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人皇幡，我就成了旧日之主》 第1章 这不是人皇幡！ “蚀灵体编号e-41，死亡解剖，现在开始。” 谁在说话？ 我不是正在人皇幡里修炼吗？ 许焰惊醒，记忆混乱，头痛欲裂。 双眼还无法睁开，耳边继续回荡着冰冷的声音： “蚀灵体e-41，前身为组织e级成员，232号旧日调查任务的唯一回归者，回归时失血过多，伴有严重脑损伤，半分钟后宣告死亡。” 旧日调查？ 不是，哥们儿，我这儿修仙呢！ 许焰是一名与众不同的修仙者。 自从撞大运，从地球穿越到了修真界，拜入名门正派万魂宗。 他就盯上了宗门至宝，人皇幡。 传说中，人皇幡内别有洞天，里面有前辈大能指点迷津，有羽裳仙子轻歌曼舞，还有灵丹妙药、奇功绝艺、上古神兵，数不尽的机缘，随便一样，都能让人少奋斗五百年。 所以，万魂宗上下都盛传一句话： 修炼一定要努力，人皇幡里做兄弟！ 许焰有毅力，有野心，坚信天道酬勤。 他拿出当年高考的劲头。 只要修不死，就往死里修。 三年捞尸，三年缝尸，三年赶尸，三年画符，三年拘魂。 三年又三年，无数个日日夜夜。 终于成为万魂宗开天辟地头一个，赶尸人出身，却能进人皇幡修炼的幸运儿！ 没想到，就在他昂首阔步，踏入人皇幡的刹那，眼前突然一黑。 然后，就到了这里，拥有了一具全新的身体。 “蚀灵体e-41，死后十分钟，伤口自愈，心脏和大脑恢复完整，疑似遭到旧日侵蚀，旧日类型，未知，侵蚀方式，未知，畸变特征，未知，危险程度，暂定为e级。” 难道，我又穿越了？ 许焰渐渐回过神来。 “解剖器械准备，封印卡准备，焚化炉准备。” 封印卡？ 焚化炉？ 这画风不对啊！ 这都把我干哪儿来了，说好的前辈、机缘，还有穿很少布料的仙子呢？ 许焰的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修仙者的意志却似潮水溢出身体，警惕地扫描着崭新的世界。 临时搭建的解剖间，到处是血污和病毒危险的标志。 既像生化实验室，又像是一场诡秘的邪神召唤仪式。 凌乱如蛛网的线缆，在一台台由齿轮、真空管、黄铜键盘和球形屏幕组成的古怪仪器之间蔓延。 绿莹莹的楔形符文，在球形屏幕中疯狂跳跃，如同暴雨倾盆。 四名白大褂佩戴着银色长鸟嘴防疫面具，像是四只人身鸟头的怪物。 一名白发老者坐在轮椅上，两枚血色晶体取代了眼球，在环绕着疤痕的眼窝中闪烁不定。 老者的容貌，还有佩戴在胸口的猩红闪电标志，刺激许焰的大脑，跳出支离破碎的记忆： “半脑博士”科林·海德。 黑梦组织黎明城分部负责人。 联盟a级通缉要犯。 原为灵卡协会高级制卡师，黎明学院客座教授，维安局顾问。 为了制造封印恶魔的禁卡，献祭了妻女和十九名学生，犯下超过五十起谋杀、爆炸及器官窃夺案。 去年黎明城分部被维安局捣毁。 海德博士却逃之夭夭。 最重要一点。 他是“自己”的上司。 “？？？” 许焰瞬间清醒。 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海德博士头顶趴着一条残魂。 在万魂宗当了十几年赶尸人，许焰见过无数冤魂、凶魂、幽魂、游魂、妖魂、器魂、兵魂。 却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东西。 残魂的画风和修真界截然不同。 就像是魔法文明发展到蒸汽时代的产物。 镌刻着六芒星和楔形符文的金属甲壳之下，是比钟表更加精密的齿轮、轴承、发条、连杆。 齿轮深处，散发着诡秘的幽光，如同呼吸般忽明忽暗。 明明是半透明的能量体，却以千丝万缕的灵络，和海德博士的血肉之躯接驳在一起，像是密不可分的共生体。 海德博士双臂环抱。 残魂仿佛是他意志的延伸，舒展着两米多长的刃肢，疾风骤雨般敲击着黄铜键盘。 而当海德博士指挥一根刃肢，轻轻划开许焰胸前的白布时。 许焰真切感知到了一股寒意，直刺心脏。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时隔半个小时或是无尽岁月。 他再次品尝到了心脏在胸腔内狂跳的滋味。 “蚀灵体e-41出现心跳！” “危险程度从e级提升到d级！” “d级警报！” “准备紧急封印！” 刺耳的警报声在解剖室内外炸开。 血色灯光，急促闪烁。 海德博士眼底绽放的血芒，却比灯光更加刺眼。 机械蜘蛛挥舞着六条刃肢，尖叫着扑了上来。 许焰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 苦修十载的《灵龟吐息术》在全新的躯壳里激活。 胸膛深深凹陷，躲开刃肢乱舞的同时，也从刚刚唤醒的心脏深处，泵出了大量血液。 血浆如潮，灌入四肢。 这具身体年轻而富有活力。 许焰感受到了筋肉和骨骼之间，传来澎湃的力量。 他从解剖池里一跃而起，双手撑着解剖池的边缘，双腿狠狠蹬在海德博士胸前。 海德博士连同轮椅一起仰面栽倒。 机械蜘蛛也像是遭到了无形的打击，发出尖锐的嘶鸣。 四名白大褂抽出四张闪闪发亮的金属卡片，手忙脚乱地插入腰带上的卡槽。 他们身上同样冒出了千丝万缕的灵络。 交织成了玄奥繁复的虚空符阵。 符阵深处，古老的残魂蠢蠢欲动。 许焰却比他们更快。 身形如箭，一缩一弹，撞开了解剖间的大门。 “不要启动自爆芯片！” 身后传来海德博士兴奋的喊叫，“这头蚀灵体的活性特别强烈，让我看看它的表现！” 许焰的犬齿深深嵌入嘴唇。 用刺痛让神经更加兴奋一些。 顾不上细究“自爆芯片”的含义。 眼前是错综复杂的矿道。 上下左右，都是黑黢黢的岩壁。 这里是地底百米的废弃矿场，见不到半点阳光，也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三名守卫扑了上来。 以许焰的眼光，他们呼吸紊乱，脚步虚浮，动作拖泥带水，根本是一群二流货色。 然而，他们身后也飘浮着一条条残魂。 身披重甲的古代武将，张牙舞爪的梦魇凶兽，甚至是结构精妙，充满未来感的杀戮机器。 许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记忆碎片如火星迸裂，他终于想起来，现在是英灵纪元。 这个时代的人们，习惯了以守护灵来战斗。 所谓“守护灵”，就是来自古代的强大残魂。 和人类签订契约，建立精神链接，共享生命和技能，释放出超凡的力量。 许焰眼眸深处，两枚光点炸裂。 “十年苦练，万般磨砺，好不容易才抢到了进入人皇幡的机会，眼看就要踏上人生巅峰，成为修真界的传奇。 “结果，又穿越到了英灵纪元，还是这样的天崩开局？ “去你妈的，我不相信！” 陷入绝境，许焰反而绽放出了无比疯狂的笑意。 他的眼神比闪电更加犀利，刹那之间，锁定了守卫身后，那条高挑纤细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酒红色晚礼服，脚踩纤细高跟鞋，身形窈窕动人，腰肢柔软如蛇的女人。 考究的剪裁，精致的配饰，慵懒的神情。 她应该在上流社会的酒宴上光彩照人，而不是待在黑梦组织的死亡营地里。 最关键的是，她没有守护灵。 “就决定是你了！” 《灵龟吐息术》运转到极致，许焰周身肌肉疯狂震颤。 整个人像是落叶般紧贴地面，从刀光剑影之间滑了过去。 “拦住他！” 身后传来海德博士的尖叫，“不要让他伤到蛇姬大人！” 来不及了。 一尊半透明的“重甲武士”扑了上来。 利刃撕裂了许焰的后背，向脊椎深处刺入一道冻结骨髓的寒意。 但这依旧不能阻止他将速度飙至极限，炮弹般砸向“蛇姬”。 双方近在咫尺。 许焰清楚看到蛇姬覆盖着半张面孔的金色面具，面具之下的烈焰红唇，以及耳垂上那对巧夺天工的金蛇耳坠。 妖艳动人的容颜，没能令他犹豫半秒。 咬牙、拧腰、送胯、出腿。 他朝蛇姬的咽喉，挥出了刚才偷偷夹在脚趾间的解剖刀片！ 第2章 英灵纪元 接下来的半秒钟，仿佛半分钟那么漫长。 许焰看到蛇姬翘起了丰满的红唇，眼眸中流露出微妙的错愕和嘲弄。 她甚至还轻轻地“嗯”了一声。 像是称赞许焰的勇气。 “咻！” 解剖刀片划出近乎完美的银弧。 距离蛇姬的颈动脉只剩半寸。 蛇姬紧绷着黑色高筒丝袜的右腿，却从原地消失，后发先至，竖在许焰头顶。 出腿之前，她甚至还好整以暇地脱下了高跟鞋。 “啪！” 许焰感觉蛇姬把车开到了自己脸上。 从面门到胸膛到小腹，都被一条黑色巨蟒碾压、缠绕、绞杀！ “噗！” 他倒飞出去，鲜血狂喷，瘫软在地。 “海德博士，你在轻视我吗？” 蛇姬开口，低沉沙哑的声音充满了让人飞蛾扑火的魔力，“是什么让你认为，区区一头‘d级蚀灵体’，就能对我造成伤害？” 她的诘问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请原谅我的鲁莽。” 海德博士急忙转动轮椅上前，操纵机械蜘蛛，钳住了许焰的小腿，“我这就将e-41切片研究，尽快搞清楚‘232号回响之地’的秘密。” “不着急，慢慢来。” 蛇姬穿回高跟鞋，“切得细致一些……嗯？” 她挑起眉毛，有些诧异地看着许焰。 瘫软在地的许焰，体内再次传来“咔嚓咔嚓”的异响。 在所有人惊诧莫名的注视中，他挣扎着爬了起来。 小腿被机械蜘蛛的刃肢锁住，每次挣扎都会增添几道伤口，喷出大量鲜血。 但他就像丧失了痛觉，哪怕扯断小腿都在所不惜。 “等等——” 蛇姬深邃的眼眸，泛起微妙的涟漪。 她挥手阻止了海德博士的动作，“让我瞧瞧，这个小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许焰双眼失神，满脸茫然。 貌似丧失意识，全凭本能驱使。 胸膛急促起伏，咽喉深处“嗬嗬”有声。 十分僵硬地伸出双手，像是在虚空中摸索着，比生命更重要的使命。 “就算……” 许焰开口，声音嘶哑，铿锵如铁，“就算这个世界终将毁灭，我们也要战斗到毁灭来临的最后一天！” 蛇姬、海德博士、周围的黑梦成员同时变了脸色。 “黑梦之誓！” 海德博士不可思议，“明明遭到旧日侵蚀，他竟然还记得组织的信条？” “有点意思。” 蛇姬的目光像是两条毒蛇，在许焰身上爬行，“连守护灵都没有，凭借血肉之躯，就能穿过三名战灵师的防线，这个小家伙的战斗欲望很强啊，而且，他还拥有如此坚定的信念……” “蛇姬大人！” 海德博士和机械蜘蛛一起兴奋地搓手，“他的研究价值很高，给我三个小时，我一定找到力量和信念的来源！” “黑梦万岁！” 许焰双眼充血，如同野兽般吼叫，“无论付出多么惨烈的代价，黑梦组织一定能拯救这个世界！” “急什么？” 忠不可言的表现，让蛇姬回心转意，“让他暂时活着，一样有机会挖出232号旧日回响的秘密，实在不行，等我们撤离这里时，再切片研究不迟，反正他体内植入了自爆芯片，不可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是。” 海德博士低头，掩藏眼底的渴望。 许焰双腿一软，扑倒在蛇姬脚下，貌似昏死过去。 …… 缠绕着蒸汽管道的封闭式医疗舱内。 许焰浸没在翻腾的医疗药剂中，静静思索自己的处境。 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告诉他，这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文明原本和地球一样，波澜不兴地发展。 直到某个遭遇风暴，流落荒岛的水手，捡到一枚镌刻着古老符文的戒指。 他从戒指里召唤出一名身穿星辰法师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来自比茹毛饮血的上古更加遥远的旧日。 旧日文明曾经灿烂辉煌，强大到能触碰日月和星辰。 却敌不过时间的侵蚀。 高塔、宫殿、王座、刀剑、巨龙和信仰，都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作历史的尘埃，湮灭于虚无。 只剩下老者的残魂，保护文明的火种，逃脱了无尽岁月的追捕。 水手和老者签订契约，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第一尊守护灵。 十年之后，他成了四海之王。 此后百年，更多残魂，更多戒指里的老爷爷，更多失落万年的上古文明，如井喷般出现。 戒指、油灯、刀剑、铠甲、遗迹、机械残骸，甚至山川河流和地震制造的深不可测的缝隙，到处都喷涌着神秘的辉光。 越来越多人觉醒了灵性，和旧日残魂签订契约，成为超凡职业者——御灵师。 刚开始，人类处于劣势。 只能坐等旧日残魂出现，说出那句耳熟能详的名言：“少年，我观你骨骼精奇……” 然后，拜服在残魂脚下，一举一动都遵从残魂的指点。 某种程度上，人类变成了残魂的傀儡。 旧日残魂，反而变成了崭新历史的创造者。 然而，人类对未来的憧憬，不可能永远遭到旧日的束缚。 不甘心郁郁久居人下的人类，和旧日残魂展开博弈，力争签订更加平等的契约。 双方拉扯了几百年。 随着御灵师对旧日残魂的本质，有了越来越深刻的理解。 人类学会了主动出击。 扫描、捕捉、封印、强化、改造、操纵。 彻底成为了旧日残魂的主人，堂堂正正的“御主”。 时代浪潮，滚滚向前，封印术和御灵术不断发展。 千年前用来存储残魂的戒指、油灯、刀剑，以及占地面积庞大，操作复杂至极的“封魔大阵”。 逐步进化成了统一制式，操作简便，小巧便携，即插即用的“封印卡”，走进了千家万户。 无论戒指里的老爷爷，还是毁天灭地的旧日，都被封印卡收容，乖乖为人类服务，为新时代的发展建设，添砖加瓦。 这就是“英灵纪元”，一个人人都拥有守护灵的神奇世界。 不幸的是，原身不知犯了什么傻。 世界这么精彩，发家致富的道路千千万万。 原身年纪轻轻，却加入了老牌非主流势力“黑梦组织”，在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更不幸的是，原身甚至不是组织的正式成员。 所谓“e级成员”，就是见习、炮灰、实验用的小白鼠。 出路有三条： 在危险实验或者调查任务中一命呜呼。 知道太多秘密，被组织杀人灭口。 逢凶化吉，步步高升，晋升正式成员甚至组织高层，光荣地登上通缉榜，成为……世界之敌。 第3章 原来我才是人皇幡 “又是满手烂牌。” 许焰的情绪十分稳定。 他习惯了。 有一位哲人曾经说过： “就算满手烂牌，也不要放弃希望。 “实在不行，咱还可以抡起牌桌，砸烂对手的脑袋。” 许焰深以为然。 出生贫寒，父母双亡？ 他照样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刚毕业就碰上“史上最难就业季”，天坑专业根本找不到工作？ 胡说八道，他凭借过人的能力，只面试了一次，就顺利进入五百强大企业，短短三个月，就当上了金牌骑手。 送餐时撞大运，穿到修真界，却没有天赋和资源？ 那就从最低贱的赶尸人做起。 赶着赶着，不就赶到人皇幡里去了？ “不过是重启三周目，没什么大不了。 “更何况，我还有最后的底牌！” 许焰目光闪烁。 精神高度集中，意识沉入脑海。 脑域深处，一个幽蓝光点神秘浮现。 瞬息之间，扩展成了一副熠熠生辉的光幕。 “幸好，面板还在。” 作为穿越者，许焰当然是自带系统的。 尽管只能查看自身的实时数据变化，让每一分努力和每一滴汗水，都化作扎扎实实的数值提升，提供正反馈。 这就足够了。 “只要有进度条，别说牌桌，连老天爷我都能抡得虎虎生风！” 振奋精神，查看数据。 …… 【姓名】：许焰 【生命指数】：9.7（即将觉醒灵性） 【力量】：9.3 【敏捷】：9.5 【感知】：9.4 【体质】：9.1 【技能】：缝尸术（神乎其技11%） 赶尸术（出类拔萃59%） 初级控魂术（炉火纯青13%） 初级制符术(登堂入室75%） 【功法】： 灵龟吐息术（炉火纯青15%） 无常观想法（初窥门径36%） …… “还好，跌幅不大，只是技术调整。 “应该和全新的身体以及环境有关。 “英灵纪元的灵气比修真界稀薄很多倍，现在是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 “换言之，只要我能恢复半步筑基大圆满的巅峰修为，必能睥睨众生，横压一世！” 等等—— 就在他准备收回面板时，忽然感觉有些刺眼。 面板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黯淡的红点。 许焰微微一怔。 过去十年，他将面板翻来覆去研究了几万次，没找到任何升级接口和附加模块。 暗红色的光点，好似干涸的血迹，激起了他的好奇。 沉吟片刻，他凝聚心神，意念化作针尖，朝红点轻轻戳了过去。 “轰！” 伴随大脑撕裂的剧痛，红点炸裂，化作一面支离破碎的血幡。 幡面布满了深不见底的窟窿，仿佛直通九幽黄泉。 一团团黑烟，张牙舞爪，鬼哭狼嚎，从窟窿里喷涌而出，凝聚成三个触目惊心的血字： 人！皇！幡！ “……这他妈是人皇幡？” 许焰目瞪口呆。 记忆中，半天前，他才见过真正的人皇幡。 那是在万魂宗十年一度的祭灵大典上。 他和九十九名宗门天骄一起，在数万门人羡慕嫉妒的注视中，踌躇满志，昂首阔步，走向宗主他老人家亲自执掌的人皇幡。 迎风招展的人皇幡，金光灿烂，八角垂芒，四方来朝。 又有仙云缭绕，吞吐鸿蒙紫气，散发着无上威能。 在宗门长老的引导下仔细聆听，还能听到霓裳仙子在幡中低吟浅唱，激励天骄们赶快进入其中，和前辈大能一起，探讨玄之又玄的修真大道。 “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许焰难以置信，“人皇幡中的鸿蒙紫气，怎么都郁结在一起，紫得发黑了！” 等等，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人皇幡为什么会跑到自己的脑子里？ 他还想看个清楚。 血幡却像耗尽了灵力，变回了黯淡无光的红点。 不，比刚才更加空虚，幽暗，微弱。 就像在岁月长河中挣扎了亿万年的烈焰，只剩下最后一颗火星，随时都会熄灭。 结合英灵纪元的历史，许焰心头一沉，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并没有再次穿越。 而是万魂宗甚至整个修真界都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剧变。 自己在人皇幡里待了很长时间。 长到大道磨灭，沧海桑田，换了人间。 长到自己变成了人皇幡的主魂。 人皇幡的幡灵，都和自己的系统，完美融合到了一起。 “这里仍旧是修真界，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修真界？” 许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会找到答案。 但首先，要从黑梦组织的死亡营地，杀出去！ …… “初步检查，没有发现畸变器官，脑电波也相对稳定。” 旁边的房间内，海德博士操纵守护灵【发条魔蛛】，飞快敲击黄铜键盘。 看着球形荧幕上瀑布般滑落的数据，他喃喃自语，“难道侵入e-41体内的旧日之力已经消散了？” 来自旧日的残魂，既强大又脆弱。 遇到合适的御主，他们可以发挥出比往昔更强大的力量，成为崭新历史的干涉者甚至创造者。 和御主的相性不合，再强大的残魂都有可能被人类的意志逐出体外，分分钟灰飞烟灭。 说到底，残魂就像火焰，御主就像薪材。 再狂暴的烈焰，没有薪材支持，都不可能燃烧太久。 “不对，进入回响之地时，他的生命指数只有7.7，短短六个小时之内，暴涨了整整2点。” 海德博士眼底红芒闪烁，“很多人苦练一年半载，生命指数都未必能提升1点，一定有问题！” “不用自寻烦恼，我的博士。” 蛇姬窝在房间内唯一的沙发里，如同蟒蛇般致命的长腿交叠。 鲜血般的红酒，在手里轻轻摇荡。 她透过血色酒杯，看着屏幕中的许焰，“有没有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完成了旧日试炼，即将觉醒灵性，而我们又急缺人手，特别是能驱动战斗卡的精锐。 “所以，我建议晋升他为组织正式成员，训练他成为战灵师，充实下一支旧日调查队，再次进入‘232号回响之地’。” 这个建议，让海德博士愣了半天。 “有问题？” 蛇姬的眼神变得锐利。 “他是蚀灵体。” 海德博士说，“虽然外表和脑波都没有异常，但根据经验，他仍旧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随时有可能失控或者死亡。” 被旧日侵蚀过的人类。 就像发生过爆炸的反应釜。 哪怕外表完好无损。 内部肯定存在肉眼不可见的暗伤。 向这样的“反应釜”里填充危险的化合物，置于高温高压之中，随时有可能再次爆炸。 这是常识。 海德博士不明白，蛇姬为何要异想天开。 “无所谓，一件消耗品而已，能用几天，撑过下次调查就够了。” 蛇姬摊手，“至于失控，你不是在他体内植入了自爆芯片吗，那还怕什么呢？” “可是，他还没有觉醒灵性。” 海德博士推三阻四，“只有生命指数突破10，才能驱动青铜战斗卡。” 蛇姬摆了摆手，似乎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就服用‘燃烧胶囊’，强行觉醒好了。” 海德博士面露难色。 “燃烧胶囊是组织研发的秘药，价值不可估量，我们手头所剩无几，您确定要浪费在一个随时有可能失控和死亡的新人身上？” “只要能搞清楚232号回响之地的秘密，就算一百颗燃烧胶囊都值得。” 