松地继续问道。虽然有点残忍，不过，对付没什么实际经验的学生，步步紧逼绝对是上佳的策略。话说回来，既然出现在监控录象中了，那对方也不见得是淳朴善良的好学生。 “这个……其实我也不是想做什么……”樱泽惶恐地低下头。他知道，这个回答对反多半不会认可。果然，当麻投来一道不信任的目光。 “我只是……参加校园网上的一个活动。”樱泽赶紧解释道，“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美野教授的办公室真的被偷了吗?” “校园网的活动?什么活动?”刻意无视了对方的问题，当麻继续追问道。他发现，事情有点超乎他的想像了。 “这个……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是个人自发组织的……”抱紧手中的书，樱泽低头道出事情原委，“我收到一封电子邀请函，说是参加一个行为艺术拍摄……我本来没有兴趣的，不过因为不要求穿得很夸张，也不需要做什么过分的行为动作，所以我就去了……刚好也不花多少时间……” “难道，邀请函上写的，就是要你在小美野教授的门口逗留徘徊?”当麻心中猛地一沉。 “我……我没想到会……”樱泽有些畏惧地点点头，后悔的神情一览无余。 第147页 当麻无声地嘆了口气。这么看来，这个案子还真是不简单……他开始隐约感到有点头痛。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4 “这应该不是巧合。”当麻十指交叉地撑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夜幕降临时分，终于结束初步查探的三人聚合在校外的咖啡屋，然而一交谈，竟发现所有人都提到过那个奇怪的邀请函。 “行为艺术是一回事。但是……盗窃的话，参加的那些人应该能分得清楚吧。”一之濑一筹莫展地摇着头，“我只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有人在说谎。”他长长嘆了口气，颇无奈地看向当麻。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并不多，直接导致他觉得无从下手……好吧，事实上，那是因为小美野教授拉不下脸来仔细陈述自己的失误，所以，当麻知道的也不比一之濑多。不过…… “说谎是肯定有的，说不定所有人都在说谎……这个可能性也不是很小。”不同于朋友的沮丧，在经历过短暂的震惊后，当麻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虽然凶手玩了这么一个把戏，但是这个案子，我并不认为难破。毕竟，资料才送到学校，知道的人是极其有限的。” “这么说也对。不过……”一之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舒展神情，“也有可能是京都大学的人干的，或者说，他们那边的人和我们学校的勾结到一起作的案，这是很有可能的。” “这当然有很大的可能，不过还是没有脱离我的怀疑范围。”略一思考，当麻很肯定地如此道，“而且，如果是事先知道这本资料的移交事项，然后再在校园网上发邀请函，那嫌疑人中一定有熟悉小美野教授做事习惯的人。” 听到这里，一之濑惊讶地抬起头：“嫌疑人中……难道犯人不止一个吗?” “我只能肯定，那六个人中至少有一个是犯人，但是具体是单独作案还是协同作案，就不得而知了。”说到这里，当麻缓缓望了一眼窗外，顿了顿继续道，“可能六个人全是犯人，也可能犯人不止那六个人。” “这……”一之濑摇摇头，还没理出思路来的他，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因该没这么夸张吧……”他有点语塞了。 “这就难说了。”当麻耸耸肩膀，“我只是尽可能多地说出思路，至于可能性，我不认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我知道……”一之濑无奈地咂咂嘴，转头道，“朝香小姐有什么看法吗?” “啊……”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朝香的反应仿佛是睡梦中被惊醒一般。“我……我没什么意见……”她结结巴巴的言辞中有种掩饰不住的疲累。 “怎么了?你有点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了吗?”一手搭住她的肩膀，当麻俯下身子注视着她的双眼。然而朝香却扭头避开了他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她轻轻拨开搁在肩膀上的手，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嘆息声，“我有点累。你们先聊，我想回去了……”说着，她硬挤出一个还算可以的笑脸，便缓缓站了起来。 “什么?餵……你真的回去啊?”当麻不由愣愣地也站了起来。看着朝香翩翩然走到门口，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安。从没有见过那样的朝香，那个莫名的笑容，看起来完全没有温度，纯粹只是礼仪么?不知为何，工作中从不分心的当麻，脑海中突然跳出三春梓冷漠的眼神。一个寒颤，他突然没有勇气追出去。 “你们吵架了吗?”一之濑斜着眼睛看向当麻。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朝香和枫的渐渐介入，两人原有的矛盾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了很多。至少，和枫的相处变得越来越坦然的同时，他也能很平静地看着当麻和朝香在一起。甚至，现在这个时候，看着当麻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焦虑，他也会多少感到有些着急。 “没有!”狠狠抓了抓头发，当麻有点气恼地重新坐了下来。 “朝香小姐，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了。应该是你无意中惹到她了吧?”一之濑淡淡猜测道。 “可能吧……谁知道呢。”当麻无奈地望着窗外，越走越远的那个身影，终于消失在夜幕中的街角转弯处。 “当麻，好好珍惜着点吧。朝香小姐那样的女人可不多见，又要做保姆又要做助手的。”说到这里，一之濑禁不住长长一声嘆息。时隔四年，他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心平气和地与当麻说起感情问题，而且谈论的对象也不是四年前那位。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恍惚间他有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颓然地抚了把脸，一之濑少有地感到了疲倦。 当麻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关在象牙塔里、什么都不闻不问的毛头小子。就算一开始的出发点只是被逼无奈，但是四年侦探当下来，他真实地看到也学到了很多人情冷暖。他清楚地知道，那个自己亏欠着却已经无法挽回的人，只能深埋在心里做纪念，虽然时不时还会想起，就象现在……不过，该认真对待的人是谁，他心里很清楚。 很难想像，当时在飞泷神社对朝香说的那句“我爱你”，那是真的爱情吗?还是说，只是一时冲动?活电脑当麻没有停止过对这个问题的纠结。就算已经决定了要娶她，他仍然想不出答案。不过，看着朝香琢磨不透的冷淡笑容和突然离开的背影，他的心头分明有了触动。 第148页 “算了，还是继续谈案子吧。”当麻摇摇头，强制性地将开始脱疆的思维拉了回来。 “不了。有点晚了，我约了枫一起吃晚饭，得先走了。”犹豫片刻，一之濑违心地说了这个谎。事实上，他基本不会在有案件的时候约枫出来，但是直接了当地让当麻回去，那几乎是100%会被回绝的建议。所以，不管当麻惊讶不满的眼神，他匆匆收拾完东西也走向了门外。 “你也快点回去看看朝香小姐吧。”丢下这句话，一之濑就迅速溶入了夜色中。 “真是的……”当麻无奈地一声长嘆，只能招呼服务生买单了。然而，一个人晃悠晃悠地刚走出店门，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了。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5 轻微的开门声将朝香从睡梦中惊醒，一看时间，已经过半夜12点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看着当麻一脸凝重的样子，她赶紧站起身来，“吃饭了吗?我做点消夜了，先吃点吧……” “啊……哦。”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当麻重重坐到沙发上，两眼望着天花板。他的思维，还没从方才的事件中挣脱出来。 “是不是又出状况了?”朝香一边端着饭菜，一边如此问道。 “唉……有人被杀了。”当麻不由得摇摇头。他有点不想说，但是迎着朝香关切的目光，稍一犹豫，还是将一切告诉了她。 事情的转折点在那通电话上。 就在当麻结束一天工作而准备离开的时候，下午才打过照面的樱泽秀吉却突然来电话，说想给当麻看看那封奇怪的电子邀请函。当然，这是办案必须的程序。当麻本该是一见面就提出的，不过出于小美野教授的顾虑，他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于是下午的时候，犹豫再三终究只字未提了。所以，当樱泽主动配合的时候，他很是欣喜，没有多想便快步往学生宿舍楼走去。 晚饭时间的男生宿舍楼里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人。按照樱泽给的地址，当麻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了七号楼205宿舍。不同于一般男生宿舍的杂乱无章，那个时刻，没上锁的205宿舍干净整齐得有些离谱，就象是马上有学校领导要来参观一样。 当麻疑惑地慢慢走进去，却看到有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瘫坐在电脑椅上，任凭电脑屏幕上光线闪烁，他只是歪垂着脑袋什么反应也没有。悄无声息中，一种不详的预感渐渐从心头蔓延开来。当麻试着轻轻将手搭到对方的肩膀上，果不出所料，瘦小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白色的衬衫上，前面胸口扎着一把只露黑色刀柄的水果刀，殷红的血迅速淌到一尘不染的浅色木地板…… 未干涸的血、余温未消的身体……一切都说明，事情才刚发生没几分钟。然而毫无光彩的双眼却提醒着当麻，一个鲜活的生命已经消逝了。 死者，正是刚电话联繫自己的樱泽秀吉。 良好的职业习惯使得当麻迅速从震惊中回复了理智。他留意到，电脑屏幕上是校园网个人邮箱的界面，一封被打开的邮件中，只有一句最简单的英语——gamestart……硕大鲜红的字体看起来竟有种诡异感。 沉静片刻，当麻克制住想碰触电脑的冲动，赶紧掏出手机报警了。 “这样的话，警察肯定会介入了……”听完简单扼要的叙述，朝香有些动容，“事情真的闹大了，小美野教授那头难交代了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麻无奈地嘆息道，“不过事情一开始就有点奇怪。樱泽的那通电话，我一挂断手机就立刻去他宿舍，前后不超过15分钟。若说是凶案就发生在那段时间里，不是说不可能，但是也太巧合了。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先杀了人，然后模仿樱泽的口吻给我打电话，目的是为了嫁祸给我。” “这得看法医的死亡时间鑑定了。不过，就算是临时起意的凶杀，有时候也是很难侦破的。只是……”朝香抿着嘴顿了顿道，“确实太巧合了。这应该不是意外事件吧……” “恩……樱泽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吧。如果他不说出来就不会被杀，但是一旦他决定向外公布，就惹来杀身之祸……”说到这里，当麻又觉得不对了。本以为只是内部资料盗窃，所以调查的时候没太在意嫌疑人的多方资料。所以，樱泽是否是为这件事而死，这还不能立刻下定论。不过想到那句gamestart，他又犹豫了。那个邮箱，又是早稻田校园网的个人邮箱界面，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当麻，我有个问题……”朝香轻轻问道，“那本失窃的资料，大概价值是多少?” “这个……”当麻抓抓头发，朝香的问题问到了他的另一个疑虑。“我不太擅长估价，不过百人一首的手抄本，就算是良宽僧人的真迹，也不会非常值钱。恩……和源氏物语手抄本一样，它的主要价值还是体现在书法艺术上，真正说到钱的话，我不不认为有多少人愿意花大价钱买。”说着，他的神情有点茫然。 “这么说来，很难想像杀樱泽是为了资料本身。”朝刻意将最后两个字的音拖得很重。若不是为了资料，那就该是由资料牵扯出来的其他问题了。比方说，被迫将事情闹大后，小美野教授可能就要名誉扫地了。 第149页 当麻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这个推测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他还是很在意那句gamestart。那是写给谁的?樱泽吗?显然不可能，人都死了还能gamestart什么?那是给谁看的?难道……当麻突然有种直觉，那是写给自己的，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写给自己的……挑战书吗?他赶紧甩甩脑袋，将这些算不上理智的想法抛了开去。 还是先不瞎猜的好，需要调查的资料太多了……这么想着，当麻开始试图放松思维。看着穿着睡衣的朝香进出厨房收拾碗筷，他终于想起还有件事没做。 “那个……”他愣愣地叫住正在洗碗的朝香，“对不起……” “啊?”突然听到道歉，朝香一脸不明白地扭头看过来。 “你下午那个样子……我想……大概是我不知道做错什么得罪了你吧……”当麻低着头，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不管怎样……还是请你别计较了……” “傻瓜……”听着当麻不伦不类的解释，朝香不由笑了出来，“我又没有生气。” “那你干吗那个样子……”当麻惊讶道，“一点都不象你……” “这样啊……”朝香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轻咬着下嘴唇犹豫了好几秒钟，她终于重新摆开了笑脸。“我没事，还是先处理案子重要。” “哦……没事就好……”当麻呆呆地点了点头。虽说他是天才，但在某些方面，他的天真不亚于一个小学生。 你不是说不想做侦探了吗……看着当麻疲惫地转身走进卧室，朝香只得摇头苦笑。换份工作不是那么简单速成的事，更何况男人比女人更看重事业……这些道理她当然明白，不过多了分期待的现实中，她还需要点时间去平衡心态。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6 巧合——这是当麻对这起命案最直观、最深刻的印象。 他并不讨厌巧合，但是不喜欢在案件中遇到。一个个看似不经意的巧合，除了耗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外，只能彻底粉碎某个原本还可以的人给自己的印象。 关上檯灯，房门紧闭的卧室笼罩在一片幽暗朦胧的夜色中。为了迎合朝香的作息时间，现在当麻很少在十二点后还开着灯，哪怕自己还很清醒。虽然一开始多少有点不习惯，但是一段时间下来，自己的生物钟却不知不觉开始有所调整了。 朝香说的没错，凶手的目的应该不是那本资料，那又是为什么呢?樱泽才刚被牵扯到失窃案中，紧接着就被杀了。若说这两个案子没关联，这根本说不通。关于那个盗窃案，当麻还是比较倾向协同作案这个可能。只有这样，才能最简单有效地将自己的嫌疑降到最低。以这个思路为基础，那么，作案人至少有两个了。对付门上那把式样老旧的锁，一个人取模并做出钥匙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还能非常迅速。之后，由第二个作案人拿着这把钥匙打开办公室大门去偷书…… 瞟了一眼翻过身去背对着自己的朝香，当麻无声地嘆了口气。虽然说不清楚她究竟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是他看得出来，朝香的心思不在这个案件上。所以，有些情况当麻并没有告诉她。 究竟哪里不对了……他真的有点迷惘，虽说已道歉过。但是朝香一旦冷下来，当麻就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寂静的枕边，听着平稳过头的呼吸声，他知道朝香其实并没有睡着，但是稍微抬起的手还是停滞住、然后犹豫地缩了回去。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当麻只得重重一声嘆息，塞塞好被子也背过身去了。 或许一觉醒来就好了吧……天真地这么想着，当麻顿时感到一阵难以抵挡的疲累。明天再好好谈谈吧，他摇摇头渐渐跌入了梦乡…… 然而，翌日上午，睡醒起床的当麻并没有看到朝香的身影，只有桌上已冷的饭菜说明她走了已经有一段时间。 怎么什么都不说……四下环视了好几圈，确定那傢伙没有留下饭菜以外的任何东西后，当麻不满地翻出手机，却意外地看到一连串警察局的号码。又出什么问题了吗?回想着昨天晚上在警察局的种种烦人事宜，当麻不由感到心头一沉。来不及多想朝香的事，他赶紧按着号码回播过去。 “当麻，紧急情况，赶快到学校里来……”没有任何寒暄和戏嚯，一之濑的语气沉重而略显疲惫，匆匆挂断的通话很明显说明了事件的不同寻常。未及多想，当麻抓起外套就快步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西新宿的中央公园。 初秋的中央公园是个美丽的地方。碧蓝清澈的晴空中，柔和的白云轻轻浮动。葱郁繁茂的绿色中隐约泛起秋天特有的沧黄，大自然特有的清新空气很是让人提神醒脑、心情愉快，偶尔传来鸟儿欢快的鸣叫，歌声般婉转悦耳。然而…… “妈……”愣了半晌，朝香终于艰难地开口。 三春梓淡淡地打量着衣着朴素的女儿，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神色。“别站在那里了，快走吧。”她用平静地口吻掩盖着不满的情绪，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茶道屋。一件做工考究的暗红色无纹留袖和服，将她衬得很是养尊处优、气度高雅不凡。 第150页 母亲无法违逆的气势……朝香只得努力克制烦躁的情绪，一脸不情愿地咬咬牙跟了上去。 不知道当麻起床了没有，朝香有点担心地想道。今天早上，母亲突然来电话，以不容抗拒的措辞指示自己在这个时间到这个地方，还特意关照一定要穿着得体…… 朝香当然知道是要干什么，但她只觉得头大。想到自己的爱情竟遭到如此排斥，她感到一股无名的火气。但是对方是养育自己长大的母亲，怎可以出言不逊呢?自己和当麻的事，母亲还不知道。她很犹豫要不要说，但想到一直以来异常严格的家训教导，她顿时完全没有了把握。 妈妈是不会接受同居的……她无奈地得出这个结论。若能被迫接受还好，虽然对当麻的印象可能会大打折扣，但是也算值得，就怕母亲一怒之下死活不肯认他了……想来想去，朝香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三春太太，你可来了呀!” 一个热情的招呼音打断了朝香郁闷的思维，她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位与母亲年纪相仿的中年女子正满脸堆笑地看向自己。 “这位就是朝香吗?越来越漂亮了。”她亲热地拉过朝香，“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吧，我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才10岁多点……” “这……”朝香有些错愕地看着对方，太久的事情她实在想不起来。 “佐藤，我们坐下说话吧。”三春梓轻轻跪坐在塌塌米上。微笑地打量着最后一名与坐者。“我女儿今年大学毕业，也不想回老家。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做母亲的总是不放心。”她如此缓缓道。 “可不是嘛!女孩子一个人的，怪危险的。”被叫做佐藤的中年女子抚掌嘆道，随即拉过身边的人，“这是我家儿子，大致情况电话里给你说过的。比朝香大两岁，在住友银行上班。呵呵……人还是不错的，就是不太会说话了。” 这就是相亲……吗? 朝香只觉得说不出的厌烦，然而还是得配合母亲。她稍稍抬头打量了一下对方，看起来书卷气十足的一个年轻人……好吧，就算能撇开书呆子这个不太好的第一印象不管，朝香也被对方带着戒备和敌意的瞥视刺到了。 一点都比不上当麻!她在心中暗自冷笑道。可是该怎么及早抽身回去呢?担心着当麻会不会没热饭直接吃冷的，朝香不由有点归心似箭。 手机铃声就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适时地响了。 “当麻……”不顾母亲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朝香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微弱的笑。然而没过几秒钟，她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异常凝重。 “明白了，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歉疚地看了一眼神情凌厉的母亲，朝香欠身站了起来。“很抱歉，佐藤伯母，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谢谢您的好意。”说着，无视在场所有人眼中的讶异，她迅速走了出去。 我在干什么呀!她懊恼地敲着自己的额头。当麻那边的案子那么忙，我不去帮忙，却有空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我可是助手啊，赶紧振作起来吧! 摇摇头，她迅速走到路边拦下一辆的士……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7 早稻田大学， 办公楼门前停靠着三四辆警车，没有关掉的警灯忽闪忽闪着红色的光芒;众多围观人群正指指点点地议论着刚发生的惨剧。无一不显示着，这件事情的发展终于超出了当麻的预计。 “这里……”早已等在门外的当麻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会……又有人死了吗?”朝香眉毛打结地看向办公楼的方向。警察们稍微清理掉一些围观人群后，她隐约看到，地上用白线画出的人形，以及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大滩暗红的血渍。 “恩。”当麻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指了指六层高办公楼的楼顶，“上面跳下来的，头着地当场死亡。” “你说死者是昨天被我们调查过的?”朝香眯着眼睛看向办公楼顶上，一圈及腰的高度的铁栅栏完好无损，明显可以排除失足掉落的可能。 “没错，志贺美弥，正是你调查的。”