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当萧冉神情严肃地站在尧庚年的身前,对他说出‘血债血偿’四个字的时候,尧庚年是很想笑的——先不说萧冉杀自己的意念有多么的强烈,但就看双方实力,可能也不是同台竞技的对手。
柳沉舟显然知道这点,可他却避开了尧庚年询问的目光,看起来应该不是柳沉舟这边的人,那么这个人就随便自己处置了?
尧庚年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他面对这种不自量力的人,不论男女都一视同仁:只要敢把刀子怼在他的脸上,那么就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里,尧庚年笑眯眯地看向了萧冉,见对方还在戒备着自己,就随口问道:“怎么,你这么有武德,在等我先出手吗?”
“……我只是不知道你这个灾厄到底在搞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萧冉虽然疑惑,但她好歹也是斩鬼师中的翘楚,她若是没有对峙灾厄的信心,那么整个斩鬼师群体又有谁能呢?
如果灾厄是一定要除掉的,那么她萧冉就要率先站出来,义不容辞,可不知为什么,当萧冉对上尧庚年那双带着笑意的双眼时,她又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似乎尧庚年这个灾厄是她不可对峙的东西……不,不是东西,而是仙神一级的存在。
萧冉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柳沉舟,心中有一个倔强的想法在告诉萧冉自己:之所以觉得这个灾厄是不可战胜的,都是因为柳沉舟给了自己这样的暗示罢了。
尧庚年只是一个尚还年幼的灾厄,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在凡间求生存的一个鬼,是鬼都是心存憾事的,自己是斩鬼师,那么一定就可以将他制伏。
“你看起来有些勉强自己啊。”尧庚年看着面前的女人,对她眨眨眼睛,整个人都很放松,他甚至向前轻快地走了两步来靠近萧冉。“不要紧吧?其实我还是蛮厉害的,你把你的恶意收起来,我们是能和平地谈话的。”
“谈什么?谈在你手下死去的那些连来世都没有的冤魂,还是谈你即将带给这片大陆怎样的灾厄?”
萧冉被尧庚年的这个动作刺激到了,一瞬间,她近乎本能地就前倾迎向了尧庚年的方向,但于毫不戒备地走过来的尧庚年不同,萧冉的这一倾,是带着刀光的。
这股刀光的速度极快,若是换做修为不深的修仙者来,那一定是会受伤、乃至于重伤到底,就这样被萧冉制伏的。
可尧庚年不是一般的修仙者,他已经在这个临光大陆摸爬滚打了十年有余,师从仇铭岳与白听雨,虽然这两个人都没有教他什么厉害的法术,但至少让尧庚年对身法与走位有了基础的认识。
总的来说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尧庚年的身法比起柳沉舟是望尘莫及,但若是比起面前这个自学成材的萧冉,那是游刃有余。
所以当刀光贴过来的时候,尧庚年只是轻轻一扭身就避开了刀光,随后借起一阵风,让自己轻飘飘地就站在了萧冉的身前。
“哎,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我又比较有仇必报,要不,接我一招回礼?”
“?!”
尧庚年向来是心眼小的,既然萧冉对自己甩出了刀光,那么他一定会立刻将这份‘礼物’还回去。
所以当尧庚年来到萧冉身边时,尧庚年其实已经捏出了一刀由纯粹的风灵力组成的风刃,毫不犹豫地割向了萧冉的腰间。
萧冉也不是新手,当尧庚年来到自己身旁时她就浑身戒备起来,可纵使萧冉察觉到了尧庚年的手段,但在硬实力上她仍然是有差距的。
索性萧冉注意的及时,就算没有完全避开,也至少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让这股风刃只是切开了自己腰际的肌肤,并没有伤及内脏与骨骼。
但就算是这样,萧冉仍感受到了剧痛从腰间传来,她猛地向后一跃,单方面地重新拉开了自己与尧庚年的距离。
可尧庚年并不喜欢让萧冉拉开与自己的距离,他几乎是在萧冉后撤的同时向前一步,当萧冉落地,他也紧贴着来到了她的身旁。
“别跑啊,你瞧,我们不是刚刚才开始友好的交流?我还期盼着你能有什么花活呢,让我偷偷师,以后在和别人对峙的时候,也好有一点点威力不大但逼格很高的招数使。”
“你……!”