蛇姬将红酒一饮而尽。 嘴角残留着蜿蜿蜒蜒的红痕，恍若刚刚吸饱了鲜血。 她直勾勾盯着海德博士，“还有问题吗，亲爱的博士？” 没有了。 海德博士本来想说，黎明城分部遭到维安局的连番打击，这次调查是他们的背水一战，拼的就是速战速决。 训练一名尚未觉醒灵性的新人，强行契约青铜战灵，就算有“燃烧胶囊”刺激，至少都要48小时。 浪费这么多时间，会大大提升他们被维安局发现的风险。 然而，看着蛇姬冰冷的眼神，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会让‘血刺’歌莉，亲自训练他。” 海德博士勉强道。 “很好，直觉告诉我，这个有趣的小家伙，会给我们带来好运的。” 蛇姬舔舐着嘴角的红痕。 目光如分叉的蛇信，缠绕住监控画面中，许焰伤痕累累却生机勃勃的身体。 她的眼眸幽深，越缠越紧。 第4章 掘墓人 “哧——” 蒸汽喷涌，白雾弥漫，医疗药剂缓缓排空。 佩戴着鸟嘴面具的白大褂出现。 千丝万缕的灵络，在他头顶凝聚成了如水母般翩翩起舞的守护灵。 【幽魂水母】 本体是生活在第三纪元中后期的超凡生物。 虽然肉身孱弱，却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和不亚于人类的智慧。 擅长释放生物电流，干涉人脑，营造光怪陆离的幻象。 因为精神力强大，死后也和人类一样，有一定概率留下残魂。 在英灵联盟，封印着“幽魂水母”的灵卡，是相当常见的民用卡片。 常用于多媒体教学和商业演示，针对大脑的医疗辅助，以及虚拟旅行等等休闲娱乐。 不过，经过地下制卡师的非法改造，通过封印符阵的重新布局和超频强化，将残魂活性提升数倍甚至数十倍。 它也能将虚假的声音和画面，简单粗暴地植入人类的大脑皮层。 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玄奥繁复的回路，白大褂向守护灵下达了指令。 “幽魂水母”翩翩起舞，数百条触须轻柔地缠绕住了许焰的脑袋。 触须一寸寸收缩。 明明是从虚无中召唤出来的能量体，汲取了御主的生命力之后，却拥有了温暖和柔韧的触感。 许焰能清晰感知到触须上，存在着类似肌肉和吸盘的结构。 吸盘深处，释放出一道道诡异的生物电流，试图钻进他的大脑。 许焰闷哼一声，眼球微微转动。 “你终于醒了……”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低沉、浑厚，说不出的悲凉，却又莫名值得信赖，“还记得自己是谁，发生了什么吗？” 许焰迟疑片刻，缓缓摇头。 眼神如婴儿般纯净，表情似失智老人般茫然。 “我，我是谁？ “这是哪里？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痛苦地回应。 声音停顿了一会儿。 似乎在判断真假。 “这是你的家园。” 足足五秒钟后，声音才继续道，“被毁灭的家园。” 伴随声音，“触须”加快律动的节奏。 庞杂的画面，化作热流，涌入许焰的大脑。 落日，黄沙，一望无垠的荒原中央，高墙保卫的城镇。 灰雾缭绕的烟囱和高楼之间，交错着立体轨道，挂满了霓虹灯广告的氦气飞艇，完全违反力学原理的机械巨构。 他们和千姿百态的守护灵一起，组成了一个斑斓、喧哗、略显杂乱却又生机勃勃的世界。 然而—— 黑色烈焰却从地底喷出，烈焰中涌出无数妖魔，吞噬了整座城镇。 死亡，燃烧，爆炸，崩塌。 喧嚣而美好的家园，很快化作了死寂的坟茔。 这个世界并不平静。 名为“旧日回响”的超自然现象，连接着幽邃的历史和脆弱的现世。 从旧日喷薄而出的，不止有满怀善意，传承文明之火的英灵。 还有各种现世之人无法想象的亡灵天灾。 过去亿万年间，旧日天灾曾经毁灭无数文明。 亿万年后的今天，他们仍旧阴魂不散。 百年前，三重“天灾级回响”同时降临，酿成大灾变，几乎摧毁整个世界。 时至今日，人类尚未修复大灾变造成的创痕。 文明世界被充斥着旧日魔物的“荒野区”和更加危险的“污染区”，分割成一座座孤岛。 孤岛上的幸存者，抱团取暖，组建“英灵联盟”，号称要拯救全人类，让英灵文明恢复往昔的繁荣昌盛。 但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以上信息，伴随“幽魂水母”的律动，烙印在许焰的大脑皮层之上。 “你的家乡毁于旧日天灾，当黑梦组织在废墟深处救出你时，你已经重伤濒死，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全部记忆。” 值得信任的声音说，“组织竭尽所能，疗愈了你的身体，却无法帮你找回记忆。 “而联盟，本该阻止旧日降临的英灵联盟，却什么都没做。 “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物，只会躲在风平浪静的‘安全区’隔岸观火，从来不管你我这样‘荒野区’居民的死活。 “想要活命，我们只能依靠彼此，自己拯救自己！” “幽魂水母”继续植入信息。 许焰恍惚间“回忆”起来，自从被黑梦组织拯救，他就顺理成章加入组织，经过重重筛选和刻苦训练，成为新人中的佼佼者。 这次深入废弃矿场，调查“232号旧日回响”，也是对新人的最后试炼。 没想到，二十名试炼者，险些全军覆没。 只有他一个人挣脱回响，逃回现世。 “你还记得试炼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声音急切问道。 许焰微微皱眉。 “幽魂水母”传递的信息太多，他需要时间来消化吸收。 至于“旧日试炼”，他真的一无所知。 或许这段记忆都存储在爆掉的那部分脑浆里。 现在这个脑子，是后来新长出来的。 随着对方加强“幽魂水母”的刺激强度。 蛰伏在脑域深处，属于原身的不甘、悔恨和愤怒，又似黑色岩浆般喷涌出来。 阴暗的囚室。 锈迹斑斑的刑具。 满脸狰狞的拷问者。 一副副支离破碎却历历在目的画面，伴随着锥心刺骨的痛楚和无法逆转的悔恨，化作惊天动地的嘶吼： “我绝不会死在这里。 “就算是死，我都要死在通往旧日的传奇之路上！” 这声音如同燃烧的狂潮。 “幽魂水母”刚刚植入的所谓记忆，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许焰暗暗吃惊： “这才是原身的真实记忆。 “原身到底经历了什么？ “执念如此强烈，简直怨气冲天。” 或许，正是这份连地狱之火都无法烧毁的执念，将修仙者的残魂，从比地狱更加幽深的地方唤醒，和原身最后的意志融合在一起，形成崭新的人格。 “你想起来了？” 对方敏锐感知到了他的异常。 “没错，我，我想起来了！” 许焰心思电转，像是重新启动的老式机器，语调从晦涩迟疑到尖锐亢奋：“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我完全想起来，我们的身份和使命了！ “我们是……黑梦组织！ “我们是唯一能在末日降临时，拯救这个世界的人！ “我们是旧秩序的破坏者和新世界的创造者！ “我们是全人类的守护神！” 他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激动得不能自己。 声音再次沉默。 仿佛没料到，记忆植入的效果会这么好，被植入者会如此忠诚和狂热，简直是天选炮灰圣体。 “很好，看来你已经完全清醒了，不愧是这批新人中，唯一通过‘旧日试炼’的e级成员。” “幽魂水母”及时输入了一道舒缓的生物电流。 安抚了许焰躁动不安的灵魂。 声音的情感真挚，蕴藏无限欣喜，“恭喜你，成为组织正式成员，有资格享受海量资源，修炼最强大的御灵术，和我们一起承担‘粉碎末日，拯救世界’的神圣使命。 “在找回过去，想到真实姓名之前，先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吧！” 许焰沉吟片刻。 他很确定黑梦组织还没对自己彻底放心。 所谓“代号”往往是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投影。 或许，黑梦组织想用这种方式，探查自己幽微的内心？ 但他也的确需要一个代号，一个锚点。 在支离破碎的记忆和面目全非的世界之间，明确自己的存在。 闭上眼睛，屏息聆听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三秒钟后，许焰睁眼，眼神清澈无比。 “请叫我——” 他平静地说，“掘墓人。” 第5章 战斗卡 作为正式成员的福利，许焰被分配到了一个矿工休息室改造的单间。 不确定是否有监控，他不敢贸然查找海德博士所说的“自爆芯片”。 幸好房间里有一面肮脏的半身镜，能让他观察崭新的身体。 这具身体很年轻，最多十七八岁。 也是黑发黑眸，容貌和过去的他竟有五分神似。 从修长的四肢、清晰的肌肉线条还有强韧的筋腱和骨骼来看，似乎在严酷的环境中，经受过战斗的考验。 所谓“即将觉醒灵性”，用修真界的标准来衡量，也就是即将达到炼气期。 这是一块璞玉。 只不过，上面布满了裂纹。 从胸膛到脊背，从四肢到腰腹，交错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似乎原身很早就开始，直面残酷的命运。 许焰凝视“自己”的面孔。 尽管脸颊深陷，散发着刚刚从炼狱深处爬出来的戾气。 眉眼间还是残留着过去的痕迹。 残留着任何困难都无法抹去的天真、热血、明朗。 双眸深处，从刚才就一直倔强跳跃的火星告诉他。 原身恐怕不是心甘情愿加入黑梦组织。 而是遭到洗脑，植入记忆，诱骗到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比起为黑梦组织卖命。 他还有更重要的使命。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许焰的嘴角微微勾起。 眼底流淌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既然我已苏醒，一切都来得及。 “这就是我的因果，我的过去，我的人生。 “放心，我会变强，夺回记忆，以及一切……属于我们的东西！” 外面有人敲门。 “掘墓人，该吃药喽！” 一道甜腻的女声传来。 …… “血刺”歌莉。 如果不是这个名字，只看娇小玲珑的身材和迷人的微笑，再加上护士服般的紧身战斗服，没人会猜到她是海德博士麾下最优秀的刺客。 事实上，在杀死七名同事并吸干他们的血液之前。 歌莉的确是黎明城最大医院，血液科的护士长。 现在，她是海德博士的左膀右臂。 她的“血刺小队”将负责232号旧日回响的下次调查任务。 作为上次调查的唯一回归者，许焰顺理成章，成为了血刺小队的新队员。 跟随歌莉款款扭动的腰肢，穿过一条幽暗逼仄的矿道，来到维修室改造而成的修炼室。 充斥着刺鼻血腥味的房间，四壁嵌满了半寸厚的钢板，足以抵御近距离的重炮轰击。 此刻的钢板上，却布满了千疮百孔的弹坑，触目惊心的爪痕。 “掘墓人，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和能力。” 歌莉笑眯眯说，“来吧，服下这颗‘燃烧胶囊’，让灵魂熊熊燃烧，突破极限，觉醒灵性，驱动青铜战斗卡，成为强大的战灵师！” 她的掌心，滚动着一颗色泽深沉的胶囊。 半透明的黑色药膜之内，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丝，如同红色闪电般跳跃。 许焰眯起眼睛。 感知到了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恶意。 他不动声色检索着脑域深处，关于“战斗卡、战灵师”的常识。 他……想起来了。 旧日残魂，不可一概而论。 霸王龙和三叶虫的残魂。 古代君王和古代乞丐的残魂。 上古文科生和体育生的残魂。 曾经斩妖除魔的上古神兵，以及上古粪叉在机缘巧合之下产生的器灵。 强弱差别极大。 用来封印不同残魂的灵卡，从材质到制造工艺，再到卡面上镌刻的符阵和灌注其中的符墨，也有着天壤之别。 根据强度和危险性，英灵联盟将封印卡分为九个等级。 从黑铁、青铜……到传奇、神话！ 黑铁卡内封印的都是相对弱小、稳定和安全的灵体。 属于简单培训之后，老弱妇孺都能驾驭，无需契约，即插即用的民用卡。 青铜以上，灵体都有一定的危险性和“个性”。 御主的心灵不稳，操作不当，失控反噬的案例比比皆是。 至于战斗卡—— 封印在里面的灵体，在古老的历史长河深处，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嗜血成狂的凶兽，专门为战争而研发的杀戮机器。 即便化作残魂，他们都维持着强大的战斗本能和杀戮欲望。 甚至因为亿万年的长眠，变得更加饥饿、凶残、暴虐。 驱动战斗卡的危险和要求，比驱动民用卡高出十倍。 联盟规定，任何人想要激活青铜级别的民用卡，都要在灵卡协会注册。 在资深御灵师的指点下，通过冥想和修炼，将生命指数提升到10以上，成为“见习御灵师”。 再和青铜卡建立精神链接乃至签订契约，才足够安全，也更有利于长远发展。 而要合法驱动战斗卡，成为“战斗系御灵师”，还要通过更加繁琐和困难的试炼，考取相应的执照。 凭借执照，通过合法渠道购买正版战斗卡。 确保封印在卡片内的灵体，都是心怀善意，正大光明，即便身处不同的时代，依旧愿意为人类文明而战的“英灵”。 执照一年一检，还要不断学习，钻研和英灵有关的历史典故，搞清楚英灵的来龙去脉，喜怒哀乐，恩怨纠葛，确保英灵不会失控，转化成邪灵甚至凶灵，等等等等，麻烦的不得了。 黑梦组织却跳过了所有过程，直接用药物来强行突破和驱动？ 用这种方法调制出来的，根本不是“战灵师”，而是“邪灵师”，属于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许焰接过“燃烧胶囊”，深吸一口气，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比残魂更加细碎的怨念。 生长在乱葬岗的草木之灵。 山精野怪的凶煞之气。 杀戮无数的屠刀，即便纳入刀鞘，都无法掩盖的杀意。 都是万魂宗炼药的上佳材料。 也是过去的自己，日常搜集的东西。 “果然是副作用极强的虎狼之药，就像修真界的‘燃魂丹’，通过燃烧神魂来暂时提升境界。” 许焰很清楚服用虎狼之药的后果。 那些被邪祟附体，貌似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妖人、邪修、魔道。 在药力消散，邪祟抽离之后。 往往像是燃烧殆尽的枯木，顷刻间土崩瓦解，化为烟尘。 但他别无选择。 想要绝地反击，唯有饮鸩止渴。 “咔嚓！” 他毫不犹豫，咬破胶囊。 第6章 功德无量 “嘶——” 黑膜破裂，红色闪电直劈肠胃，将五脏六腑变成一座轰然爆发的火山。 熊熊烈焰顺着脊椎疯狂涌入大脑，在脑沟间激出岩浆，如洪水肆虐，摧枯拉朽。 许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颗脑细胞，都像是晶莹剔透的玻璃球般绽放出刺眼的光芒。 眼前跳出一条条幽蓝色的提示信息： 【生命指数+0.1】 【生命指数+0.1】 …… 【恭喜您，生命指数突破10，您已经觉醒灵性】 【当前生命指数10.4】 【力量】：10.5 【敏捷】：10.3 【感知】：10.4 【体质】：10.1 短短十几秒钟，许焰的生命指数就突破了两位数大关。 各项基础数值也都有了大幅提升。 他感觉眉心有一层毛玻璃怦然碎裂。 周遭世界焕然一新。 他能看到尘埃在灯光下翻滚。 墙壁凹陷处，每一条裂纹的走向。 也能听到自己的血管内，血浆如浪潮般的奔涌。 活动手指，指骨“噼啪”爆响，仿佛能握碎钢铁。 最重要的是，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周身穴窍内，钻出了一个个熠熠生辉的光点。 大脑中的光点最密集，恍若灿烂的星海。 星光之间，还蠢蠢欲动，延伸出了一条条闪亮的丝线，互相纵横交错，勾连在了一起，像是要勾勒出整个大脑的轮廓。 “这种熟悉的感觉…… “我回到了传说中的炼气期？ “虽然灵气枯竭，很多术法神通都不能使用。 “但万变不离其宗，比起这个时代的御灵师，我的底牌，可是丰富太多了！” 许焰眼眸闪烁。 当然，强行突破，肯定要付出代价。 “嗯？” 已经准备好承受灵魂烧灼，血肉撕裂之苦的他，忽然察觉到异样。 蕴藏在“燃烧胶囊”里的凶煞之力，在发作的刹那，忽然卷入他的脑域最深处。 幽蓝光幕自动开启。 象征着人皇幡的黯淡红点，闪烁片刻之后，比刚才明亮了一点点。 火星下方，出现一连串全新的信息： 【恭喜您吞噬万年凶魂涟漪】 【功德值】+1 【功德值】+2 【功德值】+1 “这是？” 许焰心思电转，若有所悟。 人皇幡能镇压世间一切妖魔邪祟。 将妖魔鬼怪的魂魄和凶煞邪祟的怨念，转化成最纯粹的鸿蒙紫气，用以滋养幡中的正道魂修，甚至喷涌而出，化作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而现在…… “我，就是人皇幡！” 【当前功德值】：55 【人皇幡状态】：死灰复燃（79%） “新的进度条？ “意思是不是，只要吞噬更多凶魂，提炼出鸿蒙紫气，人皇幡就有可能从‘死灰复燃’恢复‘完美无缺’，从黑烟滚滚的血幡，变回金光灿烂，正气浩荡的样子？” 许焰怦然心动。 英灵纪元这么危险，身为修仙者的他，没几面人皇幡傍身，总感觉不太踏实。 “‘功德值’这个名字，倒是恰如其分。 “我们万魂宗，原本就是功德无量的名门正派，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有口皆碑的。” 修真界的法则残酷无比。 高高在上的修真者，拥有移山倒海、通天彻地之能。 彼此间的大道之争，祭出威力无穷的法宝，动辄将整座城镇乃至整个王朝都轰得灰飞烟灭。 凡人如同蝼蚁，生死全不由己，尸骸堆积成山，鲜血凝成江河。 万千尸骸曝露在荒野中，非但会玷污天地之间的灵气，妨碍修真者的清净。 郁结其中的怨念久久不散，更有可能变成凶魂尸鬼，为祸人间。 万魂宗的开山祖师正是有感于此，才手持洪荒至宝人皇幡，奔走于各处尸山血海之间。 收敛尸骸，净化亡灵，让蝼蚁般的凡人都能魂归故里，入土为安，也还天地之间，一个昭昭日月、朗朗乾坤。 “很好，普通人嗑药有副作用，我嗑药不但能提升生命指数，还能镇压邪祟，消化怨念，积累泼天的功德！”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区区一颗“燃烧胶囊”中的凶煞之气实在太稀薄。 瞬间被人皇幡吞噬殆尽。 许焰食髓知味，饥肠辘辘，迫不及待要做更多的功德了。 …… “怎么回事，掘墓人对‘燃烧胶囊’非常不敏感，不像是生命指数大幅提升的样子？” 海德博士貌似喃喃自语。 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质疑。 普通受体服用了100单位的燃烧胶囊之后，往往会出现血管暴突、肌肉贲张、皮肤撕裂、狂性大发甚至大脑自燃等等现象。 伴随着生命指数的暴涨，攻击性和战斗力也会大幅提升。 掘墓人的表现，却像是天生的灵力迟钝者。 那些因为基因缺陷，很难和灵体建立精神链接的可怜虫。 “蛇姬的脑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将这种废物当成秘密武器？” 海德博士心中嘀咕。 “再给他100，不，300单位。” 在他身后，蛇姬却毫无波澜，成竹在胸。 …… 总共400单位的燃烧胶囊帮许焰将功德值提升到了155。 虽然还不知道“功德”应该怎么转化成战斗力。 只是感觉到鸿蒙紫气在脑域深处蛄蛹，他就心花怒放了。 其实他还能续杯。 但再磕下去未免太过异常。 “血刺”歌莉看他的眼神，已经很不对劲了。 回忆修真界那些被邪祟附体的左道妖人，许焰装出肌肉震颤，双目充血，呼吸急促的模样。 皮肤上隆起粗大的青筋，如烈日曝晒的蚯蚓般疯狂扭动。 歌莉稍稍松了一口气。 向角落里的隐蔽摄像头打了个手势。 天花板的角落里，传来低沉而沙哑的女声。 “掘墓人，你是否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一颗颗闪亮的星辰连成了线条，仿佛拥有生命，即将破壳而出？” “是。” 许焰咬牙，装出难以控制的样子。 “恭喜，你已经觉醒了灵性，体内的‘灵子’，汇聚成了‘灵丝’。 “接下来，你要集中注意力，至少控制住一缕灵丝，通过眉心，伸向外界，和封印卡建立精神链接。” 重回炼气期的许焰，对自身灵性的认知和掌控力，远超这个时代的见习御灵师。 心念一动，就能轻松控制住几十根灵丝。 但眼下，他却装出咬牙切齿，青筋毕露，满头大汗才能勉强控制住一根灵丝的样子。 这副模样落入歌莉眼中，没引起任何怀疑。 嗜血的女护士长，从一个镌刻着玄奥符文的金属卡箱中，取出了十二张青铜质感的卡片。 整间修炼室，顿时弥漫着神秘莫测的辉光。 “掘墓人，这十二张青铜卡里面，封印着十二尊来自旧日的强大战魂。 “他们是神秘莫测的巫师，飞天遁地的武者，咆哮天地的凶兽，火力凶猛的杀戮机械……无论哪一尊，都能帮你脱胎换骨，拥有超凡的力量。 “现在，控制刚刚伸向外界的灵丝，去触碰其中之一，选择你的守护灵吧！” 第7章 不屈之火 “……是。” 许焰顿了一顿，“我该选哪张？” 喇叭里传来低沉的笑声。 尽管声音经过处理，许焰还是从慵懒和冷漠交杂的笑意中，听出了说话者的身份。 那个把车开到他脸上的女人。 “当你触碰到命中注定的守护灵，你会知道的。” 蛇姬淡淡道，“或许，不是你选择灵体，而是来自旧日的灵魂之火，选择能让他们重燃的薪材。” 许焰深吸一口气，目光从十二张青铜灵卡上逐一划过。 手掌大小的金属卡片，由七八层不同材料嵌套重叠，组成了夹心结构。 每张灵卡的表面都镌刻着细若发丝的构纹。 仿佛一座座错综复杂的迷宫。 迷宫中央，构纹交错，化作漩涡。 漩涡深处的灵能涟漪，令他产生了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英灵纪元的‘封印卡片’，和修真界的‘魂戒’、‘拘魂铃’、‘镇魂钟’甚至‘人皇幡’，底层架构大同小异，不知道有没有技术上的传承关系？” 许焰心思电转，很快意识到将“魂戒”和“拘魂铃”，打造成卡片形态的好处。 第一，卡片的表面积更大，能镌刻更多构纹和符阵，极大降低了制造难度，也为工业化大批量印制提供了可能。 第二，卡片便于携带，也不容易损坏，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卡包，就能携带几十张封印卡。 第三，只要能统一卡片的规格和制式，就能针对不同的卡片，研发各种外设和强化模块，大幅提升了扩展性、升级空间和个性化定制的丰富性。 不愧是封印术发展到极致的产物，现代化法宝的版本答案。 许焰心中点头。 话说回来，这个时代的封印卡，也不是完美无缺的。 许焰粗略扫过，好几处构纹的笔触以及符阵的布局，让他隐隐生出滞涩之感。 万魂宗是摄魂、养魂、镇魂、控魂的大行家。 身为宗门天骄，许焰早已将初级制符术中的《感应篇》、《阴符篇》、《契金篇》融会贯通，领悟了几十种镇魂符、驱魂符和燃魂符的奥妙。 应用在封印卡上，应该能大幅提升卡片的性能，让存储其中的残魂，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他日若有机会，可以请一些英灵纪元的神话制卡师到人皇幡中做客，大家谈古论今，互通有无，切磋技艺，岂不美哉？” 许焰暗暗琢磨。 这是后话。 眼下最重要的，是选择自己的第一张，也是生死攸关的封印卡。 “嗯？” 然而，当他按照蛇姬的引导，将精神力凝聚成灵丝，接触封印卡中的灵体时。 灵丝却似泥牛入海，根本感应不到灵体的存在。 哪怕他将几张青铜卡放在掌心，好似赌神般搓了又搓，都没有任何反应。 非但歌莉大惑不解，隔壁的海德博士和蛇姬面面相觑，就连许焰自己都开始怀疑。 “怎么回事，这具身体如此精壮，该不会连虎狼之药都不起作用吧？” 反复尝试，他终于在一张三星青铜卡内，感知到一缕微弱的魂火，如同风中之烛般瑟瑟发抖。 无论他怎么召唤，旧日残魂始终躲在构纹和符阵最深处，死都不肯出来。 “等等，这些旧日残魂，都处在极度恐惧的状态中，他们……害怕我？” 许焰意识到问题所在。 旧日残魂惧怕人皇幡。 就像野兽对天敌，有着本能的恐惧。 “你们害怕……被我吞噬？” 许焰啼笑皆非，“在下又不是什么生吃魂魄的魔鬼，你们实在多虑了！” 这番诚意并不足以打动青铜之灵。 他也不太满意这些家伙的表现。 要么东躲西藏，瑟瑟发抖。 要么意识到在劫难逃之后，僵硬呆滞，死鱼一样，叫都不叫。 许焰索然无味。 很难想象如此不堪的残魂，能和他并肩作战，杀出重围。 “等等，这是什么？” 直到第十一张封印卡，里面倔强燃烧的灵魂之火，终于带给他意外惊喜。 这是一张品相不佳的老旧卡片。 在血战中粗暴激活多次，又没得到良好的保养。 卡面上的构纹模糊，符阵边界不清。 边缘布满了肉眼无法察觉，触感却颇为粗糙的细小崩口。 存储在里面的灵魂之火，与其说是“火焰”，倒不如说，只是一颗垂死挣扎的火星。 然而—— 当其他残魂面对人皇幡的威压，不是瑟瑟发抖，就是坐以待毙时。 这颗火星却受到刺激，亮度骤然提升一个台阶，绽放出了无比刺眼的光芒。 “连人皇幡都不怕，这已经不是普通残魂了！” 许焰精神一振，明白了蛇姬的意思。 他凝聚意志，精神力通过灵丝，源源不断灌注其中。 老旧卡片像是被赋予了崭新的生命，轻轻震颤起来。 靛青色的金属光泽，逐渐变得晶莹剔透。 细若发丝的构纹轻盈跳跃，在距离卡面半个手掌的高度上纵横交错，化作一副简单的立绘： 一尊支离破碎的黑色重铠，拄着一柄断裂的双手巨剑，单膝跪在滚滚灰雾中。 立绘下方，文字浮现： 【黑夜残兵】 【等级】：青铜一星 【天赋】：不屈 【不屈】：重伤濒死时，有一定概率，小幅提升战斗力，延长战斗时间 【进阶方向】：黑夜剑士、黑夜骑兵 【描述】：第一纪元中期，黑夜学派的墓地秘巫，利用永恒战场上的残破铠甲，炼制的不死傀儡 …… 立绘和文字都相当简单。 从歌莉的表情也看得出来，这张卡片在常人眼中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糟糕。 但许焰坚信自己的判断。 伴随着他的精神力持续输入。 立绘中的残破铠甲，像是从长眠中苏醒。 它的头盔深处，也钻出一根纤细的灵丝。 “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就签订契约吧！” 蛇姬的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她对许焰的选择是否满意，“御主和守护灵的灵丝缠绕在一起，契约就完成了。” 许焰点头。 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毕露，装出一副连契约最低级的青铜战灵都要竭尽全力的样子。 灵丝震颤了半天，才轻轻缠绕住了“黑夜残兵”的残魂。 伴随着两条灵丝越缠越紧，卡面上的符阵逐一闪耀，如同漩涡般缓缓转动。 大量信息从卡片深处，顺着灵丝涌入许焰的脑海。 他在恍惚间，仿佛看到古老的祭司在诡秘的神像面前顶礼膜拜，召唤来自永恒之河深处的不眠者。 嗅到魔药、甲壳虫汁、接骨木、朱砂粉的气味。 听到芦苇笔在莎草纸上“沙沙”作响，服下秘药的女巫低吟浅唱，西装革履的恶魔端坐在蒸汽打字机前面敲击着黄铜键盘的声音。 所有一切，化作了不同纪元，不同文明，不同力量法则下的灵契之誓： “时间长河的至高主宰，敬请见证！” “吾为尘与灰，汝乃光与影！” “吾之血即为汝之血，吾之荣耀即为汝之荣耀！” “从虚无至永恒，至上之冠为证，如地上之行，如天上之灵！” 御灵术发展数千年，过去需要各种繁冗仪轨，极端情况下甚至要好几天才能完成的契约仪式。 都被封装到了方寸之间，自动激活，瞬间生效。 然而，符阵漩涡还未停止转动。 许焰脑域深处，一股神秘力量就急不可待地涌动出来，饿虎扑羊般笼罩住了封印卡。 就像一份优先级更高的灵魂协议，顺着灵丝瞬间写入卡片，覆盖了卡面上镌刻的普通契约，解锁了更多权限。 “轰！” 许焰脑域深处，红点急促闪耀，一处神秘空间轰然展开。 “黑夜残兵”最真实的投影，浮现在神秘空间里面，比悬浮在卡面上的立绘，更精致和华丽百倍！ 第8章 琳 红月，黑云，古堡，断崖，荒原。 耷拉的旗帜，碎裂的刀剑，腐朽的勇士，遗忘的战场。 野心、荣耀、正义、信仰，一切值得去捍卫和战斗的东西，统统失去了意义。 锈蚀的武器和腐烂的尸骸之间，却伫立着一副扭曲的重甲。 直筒头盔上开着横条视窗和用来呼吸的小圆孔，貌似坚固却深深凹陷下去。 高高隆起的护肩，原本是华丽的鹰隼形状，却被战斧和流星锤恣意蹂躏，陷入胸腔深处。 护臂、裙甲和胫甲也是一样。 无论他们曾经多么闪耀。 此刻都畸形扭曲，沦为了铁锈的食物。 铠甲中的血肉早已腐败溃散。 透过遍布铠甲的裂痕和窟窿，可以看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翻滚的黑雾。 侧耳聆听，却能听到锈蚀的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是怨念。 是历经无数血战的黑色重铠本身，对于失败、对于背叛、对于主人的软弱、对于自己无法再次战斗的无尽怨念。 投影下方，更多外人看不到的信息浮现： 【黑夜残兵·琳】 【等级】：青铜（一星37%） 【天赋】：不屈（初窥门径88%） 【契合度】：冷淡（92%） 【进阶方向】：黑夜剑士、黑夜骑兵、黑夜冠军、夜魔眷属 【描述】： 即便死亡的永夜降临 也请将痛苦化铠，怒火铸剑，恐惧为食 复仇的时刻到了 …… “嗯？” 许焰察觉到了两侧信息的微妙不同。 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信息，“等级”、“天赋”和“契合度”后面都有进度条。 “描述”的内容也存在差异。 卡片本身的描述，像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冷静记录。 脑海中的描述，更像是源自旧日残魂深处的呢喃。 “因为我和人皇幡彻底融合的缘故，我的脑域，就变成人皇幡中的小世界了？ “旧日残魂在我的脑域中，得到鸿蒙紫气的滋养，当然比外界更纯粹，更清晰，更接近他们的真面目？” 许焰心思电转，撇了撇嘴。 原本还指望在人皇幡中进修，得到前辈大能的指点，和霓裳仙子进行大道之争的。 没想到，幡中世界一片空白，百废待兴，还要靠自己从一砖一瓦开始建设？ “也罢，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总算迎来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能将英灵纪元的奇珍异宝和绝世神通，统统纳入幡中世界。 “再邀请传奇御灵师和神话制卡师，连带各个纪元的英灵，到人皇幡中做客、讲学、疗养，大家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我会将幡中世界营造成传说中的样子，甚至比传说更加美好，搞一个‘新·人皇幡’出来！” 许焰明确了自己的道路。 “你叫‘琳’？” 记忆碎片告诉他，不是所有旧日残魂都有名字。 世间万物，芸芸众生，能在时间长河的冲击下，历经万世仍旧青史留名，简直难于登天。 守护灵的“真名”，哪怕是部分真名，都蕴藏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值得深度挖掘。 “琳”是“新·人皇幡”的001号贵宾。 尽管模样有些笨拙，名字也蛮柔弱的。 许焰还是准备，让它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温暖。 “琳”没有回应。 它懵懂而僵硬地打量四周，就像是初生的婴儿和简陋的程序。 随后，拔出断裂了一半的双手巨剑，胡乱劈砍起来。 许焰沉吟片刻。 想试试“琳”的战斗力，以及自己对幡中世界的掌控程度。 心念一动，精神力化作波纹。 幡中世界，狂风大作。 一团风暴，撞在“琳”的胸前。 刚刚还在挥舞巨剑的“黑夜残兵”，立刻摔了个四仰八叉。 貌似坚固的铠甲四分五裂，掉了一地铁渣。 里面黑雾涌动，试图重新凝聚，却半天爬不起来。 许焰哑然失笑。 面板上信息如瀑。 【契合度-1%】 【契合度-2%】 【契合度-1%】 【警告，和“琳”的契合度，即将从“冷淡”降至“敌对”】 【和守护灵处于“敌对”关系，将大幅提升失控、反噬的概率】 许焰：“？？？” …… “是‘黑夜残兵’？” 海德博士眉头紧锁。 即便对总部特派执行官的敬畏，都阻挡不住他的质疑。 不提这张卡片的残破程度，即便崭新的“黑夜残兵”都是不太受欢迎的“弱卡”。 虽然拥有唬人的外表和理论上还算不错的攻击力。 但行动太笨拙，个性太强烈，不喜欢服从御主的指令。 攻击欲望高得吓人，偏偏出手太慢，行动太笨拙，很容易暴露出致命的破绽。 作为被动技能的“不屈”，又是重伤濒死才能激活的鸡肋。 即便激活，十有八九也保不住御灵师的小命。 充其量，让御灵师死得更慢，更痛苦而已。 可以说，就算作为炮灰，都很难驾驭。 远远比不上同属于黑夜学派的【骷髅兵】等不死系守护灵。 后者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消耗的精神力更少，更容易编入卡组，成群结队召唤，好歹能打打辅助。 这张“黑夜残兵”在组织的多名炮灰之间转手。 前面七位主人都死于非命。 这张卡经过反复激活，品质也从“三星青铜”跌到了“一星青铜”。 再跌下去，就要从“残卡”沦为“废卡”，只能报废重铸。 或者拆分成“技能卡”和“防御卡”，充当一次性的消耗品。 在经过数百年实践考验的现代御灵理论中，初次激活的封印卡等级，以及守护灵的种类，和御灵师的潜能息息相关。 在蛇姬的坚持下，海德博士特地准备了一张三星卡和两张二星卡。 没想到掘墓人白吃了四颗珍贵的“燃烧胶囊”，却连二星卡都无法驱动，最终选择了“黑夜残兵”。 海德博士有些失望，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蛇姬大人，这家伙被旧日之力掏空了身体，就是一个连炮灰都当不成器的残次品。” 海德博士说，“我建议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资源了，明天就启动新一轮调查吧！” “呵呵，我反而对他越来越满意，也越来越感兴趣了。” 蛇姬微微一笑，“推迟下一轮调查，接下来72小时，将你可以调动的所有资源，都砸到这个小家伙的身上，我期待他的最终表现。” “72小时？” 海德博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推迟这么久，我们会被维安局发现的！” “海德博士，你究竟是天生胆小，还是去年被维安局捣毁老巢时，顺便打断了脊梁？” 蛇姬的目光如同锋利的蛇牙，洞穿了海德博士瘫痪的下半身。 海德博士满脸铁青，轮椅握把“吱吱”作响。 “看来，我应该早点来黎明城主持大局。” 蛇姬熟视无睹，火上浇油，“否则，你们也不会如此无能，东躲西藏了整整一年，仍旧一事无成。” “我……属下明白了！” 海德博士的脸色由铁青变成惨白，咬牙道，“我这就安排，让歌莉‘好好’招呼这小子！” 第9章 往昔之灵，听吾号令 “咔嚓！” 许焰将一个长方形金属匣，用三根皮带绑在左手腕上，锁死卡扣。 金属匣靠近皮肤的一侧，精心打磨出了微微的弧形，还垫了一层填充棉花的皮革。 挥舞了几下，松紧合适，没有割手感，也不影响活动。 这是“灵体释放仪”，俗称“读卡器”。 是现代人召唤守护灵，必不可少的辅助器械。 御灵术的原理并不复杂。 在修真界，就有扶乩、请神、五鬼搬运等类似的术法。 民间传说里，也有“黄大仙上身”的故事。 但要大规模应用，却存在两个问题。 其一，人鬼殊途。 活人属阳，灵体属阴，阴阳相冲，无论对活人还是灵体都不是好事。 特别是灵体进入人体的瞬间，阴阳相隔的两个灵魂发生激烈碰撞，灵压突破极限，不是人死灯灭，就是魂飞魄散。 其二，就算人体能勉强容纳灵体，双方又该怎么交流沟通，达成长期合作，让彼此的利益最大化？ 很多时候，灵体并非满怀恶意。 好比“黄大仙”，附到人类身上，往往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只不过人类和黄大仙语言不通，逻辑思维也存在天差地别，才闹得不愉快，甚至两败俱伤。 英灵文明历经数千年发展，整合了过去四大纪元的科学技术和超凡法则。 初步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用封印卡将游荡在天地间的旧日残魂收容起来。 平时残魂就在卡片里老实待着，必要时才激活。 既避免了旧日残魂被天地磁场乃至宇宙风暴吹散。 又能将“阴阳相冲”的副作用降至最低，不至于影响主人的身心健康。 而读卡器能通过特殊的灵能回路，缓冲残魂进入人体的瞬间灵压飙升。 封印卡上的词条、构纹和符阵，则是一种精心设计过的，“面向残魂的程序语言”。 利用预先封装好的“灵语”，哪怕老弱妇孺都能和旧日残魂签订合理合法，你情我愿，互惠共赢的契约，共建更加美好的明天。 以许焰的经验和人皇幡的神通，驱动青铜之灵，当然无需读卡器的辅助。 但他还是满怀好奇和敬意，研究这台英灵文明的科技结晶。 读卡器的内部结构比机械钟表更加精密百倍。 镌刻了符文的陀螺仪，可以记录佩戴者的手势。 类似干电池的能源核心，为阴阳交汇提供缓冲。 这是基础款，表面只有一个卡槽。 卡槽左侧，镶嵌着三盏黄豆大小的指示灯。 通过红黄绿三种颜色，以及闪烁频率的不同，显示守护灵的状态。 据说高级读卡器可以同时插入四到五张白银卡甚至黄金卡。 还有液晶显示屏，显示主人和守护灵的详细数据。 这种采用科学严谨的态度，对待超凡力量的做法，让灵魂本源来自地球的许焰赞叹不已。 这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落入“血刺”歌莉眼中，却令这个通缉榜上臭名昭著的女魔头深深皱眉。 身为血刺小队的队长。 歌莉不喜欢在调查任务的前夕，莫名其妙接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但海德博士告诉她，这是蛇姬——那个来自总部，飞扬跋扈的大小姐，最新看上的玩具。 蛇姬的态度，极有可能决定总部是否会砸下海量资源，支持黎明城分部的重建。 所以，她必须拿出十二万分的努力，好好让这小子领略一下，御灵世界的精彩……和危险。 “插上你的卡片。” 歌莉这样想着，笑容越来越浓郁，声音也越来越甜腻，“我们要开始了哦！” 在她背后，玄奥繁复的符阵，悄无声息地展开。 名为【猩红穿刺者】的凶灵，从一团诡秘的虚影中，浮现出狰狞的轮廓。 …… “太慢了，太慢了，你实在太慢了！” 凄厉的血芒，如猩红的弯月，打断了许焰故意放慢三倍的召唤手势。 许焰肩膀上，一朵血花炸裂。 他嘴角一撇，后退两步，盯着“猩红穿刺者”。 歌莉的守护灵，如同放大数百倍的花斑蚊，拥有长矛般的针形口器。 薄如蝉翼的翅膀经过强化改造，隐隐绽放着金属光泽。 叫人分不清，它究竟是大自然疯狂进化的结果，还是人类制造的杀戮兵器。 “猩红穿刺者”，本体是生活在第三纪元晚期的巨虫类超凡生物。 第三纪元是生物科技的纪元。 彼时的人类热衷于“驭兽对决”。 为了让对决更刺激，往往用各种疯狂技术，对超凡生物进行调制。 经过数百道工序的残酷改造，超凡生物能发挥出超越基因极限的战斗力。 却也容易产生，对人类刻骨铭心的仇恨。 即便经过无尽岁月的侵蚀，只剩一缕残魂的“猩红穿刺者”，仍旧痛恨人类。 和这样的残魂建立精神链接，很容易被它的痛苦和仇恨传染，精神错乱，变成嗜血好杀的怪物。 因此，英灵联盟将“猩红穿刺者”判定为“c级凶灵”，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契约、强化、激活。 “你走神了！” 歌莉尖叫。 手术刀和“猩红穿刺者”的针形口器同时袭来。 但这一次，许焰提前预判了方向。 所谓“走神”只是诱敌深入。 就地翻滚的同时，佩戴着读卡器的左臂十分夸张地甩动，划出了五芒星的轨迹。 “唰！” 读卡器里的陀螺仪精确记录了他的手腕转动和手臂挥舞的路径。 能源核心释放出微弱的灵能，千丝万缕的灵络喷涌而出，在虚空中形成一座玄奥繁复、微微闪耀的青铜符阵。 “圣约昭昭，残魂显形！” “往昔之灵，听吾号令！” 作为新人，为了提升成功率，不得不摆出大幅度的召唤姿态，字正腔圆地吟唱召唤语，才能让自己的生命磁场和残魂取得共鸣。 许焰原本还在琢磨，初次召唤，是否应该假装失败，让对方进一步放松警惕。 但召唤姿态和召唤语这么羞耻。 有辱修仙者的斯文。 他不想重复第二次。 伴随着灵能激荡，“黑夜残兵·琳”略显笨拙地从虚空符阵中浮现出来。 召唤，成功！ 许焰顿时感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心跳和呼吸沉重起来，四肢都似陷入泥浆般笨拙。 像是有人窃取了他的部分生命力。 大脑更是滚烫，如同过载的电脑。 与此同时，他又感觉自己的皮肤上，生长出了一层坚固的铠甲。 掌心滚烫，像是握着一柄无形的巨剑。 幽蓝面板浮现，显示他的最新数据。 “力量”和“体质”大幅提升的同时，“敏捷”和“感知”却小幅下降。 这就是守护灵的效果。 汲取主人的生命力，提供各项增益，激活被动天赋和主动技能，当然也要主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10章 猩红穿刺者 “有点儿意思，将‘镇魂术’和‘驱魂术’的类似术法，编译成了针对残魂的自动化程序，镌刻在封印卡之上，如此一来，就算没有基础的新人，也能轻松驾驭。” 许焰伸手，感知着生命力和精神力在自己和守护灵之间流淌，形成奇妙的循环。 “黑夜残兵·琳”亦步亦趋，寸步不离他的左右，既像提线木偶，又像忠实可靠的助手。 他仔细体会着古今驱魂术的不同，琢磨该如何取长补短，挖掘出蕴藏在残魂核心的极限潜力。 