当麻将视线移到朝香的脸上，“你回忆一下，昨天问话的时候，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这……”作贼心虚般挪开视线，朝香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慌乱。她赶紧低下头。“她似乎有点紧张，不过这应该也不算什么特别的……”稍微定了定心神，她回想起昨天的情景。志贺美弥是人文专业二年级的学生。个子娇小的她，并不象一般大学生一样勤于修饰外表，清汤挂水的过肩长发，以及一身白衬衫和格子裙的学生装束，令她看起来象个苦学中的高中生。看到自己时，她的眼中时不时流露出戒备与紧张。问话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朝香并没有感到她有作案的勇气和魄力。她回答每一个问题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就招来了不必要的麻烦一般。 “人不可貌相，”当麻摇头嘆息道，他不认为一个真正的乖乖女会被无端捲入两个案子中。“根据监控录象，她在樱泽以后，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大约逗留了2分钟左右，不过也没有进去里面。”他皱着眉头，茫然地回头望着还在现场忙碌取证的警察们，“一会还是等一之濑出来吧，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第151页 “知道了……”默默地拉着当麻在路边长椅上坐下后，朝香轻咬着下嘴唇。虽然是为了案子才一头热地赶来，但是她脑海中犹豫着的却是不知道该不说刚才的事。 “对了，你早上是不是有事?走也不跟我说一声。”当麻突然回头，正对上朝香游移不定的眼神，“怎么了?”他莫名地感到心头一紧。 “那个……我……”朝香的头越垂越下，“如果我妈妈要我去相亲，你会怎么想……”她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道。 “什么?”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当麻当场愣住了，“你要去相亲?为什么?” “我……我不想去的，可是妈妈她……”象是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朝香委屈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哭腔。 “这……这简直荒唐!你去相亲……那我呢?”当麻狐疑地看着朝香。看到她伤心难过，他不是不想抱住她安慰她，可是现在谈的事情实在让他没这个心思。“你要问我的意见，我当然是不贊成。但是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反对又有什么用，你还不会自己去吗?”当麻赌气般如此冷言道，朝香的相亲无疑是触动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然而这句隐含怒意的话却终于催下了朝香的眼泪。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想去……”狠狠攥紧拳头，朝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对不起……”看到朝香哭得稀里哗啦，当麻突然觉得心里很痛，略一犹豫，他便伸手揽过对方，“我有点担心，你最近变得……不太一样……” “什……什么不一样?” “你以前很热心的，办案的事情……”当麻抓抓头发，说这种东西他并不擅长，“这次怎么……你好象是突然冷下来一样。” “你还说!”一说起这个问题，朝香随即投来一个大白眼，“你不是说要改行，不再当侦探了吗，怎么还在忙乎案件的事!?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啊!” “我……当然是认真的啊，小姐!但是不找好下家，我怎么能随便就把饭碗丢了呢?你总得给我点时间才行啊。”当麻一声嘆息，“这次的案子么……小美野教授怎么说也是我以前的导师，我怎能置之不理呢?”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么多。”发泄一通后，朝香的心情终于好转过来了。“小美野教授……这次估计想不闹大不可能了呢。”她担忧地看着办公楼的方向。 “没办法……擅自带走图书馆的书，教授的习惯确实也有问题……”当麻轻轻摇头。顿了顿，他认真看着朝香，铿锵有力道：“我是决定要换工作的，这点请你放心别怀疑了。虽然其中需要多少时间还说不准，但是我会尽快努力，如果为了生计不得不接案子，我也会注意不再让你陷入危险中去!” “这个……”对上当麻坚定沉静的目光，朝香的脸上飞起一道红霞。“知道了，谢谢你……”靠在当麻的肩膀上，泪痕未干的她露出些微欣喜的笑容。 “喂喂餵……知道你们两个恩爱，也用不着特地跑学校里来秀吧?”随着背后响起的揶揄声，一之濑顶着看戏般的坏笑凑过来打趣道。 “哎呀!”害羞地惊叫一声，朝香赶紧挣脱出来备过身去。 “调查结束了吗?”当麻尴尬地将一之濑稍微拉过了一点，“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应该是很顺利吧?” “还行。监控设备拍摄到了与死者一同上楼的人。我们刚找到人，正准备带回局里好好审查呢。不过……”一说到案件，一之濑的表情有点阴下来了。 “怎么，有问题吗?”当麻疑惑道。 “恩……白仓茂世，又是失窃案中的嫌疑人之一。”一之濑重重一声嘆息，“当麻，不管你怎么说，我认定这里面一定有鬼。” “怎么会这样……”拧紧眉头，当麻轻抚着下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8 “当麻，那封电子邀请函……你后来看到了吗?”回去的公交车上，朝香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没有。”略微一声嘆气，当麻沉着脸答道。当事情还没有升级成命案的时候，他没有想到彻查嫌疑人的电子邮件。不……应该说他是想到的，但是出于种种原因，最终没有真的去查。现在想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疏忽。现在的话，一之濑他们应该在查了吧。不过，怎么说呢…… “你觉得那封邀请函，真的存在吗?”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朝香轻轻问道。 “应该是存在的，只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稍微想了想，当麻肯定地点点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掌握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可以说，我们在被牵着鼻子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连续两个失窃案的嫌疑人被害，凶手一定会预料到，警察第一个要查的，就是那封电子邀请函。” 第152页 “话是这么说没错……”朝香摇摇头，“我觉得，凶手应该是早就想到今天这个局面了。邀请函的话，也是一早就预备好了的才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为什么呢?”当麻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死了两个人，自己却一星半点的思路都没有，这让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我……还是坚持昨天晚上的意见。凶手的目的，绝不是那本被偷走的资料。”朝香神色凝重地接口道，“还有，那句gamestart，我觉得，理解成凶手的挑战书比较合适。” “确实……”似乎没有其他解释了，当麻只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贊同了朝香的说法。然而说了一圈，最关键的问题始终还是没有头绪。重重一身嘆息，当麻便不再说话了。在两人的沉默中，公交车一路驶到了御苑前的秋叶神社。 “我……我今天不去你那了。”拉住急忙想往回走的当麻，朝香低头看着脚板，低声解释道，“我妈明天才走……” “哦……哦!”想起方才的事情，当麻心中腾起一阵不愉快，但是不管怎样，对方毕竟是未来的丈母娘，必要时候还是得忍着，哪怕错不在自己。“我送你回去吧。”他淡淡说着，但是拉住朝香的手却不自觉地开始冒冷汗。 “那个……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洞悉了当麻的不安，朝香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的背影。虽然不陪妈妈吃饭有点说不过去，但是这笨蛋……一个人的话天晓得会怎么折腾。 “……好吧。” 毋庸质疑，朝香的本意是想隐瞒某些不会被母亲接受的事实。对待这么个思想固执的母亲，她不得不比平常更为谨慎小心。然而…… 在拉面馆将就着吃过晚饭，朝香匆匆回到与名雪合租的住处，推开那扇已经有些陌生门，却不见母亲的身影。 “名雪，那个……”朝香拍拍正在厨房洗碗的好友，“我妈妈人呢?她不是说晚上住我们这吗?” “她刚出去，好象有事的样子，说晚点回来。”停下手里的活，名雪转头看向有一段时间没见的朝香，淡淡道，“你妈妈来得很突然呢，是不是为当麻的事?” “唉……”疲惫地将头搁在名雪肩膀上，朝香突然感到委屈地想哭，“她问都不问我的意思，就逼着我去相亲……” “这样……”名雪瞥了一眼朝香苦恼的神情，凭着二十多年的交情，她自然猜得到事情一定是不欢而散的。“你妈妈会更讨厌当麻呢……”她提醒道。 “我……我没办法……”朝香茫然地摇头，“我赶着回来想给她解释解释的，可是她又出去了。” “其实，我也想问你。”定定地看着朝香，名雪认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朝香不解。 “我早就想问了，可是你一连半个多月没回来。”名雪微微一声嘆息，打开话匣子说了起来，“你是个敢爱敢恨的人，这当然不错;现在的社会，同居什么的也很正常。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一旦涉及到羽柴当麻，你就象是着了魔一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我就不知道了，你的条件也不算差，为什么看上一个工作危险收入又不稳定的男人?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面对好友的质疑，朝香只觉得无从应对答，微翕嘴唇正想回答，对方却没有给她说话机会的意思。 “你为他付出太多了，可是他为你做了些什么呢?”名雪的问话中隐约开始流露出愤慨，“男人不能只有口头上说的。你不能因为他说一句要和你结婚，就完全相信他了。他有什么行动吗?他甚至还没停止手头的工作。他真的想和你结婚吗?” “名雪……难道你还在反对我们吗?”听到好友这么一大通牢骚，朝香只觉得伤心。 “不是我反对，而是我想提醒你。睁看眼睛好好看看，用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不管怎样，现在还来得及。”说到这里，名雪稍微顿了顿，“对于你这种人，单纯的反对是没有用的……” “我……”虽然很想跳起来反驳名雪，但是她说的竟句句在理，朝香突然觉得自己很没底气了。 “朝香，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过分?但是你要知道，我们是真心希望你以后幸福的。”轻轻抱着垂头丧气的朝香，名雪一咬牙，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等会你妈妈回来，你就可以知道，当麻的想法了。” “什……什么?”朝香猛地抬头，“你是说，我妈去找当麻了?” “恩……”名雪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本以为朝香会跳起来指责自己，或者干脆发火，但是没想到她竟二话不说，直奔大门口。 “我得去看看……”抛下这句话，朝香的身影便匆匆消失在了楼道口。 “唉……”门里，名雪忧伤的嘆息声没人听得到。 第153页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9 “妈……你怎么……”急急忙忙地推开大门，朝香迅速被屋里的紧张气氛感染了，一句话卡在喉咙里翻转了好几遍才算完整地吐了出来。“你怎么突然跑这里来……”她微微垂下头，毫无底气地问话听起来象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找羽柴君说点事情。”三春梓平静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你来得刚好，一起坐下来谈谈吧。” “妈妈……”朝香皱起眉头，犹豫了好一阵，才鼓起勇气道，“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我很感激。不过，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当麻呢?我……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你要逼着我去相亲。”她神色复杂地望定了母亲。这个问题同时纠结了两人整整一天，不弄清楚的话，只怕日后还要出问题，还不如趁着大家都在，堂堂正正地端檯面上讲清楚了。虽然这么明目张胆地维护当麻可能又会让母亲产生想法。 果然，母亲平和的目光中转瞬一道锐利的精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两人好久，她才缓缓开口：“我正在和羽柴君说这件事。” “那么……”朝香赶紧转移视线。看起来，当麻的脸色并不太好，她不知道母亲究竟又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羽柴君，我就朝香一个女儿。做父母的想法相信你也能理解。我的做法你们可能不接受，但是，我只要的女儿将来能幸福。朝香对你的想法我看得很清楚，不是我不想接受你，但是不管怎样，我不会把女儿交给一个整天和危险打交道的人。”说到这里，三春梓直直地看向当麻，“朝香一直在帮你说话，但是，我还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羽柴君，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女儿呢?” “我……”遇到不擅长的场面，当麻紧张地抓抓头发，就算他再迟钝，也知道这是极其关键的时刻，来不得半点敷衍了事。与朝香对视一眼后，他强自定下心神，严肃地开口道：“我很认真把朝香当作未来的结婚对象，也会为此而不断努力。关于我的工作，我已经决定不再做侦探，目前正在寻找合适的工作。只要找到，立刻就关闭这个侦探社。” “我听朝香说过很多你的事，看得出来，羽柴君应该是很喜欢这一行的吧。都说男人是事业为重的，你捨得放弃吗?”三春梓微微眯起眼睛，不依不饶地问道。 “朝香比事业更重要!” 当麻毫不犹豫的回答让两位女士不由一怔。 “这样么……”看着当麻坚定清澈的眼神，三春梓缓缓站起身来，“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等……等一下，妈妈!”来不及细细咀嚼那句话，朝香赶紧追出门去，“我和你一起走……” “朝香……”轻轻拉过女儿的手，这位平日里颇有气势的母亲此刻却是满脸平凡的沧桑，“我不是不相信你的眼光，也不怀疑羽柴君的想法。不过……男人的感情究竟值得信任多久呢，这个问题你想过吗?” “妈妈，你怎么想这些……”朝香的心里无端涌起一股愁思，虽然这番话暗示着母亲多少开始接受了当麻，可是，却勾起了母亲悲伤的往事吗…… “算了，不多说什么了。”三春梓一声长长的嘆息，“朝香，我只要你幸福，知道吗?可能你觉得我多管闲事，觉得我讨厌。但是等到你也做了母亲，你就会知道我的心情了……” “妈……”朝香只觉得眼角溢出一片温润，“对不起。我知道我很任性，但是……” “朝香，别忘记我说的话。我都是为你好……”三春梓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轻轻道，“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不去你那了，送我去新干线吧，我想直接回家……” 脑海中，母亲渐行渐远的背影定格般挥之不去，朝香突然觉得，或许未来的路还很漫长艰辛。一声疲惫的嘆息，她感到肩膀上难以言明的沉重压力。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当麻的心意。这么想着，朝香的嘴角轻轻牵起一丝笑容。虽然很勉强，但终于有所进步了。将来……终于不再遥不可及了吧……靠在公交车的椅背上，她长长地吐了口气。 然而，现在还不是可以坐下来悠闲的时候。走出公交慢慢度步回去的时候，却见当麻匆匆下楼走了过来。 “白仓茂世被放出来了，我得去看着。”说这话时，当麻的眼神有点不自然。不到一个小时前，他刚信誓旦旦说要尽快转行，一转身又要赶着去盯梢。他有点害怕，朝香会不会生气了…… “我也一起去吧。”如何不知道当麻的担心，朝香莞尔道，“不把这个案子彻底解决了，当麻是不会专心找工作的呢。” “这……”被看穿心思，当麻只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我……” “没办法，你就是这样的人。不过，能说出那样的话，我很感动了呢。谢谢你，当麻……”调皮地捏捏当麻的脸，朝香轻笑着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些了，白仓茂世怎么会被放出来的?他不是和死者一起上天台的吗，这么有嫌疑的人，审讯应该不会很快就结束吧?” 第154页 “还不是为了抓凶手。”当麻轻轻一撇嘴，简单解释道，“接连死了两个，都是之前失窃案的嫌疑人，警局有人怀疑是针对性的连续杀人。于是有人主张将白仓放出来，引诱凶手……”说到这里，他无奈地摇摇头，显然并不贊同警局的这个决定。 “这真是……”朝香匝舌，虽然这个做法能理解，不过……“要是白仓也出事了，那该不该算他们的责任呢!”她无语地翻白眼。不过抱怨也没用，他们能做的，就是赶紧亦步亦趋地盯梢白仓茂世。 “不过很奇怪啊。”车上，朝香突然想起般转头道，“只要死者不是自杀，白仓他……怎么想都是凶手了吧。为什么警局会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呢?就算真有人觉得两起案子是同一凶手所为，但是也很有可能是分别独立的呀。这么简单就放人……是不是另有其他线索了?”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0 当麻静静地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办公楼里另有一条楼梯可以通到楼顶，不过在我进学校之前就几乎废弃不用了。那扇门，好些年来一直是锁着的，所以基本没人想起……”完全没想到事态发展至此，他已经在这个案子上连犯第二个低级错误了。“一之濑他们去查了一下，底楼和天台的木门都被打开了。由于那条楼梯没装监控设备，所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不过两个门把手上都没有积灰尘，所以初步估计就在近期这几天，而且，门把手上没有找到任何指纹。楼梯上依稀可以看到几个脚印，不过都不清楚，没办法查，只知道最近有人在那走过。”当麻的声音听来很是沉重。 “那白仓有没有看到人呢，在天台上的话……?他应该会看到什么的吧……”朝香讶异，她想不出来，为什么这么明显的线索会被众人忽略，“难道说……” “根据警局录的口供，他并没有真的走到天台。”当麻摇头解答道，“监控装置只能拍摄到通往天台的最后一个楼梯转角，而白仓坚持说只陪死者走到那里，然后就没有再走下去。” “这样的话……”朝香望着窗外的夜景，许久才喃喃道，“事情变复杂了呢……” “不……”当麻匝匝嘴还是否认了这个说法，“我相信，这一连串的事件都不是偶然的。” “对了，樱泽的验尸报告该出来了吧，死亡时间有没有确定?”突然想起昨天的另一起案子，朝香赶紧回过头来问道。不过当麻却微微嘆气着。 “出来是出来了，不过也没多大用处。”他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死亡时间是傍晚五点四十分到五点五十五分之间，而根据手机的来电记录，我们通电话的时间是五点四十七分……” “那岂不是……”朝香有些不相信地看向当麻。 “当时，对方的说话声音我没能听得很清楚。”当麻神情沮丧道，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彻底被牵着鼻子走了。怎么这么不当心呢?他不禁自责道。 “我想……凶手杀死樱泽后再电话你，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呢。”朝香点着下巴认真思考道，“如果对方想把罪名转嫁到你身上的话……这么想就很有可能了。” “唔……”沉吟片刻，当麻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因为他和樱泽只接触过一次，而且是案发前不到两小时，这样的话，凶手是樱泽认识的人的可能性就非常高了。“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那排查的范围就小了很多。”虽然侦探不应有主观先入的思想，但是苦思无果之下，当麻也不由得比较愿意看到这样一个结果。 “一点点来，总有办法解决的。”轻轻拉住当麻的手，朝香不再追问什么了。仔细想想，这个案子或许真的并不难，只不过是被其他杂事分了心，一时不知该从何思考罢了。除了樱泽的死亡时间太过巧合外，至少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线索，那就是第二名死者志贺美弥与白仓茂世的关系。为什么白仓会陪着死者上楼?这个问题警察一定会问到的，且不论盘问时白仓是说实话了还是撒谎了，他肯定认识志贺，这一点是毋庸质疑的。 在原有的盗窃案调查中，这是完全不作为重点的。所以当六名嫌疑人口径一致地说互不认识时，当麻和朝香根本没有多想其中的问题。 不过，如此看来，这六人中无疑是一开始就有人撒谎了，或者……很有可能都撒谎了。他们相互之间都有牵连吗?或许，他们根本就是认识的吧…… 心事重重间，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早稻田大学。 第一文学院部的教学大楼灯火通明，顺着一排玻璃窗望去，教室里密密麻麻的都坐着自修中苦读的莘莘学子。在这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里，日常的学习生活都得讲究速度和效率，所以纵使是人命案，只要与己无关，各位半只脚已经踏入社会的未来名牌大学毕业生们，均是一脸淡漠的镇定。哪怕隔壁就是刚发生血案的第一文学部办公楼，他们照样能在清朗的晚风中静心看书。 “当麻……”朝香捅捅身边一言不发的傢伙，“很奇怪啊，白仓才刚被警局盘查过，现在还看得进书吗?”她指指一楼某一扇窗户，明亮的日光灯下，赫然是白仓瘦小而安静的身影。 第155页 “不对啊……”没理会朝香的疑问，当麻一拍脑瓜，惊讶道，“六个嫌疑人全部都是第一文学部的，我竟然忽视了这一点。” “那又怎样?”朝香不解地回头望着他，“难道这里会有什么瓜葛?” “恩……很有可能。”