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锤站在原地久久没动。他觑着眼,眼神中仍有些自疑,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很痛。痛觉清晰蔓延,明确地告诉他,这是真的,这不是梦!
他不禁咽下一口口水。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于是,他敏捷而满意地把秘笈收了起来。至此,一位自信的靓仔艺高人胆大地完成了任务!
这一路以来所受的无尽的苦痛,都值得了。诚托朱二贵言,到村姑基地来,还真的可以万事大吉!
稍作停留,张二锤便轻悄地走了出去。顺手把桌上的那方烛台也收归己有。烛台看上去像是纯金制作,价值不菲。一切亢奋隐入了黑暗当中,戛然而止。
他还趁手关上了房门,动作轻柔但有力,省得它没弄明白他有多兴奋似的。
外面仍如大多数的深夜一样,迷雾中是一片简陋而零散的漆黑。云后的月光已名不副实,园里只亮着点点似乎即将燃尽的火光。天空显得离人很近,看得见它潜藏着的眉开眼笑。积满夜露的空气中,似乎还有大小便失禁的老野猫的味道。张二锤正有些失神,远处突然有夜半钟鸣惊悚地响起,蓦地敲动了夜的心脏。
忽然又起风,迷雾迅速烟消云散。他加紧了无声无息的脚步,身形很快,却尽量不显露出自己的情绪。
张二锤回到桌上时,已不见了朱二和杜鹃的身影。基地里的语笑喧阗也已渐渐偃旗息鼓,只给他留下了熟悉又自然的疏离感。他判断,今夜的事前戏已经结束,但大概还要一点时间,空气中的欢跃才会飘散。
张二锤开始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但速度不快。酒喝空,他又自顾自地喝了几杯铁菩萨。
他的眼眸中仍有忍不住的笑意。得意从心底焕发,他的脸上也现出了如同村姑基地常客的那种快乐光彩。虽然此快乐并非彼快乐。
“公子且留步!夜深了,出边风寒露冷。”
张二锤从村姑基地前门光明正大走出去时,有个姑娘扶着门框跟他打招呼。她有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双体积吓人的高峰。成熟得令人赞叹。搭配如此娇声之暗示,显然是想把张二锤和他的醉意渴望都留在基地。
她的善良体贴令张二锤十分感动。
“热闹正在散场,这里如何暖和?”张二锤斜着眼睛看她。他想入非非。他明知故问。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如何暖和,过夜方能细细品。”
这个话题十分敏感。张二锤的脸马上红了一片,立即陷入犹豫状态。他闭着眼,品味着所有香气。有一种快乐的苦恼萦绕心头。
“散场的是暖胃活动。真正暖人心的夜,现在方才正式开始。”姑娘直白地说道。此刻她笑得就像张二锤的远房表姐。“如何,公子是否愿与我彻夜长谈?”
这似乎是个甜蜜单纯而无法抗拒的提议。张二锤不由得挑了一下眉眼,笑了起来,与他此刻的心情同一步调。他差一些就要别无选择。但他迅速整饬身形和思绪,好不容易忍住了没有去赞同她的说法应承她的安排。工作和生活需要掌握平衡,他奋力压下了包天的色胆,保持体格精壮。
轻轻咳嗽了几下,张二锤摆摆手。姑娘为此觉得很惋惜。
“你的朋友朱公子经已抱着两个姑娘进房了呢!”姑娘故作神神秘秘地小声告知他,语气愈发黏糊起来。“莫非公子也要两个?”
张二锤噘了噘嘴,什么话都没说,脸上也不露声色。
好个朱二,对于饱暖思人肉,果然怀有无比的执念!只是,这万人尝的朱唇,啃起来竟然如此匆忙忘我,津津有味。身为人工饲养的深宫贵族,行径又十足一个野生的多情兽,精力当真丰沛而旺盛。
不过他倒不觉得十分意外。他已经猜到了。
张二锤只希望朱二现在立刻马上就虚脱成一个上了年纪、牙口不好的老头,在滑腻的泥泞中,什么都吃不到。不过这美好祝愿显然不太实际。而且,就算朱二的腰子被掏空,他仍然是自己的有钱好朋友,这点毋庸置疑,永远不变。
张二锤的心中充斥着一言难尽的复杂。
“不了!我跟他不是一路货色,这不太适合我。而且,我已喝得太多。”张二锤扶额,假装身形有些摇晃,但心中有着雷打不动的坚贞决心。
今夜定然漫长而迷醉,但不能在此处醉倒。
“的确已经有点口齿不清了呢。公子是把铁菩萨混着酒喝了吧?菩萨加酒,难忘一宿。”姑娘忍不住笑了,扭动着充满吸引力的肢体。
二锤愣住!这一点他倒从未察觉。
“当然,更难忘的自然是这一宿里,我将给予公子的幸福。”她再度压低了声音,
“什么幸福?”张二锤不由自主地问道。
“真切的快乐与深邃的温暖。”悄咪咪地眨了眨眼,情调开始延伸,姑娘说着似乎准备过来拉张二锤。
张二锤的血气顿时充沛起来。灼热的苦恼、真挚的脉动几乎淹没了他。他猛然晃了晃脑袋,忽然意识到了当下的处境,从和谐状态中脱出身来,移开了几步。
“不必了。我现在已经足够快乐。”张二锤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但口齿清晰,发音准确。
伴着姑娘难以察觉的一声叹息,他转身飞快地逃出这乱人心智的魔窟,头也不再回。就像他自始至终丝毫没有动过心一样。
已是浓夜时分,帝城静悄悄的。街道上人声早息,铺石板的路面只偶尔响起一两声匆匆往来的脚步。夜风一吹,张二锤的头脑变得更为清醒起来。
一股令人食欲大开的食物香气忽然扑鼻而来,张二锤在大功告成的惊喜之余,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酒和茶喝了一夜,但它们只能让神魂饱餐,无法让身体满足。
不远处亮着一盏红纸小灯笼,那是“老帝城”深夜豆浆铺,卖着甜甜的豆腐花。此刻闻起来的滋味出乎意外地诱人,似乎跟一头山猪换不了几碗的深井水豆腐花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