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你把画拿到市场上卖之前改了主意?”
“立马改了,”伊舍伍德说,“毕竟,我需要保证那幅画是伦勃朗的真迹,而不是什么习作,也不是某个伦勃朗画派、伦勃朗学生的画,更不能只是某幅具有伦勃朗风格的作品。”
“你找谁帮你验画?”
“你觉得呢?”
“凡贝克?”
“当然。”
古斯塔夫·凡贝克博士是举世公认的首席伦勃朗油画权威。他同时担任伦勃朗委员会会长与首席调查员。伦勃朗委员会集聚了一批艺术史学家、科学家和研究人员,其毕生事业是确保每一幅据称出于伦勃朗笔下的画的的确确是伦勃朗的真迹。
“可以预料,凡贝克起初摇摆不定,”伊舍伍德说,“但是在看了我给他的照片之后,他同意放下手中一切事情,亲自来伦敦验画。从他兴奋的表情,我已经知道了我需要知道的一切。但我还是要痛苦地等上两个星期,等凡贝克与他的高层同僚下达最终的确认书。他们判定,画是真迹,可以按真迹的规格出售。我要求凡贝克保密,甚至让他签了一份保密协议。之后,我便乘下一班飞机去了华盛顿。”
“为什么去华盛顿?”
“因为国家美术馆正准备举办一场大型的伦勃朗油画展览会,准备工作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有几家着名的美国博物馆和欧洲博物馆都同意出借他们收藏的伦勃朗,但我听到传言说,美术馆准备了一笔钱,用来收购新发现的画。我还听说他们希望收到一幅能上新闻头版头条的画,一幅能聚万千瞩目于一身的画。”
“你新发现的伦勃朗正好符合他们的期望。”
“同我量身定做的西服一样贴合,兄弟。实际上,我们本来很快就能达成协议,我需要在六个月之内把画修复好,然后送往华盛顿,再由国家美术馆馆长将他的战利品公之于世。”
“你没有说价格是多少。”
“你没问。”
“我现在问了。”
“四千五百万。我在华盛顿签署了一份草约,然后和一个特殊的朋友在圣巴特斯岛的洛克乐园酒店待了几天。之后,我回到伦敦,开始寻找修复师。我需要找个高手,一个天性谨慎的人,所以就去巴黎找了沙姆龙。”
伊舍伍德看着加百列,等待他的回应。看见加百列默不作声,他停下来,看着海浪拍打蜥蜴角的岩石。
“沙姆龙告诉我你还没有做好重新工作的准备。于是我不情不愿地寻找其他修复师。听说有这么一个修复遗失已久的伦勃朗油画的机会,那个人立马答应下来。他以前是泰特美术馆的管理员,后来做起了私人业务。虽然不如我选的第一个人那么优雅,但他更可靠、更单纯。他从不会和恐怖分子或者俄罗斯武器走私商有任何瓜葛,也从不会让我帮某叛逃人员收养一个星期的猫,更不会有死人的事发生。直到现在。”他转头看着加百列,“除非你现在不看任何新闻,我想你应该知道接下来的事了。”
“你请的人是克里斯多福·利德尔。”
伊舍伍德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望向夜幕即将降临的大海。“很遗憾,你没有接下那份工作,加百列。要不然,死的人就只会是那个贼,而我,也不会丢了我的伦勃朗。”
6
英国,康沃尔郡,蜥蜴半岛
蜥蜴角以北的小道两旁长满了灌木丛,挡住了周围村子的景象。伊舍伍德的车以龟速行驶着,他探着身子从方向盘上往前看,加百列则一声不响地看着窗外。
“你认识他,对吧?”
加百列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在威尼斯,我们一起在翁贝托·孔蒂手下做学徒。利德尔从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可以理解。他肯定是嫉妒你。利德尔很有天赋,但他和你不同。你是明星,人人都知道。”
没错,加百列想。克里斯多福·利德尔刚来威尼斯那会儿,手艺已经很娴熟了——甚至比加百列还要娴熟——但他从来都得不到翁贝托的肯定。利德尔的作品有条不紊、认真仔细,但他缺少翁贝托在加百列每次落笔时看到的那种无形的火焰。翁贝托拥有一串神奇的钥匙,他能打开威尼斯的每一扇大门。每到深夜,他都会把加百列从房里拽出来,带他去品味整座城市的藏品。利德尔知道他们开了夜间小灶之后很生气,他也想加入。翁贝托拒绝了。他会在白天指导利德尔,但晚上属于加百列。
“在英国,艺术品修复师被残忍杀害的事情不是天天都有,”伊舍伍德说,“考虑到你目前的情况,你知道这件事后一定很震惊吧。”
“只能说,我今天早上认真地读了这则新闻,但没有一处提到有伦勃朗的画失踪了,被发现了,或别的什么。”
“那是因为当地警方接受了苏格兰场艺术品古董小组的建议,同意保密失窃的事情,至少是暂时保密。过度的报导只会增加搜寻工作的难度,因为一些手里其实没画的人会打来骚扰电话。对于公众而言,杀害利德尔的动机至今仍是个谜。”
“这样是对的,”加百列说,“再说,我们绝不能让公众知道私人艺术品修复师把价值连城的油画放在极不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