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这日一如既往,早早的出门去河里逮鱼,看小辉睡得死沉就不叫他,来到河边独自思索这些个蹊跷事,又重头理了一遍:“筱烟这丫头平时不会乱跑,那天去闸头肯定有事,但是她怎么就掉下去的?谷家每天门户紧闭,不常见个人出来,怎么偏就他家的丫头掉水里了呢?谷坡这两天兴头比以前还猛,走到哪都带风,昨儿可把他吓个半死,哈哈哈…”
“笑啥呢爸?逮着大鱼啦?”老冯回头只见小辉笑呵呵地走来。
立马板着脸说道:“看见你我就不想笑了,干啥都瞒着我!今儿瞒着我下水,明儿也瞒着我抢银行吧!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小辉忙箕踞下来,坐到老冯旁边,边笑边说:“老爸啊,这有啥的?昨天不是当着你的面我哪敢下去?还不是有你能救我吗?别生我的气了,昨个把我也吓半死,要不是为了救她,我才不下去呢!”
老冯定着眼睛看他:“救她也不能下去,不还有我来着吗?你要是也淹在里头,我怎么救?我是救谁才好?你倒是动动脑子想想!”
小辉愧不能言,呆坐望着河水,顺手抄起钓竿,挥出去,静静地思索着。
父子俩静静地钓了大半日的鱼,一篓一篓倒也开心,小辉也释怀了许多,说道:“不知道那女孩可醒了?”
老冯说:“醒了,昨儿夜里醒的,说东西丢了,怎么你没过去看吗?”
小辉说:“没有,起来就找你来了,倒没想着去看她,她回家了?”
老冯答应着:“应该是接回家了,你要是没事不兴去找她,人家那样人家,不起瞧得上咱们,别去臊一鼻子灰。”
小辉哦了一声,背起鱼篓,悻悻地走回家去。
正在路上,看见小毛在大路上狂奔,忙拦住他问他哪去。
毛向林推开小辉说:“别拦路,我在河沿捡到一块破布,兴许是筱烟掉的。”
小辉笑道:“无事献殷勤?”
小毛笑道:“谁说无事了?这叫会做事儿!”
小辉说道:“别不要脸了!你天天这个蹭那个搡的,也没见个定的。”
小毛说道:“就你要脸,我才不稀罕啥是脸。”
说完就狂奔去了,小辉回头一看,老冯早走的远了,心里如同翻江倒海。
一番心理博弈之后,他又耷拉着脑袋,回到了他那个河沿的小瓦盖院里。
又是日薄西山,小辉家门口开来了全镇唯一的一辆车,名为雪铁龙,两声闷嘀之后,一阵男男女女的声音笼罩着砖瓦小院,小辉在里间只听得说:“老冯啊,冯恩人啊,快出来吧!”
知是谷家的人来请客了,小辉忙跳出来,就要打招呼,霄玉一个打眼看见,忙夸道:“这小伙子这俊呢!上次都没注意,你是老冯的老大?”
小辉笑道:“嗯,我叫辉子。”
谷坡点头说道:“不错!看着精神。”谷堆和彩云跟在后面,一直笑着,两人时不时细碎叨咕些什么。正说着,老冯和媳妇两个从门里走出来,大家各打招呼不在话下,寒暄过后几人上车开往谷家去。
顺着北头大路,雪铁龙一路带风,路边行人纷纷躲闪,多有吓一跳的,回首争相攀看唏嘘。
只一会,穿过高坡大闸,下得了坡,迎头就看见一座大桥屹然立于面前。
穿行在桥面,谷坡、老冯等人从车窗里向外注视,只见残虹染江,浩荡荡一阵阵水声萦绕耳边,远处是一望无边的水面,
自豪之心油然而生,只觉得此生美满,幸福无比。 过了桥面,左右转了几个弯,顺着河沿到了谷家别墅。小辉下了车,跟着一齐进了大铁门,沿着脚下一条蜿蜒的鹅卵石路向前,谷坡领着头回头不停笑着说:“想起来那时候一起挖运河的时候,老冯啊,咱俩那可是队里最卖力的两个青年啊,堆子那时候还小些不怎知道,多少青春岁月在里面啊,现在老些了,我又忙,不怎么去你家坐,你怎么也不来我们家看看!”
谷堆点头笑道:”就是啊!那时候冯哥你俩不是最要好的吗?这几年果然生疏了!“
老冯说:“别说你家忙,谁家不忙,得了闲空哪有不来看看的道理,要是俺家也有你家这气派,一天走个多少趟没有!”