这副模样落入歌莉眼中，自然以为他的精神力有限，连一星青铜之灵都只能勉强驱动，心中冷笑不已，愈发觉得，这家伙就是个累赘。 尖啸声中，双重血影，电射而至。 “琳”如同没有情感的程序，立刻上前，代替许焰，接下致命一击。 “猩红穿刺者”是七星级的青铜之灵。 对比“黑夜残兵”，有着碾压级的优势。 “琳”的胸甲，毫无悬念地爆裂，露出里面翻腾的黑雾。 许焰胸口一阵剧痛。 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胸前，也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扭曲的重铠，却没有后退半步。 反而展现出了和名字截然不符的战斗欲望。 挥舞着布满裂纹的断剑，试图和对手同归于尽。 许焰感觉四肢都被无形的缰绳拉拽，身体失去平衡，一个趔趄。 似乎不是他驾驭守护灵，而是他被“琳”牵着鼻子走。 怪不得刚才选择“黑夜残兵”时，歌莉的眼神会那么古怪。 不是卡片强弱的问题。 而是这张卡非常吃操作。 只适合真正的……御灵高手。 “感受到战灵的强大了吗，这只是一阶段而已！” 歌莉的血眸越来越亮。 血色灵焰爆发，“猩红穿刺者”包裹住了手术刀，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旧日残魂蕴藏着深邃而恐怖的秘密。 哪怕传奇御灵师，都不敢贸然激活一尊守护灵的全部力量。 封印卡既是残魂的保护壳。 也是限制残魂的枷锁。 即便最低级的黑铁卡，都镌刻了九道禁制，号称“九重灵锁”。 从签订契约那一刻起，御灵师往往要从极限灵压的1%开始，循序渐进，探索守护灵的个性，稳健提升输出功率。 灵压输出率每提升10%，都能解开一重禁制，激活不同的操作模式。 输出率在10%以下，守护灵处在“一阶段，跟随模式”。 这一阶段的守护灵，往往缺乏自主性。 只能漂浮在御灵师的身后或者头顶，亦步亦趋跟随主人的动作。 除非主人遭遇生命危险，守护灵才会提供最基本的保护。 而像“黑夜残兵”这样个性强烈，不管不顾的守护灵，则特别容易失控。 “接下来，绽放吧，猩红的烈焰！” 歌莉大笑，“猩红穿刺者”分解成千丝万缕的血焰，钻进手术刀中。 原本不过手掌长的手术刀，瞬间变成了长度超过一臂的猩红刺剑，夹杂着刺耳尖啸，喷出星星点点的殷红剑花。 “琳”反应迟钝，躲闪不及，顿时被戳了个千疮百孔。 许焰身上，立刻出现了同样的刺痕。 他挤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一副手忙脚乱，控制不住“琳”的样子。 心中却格外冷静，分析歌莉的招数。 守护灵发挥出10%以上的力量，就能进入“二阶段，武装模式”。 这一模式下，守护灵可以化作纯粹的灵能，灌注在刀剑、枪械、装备、工具上，把破铜烂铁都变成神兵利器。 “灵卡协会的御灵之道，讲究什么《生命之轮导引术》、《心灵宫殿冥想法》，什么‘中正平和，循序渐进”，简直要三年五载，才能解锁一尊守护灵的全部威力。” 歌莉舔舐着剑刃上的鲜血，笑眼眯成两条红线：“要我说，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任何人都能彻底激活守护灵，只要他足够接近死亡！ “猩红的死神，咆哮吧，狩猎吧，尽情狂舞吧！” 无比狂暴的灵焰从血色刺剑中喷涌而出，重新凝聚成“猩红穿刺者”的狰狞模样。 但这次，c级凶灵和它的主人之间，并没有灵络连接。 无需御灵师的指挥，它自动冲向许焰，速度和杀意都比刚才提升数倍。 灵压释放超过20%，守护灵进入“放出模式”，或者说“自由猎杀”模式。 御灵师只需用意念，对守护灵下达模糊的指令。 守护灵就能在一定射程内，以最擅长的方式，火力全开，自由攻击。 御灵师既可以在后面提供辅助，也可以双剑合璧，左右夹击。 有些精神力强大的高阶御灵师，还能趁机激活第二尊守护灵。 疾风骤雨的攻势，压得许焰透不过气。 “琳”也被打得残甲如雨点般飞溅，黑雾似血浆般翻涌。 它暴跳如雷，试图反击。 却连“猩红穿刺者”的尾巴都抓不到。 反而消耗了主人的大量生命力，让许焰半真不假地气喘吁吁。 然而，他足足喘了半分钟，也足足“汗流浃背，龇牙咧嘴”了半分钟。 硬是没被“猩红穿刺者”打倒。 歌莉皱眉。 她原本准备用十秒钟解决战斗，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 最好能打消总部来的大小姐，把这小子编入调查队的可笑念头。 没想到这小子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麻烦。 嗜血的女护士长暴躁起来。 跳过四阶段，灵压输出率直接飙到接近50%，进入“五阶段，覆盖模式”！ 她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高高跃起。 娇小玲珑的身形，瞬间被“猩红穿刺者”笼罩，严丝合缝地包裹住。 “猩红穿刺者”骤然膨胀了一倍，变得更加鲜明和真实，仿佛真是从幽邃的历史，穿越到现世的旧日魔物。 复眼之间，硬生生挤出了一团酷肖人类五官的肉瘤，赫然是歌莉的样子。 人面巨蚊狞笑。 口中忽然喷出一团腥臭无比的血雾。 “猩红穿刺者”的核心技能： “绯红之吻！” 血雾带有极强的腐蚀性，“琳”的铠甲都发出“吱吱”的声响。 许焰也一阵头昏脑涨，面部和双眼都灼痛无比。 人面巨蚊再次尖叫，伸展手术刀般的透明翅翼，居高临下，准备俯冲。 许焰心跳如鼓，额头青筋毕露，在猩红的毒吻中，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不是训练，而是谋杀。 “该死，被识破了？” 许焰悚然一惊。 眼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 血丝又在下一瞬间根根爆裂，让他的双眼变得比“血刺”歌莉更加恐怖。 支离破碎的“琳”歪着脑袋扫了他一眼。 微微点头，像是对新主人比自己更旺盛的战意感到满意。 许焰握拳，《灵龟吐息术》运转到极限。 粗壮如龙的经络和暴突如蛇的血管交错缠绕，令手臂瞬间膨胀一轮，恍若铜浇铁铸的战锤。 “琳”抢上半步，将主人护在身后，布满裂纹的双手巨剑，吞吐着它永不安息的灵魂。 而当人面巨蚊尖啸着飞扑下来时，许焰脑域深处的人皇幡再也按捺不住，紫到发黑的鸿蒙紫气激射而出。 “叽——” 人面巨蚊惨叫一声，既像是撞到了透明的壁障，又像是狠狠挨了一鞭子，竟然从半空一头栽倒。 歌莉如同蜕皮蜕到一半的怪物，维持着半人半巨虫的诡异形态，畸形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了笔墨无法形容的狐疑，痛苦和狠戾。 她狠狠瞪了许焰一眼。 发现这名新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该死，肯定是上回留下的暗伤！” 感知到了心脏撕裂般的剧痛，海德博士麾下最优秀的女刺客，意识到问题所在。 “维安局那帮杂种，竟然将我害得这么惨。” 她拍打着翅膀，咬牙切齿地发誓，“等我从232号回响之地获得全新的力量，一定要吸干黎明城维安局所有人的血液，所有人！” “够了——” 就在她感觉在新人面前颜面尽失，恼羞成怒之下，准备再次施展杀招时。 天花板的喇叭里，传来蛇姬的声音，“你们都去医疗室休息一下，三个小时后再进行下一阶段的训练。” 人面巨蚊微微一怔。 杀意如泛滥的红潮，根本遏制不住。 “……有问题吗？” 蛇姬的声音变得冰冷，仿佛要穿透喇叭，将修炼室冻结。 人面巨蚊的杀意，如退潮般消散。 歌莉像是剥下自己的皮肤，硬生生和c级凶灵分离。 “没有。” 她心有不甘地舔舐着嘴角，投向许焰的目光，充满了残暴的食欲。 “很好，记得再给掘墓人服用500单位的燃烧胶囊。” 蛇姬说，“我相信，下次训练，他可以在你的拥吻中坚持更久。” 许焰长舒一口气，一屁股跌坐在血泊里。 好险。 他险些就忍不住。 忍不住祭出人皇幡。 将歌莉连带她的“猩红穿刺者”，生吞活剥下去。 “再忍耐一下，做功德这种事……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许焰吞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垂下眼眸，掩饰眼底如弹幕般落下的提示信息。 以及比人面巨蚊，旺盛百倍的食欲。 ====== 感谢盟主“skinner411”，“老板的贴身护卫兼小棉袄”，“喜剧演员睦头人”，以及所有大力支持老牛的朋友们。 幼苗成长不易，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如同春风雨露，老牛统统都感受到了，接下来，就让我们阳光灿烂地自由生长吧！ 第11章 一切的起源 “其实蛇姬人还行，能处！” 沉浸在医疗药剂和燃烧胶囊掀起的灵能狂潮中，许焰生出“刚打瞌睡，蛇姬就给递枕头”的错觉。 短短一个小时，周身细密交错的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 各项身体指数，也都有了微弱的永久提升和大幅的暂时提升。 就连功德值，都在吞噬了更多凶煞之气后，飙升到了405。 看着一行行提示信息。 许焰心情愉悦。 【你操纵青铜之灵，进行了初次战斗，初级控魂术，熟练度+1%】 【你在战斗中使用了《灵龟吐息术》，熟练度＋0.2％】 【黑夜残兵·琳在战斗中发动了“不屈”，熟练度+1%】 【你和黑夜残兵·琳共同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战斗，契合度+2%】 【黑夜残兵·琳的灵压似乎提升了】 在殊死搏杀中并肩作战，不断冲击自己和守护灵的极限。 让生命磁场和守护灵的灵压相互刺激，产生共鸣。 这就是御灵师的进阶之道。 “不过，光凭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黑梦组织没有傻瓜。 从蛇姬的过分热情中，许焰嗅到了陷阱的味道。 或许，自己的伪装已经暴露。 甚至从最开始，就没能骗过这个极度危险的女人。 对方之所以按兵不动，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而已。 “钓鱼佬是吧？ “很好，希望你看到自己最后钓上来的东西时，不会太过惊讶！” 许焰心念一动。 幽蓝光幕之上，【功德值】燃烧，化作红色的海洋。 过去半天的尝试，加上刚才激战的刺激，他大致摸索出了功德值的用法。 功德值可以用来加点，直接提升战斗力。 但转化率非常感人。 许焰“深红加点”了半天，消耗上百功德值，才将生命指数提升了0.01。 气得他破口大骂：“许某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天道酬勤，加什么点？打死我都不加点！” 投放到守护灵身上的话，倒是能把“琳”的契合度和技能熟练度提升一些，却仍不是最划算的。 性价比最高的使用方式，无疑是…… “消耗100功德值，兑换【战斗回溯】一次！” 许焰心念一动，脑域深处，“幡中世界”再次开启。 这一次，幡中世界不再是空空如也的单调模样。 而是变成了刚才的修炼室。 闪烁的灯光，厚重的墙壁，还有墙上触目惊心的拳印、爪痕和腐蚀痕迹。 以及……“血刺”歌莉。 这就是许焰刚刚开发出来的能力。 通过燃烧功德值，在精神空间中复现自己经历过的激战。 通过亦幻亦真的战斗，让自身和守护灵都得到大幅提升。 “来吧，琳，我们再次，并肩战斗！” 许焰的精神投影，出现在虚拟修炼室中，冲身边沉默不语的“黑夜残兵”点了点头。 他们对面，冥想出来的歌莉脸上，挂着比现实中更加残忍的笑容，背后缓缓浮现出了“猩红穿刺者”的狰狞身影。 许焰和“琳”，同时发出战吼，步调一致地冲了上去。 【你操纵青铜之灵，进行了战斗，初级控魂术，熟练度+0.5%】 【你在战斗中使用《灵龟吐息术》，熟练度＋0.3％】 【黑夜残兵·琳在战斗中发动了“不屈”，熟练度＋1％】 …… 【你和黑夜残兵·琳在殊死搏杀中并肩作战，契合度＋2％】 【恭喜，你和黑夜残兵·琳的阶段契合度达到100%，你们的关系从“冷淡”提升到“普通”】 【黑夜残兵·琳的灵压提升了5帕】 许焰用300功德值，换来了三次弥足珍贵的“战斗回溯”。 随着一连串信息闪烁。 他感觉自己和守护灵之间的精神链接，变得更加紧密。 很难形容个中滋味。 仿佛他和“琳”，真是心有灵犀的伙伴。 彼此的灵魂，以妙不可言的方式遥相呼应。 “就算进入人皇幡中，也不能坐等鸿蒙紫气的滋润，还是要以自身修炼为主，才能将鸿蒙紫气的效果最大化。” 许焰隐隐有所觉悟。 “光是‘死灰复燃’的人皇幡，就拥有如此奇妙的能力。 “真不知修复到‘完美无缺’的话，幡中世界究竟会变成何等精彩的模样了！” 畅想未来，他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 接下来两天，许焰尽情沉浸在御灵术的奇妙世界中。 歌莉是一个对鲜血和疼痛有着疯狂痴迷的女人。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甚至杀意。 若非蛇姬及时叫停，好几次许焰都忍不住要打出底牌。 当然，蛇姬的“善意”中也蕴藏着致命的毒液。 短短48小时，许焰服下了超过1500单位的燃烧胶囊。 正常人在短时间内服用这么多虎狼之药，固然能打破生命极限。 但在长则十天半个月，短则三五天之后，绝对是器官衰竭甚至人体自燃的下场。 说白了，无论歌莉、蛇姬还是海德博士，都没有将许焰当成真正的组织成员。 他依旧是炮灰、小白鼠以及有待观察的蚀灵体。 话说回来，这种疯狂燃烧、极限透支的训练方法，短期效果相当显著。 即便许焰有意压制，各项身体数值仍旧提升了至少200%。 “琳”同样是个嗜战成狂的疯子。 她对夜以继日的厮杀非常满意。 天赋【不屈】从“初窥门径”提升到了“登堂入室”。 和许焰的关系达到了“普通（35%）”。 响应速度和消耗精神力都得到优化。 就连灵压都从115帕，提升到了226帕，达到了二星青铜的标准。 这样的表现让歌莉以及暗中观察的所有人都颇为诧异。 至少在表面上，放松了对许焰的监控，给予他更多活动空间。 许焰趁机搜集信息，对自身处境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废弃矿场深处，驻扎着大约二三十名武装人员。 数量虽然不多，却都是亡命之徒。 人均背负着两位数的人命，双手沾满鲜血。 清一色持有封印凶灵的禁卡，都是四星以上的中阶青铜卡。 除了许焰之外，再无半个炮灰。 所有炮灰都在上次“232号旧日调查”中死伤殆尽。 “232号旧日回响”是一切的起源。 在维安局的连番打击之下，黑梦组织黎明城分部元气大伤。 只剩下海德博士带着若干余孽，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 眼看要被一网打尽，海德博士却在无意间得到情报。 黎明城外的某处废弃矿场周围，偶尔会传来诡异的声音，长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植物和矿物。 蚯蚓和老鼠也纷纷发生异变，变成前所未见的模样。 居住在周围的流浪者，还会做光怪陆离的噩梦，在梦中看到一个支离破碎、无比扭曲的世界。 不少流浪者就此患上疯病，在歇斯底里的尖叫中一命呜呼。 还有些流浪者在梦游时长出了畸形肿胀的肢体，消失在茫茫黑夜深处。 海德博士闻风而动，在废弃矿场中发现了一件旧日物品。 博士麾下最优秀的“通灵人”，对旧日物品进行了查探。 三秒钟后，他烧掉了自己的脑袋。 这个结果令海德博士大为兴奋。 博士深信自己能在这里开启一扇“旧日之门”，通往某片“回响之地”。 里面一定游荡着强大的凶魂，或许还蕴藏着毁天灭地的旧日技术。 于是他纠集麾下精锐，孤注一掷。 第12章 向旧日进军 至于蛇姬，则是不速之客。 她是黑梦组织的总部特派执行官，前来调查黎明城分部的现状，评判是否值得投入资源重建。 海德博士很想漂漂亮亮完成这次行动，给蛇姬留下深刻印象。 但蛇姬在意识到“232号旧日回响”的价值之后，却有了别的打算。 相比无聊的调查，她似乎更倾向于，直接夺取海德博士的指挥权。 许焰敏锐察觉到了蛇姬和海德博士之间的暗流涌动。 基层负责人辛苦酝酿了一个大项目，总部高层在关键时刻空降下来摘果子。 甚至异想天开，不顾客观情况，要把项目做大做强，方便自己刷出更漂亮的业绩。 无论地球、修真界还是英灵纪元。 这种事情，都很合理，很平常。 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海德博士不但是技艺精湛的高级制卡师，还是一位实力强大的资深御灵师。 除了白银卡【发条魔蛛】之外，据说还暗藏着一张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恶魔卡。 蛇姬更是专家级御灵师，持有一张霸道无匹的黄金卡【羽蛇眷属】。 现在的许焰，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唯有激化“基层负责人”和“总部高层”之间的矛盾，才能截取一线生机。 除此之外，许焰还要确定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 安装在自己体内的自爆芯片。 托了两天疯狂修炼和磕下大量燃烧胶囊的福。 《灵龟吐息术》熟练度狂飙突进，奇迹般提升到了“炉火纯青75%”。 这是万魂宗的内门弟子，才能达到的标准。 修炼到这一阶段，不止可以依靠口鼻呼吸。 还能利用毛孔汲取天地间的灵气，精确入微地控制每一束肌肉。 凭借这一能力，许焰在蛇姬和海德博士的全面监控之下，默默揉捏、挤压、伸缩和震颤周身肌肉，进行最细致的全身检查。 终于，在新一轮旧日调查开始前，他精确定位到了体内的异物。 自爆芯片植入了他的后脑勺下方，第三和第四节颈椎骨之间。 在这个位置爆炸的话，无需多大的装药量，就能将颈椎、颈动脉和中枢神经统统炸断。 除非进行精密的外科手术，否则很难将植入物取出来。 许焰不是外科医生。 他只缝合过尸骸。 缝合过三万七千四百五十五具，支离破碎的尸骸。 …… “啪啪啪啪！” 蛇姬的上半身纹丝不动，金蛇耳坠都不发出半点声响。 双腿却像是两条黑色巨蟒，凶猛缠绕住了许焰。 每次横扫和蹬踹，血肉和灵魂的碰撞，都会爆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许焰的“黑夜残兵”明显比两天前更加厚重和清晰，速度也快了一个级数。 依旧阻挡不了蛇姬的双腿，从无数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守护灵，结结实实印在他的胸口、小腹以及四肢上，令他的鲜血和汗水，都化作一团团迷离的血雾。 忽然，蛇姬的右腿再次像是三天前那样消失不见。 许焰头顶传来空气撕裂的尖啸。 他立刻双臂交错，拦在头顶。 岂料这只是蛇姬的虚招，尖啸虽然在头顶爆裂，她的右脚却无比诡异地出现在了许焰心口。 “砰！” “琳”来不及护主，许焰再次鲜血狂喷，倒跌出去。 蛇姬毫无怜悯，腾空而起。 蜷曲的双腿犹如深藏的蛇牙，即将喷射出致命的毒液。 然而，这同样是许焰的虚招。 “琳”不是来不及护主，而是根本没想过防御。 灵压激荡到极限，战焰统统灌注到了双手巨剑上，配合许焰的手刀，挥出了狂暴无匹的反击！ “唰！” 黑色剑芒仿佛要将整间修炼室都斩成两半。 围观的海德博士、歌莉以及调查小队的全体成员都感知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意，不约而同地眯起眼睛。 “哈！” 蛇姬不惊反喜，蜻蜓点水般踩在剑身上，将巨浪般的剑风化解于无形，毫发无伤，轻盈落地。 “蛇姬大人！” 海德博士急忙上前。 其余人全神戒备地盯着许焰和“黑夜残兵”。 蛇姬摆手，像是被无聊的苍蝇打扰了雅兴。 低头查看，薄如蝉翼的黑色丝袜上，出现了一道宽达二指的撕裂。 蜜糖光泽的皮肤上，却没有渗出哪怕半个血点。 “我就知道，自己绝不会看走眼！” 蛇姬洋洋得意地扫了海德博士一眼，大步走到许焰面前，“怎么样，关于上次调查，还没有头绪吗？” 许焰眼中再次浮现出茫然之色。 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 蛇姬心情甚佳，不以为意，“那么，你还记得自己的使命吗？” 许焰下意识立正，昂首挺胸，斩钉截铁： “我将作为‘血刺小队’的一员，进行‘232号回响之地’的第二次调查。 “争取在行动中，搞清楚上支调查小队十三名队员的死因。 “并且配合歌莉队长，捕捉232号回响之地的上古凶魂，搜集各种亿万年前的素材、技术、功法和历史真相。 “所有这一切，都将大大提升黑梦组织的实力，让我们能够粉碎末日，拯救世界！” “很好，虽然才刚刚加入组织，但我看你的斗志，已经超过不少死气沉沉的资深成员了！” 蛇姬走向修炼室一角，先穿上高跟鞋，随后抓起一个黑色长盒，朝许焰丢了过来。 许焰打开长盒，乌黑发亮的寒意冲天而起，撞得灯光都闪烁起来。 “主人和守护灵的武器大致相当，才能步调一致，释放出最强的战斗力。” 