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其实也是我一直期待的。我一直在等的,就是接近高安涉的机会,而庄嫔这个病犯得正和我心意。
虽说这么想挺对不起她——不过她也不知道了吧。
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目的,我和庄嫔其实才互不亏欠——惨的是高安涉。被硬生生拽住进了这四方天的宫,还能有好脸色对这罪魁祸首?还真是难为他。
十二岁,他来的时候才九岁——我出事的时候是十六岁,都未能做到“处变不惊”,练成今天这样靠演戏能混过去,不知更是废了多少力气。这孩子比我苦多了。
大概惨的人,都对比自己还惨的人有天然的同情。高安涉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蛋上没有一点童真在,我看着真是不舒服。我是家里最小的,有三个……有两个哥哥,却没有弟弟,这时候同病相怜、而我又恰恰好要认识他,真把高安涉当半个弟弟了。
晚饭过后,庄嫔去“打理宫中事务”——不过我实在怀疑她都疯成这样了还有没有能力打理。可既然这么说,那没准又是另一齣戏,和我无关了。
反正趁这个机会,我是终于得到了和高安涉独处的机会。
在没有取得他的信任前,我不会说出我的身份和来意,我背后的段烨更是要好好藏好——谁知道这个被自己国家抛弃的小皇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任何对段烨不利的事情我都不能给机会。
我们俩站在廊下,一时无言。
我估计要是等他问什么能等到天荒地老,于是先开口:“哎,你知道文烁是谁吗?”
高安涉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我看着,应该是别人问他就答的。果然,他说:“庄嫔的第一个女儿——没生下来就死了,五六个月的时候吧。那时候庄嫔才十六岁,甚至还没有位分。”
他倒是清楚。
“哦,原来我是这么个人啊。”算了算时间,那孩子要是活下来,差不多也就是我这么大了。
然后便又是一阵沉默。
我觉得自己不一定有高安涉聪明,多说多错,不如干脆别多搭话,有想了解的再说。
高安涉侧头看我,半晌说:“你是为什么来的?”
我回:“演戏啊。我是戏班的,有人想看,我们自然就得进宫啊。”
他想了想,说:“你不像。”
我也知道自己不像。不当着那些能要我命的人的面,我更是懒得去演。可是这种问题自然不用回答。
“哦。”
☆、第二十九章
“你知道我是谁?”高安涉问。
我愣了一下:我是应该知道还是不知道呢?可这一愣的功夫,我也就明白过来,现在我只有一个答案了:“高安涉,齐国皇子。”
“呵,”他笑一声,充满嘲讽,“皇子?叫‘质子’就好,左不过是被放弃的人。”
我无言,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他十二岁,面庞和声音还都是稚嫩的,可我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年幼的他真正当个孩子。
与这样的他……在不说出身份的情况下,我该怎么交流?而现在最关键的是,交流出了个什么结果,我又怎么传消息出去?
原想着是我混进来想办法见到他,了解一些事后再跟着戏班出去就好,安全第一,能见到他就见、见不到也就算了,平安出去就算完成任务。可是现在……现在倒是超出预计的能和他经常呆在一起,可出去倒成了问题。我才不信他们会简简单单放了我出去。
而且——高安涉毕竟是皇子身份、他们有颇多顾忌,而我,我是个命贱的戏子,谁知道之后会怎么对我?万一庄嫔清醒了呢?
想着我自己不多事就能最起码好好出去,谁想得到,这回我真的忍住了,这麻烦却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这倒好,成了我们俩一起被困了。
可能唯一的好处就是……共同话题变多,人在同病相怜的时候,也许话会多一些吧。
“可还算锦衣玉食吧,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说。的确,若我真是个贫苦的学戏的姑娘,要是有这样好的机会能被妃子认成女儿,我才不会有现在这么多想法,享受就是了。
高安涉抬头看我,目光中却是仰望时难有的有力:“锦衣玉食倒是甚至强过我当年,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在这里,我前途尽毁,受人监/视,忍受各种异样眼光。”
很好——他没有表示出“认贼作母”这样的意思。我压下了唇角的笑意。
他说的这些是谁造成的呢?是谁让他当个质子的不得安生、要终日面对精神上的折磨的呢?是庄嫔。
可他没有表现出对于庄嫔的愤怒——这是为什么?
我想这大概就是癥结所在。不着急,既然来了,我总有机会弄明白的。
“你看,这就是你想太多。要是就舒舒服服呆在这里,不去想你以前是什么人,不是挺好?”这话问他,也是问我自己。
前尘过往,在这样的纸醉金迷中,能坚守多久?值得去坚守多久?
囿于皇宫之中,无处可逃,不如认命——他,为什么不认呢?
“你是郑国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