看着教室里的那个身影，当麻迅速整理思路道，“校园网是针对整个学校所有院系的，如果说那封电子邀请函不是造假的话，那凶手就是有意识地要找第一文学院的学生。” “这个……你的意思是，凶手是有意识这么做的咯?”朝香想不明白，“为什么呢?难道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不知道，有可能吧……”抓抓头发，当麻一副茫然的表情，“我没什么头绪……” “打起精神来，总归能找到线索的。”丝毫不怀疑当麻的能力，朝香的说话听起来信心十足。“对了，我们盯住白仓的话，不是还有三名嫌疑人吗?一之濑他们该有措施吧?” “恩，警局有暗中派人看着，一旦凶手有行动，随时都可以掌握其行动。”当麻沉吟着如此答道，但是他心里却总觉得，这样的应对措施应该也在凶手的计算范围内。那么……对方接下去要怎么动手呢?他有点想像不出。 难道说……不会再出现新的案件了? 应该还不到可以乐观的时候……当麻心情沉重地摇摇头。那句鲜红的gamesart猛地从脑海中跳出来。 凶手，还没说gameover吧……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1 “羽柴同学说的没错，没有人会为了那本资料去杀人。”扶了扶眼镜，小美野教授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完全没有想到，一本尚未经过鑑定的抄本，竟会引出两起莫名的血案，而且事态还有继续恶化发展的趋势，一夜之间成为新闻人物的小美野教授，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气度。 “教授，您能否想到其他什么呢?”看到昔日恩师微微颤抖的双肩，当麻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没有自责的时间，不管怎样，唯有尽快把案子解决了才是上策。他相信，一定有东西被遗漏了，在一开始疏忽大意的时候。 “小美野教授，听图书馆的工作人员说，关于那本失窃的资料，送来之前是对方主动联繫您的?”看他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嘆气，当麻只得挑起话头开始提问。 “这个……没错，”小美野谨慎地瞥了眼一之濑，犹豫片刻道，“找我的人是京都大学文学部附属文学博物馆的菊井。虽然他不是专门负责什么研究项目，但是之前也是我带过的学生，所以我没多想就答应了……这该没什么吧?羽柴同学你也应该知道，京都大学的文学博物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菊井……难道是菊井玄英?”悄悄与一之濑对视一眼，当麻的眼中滑过一丝明显的讶异。对于京都大学附属文学博物馆那样鼎鼎大名的国宝级收藏馆，他们当然不需要更多介绍。这个地名，或许是从某个侧面增加了那本手抄资料的真实性。不过这不是主要的问题…… 为什么大老远地拿到早稻田来?当麻不露声色地暗自盘算着。虽然小美野教授确实名头响噹噹，但是京都大学那么多学者教授难道都是滥竽充数的吗?这显然不可能，那又是为什么呢…… 而且，菊井这个人…… 看到小美野教授轻轻颔首默认，当麻沉着脸没有任何回应。他越来越相信，这个案子的问题点是一开始就存在的。 菊井玄英，这个比自己大两届的师兄。当麻没有真的见过他，但是关于他的传闻，学校倒是很多。他是第一文学部数一数二的高才生，聪明好学又极富天资，深受权威的小美野清彦教授的器重，但是始终由于自身品性有问题，而一直被人议论纷纷。进入研究生院后，他一直偷偷在拍卖行做兼职。他的鑑定一直没出过错，以他那样的年龄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所以作为导师的小美野教授以及业界的权威人士都很看好他。但是在他毕业前夕，警局却从他供职的拍卖行搜出几件极其珍贵的文物。稍懂法律的人都知道，那些都是不被允许交易的国宝级文物，但是，拍卖行的鑑定书上却赫然签着菊井的名字。这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了…… 事情的真相，早稻田大学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或许菊井是被诬陷的，因为有传言说，鑑定书上的签名与他日常的笔迹并不相吻合;但是不管怎样，菊井在大家的震惊和失望中默默地迎来了毕业。顶着这个污点，原本一直被追捧的他几乎找不到愿意接纳他的单位，后来在小美野教授的努力帮助下，京都大学才勉强接受了他。不过，他始终被隔离在实质项目以外，没有人愿意信任一个道德欠缺的菊井玄英。 以上就是当麻和一之濑听说到的全部传闻。难道其中有误吗，那样的菊井会拿资料来找小美野教授，而且是打着京都大学的名号?当麻的心里充满疑惑，他想到，师生三年来，小美野教授从未亲口说起过菊井的任何事情。 “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看着两人怀疑的神色，小美野无奈地摇头嘆息。对于菊井，他寄予的期望从不输给当麻，然而这两个人却统统让他很失望。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中来，话说到一半就卡住了。越来越没底气的辩解，让人听起来活脱脱就是欲盖弥彰…… 第156页 “老师……”不忍看到这样的小美野教授，当麻的称呼不知不觉回到了四年前，“关于菊井，我没办法保证什么。但是我会按着这条线索去查，不管这事和他有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羽柴同学……”小美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嘴笨的当麻并没能安慰到他，反而让本已敏感的教授更添了一份不安。“我……菊井是个可怜的人，我不希望他再出事了……”他喃喃道。 “老师，您以前常说，对待历史必须心怀虔诚、保持客观严肃的态度。虽然我没有从事这个行业，但是一直坚持着这种态度和做法。我会认真对待这个案件，直到查出所有真相为止。” 如果说菊井和这个案子无关，恐怕可能性不大。从一之濑若有所指的眼神中，当麻读出了相同的疑惑，但是考虑到教授的感情，他忍住了没说出来。 “那么，菊井是自己带着资料过来的吗?”记完笔记，一之濑抬头发问道，“就他一个人吗?” “是的，他是一个人来的，三天前的下午。”小美野教授点点头。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一之濑的追问有点象警局录口供。 果然，小美野教授暗含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特别的。”他淡淡答道。然而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回答太过简慢，他又补充了一句：“外来资料到我们学校，必须在图书馆做相应登记。这个你们可以去古籍管理办公室查，我们的手续是很齐全的。” “明白了。”合上笔记本，一之濑刚想说问话结束，却见当麻向他投来一道视线。 难道有问题吗? “老师，我知道您想帮菊井……”当麻缓缓开口，“但是案件归案件，我们不能太主观臆断……” “资料移交，尤其是与外部机构移交，必须双方都有两个人以上才行，这是规矩。”看到小美野被说中心事般低头沉默，当麻只得把话说明白了，“菊井一个人来做移交手续，这本身就是非常大的不对劲了。”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2 “果然牵扯到京都大学了呢。”一之濑苦笑着摇头道。 离开小美野教授的办公室，已是夜晚十点多了。呼吸着户外清新的空气，两人却没有感到应有的惬意。看着不远处的校道上，熙熙攘攘地走过自修回宿舍的学生，当麻只觉得异常沉重。 菊井玄英无疑是个问题人物，而自己也无疑会彻查到底。只是，小美野教授又该失望了吧。 “明天你去一趟吧，京都那边……”拍拍发呆中的当麻，一之濑理所当然道。 “为什么要我去?”当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恩……你父亲不是在京都么?刚好咯……”目光瞥向从远处慢慢走过来的朝香，一之濑笑地意有所指。 “这个……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犹豫了片刻，当麻还是缓缓摇头。想到前几天突然到访的妈妈，他心里猛地一突，好不容易能静下心来查案，难道还要节外生枝不成?父亲是迟早要见的，只是现在肯定不是时候，更何况…… “晚自修结束后，白仓回到了宿舍，我看着他一个人走进宿舍楼的。”朝香看了看神色凝重的两人，“谈的怎么样?有什么线索了吗?” “恩……”大略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当麻正色道，“我明天要去京都，好好调查那个菊井。” “好的。” “那个……你还是在这里，继续盯着白仓吧……” “知道了。”没有多说什么，朝香轻轻一笑，“今天的调查就到这里了吧?我们回去吧。”说着，没等两位男士的回答，便自顾自转身走了开去。 “一点疑问都没有……朝香小姐真的有点不对劲啊?”瞥了眼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的当麻，一之濑的神情有点担忧，“你还是赶紧把案子解决了，好好处理一下吧……” “唉……”一脸烦恼地摇摇头，当麻终于迈开了脚步，“回去吧。” 翌日午后。 由于一路跳级且经常泡在图书馆不问世事，学生时代的当麻对很多人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虽然菊井与自己一个学院且只比自己大两届。所以，京都大学的文学博物馆内，是两个历史高才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干净的白衬衫和西装裤、整洁文气的面容，菊井看起来有点清瘦苍白，但是比想像中的温文儒雅。看着他平静笑容中隐约透出的些许神采，当麻一时语结，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就是羽柴当麻?我以前见过你的。”推了推鼻樑上的金边近视眼镜，菊井的声音听来没有半点慌张。 “呃……关于早稻田大学的案子，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吧。”不懂得何为寒暄，当麻索性直奔主题地发问了。 “听说了，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调查的，不过……”菊井顿了顿，“没想到来的不是警察，却是你。” “这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不来，警察一样会来找你。”当麻仔细观察着对方的神情，“你送去给小美野教授的那本资料，是怎么来的?” 第157页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反正，一听说那边出事了，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了。”沉吟半晌，菊井的眼中浮起一丝无奈。 “你一定听说过吧，我毕业前遇到的那件事。虽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不过，那确实是我做的。”说到这里，菊井玩味似地注视着当麻。 “要说后悔，也不是没有。如果当年做事小心点，就不会被抓把柄了。”他的嘆息听来没有任何沉痛的意思，“不过虽然没找到有前途的工作，赚钱倒一点影响都没有，反而是知名度提高了，生意更好了。” “生意?难道……”当麻惊讶地看着对方。 果然，菊井抚着手缓缓道：“拍卖行其实并不赚钱，我一开始也只想赚前零花钱而已，不过做长了总会认识些人的……所以么，就算这边不当我一回事，我也不是没出路。” 当麻皱着眉头没有接话，他已经隐约猜到了那本手抄本的来历。跟在小美野教授身边两年，虽然没有亲自上阵，但特很清楚，正规文物市场上进行鑑定的话，要不就是请专门的鑑定师，要不就请来业内有名望的经验人士。小美野教授就曾为东京某知名文物拍卖行鑑定过好几次。当然，这是规矩繁多的正规市场，若是见不得光的地下交易，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比起文物走私，正规市场不过是冰山一角。事实上，黑市对鑑定师的需求量更为庞大，要求也更高。然而，虽然有很多学者禁不住金钱的诱惑，但是毕竟有胆量的人不是太多，供求极不平衡下，菊井这种科班出身又有实际操作经验的人，自然就变得很受欢迎了。 “那本资料是一个私人收藏家的藏品。有生意上门我肯定不能拒绝么，但是那本手抄本我拿不准，所以想到了小美野教授。”菊井的回答流利条理清晰，显然是早有准备的。 “你顶着京都大学的名头，委託老师鑑定一个私人的藏品?”当麻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也太……” “太嚣张了是吧?”菊井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赚的活我怎能轻易放过。更何况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多大前途。”他抬手指了指博物馆内部。 没想到表面斯文的菊井竟抱着这样的想法，当麻除了摇头什么都说不出。他只觉得悲哀，小美野教授若知道了，又该失望了吧?不过…… “其实，这件事情，小美野教授不会不知道……”似笑非笑地看着当麻，菊井仿佛看穿了他的思想，“一个人是没办法做移交的，不过教授只是惊讶了一下，什么都没问就带着我去办公室办手续了。” 什么!? 只以为小美野教授是被眼前这傢伙欺骗利用了，没想到他竟一开始就知道?在案件中，隐瞒往往以为着不好的事情。想到昔日的恩师竟很可能与命案有关，当麻一时大脑短路了。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3 回到东京，已是第三天傍晚了。 “怎么耽搁那么久?”一之濑急吼吼地引上去。为了交流侦察发展，两人没少通电话，但是无奈电话中总是无法说清楚，外加电话费令人心疼。 “既然都查到菊井了，我能不顺藤摸瓜去查那本资料的收藏者吗?”当麻一脸理所当然地接过朝香递来的水杯。 “查两个人要用三天时间么……”一之濑怏怏地抱怨着，不过很显然，他的不满被当麻刻意忽略了。 “特地跑这里来等我……说吧，你有什么发现了?”当麻径直坐下来问道。 “恩……你走了以后，我重新考虑了一下案件，发现了一个疑点。”看着当麻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之濑情知自己不先说他也不会说什么，便只得清清嗓子开讲了。 “那是在检查涉案人电子邮箱时想到的。”收起嬉笑的神色，一之濑渐渐严肃起来，“邀请邮件中只写是行为艺术。那样说的话，当以不违法乱纪为大前提才是。不过，如果说悄悄进入别人办公室勉强不算违反纪律，那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肯定是违法盗窃行为。我当时想到的是，有人会接受这样的邀请吗?” “唔……确实。”轻轻颔首，当麻不得不承认，自己疏忽了这个问题。“对了，那些邀请的邮件，是真的存在的吧?” “是的，我们都检查过了。包括两名死者，六个人的邮箱一个个仔细检查过来。那些所谓的邀请函一封不少，之前我们调查到的也没错。不过……”说到这里，一之濑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应该有的最后一封邮件却果然没有……如果真的只是不犯法的行为艺术，我想，最后应该有人把书放回去吧，但是却没找到那样的邮件……” “这么说来……难道是一开始就预谋盗窃吗?”顺着一之濑的思路，当麻渐渐也看到了问题所在，“那些邮件……发件人是谁?” “关于发件人，经过调查证实是用假名註册的。而且近期登录的id都是在京都，”一之濑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又是个巧合么? “这或许不能说明什么，如果愿意，我甚至可以把自己的id设置成国外的，只要找到合适的代理。”指指自己的电脑，当麻摇着头如此说道。虽然一之濑的想法可能性不是不大，但怎么想都太显眼了。处心积虑策划这个案件，却在id的问题上露出如此大的马脚吗?菊井该不会是这么笨的人吧……虽不想被先入为主的思想诱导，当麻还是不知不觉想到了菊井。 第158页 “其他的可能性……确实不是没有。我曾经想过，或许有第七个人收到过邮件，要求放回被拿出来的资料，但是对方没有出现……或者其他什么的。但是确实没查到这样的线索……警局的电脑专家已经去查过学校的系统了。”一之濑的神情看来有点颓然。 沉默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水杯，当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线索似乎又断了……对方做的简直滴水不漏。 “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一之濑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电话里大概都已经告诉你了。”抓抓头发，当麻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苦闷，“见过菊井的第二天，我就去拜访了手抄本的收藏者。我本以为是那本资料真的有什么问题，不过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 “问题?”一之濑不解道。不是历史专业的他无法想到其中纠葛。 “刚开始，我向菊井打听这名收藏者的信息。得知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收集家后，我于是决定去见见他。”说到这里，当麻一声嘆息，神情颇显得愤慨，“这个名叫嘉藤江见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历史。跟他聊起那本手抄本，他甚至想不起来良宽是什么人!” “怎么会……那他收藏干什么?难道又是个有钱没处花的人?”难得看到当麻在工作中不克制情绪，一之濑基本想像得到，他和那个嘉藤江见的会面是多么的不愉快。 “确实如此……”当麻无奈地摇头，“对方只是很轻描淡写地说：‘这只是一本不满20000日圆(折合人民币约1500元左右)的资料，竟然会有人为了这个杀人?太不可思议了。’……真不知该说他漠视生命还是无知。” “冷静点……”一之濑有些哑然。办案过程中总会遇到形形**的人，这点，当麻早就该知道并适应了，为什么今天突然情绪失控?他有点想不明白。瞅了瞅还在厨房忙着做饭的朝香，他只得斟酌着赶紧转移话题。“他为什么找菊井鑑定?” “因为有其他收藏爱好者看了后说，那本资料可能是假的，所以他打电话给菊井……就这么简单。”草草结束了自己的叙述，但是看着一之濑仍有所不明的表情，当麻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本来就认识。菊井曾帮他鑑定过好几件收藏品。” “当麻，我是不懂文物鑑定。不过……这份资料的鑑定很难吗?”一之濑狐疑地看向当麻。 “这属于书法鑑定。很难说难还是不难，毕竟现在的文物市场，造假水平越来越高。简单而言，鑑定方得熟悉书法家的协作风格，书写特徵、习惯等，另外也得结合书法家所处时代以及境遇做综合考虑。应该说是比较复杂的，不象刑侦上的笔迹鑑定那么简单。”迅速冷静下来，当麻如此回答道。 “那么……对菊井来说，会是个难题吗?”一之濑进一步问道。 “这就不清楚了。”当麻摇摇头，他从没见识过菊井的鑑定本领，不过……“应该不算难吧……和其他文物比起来，这种鑑定还算是相对单纯的。” “这样说的话……”轻轻摸着下巴，一之濑皱起眉头。菊井玄英、嘉藤江见、不满20000日圆的手抄本、以及由这本手抄本引发的两起命案……怎么都连不到一起，似乎还有关键因素没找到。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4 完全没有思路…… 一之濑走后，当麻不由得感到非常沮丧。虽然多少归功于自己的聪明才智，但是入行四年，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件。看似简单，一步步却总象是被对手看破堵死了。他知道，必须得另闢新路才行，可是路在哪里…… “唉……”重重嘆息着，他一个翻身继续蜷缩在沙发上。然而突然盖到身上的衣服却打断了他的愁思。 “天凉了，这么睡会感冒的。”朝香有些心疼地看着当麻。 “唔……你不是去监视白仓了么?”抓抓头发坐起身来，当麻惊讶地看着挂钟，“时间还早啊……” “我看了三天，一直很太平。一之濑说可能是对手知道了，所以今天下午开始撤消了所有监视人员。”朝乡平静地答道。 “这样么……”抓抓头发，当麻终于想起，昨天的电话里一之濑似乎提到过这事。他疲倦地不禁摇摇头，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朝香，你觉不觉得这个案子很难……”无奈地嘆了口气，当麻悄悄伸手拉着朝香坐到身边。 “你难道没信心了吗?”握住当麻的手微微一颤，朝香没有再说什么。 “不，我……”不知该如何说好，当麻语塞半晌说不出下文，只得继续倒回沙发上。“对不起，我想我确实有点不在状态了……”头枕在朝香的腿上，他两眼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 “你难道是不想查下去了?”朝香疑惑道。 “怎可能……既然查了，我就要查到底。”当麻毫不犹豫地摇头否决，他可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我只是没什么思路……”他扁着嘴无奈道。 第159页 “其实……没有什么难不难的问题，既然是案子，就一定有破绽，只是你还没有发现罢了……”说到这里，朝香的眼中划过一丝惨然的神色。当麻的心乱她当然听的出来，若在以往，这番话肯定能极大地鼓励他继续奋斗，但是如今……恐怕真正不在状态的是自己才对。 “这是最后一个案子了。等这个案子结束后，我要重新去找工作。然后，等安定下来了……我要去你老家，向你父母提亲。”说到这里，当麻的脸上浮出久违的微笑。“我向你保证!”他神情坚定道。 “傻瓜……”揉揉当麻的头发，朝香羞涩地笑着不再说什么，这句话无疑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不过当麻还在继续说着。 “看你妈妈的样子，你们家应该要求挺高的……惨了，要是不找个象样的工作，我还真没胆进你家的门。”摇头晃耳地如此说道，当麻懒洋洋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 “你会找不到象样的工作!?你可是天才的活电脑羽柴当麻啊!”轻轻敲了敲当麻的脑袋，朝香笑骂道，“你要是找不到工作，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岂不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呀!” “我总得养你啊!”一把抓住敲打自己额头的手，当麻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不是要开书店吗?我总得先把这些钱赚出来才行。” “这个……”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当麻竟一直记得这件事，朝香的心里泛起一丝温暖的感觉。“这些钱，到时候跟父母要好了……”她喃喃道。 “都是成年人了，我可开不了这个口!”当麻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连这都做不到的话，我怎么有资格娶你!” “哎呀……”朝香不由得脸上发烧，轻轻挪开当麻的脑袋，赶紧一熘烟似的跑进了厨房，“你还是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快点起来吃饭!” “没错……还有案子要解决啊!”绕了一圈又回到案件中来，当麻抚然地摸摸脸。 线索……新的线索…… 不管怎么想，那种感觉始终萦绕不去。就好象是答案已快呼之欲出了，但是仔细一想却依旧什么都抓不到。晚饭后坐在电脑前，当麻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盗窃案发生当晚的监控录象。 “你说，这段录象会不会是剪接出来的?”朝香皱着眉头说出自己的疑虑。 “这个警局已经查过了，不是合成的。”当麻飞快地回答道。 “那么……除了你之前说的，这六个人都是第一文学部的学生外，他们还有别的共同点吗?”朝香继续问道。 “应该是有的，不过我还没发现。”当麻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屏幕。第一个出现的是樱泽秀吉，然后按顺序是东川椎、志贺美弥、关山津由、水原天里、白仓茂世。“除了白仓茂世和水原天里，没有人进到里面去过。目前，死者樱泽秀吉和志贺美弥都是没有进入过办公室内部的。” “统一的制服装束……这也算是共同点吧。”指着录象中清一色的白衬衫和西服裤(裙)，朝香如此说道。 “这也算么?这是邀请邮件中要求的……”当麻疑惑地抓抓头发，“这么说来，三个女的还都是长直发呢。” “对哦……发型一样呢!”朝香点头贊同道，“好象身材也看起来差不多。” “这个……确实……”仔细观察着屏幕，当麻不得不点头。然而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看来差不多……吗?”他猛地转头看向朝香，却发现对方也正睁大眼睛看定了自己。 “其实……所有这六个人都看起来差不多吧……”朝香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了，“我想，哪怕是男生，只要身材差不多，戴个假发穿上裙子，伪装成女生也不是不可能。” “未必一定是男生伪装，女生之间可能性也很大。”当麻思索片刻道，“晚上楼道里的灯光不是很清楚的。更何况，只有樱泽秀吉和志贺美弥的脸是看清楚的……”说到这里，他一个寒蝉。又是该死的巧合……难道这都被计算好了吗?要不是重新看录象，估计根本就很难发现…… “这一定是凶手有意的。”朝香沉吟着低声说道，言语中却是把握十足的坚决。 “没错，这四个人中，一定有人有问题。”当麻缓缓点头肯定道。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5 对于一个侦探来说，什么离奇的可能都会发生。谁也无法保证，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一定能拿下一个怎样的案子。就好比，谁也想不到，这个看似简单的案子竟会陷入胶着。 这是个星期日的午后。当麻愣愣地看着窗外。彻骨的冷意中，行色匆匆的路人清一色是厚棉袄和大围巾。阴霾霾的天气已经持续好几天了，看样子，圣诞应该会下雪…… 已经一个多月了…… 当麻有些自责，小美丽野教授离去时的目光如炬般烙印在心头。事情的发展令教授再也无法继续安然呆在学校，于是，他主动请辞了。而学院方面出于种种考虑，只得第n次硬着头皮请当麻去任教。于是，他目前的身份，便成了早稻田大学第一文学部的讲师。重回母校，却已物是人非。虽然大家很默契地不再提起往事，但是当麻始终记得，那个还没说gameover的杀人游戏…… 第160页 不了了之了吗?烦躁感始终挥之不去。他想不通，为什么凶手就这样消失了踪影……当麻无奈地握紧拳头，那天和朝香讨论到的、伪装的可能性，终于因为证据不足而最终被放弃了……于是，真的结束了吗?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了。 凶手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任何人死去。迅速恢复平静的校园，自然不再欢迎警察的频繁光顾。只有年轻的羽柴讲师，每每路过小美野教授过往的办公室时，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还没有结束……”当麻长长嘆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却对上朝香关切的目光。 “当麻，你……还在想那件事吗?”朝香问的有些小心翼翼。虽然当麻如愿地找到了体面的工作，可是，一个多月来，他始终不展的神情让朝香很是心疼。 “对不起，我……”当麻愁苦地抬起头。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朝香无奈地苦笑道，“我好歹是个助手，却一点都不在状态。我太自私了……” “不是你的错……”摇着头说到这里，当麻便继续沉默了。这样的对话，一个月来已经发生好几次了。每次都在双方越来越歉疚的对不起中不了了之……看着朝香郁郁寡欢的自责，当麻的心中也是莫名的沉重。 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不管怎样，必须要有个明确的说法。 “我出去一下，晚饭时候回来。”不等朝香回答，当麻深吸一口气便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其实，早在大约半个月前，他刚去第一文学部报导不久的时候，他新开通的校内邮箱里就收到过一份没有任何署名的邮件。对方自称了解事件内幕，想与当麻取得联繫。找不到其他任何联繫方式，当麻只得以邮件回复的方式请求与对方进一步交流。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却如石沉大海般销声匿迹了……这件事他没有告诉朝香。 无论如何得找到这个人!当麻暗暗下定决心。虽然很多人劝他说，这很可能只是个恶作剧的邮件，但是……这也是目前唯一称的上线索的东西。 冷风呼呼地吹，当麻拉起领子赶紧钻上开往学校方向的公交车。虽然家里也能上校园网，但是他不想再在朝香的面前查案。况且，那栋案发的办公楼，似乎更能激发他侦探的敏锐感。 休息天的办公楼里一片冷寂。阴沉的天气，更是将狭长的走道衬得有些昏暗。 听着清晰的脚步声，当麻缓缓走过这条略显阴森的走道。教师休息室就在小美野教授办公室的斜对面。他踯躅片刻，便掏出了钥匙。 然而，门却是开的…… “你怎么在这里?”看着静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白仓，当麻的心里一个咯噔。他当然是自己做了钥匙进来的，不过，他为什么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难道…… 沉吟片刻，当麻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跟踪我吗?” “不……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白仓翕动着嘴唇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羽柴侦探，请你救救我……” 若是在一个多月前，当麻一定会想都不想就开口询问情况，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已是老师，而今天，不过是才想起要解决这个遗留的历史问题。巧合么……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冷冷问道：“怎么回事?” “我受不了了……”白仓垂下头，喃喃道，“我迟早也会死，被那个凶手杀死。” 难道那封邮件就是白仓写的?当麻的心中闪过这个推论。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等他自己说出下文。 “我……我以为，只是游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就参加了……没想到会死……”他的叙述有点断断续续，听得出来，他的内心很不平静，“那封邮件您也看到了……我……刚开始，我还以为樱泽的死只是偶然，但是紧接着美弥也死了……我就慌了……后来，后来有人警告我说……如果把事实说出来……前面两个就是我的榜样……” “这么说就没道理了。”当麻微微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不担心自己也被莫名其妙地杀掉了吗?再说，你不去告诉警察，却专门跑来这里等我?” “我……我想通了。我不想美弥死的不明不白……”他咬牙道。当麻清楚地感受到了，话语中的悔恨和愤慨。难道……? “我和美弥正在交往……”对上当麻询问的视线，白仓只得详细道来，“我其实兴趣不大，不过美弥感兴趣，所以就参加了……当时那份邀请邮件只是一个开端，后来还有好几封邮件，详细给我们六人做了分工……不过应对方要求，我们删掉了除第一封以外的所有邮件……” 昏暗阴冷的午后，当麻就这么静静地听着白仓讲述。虽然一个多月没接触案件，但是自己的思路却并不为此而生疏。这就是事实真相吗?他不断在心中盘算着。随着另一个解读版本的出现，新的问号随之冒出来了…… 第161页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6 遭到胁迫而无法吐露真相吗?说的真象一回事。白仓步伐迟缓地走出去后，当麻斜眼瞟向角落里的小书架。这里的书可远没有小美野教授办公室的值钱，多是些中古书店买到的专业文摘、论文辞书之类的。他并不担心这里被盗，不过……当日的问题始终还是没有头绪。 “凶手到底想干什么?”一之濑无奈地摇头嘆息道。突然出现的白仓打乱了当麻的思绪，犹豫片刻，他选择了把一同办案的一之濑叫出来聊聊。 “看不出任何为了那本资料杀人的必要，两名死者和四名嫌疑人之间原本也没有什么关联，除了白仓自己交代说在和志贺美弥交往。恐怕……这真的是个游戏。”当麻的内心不由得开始倾向白仓的说辞。这应该就是一个游戏，一个活生生的杀人游戏。从最初的盗窃案到之后的两起凶杀案，虽然没有变态凶杀案中常有的凶残血腥，但却无一不充满着巧合。凶手或许真的想杀死那两人，不过，当麻并不认为他，或者她的目的仅仅如此。这名躲在暗处的凶手，多半还想得到更多的。通过杀人，通过受害者的痛苦和旁人的惊恐热议，来达到一些非正常心态驱使下产生的目的……炫耀、或者发泄。这样的解释，应该很符合心理学规律吧…… 那么，凶手本人无疑是个有心理障碍的人。当然，在学校这种几乎已是半个社会的复杂环境里，再有问题的人也该学会点自我保护和掩饰，而不是一味表现的太孤立，但一般肯定是内向不擅言辞的多。当然，这只是从最大范围去思考，若要回头全部重新调查，那工作量恐怕一般的大。 “你觉得，白仓真的是跟踪你吗?”一之濑疑惑地看向当麻，警察的直觉让他对这个说法产生了怀疑。 “我当然不这么想。”当麻摇摇头，虽然方才第一反应如此，但仔细一想就知道并无这种可能。要说是跟踪，那白仓为什么先自己一步守在休息室里?他凭什么知道，自己一定是来这里呢……还有，他哪来的钥匙? 畏畏缩缩的神情、异常苍白的脸色，毫无疑问，他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符合一个不堪忍受，甚至不惜生命的形象。不过，他就有胆量一个人呆在这个休息室里吗?他一定不会忘记，一个多月前，斜对面那间贴条还没撕掉的办公室，正是一连串恶**件的开端。这栋办公楼平时都鲜有人来，更不用说星期天的今日了。走在这栋阴森森悄无人迹的楼里，白仓就不怕凶手尾随其后趁机下手吗…… “他一定是早就等在那里了……”半晌，当麻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难道，他就是凶手?”一之濑疑惑地望向窗外，他的眼前浮现起白仓瘦弱矮小的身形。那样的人，偷书还有可能，但是杀人…… “未必，但是他无疑是和案件有关的。”当麻肯定道。 “这个确实，不过我们接下去该怎么查呢……”案件还没有撤消，有线索当然得紧紧咬住追上去。但是对视一眼，当麻和一之濑的眼中却相同的犹豫。 还是太巧合了，巧合到基本就是对方送上门来……他们不得不怀疑，对方已经设计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必须另僻新路才行…… “按照正常的程序，我们首先要查的是白仓和志贺美弥的恋爱关系是否属实，不过……事实上，我们恐怕得打乱了这个顺序才行。”说到这里，当麻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 “什……什么!?”白仓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一群警察。“开什么玩笑!”他跳起来挣扎着，“我……我没杀人!” “我们怀疑你和一个月前的两起杀人事件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公式辞令，一之濑就挥手示意警员们将人带上了车子。 “好了，锁定了其中一个，接下去你想怎么办?”看着下属们将人带回警局，一之濑不无疑虑地问当麻，“这么做真的能钓出凶手吗?临时拘禁可只有24小时。” “我可没这么说。”当麻撇了撇嘴答道，然而对上一之濑瞬间变得不善的眼神，他又接了一句，“白仓也很有可能只是凶手推出来做炮灰的。” “那……岂不是白费工夫?”一之濑不由哑然，“我……好不容易说服上面的……” “怎么没用了?”当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管是不是凶手，白仓铁定和案件有关。你就趁着这24小时，好好审审他吧。应该会有收穫的。” “话是这么说……”一之濑摇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们只是打乱对方的步骤而已，趁乱去寻找线索。”当麻解释道，“不过，等白仓出来后，一定要严密监视，保证他的人身安全。如果他不是真正的凶手，那多半会遇到危险。” “我明白了。”一之濑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最聪明的撒谎就是在一堆真话中夹杂一句假话。我相信，涉案的其他几个人应该确实是被胁迫了，而且很大可能是从一开始就被指令说假供词。所以，明明看起来并不麻烦的案子，我们却怎么查都没有头绪。”当麻慢慢说出心中的推断，“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白仓被警察抓走’这件事，不管他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其他人不会都没有想法。” 第162页 “逐个击破吗?我懂你的意思了。”思索半晌，一之濑不得不承认，这个推理确实比较说的过去，虽然没什么具体的证据，“那……你还要去找那三个人谈话吗?”他为难地看着当麻。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同于一个月前了。 “没办法。”当麻无奈地笑道，“有头无尾的案子太折磨人了。不彻底结束了它，我以后都没办法睡安稳觉。”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7 数日后。 “该说你想了个好办法呢?还是我们一开始就太蠢呢?”一之濑自嘲般苦笑道，“那么大的漏洞，我们竟然没一个人看到……” “确实……凶手钻了监控系统的漏洞。”打开那段看过无数遍的录象，六个清瘦的身形挨个从眼前晃过，当麻也不由得摇头折服，“谁能想到，这根本不是盗窃案发当日的景象，而是案发的前一天，录象中从头到尾没有显示日期。也难怪没线索了，我们一开始就彻底走错了方向。那傢伙……已经捉拿归案了吧?” “恩……他叫三浦太田。”轻轻点点头，一之濑的脸上一闪而过惭愧的神色。彻底掉入陷阱，到最后一刻才知道对手的名姓，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当然，回头想想这案子其实真的不难，只要能想到这个疑点……马上就可以知道是谁干的了。 “是我忽略掉了，帮老师找书的时候，一门心思只想着编什么藉口去警卫处看监控录象，却没想到……那么容易就拿到手，本身就是有问题的。那个警卫，什么都没问就给我了，要是我早点想到……”当麻颓然地抚着脸，不再往下说了。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个个子矮小的警卫，只在案件一开始做过一两次形式化的询问记录，这样的路人甲竟然也是本案的一个重要角色。 “今天早上，菊井已经逮捕归案了，预定明天正式开始审理工作，你要不要先去看看?”一之濑心情沉重地问道。 “好吧……” 扯来扯去，事情还是脱不了菊井玄英这个问题人物。想到这位师兄的前途就这么彻底毁了，当麻不由得为小美野教授感到惋惜。“我们确实也小看他了……”他神情黯然道。 于是，再度见到菊井是在警局的拘留室。 没有想像的那么落魄失神，菊井看起来还算是可以，或许他早就料到了吧。当麻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听说，小美野教授走后，你很快就顶上去了?不错，恭喜啊，下手很快么!”菊井率先开口了，然而淡淡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很明显的寒意。 “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教授怎么会落到这个田地?”一说起自己尊敬的老师，当麻不由得怒从心起，他冷言道，“你要怎样都好，但是，为什么要陷害老师!?” “我也不想啊，出了点小纰漏，没办法了……”菊井摊着手惋惜道，但是明显不是为可怜的教授。“对了，羽柴君是怎么查到我的呢?我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了呢。”无视当麻冰冷的目光，菊井笑着问道。 “不可否认，我们所有人都被你、三浦、还有白仓彻底诱导了，所以一直没找到正确的思路。不过整个事件中，你们还是犯了一个无法掩盖的错误，那就是只发了六封邀请邮件。”当麻慢慢道出自己的推理，“那种近似偷窃的行为，绝对不会有太多人愿意接受吧，至少，不可能保证六个收件人都参加。我一开始觉得奇怪，本以为或许有其他人也收到了，或者删除了，但是一之濑他们彻查了校园网的所有邮件进出，那个邮件，确实只对应了六个收件人而已。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巧合呢?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六人之间有某种默契，要一起参加这个活动。当然，换个说法，这六人肯定之前都是认识的。不过，调查过程中，大家都口径一致地说互相完全不认识……这就是矛盾所在了。” “当然，我一开始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当时还没有发生命案，所以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也不想将案子复杂化了调查。”顿了顿，重新开口的当麻脸上露出一抹惭愧的颜色，“不得不说，这我是犯下的重大错误。而且紧接着两起案件，所有人都忙着各项调查，我也一时没有将这个疑点联繫上去考虑，所以才一直拖着找不到解决方法……” “可以说，虽然意外，但是那时侯我做的很成功，你们全部人的行动都在我的计算中。不过我得先声明：我可没杀人。”菊井的冷笑中隐约带着一丝骄傲，“那两个人死的时候，我还在京都大学上班，同事们都可以做证的。” “先听我说完，我从没说你是凶手。”当麻挥手示意他安静下来，“如果那天白仓没有出现，可能我到现在都什么也想不到。不过，他那样大大咧咧地坐在休息室里等我出现，反而让我觉得异样。他说被凶手胁迫，想求助我，可是堂而皇之地坐在那样一栋才出事的、空无一人的办公楼里，这本身就够可疑的了。他可能是看穿了我当时的想法，于是抖露自己和死去的志贺美弥之间的恋情，企图引开我的注意力，将我的调查方向转移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当然，我不是不查，只是这个晚些再查也可以。关键在于，我确定了白仓一定和案件有关。我相信，他当日的出现也一定是有所图谋的。所以，我们最终没有按照他给的暗示去做。为了打乱你们的布置，一之濑说服了警局，先一步收押了白仓。” 第163页 “不得不说，这一步确实高明。”菊井点头笑道，“我让白仓去找你是我的失误……不，应该说，是我低估了你。” “不管怎么说，这让我很明确地对他起了怀疑。要知道，凶杀案中，巧合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他跟志贺美弥的死绝对脱不了关系。这点上，警局的审讯没让人失望，白仓最终招供了杀害志贺的过程。”当麻继续道，“审讯的同时，我们迅速查访了剩下几个人。果然如我所想，大家的心理防线都动摇了，所以，你们的把戏就这么被拆穿了……” “其实，本来应该是天衣无缝的……”菊井轻抚着脸，露出惋惜的神色，“羽柴君，你一定想不到我的动机吧?”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18 “这个……”当麻顿时语结。关于这点确实全无头绪，也是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我们也算是一个老师带出来的同门师兄弟，关于浮世绘，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吧。”说起浮世绘，菊井的脸上一闪而过神秘的笑容。 当麻的心中登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浮世绘(うきよえ)，也就是日本的风俗画，版画。它是日本江户时代兴起的一种独特民族特色的艺术奇葩，是典型的花街柳巷艺术。主要描绘人们日常生活、风景、和演剧。浮世绘常被认为专指彩色印刷的木版画(日语称为锦绘)，但事实上也有手绘的作品。在亚洲和世界艺术中，它呈现出特异的色调与丰姿，历经三百余年，影响深及欧亚各地，十九世纪欧洲从古典主义到印象主义诸流派大师也无不受到此种画风的启发。因此，浮世绘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难道说…… “日本虽然小，但是珍贵的艺术品还是不字少数的，不过大多被私人收藏家收藏着。羽柴君的话，应该不难接受吧。政府一直想把这些珍品收藏到国立博物馆去，不过对于现在的人来说，无疑钱才是最有用的。”菊井慢慢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中国有句古话，‘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是捨得花钱的人，我们也没必要死守着博物馆的那点死工资。百人一首固然不值钱，不过，如果换成大师级的浮世绘作品就另当别论了……”菊井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不过当麻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难道，你的意思是……”他突然想起，随着小美野教授的突然离职，京都大学方面也中途取消了对早稻田第一文学部的学术访问。原定的访问内容中，似乎也包含了一副喜多川歌麿作品的鑑定。