蛇姬漫不经心地说，“这是我从总部带来的‘碎梦战刀’，既然你的守护灵使用双手巨剑，这柄重型战刀应该非常适合你。” 四周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碎梦战刀是黑梦组织的荣耀武装。 每一柄都拥有独一无二的编号，每一个编号都被组织最高首领铭记在心，拥有非凡的象征意义，通常只授予为组织立下汗马功劳的忠诚死士。 没想到，却被蛇姬胡乱送给一个，随时都可能失控暴毙的新人。 总部特派执行官，就可以如此恣意妄为吗？ 歌莉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手腕却被海德博士死死攥住。 博士和刺客对视一眼。 默默交换着错综复杂的信息。 许焰抽刀，感知着铸造时就深深烙印到刀身中的杀意，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 “琳”受到战刀刺激，只剩半截的巨剑前端喷涌出了燃烧的战焰，凝固成了全新的剑刃。 “黑梦组织万岁！” 许焰收刀，握拳，重重砸在心口。 “琳”愣了一下，也有些笨拙地摆出了同样的动作。 许焰顿了一顿，余光在海德博士和歌莉等人身上，飞快扫了一圈，又加了一句：“誓死效忠蛇姬大人！” 蛇姬“咯咯”笑了起来。 “出发！” 她大手一挥，“我等着你们，挖出232号旧日回响的全部秘密！” 第13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名为“旧日之门”的大型装置，部署在废弃矿场的最底层。 超过半个球场大小的矿坑，被各种镌刻着六芒星和楔形符文的古怪装置堆得满满当当，既像古老的天文观测仪，又像是刚刚发生过爆炸的蒸汽机。 “旧日之门”正在预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随时都会散架的装置中央，直径超过五米的金属圆环，逐渐旋转起来，转速越来越高。 镌刻在圆环上的数百个符文，逐一闪亮，流淌出了古老的辉光。 许焰站在“门”前，一边检查装备，一边打量自己的“队友”。 “金刚”哈特，调查队中的肉盾。 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联盟b级通缉要犯，曾经徒手捏碎三名维安局干员的脑袋。 “雷神”塞巴斯蒂安，重火力手。 曾是御灵兵团的敢死队员，罹患战争创伤综合征，杀死超过二十名同袍。 “怪脑”本杰明，历史学家。 因为学术观点的争论，召唤凶灵，发动技能，引爆了一位资深教授的大脑。 余下的旧日调查队员，也都是凶名赫赫的亡命之徒，感知到许焰的眼神，纷纷朝这个新人露出“友善”的狞笑。 “血刺”歌莉全副武装，从调查队员面前走过，逐一检查他们的装备。 呼吸面罩和生化探测仪。 止血凝胶和插入了防弹插片的软甲。 空白的大容量封印卡和大功率灵体捕捉仪。 枪支弹药和医疗急救包。 倒十字项链，血色六芒星，便携式神龛，能被超凡生物识别为同类的油脂，杀戮机械急需的除锈剂，各种有可能在极端情况下保住小命的鸡零狗碎。 全都准备妥当。 封印卡也都在读卡器中进行了测试。 瞬间点亮的绿色指示灯表示，所有人和守护灵的精神链接都处在稳定、清晰、活跃的状态中。 “夜空是血腥的欢宴。” 歌莉忽然来了一句。 “红色的兔子追逐蓝色的老虎，直到池塘干涸，苹果落地。” 装甲猩猩般壮硕的“金刚”，声音像是打雷。 “金鸢花王朝的驭兽师会梦到蒸汽机吗？” 脑袋畸形膨胀，如大头怪婴般的“怪脑”尖声道。 其余旧日调查员，也纷纷说了一句没头没脑，毫无逻辑的话。 “这是‘安全语’，每次进入回响之地，都要想一句新的，越没逻辑越好。” 蛇姬从身后无声接近，贴在许焰耳边低语，“万一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诡异的现象，变得面目全非，失去控制，就必须念出安全语，让队友们知道你还是你，而不是钻进你躯壳里的……别的东西。” 许焰脖子后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实在猜不透这个蛇蝎魔女的心思。 “别思考，凭直觉，你的安全语。” 蛇姬催促。 “即便道路早已破碎——” 许焰下意识道。 顿了一顿，又有些茫然，不知道下半句该接什么。 蛇姬却已满意。 “很好，所谓旧日调查员，就是在早已破碎的旧日之路上，寻找力量和希望的人。” 她抓住许焰的肩膀不放，“我有预感，你一定能通过考验，成为一名真正的旧日调查员，甚至是‘旧日行者’的！” “旧日之门，充能完毕！” 伴随“天文观测仪”和“报废蒸汽机”先后激荡到了极限，装置中央的圆环上，闪耀的符文纷纷燃烧成了一个个刺眼的光球。 光球朝不同角度三百六十度旋转，拖曳出一条条眼花缭乱的光带。 光带纵横交错，互相交融，在幽暗矿坑的最深处，融合成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光团。 光团蕴藏着神秘的吸引力，搅动周遭空间，释放出一圈圈微光闪耀的涟漪。 周围摆放的纸笔和地上的碎石，都微微跳动，仿佛要被吸入其中。 包括许焰在内，所有人耳边都传来“悉悉索索”的幻听，仿佛啮齿类的低语。 海德博士捧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手提式保险箱，被两名手下缓缓推来。 他的表情吃力至极，轮椅也压得“吱吱”作响。 保险箱由密度极高的超重合金打造。 表面和内部都镌刻着玄奥繁复的符阵，中间镶嵌着铅板，还有多达六个卡槽，插入了六张封印卡，防止里面的旧日之力泄露出去，侵蚀周围的事物。 这就是他在矿道深处发现的旧日物品。 也是开启旧日之门，进入回响之地的“钥匙”。 没人知道“旧日回响”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有人猜测，它和人类的情绪、执念以及信仰有关。 在人类历经四大纪元的漫长文明史上，曾经有过无数个决定王朝兴衰乃至文明存亡的瞬间。 即将征服世界的不朽君王，却在元老院里死于卑劣的刺杀。 马上要在蛮族巢穴用鲜血洗刷刀剑的不败名将，却被昏君突然抓捕，秘密处决。 实验室里的灵光乍现，让人类发明出足以毁灭自身乃至整颗星球的终极武器。 智能机械的大规模应用，历经无数人用无数信息的浇灌，完成了从“弱人工智能”到“强人工智能”的惊险一跃。 这些历史上的名场面，不但在当时，令当事人生出无比极端、突破临界的强烈情绪，凝结成永不磨灭的执念。 也深刻影响了文明的走向。 甚至在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之后，在古老的文明早已崩坏之后，依旧牵动亿万人的心灵，让无数人为之感慨、愤怒、嗟叹、痛苦、喜悦、心潮澎湃、魂牵梦萦、感同身受。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无数人激荡生命磁场，释放心灵力量，就有一定概率，让昨日重现。 从这个角度来说，回响本身，也是残魂。 是历史的残魂。 是早已过去，本该湮灭的历史，聆听到了现世之人的召唤，从时间长河中浮出水面的倒影。 而想要循着倒影，从时间长河的深处，打捞到深埋在泥沙和岩石之间的宝贵遗产，还需要至关重要的“钥匙”——来自旧日，凝结了当时人类的心血、情感、执念、寄托和信仰的古老物品。 咔嚓。 保险箱开启。 开启232号旧日回响的“钥匙”出现。 是一枚非金非铁，晶莹如玉的墨色碎石。 内部镌刻着龙飞凤舞的金纹符箓，在无尽岁月的侵蚀下，变成了蜿蜿蜒蜒的血迹。 “这是——” 许焰的心跳瞬间慢了半拍。 他绝不会看错。 海德博士手里的“钥匙”，竟然是一枚万魂宗弟子的身份令牌碎片！ 许焰脑中，象征人皇幡的红点变成烙铁，烙得大脑皮层“吱吱”作响。 他的计划原本很简单。 只是逃命而已。 但现在—— “吓傻了吗，上啊！” 歌莉将他推向旧日之门，“活在末日来临之前，难道你还想着长命百岁吗？” 第14章 这是……我的主场！ 许焰跌入光团。 周围世界刹那消散。 仿佛置身宇宙真空。 黑暗，死寂，冰冷，失重。 下一秒钟，他既像是从万丈高空跌落。 又像是从深海中急速上浮，灵魂都要呕吐出来。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奋力挣扎，如同重生的婴儿，挤过狭窄的产道。 “呼哧！呼哧！呼哧！” 不知过了多久，眩晕如潮水般退却。 许焰重新接管五感，听到自己的喘息。 看到湿热的鼻血，流淌到了湿润的泥土深处。 抬眼望去，周遭已然换了人间。 逼仄闷热的废弃矿场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竹林，蜿蜒流转的溪流，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连绵起伏，直至云端的山峦。 “这里是——” 尽管心中有所预期，他仍旧像是遭到雷击，久久不能言语。 在他身后，血刺小队成员纷纷以跪姿，从逐渐消散的光团中出现。 他们大口喘息，克服眩晕，缓缓起身，打量着未知的世界。 “所有人，组成战斗队形，确保清醒和安全。” 歌莉环视四周，微微皱眉，“怪脑，进行空气和土壤成分检测，确定具体年代和地点。” 怪脑骨瘦如柴，却有一颗硕大无朋的脑袋。 守护灵【洞察之眼】，则是一颗比他脑袋还大的红色眼球。 眼球周围布满了肉瘤和褶皱。 从褶皱中垂挂下来大量触须，诡异地抽搐，汲取空气和土壤中的微量元素。 先送到眼球前面仔细扫描，又卷入怪脑的口中。 怪脑仔细咀嚼，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和古怪。 “有问题？” 歌莉警惕，“难道是某个纪元的晚期，文明崩塌的末日？” “不像……” 怪脑又咀嚼了半分钟，吐掉嘴里的残渣，困惑道，“奇怪，这里的味道非常特殊，我找不到它的来历，就好像，它根本不属于任何已知的时代。” “怎么可能？” 歌莉讶异，“难道你的味觉出了问题？” 怪脑像是受到侮辱般跳了起来。 “我记得四大纪元，所有历史时期，所有地点的味道！” 他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巨大的脑袋上青筋暴突，“无论魔药的异香，磁场武者的秘药，超凡生物的恶臭，还是杀戮机械的铁锈味，我一闻就知道！ “但这里的味道，真的非常特殊，仿佛比剑和魔法的世界更加古老！” “别开玩笑，怎么可能有上古文明，比魔法文明更加古老？” 歌莉的目光扫过其他队员，“你们呢，谁的守护灵变强了？” 英灵纪元的绝大部分守护灵都来自四大上古纪元。 当这些守护灵回到属于他们的时代，就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灵压和活性都会提升不少。 然而，众人面面相觑，都表示自己的守护灵并不熟悉这片回响之地的力量法则，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反而隐隐生出不安。 歌莉的“猩红穿刺者”也传来焦躁和紧张交错的情绪。 仿佛十分忌惮蛰伏在这片天地深处的某些存在。 对这头嗜血成性的凶灵而言，这可是极少见的现象。 歌莉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许焰身上，“你呢，想起来了吗，上次调查，你们究竟在这个鬼地方撞见了什么？” 许焰没有回答。 他正忙着查看自己的面板。 力量、敏捷、感知、体质。 他的所有数据，都有了10%到20%的提升。 周身每一束肌肉，都像是注射了兴奋剂般膨胀、坚硬、滚烫。 这是当然的。 毕竟，这里都算是他的……第二故乡。 直到歌莉用力攥紧他的肩膀，他才收敛眼底的精芒，装出懵懂无措的模样，结结巴巴道：“我好像来过这里，但是，记不清，我真的记不清！” 歌莉咬牙切齿，目光如同开颅锯，要掀开许焰的头盖骨，将大脑摘出来看个清楚。 许焰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只有对组织的无限忠诚，以及对自己糟糕记忆的无比懊恼。 “放机灵点儿。” 歌莉盯了半天，找不出破绽，只能冷冷道，“这片回响之地不同寻常，如果犯蠢的话，不等旧日残魂将你干掉，我就会提前将你干掉，明白吗？” “明白。” 许焰紧握战刀，像一具没有自我，也根本不需要自我的战斗傀儡。 “很好。” 歌莉再次环顾四周，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挥手道，“情况很清楚，我们恐怕钻进了最凶险的回响之地——那些从未在任何历史典籍和残魂追忆中出现过，完全未知的时代。 “坏消息是，我们不知道这里隐藏着什么机关陷阱和妖魔鬼怪。 “好消息是，这是一片未经开发的秘藏，结满了累累硕果的黄金果园，是勇敢者的游乐场。 “运气好的话，我们或许能在这里捕捉到上百条旧日残魂，把所有空白卡都变成战斗卡。 “放出你们的手段，大干一场吧！” 众人跟随歌莉参与过多次旧日调查。 都知道风险和回报成正比的道理。 面对未知的秘藏，亡命之徒们纷纷摩拳擦掌，发出急不可耐的吞咽声。 形态各异的守护灵在身后浮现，张牙舞爪，凶焰滔天。 歌莉双手下压，让手下稍稍冷静。 “老规矩，这一轮是调查而不是狩猎，更不是大规模收割，万事安全第一。 “旧日之门的冷却、充能和重启，需要一小时四十五分钟。 “在此期间，我们无法和外界联络，更不可能逃离这里，一切只能靠自己。 “希望这个该死的鬼地方，和现世的时间流速一样，旧日之门能够及时准确地重启。 “最后检查一遍你们的氰化物胶囊，希望在不可直视也无法解决的诡异面前，所有人都能在0.1秒之内，毫无痛苦地死掉。 “没问题的话，掘墓人打头阵，出发！” 歌莉将许焰押到队伍最前面。 血刺小队，穿过竹林，展开调查。 一开始，没有任何异常。 翠竹、青草、红花、潺潺溪流里沉淀着碎银般的微光。 既没有在致命辐射中挥舞链锯，永不疲倦的杀戮机器。 也没有经过残酷改造，融入了数百种致命凶兽的掠食基因，结果却觉醒智慧，以人类为食的超凡生物。 除了鸟语花香有些过分浓烈，这座世外桃源仿佛没有丝毫危险性。 然而，当他们穿过竹林，看到崩塌的山门和扭曲的山道，以及山道尽头的猩红迷雾深处，若隐若现的古怪建筑时。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第15章 旧日侵蚀 气势恢宏的山门，原本是前后三进，雕龙画凤的庞大建筑群。 比第一纪元最辉煌的教堂都不遑多让。 此刻，东倒西歪的山墙和梁木，却爬满了杂草和厚度超过二指的青苔，像是一座颓败的陵墓。 山道原本宽达十丈，足够容纳五匹骏马并驾齐驱。 就连麒麟、貔貅之类的灵兽，都能拾阶而上。 现在，却像是断成几十截的蚯蚓。 偏偏这“蚯蚓”还未死去，仍在挣扎、蠕动。 仔细看去，动的不是山道本身，而是从山岩石缝中钻出来的藤蔓。 比壮汉大腿更粗的藤蔓，像是吸饱了血液，通体赤红，长满尖刺，膨胀得表皮近乎透明。 能看到里面的汁液如同血浆般涌动，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山道尽头，从山巅直插云霄的百丈高楼，理应巍峨壮丽，气象万千，金碧辉煌。 现在，却被五彩斑斓的菌毯完全包裹，活像一颗长满了肿瘤的巨大心脏。 从山道一路蔓延到百丈高楼之上的藤蔓，如同妖魔血管般汇聚，盘踞在楼顶，化作一朵硕大无朋、肥厚油腻的妖花。 妖花不断缩胀和抽搐，喷出血色氤氲，笼罩方圆百里。 让人感觉，这个世界早已死去。 他们陷入了一个文明正在腐烂的尸骸里。 “这里有东西！” 怪脑在废墟中发现了摔成四瓣的银丝白玉匾额。 “这块石牌上雕刻着三个古老的象形文字，上面还覆盖着几个字符。” 怪脑的头皮一阵蠕动，大脑高速运转，头顶冒出袅袅白烟，“像是第二纪元的武道文字。” “磁场武者？” 众人吓了一跳。 “见鬼，我宁愿面对深渊里的恶魔，也不想撞到磁场武者。” 曾杀死超过二十名同袍的重火力手“雷神”，脸上的横肉和疤痕一起抽搐起来。 调查员们纷纷点头。 肉盾“金刚”攥住血色六芒星，向邪神祈祷，无论什么纪元，什么环境都无所谓，千万不要是他妈的第二纪元晚期，那个导致武道文明彻底崩坏的磁场末日。 周围的亡命之徒，都和他一起祈祷。 “不，不对，武道文字的特点是简单粗暴，就算不明白意思，都能体会到文字深处的癫狂，暴虐，霸道。” 怪脑想了想，摇头道，“这些上古文字的笔画更多，没那么粗暴，却蕴藏着更加庞杂深邃的信息，每一个字符，都像是存储了一整座图书馆的数据。” 众人也有同感。 虽然匾额早已碎裂，笔画都填满了青苔。 但当他们凝视这些上古象形文字时，仍旧生出灵魂出窍，无法自拔的感觉。 银钩铁画的上古符文之上，还覆盖着四个歪七扭八的血字。 怪脑皱眉，沉思片刻，又把自己的手指头放进去比划一下。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块石牌，是用某种密度和硬度都高到不可思议的材料打磨而成，比金刚石还要坚硬。” 怪脑解释，“原本的三个字符，是用特殊工具精雕细琢上去，还不算太奇怪。 “但后面四个血色字符，似乎是有人在极度恐惧、癫狂错乱的状态中，用手指硬生生抠出来的。 “也就是说，在这片回响之地，至少存在一个人或者人形生物，能用手指在金刚石上，留下深度超过五厘米的凹痕。 “而这个人形生物，却惊慌失措地发出了警告，警告后来者小心这四个血色字符，代表的某种‘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 都觉得嗓子眼有些干涩。 “无法解读这些文字？” 歌莉面色凝重。 “我再试试，用武道文字的逻辑，强行破译这些上古文字。” 怪脑调节读卡器上的旋钮，提升“洞察之眼”的灵压。 红色眼球的缩胀频率明显加快，如同漂浮在半空中的心脏般“别别”跳动。 他的满脸苍白，身形愈发瘦削和伛偻，仿佛全部生命力都转移到了守护灵之中。 他直勾勾盯着碎裂的牌匾，眼神逐渐迷离，好似灵魂出窍，融入周遭这片诡谲叵测的大地。 “噫噫噫噫，呀呀呀呀。” 半分钟的死寂之后，满脸恍惚的怪脑忽然开口。 “你读懂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歌莉焦急追问。 “我……我好像……懂了……” 怪脑的目光变得迷离，气质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从原本的大头怪婴，变得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魄引清虚，魂兮归——” 他像是一部人形翻译器，一字一顿，字正腔圆地解读着上古符文蕴藏的，玄之又玄的道理。 然而，在场几乎没人能听懂他说的话。 包括他自己。 而当他继续提升灵压，将大脑算力飙至极限，进行深度破译之时。 却像有一根看不见的棺材钉，重重凿进了他的大脑。 他整个人都抽搐了一下，声音变得尖锐曲折，仿佛不是从咽喉深处，而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来，来食飨！来食飨！” 歌莉的瞳孔骤然收缩。 周围的亡命徒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尸，尸蜡滴……滴……” 怪脑的嘴角浮现出了怪诞的笑容，仙风道骨的气质荡然无存，瞬间青紫的面容诡异到了极点。 似乎有某种神秘力量从碎裂的匾额中，强行灌注到他的身体里。 他像是腐败的巨人观般不正常地肿胀起来。 “烂肠铺路，通幽……幽……” 他用冰冷陌生的音调，继续吟唱着众人无法理解的咒语。 抑扬顿挫的节奏，和英灵纪元的主流召唤语截然不同。 佶屈聱牙的音节，仿佛黄土掩埋的古墓深处，夜半无人时的敲击声。 听得人头皮发麻，心脏都要长出手脚，撕裂胸膛，钻出身体。 “且借尔等腐肉骨，嘻嘻嘻嘻，还我残魄……” 怪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他且歌且舞，摇摇晃晃地靠近歌莉。 “旧日侵蚀！” 歌莉一脚将怪脑踹了出去，“抓住他，注射500单位神经阻断剂，氰化物准备，燃烧弹准备！” 幸好，怪脑作为调查队中的历史学家和人形数据库，配备了最高级的读卡器。 检测到他的脑电波紊乱，读卡器的过载保护装置自动激活，释放出刺眼的火花和电弧，强行切断了他和守护灵的精神链接。 失去主人的生命力加持，“洞察之眼”律动的速度顿时降低，化作一缕青烟，狼狈逃回封印卡中。 封印卡上镌刻的保护符阵瞬间运转到极限，对有可能跟随守护灵侵入封印卡的异种残魂进行查杀。 几名同伴十分默契地飞扑上前，分别按住怪脑的四肢。 有人往读卡器的副卡槽里插入医疗卡，释放出【冰霜妖精】，喷出幽蓝色的冰雾，为怪脑的大脑降温。 还有人将一支注射器狠狠扎进怪脑的脖子。 怪脑剧烈挣扎，喉咙里仍旧“嗬嗬”不止，说着除了许焰之外，谁都听不懂的怪话。 枯瘦如柴的四肢都暴突出粗大的青筋，释放出惊人的怪力，连体重超过他两倍的壮汉，都险些控制不住。 歌莉亲手为枪榴弹发射器填充燃烧弹，抵住了怪脑的心脏。