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与那双黑眸对视过久,南又宁低垂眼眸,佯装寻思。
易承歆站起了身,高大身影朝他缓步走来,立定于面前,仗着高出他足足一颗头的先天优势,用着无比啤睨的目光打量他。
“怎么,少师瞧不上宫宴吗?”
“不是这样的——”南又宁急切地否认,可当他看见易承歆扬唇漾笑,便知此人又在戏弄自己。
“既然不是,那少师便是愿意了。”易承歆就爱看他不知所措的模样。
明明年纪小,看上去却像个沉稳的老头子,三句不离佛,开口闭口便是讲慈悲,日子过得这般无趣,他却一派安然,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少师,我们今天别讲佛经了,我们去赏花吧?”
易承歆眸光一抬,自南又宁的发顶往处望去,见西院中庭的莲花开得正好,不禁如此提议。
南又宁顺着他的目光转过身,同样看见了中庭里那座莲花池,在阳光投射下,波光涟涟,娇花粉嫩。
看着绿衣宫人们在池旁莲藕戏水,那一张张稚嫩的笑颜,衬着发上珠花,衬映了那满池盛放的睡莲。
南又宁的眼底升起了一丝丝无人能懂的艷慕。
蓦地,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他浑身一紧,绷着面皮侧过身回望易承歆。
易承歆自是瞧不出他突来的紧绷,只当他是严谨过头,一举一动皆谈规矩,不敢随意松懈放肆。
易承歆只把这少年当作玩伴一般,平日给自己讲诉佛义解解闷,或是让他闲来无事逗着玩儿,看这个小老头子露出慌乱神色,便也觉着有意思。
“少师,你过去住在佛寺里,是不是天天过上抄写佛经的日子?”
南又宁只是看着易承歆,没吭声,默认。
“这里是皇宫,可不是让人闷得慌的佛寺,也没什么规矩,少师不必如此拘束。
没什么规矩?这儿可是西凉太内,是西凉储君的东宫,他是在说笑吧?
心中暗忖,南又宁只能抿紧唇瓣,面无表情的不作声。
易承歆见他没反应,大手顺势便揽上了单薄的肩,南又宁当下身子又是一紧。
未曾察觉的易承歆揽着他的肩往书房外走,边含笑道:“难道佛祖没告诉少师,外边春光正好,莫要虚度光阴。”
“你少胡说!”南又宁下意识纠正。
易承歆一顿,南又宁这才缓过神,惊觉自己竟然对太子不敬,正欲张嘴赔罪,易承歆却率先扬开了嗓。
“原来我得多犯点口诫,才能让少师别那么正经八百。”
“微臣冒犯了殿下,还请殿下……”
“无妨。”易承歆凤目一弯,笑着打断他。
望着那张俊秀的扬笑面庞,南又宁目光微怔,胸中有股挥之不去的闷烦。
正是这张没个正经的笑脸,终日纠缠着他,让他不得安宁……可他又能怎么样呢?此人可是西凉太子,是尊贵无上的西凉储君,得罪不起,更躲不起。
“少师莫不是佛书念多了,整个人犯了傻,怎么老是闷着声不说话?”
“念佛之人不随便开口妄言。”就怕被洞悉心底的那份慌张,南又宁匆匆别开了眼。
“好,不妄言,那我们赏花去。”话落,易承歆揽着他的肩便直往中庭池塘走去。
“殿下,赶紧放手,这样勾肩搭背的,万一被宫人们看见,那可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不就是师徒吗?”
易承歆丝毫不当回事,一路揽着南又宁步进观赏用的花榭。
採莲藕的宫人们忙乱地起身行礼,易承歆只是挥挥袖,将那些宫人遣退。
南又宁只能强装镇定,目不斜视的望向前方那片激灵线池。
可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地挪向一侧,瞥及正紧紧揽着自己肩头的那只白皙大手。
下一瞬,那只大手骤然扬起,放开了加诸在他肩上的重量,登时轻松了不少。
然而他的心头却好似被压下一道沉甸甸的异物,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心底很沉,很重,快喘不过气。
“少师你看,这莲花开得真好。”
易承歆双手搭在扶栏上,斜晒的金色光线,将他英挺俊丽的轮廊镀成一尊鎏金像,南又宁望着此景,竟是片刻移不开眼。
易承歆转眸睐去,挑唇一笑,道:“少师不看花,看我做什么?”
南又宁僵了僵,连忙转开眼,望向一朵盛开的脱俗粉莲,眸光随着池水波动而渐起氤氲。
易承歆看着身旁的少年,忽觉他的神情看上去是那么落寞,眼底堆满了不能言的委屈似的,有些无可奈何的倔强。
这个南又宁来东宫三个月了,可他口风实在紧,每回来开口只谈佛经,其余的什么也不说,嘴巴比蚌壳还紧,以至于自己对这个小老头依然一概不知。
“少师平日除了念佛,可还有其他的嗜好?”易承歆问道。
“习字作画,还有抄写佛书。”南又宁缓缓回道。
“看来南大人管教其严,而且还把少师当闺女养了。”
闻言,南又宁心中一紧,面上发热,焦灼地撇眸望着易承歆。
“殿下……这是在胡说什么?!微臣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