本以为对方多半只是冲着老师学术泰斗的名头而来，难道其中竟暗含着叵测的居心……当麻不由暗暗感到心惊。 “赚钱而已，何必大惊小怪。”看着当麻渐渐变化的神情，菊井知道他是想到了，“要知道，国外收藏家开的价钱，我们做一辈子都赚不来的。一副珍品浮世绘，在法国、英国等的拍卖市场，可以竞到五千万美圆，甚至更高……” “就为了这个?所以，你就设计陷害老师，是吗?”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当麻狠狠拍桌，提高声音道，“你能有今天，还不多亏了小美野教授，你竟然……” “这你就说错了。”菊井缓缓摇头道，“首先，这份工作只是充个门面而已，我不稀罕。当年就算老师不帮忙，我也一样能混得很好。其次，我也不想针对他。不过，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如果不杀人，还真有成功的可能。”当麻冷冷地说道。这个全无道德的人渣让他几乎不想再开口了，不过还有个疑问。“为什么要杀樱泽和志贺?按照你的计划，应该根本不用杀谁才对。”当麻摇摇头，这个环节他实在想不出所以然，“那些人的作用，无外乎就是拍一段监控录象，造成办公室失窃的假象罢了。” “我当然不想杀人……这都得怪三浦，要不是他一个冲动杀了樱泽，也不会节外生枝出那么多事!”说到这个问题，菊井露出愤愤的表情，“你们一开始调查，樱泽似乎就想到了。他马上就去找三浦和白仓问话。当然，他不可能真的知道什么，应该只是纯粹起了疑心，以为我们利用他们偷了那本百人一首吧。其实是没什么大问题，稍微敷衍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三浦太不冷静，竟然尾随他到宿舍，把人给杀了……” “于是，那句gamestart……是三浦写的吗?”当麻哑然地问道。他已经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是的，给大家发邮件的那个号，是我註册的，不过密码掌握在我们三人手里。杀了人后，三浦自作聪明地模仿推理小说情节发了那封邮件，还特地整理好现场，再用死者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说到这里，菊井也无语了，“这个笨蛋，竟然动那么多手脚，不出漏洞才怪了……” “志贺的死应该也是一样的理由吧。看来，白仓最后来找我也不是偶然……”当麻神色复杂地摇头，“想来探我的口风还是另有图谋呢?只是做得实在不漂亮啊……” 第164页 “呵呵，随便你理解吧……”菊井一脸神秘的不愿再说下去。 还能说什么呢?当麻怏怏地站起身来。三个犯人都已捉拿归案，这种问题的解决是迟早的事了。不过…… 连恩重如山的老师都能算计，和这种人讲道义显然是对牛弹琴了。如果没有发生预料之外的杀人事件，这个偷窃案可谓是完美无暇了吧……至少，能很成功地骗过警局了。若在小美野教授手中遗失的是喜多川歌麿那种大师级国宝文物……他无法想像，后果会是何等严重。对他而言，今天这个结局恐怕还算好的吧。 案子终于结束了，但是当麻的心中却仍是一片沉重。阴霾的天色，站在警局门口，凛冽的寒风迎面扑来，但是他感受到的是更深一层的冷意。 “想开点……”拍拍当麻的肩膀，一之濑想劝说他放宽心情，不过自己却先重重嘆了口气。这个让自己母校蒙羞的案子，确实也让他心中憋屈不已。 “人是最残忍的……”仰望天空，当麻淡淡的话语中透着浓重的疲惫感，“我只庆幸，以后不用再看这种闹剧了。” “没必要太勉强了。既然已经决定，就照着自己的想法做吧。”一之濑认真地看着当麻，打气般说道，“朝香小姐一定会支持你的。” 朝香…… 默默喃呢着这个名字，心中似有一股温暖泛起。翻起衣领，裹紧围巾，当麻赶紧一路小跑着回家了。 第十二章 ，侦探游戏，后记 京都郊外的研究所。 “哟，稀客呀!”羽柴健一郎教授搓着手，笑呵呵地将儿子迎进了实验室，“就你一个人来吗?” 大半年没见，这位鬍子拉杂、不修边幅的工作狂父亲没有任何改变。又是忙于研究无法脱身吧，所以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当麻想也没想就直奔这里了。当然，对于这个一直让他感到头大的父亲，他可以选择不来，不过一路犹豫着从京都大学走出来后，当麻还是搭上了往研究所来的公交车。 “恩……”他敷衍着点点头，看着父亲欢喜异常的眼神，他突然有点后怕的感觉。这个科学狂人，不会又想骗我去当小白鼠了吧…… “当麻要结婚了吗?前两天你妈来了，说起这件事……”父亲重重拍着儿子的肩膀，啧啧摇头道，“结什么婚啊，同居算了，女人太罗嗦……你看看你妈，你难道不觉得结婚根本自找麻烦吗?” “爸爸……!”本想跟父亲好好谈谈，却冷不防被来了这么一通抢白，当麻顿时有种被打败的感觉。 “好吧好吧，开玩笑而已。不过将来要是后悔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健一郎教授笑着双手一摊，赶紧拽着当麻往实验室里面跑，“你来的真是时候，看看我的作品，马上就要完成了哦!这可是科学史上的一大奇蹟……怎么样，作为结婚礼物送给宝贝儿子你吧!” 悄悄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当麻只得在心中默默认输。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前一秒还在劝自己别结婚，马上又说要送结婚礼物……这是什么逻辑嘛!不过，和没有常识的人争论这种问题显然毫无意义。 “这是什么……”迎合着父亲的兴致，当麻只得继续敷衍着问道。实验台的中央放着一个金属制成的架子，好几层槓桿和滑槽中错落排放着好几块大小不一的磁铁，几个小铁球正骨碌碌滚动着。难道…… “磁能永动机!”父亲略带自豪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想。“你看，”一涉及到专业领域，父亲的眼中又泛起科学家特有的神采，“当磁体n1、n2、s磁力等量、截面等同、相对间隙为零，n1与n2偏离了磁极中心向箭头方向至虚线位移动时，n1与n2排斥面积和磁力相对减小、n1与s吸引的面积和磁力在等同的增加，此时n1磁能……” “爸爸，我不是来跟你讨论这个的……”长嘆一口气，当麻不得不挥手打断了父亲不合时宜的长篇大论。好吧……其实他还没有真正开始滔滔不绝，不过如果没人喊停，他可以自顾自地讲上两个小时。 “难道当麻不喜欢吗?虽然还在实验阶段，不过一旦真正应用到现实生活……你可以想像会有多便利……”父亲怏怏地回过头，显然他还没领会当麻的意思，“那你想说什么?” “爸爸，我想结婚……不过，我拿不准以后该怎么做……你当时，和妈妈结婚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当麻的神色很是疑惑，然而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似乎问错了，亦是不该问这问题。 “怎么想的呢……”没想到儿子竟会问这样的问题，健一郎教授微微一愕，半晌才开口。“一时冲动吧……”他喃喃道，“我也不记得了……” “那……”没想到回答竟这么轻描淡写，当麻在问下一个问题的时候顿了很久。“你又为什么和妈妈离婚?”他小心地继续问道。对于旁人，这绝对是个不可以轻易问起的问题，不过这个非常人的父亲，该无所谓吧…… “也没什么理由吧，离了反而没负担了……这样不是很好吗?”健一郎教授抓抓头发。 第165页 “确实……”当麻无奈地摇摇头。一个成天钻在实验室的父亲，一个成天往来世界各国的母亲，对这两个人来说，结婚是奇蹟，离婚恐怕才是正常吧……这么说来，自己的出生及存在岂不也是个奇蹟?想到这里，他苦笑了出来。 “不过爸爸，我并不打算成为你这样的学者，朝香……我的女朋友，也不象妈妈那样很狂热地喜欢工作，我们只想过普通的生活。”当麻淡淡地说道，然而认真的眼神却不得不让健一郎教授暂时回归一下现实。 “当麻，”父亲的脸上略略一闪而过羞赧的神情，“你一定觉得，我和你妈妈很不称职吧……把你生了下来，却没好好教过你什么……” “不，我……”生平头一回听父亲这么说，当麻不适应之余，心中竟有了一丝复杂的伤感。然而健一郎教授还在继续。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耸耸肩，“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只能这么说……至少，我和你妈妈都选择了适合自己的方式。至于当麻你么……你也长大了，如果你选择结婚，我们当然支持你，也为你高兴。不过……” “千万对得起自己的选择啊!”重重将手搭在儿子肩膀上，健一郎教授少有得严肃起来。 第一次听到父亲如此语重心长的话语，当麻的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温暖。 “我会的……”他微微露出沉稳的笑。 于是，就这么决定吧……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1 冷雨霏霏的圣诞夜…… 为什么不下雪?还记得，去年白雪飘飞的平安夜，我们在东京塔下偎依着相互取暖。那时候，你说会一辈子把我放在心里…… 都说男人的誓言靠不住，可是我却相信了你。零度的雪夜中，我感觉不到丝毫寒冷，我的内心充斥着满满的温暖，我的脸上，绽放着热力十足的欢快笑容。那时候的我，多天真……天真到以为，自己真的能一直快乐地看着你，直到头发花白、渐渐老去。 天真啊…… 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就只有空调的暖气声……好安静，安静到只想掉眼泪……没有下雪的圣诞夜，你不在我身边。空旷的屋子里，只剩无所事事的我。 冷彻心扉…… 你在哪里?下雨的夜晚，不会还在外面转悠吧?你是不是还在追逐……你要的浪漫? 泪水悄悄滑落，苦涩之至……这就是相思的味道吗?心痛到不能自已……为什么你变得这么快。我真的想不明白，男人真的那么善变吗…… 我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你有没有忘记，去年的今天，你抱着我，说你会娶我当你的新娘…… 你一定是忘记了吧……我已经记不清了，这是你第几天没回家了…… 你是爱我的吧……我一直强迫自己相信。我是不是很自欺欺人……或许根本不是这样吧……就象朋友们劝说的那样…… 浴室里，冰冷的水花打落在我的身上。冷，真的很冷…… 不过这样也好，我感觉不到痛了。看着手腕上流出红色的血流，我突然感到了久违的温暖。看着鲜血滴落在清水漫起的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娇艷的烟花，美丽的红色成了我视线中唯一的色彩。 生命在渐渐流逝吗……我却只觉得平静，平静到我真的笑了出来。原来死亡真的不可怕。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也不错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你看到我这样……会不会动容，会不会伤心…… 其实，我要的真的不多。不过…… 不过，都无所谓了…… 我累了，不想再等了…… 就让这一切结束吧。在这里，这套曾经为了结婚而购置的房子里…… 好睏……好冷…… 眼皮渐渐合起来了…… 再次睁开眼睛，等待我的会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啊————!!!!” 尖锐的叫声划破雨夜的寂静。 “怎么了?”朝香从睡梦中被猛然惊醒，侧耳倾听，却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辨不清内容，不过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我去看一下。”稍一犹豫，当麻便坐起身来，匆匆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去。 “啊……等等，我也去!”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朝香一跃而起，抓起外套就跟了上去。 屋外，紧邻隔壁的大门洞开着，邻居的一位大妈站在门口，厚实的棉睡袍和蓬乱的头发，她应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在她的身边，却是抓着一大把钥匙的公寓管理员，棉拖鞋和套在睡衣外面的厚棉袄……他显然也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然而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脸上，那份一模一样的惊惧却不由让当麻和朝香心头一震。 “我……我不过是嫌太吵。大半夜的……哗啦啦的水声一直没停过……哪知道……哪知道……”大妈牙齿打颤地说道，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当麻他们听。 第166页 出事了吗…… 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赶紧绕过呆立两人走进了那扇大门。 扑面而来的暖气、还有来自洗手间哗哗的水声……然后，随着视角的缓缓移动，触目的景色渐渐映入眼帘。 狭小的空间里，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一名年轻女子蜷缩着坐在角落里，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垂在白色瓷砖地面上的左手，手腕上是一道深深的划痕，虽然已经几乎没有血再流出来了，但是哗哗的喷淋下已是满目殷红，而女子单薄的浅色吊带裙上也是大团大团鲜艷的红……女子低垂着脸，看不到她的样子，然而洗手间冷冷的灯光下，她的肌肤已泛起浅浅的灰白。 “那是……阳子?”虽然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是看到地上的年轻女子，朝香还是大吃一惊，想也没想就奔了过去。“赶紧叫救护车!”她急急地回头道。 于是，这个圣诞夜註定不平静了。 二丁目的青柳医院，两人站在急症部的走廊里，看着医生护士匆匆将人推进了抢救室。幸亏发现得早，还有救。 对上当麻询问的目光，朝香沉重地悄声嘆息，犹豫道：“阳子她……可能遇到什么事了吧……等她醒了，我要劝劝她……” “好吧……”当麻打着哈欠不再多说什么，大半夜地爬起来，冰冷的雨夜中从家匆匆赶到医院，无法抵挡的疲惫，让他不愿意再多想什么。自杀……曾经见多了自杀的他，突然间觉得，这样轻易就要放弃生命的女子，似乎也不太值得同情，虽然多少有她的道理。 然而朝香肯定不愿意就这么离开。看着她焦急的神情，当麻只得耸耸肩膀，继续坐在白色的长椅上等待。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2 一片安静。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白色的门窗……眼中所见，全是洁净的白。但是，这里并不是天堂。闻着淡淡的酒精味，阳子一下就猜到了自己的所在。 悄悄一声嘆息，却不知为何……她知道是拣回了一条命，但是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不喜亦不悲，心里空空的，不知该想什么好…… 口渴……阳子伸手去床头拿杯子，但却不觉虚弱地连一个玻璃杯都拿不住。清脆的咣当声中，玻璃碎屑溅地满地都是。而紧闭的房门随之被推开。 “阳子，你醒了吗?” 阳子愣愣地看着朝香走到自己跟前。憔悴的容颜、因睏乏而略显红肿的双眼，看着她毛衣外披着的家居棉袄，阳子大概明白了，昨晚的经过原由。 “朝香，对不起……”她翕着嘴唇，轻轻转过了头。多亏了这个热心的邻居，一条命拣了回来。但死过一次的阳子却不觉得感激。相反的，她的心中却泛起了一丝苦涩。 “还活着就好……”朝香咬着嘴唇，轻声道。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无疑医生已经关照，病人还不能被过多地打扰。是以，她只是淡淡地劝慰了几句：“阳子……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你可不要做傻事了呀……” 然而阳子只是苦笑着缓缓摇头，眼中依旧是没有生气的茫然。“你并不知道……我就算死了……也没人伤心的……”她的声音轻得似乎随时会断掉。朝香不由得心头一紧。同为女人，她何尝不清楚阳子的苦处，更何况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但是…… 深呼吸，握紧双拳，朝香在10秒钟内做出了如下的决定。 “我帮你把一柳先生找回来。” “什……什么?”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做好准备，朝香或许会罗嗦半天，或者什么话也不说直接摔门而走，一般人都只会这些。不过……这句平静却有力的话，却真的说到了自己心里。 “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颤抖着微微支起身子，阳子的眼中迸射出希望的光彩。 “当然不是。你就安心休养，别多想了。有问题我会再联繫你。” 如此，默默地退出病房，朝香的心里一片唏嘘。想想自己的家庭，自己的母亲。自从十几年前父亲开始向外移情后，母亲日日以泪洗面，自己怎么说怎么劝也不管用……她很清楚，对于这种人，一味温情地劝说是没有用的，还不如大家当面对质，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倒出来了，索性一次全部解决了，虽然可能会一时间无法忍受，但总好过长年累月的隐痛吧。 没有哪个男人值得女人为他自杀，可惜还有好多人不懂这道理。他其实并不爱你吧……朝香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她害怕刺激到了阳子。可是换了一柳自己来说，是不是更残忍呢?这么做对还是错了呢?她突然没把握…… 不知道当麻听到这个决定，会是什么反应…… “怎么样?阳子小姐还好吧?”看到朝香悄悄走出来，当麻打着哈欠迎了过去。虽然习惯晚睡，但是通宵守在寒冷的医院长廊里还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所幸圣诞时节学校已经放假了，回家可以好好补觉，不用担心一会还要上课。不过朝香的决定还是让他感到意外了。 第167页 “为什么?你不是不想再做侦探了吗……”他不解地看着朝香，后者认真的表情分明不是在开玩笑。 “对不起，我……”朝香一低头，做错事般撇了撇嘴，然而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我看不下去。阳子她……要是我们发现得晚，她说不定就真的死了么。我倒要看看，一柳凭什么做这么绝?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阳子这么死心塌地……当麻你要是不愿意查也无所谓，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她倔强道。 “呃……”冷不防被这么一冲，当麻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不过转念一想朝香家并不和谐的父母，他多少也能理解她的心境。虽然自己从未因父母离异而感到多难受，不过能帮助别人从这种痛苦中解脱，也算是好事一桩了。他轻轻揽过朝香的肩膀，道：“你冷静点。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你难道忘记以前查案吃的苦了吗?” “当麻想太多了呢。”朝香瞟了瞟当麻，转怒为笑道，“不过是抓个花心男人，能有什么事啊。既然你大侦探肯帮忙，那当然最好咯。” “别拿我开玩笑了……”当麻无奈地耸耸肩，一副被打败的样子，“阳子小姐应该暂时不会有事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3 花心的男人该怎么抓呢?这似乎不是太大的难题。通过对一柳家的彻底搜查，当麻就基本锁定了歌舞伎町一家名为“nana”的酒吧。 于是当夜，当麻和朝香就早早地蹲守在酒吧门口了。同来的还有一之濑和枫。当然，这个并非人命关天的大案子并不归凶杀课管，一之濑的出现纯粹是凑热闹，虽然他本人口口声声是“正义感驱使的结果”。 “我说你们两个，放着结婚的事不管，一天到晚就跟我们警察抢生意……当麻，你到底什么时候才真正转行啊?你不是已经回学校上班去了吗?”斜睨着神色紧张的两人，一之濑没话找话地打趣着。 “罗嗦……”朝香扭过头来就是一个白眼，“你们什么时候请喝喜酒才是真的!” “哈哈!朝香，你脸红了呢!”枫坏笑道，“怎么说也是你们先啊!先来后到么……” “餵!你们……”朝香刚想反驳，但是却被当麻一把拉住。 “人来了。”他悄声一句，顿时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屏息看着远处慢慢走来的高个男子。自然卷的发型看起来浓密又富有特色，金丝边眼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极具书卷气，五官长的很有轮廓，但却偏偏看起来有种阴郁的感觉，尤其他穿着一套纯黑色的西装。 那确实是一柳悟志没错。看他一身整齐干净的打扮，想必是没回家这段时间另有去处了吧，朝香不由得冷哼一声。要是换了我，早就把这男人剁了餵野狗去!她恶狠狠地在心里暗骂道。 “走了!我们进去看看!”才看到一柳走上nana门口的台阶，朝香站起身来就想跟上去。 “没必要吧?”当麻疑惑地拉住她，“又不是在逃犯人，等会他自己就出来了。我们守门口就是了，不用这么着急的。” “不!我倒要看看，这男人不要脸到什么地步!”断然拒绝了当麻的建议，朝香硬拽着当麻走了过去。 这个……要钱的啊!话到嘴边终没出口，因为气头上的朝香不会听得进去。当麻只得回头，向着目瞪口呆的一之濑和枫苦笑。他能明白朝香的心情，但不代表那两人也清楚。他只知道，今晚钱包又要接受洗礼了…… 一如以前查案时那样，酒吧里充斥着难闻的各色菸酒味，初一进门，朝香差点没咳地呛出来。但是看到不远处坐在女人堆里谈笑风声的一柳，她又咬牙撑了下来。 “你……没事吧?冷静点……”当麻担心地看着朝香，他倒不是很在意一柳的问题。毕竟不是干了违法犯纪的事，不可能真的找不到人了。不过朝香这个样子，实在不是跟踪应有的状态。 “我哪里不冷静了!”朝香狠狠瞪了一眼当麻，掏出手机便开始拨一柳的电话。 “你有他的电话!?”当麻不可置信。朝香坚持跑酒吧来找人的时候当麻还以为她没能从阳子处要到电话号码，或者要到的号码却是作废的、打不通的，当时还暗自感嘆这男人怎么做这么绝，哪知……他悄悄擦了把冷汗，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一柳先生是吗?你的老婆昨天晚上自杀，现在还躺在医院呢。可否请你暂时放下酒杯去看看她……我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做什么!……什么?你和她没有关系?说这话你还算男人吗……哦，我也没关系，大不了我砸了这场子把你拽过去!” “朝香!!”当麻厉声喝道，然而情况似乎已经不妙了。随着电话挂断，一柳稍稍交代几句后便向这边走了过来，恨恨的目光直接对准了朝香。而朝香也完全不理会自己一般，只管冷冷地回望着一柳。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管我的事，总之我和阳子已经分手了，她要死要活都与我无关!请你们不要纠缠我，我不可能再和那个不自爱的女人见面!”一柳斩钉截铁地说完这些，就转身走向出口大门。显然，朝香的电话打消了他所有的兴致。 