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倒计时，十，九，八…… 幸好，十秒钟之内，神经阻断剂起到了效果。 伴随着荧光绿色的药剂顺着颈动脉，分别涌入大脑和胸腔。 怪脑眼底的血丝根根断裂，消失在眼球后方。 他停止挣扎，呼吸逐渐稳定。 周身毛孔溢出腥臭黢黑的体液，畸形肿胀的体型稍稍恢复正常。 “咳咳咳咳！” 他像是从梦魇归来，在剧烈的咳嗽声中悠悠转醒。 “哇！” 一口黑血呕吐出来，里面还夹杂着绿莹莹的血丝，宛若拥有生命般诡异扭动。 歌莉示意手下放开他。 枪榴弹发射器依旧锁定他的心脏。 “安全语。” 歌莉冷冷道，“快说！” 第16章 天外飞仙 怪脑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金鸢花王朝的驭兽师会梦到蒸汽机吗？” 众人松了一口气。 众所周知，金鸢花王朝没有驭兽师。 驭兽师也不可能梦到蒸汽机。 倘若怪脑的自我意识，真的遭到了某条上古凶魂的侵蚀。 这条凶魂不可能在短短半分钟内，从他的记忆深处，提取出这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元素。 歌莉仍不放心。 让怪脑脱光衣服，仔细检查他的每一寸皮肤和每一条褶皱。 确定没有异变，这才盯着怪脑追问：“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恐怖的梦，梦里有……有……” 怪脑深深打了个冷颤。 “够了。” 眼看他又要失控，歌莉及时制止了他的回忆，“看来这是一种蕴藏着诡异力量的全新文字，涉及到一整套错综复杂的语言体系，而支撑这套体系的，则是一个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史前超级文明。” 这句话点亮了所有人眼里的贪婪之光。 他们都知道，“未知的史前超级文明”究竟意味着什么。 有人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浑然忘记了怪脑刚刚遭遇的凶险。 歌莉笑了笑。 忽然调转枪口，枪榴弹发射器锁定了许焰的心脏。 “你也脱。” 她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严厉。 许焰连眼睫毛都没抖动半下。 言听计从，张开双臂，神色坦然。 “没有畸变。” 仔细检查之后，歌莉冷哼一声，收回枪榴弹发射器。 看来是自己神经过敏。 也是，过去三天，掘墓人服用了那么多燃烧胶囊，又进行了高强度的御灵训练，反复刺激生命磁场。 倘若他真的在上次调查时遭到旧日侵蚀，根本不可能这么正常，早就畸变成旧日魔物了。 歌莉又扫了一眼匾额上的象形文字，摇了摇头，放弃了强行破译的打算。 “恐怕要请总部的历史学家和语言学家，携带算力强大的智能机械来到这里，才能搞清楚这些文字背后的秘密。” 她错了。 不用总部专家。 她的面前，就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许焰的视线越过“血刺”歌莉，越过碎裂的匾额、崩塌的山门和扭曲的山道。 思绪飘到了被菌毯、藤蔓和血色氤氲变成一朵巨型妖花的百丈高楼之上。 记忆中，短短三天之前，这片天地还不是如此衰败、诡秘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披红挂彩，英姿勃发，迈着坚定的步伐，穿过巍峨的山门，踏上白玉垒砌的山道，步入气势恢宏的“万魄归真殿”。 和众多宗门天骄一起，等待在宗主和诸位长老的引导下，以元神出窍的方式进入人皇幡，和修真界的前辈高人还有霓裳仙子欢聚。 视线回到匾额。 许焰在心中默默读出了上面的内容： 万魂宗。 然后，是有人用手指、鲜血甚至神魂，深深烙印在上面的四个血字： 天！外！飞！仙！ 他没听过“天外飞仙”这个名字。 不知道究竟是一门功法，一个宗派，一件神兵利器，还是某个绝世魔尊的称号，甚至是……笼罩万魂宗的血色氤氲本身？ “所以，修真界真的毁灭了，早在亿万年前就毁于这个……‘天外飞仙’之手？ “老疤，你也……死了吗？” 老疤是万魂宗年纪最大的赶尸人。 也是他把刚刚穿越到修真界的许焰，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带回万魂宗。 更是他教会了许焰，怎么捞尸，背尸，缝尸，赶尸，净尸，让原本支离破碎的尸骸，恢复栩栩如生的模样。 许焰是孤儿。 从地球到修真界，唯有这个面目丑陋的赶尸人，让他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生死无常，在修真界尤其如此。 “只不过，死者为大，凡夫俗子活着时渺小如蝼蚁，一命呜呼了，总也该享受几分体面。 “让大家都能干干净净，完完整整地魂归故里，入土为安，这就是我们赶尸人存在的道理。” 这是许焰刚刚当上赶尸人时，老疤说的话。 “老疤，你当然已经死了，死在了很久以前。” 许焰喃喃自语，“却不知道，你是否留下了一缕残魂，让我有机会为你入殓，给你几分体面呢？” 过去的人皇幡，要么庇护修真界的大德高人，要么镇压为祸人间的凶魔妖孽。 别说普通人，就算实力不济的修真者，都没资格纳入其中。 但许焰觉得，既然修真界早已湮灭，自己成了人皇幡的新主人。 或许他可以为“新·人皇幡”，制订几条新规矩？ “检测到灵体活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名手持扫描仪的调查队员叫了起来。 歌莉立刻下令：“掘墓人，上去看看！” 许焰毫不犹豫，飞身上前。 他在废墟角落里找到了一头通体雪白如玉，两耳修长耷拉，貌似兔子的生物。 这是雪绒玉兔，受化尸池周围阴气滋养而生的灵兽。 虽然通体散发彻骨寒意，却没有太高的危险性。 然而，当这头雪绒玉兔缓缓转过脑袋时，包括许焰在内的所有人，却都眯起眼睛。 貌似洁白无瑕的小兔子，半张脸腐烂得只剩下骨头。 眼球就像是被人踩烂的水晶葡萄，靠着灰白色的神经索，吊在眼眶外面。 格外尖锐的牙齿之间，还叼着半只青紫肿胀的手掌。 青紫手掌的断面，钻出一簇簇妖异舞动的血色菌丝，却反过来扎进雪绒玉兔的腐肉深处，形成诡异的共生体。 见到这么多不速之客，雪绒玉兔一惊，咬着半个手掌不放，一跳一纵，消失在山道左侧的密林中。 “追！” 歌莉当机立断，“将它封印起来，带回去仔细研究！” 怪脑咬牙，吞下一颗燃烧胶囊，额头青筋毕露，再次召唤出守护灵。 经过刚才的打击，他的“洞察之眼”明显缩小和黯淡了几分，却依旧占据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在半空中牢牢锁定雪绒玉兔的踪迹。 一行人如箭矢般扎进密林。 前方忽然传来雪绒玉兔凄厉的尖叫。 “停！” 歌莉握拳，单膝跪地。 众人立刻握紧武器，解除封印。 周身光焰吞吐，灵能激荡，守护灵变得愈发清晰和厚重。 他们面前，黑黢黢的密林深处。 雪绒玉兔慌不择路，撞上一棵长满菌毯和菌伞，姹紫嫣红的怪树。 它的上半身没入了血盆大口般的树洞中，下半身还在拼命抽搐。 怪树却像是择肥而噬的肉食生物，缠绕树干的枯藤被血肉的腥甜唤醒，“哧溜哧溜”爬过来，绞住了雪绒玉兔的下肢。 雪绒玉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蠕动的菌毯和藤蔓淹没。 “掘墓人！” 歌莉再次命令。 许焰毫不犹豫，大步向前，高举碎梦战刀，和身后的“琳”同时发力。 战刀和巨剑，合二为一，重重劈下。 第17章 残魂，封印 怪树发出嘶鸣，菌毯四分五裂。 一个人形，从树干上剥离。 乍一看，像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覆盖全身的菌毯，以及从枝桠上垂挂下来，插入脊背，缠绕四肢的藤蔓，却赋予了它提线木偶般的行动力。 空洞的眼窝和鼻孔中冒出菌丝，妖异地舞动，扯出一副毛骨悚然的笑容。 有人将扫描仪对准这东西，发出“滴……滴……”，间隔很长的鸣叫。 经验丰富的调查员，不用低头查看数据，就知道这东西的灵压不高，不算太难对付。 众人再次松了口气。 贪婪彻底压倒警惕。 许焰却眯起眼睛。 他从鲜艳到让人作呕的菌毯之下，看到了赶尸人的灰袍残片。 隐隐还能听到“叮铃，叮铃”，驱魂铃的声音。 心念急转，他装作吓了一跳，倒退两步，被一截树根绊倒，跌坐在地上。 调查员们纷纷嗤笑。 新人终究是新人，训练表现再出色，到了动真格时，一下子就暴露了。 经验丰富的资深调查员都知道，在回响之地，面目狰狞的腐尸、僵尸、丧尸之类不死系灵体，都是最低等的存在。 看起来人畜无害，举止正常，宛若活人的存在，才值得警惕甚至恐惧。 “只是一头菌尸。” 歌莉微微皱眉，“霹雳，收了它！” 代号“霹雳”的调查员应声上前。 如同肩扛摄像机般的大功率灵体捕捉仪开启，发出“嗡嗡”的运转声。 上方的卡匣盖板掀开，插入一张泛着青铜光泽的空白卡。 左侧液晶屏中，三个带着十字准星的光圈飞快移动，很快将菌尸套到了光圈中央，牢牢锁定。 液晶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值，却始终闪烁着刺眼的红光。 “奇怪，灵压明明不高，为什么无法封印？” 霹雳满脸困惑，还以为卡片上的封印符阵和捕灵仪的锁定符阵接触不良。 他用力拍了几下，仍旧无济于事。 “雷神！” 歌莉毫不犹豫。 重火力手“雷神”背后，两条手掌宽的黑牛皮，交叉捆绑着一个巨大的金属箱。 金属箱内传来一阵齿轮精密咬合，轴承飞快转动的机械声。 一柄比大腿更粗，通体镌刻着楔形符文的三管旋转式重机枪，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旧日武装”。 旧日残魂虽然能直接当成能量武器来使用。 但这是最浪费的用法。 和残魂深度沟通，用旧日典籍和历史资料来刺激残魂的记忆，试图让残魂恢复部分记忆甚至自我意识，从而提取出残魂所在历史时期的奇功绝艺和尖端科技。 这才是英灵文明的发展之道。 特别是古代工匠，古代智者，古代科学家，古代图书管理员。 这些旧日残魂的灵压未必很高，直接充当“战斗灵”的效果不会太好，残魂追忆中却蕴藏着无穷宝藏。 解析残魂追忆，复刻出来的“旧日武装”，受限于灵气枯竭和矿石质变等缘故，零部件精度往往达不到要求，未必能发挥出原版武器的全部威力。 没关系，英灵文明的武器研发专家，能用“镌刻符文”、“圣水附魔”、“蒸汽驱动”等等，稀奇古怪的方式，赋予它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雷神嘴里变戏法般，叼上了半截鸡腿粗细的手工卷烟。 “和我的大宝贝打个招呼吧！” 烟头和枪口同时喷出爆炸般的火光。 火线如同燃烧的镰刀，将前方的杂草、灌木和树梢上垂挂下来的藤蔓统统切开。 菌尸被打得连连后退，青紫色的汁液飞溅，漏了气的皮囊般瘫软在地。 “我不喜欢丧尸，至少不喜欢单枪匹马的丧尸。” 重火力手撇嘴，嘴角的烟卷一翘一翘，“轰起来不够爽快！” 话音未落，伴随着“哧溜哧溜”的异响，千疮百孔的菌尸重新站了起来。 它像是受到了诡秘的祝福或者诅咒，输液管般插入体内的藤蔓不断灌注着恐怖的生命力。 一朵朵菌伞盛开，填补了仍旧冒着青烟的弹孔。 它咧嘴微笑。 一束肉芽般的小花，从齿缝里钻了出来。 “操……” 雷神表情郁闷。 队友见他吃瘪，纷纷哄笑起来。 许焰却拧紧了周身每一束肌肉。 万魂宗赶尸人，没那么简单。 高阶修士之间的法宝对轰，动辄糜烂方圆十里。 一旦波及凡人城镇，就会有成千上万具尸体，深埋在残垣断壁之下。 赶尸人的日常工作，就是奔走于死亡废墟之间，清理崩塌的建筑，将稀烂如泥的尸骸捞出来，细细缝合，整理遗容，纳入安魂大阵之中净化，再让尸骸入土为安。 很多时候，尸骸暴露在烈阳和暴雨中太久，早已腐烂发臭，瘟疫丛生。 更有各种以怨念为食的魑魅魍魉，会钻进骷髅，试图借尸还魂。 为免瘟疫扩散，邪祟坐大，埋尸坑的深度往往要达到二三十丈。 还要用重达万斤的巨石覆盖其上，工程量极大。 在没有工程机械的修真界，从清理废墟到挖掘埋尸坑，所有工作都要靠赶尸人用钢钎铁锹，甚至是肩扛手提来完成。 是以，宗门老祖才会传授赶尸人《灵龟吐息术》。 所谓“吐息”，不仅仅是呼吸，还包括刺激穴位、涂抹秘药和按摩筋膜的全套秘法。 如此调制出来的赶尸人，个个都是钢筋铁骨，力大无穷的怪物。 现在，这样的怪物，又被更加诡异的菌毯和妖花所覆盖…… 许焰深吸一口气。 脑海中浮现出了山门周边的地形图，以及只有赶尸人才知道的林间秘径。 “见鬼，【熔岩兽】，解锁！” 雷神暴喝。 一头貌似火麒麟般缭绕着熊熊烈焰的大型猫科凶兽，从他身后扑了上来。 伴随“熔岩兽”充斥着王者气息的咆哮，再次呼啸而出的子弹，全都变成了拳头大小的火球。 火球命中菌尸，爆炸如天女散花。 菌毯和菌伞发出凄厉的“吱吱”声，不断飞溅、枯萎、焦黑，化作千丝万缕的黑气，暴露出了古老幽魂的本质。 “滴滴！” 捕灵仪的液晶显示屏上，出现了令人愉悦的绿色。 “灵压下降，突破临界，灵体开始崩溃，可以封印了！” 霹雳瞄准四分五裂的幽魂。 无形力场从捕灵仪前端呼啸而出。 空气中的尘埃被吸引过来，高速旋转、摩擦、燃烧，勾勒出了玄奥繁复的符阵轮廓。 如同闪闪发亮的大网，劈头盖脑，笼罩在四散溃逃的残魂之上。 残魂凄厉尖叫，猛烈挣扎。 霹雳并不急于“收网”。 而是根据残魂挣扎的力度和方向，不断微调捕灵仪左侧的旋钮，调整力场强度和频率。 经过十几秒钟的僵持，残魂的尖啸渐渐低沉，他才将旋钮重重按了下去。 “咔嚓”一声。 像是有人拍了一张曝光度过高的照片。 残魂和束缚它的光网一起消失。 捕灵仪右侧的十盏指示灯，飞快从红变黄，从黄变绿。 当最后一盏指示灯也变成绿色时，捕灵仪发出清脆悦耳的“叮”一声。 “只要能封印，一切都好办了。”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什么成色？” 有人迫不及待。 旧日残魂蕴藏无穷奥秘，真实等级未必和外在表现挂钩。 通过观察封印卡上的符阵变化、禁制明暗以及构纹闪烁频率，经验丰富的御灵师才能判断出它的大致潜力和危险程度。 再请通灵人、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和旧日残魂沟通，确定它在历史上的真实身份，才有机会解锁真名背后的力量、知识、权柄、荣耀。 第18章 失控的掘墓人 尽管这条灵体的灵压不高。 但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契约了一条衣衫褴褛的弱小残魂，看着像个上古小乞丐，关键时刻小乞丐超进化，竟然变成绝世强者、武道皇帝”的事情。 谁都希望自己是下一个幸运儿。 霹雳往掌心吹了一口气，掀开捕灵仪上方的盖板，抽出了刚刚灌满的封印卡。 下一秒钟，他的手指就像碰到烙铁，“哧”一声，指尖燎出水泡。 封印卡掉在地上，像是被透明丝线扯动般一跳一跳。 表面纹路急促闪烁，蛛网般的裂纹从符阵核心飞快扩散。 “封印即将失效？这不可能！” 霹雳甩着手叫道，“我用的是最高规格的青铜兼容卡，只要没达到白银级的灵体，无论来自哪个纪元，都能完美封印！” “叮铃。”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叮铃。” 回应他的是四面八方，越来越密集的铃声。 不知什么时候，林间升起浓雾。 蠕动的迷雾中，一具具畸形肿胀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这就对了！这他妈才够意思！” 雷神大笑，深吸一口气，鸡腿粗细的手工卷烟骤然明亮。 他的“熔岩兽”，也像是爆燃的烟头，亮度骤然提升一个级数，化作汹涌澎湃的岩浆，疯狂涌入三管旋转重机枪中。 灵压释放超过10%，解锁二阶段，进入武装模式！ 他的旧日武装原本就傻大粗黑。 得到守护灵的强化，造型更加威猛，枪械表面浮现出玄奥繁复的符文，变得通体晶莹，赤红如火，如同一头张牙舞爪的火麒麟。 枪口更是缭绕着螺旋形态的灵焰，每次开火，都像“熔岩兽”发出了怒不可遏的战吼。 熊熊燃烧的弹头，仿佛长出了利爪和獠牙，将射程范围内的一切统统撕碎并焚烧殆尽。 众多菌尸还未钻出迷雾，就被摧枯拉朽的烈焰风暴吞噬。 “既然不愿被封印，那就魂飞魄散，彻底毁灭吧！” 雷神吐掉瞬间燃尽的烟头，用枪焰点燃第二根手工烟卷，神色彪悍至极。 第四纪元有句古话。 一切恐惧都源自火力不足。 雷神的表现，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几分。 许焰却不动声色，再次后退。 别人或许听不出铃声的差异。 他却在众多“驱魂铃”中，听到了一道“镇魂铃”的声响。 驱魂铃只能驱散邪祟。 镇魂铃却能将魑魅魍魉牢牢镇压，随意宰割。 在万魂宗，有资格佩戴镇魂铃的都是外门弟子，比赶尸人何止难缠十倍。 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中闪过。 迷雾深处，一道灰色残影忽然撕裂燃烧的弹幕，鬼魅般出现在雷神头顶。 “唰！”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道血色剑芒缭绕着缕缕黑烟，化作黑红交错的闪电，仿佛来自虚空，如入无人之境，撕裂了重火力手的肩膀。 烈焰风暴戛然而止。 雷神和依附在枪械上的“熔岩兽”同时发出惨叫。 血色剑芒一闪即逝。 剑芒四周的黑烟却凝聚成了七八个狰狞恐怖的骷髅头，咬住雷神的肩膀，连皮带肉，大口啃噬。 非但咬断了重火力手扛着枪械的右臂，更顺着触目惊心的伤口，钻进了他的胸腔。 雷神的伤口顿时一片黢黑。 血肉像是遭到浓硫酸腐蚀，冒出刺鼻的白烟。 御灵兵团的前敢死队员，脸色煞白，疼得直打哆嗦。 这还不是结束。 伴随“镇魂铃”越来越急促的响声。 正在燃烧的菌尸纷纷跳出火海。 铃声大幅提升了他们的战力。 纵然通体焦黑，也不影响他们蹒跚向前。 不少菌尸的上半身彻底爆裂，像是一朵朵盛开的食人花，张开血盆大口。 “咽喉”深处还有一束束分不清舌头还是花蕊的肉色触须，随风起舞，妖异摆动。 饶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都被噩梦般的画面深深震撼，脸色变得和雷神一样惨白。 “交替射击，掩护撤退！” 歌莉当机立断。 众人纷纷回头，却惊骇欲绝地发现，原本近在咫尺的密林出口，早已被丫丫叉叉的灌木和翻腾不息的迷雾笼罩。 他们就像是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原始丛林深处。 分不清哪里是逃生之路。 “是幻象魔法！” 怪脑大得可笑的脑袋，再次膨胀一轮。 漂浮在脑袋上的“洞察之眼”，瞬间布满血丝。 他的五官都抽搐起来，嘴唇飞快震颤，用扭曲诡秘的音调，吟唱第一纪元的咒语，试图破解幻象魔法。 镇魂铃越来越刺耳的铃声，却像是一根根烧红的棺材钉，再次钉进了他的大脑。 “找不到，根本没有出路……” 怪脑七窍流血，面目扭曲。 雷神终于用“熔岩兽”的怒焰，将钻进胸腔的黑骷髅焚烧殆尽。 代价是“熔岩兽”缩水了三分之一，自己的胸腔也变得一塌糊涂。 他再也支持不住，踉跄向前，扑倒在地。 几名队友正欲上前救援，却被七八头从腐殖质中钻出来的菌尸缠住。 眼看重火力手就要被藤蔓纠缠，拖进迷雾深处。 “掘墓人！” 歌莉尖叫。 许焰近在咫尺。 丛林中的熊熊烈焰在他的眼眸深处狂舞。 他的脸上再无半点忠诚。 不像刚才的言听计从，歌莉扯着嗓子喊了三遍，他都一动不动，歪着脑袋，不知在琢磨什么。 歌莉瞪眼，正犹豫要不要调转枪口。 许焰却像下定决心，冲她咧嘴一笑，和“琳”携手并肩，一往无前地冲了上去。 “咔嚓！” 他不再保留实力，碎梦战刀和双手巨剑的配合娴熟，劈砍藤蔓和菌尸，如同劈砍干柴般爽快。 失去右臂的雷神加上装备，仍有三百多斤。 许焰却单手将他拎了起来，粗暴地扛在肩膀上，转身就走。 在主场优势和“琳”的力量增幅下，他像是扛了一具洋娃娃般举重若轻，大步流星。 如此悍勇的表现，令歌莉微微一怔。 她不明白掘墓人刚才的迟钝是怎么回事，让她隐隐有种一脚踏空，失去控制的感觉。 更不明白为何掘墓人和训练时判若两人，强悍到这种程度？ 就连气质，都在瞬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变得……深不可测，毛骨悚然。 她有些吃不准，该不该阻止掘墓人。 至少让这个笨蛋放下雷神的装备再说。 一头菌尸飞扑过来，烈焰和毒雾干扰了她的视线。 等她将菌尸撕碎，再想下令时，却有些傻眼。 掘墓人不见了。 背着雷神，消失在了诡谲叵测的迷雾深处。 第19章 我已赌上生命 许焰在万魂宗的护山幻阵中飞驰。 像是半夜在家里摸黑上厕所一样轻车熟路。 有些地方明明是坚硬如铁的石壁，他却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了进去。 有些地方看似大道通衢，他则踮起脚尖，屏住呼吸。 扛在肩上的重火力手失去整条右臂、右侧肩胛、至少三分之二的右肺叶，以及上千毫升血液。 即便虎背熊腰，体壮如牛，仍旧陷入谵妄，开始胡言乱语。 “雷神，坚持住，我马上找到地方，为你止血疗伤！” 许焰不断鼓励。 一路漂浮在他们头顶的“熔岩兽”，似乎都增添了几分信心。 话音未落，许焰却一脚踩空，和雷神一起滚下陡峭的山坡。 沿途不知撞上多少尖锐的岩石，雷神刚刚烧焦的伤口再度爆裂，变成了千疮百孔的血葫芦。 许焰却奇迹般没受太多伤，双眸在坡底秘谷中闪闪发亮。 “咦，这里竟然有个山洞！” 他的声音充满惊喜。 像是扛死猪一样将雷神重新扛起来，他熟门熟路地踏入山洞。 洞里没有菌尸。 只有几个燃尽的火堆。 旁边散落着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和几颗牛骨骰子。 许焰用脚尖踢开鸡骨头和骰子，将雷神安置在细腻的灰烬上，碎梦战刀好似随意插在旁边。 他看了雷神越来越黯淡的守护灵一眼。 “我们安全了，雷神，我这就给你疗伤。” 许焰凑到重火力手耳边，温和却不容置疑地说，“请收回‘熔岩兽’——以你现在的生命力，实在支持不住守护灵的消耗了。” 雷神神志不清，不知道救下自己的究竟是谁。 更何况，对方所言，是标准的濒死急救程序。 他凝聚最后的力量，微微摆手，激活读卡器里的陀螺仪。 心意相通的“熔岩兽”，狠狠瞪了许焰一眼。 仿佛在威胁他：“要是搞砸了，小子，我会吃了你！” 它慢慢变得透明、虚化，分解成千丝万缕的灵络，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封印符阵深处。 “放心，我已经赌上生命。” 许焰微笑。 从急救包里，摸出一柄折叠式手术刀。 “忍着点，我为你注射肾上腺素，可能有点痛。” 许焰说着，按住雷神仅存的左臂。 “噗！” 手术刀捅进重火力手的脖子。 手腕一抖，抖出一个手指粗细的窟窿，又若无其事地抽了出来。 “哧！” 鲜血如箭，涂满洞顶。 雷神双眼暴突，炸裂的眼球里，喷涌出无比困惑和惊骇的光芒，像是疯牛般挣扎起来。 许焰及时后滚翻，闪过他的濒死反击，顺手拔出碎梦战刀。 雷神的颈动脉和喉管都遭到破坏，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只是“嘶嘶”叫着，伸直手臂，试图召唤“熔岩兽”。 许焰早就料到他的动作。 肌肉瞬间膨胀，血管起伏如龙，迸发出惊人的怪力。 碎梦战刀划出雪亮弧光，“咔嚓”一声，将雷神的左臂齐肘斩断。 断臂还在半空中飞舞，痉挛的肌肉尚未将鲜血挤出，许焰的第二刀便呼啸而出，正中捆绑在手臂上的读卡器。 读卡器应声碎裂，连带里面的七星青铜卡，都被他砍出一道火星四溅的裂纹。 “熔岩兽”发出悲愤欲绝的嘶吼，从四分五裂的虚空符阵中撞了出来。 因为读卡器和封印卡双双损坏，它并不是雷神通过正常方式，安全召唤出来。 紊乱的残魂磁场和活人的生命磁场发生水火不容的冲突，它比片刻之前，又缩水和黯淡了不少。 迎接它的，则是“琳”蓄势已久，劈头盖脑的一剑。 二星青铜的“黑夜残兵”。 七星青铜的“熔岩兽”。 原本等级差距极大。 但“熔岩兽”的主人失去双臂，重伤濒死，无法为它提供丝毫生命力和精神力的支持。 作为“躯壳”的封印卡，又被许焰一刀斩碎。 失去双重凭依的“熔岩兽”，就像抽走了柴薪的烈焰，黯淡到了无以复加。 更何况—— “且借尔等腐肉骨，还我残躯补魂瓮！” 许焰脚踏七星，将散落一地的鸡骨头和牛骨骰子踩成粉末，又将骨粉踢向“琳”。 “琳”还处在一阶段，原本是半透明的能量体。 骨粉却化作绿油油的磷火，宛若火上浇油，令它变得更加清晰厚实，灵压如洪水决堤，瞬间超过300帕，暂时达到三星青铜的级数。 “叮铃！叮铃！叮铃！” 许焰的右手腕上，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串镂空符文，锈迹斑斑的铜铃。 这是他刚才从菌尸身上摸到的驱魂铃。 “前尘断尽，旧孽成灰，黄泉路开，残魂听敕——” 许焰怒目圆睁，对“熔岩兽”暴喝。 “熔岩兽”发出凄厉的叫声，如同钢针贯脑般痛苦不堪。 此消彼长之下，两尊守护灵的等级差距不断拉近。 许焰得势不饶人，驱魂铃干脆缠绕在战刀之上。 每次战刀挥舞，驱魂铃都会响起急促的铃声。 许焰在铃声中大步向前，战刀掀起连灵魂都能撕碎的风暴，撞上“熔岩兽”的怒焰。 同一时间，刚刚契约不久的“黑夜残兵”，也像是并肩作战多年，早已养成默契的同袍，在“熔岩兽”背后，爆发出惊人的战焰。 “琳”的每一枚铠甲碎片都在震颤。 扭曲重铠之内，黑雾如同沸腾，发出凶兽般的嘶吼。 双手巨剑更是挥舞出了雷霆巨响，仿佛在告诉“熔岩兽”：“你的对手，是我！” 仍旧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琳”把自己当成武器，撞进了“熔岩兽”的灵魂之火。 腹背受敌的“熔岩兽”彻底疯狂。 灵焰如火山爆发，疯狂烧灼着“琳”的残魂，令许焰都感知到了烈焰焚身的痛苦。 这痛苦却化作了“琳”的铠甲和力量。 天赋技能“不屈”，发动！ “琳”化作一台隆隆作响的灵魂搅拌机。 试图将“熔岩兽”一起拖进名为“魂飞魄散”的深渊。 凶悍绝伦的战法，终于激起了“熔岩兽”尘封万年的恐惧。 就在这时，雷神鲜血淋漓的头颅，抛到了它的面前。 联盟b级通缉犯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悔恨。 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掘墓人要痛下杀手。 又为什么，能发出和菌尸一样的铃声？ 第20章 如炸鸡般香甜 伴随主人的死，“熔岩兽”的灵魂防线彻底崩溃。 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战机，“琳”的灵焰狂飙，化作一往无前的剑芒，和碎梦战刀完美共鸣，前后夹击，在“熔岩兽”的身体中央胜利会师。 “哧啦！” “熔岩兽”被他们从头到尾，劈成两半。 两半灵体之间，灵络如同蠕动的血管和神经，试图重新接驳。 即将湮灭的残魂，却等不及两半灵体重新融合，就像丧家之犬般朝洞外飘去。 来不及了。 许焰直接用手抓住了两半灵体之间，最闪耀的一束灵焰。 这就是熔岩兽的残魂核心。 让万物生灵以及复杂构造体，在物质湮灭之后，意志仍旧能以纯能量形态，残存于世间的“执念”。 许焰眼底喷出了如饥似渴的光芒。 脑海中，猩红光点炸裂，再次化作黑雾缭绕，血焰吞吐的人皇幡。 攥住“执念”的手臂上，焦黑的皮肤片片皲裂、脱落，露出新生的血肉和玄奥繁复的金纹——那是原本镌刻在人皇幡上的敕令符箓。 金纹一路蜿蜒，从肩头直通掌心，缠绕整条手臂。 交错如眼的掌纹，变成了直抵幽冥的裂隙。 裂隙深处，血焰喷涌，窜出掌心，咬住了“熔岩兽”的残魂。 “熔岩兽”像是嗅到了世上最可怕的味道。 这头凶残暴虐的超凡生物，变成了虎狼口中的羔羊，发出绝望的哀嚎。 无论怎么哀嚎和挣扎，都阻止不了许焰的右手如同血盆大口，将它一缕一缕，一寸一寸，连皮带骨，生吞活剥下去。 片刻之后，“熔岩兽”的最后一丝残魂涟漪，都被许焰吞噬殆尽。 【恭喜你，吞噬了万年凶魂“熔岩兽”，功德值+3999】 幽蓝面板之上，血色信息浮现。 许焰意犹未尽地舔舐着掌心。 想起在老家第一次吃完炸鸡之后，吮吸每一根手指。 掌心血焰和缭绕手臂的金纹，依依不舍地隐入血肉深处。 【你和黑夜残兵·琳的契合度-1%】 许焰：“？？？” 再看“琳”，这尊悍不畏死的青铜战魂，竟然十分罕见地后退了半步。 还很没有安全感地抱住了双臂。 许焰愣了一下，露出和善的笑容。 “别紧张，我们名门正派，除魔卫道就是这样。” “琳”歪了歪脑袋。 仿佛在说：“呵呵。” “算了，不勉强。” 许焰说，“原本还想把所有功德值，都投放到你身上，既然你这么抗拒，那就天道酬勤吧！” “琳”僵硬了一下。 没有犹豫太久，“黑夜残兵”就像是忠诚的猎犬，小碎步回到主人面前。 “琳”摇晃桶盔和并不存在的尾巴，仿佛在说：“尊敬的御主大人，您高兴就好！” 随着等级和契合度的提升，它的个性越来越强烈。 像是从单调的程序，渐渐变成了……真正的生命。 忽略它的谄媚。 许焰四处张望。 他是真饿了。 还想做更多功德。 目光投向雷神的脑袋。 不出所料，这个联盟b级通缉犯的脑袋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能激起人皇幡兴趣的涟漪。 人死如灯灭。 灵魂能在肉身崩坏之后继续存在，以孤魂野鬼的姿态，逃脱轮回法则的裁决——这原本就是小概率事件。 就算神魂强大的修真者，没有凝结元婴之前，也不敢保证肉身湮灭之后，一定能留下拥有完整记忆和自我认知的残魂。 这也是为什么，万魂宗每隔十年，才能聚集足够的资源、材料以及天赋异禀的天骄，进行祭灵大典，将他们的魂魄，引入人皇幡的道理。 指望随便找到或者制造成百上千具尸骸，就能得到成百上千条魂魄，将人皇幡修补到完美无缺的境界——这种做法不但在道义上丧心病狂，从技术层面考虑，也没有丝毫可行性。 意识到这一点，许焰不但没有沮丧，眼睛反而越来越亮。 “人皇幡是功德至宝，通常只对万年凶魂感兴趣。 “修真界没那么多万年凶魂，就算有也早就开启灵智，东躲西藏，很难捕捉到，搞得鸿蒙紫气不足，人皇幡每隔十年才能开启一次。 “没想到，我却和人皇幡碎片一起，来到了亿万年后的英灵纪元。 “这里随便一条旧日残魂，哪怕最基础的黑铁之灵，都是时间长河严选，极品中的极品。 “也就是说，我只要尽量搜集这个时代的禁卡，吞噬里面的凶灵，一吞一个准！” 这样想着，许焰鼻翼耸动。 他又嗅到了功德的味道。 来自旧日的凶魂，如同人生中的第一顿炸鸡，散发出浓烈的香气。 令他热血沸腾，心花怒放。 刚刚积攒的功德值，瞬间燃烧殆尽，在血焰蒸腾中，转化成了最纯粹的力量。 情况紧急，许焰没时间开启“战斗回溯”。 他选择了最奢侈的用法。 “深红，加点！” 功德值瞬间转化成了鸿蒙紫气，惊涛骇浪般涌入“琳”的体内。 “咔嚓咔嚓！” 像是金属不断摩擦和生长。 原本残破不堪的黑色甲胄，如同嵌入了一台超级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琳”的体型瞬间膨胀了一圈，铠甲窟窿里长出一根根尖锐的棘刺，护肩和臂铠都得到强化，背后也长出了锋利的背鳍，就连断裂的双手巨剑都修补了四分之三，通体漆黑，厚重如山，仿佛能将灵魂碾碎。 许焰感知到“琳”正在颤栗。 那是极度的亢奋，极度的欢愉。 而守护灵的强化，又反哺到主人身上，他觉得自己的血肉也在鸿蒙紫气的浇灌中疯狂生长。 眼前信息滑落： 【你已消耗3000功德值】 【黑夜残兵·琳，灵压大幅提升，当前灵压336帕，等级突破，三星青铜！】 【恭喜你，和黑夜残兵·琳的同步率突破10%】 【九重灵锁，二阶段，解开】 【武装模式，开启！】 …… 怪脑在密林间狂奔，一路连滚带爬地滚下山坡。 “洞察之眼”几乎干瘪，帮助他在幻象魔法中找到半条逃生之路。 尽管遍体鳞伤，血流如注，脑门都像是挨了一锤般深深凹陷下去。 他却控制不住面部肌肉的抽搐，癫狂大笑起来。 调查队全灭又怎么样？ 和这次调查成果相比，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去，向博士报告。” 怪脑自言自语，遏制不住狂喜，“我们发现了一个未知的纪元，一个无与伦比的超级文明！” 前方忽然出现一条踉踉跄跄的身影。 “掘墓人？” 怪脑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个新人竟然还没死。 不过，雷神呢？ 这个新人刚才不是背着雷神，消失在迷雾深处的吗？ “我的手！” 许焰脸色惨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飞奔过来，“救救我！接上我的手！” ======== 兄弟们，新书发布，正在数据pk的关键期，老牛厚颜请大家多多支持，无论收藏，推荐还是月票，您的每一点支持，都将帮助本书获得更多曝光率，决定本书能否进入下一轮pk。 老牛也没别的关系，所有的人脉就是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了，感谢大家！ 第21章 所谓赌命 许焰的左臂藏在身后。 右手在面前挥舞，将半截血肉模糊的手臂抛向怪脑。 怪脑下意识接过断臂，触感却有些怪异。 这条断臂太粗也太长，和掘墓人略显单薄的身躯格格不入。 上面还有刺青，看着非常眼熟。 “这不是掘墓人的手臂！”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过。 怪脑就感觉肋下一阵刺痛。 许焰整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 碎梦战刀的黑色刀刃，从他肋下斜插进去，一路向上，撕裂肺叶，洞穿心脏。 黑红交错的刀尖带着心头血，从肩胛上方钻了出来。 松开刀柄，让怪脑本能的挣扎，自动扩大肺叶和心脏上的伤口。 许焰握拳曲肘，重重肘击怪脑的胸膛。 压迫对方的肺叶和心脏，挤出更多氧气和鲜血。 许焰在万魂宗缝合过数万具支离破碎的尸骸。 对人体骨骼、肌肉、血管和器官的分布，有着远超常人的理解。 他能缝合尸骸。 也能反其道而行之。 直到怪脑胸骨尽碎，胸口深陷，他才重新握紧刀柄，熟练地转了半圈，抽了出来。 没有半点磕碰骨骼的滞碍，完全顺着血肉和筋膜的间隙，带出洪水决堤般的血浆。 怪脑终于发出尖叫。 “洞察之眼”的每一根触须都在抽搐，爆出一连串心灵闪电。 守护灵的主动技能，精神攻击“洞察之刃”！ 很可惜，身为万魂宗门人，常年行走在尸山血海和魑魅魍魉之间，许焰最不怕的就是精神攻击。 相比人皇幡燃烧带来的灼痛，所谓“洞察之刃”不过是夏日午后的习习凉风罢了。 许焰咧嘴一笑，碎梦战刀高高举过头顶。 “灵压释放，禁制解开，武装模式！” “黑夜残兵”骤然分解。 黑色重铠如同火山爆发，化作张牙舞爪的黑色火焰，嘶吼着，咆哮着，尖啸着，缭绕于碎梦战刀之上。 作为黑梦组织的荣耀武装，采用特殊材料和工艺制造，最适合容纳旧日之力。 原本就宽达半掌的重型战刀，在一阵刺破耳膜的金属摩擦声中，变得更加庞大、厚重、狰狞。 刀刃都变成了黑色锯齿，像是一根根交错的獠牙。 刀背上也浮现出了重铠般层层叠叠的褶皱，既华丽又诡异。 许焰能感受到“琳”的意志完全依附在刀锋之上，攻击性直接翻倍，变成了崭新的存在。 既不是“黑夜残兵”，也不是“碎梦战刀”，而是【黑夜碎梦刀·琳】！ 几乎不用他挥舞，而是“琳”拽着他的双手，张开所有獠牙，扎透了“洞察之眼”。 “洞察之眼”发出猪油在烙锅上融化的“吱吱”声。 怪脑的尖啸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脸上浮现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你不是人，你是旧日——” 怪脑不断燃烧和干瘪下去的大脑，疯狂分析着亿万种可能性，得出了最致命的答案。 可惜，答案来得太迟了。 带着无限悔恨和恐惧，怪脑的鼻腔中喷出了粉红色的血泡。 逐渐凝固的眼球上，烙印的最后一副画面，就是许焰掌心喷涌出了无数触须般的血焰，纠缠住了四分五裂的“洞察之眼”。 然后，吃了下去。 【恭喜你，吞噬了万年凶魂“洞察之眼”，功德值+3289】 许焰眼前，如同工资入账短信般赏心悦目的信息闪烁不停。 许焰眼都不眨，大肆消费，帮“琳”一口气将等级提升到了三星青铜（79%），极限灵压超过380帕。 还有意外之喜。 【恭喜你，黑夜残兵·琳，主动技能“暴斩”觉醒！】 【暴斩】：通过蓄力，提升斩击威力，根据蓄力时间长短，最大提升幅度300%！ 许焰吹了声口哨。 目光投向山坡上方。 比雷神和怪脑绑在一起都要庞大的壮汉，正在坡顶，满脸狐疑地看着他。 血刺小队中体型最庞大，守护灵防御力最强，扮演肉盾角色的b级通缉要犯。 “金刚！” 许焰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没有解除“琳”的武装模式，让“黑夜碎梦刀”仍旧维持着超过两米长，不断吞吐黑焰的狰狞形态。 他将超巨型战刀扛在肩头，摸出了三颗刚才从雷神身上找到的燃烧胶囊，一股脑儿丢进嘴里，像是花生糖般大口咀嚼着。 朝着曾在一宗抢劫案中，杀害十三名人质的悍匪大步走去。 …… 金刚死死捂着腹部。 尽管喷涂了大量止血凝胶。 仍旧无法阻止黑色的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 堵不住。 胸腹之间茶杯大小，前后贯通的透明窟窿，吞噬大量器官，撕裂数百条血管和神经，根本堵不住。 失血过多令悍匪一阵恍惚。 不知道自己是否产生幻觉。 掘墓人，他，怎么可能？ 但下一秒钟，金刚就嗅到了危险，不，是死亡的气息！ 这一次，许焰根本没有掩饰自己如洪水泛滥般的杀意。 每踏出一步，被“琳”拥吻的战刀就膨胀一轮。 杀意有若实质，在他身后凝结成了排山倒海的波涛。 “【黑猿王】！” 金刚头皮发炸，生出面对海德博士甚至蛇姬的窒息感，声嘶力竭地召唤守护灵。 一头黑铁浇铸般的灵能巨猿，撞碎虚空符阵，拦在他和许焰之间，露出粗壮的犬齿。 许焰眼皮都不抬。 巨猿，巨魔，巨灵，什么都无所谓。 一刀两断，你死我活，所谓赌命，如此而已！ “呼！” “黑夜碎梦刀·琳”夹杂着三百单位燃烧胶囊瞬间释放的澎湃之力，化作一道近乎完美的黑色闪电，正中“黑猿王”如同战锤般的铁臂。 “轰！” 明明是守护灵和守护灵的碰撞。 却轰出两颗炮弹空中相撞的动静。 方寸之间的灵压飙至极限，竟然将地面都碾压出了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弹坑”。 许焰和金刚同时遭到冲击波的蹂躏。 同时鲜血狂喷，倒跌出去四五米。 然而，和腹部遭到重创，脏器都被挤压出来的金刚相比。 处于极度亢奋状态，仿佛连灵魂都在燃烧的许焰，却更快从痛苦和眩晕中恢复过来。 口鼻中喷出的鲜血，重新吞入腹中，如同助燃剂，令他的双眸变得愈发闪耀和疯狂。 连带着黑焰喷涌的超巨型战刀，都缠绕上了千丝万缕的血丝，散发出无边无际的杀意。 起身，踏步，举刀，劈下—— 第二刀！ 第三刀！ 第四刀！ 没有丝毫变化。 不带半点技巧。 也不给金刚和他的“黑猿王”，丝毫喘息的余地。 即便血刺小队中防御力最强的肉盾是一颗砸不烂的铁钉。 许焰都要硬生生将他，砸进阴曹地府去！ 第22章 八分饱 第九刀过后。 金刚胸腹之间，茶杯大小的透明窟窿，撕扯到了海碗大小。 透过伤口，甚至能看到他的心脏，孤零零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 “黑猿王”更是摇摇欲坠，黯淡无光。 金刚的鲜血几乎流干，眼前黑潮汹涌。 每次潮起潮落，都会夺走部分体温和心跳。 恍惚间，掘墓人再次举刀。 他下意识招架。 隐隐觉得不对。 掘墓人的战刀似乎缩水了许多，恢复了碎梦战刀的基础形态。 等等，好像从第八刀开始，碎梦战刀就退出了“武装模式”。 那么，掘墓人的守护灵呢？ 金刚双目圆睁，心胆俱裂。 在他身后，已经蓄力超过五秒钟的“琳”，迫不及待地发动了刚刚觉醒的灵魂技能。 “暴斩！” “完美发动！” 铠甲发出轰鸣，甲胄缝隙中喷射出了黑焰般的激流，令双手巨剑的速度和破坏力都飙至极限。 300%的破坏力在金刚颈后炸开，他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 他看到自己失去头颅的腔子，如同剥了皮的青蛙，剧烈抽搐，手舞足蹈。 看到鲜血“哗”地喷上半空，恍若怒放的红花。 看到“黑猿王”四分五裂，模糊得像一道道虚影，被掘墓人扑倒在地，生吞活剥。 他的头颅摔在地上，滚了十几圈，看到密林上方遮天蔽日的枝桠，枝桠间鬼影重重。 仿佛所有被他杀害的无辜者，都化作血色幽影，正在枝头眺望，等待着享受复仇的盛宴。 最后，金刚看到掘墓人一脸心满意足地走了过来。 满脸是血的青年，双眼格外清澈明亮。 金刚张嘴，想要挤出最后的力量，发出致命的诅咒。 掘墓人镶嵌了钢板的靴底，却将他的诅咒连同大脑，“咔嚓”一声，踩进了密林深处，积郁了千万年的腐殖质里。 【恭喜你，吞噬了万年凶魂“黑猿王（失败复制体）”，功德值+5467】 许焰踩了四五脚，又用脚尖碾了好几圈，才将战靴从腐殖质深处拔出来。 “区区一条失败复制体，就能提供五千多功德值？ “那如果是‘成功复制体’甚至本体呢？” 许焰扬了扬眉毛。 发现这个世界还隐藏着无限精彩，无穷奥妙，等待他逐一解锁。 “呼，总算八分饱了。” 一口气吞噬了三条万年凶魂。 他像是刚刚吞下一头大象的蟒蛇般心满意足。 人皇幡状态，从【死灰复燃（79%）】，提升到了【死灰复燃（81%）】，涨了两个百分点。 幽蓝面板上的红点熠熠生辉，将他的脑海映照得一片通红。 中间却夹杂着千丝万缕的黑气，化作“熔岩兽”、“洞察之眼”和“黑猿王（失败复制体）”的模样，发出不甘的嘶吼。 可惜他们刚想挣扎，就被触须般喷涌的血焰纠缠住，拖进了许焰的脑海深处。 许焰顿时感到大脑一阵刺痛。 意识到，吞噬万年凶魂没这么简单。 人皇幡刚刚“死灰复燃”，就像是沉睡多年的植物人突然醒来，消化系统早就萎缩得一塌糊涂，哪能上来就大鱼大肉，胡吃海塞呢？ 他需要时间，完美消化凶魂，修复人皇幡，慢慢增大胃口。 才能吞噬更多万年凶魂，甚至十万年、百万年、千万年凶魂，提炼出更多的鸿蒙紫气。 