“我什么我呀,我是发自真心地想学一学,你瞧,我随手一击的威力都能让你有性命之忧,我其实也很忧伤的。”
尧庚年站在萧冉的身旁双手负后,直接惆怅了起来。
可尧庚年的这种惆怅在萧冉看来,就是在嘲讽自己的无能,萧冉这还能压住脾气的话,她就不是那个斩鬼师中的大姐头了。
可正当萧冉准备给尧庚年来点‘苦头’吃的时候,尧庚年却先出手了。
“嘘——女孩子不要太暴躁,老实说,我不怎么喜欢脾气暴躁的姑娘的,这样以后小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
“我真的得管一管,毕竟从今天看来,你有没有‘以后’,是我说了算的。”
要跟奶话音落地,他的脊椎出便喷涌而出滚滚黑雾,在萧冉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将她缠绕束缚了起来!
“这是什么?!”萧冉被黑雾束缚得动弹不得,她挣扎着想要出来,可她越用力的挣扎,这股黑雾的束缚力度反而越大。“松开我!!”
尧庚年则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了萧冉的上下唇上,对着她亲切地说道:“别太挣扎了,这可是尸龙息哦。”
“……尸龙息?”
瞬间萧冉不敢动了,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尧庚年:“那个……尸龙息?炽热的,能灼烧万物的……尸龙息?”
“是的,我的——救命恩息。”尧庚年俏皮地开了一个玩笑,空手扬起,打了一个响指,又搓燃了一股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这个是原版,你身上的这股黑雾是改良版,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浑身没力气了?”
“……你……”
“我跟着一个修仙者学了十年也不是白学的,哎嘿。”尧庚年见状欣慰地笑了起来。“说起来你们是不与天道结契的修仙者吧?那你们应该听过她的名字,白听雨,听过吗?”
“……白听雨?”
“对。”
“白听雨那种传说,怎么可能留下功法去教你这种……灾厄。”萧冉一脸的怀疑。“你骗我。”
“没骗你。”
“你骗我。”
“你都死到临头了,我骗你做什么?”
“谁死到临头了?”
“额,你?”
尧庚年伸手点了点被黑雾束缚住的萧冉,不确定地说道:“你,萧冉,因为企图挑战我,又比较聒噪,所以我决定将你杀死,有什么问题吗?”
萧冉听后,一口气憋在了胸膛里,差点没喘过来。
有问题!很有问题好吗?!
虽然萧冉很生气,但她真的上手后才意识到自己与尧庚年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么的巨大,悬殊到对方好像根本就没有用力,自己就已经无计可施了。
这样的灾厄,难道柳沉舟就有信心战胜吗?
或许是尧庚年看起来太过平和,又或许是萧冉经历了太多,已经看开了生死,在这种生死关头,她竟然看向了一旁的柳沉舟,企图通过他的双眼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很显然柳沉舟并不在乎,他不仅不在乎,甚至已经坐在了桌子前面,手中捏着锅盖,低头认真地注视着锅中的不知名物体,看起来十分专注。
萧冉:……
“怎么了?”尧庚年自然是发现了萧冉的异常,当他顺着萧冉的目光望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柳沉舟正盯着小锅不放,好像是看见了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宝贝。
尧庚年见状,心里咯噔了一声。
难不成……这家伙真的在那个小锅里看见了自己最遗憾的事?
柳沉舟有憾事吗?
如果有,那他遗憾的东西是什么啊?他怎么挑这个节骨眼自己在一边偷偷看?这是否也算是一种偷鸡摸狗?
尧庚年有些不满,他的不满大多都是源于好奇心,他太想要去看看柳沉舟到底在看什么了,可他这边正在‘处决’萧冉,实在走不开。
要不,快点杀掉萧冉,然后再去看看柳沉舟到底在看什么?
