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这样漫长而无趣的一生
君鸣凤是见过顾音书穿婚服的模样的,毕竟他们二人也算是走过一些缘分的,可是,他从没见过顾音书眼里像在面对容尘时这般波动的。
果然,真的在意才会失魂落魄才会欢喜不已。
只不过,顾音书此时的表情却并不在这两者之间,她的脸上挂满了疑窦,随后在确认了来人是容尘之后先是不可置信,接着便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终究她连一丝痴妄也没有机会。
这一次,在他心里自己又会是什么样的?顾音书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
总归还是有好处的,容尘来了,就证明真正的南疆国摄政王有救了。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看来,南疆此番的战乱是真的尘埃落定了,而她,大概就是再去看看辰国的那些旧人,这一生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这样漫长而无趣的一生。
容尘眼睁睁地看着顾音书眸光中渐渐失去神采直至颓然,他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伤害的只有这个姑娘。
这一次,他也该有所表示了。
双手结印,容尘整个人升上半空,这座王府的结界是他心中的执念,原本是无法破除的,不过,却可以接纳。
很快,那层结界便在容尘的自我和解中消弭不见。
摄政王府本来的模样也显现在众人面前,而顾音书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一眼容尘,有什么用呢。
谁知,一偏头就看见了两个熟人,这两个人在梦中还参加了她的婚礼。
晋朝的摄政王和他的真爱。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她现在看见或是认识的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让她回忆起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景禇怔怔地看着那个虽然穿着喜庆的婚服,周身却充斥着浓重的死气沉沉,可即便是这样,她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能收获他的所有注意力。
他偏头看向容尘,果然,容尘看向了她,目光中是复杂而愧疚的,所以,让她如此失魂落魄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
结界破碎,结界中的人也迅速恢复了过来,原本跟在顾音书身边的丫鬟们则是大叫一声,然后四散奔逃,很明显,这些人并不是王府中的丫鬟,而是景禇,不,是容尘的执念从大街上掳去的。
“你又救了我!”
容尘全身僵住,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段开场白。
“小书,对不起,我从前太过偏执,强硬地压下心中所有我自认为不应该的情绪,包括喜欢你到爱上你只用了短短的一眼,那时候我还是藏在贺宝文气囊下的容尘。”
这样一段相当于是告白的话,由容尘说出来总是有几分让人不可置信的嫌疑,可是,这一次,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真诚,包括当事人顾音书,她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有一股深深地不解和疑惑。
原来,承认喜欢或是爱一个人竟然需要这样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知道。”
这样的回答好像是在情理当中,却又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君鸣凤微微侧头看着银鱼说了句,“咱们的国师大人这是道阻且长!只盼他们两人能有个好结果。”
银鱼感慨不已,一直高高在上,仿若万事万物都不在他眼里的容尘居然也有这样爱而不得,爱而不自知的一面。
他这样的人注定要伤害了那个喜欢的女子,即使他如今明白了,承认了,可是,那个满心伤痕的女子还会在原地等着他吗?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容尘并没有觉得顾音书的回答让他有多难堪,甚至于,这样的回答在他看来已经是超出预期的好。
不过,总归是不咸不淡地不声不响地终结了话题,她现在并不想说这些。
看!自己又选了一个错误的时间点,说了一些早该说的话!
许是,气氛过于尴尬,东道主景禇出言道,“既然已经破了结界,还请各位能在我南疆国待些时日,本王设宴款待几位。”
君鸣凤看了看容尘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很是感慨,便对景禇道,“如此,我等便不客气了!”
景禇不愧是南疆国的摄政王,及至晚间,便准备好了一场十分丰盛且不落格调的晚宴。
顾音书没能中途落跑,先是因为容尘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后来也是景禇作为南疆国代表,亲自来请她,只好应下,当然她并没有因为晋朝或是什么礼节性的原因,而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必须要由这位摄政王殿下同意后才能做的事。
她需要将辰国的那些旧人接走安置好。
菜品十分丰盛,而且看得出来是为了照顾他们的口味,菜肴多是晋朝的口味。
顾音书对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兴趣,惊喜的是,她发现这宴席上的酒水居然是先前与姚氏兄弟二人在酒楼喝过的酒,原来,那家伙的产业居然是皇家特供,难怪味道绝佳,忍不住便多喝了些。
然而,在容尘的眼里,顾音书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反而是一杯又一杯地灌酒。
景禇自然发现了,于是出面调和一下,“顾小姐,这酒虽然味道清淡可口,但后劲极强,不可多饮,不过,若是有人照顾,那本王就当善意提醒一下。”
顾音书抬头微笑,“殿下多虑了,此前我曾有幸与贵国国主陛下共同饮用过此酒,听闻是取自雪山雪水和雪莲酿造而成的,十分珍贵,奈何囊中羞涩,今日有幸能再饮用,不免贪了几杯。”
她十分自然地忽视了后一个问题,当然大家也不会真的追问什么,倒是容尘一个晚上全程心不在焉。
银鱼十分道心,目光一直在容尘和顾音书的身上徘徊,直到晚宴结束。
几人被安排在驿馆,君鸣凤和银鱼一个房间,容尘一个房间,顾音书一个房间。
这番安排操作可谓是观察细致,这个摄政王还挺有意思的。
容尘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过,他一直没有入睡,坐在桌边,心潮起伏不定,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来的难受,心口的情绪发不出去,咽不下去。
“吱呀!”