小辉环视院里,打眼就看见正屋门口立着一个老妪,抬头只见上面红瓦绿叶互相辉映。左边密密麻麻种着松枝、君子兰、绿萝、滴水观音,下面稀稀拉拉还有几株发财树、红掌、红香绿玉,幽然生阴,树影斑驳之间显现几处或大或小的假山,上面阴翠潮湿,似喷薄出一股古韵芬芳;右边几排笼子里又困着兔子、野鸡、刺猬、獐子、狍子,真是让人眼花缭乱,满口直勾勾地张着,说不出话来。又有两三处篱笆围着鸡鸭豢养在里面。后院似有口水井,满院总有细细的水声流进耳朵,众人只觉心旷神怡,满心舒畅。
入得堂屋,当中一副桃花源全景图映入眼帘,画的是:三两瀑布,青翠山脉,若隐若现几处诙谐人家,上有一轮红日当空,下有清泉映照山石。
屋中左右两根大理石堆砌的柱子十分显眼。墙壁上字画甚多,一幅幅扫视过去却吸住了眼睛。
右侧通后院的一角门侧还架着一把剑,长约两尺半,通体铁制,剑身中鼓下尖似一扁锥,剑柄镶以紫色不明石块,或深或浅,不觉一股凌厉诡谲之劲直逼面来。
满堂满屋有一股浓郁的书木之香,却又不见哪里有书架,让人心生疑虑,又让人感觉仿佛来到几十年前。
冯家各人收睛,面前摆了一个大圆木桌子,凉菜全部摆齐,众人于是坐当。
一会儿似酒店里上菜一样,老妪不停从后院端上菜来,他们多年不见,难免叙谈起当年青葱岁月来,又提及其中一些插曲趣事,或哭或笑,慢饮慢酌。
天渐黑了,小辉回视屋外看得月凉凉一片洒在院里,又惊得这院落变得另一个景象,感概了一声。谷坡一眼瞧见,来了兴致,问道:“你家少爷多大了?今年可上学了?”
老冯回道:“今年就要去初中了,他妈说,在电视里看到他是镇里的第一名,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谷坡笑道:“我一看这孩子就说是聪明顶顶的,模样还俊,亏你怎么生的!”
老冯笑道:”你这嘴倒是跟以前没变,直来直去,那还能怎么生?不是我这好模子又哪来的他?“
霄玉说道:“你也不用怨我没给你生个儿,咱家闺女也是俊的,人见人爱,没有不喜欢的!”
老冯媳妇说:“嫂子看你就知道了,美人坯子,生的闺女哪有不讨人爱的?小丫头可醒了?没什么大碍了吧?”
霄玉叹了口气,说道:“没事了,就是喝一肚子水,都卸出来了,这几天没有什么胃口,平时也不下来吃饭,你不说我还忘了,总得叫她来谢谢你们才对!”
说罢就起身朝后院走去,不多会就领着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出来了。
小辉打眼一瞧,又是那女孩,心里直呼开心。
筱烟梳了一根长辫马尾,用白色蝴蝶结扎起来,着一身碎散散小白裙,摇摇不满地走过来。
小辉挪不开眼睛,近了跟前,只见她颊不施而削,唇不点而亮,眉淡如细笔勾勒,睛柔似水杏温泉, 心里大喊一声‘好漂亮啊!’
只是眼角怎么略带着些悲伤?他不禁好奇起来,又慢慢刺到了心里,也微微感伤起来。忽想起那个帕子上的人,一时神游天外。
筱烟看他像个傻子一样盯着自己,嗤地抿嘴一笑。到了跟前,歪了下头,微微笑了一记,说了声‘谢谢’。
小辉忙站起来连说两个‘没事’。
筱烟又一一谢过冯家两个,被霄玉按在小辉旁边坐下。
这边坐当,耳听得老冯媳妇忙嘱咐她说:“以后可不兴再去大闸了啊,太危险了!要知道这次没淹个好歹那是恰好你大伯伯和你兄弟刚好遇着,下回要是没有人,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喽!”
霄玉接着说道:“就是啊,她平时也乖,从不乱跑,我正要问问她昨儿为了啥跑到大闸去?”说着转过身来。
筱烟答道:“想去捡草莓吃,路上有青苔,滑着了。”
霄玉听闻忙骂道:“你看看,那地方能去玩吗?再有下次,腿给你打折了!”
老冯媳妇只管安慰,又嘱咐了一番,接着众人各自说起自己的嘱咐,筱烟只是低着头,点着头。
话题飞转,他们六人又开始谈天说地地聊了起来,只剩下他俩尴不尴尬不尬坐在一角,都不敢乱搭讪,只用余光扫着对方。
没多会儿,咕咕几声鸟叫,惊得老冯想起来夜深了,起身就要回去。霄玉、谷坡百般劝留,最后留不住,就打开大铁门送到几十步岔道口那里,闲话几句就分开了手,一边吩咐着改日来玩,一边回应着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