不行……我又不是真正的灾厄,我不是那种杀人如麻的魔头,萧冉只不过是身为这片大陆的本土人,本能地想要保护这片大陆的安全罢了,她想杀死我,好像也情有可原。
那么我就要因为这个而杀掉她吗?
尧庚年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被自己囚禁住的萧冉,他感受到了萧冉腰腹的伤口正在溢出鲜血,而伤口附近的肌肤也在因疼痛而抽搐,就有些心软了。
算了,她已经尝到痛苦了,她已经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了,我又不是真正的魔头,没必要这样追着杀吧?
尧庚年想到这里,就微微松开了对萧冉的钳制。
而后,在萧冉的注视下,尧庚年大步流星的走向了柳沉舟——虽说是大步流星,但是尧庚年走得极其小心,生怕发出点动静惊扰了柳沉舟。
‘让我看看吧——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尧庚年这么想着,他静悄悄地凑到了柳沉舟的身后,慢慢探头越过了他的肩膀,将目光投向了桌上的那口小锅之中……
随后,尧庚年眼前一黑。
是真的常规意义上的眼前一黑,就在尧庚年马上看见东西的瞬间,他眼前的一切景象——甚至是光都消失了。
这种感觉尧庚年在十年前自己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体验过一次,当年还是仇铭岳救了自己,而那次自己的情况是……
失明,俗称瞎了。
“言灵儿。”尧庚年额头青筋一跳,他也不管会不会惊扰柳沉舟了,直接对着空气质问道:“你不是说你有好好的给我复原吗?我怎么又瞎了??啊?”
在一片漆黑中,尧庚年听见了言灵儿委委屈屈又很着急的声音:“我、我真的有好好做啊!我的灵气几乎用光了!你这次瞎可不怪我!”
“啊?不怪你怪谁?上次你把我弄瞎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可最后还不是因为你?”
“我真的有用心做了!”
“你用心做和技术不到位是两码事好吧!”
“我技术很到位!”言灵儿喊道。“是你的时候到了!”
“……”
刹那间,尧庚年闭上了嘴巴,他脸上的表情也因此而淡去,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柳沉舟在一旁也听全了,此时的他已经合上了锅盖,然后昂首看向了身后不知何时过来的尧庚年,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面无表情的尧庚年没有半点反应,看起来是真的瞎了。
柳沉舟的目光越过尧庚年看向了言灵儿,这个小狐狸此时的表情委屈极了,可她在委屈的同时,的确在关切的注视着尧庚年,不像是故意为之的。
‘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到了?’柳沉舟心想。‘尧庚年还有所谓的‘时候’么?’
想到这里,柳沉舟又将目光投给了不远处从黑雾中挣扎着爬出来的萧冉,而对方也正抬头看向自己,二人就这样对上了目光。
萧冉的眼眸中的感情十分复杂,其中有几分的失落,又有几分的不甘,可更多的是迷茫,她看着尧庚年的身影,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劫后余生、可又不知该如何生存下去的气息。
柳沉舟最开始是不想让萧冉直接空手对峙尧庚年的,因为她的落败是必然的结果。
可柳沉舟又想让萧冉去见识一下灾厄的强大,让她认识到这片大陆的未来,只有自己才能拯救的事实。
只要让萧冉有了这种认知,那么他收编斩鬼师的路就会顺一点点——毕竟愈鬼师在斩鬼师中的地位很高,若是有这样一位愈鬼师见识过灾厄的力量,就算是为了临光大陆的未来,她应该也不会继续与自己为敌的。
这一切都很完美,到目前为止,柳沉舟是很满意的,可好像当他与尧庚年在一起的时候,计划就总会在尧庚年身上发生变化。
譬如,他瞎了。
譬如,什么叫时候到了?
柳沉舟怀着这样的疑惑,看着面前的尧庚年,轻轻问道:“尧庚年。”
“嗯?”
“什么叫,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