隔壁的门开了,容尘立刻起身行至门前,手已经搭上门把手,却又迟疑了,他现在出去又能干什么呢?反而让她不自在。
最终只是站在窗前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响动,他听见她下了楼,然后同掌柜地交待自己不回来住了,屋子可以给别人租住。
几乎是瞬间,他开了门,果然,她已经头也不回的出了驿馆。
“咚咚咚!”
君鸣凤起身开门,看见来人惊了惊,随即了然道,“道长,你去吧,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晋朝,为自己努力一回吧!”
银鱼也道,“师兄!小书需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道歉,她现在很孤独,由内而外的孤独,她最需要的是陪伴。”
容尘恍然大悟,随即转身追了出去,说是追其实他没敢跟的太紧,一路悄悄尾随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路拐,最后站在了摄政王府跟前。
在她抬脚进入的前一刻,容尘忍不住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顾音书顿了顿,挣来容尘的怀抱,对于这个一言不发将自己从摄政王府掳到眼下这个空阔的地方,她并没有多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去找人!”
“找谁?景禇吗?”容尘毫无知觉自己心中那滔天的醋意,口不择言道,“难道你还想要嫁给他吗?”
顾音书看着他,似乎是不可置信,良久,叹了口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和你说实话。”
她寻了个凸起来的树根坐了下去,“容尘,我放下了,在你的执念脱离本体来到南疆,费劲周折,只为和我重新来过的时候,我就放下了。原来我以为自己的这一生都是一个谎言,没有一丝真实,现在知道你对我也并非是无情的,我很知足。”
容尘双手紧握,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顾音书又道,“你也不必觉得亏欠于我,你放我自由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我去找景禇是因为辰国的那些百姓,我想,至少在我离开之前能再为他们做些什么事。”
辰国?对了!容尘记得自己的执念为了让顾音书就在身边将辰国的那些人都接了过来,就安顿在辰国境内的一座皇家寺院。
“我陪你去!”
容尘想都没想便蹦出一句,就这一句话,却像是让他确定了什么似的,他看着顾音书坚定道,“人是我带过来的,我自然该负责将他们送回原地,或者,你有什么想法?若是你想让他们回到旧国也……”
“不用了!”
顾音书不知道容尘为何突然像是转了性般对她这般言听计从,小心翼翼,不过,她已经不想再考虑这些伤脑筋的事了。
“容尘,真的不用了!这些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晋朝需要你。”
从来不知道求而不得竟然会这么痛苦,容尘觉得就算是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几句话的功夫他都要心痛难忍了,那么多年,她又是怎么撑过来的。
那些再一再二,再三再四的伤害。
他忽然就觉得害怕了,怕极了,他怕他一松手,顾音书就不见了,是真的不见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
所以,他不管不顾地冲她道,“我不知道晋朝需不需要我,但是我需要你,或许,你觉得虚伪,荒谬,但是,从这一刻起,我谁也不是,哪里也不去,只跟着你,你若不想看见我,那我就不让你看见,但是,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顾音书看着他,突兀地笑了一声,“好,既然如此,你就陪着我吧,正如你所说,你把那些人弄过来,便要负责将他们都送回去,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了。”
“好!”容尘不知道顾音书为何会轻易答应自己留在她身边,但是,这至少是个好的开端。
“那个孩子,你为什么叫她小书?活在别人的阴影下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顾音书看着容尘,问了心中一直疑惑不解的事,或者说,她是想确定一件事。
容尘抬脚走了过去,挨着顾音书坐下,“叫她小书是我的私心,你说你要自由,所以,我便让一个真实到连你的家人都辨别不出的顾音书代替你留在他们身边,而你,则可以自由自在,不拘束缚。”
顾音书叹了口气,“你想的真是周到。”
语气平淡,听不出来喜怒,但是容尘知道她不高兴了。
“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你走了以后,我就后悔了,那孩子现在懒惰的很,不过,她本来就是一个自由散漫的天性,即便被我强行扭转,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天性,对了,你照顾的那个孩子,徐长卿,被你哥哥接到禁军营亲自教养了,小孩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气候。”
顾音书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相顾无言,顾音书又问,“我爹,他好不好?”
容尘只觉心被撕裂般的疼痛,她终究还是那个顾音书,即便她冷了心,关了情。
“兴国公向皇上请辞不成,便日日称病,整日里待在府中不问世事。”
顾音书笑了笑,“我知道了。”又道,“那你呢?一国国师胡乱跑,皇上不会怪罪吗?哎,你看我,你也不是那样畏惧强权的人,算了,当我没说。”
容尘好容易听得她关心自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连忙道,“当初当这个国师也只是为了阿凤,如今晋朝稳定,皇帝年轻有为,我自然没有必要再去担任那样一个闲职,况且,当初也是为了能离你近些,如今,你已经不再那里居住,我迟早也得离开。”
“为什么?”
容尘忽然笑了起来,他转过身看着顾音书,然后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一字一句道,“小书,我和自己和解了,这么些年,我怀揣着对你的爱,愧疚,以及我自己的心魔,终究还是形成了执念,在看到他兴冲冲地只为准备和你成亲然后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时,我就明白,那其实是我一直想做却不敢承认,也不敢做的。”
原本就没什么执念,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一人罢了!
“和解?”顾音书笑了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