第168页 “喂，等一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看到一柳要走，朝香站起身来赶紧追了上去。 不自爱的女人?当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彙，难道其中另有隐情?但是他来不及细想，连忙结帐后也追了出去。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声高分贝的惊叫声。 “朝香!你怎么了……没事吧!?” 飞奔出大门，当麻看到的是摔倒在台阶下爬不起来的朝香、一脸着急却不知所措的一之濑和枫……以及，渐渐扩大的一滩血……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4 “流产……?” 朝香呆呆地看着医生，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她的第一想法，居然是学着言情片中的女孩，哭闹着来一句“不可能，医生你一定是弄错了!”，但是这显然是真的。多少学过些医的自己，不会不懂得怎么判断。小腹还有点隐隐作痛，那是昏睡时进行手术的结果吧。一切都是真的，只是…… 她一脸茫然，突然不知道该是何心情。 蓦的，往事涌上心头。她不得不承认，一开始，自己确实是抱着先怀孕后逼婚的想法，有目的地和当麻同居的。不过随着母亲态度的日渐缓和，这种想法早就被遗忘了。可是如今，结婚或许真的指日可待的时候，却……同居的事，自己始终瞒着家里，就是怕母亲对当麻有不好的印象，但是这样的大事，能瞒得了吗? 枫和美空一左一右守在身边，如临大敌的紧张神情，却让朝香感到无所适从的揪心和难受。 “朝香，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啊……”看着医生离开病房，枫赶紧想说些劝慰的话，甫一开口，却发现说什么都不合适。 “我没事……当麻在哪里?”咬紧牙关，深呼吸再深呼吸，朝香只觉得心头突如其来阵阵刺痛。 “他……他在医生那里……”美空轻声答道。神思恍惚间，朝香并没有看到，她在说话的同时，与枫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知道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苍白的声音中仍然不带一丝情绪，但是美空分明看到，她抓紧被单的手正颤抖的厉害。 “……好吧，我们先离开。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在枫的眼神暗示下，美空终于忍住了没多说什么。 开门，关门，眼泪终于在静悄悄的时刻汹涌而出…… 与此同时，医院的另一个角落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羽柴当麻，你不要太过分了!!”全不顾周围行人惊讶的目光，名雪愤怒的眼神几乎能将人生生吞掉，“你竟然说不知道朝香怀孕!?你……你让她以后怎么办?你说!你说啊!!” 虽然比名雪高出近一个头，但是此刻的当麻丝毫没有一点气势，苍白的脸上赫然肿起一个微红的掌痕，显然名雪下手丝毫没有留情，然而他竟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表情也未曾有一点变化，仿佛被打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该说什么?道歉吗……可是道歉有用吗?这个骨节眼上男人不该退缩，当麻自然不会说不要朝香，可是这样的伤害，结婚就能弥补了吗?当麻茫然……若朝香想像这般的狠狠打自己一通出气，他一定欣然接受，不会有半句怨言。只要能代替她承受那份痛苦，他什么都可以做，可是……该怎么做?该做什么?似乎什么都已经晚了…… 更何况，那条还没诞生却已消逝的生命，那可是自己的骨肉啊…… “是啊……该怎么办?名雪你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也是女孩子，你应该知道的吧……你告诉我，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去做……”不敢抬头，当麻继续垂着脑袋看着白瓷砖地板，从未曾体验过的伤心霎时吞噬了他仅剩的理智。名雪惊讶地看到，当麻哭的象个无助的小孩。 “我……”名雪顿时无话可说。谁说这种事伤的只是女人呢，若真有感情存在，男人的心里也一样不好受。想到这里，她的火气便一下没了。“当麻，你是不是真的会娶朝香?”理顺思绪，她严肃地看着当麻，一字一顿地如此问道。 “当然，我当然会娶她。”用力一点头，当麻的用勿容置疑口吻大声答道。 “有你这句话，她恐怕会安心很多……”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方才她还在到处找人，不过这边的动静太大，一路闻声而来，她已经大概能知道两人的谈话内容了。 “朝香她……现在怎么样……”当麻回头，紧张地问道。 “她想见你，你还是去看看她吧……”枫神色复杂地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请你说话时注意些语气……” “知道了。”连续好几个深呼吸，当麻努力平复着情绪，向朝香的病房走去。 目送着当麻远去的身影，枫转身对着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外的一柳道：“虽然我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还是要多谢你，帮我们把人送到医院来。” “别这么说。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一柳惨然地摇头苦笑，“这么说的话，听起来象不象开脱呢?” 第169页 枫无言可答，只能沉默地一声长嘆。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5 单人间的小病房里，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看着朝香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当麻只觉得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是一下竟什么都说不出来。从进门到坐下来，朝香的目光始终涣散着看向窗外的天空，没有移动过哪怕一丁点。当麻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对不起……”空气中轻轻飘来三个字，当麻却象触电般跳了起来。 “这怎么能怪你!”他挥手道，“该道歉的人是我……没注意到你怀孕，是我失职了……” “我自己都没发现，是我太粗心了……”朝香微微摇头，泪痕未干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对不起……是我不好，太逞强了。” “你……你不要多想了……”当麻紧紧抓住朝香的手，从没看到过这样的朝香，他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到了极点，好多话想说，他想给她打气，鼓励她好好休养，早日振作起来，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我没有多想。自己的事情本该自己最清楚，我的疏忽，不能怪谁。当麻……我想清楚了，如果你为这事要跟我分手，我也能理解。放心，我不会象阳子那样想不开。我……我一定会过得很好……” 安静的屋子里，除了朝香淡漠到冰冷的说话声，当麻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胡……胡说!”当麻一把抓住朝香的手，神色紧张地凑到她跟前，“谁说要分手了!不许胡思乱想!我……我可是等着跟你结婚呢!” “你不用同情我。”直勾勾地看着当麻，朝香的眼角渐渐模糊起来，然而她还是硬撑着在说下去，“虽然没能及时发现怀孕，但是流产会造成什么后果，我还是清楚的。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怀孕。这样子……你也要吗?难道你想一辈子没有小孩?就算你愿意，你父母也不会答应的。我们……我们……” “你别再说了……”当麻不由得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关于流产的危害，他已经从医生处听说了，本想瞒着朝香，但却没料到，她本身所学也是医学的一个旁支。 她所说的确实很有可能，不过……不过那又怎样?凝望着朝香悲伤的脸庞，当麻只觉得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轻轻环抱着她，当麻生平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温柔。“等你好了……嫁给我好不好?”他轻声说出一直想说的话。 “当麻……?”朝香惊讶地发现，这个向来英明睿智的人，此刻正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你……你怎么?”她感到肩膀上一阵如水的冰凉，当麻……哭了? “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紧紧抱住朝香，当麻已控制不住眼泪，“如果你不认识我，一定不用吃这么多苦，甚至发生这样的事……我知道对你不公平，不过……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嫁给我!我……不想和你以外的人结婚。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答应……” “当麻，你不要哭，不要哭啊……”凑没看到过如此激动的当麻，朝香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坐在那里任由他抱着，然而心中却感到莫名的温暖和塌实…… “怎么会不愿意?我当然是……要嫁给你的……”轻轻靠到当麻的肩膀上，朝香终于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怎么样?朝香小姐还好吧?”病房门口，一之濑焦急地问道。 “情绪算是稳定下来了，再住几天，很快就可以回家了。不过还是需要好好休息。”当麻长出一口气。尽情宣洩激动情绪的后果，就是突然感到很疲劳。然而他已经重新冷静下来了。“现在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上班吧?怎么跑这里来了?”他奇怪道。 “江里阳子死了。”警惕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一之濑悄悄道，“原来自杀割脉的伤口又被划开了，失血过多而死。今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这样么……”当麻重重一声嘆息，才想起，这是前天半夜送阳子来的青柳医院，机缘巧合地朝香竟也被送到了这里。恐怕脱不了干系了……想到又一宗案子，他不住地摇头，只觉得厌烦和疲劳。 “当麻，我只是……”一之濑为难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知道当麻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是公事公办的手续却也没办法。 “我知道，警方有需要的话，我会配合。”他转身往电梯走去，“我去楼下超市，给朝香买点吃的。” “唉……” 看着当麻疲惫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的那一边，一之濑只能摇着头，沉默无语。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6 “你怎么可以跟当麻讲这种话!?” 寂静的病房中爆发出一声怒喝。 朝香愣愣地抬头，不知所以地看着美空。今天是怎么了?看到了当麻哭的样子，竟又看到美空发火的样子……好吧，情况特殊，她只能这么解释。 第170页 “好了啦。我又不是真的要和他分手，只是说万一……你干吗那么激动……”朝香不满地拉着被子道，虽然心情稍稍平复下来了，但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反而是局外人的美空反应这么大。 “说也不可以!”美空狠狠瞪了床上那傢伙一眼，“你以为你出了这事当麻不难过，不伤心吗?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他心里的伤，一点都不会比你少!就算现在你没办法冷静下来，但是也给我记住，说话不可以这么没分寸!” “对不起……”朝香微微低下头，做错事般喃喃着道歉，“可是……可是现在这种事情真的很多啊。我……万一真的发生那种情况，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三春朝香!我知道你会伤心难过，但是麻烦有个限度好吧!”美空双手叉腰，音量陡然提高了八度。男人们都不在，现在没必要讲究形象。“别人是别人，你们是你们，不一样的啊!你自己不好好想想，你们一起经历过多少事?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那还会有人分手离婚吗?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挨过来了，凭什么现在要退缩呢?你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是没有自信呢?还是不相信当麻?!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是侮辱了当麻，侮辱了你们之间的感情!”说到气头上，美空无意识地微微抬起右手，看那架势，就好象要一巴掌闪醒朝香一般。末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才怏怏地缩回了手。 “美空，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对，乱说话了……”朝香轻轻拉着美空的衣角，如此说道。 “你知道就好。”美空重重坐到凳子上，冷着脸闷哼一声道，“别怪我话说的重，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天大的事，当麻都会帮你顶着，你只管好好休息，早点恢复健康才是第一，别去想那些奇怪的东西了。”然而朝香却象是完全没听到似的，自顾自说道。 “其实，那时候我一直在想……就算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也只能保证，不会象阳子那样走极端，我……我想我是没办法再过的开心的。”她呓语般轻声道，“如果真的和当麻分手，那我将不得不回老家，顺应父母的要求相亲、结婚，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但却一辈子都想着当麻……想到这里，我真的心里很痛很痛……我后悔，为什么自己那么冲动……我怕……” “所以说你真的不要多想啊。”美空赶紧作势要捂她的嘴，越发悲伤的独白让她也莫名地心头沉重起来。“没有合不合适，或者配不配的问题，只有珍惜不珍惜……既然关系着你自己的幸福，就不要轻言放弃。请你相信当麻吧，他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注视着朝香泪光隐现的双眸，美空认真地如此说道。 “我……”擦了擦眼角，朝香刚想说话，却被推门而入的身影打断了。“一之濑，枫，你们还没回去吗?”她奇怪地看着两人，“你们是不是有事?” “这个……”一之濑神色复杂地清了清嗓子，“朝香小姐，我并不是有意打扰你。不过……请你理解，警方办案的难处……” “出什么事了?”听到警方两字，朝香神色一紧。 “江里阳子死了，我们正在调查……作为昨天送她来医院的人，我必须从你这里了解些情况。”不顾枫从背后捅自己，一之濑坚持着把话说完，“你不用多想什么，这只是办案的程序而已……” “这件事，当麻知道了吗?”沉吟片刻，朝香如此问道。 “恩，我已经问过他了，现在得听听你的说法。”无视美空凌厉的眼神，一之濑尽量让自己说得语气平缓。 不易察觉地悄声嘆一口气，朝香在悲哀的瞬间深深为阳子感到不值，“既然是你来查，想必这是起凶杀案吧?” “还不确定，不过可能性很大。” “我知道了。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吧。我一定会详细告诉你……”轻轻咬住下嘴唇，朝香很难判断，自己在这件事中是不是也负有什么责任。一之濑不是不清楚这边的状况，在这种时候还要找自己，可见问题并不小。 阳子……朝香的心情莫名又复杂起来了。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7 时间在平静中一点一滴地流过。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周围所有人之后，朝香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悲伤的痕迹。她开始努力让自己时刻保持良好的心情，哪怕是一个人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而当麻也是放下了所有大小事务，几乎整日都陪在病床边。虽然是出于长远未来的考虑，但是他依然很内疚……这等大事，竟然没有通知未来的岳父岳母。 所有人都在医院的忙碌中迎接新年的到来，包括一之濑。 当麻经常看到，他和他同事们的身影匆匆奔走在这个医院里，这个疑云密布的案件早就在青柳医院传地沸沸扬扬了。看到他繁忙而严肃的神情，当麻知道，案件进展的并不顺利。然而一之濑也确实够朋友了，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打扰过自己这边。 江里阳子的死亡被传的沸沸扬扬，自杀、他杀、医疗事故……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似乎一柳被当作重点怀疑对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里的住院区没有设监控探头，而且，阳子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再度自杀。根据与警方的合作经验，当麻敢肯定，现在的凶杀课一定分作了意见完全相左的两派，争的不可开交中。 第171页 当然，这些都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搓着手长嘆一口气，当麻推门回到了病房。然而一对上朝香的目光，他突然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当麻，你……”朝香犹豫地皱起眉头。 “怎么了?要什么东西吗?”当麻快步走到床前，抚了抚朝香披散的长发。 “恩……我想了很长时间，还是觉得，我们应该把案子查完才对……”朝香睁着大眼睛，眨啊眨地看向当麻。 果然，听到案子两字，当麻的动作突然顿了一顿。“开什么玩笑，你给我好好躺在床上，哪都不许去!”他轻轻在她的额头拍了一记，如此说道。 “不是我去，是你。”朝香挥挥手加了这么一句，“你去把阳子的案子查完好不好?一之濑他们不会赶你走的。” “不行!”当麻重重拒绝道，“我要在这看着你!” “别这样啊，当麻……”朝香刚想解释，但却被当麻打断了。 “你这个样子，不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怎么还瞎操心别人?听话，好好休息，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案子什么的，交给一之濑他们就好了。好歹也是总署的警部，你就这么不相信他的能力?”当麻如此一口气地说着，但是朝香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我不是不相信一之濑，只是……”她悄悄嘆了口气，脸上又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当麻的性格我很了解。这个案子，如果不是你自己参与进去查，恐怕以后都会一直惦记下去吧……” “怎么会……”当麻一时间语塞，想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 朝香说的确实是事实。他自己也渐渐察觉了，虽然人在病房安静地坐着，可是心思却总不知不觉的会飞到那个案发的病房里。他曾经自责，觉得这是自己失职不够关心朝香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该说是难以改正的职业病，还是他本身喜欢做侦探?当麻始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每每遇到一之濑，当麻总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隐藏着的那份意愿，他希望自己去帮他…… 握紧双拳，深呼吸、继续深呼吸，看着朝香清澈的目光，当麻突然感到，这是个发自内心难以拒绝的要求。 “当麻，”轻轻拉过他的手，朝香的说话显得格外温柔。“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案子，怎么可以半途而废了呢?我可不要你以后想到就懊悔，一直耿耿于怀下去。我宁可你现在去查，哪怕先查出结果的是一之濑也好，总比把你拴在这里干着急的好……”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笑道，“就算是我委託你，好不好?把阳子的案子查完吧。” “我明白了，那我先过去看看……”紧紧攥着朝香的手，半晌，当麻才艰难地道出这么一句。 轻轻关上房门。终于回归案件，当麻却只觉得心头沉重。慢慢走上楼梯，在一个个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警员讶异目光中，他终于走到了楼上的案发现场。一之濑还在那里苦苦琢磨。 “你怎么来了?”看到久违的身影，他惊讶地迎了上去。 “我有事找你……”放不下满脸愁苦的神情，当麻在好友面前重重嘆了口气。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8 其实说穿了，这并不是多复杂的案子。 两年前，江里阳子遇到了让她一见倾心的一柳悟志。一柳对她并无太大感觉，然而处于人生低谷的他极需一个有力的帮助，而阳子的父亲则正好是个交际极广泛的企业高管。实际利益驱使，他开始与阳子交往，并很快摆脱了举步唯艰的困境。 当然，一柳并非奸邪的大恶人，至少，他一度跟自己反覆强调，阳子是他需要一辈子认真对待的人。虽然不是自己喜欢和欣赏的类型，但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柳是本着结婚的态度和阳子买房的。 或许是天意弄人，也或许是缘分不到，本以为未来就这么索然地决定了，一柳却意外地遇见了意中人……说意中人也不对，应该说，相对阳子那样养尊处优、任性骄横的大小姐，任何一个相貌不差又温柔似水的女子都足以成为她的对手。让一柳动摇的，是一个文弱秀气的女子。她叫作小原千草。没有出众的容貌、没有显赫优越的家世，但是她的温婉和平易近人给了一柳全然不同的全新感觉。 客观来说，千草该不是个全无心计的人。