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莫毅诧异。“臣上回接获的陈情奏摺,便是来自泗州的县丞所写。”
易承歆心头一凛,道:“陈情奏摺在哪儿?”
莫毅回道:“在臣的书房里,臣这就去取来让陛下过目。”
片刻后,莫毅取来了奏摺,易承歆探手接过,低掩凤目,却在摊摺子的那一刻,俊颜僵凝,如遭雷殛。
“陛下?”瞥见易承歆面色古怪,莫毅不禁担忧起来。
执着奏摺的大手倏然一紧,易承歆抬起已见狂色的双眸,凛目瞪住莫毅。
“你说,这是泗州的县丞所写的奏摺?”
“正是。”
“你真能如此肯定?”易承歆语气急躁的反覆确认。
“臣上回向陛下禀报过,泗州那儿有一批厢军,他们日子过得清苦,边关又是不毛之地,粮食经常短缺,靠的是周边县城与朝王中央的援助,因此当他们听闻有朝廷高官路经泗州,便争相向臣陈情与递交奏摺,望朝廷能多看重他们这些厢军一些……”
“朕问的是写这摺子的人。”易承歆皱眉,略显不耐地打断莫毅。
易承歆罕少如此没耐性,莫毅心下惊诧,回道:“据当时向臣陈情的厢军领头说及,他们是找上泗州的县丞帮忙誊写,臣当时还多问了两句,毕竟一个小县城的县丞,能写出如此工整标准的摺子,实在少见。”
闻言,易承歆沉默下来,再次低垂凤目,仔细阅览起手中的奏摺。
……不会错的,这娟秀端正的字迹,那一笔一画,与他日日翻阅的手抄本《楞严经》如出一撤,这铁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啪”一声,大手霍地合上摺子,只见易承歆目光冷肃,面色严峻地望着莫毅。
这么多年来,莫毅从未见过他这般……只除了与南又宁攸关的事。
“朕要去边关,去泗州见这个县丞!”
强悍而坚定的声嗓一落,莫毅震摄,看着易承歆那一脸的坚决,他心知,这一回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得了。
于是,莫毅放弃了劝阻,抱拳道:“陛下,您虽然时常微服出巡,可多是在京畿一带的繁荣县城,此次前去边关泗州,那儿都近南蛮,又经年遭沙尘风暴包围,地势可说险要,恐怕……”
“莫毅,你这些年随朕南征北过,何时见朕退缩过?”
“陛下,臣明白您的决心,可如今您此去边关并非打仗,而是为了寻人,这事若是传了出去……”莫毅点到即止,不再往下说。
易承歆年轻气盛,膝下却无子嗣,此事早在朝廷里外成为众人背地里议论的话题,再加上宫中时常流传帝王恐有断袖之癖的谣言,就怕易承歆若是不顾一切执意前往边关带回南又宁,当真会坐实了这个谣言,恐有害他的声誉与威望。
易承歆却是扬唇一笑,将中的奏摺往几案上一扔,转过身往外走。
“陛下!”莫毅愣住,追了出去。
“朕欠她太多了,如若不去把她找回来,朕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那怎会是陛下的错?是礼部侍郎当年协佐肃亲王,为南氏埋下了祸根,若不是陛下向先皇求情,南又宁方能保全一条命,南氏早已绝后,何来今日?”
“莫毅,你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
背身而立的玄黑色高大身影,缓缓侧过身,瞥过了那张俊丽却布满深沉伤痛的面庞。
莫毅心中一震,当下吐不出半句话来。
易承歆微微一笑,那笑,冷冽嘲讽,更透着几许恨意,但见他凤目烁烁,声嗓沉沉地道:“当年,南氏遭人密告一事,未免太过凑巧,朕事后反覆回想,总觉着这事不单纯,若非当年朕对南又宁过分执着,兴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莫毅面色微变,谨慎地徵询道:“莫非陛下是怀疑所谓的告密者,只不过是先皇与太皇太后的说词?”
易承歆垂下眼,面色森寒,好片刻沉默后,方道:“朕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不出告密者的身份,先皇与太皇太后皆已仙逝,除去他们二人之外,其余当年参与南氏抄家一案的官员,朕一一询问过,无人知道告密者究竟是何人,可朕就是不懂,倘若没有所谓的告密者,先皇口中的证据,也就是南至坚与肃亲王通信的亲笔手信,究竟从何而来?”
莫毅道:“如今曾经插手南氏抄家一案的人,就只剩下太后,陛下若是能从太后那头着手调查,兴许可以查出一些线索。”
“你想,当初母后亦巴不得南又宁死,她怎可能向朕透露当年的告密者身份。”
“那陛下是打算……”
“眼前只有一个打算。”易承歆目光坚定如铁,灼灼有神的沉声道:“朕要去泗州,把南又宁带回来。”
“陛下这是打算违抗先皇的圣令?”莫毅不得不做此提醒,就怕易承歆会因一时冲动而成了千夫所指。
易承歆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道:“违抗又如何?如今西凉由朕当家作主,朕的话方是圣令,这一次,朕要让南又宁当朕的皇后,而不再是太子少师!”
闻言,莫毅大震,尚来不及出声,只能眼睁睁目送那抹高大人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