至少，她是知道一柳即将结婚却还与之一路走近的。男友的异常，阳子很快就发现了。接受不了如此的现实，她曾跑到千草的工作单位，不顾形象地与之大吵，但是换回的结果却与期望完全相反。颜面尽失，一柳最后仅存的歉疚消失殆尽后，便果断决绝地与之分手。于是，在求婚一周年纪念的圣诞夜，阳子孤独地蜷缩在曾经的爱巢中，悲伤不能自已，直至失去理智举刀自杀。 “可是……为什么绕了半天，她最后还是死了呢?”听着当麻的讲述，朝香不由得打断提问道，“她不会真的是自杀死的吗?不敢相信……警察竟查那么久都没结论呢。” “警察么……什么都喜欢往复杂的想。”当麻撇撇嘴答道，“虽然还没有正式结案，但那只是手续问题了。阳子确实是死于二度自杀，这点没错的。至于一柳为什么被怀疑，那是因为他半夜时分去过阳子的病房，但是警方调查的时候没有及时说出来。” 第172页 “这就难怪了呢。”朝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就算说出来了，应该也没多大关系吧。难道说……” “根据一柳的说法，他进去的时候，阳子已经死了。”当麻接下去的说辞证实了朝香的猜测，“不敢说出来也可以理解，不过警察会怀疑他也是情理之中。” “确实……”朝香挺直身子伸了个懒腰，“真不好说这两个人。我总觉得一柳其实没做错什么。虽然为了自己利益和阳子交往有点不太好，不过……走到那一步的话还是不要结婚的比较好，更何况他们是很明确地分手了。阳子做的有点太过了呢……那么执着，都忘记了两人曾经的美好时光了吧。” “不好说啊……”当麻抓抓头发，转移话题道，“我可是赶在你出院前把案子查完的。你总算捨得回家了吧?” “瞧你说的。”一听到这话，朝香随即呵呵笑了出来，“赶在我出院当天解决，果然大侦探，就是不同凡响啊。” “朝香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才一进门就听到暗含贬损自己的话，一之濑脸上挂不住地想申辩，但是被枫狠狠拉了回去。 “当然得赶速度，你当住院是免费的吗?”当麻无奈地摇头看着朝香。他真想不明白，出院当天，这傢伙最开心的不是回家，却是听到案件解决这个消息。 “当麻真是辛苦了呢。”朝香拉过走到身边的枫，“我要换件衣服，你们两个大男人先出去等吧。” “你真的那样说了?”一之濑一脸不可置信，“我真没想到，你会对朝香小姐说谎……” “没关系，有你掩护么，让她安心点回去比较好。”当麻长长一声嘆息，神色凝重道，“朝香那么想帮助阳子，我可不希望，她最终发现是自己看走了眼。” “没办法，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之濑无奈地看着走廊里来来去去的医生病人，“不过，没有你的指点，我们还真发现不了他杀的证据。” “别这么说，我只是去转了一圈而已。”当麻连忙摇头道，“后来怎么样?凶手真的是一柳吗?” “这个……”一之濑刚想回答，身后的门却打开了。 “阿一，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枫探出脑袋喊道。 “先回去再说吧……”丢下惘然若失的一之濑，当麻快步走回了病房。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9 “生日快乐，朝香!” “谢谢……谢谢大家!”朝香微笑着打开美空的礼物，“好漂亮的项鍊!害你们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说什么话啊!”枫从旁插出，“给你买生日礼物是应该的。那个……我们可不讲虚的，等你好了我们出去逛街去，看上啥都算我帐上，权当礼物，就这么说定了啊!” “哪有这么送礼物的啊!”秀快人快语的跳了出来，“不在生日当天送的哪叫生日礼物呢?喏……朝香，这是给你的。我也猜不到你们女孩子的心思，喜欢吃什么只管叫当麻去买吧。”说着，他从商议口袋里挖出一个大红包。 “秀你还是老样子，就知道吃!”伸不客气地瞪道，“人家马上要装修房子准备结婚了，你就不会说点顺应时代潮流的话吗?” “什么?我……”秀刚想辩解，却见伸也掏出了个红包。 “不好意思啊，没什么新意了。当麻生日我们送了钱，你生日还是钱。不过装修一栋别墅的话，这应该只是杯水车薪。”伸正色地对朝香道，“一点心意，到时候有需要尽管吩咐。” “谢谢……”朝香羞涩地接过红包，环视一圈道，“劳烦大家费心，真是过意不去了。本来想请大家一起聚聚的，不过……” “别这么客气，大家都不是外人，在哪聚不是一样呢。况且你还是养好身体最重要。”美空打断道，“这里么……虽然小了点，不过下次绝对是你家地方最大了。哈哈……” “对了!”枫笑嘻嘻地看着朝香，“我们想看看，当麻送的生日礼物……” “对哦对哦，当麻送了什么呢?这小子真不够意思，生日一年才一次，他居然还要上班!”秀嘟囔着看向朝香，“不会是他还没送吧?” “在这里呢……”朝香微微一笑，转身回房端出一个大礼盒。 “怎么这么大?”伸疑惑。 “好漂亮的和服。”打开礼盒，枫和美空不约而同地贊道。那是一件暖粉色的大振袖和服，考究的真丝缎面柔滑如水。粉白色镶金丝刺绣的大团樱花，一看就知不是寻常工艺。五色的祥云刺绣更是增添了喜意昂然的春色。黑金色的菱纹织锈双面名古屋带华贵异常，繁花之间，几欲飞出的凰鸟艷丽至极，给这件美丽的艺术品锦上添花了几多生气。 “为什么是和服呢?还大振袖的……你马上就该不能穿了呢。”枫不解，“当麻怎么不送戒指啊?”其他人也纷纷投来相同的疑惑目光。 第173页 不过朝香什么也没回答，只是仔细地将和服收好，放回了礼盒中。粉色的大振袖和服、樱花……原来，当麻也是个细心的人呢。不经意间，她的嘴角挂起一丝幸福的微笑。 “不穿我们看看吗?”秀怏怏地看着朝香把礼盒拿回卧室里，“我知道花时间……不过，既然生日礼物么，总归要今天穿的吧……” “不了，改天吧……”朝香笑着看向窗外的晴空。 此时此刻，楼下。 “终于结案了么……”当麻的神色不知该如何形容。 “按照你的想法，我们彻查了当时碎在现场的所有玻璃碎片，除了被害人喝水用的玻璃杯外，还拼出了一片载玻片。由此我们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医护人员身上。一调查，就发现同一病区当晚值班的一名护士，名字叫井崎真琴，原名小原真琴……”说到这里，一之濑的神色有些黯淡了。当看到现场那一地玻璃片时，他什么也没想到。 “小原?难道她是……”听到这个名字，当麻基本已猜到了大概。 “她是小原千草的亲姐姐。江里阳子……被害人曾极度恶意地诽谤小原千草，致使她在单位再也无法立足。据井崎真琴的说法，她的妹妹曾好几次被人殴打、甚至强暴。虽然没有充分证据证明与江里阳子有关，不过时间上看可能性很大。而且，在那之后不久，一柳也因为流言蜚语和她分手了……”一之濑的叙述平板地如流水帐，但是当麻听的心惊肉跳。当时他骗朝香，不过是因为一柳那句“不自爱的女人”，他有预感，阳子绝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纯良柔弱的人，不想真的牵扯出这么一个龌龊的故事。 “那么，凶手是井崎真琴吗?”他心情异常沉重地问道。 “没错，她已经招供了一切。法院不久就会受理这个案件了。”一之濑疲惫地摇摇头，“真是不值得。” “确实……”当麻无语地看向天空。四年侦探生涯，他看到了形形**、戴假面具的人，不过，仍然抵挡不住案件结束后的疲劳感。人生苦短，那是需要珍惜着过才美好的，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不知道。游戏人生，起结果必然是被人生游戏了…… 所幸，今天真的是最后了。 “时间不早了，人该到齐了，我们还是先上楼吧。”拉起一之濑，当麻匆匆往电梯门走去。 “哎呀!我还没买礼物啊……” 最终章，遗失的美好，后记 三月中旬，广岛比治山公园。 当麻惊讶地看到，蓝天白云下，樱花开得漫山遍野。由于没有上野公园那般名声，比治山公园中看不到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然而这山间野樱般的寂静也是一种夺目的美。飞花轻舞、暗香浮动。当麻沉吟着凝望枝头，那是一簇含苞待放的花蕾。 樱花，古往今来一直传诵不绝的樱花，日本特有的美丽……当麻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朝香独爱这一种花。 远远的，一抹娇艷的身影走来。 端庄的盘发、精心打扮的妆容、蝴蝶般美丽的粉色大振袖和服……盛装的朝香和往日大不一样。看着她周身点缀的樱花，当麻顿时呆了。仿佛她就是春天，周围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漂亮吗?”朝香笑着走到当麻跟前，展了展华丽的袖子，“你送的生日礼物，我藏到今天才穿呢!” “漂亮、漂亮……本来就是给你今天穿的……”轻轻牵起她的手，当麻只觉得紧张到语无伦次了。反倒是朝香，笑眯眯地看着他。 “谢谢你，当麻!你果然记得……我说过的话。”悄悄靠在当麻的肩膀上，朝香笑的满脸甜蜜。 “可不是么……你说要等到樱花盛开的季节，穿着粉色樱花图案的大振袖和服，我得在樱花树下向你求婚，你才答应的……现在应该可以了吧?”当麻一鼓作气说出了心里的话。 “记得这么清楚啊，当麻你真是笨蛋……”听到这么诚实的话，朝香不由笑地想捶他。 “我可没有记错!”当麻振振有辞地回头看着朝香，“喏，你现在该答应了吧?” “去年在医院，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么……”朝香笑着又戳戳他的脸。 “不算不算，那不是正式的。”当麻一把抓住她的手，神情无比严肃，“今天要正式的。我要你嫁给我!” “哪有你这种人啊!”朝香笑地更欢了，“证都领了还求婚，说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管那么多干吗!”当麻不为所动，继续正色道，“我可是为今天准备了很久呢!你倒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看得出来，所以我想反悔也迟了呀。”看着当麻的认真样，朝香不由心中感动，“谢谢你，当麻……” “餵……你还没答应我呢!”当麻不依不饶地凑上来。 “好的好的，我嫁给你!”朝香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你真是个傻瓜……” “这不就好了嘛!”终于圆满了，当麻得意地站起身来看向天边。一片花瓣随风飞来，俏皮地贴到他的脸上。“比治山的樱花，果然很漂亮……”他轻轻说道。 第174页 “当麻，你知道吗?我最大的心愿……”朝香微笑地拉起他的手，渐渐走进樱林深处的青石小径。 “什么?”当麻不解。 “一直以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心爱的人手拉着手一起赏樱花。”伸手抚摸着枝头的花朵，朝香轻轻说出敲击心弦的话语。 “我爱你，当麻……” 纷飞的樱花、动人的话语……看着朝香欢喜的眼神，当麻深知，这是此生唯一的浪漫。温柔地搂住朝香，他轻轻耳语。 “我爱你……” 番外七，恋物语act1——离乡 本番外作者：秋原美空——目前小坑中……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选择离开仙台，离开伊达家…… 从懂事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我的人生註定将属于这个古老的家族，而不是我自己。在祖父近乎严苛的教育下，我学会了接受。我心甘情愿地接受长辈为我安排的一切，努力地学习剑道和礼仪，并以武士道的精神来约束自己原本叛逆的心。命运、责任、压力……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已经习以为常…… 沿着家族安排好的道路，我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只为将来有一天，能够以最优秀的姿态继承家业。 接受家族选择的大家闺秀，结婚生子然后继承家业……对于这顺理成章的一切，我应该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祖父向我说起这门亲事时，我会如此反感与震怒?那种前所未有的厌恶感觉，让我生平第一次反抗了长辈的意愿。连我自己都不愿相信，那个当面顶撞祖父和母亲人会是我……这种煎熬般的矛盾滋味，让我痛苦到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的程度…… 终究……我还是逃离了那个家…… 走出车站，一阵凛冽的寒风吹乱了徵士桀骜的头发。 然而，比起令人心寒的故乡仙台，东京的冷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在列车上，他已经和静冈的辽，东京的当麻、伸以及横滨的秀通过电话，简短地说明了自己离开仙台的缘由。然而，对朋友们担心而关切的邀请，他无一例外地选择了谢绝。 毕竟，为了逃避长辈包办的婚姻而离家出走，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对他而言，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朋友的安慰，而是独处的时间。这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冷静，更是为了让这件事渐渐沉淀下来。 站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徵士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我该去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容身之处…… 离家的时候走得过于匆忙，只是略微收拾了几件衣物，钱带得也不够。既然已经决定不去投奔朋友，如果不想露宿街头或是挨饿的话，他就必须尽快找到工作。 可问题是，自己该做些什么? 没有读过大学的他，想在竞争激烈的东京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那么……如果是做剑道教练呢? 凭他在剑道界的名气，这也许是最适合的工作。可是……一想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族，他就再也不想去碰剑道，那陪伴了自己十五年的剑道…… 就在他彷徨不定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右肩，“年轻人，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徵士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向了和自己搭讪的陌生人。 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正目光炯炯地打量着他，脸上写着难以掩饰的欣喜。 “请问……您找我有事吗?”徵士被他的注视弄得很不自在，但仍然礼貌地询问道。 “啊……我果然没有看走眼，您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吧!”听到徵士教科书般标准的敬语，中年男子显得愈加激动，将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了对方，“我是百物语剧团的社长前田正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剧团……”接过名片的时候，徵士还不曾想到，自己的命运从此会和一个剧团联繫在一起。 番外七，恋物语act2——美空 ——两年之后—— “美空，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我本来不该说这样的话……”在一幢普通的民宅门口，一位中年主妇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有机会的话，还是换个工作吧。” “妈妈，您就别担心了。”被称为美空的女孩整了整自己的米色风衣，笑容可掬道，“虽然只是个小剧团，薪水也不算丰厚，但社长人好又很随和，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唉……既然你这么坚持……”对女儿的疼爱与担心，在秋原太太的脸上挥之不去，“工作的事就随你自己的意吧。但是，自己的终身大事一定要上心，知道吗?” “妈，我才刚大学毕业，还想再家里多住几年呢!”美空挽住母亲的手臂，像孩子一样撒娇道，“将来遇到合适的男孩子，我一定会带回家里来的。所以，您就别急着赶我走了，行吗?” “好好好，反正从来都是拿你没辙的!”秋原太太伸出食指，无奈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第175页 “那，我去上班了，妈妈再见。”笑容灿烂地向母亲道别，美空哼着歌一路小跑着往车站去了。 我叫秋原美空，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京女孩。 从小到大，我都是个让爸爸妈妈头疼的孩子，倚赖着与生俱来的好记性，投机取巧般地完成了全部的学业，随性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对于未来，我从来没有太多的抱负与期望，只想简简单单地生活下去，安安稳稳地做一份能让自己开心的工作，和一个能够爱护自己的普通男人结婚，平淡而平安地度过这一生，仅此而已。 然而，从遇到他的那一天起…… ——百物语剧团—— “哇……”纷繁如雪的八重樱瓣，在清凉的风中翩然起舞。剧团门前这般美丽的春景，让美空不禁看呆了。 “秋原小姐，你来得真早。”一个和蔼沉稳的男子声从身后传来。 “啊，社长!早上好!”认出对方正是剧团的创立人前田正直，美空连忙鞠躬问候。 “你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就先在剧团里熟悉一下环境吧。”前田社长笑呵呵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领着美空来到办公室，交给她一沓厚厚的书籍资料，“虽然你不是剧团的演员，但还是要下些功夫的。对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说，古典艺术不是短时间就可以领会和理解的东西。” “嗯，我会好好看的。”美空微笑着颔首接过，泛黄的纸张暗示了这些书籍的年岁。 “早上好，社长。”蓦然，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啊……抱歉，您有客人?” “哦，徵士君啊。”前田社长关上文件柜，面带笑容地迎上前去，“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秋原美空小姐，剧团新来的经纪人。” 听到社长介绍自己，美空立刻转过身。然而，当她触到那双完美无瑕的眼眸时，整个人便宛如灵魂出窍般怔住了，资料也毫无预兆地从手中顷刻滑落，散乱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心乱如麻的美空连忙弯腰收拾，脸不知不觉中已涨得通红。 “大家第一次见到徵士的时候，都是这种反应呢。”前田社长忍俊不禁道，他身旁的英俊少年顿时一脸窘迫，很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真是对不起，是我失礼了。”美空匆匆整理好资料，鼓起勇气再度迎上少年的目光，“我是秋原美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伊达徵士。”见对方已是神色如常，徵士也立刻礼貌地回应道，“两年前加入剧团，请多指教。” “伊达……徵士?”有那么一瞬间，美空觉得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过。 “呵呵，徵士是剧团的演员，平时最是严谨认真。”前田社长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没有排练计划，你就带美空四处走走吧，跟大家也认识认识。” “好的。”徵士的回答十分简洁，然后朝美空略一颔首，示意她跟着自己。 *** 作为专业演出古典剧目的剧团，百物语处处散发着古朴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然而，此刻的美空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若即若离地跟在徵士身后，目光因紧张而不时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 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美男子，究竟为何会加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剧团呢?伊达徵士这个名字，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迎面走来几个人，大概都是剧团里的同事吧，美空连忙催促自己别再胡思乱想，跟着徵士上前打招呼。经过简短的交谈，感觉大家都挺开朗随和，她忐忑不安的心不禁放下一半。 “哟，你们都在这儿呢!”交谈间，远远传来一道充满魅惑的声音。 “……”美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入时的长发女子缓缓走来。她的眼角微微向上飞起，只觉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 “悦子，早上好。”看到她的到来，有几位年轻男性立刻露出嚮往的神色。 无视其他人的热情，悦子径直走到徵士面前，唇色如樱桃般娇艷欲滴，“早上好啊，徵士。听说下个剧目定了你演男一号，什么时候我们对对戏?” “再说吧。”徵士微微蹙眉，但很快心平气和道，“悦子小姐，这位是新来的经纪人，秋原美空小姐。” “你，你好……”面对这样一位不好相处的美女，美空不禁有些紧张。 “嗯。”悦子飞快地瞟了美空一眼，也不打招呼，目光就移回了徵士那边，“星期六晚上新国立剧场公演《影武者》，朋友送了我两张票，有空一起去看吗?” “谢谢你的邀请，可我还有夜大的课程，很抱歉。”徵士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般，丝毫不为所动，转身对美空道，“秋原小姐，社长大概还在等你，我带你过去吧。” “好的。”美空反应极快，立刻很配合地跟着徵士离开。 “你——”植村悦子的恼怒声落在身后，美空忽然预感到，将来的日子也许不会很好过。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是心甘情愿地想帮伊达徵士的忙，哪怕会被迁怒也无所谓。 第176页 心情豁然开朗，美空生平第一次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番外七，恋物语act3——年华 时光匆匆流逝，转眼已是炎炎夏日。 担任百物语剧团经纪人三月有余的美空，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工作。说她是经纪人，其实并不是很贴切，因为最重要的贊助获取和宣传推广，都是由前田社长亲自完成的。而美空则更多地扮演着助手的角色，负责剧团的联络、交流、组织和策划工作。 三个月的时间，不仅让她完全融入了这个集体，也让她对伊达徵士这个人，有了更深的了解。 凭着十几年前在报纸上的模糊记忆，她多方查证并最终确认，这个伊达徵士，就是名将伊达政宗的嫡系后代。作为伊达家族的少主，他在年仅十三岁的时候，就获得了东北青少年剑道大赛的冠军。在之后的数年里，他的技艺更是突飞猛进，在日本渐渐鲜有对手。然而，就在剑道界都以为他即将继承仙台的道场时，他犹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他为什么会离开仙台，一个人跑到东京来?而且，剑道造诣如此之高的他，为什么会选择当话剧演员?这一切，都令人匪夷所思。 因为他厌倦剑道吗? 美空摇摇头，很快否认了自己的推测。 数周前，团里排练的剧本中有一位剑客的角色。无论从外形或是气质来看，徵士都是扮演该角色的不二人选。然而，从不挑拣角色的徵士那次却十分反常，什么理由也不说，就断然拒绝了社长的安排。 那时，美空确实以为，也许他此生都不想再当剑士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美空因临时的工作加班到很晚。当她下班路过道具间时，竟然看到徵士独自站在里面，手中紧握着作为道具的打刀。虽然她并不懂得剑道，但却依然可以感受到，握刀的徵士是那么威严，那么无懈可击，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往日。 锐利的目光，逼人的气势，还有那毫无破绽的动作……是的，徵士他还是爱着剑道的。就算从不提起过去的自己，就算离开了仙台的伊达家族，他的体内，却依然流淌着武士滚烫的血。 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洞察了这些的美空，只是将一切暗暗藏在心底。她知道，徵士并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在女性面前他会更加不知所措。所以，尽管很想关心他，美空却从不在他面前说起工作之外的事。因为，她担心自己会被讨厌。 其实真的很喜欢徵士吧……美空确信，从见到他的那天起，自己的心意就从未改变过。说得恶俗一些，徵士在她眼中就像是王子，而自己，不过是个只知道做白日梦的灰姑娘罢了。 就算是白日梦也好吧，能像现在这样天天看见他，和他在一起工作，就是最幸福的事了。每每想到这些，美空就会督促自己更加努力。因为，徵士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对待每件事情都异常认真。有一回，美空给团员们送资料，却被细心的徵士找到几处错误。打那以后，她开始以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只为了心中那个也许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平静地度过炎热的夏和凉爽的秋，天空悄悄飘起了雪花。 “美空，这次公演非常成功，我觉得有必要犒劳犒劳大家。”前田社长拿着报纸，难掩脸上的激动与欣慰。作为一个三流的小剧团，能有机会到中型剧场举行公演，还取得上座率九成的佳绩，实在是很不容易。 “嗯，这次大家都很努力，是应该一起好好庆祝呢。”美空微笑着点头，将当日的工作安排送到社长面前，“今天没有排练任务，应该可以提早下班。我马上去订吃饭和唱歌的位置吧，地点就在新宿可以吗?” “呵呵，美空啊。”前田带着赞赏的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这么机灵和麻利的孩子，不去大公司确实有些浪费呢。” “社长您说笑了。”美空的笑坦荡而自然，“我喜欢剧团的工作，您可不要赶我走啊!” “抱歉抱歉，是我失言了。”前田脸上有一瞬的尴尬，“那你先去忙吧。” “好的。”美空点点头，带着自己的文件夹离开了办公室。 也不能怪前田社长吧……美空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来这里不过半年，但她也知道剧团的处境是多么尴尬。每每耗费苦心培养出优秀的演员，就会被大剧团以更丰厚的条件挖走。作为一个视古典艺术如生命的人，社长一定会感到很痛心吧。 将有些松散的马尾重新束好，美空决心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 番外七，恋物语act4——解围 ——新宿;卡拉ok包厢——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你们年轻人继续吧。”眼看快到夜里十二点，前田社长直了直有些酸痛的背，取过自己的大衣和公文包，“我在这里的话，你们也放不开。明天是休息日，大家就好好尽兴吧。” “社长您人真好～”倚在沙发上的植村悦子嫣然一笑。如今已是初冬，她却身着一袭**的黑色连衣裙，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成熟丨女人的韵味。 “我送您出去吧。”与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美空依旧是素面朝天，和灯红酒绿的环境有些不协调。 第177页 与环境不协调的还有一个人。 即使是在卡拉ok包厢中，徵士亦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虽然他并不喜欢这样吵闹的环境，但毕竟是全剧团的集体活动，于情于理都不能缺席。 眼看快到凌晨，晚上的功课却还没有复习，徵士不禁有些烦躁。正当他考虑着是否要提前退场时，一个曼妙的身影靠了过来。 “徵士，来，我们干一杯。”毋庸置疑，来者正是被誉为团花的植村悦子。她端着晶莹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映在微醺的脸上，显得分外妩媚诱人。 “……抱歉，我不喝酒。”又是她，徵士心中泛起一阵厌恶与腻烦。然而同事们都在场，他不便也没什么理由发火，只能尽量礼貌地婉拒她的邀请。 “这酒很适口，不会喝醉的。”在酒精的作用下，悦子比往日更为主动大胆。她将柔软白皙的右手搭上徵士的左肩，俯下身子娇声如莺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嘛，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撩拨，徵士不禁怒上心头，冷冷地推开她的手，“植村小姐，我想你大概喝醉了，还是早些回家吧。” “呵呵呵呵，伊达徵士，你这个人总是这么刻板固执……不过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她并没有因对方的排斥而收敛，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靠上前去，作势就要坐上徵士的双腿。 “!”香水味夹杂着女人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敏锐的徵士猛然意识到对方的目的，激愤之下正要做出闪避，就听到一个又惊又怒的熟悉声音。 “住手，悦子!” “嗯?”骤然被人打断兴致，植村悦子不满地回过头，看看究竟是谁胆敢插手自己的事。 阻止她的，正是送走社长刚回到包厢的秋原美空。 “是你?”悦子妖冶的眉微微向上一扬，不屑地反问道，“这是我和徵士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 “我——”美空的脸因愤怒和窘迫而隐隐泛红。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下，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说出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当然和我有关……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惊呆了，偌大的包厢只剩下音响发出的伴奏声。 徵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刚认识半年的同事。在他的印象中，秋原美空是个认真开朗的女孩，总是把剧团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对每一个同事也都很好。可是为什么，今天她要说出这种荒诞的谎话来替自己解围? “你……你刚才说什么?”植村悦子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美丽的脸上浮起一抹阴沉的笑意，缓缓走近那个从未放在眼里的女孩，“我好像没有听清楚呢。” “请你离他远一点。”美空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头正视着咄咄逼人的悦子，一字一句认真道，“因为徵士正在和我交往。” “哈哈哈哈～～～”话音刚落，悦子放肆的笑顿时充斥了整个包厢，“秋原美空，你也不去照照镜子!就凭你这丑丫头，难道也配喜欢徵士吗?” “……”悦子的侮辱并没有令美空退缩，她决定赌一赌自己的运气，“你要是不信，就请问徵士吧。” 如果……如果徵士因此而生自己的气，那明天就辞职吧。决不能因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影响他。美空在心里如此对自己说。 “什么?”悦子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自信，她迟疑地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徵士。 “……”不过是一瞬的愕然，徵士很快便神色如初，用无比自然平常的语气道，“是这样。” “!”竟然会从徵士口中得到证实，悦子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很快，令人发疯的嫉妒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碎。急怒攻心之下，她将杯中的酒狠狠地浇在了美空的脸上，“贱丨人!!!” 余怒未消的她拽起外套与挎包，摔门而出。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美空缓缓地从手袋中取出纸巾，机械地擦拭着脸上的酒。 “美空……”有同事担心地想要安慰她，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气氛显得异常尴尬起来。 “真是抱歉，让大家见笑了。”美空回过神，像往常一般微笑着，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悦子她大概是喝多了吧，没事的。今天时间不早了，大家可能都累了，要不就到此为止吧，我去前台结帐。” 说完，她转身匆匆逃离了包厢，没有让任何人看到，她隐忍在眼角的泪水…… 番外七，恋物语act5——夜语 也许就这样结束了吧…… 美空失神地走在依然热闹的大街上。在初冬的寒风中，隐忍已久的泪无法抑制地滑落下来，打湿了她最爱的浅绿色围巾。 闹出这样荒唐的事，大概无法再留在百物语剧团了……可是，她并不后悔。因为牺牲名誉的同时也给徵士解了围，即使要因此付出离职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唯一令她痛苦和不甘的，是无法再面对徵士的事实。这样自作主张地给他制造绯闻，徵士一定觉得很困扰吧，会因此讨厌自己也说不定…… 第178页 想到这里，美空紧紧抱住自己，小声地抽泣着，再也没有力气向前走了。 “秋原小姐～”远远的，似乎传来了徵士的声音。 是幻觉吧……喜欢他到这种程度了吗?美空在心里嘲笑着懦弱的自己。 “秋原小姐，请等一下!”那呼唤愈加清晰，还伴随着男子急促的脚步声。 “啊……”意识到徵士真的是在找自己，美空慌乱地抹去脸上的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有，有事吗，徵士?” 可惜她的伪装并不成功，不仅一双眼睛红红的，眼角的泪痕还显而易见。 “……”把这一切收入眼底，徵士的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对——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只是——只是想给你解围而已，真的……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忍耐着如刀绞般的呼吸，美空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我只是觉得悦子太过分了。徵士这么优秀，一定会有与你般配的女朋友，所以我……我就……” 美空再也说不下去了，十指紧紧地纠结在一处，拼命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 “……该道歉的是我。”见她如此痛苦，徵士言语中的内疚之意更甚，“如果不是替我解围，植村小姐不会那样对你……” “不是的!跟徵士没有关系!我是自愿的!”美空急着想要为徵士开脱，不想却说穿了自己的秘密。她涨红着脸垂下头，暗骂自己不该如此冲动。 “……秋原小姐家住在哪里?”短暂的沉默后，一向寡言的徵士主动开口了。 “咦?”不料他会突然问这个，美空惊异地抬起头。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看看腕上的手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徵士更是下定决心，“我送你回去吧。” “!”从天而降的惊喜并没有令美空失去理智。短暂的心跳加速后，她遗憾地摇摇头，婉拒了徵士的好意，“我家在池袋，跟徵士的公寓是完全相反的方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没关系，就算是感谢你替我解围。”徵士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令人无从抗拒，“走吧。” 走出新宿繁华的路段，失去了霓虹灯的夜色愈加深沉，周围也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徵士……为什么会来剧团呢?”不想浪费这来之不易的共处机会，美空几经踌躇，还是提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虽然徵士对待工作从来都很认真，可我还是觉得，你并不是很适合这份工作。” “……”或许是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或许是没想到她的眼光如此犀利，徵士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简洁地解释道，“刚来东京的时候，是前田社长雪中送炭。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在五年合同期满之前，我是不会离开剧团的。” “是这样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确实很符合武士道精神呢。想到这里，心领神会的美空不禁莞尔。 “秋原小姐?”徵士微微侧过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笑了起来。 “不介意的话，请叫我美空吧。”徵士并没有反感自己，这让美空渐渐有了信心，不再害怕与他交谈，“徵士称呼男性同事的时候，并不会用‘先生’啊。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可以这样厚此薄彼的。” “……”这话乍一听很突兀，但从坦率的美空嘴里说出来，却让徵士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最终，他微微点头，“好的，美空。” “谢谢。”此前的不快烟消云散，美空突然觉得自己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不远处的一幢宅子，秋原太太正坐立不安地盯着窗外。 “女儿不是说了有聚会要晚回来吗?”秋原先生点燃一支烟，随手翻开桌上的报纸，“你干脆去看会儿电视吧。” “叫你少抽点就是不听!”秋原太太皱起眉头，顺手将窗子开到最大，“这丫头也是，手机竟然没电了，想急死我吗!” “上回铃木太太不是说要给女儿介绍男朋友吗?”秋原先生在妻子的逼视中掐灭了香菸，岔开话题道，“后来怎么没动静了?” “还不是女儿自己不愿相亲，说破了嘴皮子都——”突然，秋原太太像是发现了什么，愣住不再往下说了。 “怎么了?”秋原先生见妻子突然发起呆来，迷惑地问。 “天……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秋原太太半张着嘴，似乎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女儿……女儿怎么跟一个帅小伙子在一起……” “什么?帅小伙子?”秋原先生摘下老花镜，“你眼花了吧?就咱们家女儿?” “不信你来看!”秋原太太懒得再解释，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家门口的一举一动。 昏黄的路灯下，美空与徵士面对面站着，仿佛两道静止的剪影。 “谢谢你送我回来。”美空的脸微微红着，“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第179页 “嗯，晚安。”徵士点点头，“下星期见吧。” “好。”美空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笑。 目送她安全地回家，徵士也转身离去。 “我回来了!”美空像一阵风似的推开门，“爸，妈，我睡觉去了，晚安!” 说完，她哼着小曲三步两跳地进了自己房间。 “……”秋原先生和秋原太太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异口同声道，“看起来，真的有问题……” 匆匆关上卧室的门，美空双手抚胸，一颗心依然狂跳不已。 这不是在做梦吧……她幸福地闭上眼睛，第一次感受到，梦想离自己是这么近…… 番外七，恋物语act6——小聚 新的一周开始了。 “早上好!”美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热情地和每一个人打着招呼。 “美空……”同事们不禁面面相觑：本以为她会因那晚的不愉快而情绪低落，没想到竟然如此精神抖擞。 “悦子，早上好。”迎上植村悦子嫉恨却又心虚的眼神，美空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和往常一样将工作安排递到她手中。 “……”对方如此客气，悦子反而没有立场与她横眉冷对了。 不过，“争男友事件”的影响显然还未过去，团员们私底下还是议论纷纷。由于两位绯闻主角既没有撇清关系，也没有工作以外的交流，真真假假让人无从分辨。如果一定要说和过去有不同，那就是徵士对她的称呼从“秋原小姐”改成了“美空”。这一点，成为“主真派”阐述观点的重要论据。 如果说热衷八卦是人的本性，那坦荡便是破除流言，消灭好奇心的最佳方式。徵士和美空并没有因为绯闻而畏于人前，而是一如既往的埋头工作。如此一来，好事者渐渐没了兴趣，绯闻的事也终究平息下来。 由于夜大的课程进入最关键的阶段，为了挤出更多的复习时间，徵士干脆搬到了剧团暂住。在那段时间里，每当美空加班到很晚时，徵士就会主动送她回家。虽然过程中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美空却感到很满足。 于是，徵士整洁的书桌上，开始多出了一个个画着笑脸的水果。 时光在平静的生活中不断流逝，很快又到了樱花飞舞的春天。 古朴幽静的百物语剧团门口，这天来了几位陌生的面孔。 “啊～这不是伸吗?好久不见!!!”一个脸圆圆的男孩大力拥抱了另一位清秀的青年。 “秀你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被“袭击”的伸无奈地摇摇头，“听说你要结婚了?” “嘿嘿……我跟阿熏都觉得差不多可以……”说到婚事，羞红了脸的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伸，秀，你们来得真早。”十年不变的清亮声音传来，穿着夹克衫的辽微笑着向他们伸出手。 “啊!真田警官!”爱开玩笑的秀立刻装模作样地向他敬礼。 “我只是见习警员，秀你这傢伙!”又好气又好笑的辽一拳挥去，被秀敏捷地躲过。 “当麻那傢伙，明明离得最近，居然还最后到……”伸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皱着眉头看了看手錶，“已经快十二点了，他也该睡醒了吧!” “要那傢伙不迟到，除非天塌下——哎哟!”秀正要抨击同伴的坏习惯，后脑勺却冷不防挨了一下。 “在背后说人坏话，不怕闪了舌头吗……”一位身型颀长的青年站在他的身后，阴沉的表情也遮掩不住眼中的疲倦。 “当麻!”辽与伸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表情无异于发现外星人降临。 “嘿嘿，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嘛!”秀一向是有些怕当麻的，只得揉了揉发痛的后脑勺赔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进去找徵士吧。” “羽柴侦探，您好。”这时，有女子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 当麻回过头，一个戴着眼睛梳着马尾的女孩正冲着他微笑。 “那是谁啊……”秀小声地问辽，后者则摇摇头表示不解。 “原来是美空小姐，徵士他人呢?”当麻很快便认出，这个女孩是徵士在剧团里的同事秋原美空。之前他曾数次到剧团找徵士，所以与她也有过几面之缘。 “他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大概十分钟后会到这里。”美空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便笺，双手递给了当麻，“聚餐的地方我已经订好了，这是地址、包厢号和电话，请收好。” “当麻，怎么不给大家介绍一下呢?”伸按着他的肩，微笑着提醒道。 “啊……抱歉。”当麻这才发觉，自己把朋友们晾到了一旁。于是他伸出手，略有些窘态地在同伴面前一一指过，“他们是我和徵士的老朋友：毛利伸，真田辽，还有秀丽黄。” “之前曾听过各位的名字呢。”美空友好地向三人打招呼，“我是秋原美空，和徵士一起在剧团工作。” “很高兴认识您，秋原小姐。”伸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但心里却犯着嘀咕：奇怪了，徵士怎么会让一个女孩子帮忙订聚餐的地方?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第180页 “辽。”秀干脆凑在了辽的耳边，“你说她会不会是徵士的女朋友?” “女朋友?!”秀的话太过震撼，害得辽本能地喊了出来。 “……”于是，当麻、伸和美空的注意力全被他吸引了过去，连带始作俑者的秀也是呆若木鸡。 “呃……”辽意识到自己喊得太大声了，红着脸捂住嘴，再也不敢说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