才能壮大自我，弘扬正气，除魔卫道，造福人间。 许焰不准备继续消耗功德值。 这波极限操作，自己和“琳”的进化速度太快了。 再膨胀的话，很容易被海德博士和蛇姬看出破绽。 “别着急，主人都帮你攒着，到时候都是你的。” 许焰安抚“琳”躁动不安的残魂。 还有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必须立刻解决。 他驾轻就熟地处理掉了三具尸体。 没有放过哪怕一枚尾戒在内的所有战利品。 回到山洞，他将搜刮到的武器装备和空白封印卡，埋到角落里。 又在上面细细覆盖了一层灰烬。 这才回过头来，铺开一个急救医疗包，取出手术刀、消毒液和缝合针线等等物品。 许焰盘坐在地，五心向天，运转《无常观想法》。 观想自己面前是逐渐腐败的尸山血海，所谓生命不过是一场无常，所见所闻，所想所思，无非虚妄。 用这种方式，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让自己处于高度专注，绝对冷静的状态。 又将《灵龟吐息术》运转到极致，透过皮肤的呼吸，清晰感知每一束肌肉的缩胀。 他很快感应到了后脑勺下方，第三第四两块颈椎骨之间，那枚硬梆梆的异物。 抄起手术刀，许焰想了想，又换成一枚随意捡拾，边缘锋利的狭长石片。 “用这个，不容易被人看出手术痕迹。” 沉吟片刻，许焰没有直接从异物上方开刀。 边缘锋利的石块，像是一把粗糙的匕首，沿着右侧肩胛骨后方的血肉，轻轻一划。 立刻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拉开。” 许焰的眉毛抖了一下，声音却丝毫不乱，“帮我将伤口撕裂。” 【你的凶残表现，赢得了黑夜残兵·琳的尊敬，契合度+2%】 万魂宗的初级控魂术，驱动着傻大粗黑的不死铠甲，如同小护士般乖巧。 两根比胡萝卜还粗的手指，深深戳进许焰的伤口，向两侧重重一拉。 许焰眼前一黑，险些没昏死过去。 “也，也不用这么重，稍微温柔点。” 琳：“……” 【你的表现遭到了黑夜残兵·琳的鄙视，契合度-1%】 许焰龇牙咧嘴，双手却稳定如初。 狭长石片顺着肌腱和筋膜的间隙，像是涂了润滑油一样钻进血肉。 距离颈椎骨只有0.1毫米，好几次都险些擦着颈动脉。 “镊子，谢谢。” “止血钳。” “二号缝合针，帮我弯成钩状，鱼钩见到过吧？” 鲜血混合着汗水，湿透了战斗服，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他周围汇聚成一个猩红的圆圈。 “找到了！” 过于坚硬的触感，和骨骼的坚韧有着微妙的区别，让许焰知道，这就是自爆芯片。 但他没有直接下手移除。 “我就知道，黑梦组织没这么简单。” 缝合针像是探针，围着自爆芯片游走了一圈。 许焰发现在自爆芯片下方，还有四个钩状针脚，锁住了他的颈椎骨。 如果贸然拉扯，不是伤到颈椎和脊髓，就是拉断针脚，导致自爆芯片提前引爆。 许焰的表情愈发温柔，动作更加细腻。 缝合针、止血钳和手指头齐头并进，十指都和颈部肌肉纤维一起，高频震颤起来。 “当啷！” 三分钟后，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带血芯片，丢进了雷神的弹药盒中。 许焰稍稍松了半口气。 还没结束。 他仔细观察了自爆芯片半天，挑选了一颗合适的子弹，先将弹头拆开，火药倒空，然后剪了一块和自爆芯片大小相似的弹片，顶在手指前面，塞进颈椎骨后侧，原本安装着自爆芯片的位置。 又将刚刚搜集到的火药，倒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哧！” 火药点燃，许焰背后窜出烟花。 疼得他口歪眼斜，眼神却无比畅快。 束缚自己的枷锁，终于松开了几分。 他从最卑微的棋子，变成了一只脚踩在椅子上，随时可以掀桌的棋手。 第23章 大师兄 “该撤退了。” 距离他们深入232号回响之地，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三十二分钟。 旧日之门将在十三分钟后重启。 许焰起身，活动了一下因焦糊而牵扯的肩胛。 很好，千锤百炼的缝尸术，并没有因为切换了一具躯壳而退化。 摘除自爆芯片的过程中，没有伤筋动骨。 些许皮肉疼痛，反而刺激了他无比旺盛的战意。 侧耳倾听，密林深处只有喧嚣的风声，“哧溜哧溜”的藤蔓蠕动声，“悉悉索索”的菌尸拨开草木声。 除此之外，再听不到血刺小队剩余成员的枪声、呐喊声和惨叫声。 许焰再次成为了“唯一幸存者”。 “不知道海德博士和蛇姬看到我再次独自回归，会是什么表情？” 许焰踩着血水，喃喃自语，“黑梦组织没有傻瓜，他们肯定会产生怀疑，必须想个办法，立刻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 七分钟后。 许焰回到刚才出发的竹林。 这里仍旧是鸟语花香，溪水潺潺，和半里之外的杀戮丛林，是两个世界。 许焰找到歌莉出发时留下的记号。 一分钟。 一分半。 两分钟。 他闭目调息，呼吸悠长，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滋长血肉，疗愈伤口，恢复实力。 滋滋滋，滋滋滋滋！ 神秘的光弧仿佛从虚空中出现，在竹林间流窜，溅起溪流中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水珠。 “来了！” 许焰睁眼，周身每一束肌肉都跳动着爆炸性的力量。 万千光弧呼啸而至，在“噼噼啪啪”的爆响声中，汇聚成一个直径超过三米的光球。 只不过，光球和他们最初设定的回归坐标偏差了大约三百米，出现在了竹林东北侧。 回响之地诡谲叵测。 旧日之门未必每次都能定位精准。 几百米的误差，可以接受。 许焰一跃而起，骨骼“噼啪”爆响。 下一秒钟，他就听到竹林外传来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啸。 一个只剩半截的血人，无比仓惶地撞进竹林。 “血刺”歌莉？ 许焰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 眼前的歌莉，再没有刚开始训练他时的风采。 这个以吸食鲜血为乐趣的女魔头，失去了双腿和整个腹腔，几乎只剩下胸腔连着双手和头颅。 依靠守护灵的包裹，才能勉强以人面巨蚊的形态苟活。 即便形态依旧狰狞，巨大复眼间硬挤出来的五官上，却找不到半分凶残，只剩下说不出的仓惶和恐惧。 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旧日魔物，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后。 “这是——” 当那“东西”依靠七八根藤蔓的缠绕和牵引，从竹林上方呼啸而至时，许焰脸上同样浮现出了惊骇莫名的表情。 那是一颗直径超过两米，裹满了菌毯的肉球。 又像是一朵膨胀到近乎透明，内容物隐约可见的巨大花蕾。 依靠藤蔓的疯狂舞动，速度比“猩红穿刺者”包裹的歌莉更快。 许焰在蠕动的菌毯之上，找到了退化成短小突触的四肢。 他甚至在近乎透明的花蕾之内，看到一张脸。 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大、大师兄？” 许焰失声叫道。 绝不会认错，这朵造型诡异，行动敏捷的恐怖花蕾，赫然是万魂宗金丹长老古尘子的首席真传弟子，贺庆之！ 许焰的双眼顿时湿润了。 贺师兄是他的引路人。 正是这位身份尊崇的宗门真传弟子，在万千赶尸人中慧眼识珠，看出了他的天赋异禀，将他引荐给古尘子。 他才能登堂入室，领略到真正的驱魂通灵之妙。 也是贺师兄不厌其烦，不惜心血，耗费自己宝贵的真元，手把手领他入门，他才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将《灵龟吐息术》和《无常观想法》，修炼到足够踏入人皇幡的程度。 甚至，当有人提出许焰身份卑贱，不配玷污人皇幡的威名时。 还是贺庆之。 这位古道热肠的大师兄，竟然让出了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进入人皇幡修炼的名额。 某种意义上，许焰是代替贺师兄进人皇幡的！ “大师兄，没想到你也被‘天外飞仙’所害，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许焰唏嘘不已。 下一秒钟，他的眼底就喷射出了无比坚定的光芒。 昔日的贺师兄将进入人皇幡修炼的宝贵机会让给了他，间接救了他一命，让他能在这么精彩的英灵纪元活蹦乱跳。 大师兄自己却死得惨不忍睹，连残魂都不得安息。 他向九天十地无尽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师兄的残魂吸入人皇幡中治疗，哪怕治疗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要荡涤大师兄残魂内的魔性，恢复他的人性，至少让他死得清清白白，风风光光。 还有师父，金丹长老古尘子他老人家。 还有宗主他老人家。 万魂宗精研魂修之术。 既然后世那么多纪元的万物生灵都能留下残魂，没理由万魂宗修真者不能留下残魂。 大师兄就是最好的例子。 “放心，我会竭尽所能，找到所有人的残魂，整个宗门，都要齐齐整整。 “连一只鸡，一条狗，我都不会漏掉。 “万魂宗，等我回来。” 许焰目光深沉，最后凝视了血色氤氲笼罩下的万魄归真殿一眼。 在歌莉疯狂的求救声中，他头也不回地朝光球扑去。 …… 歌莉快要疯了。 身后“哧溜哧溜”的藤蔓蠕动声如同摧魂夺魄的魔音。 让她眼前再次浮现出同伴们惨不忍睹的死状。 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了黎明医院血液科，那些被她吸成干尸的护士们，临死前的恐惧。 意识到自己以及“猩红穿刺者”，都没有想象中那么疯狂，悍不畏死。 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在前方。 “掘墓人，我们并肩作战，一起逃出去！” 歌莉恨不得把针状口器变成喇叭，声嘶力竭地吼叫，“博士一定会回报你的忠诚！” 掘墓人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歌莉欣喜若狂。 瞬间制定出唯一可行的逃生方案。 只要能抓住掘墓人的肩膀。 她就能将这个经验不足却无比幸运的菜鸟，甩给身后的旧日魔物，争取生死攸关的两三秒。 两秒，不，哪怕只有一秒钟，都足够她撤离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向海德博士做出最详尽的调查报告，再集结所有武装杀回来，收割这里的一切！ 至于掘墓人，只是不得不付出的小小代价。 为了至高无上的理念，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不是吗？ 砰！ 胸前忽然传来爆响和剧痛。 狰狞的笑意瞬间在巨大复眼之间冻结，歌莉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掘墓人的确慢下来等她没错。 但就在她伸手准备抓住掘墓人的肩膀，将这条可怜虫甩到旧日魔物口中时。 掘墓人却抢先出腿。 镶嵌了铁板的靴底，裹挟着惊人的怪力，如同重炮般狠狠蹬踏在人面巨蚊的复眼之间，也就是她的脑门上。 “怎么可能！” 掘墓人的力量似乎比刚才扛起雷神时又提升了好几倍，如同两颗炮弹近距离爆炸，直接把她轰进了旧日魔物狂舞的藤蔓深处。 而掘墓人却借助蹬踏之力，将速度飙至极限，头也不回地扑进了光球里。 “掘墓人！” 歌莉发出死不瞑目的惨叫。 “噗！” 几十条血染的藤蔓从她嘴里钻出，如烟花般绽放。 第24章 一个新世界 许焰再次品尝到了宇宙真空，无尽跌落的滋味。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粉身碎骨，身下突然出现了废弃矿场夹杂着矿渣的粗糙地面。 “砰！” 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一路翻滚，撞翻了四五件高速运转的机械装置。 旧日之门喷涌出了一连串电弧缭绕的光焰。 “关门！” 不顾疼痛，许焰声嘶力竭，“没人了，全死了！” 话音未落，“唰”，一根汁水充盈的藤蔓，缀着他的脚步，从旧日之门里钻了出来，缠绕住了还在运转的环形轨道。 歌莉融合了人类和巨型昆虫特质，畸形丑陋的面孔，从光球深处浮现出来。 幽邃的历史和脆弱的现世，仿佛只隔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光膜。 轻轻一捅，就能捅破。 许焰眼底，闪过惊讶的光芒。 下一秒钟，他发现歌莉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只是被无数藤蔓缠绕住双臂和翅膀的傀儡而已。 “关闭旧日之门！” 诡异至极的模样，令黑梦组织的悍匪凶人都毛骨悚然。 海德博士当机立断，亲自拉下了强行切断灵能的红色扳手。 符文缭绕的光球像是戳破的气球，“吱吱”作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歌莉和她身后的旧日魔物，被不断塌缩的光球挤得哇哇乱叫，心不甘情不愿地缩了回去。 然而，在光球湮灭之前，旧日魔物还是操纵着歌莉的尸骸，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口腥臭无比的黑雾。 黑雾化作十几颗黑色骷髅，宛若幽魂狂舞，撼动旧日之门，侵蚀机械和缆线，让杀人如麻的通缉要犯都生出堕入冰窟的感觉。 黑骷髅肆虐了足足半分多钟，才逐渐消散。 但他们并未彻底湮灭。 而是化作一条条虫豸般的黑色痕迹，钻进了废弃矿场最深处，幽暗深邃的地底。 这是“蚀之痕”。 来自旧日的力量、素材、残魂，倘若没有妥善封印，往往会和现世发生激烈反应，释放出狂暴的破坏力之后，进入名为“蚀之痕”或者说“时之痕”的休眠状态，藏匿起来。 “蚀之痕”会互相吸引，悄无声息地聚集，直到突破临界，再次撕裂旧日和现世之间，千疮百孔的壁障，开启一扇扇永久开放的旧日之门，让亿万年前的恐怖力量，如洪水泛滥般冲向“现在”和“未来”。 这就是英灵纪元最可怕的天灾——旧日降临。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镶嵌在海德博士眼窝上的血色晶片，仿佛还烙印着黑骷髅肆虐的恐怖画面。 博士的声音，惊讶和兴奋交织。 他奋力转动轮椅，来到许焰面前，单手就将他拎了起来，“你们到底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蛇姬也在不远处，死死盯着这个再次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似乎这一次，许焰再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死，用切片研究的方式来获取想要的一切。 许焰眼底，精芒一闪即逝。 “一个，一个新世界。” 他结结巴巴，抛出了致命的诱饵。 …… “掘墓人第三次测谎完成，所有描述仍旧一致，细节出入符合人类受到惊吓时的遗忘曲线和假想模式，可信度超过96%。” “素描师针对掘墓人的描述，绘制出了232号回响之地的大致地图和建筑轮廓图，可以看出，这是一片风格和已知历史截然不同的新世界，初步认定，232号回响之地，属于某个高度发达的未知文明。” “掘墓人身上的部分伤口，符合雷神和金刚等调查队员的攻击习惯，这也证实了他的描述——232号回响之地的旧日魔物，控制住了歌莉、雷神和金刚等人，诱使大家自相残杀。” “掘墓人的第三第四颈椎骨之间，检测到金属反应，自爆芯片没有问题。” “不过，掘墓人的大脑异常活跃，大脑多个区域扫描到了不规则的阴影，疑似遭受严重的脑损伤——根据他的自述，为了逃出生天，他一口气服用了超过500单位的燃烧胶囊。” “这解释了他的生命指数，不可思议地暴涨。” “但也彻底透支了他的生命力。” “根据以往研究数据，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一周到半个月之内，因器官衰竭或者大脑自燃而死亡。” 一份份调查报告和医疗数据，如同浸透了燃油的薪柴，将海德博士原本就略显神经质的表情，烧得更加疯狂。 “不重要，这不重要，哪怕他立刻暴毙，也将永远铭刻在黑梦组织拯救世界的伟大历史上！” 博士在轮椅上手舞足蹈。 亢奋让他失去了敬畏之心。 他对总部特派执行官高喊，“您是对的，蛇姬大人，掘墓人真是我们的幸运星！他发现了一个崭新的纪元，未知的文明，拥有强大的超凡力量！ “只要我们黑梦组织，能够解开这个新纪元的奥秘，肯定可以粉碎即将到来的末日，创造崭新的未来！ “蛇姬大人，没什么可犹豫的了，让我们集结所有人手和资源，重启旧日之门，大干一场吧！” 如果不是轮椅束缚。 海德博士简直要像是蒸汽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 “冷静，博士，不要用情绪代替你的大脑来做出决定。” 他有多么亢奋，蛇姬就有多么冷静。 总部特派执行官的目光幽冷，逐一扫过海德博士和所有亢奋至极的悍匪凶徒。 接下来的话，像是一桶冰水，浇在他们脑袋上。 “我不同意重启旧日之门。” 蛇姬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为什么？” 海德博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狂怒彻底冲垮敬畏，“蛇姬大人，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注意你的言辞，亲爱的博士！” 蛇姬俯身，盯着海德博士的血色晶片，一字一顿，“我知道232号回响之地有多重要，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继续在这里，进行毫无意义的尝试。 “旧日之门刚刚遭到破坏，就算勉强修复，稳定性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哪怕旧日之门没问题，我们的人手和资源都严重不足，应付不了一个未知的新纪元。 “再说我们耽搁了太久，维安局随时都会找到这里。 “所以，我们应该立刻撤离，将掘墓人和‘钥匙’带回总部，交给最高首领处置！” 第25章 半脑博士的疯狂 蛇姬义正辞严。 海德博士愣了片刻，恍然大悟。 这个该死的女人，想要独吞功劳！ 这位“总部特派执行官”来黎明城的任务仅仅是“观察和评估”，理论上并没有指挥权。 在这里发现一个新世界，功劳都属于黎明城分部，属于海德博士和他忠实的部下们，和蛇姬并没有太大关系。 如果这位大小姐能将“钥匙”带回总部，由直属于她的“羽蛇小队”亲自探索的话，功劳何止大上百倍！ 至于海德博士等人，不可能都跟随蛇姬回到总部，说不定还要继续留在黎明城和维安局纠缠。 就冲蛇姬喜新厌旧的样子，哪怕他们为组织而死，能否混上一把碎梦战刀都不知道。 不，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不可能！” 海德博士简直要从轮椅上跳起来，粗大的青筋瞬间爬满了脖子和脸庞，令他的表情比死去的歌莉还要狰狞，“232号回响之地是我们黎明城分部发现的，我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既然我们能完成两次调查任务，就能完成第三次！ “至于耽搁时间，难道不正是因为您要训练掘墓人，才浪费了至关重要的七十二小时吗？ “维安局？呵呵，就算维安局找到这里又怎么样？只要我们能提取出232号回响之地的旧日之力，将刚才那头旧日魔物变成终极武器，黎明城维安局又算什么，我们能把整座黎明城闹个天翻地覆！” “海德博士——” 蛇姬的表情，变得比青筋交错的博士更加恐怖，她声色俱厉道，“你是准备违抗命令，背叛组织吗？” 一句话，室温至少降低十度。 所有黑梦成员都感觉心脏被冰锥抵住，下意识摸索自己的武器。 换成半天之前，蛇姬的诘问绝对能让海德博士噤若寒蝉。 此刻的博士，却忍无可忍地大笑起来。 近乎抽搐的狂笑，震掉了他的假发，露出光秃秃的脑袋。 海德博士只有半个脑壳和半个大脑。 另外半个脑壳上，扣着一个半透明的水晶罩。 理应盛放脑浆的位置，挤满了比钟表更加精密的齿轮和机械。 伴随着灵魂激荡，齿轮飞快旋转，吱吱作响。 “我对组织的忠诚，直到末日来临的那一刻都不会改变。” “半脑博士”科林·海德扶着轮椅握把，艰难地半站起来，直视总部特派执行官，针锋相对地回应，“我只是效仿我们的最高首领，以自己的方式，拯救这个世界！” 海德博士的强硬，赢得了所有部下的尊敬。 新世界的诱惑，也冲淡了蛇姬原本不可抗拒的威压。 桀骜不驯的悍匪凶人们，不动声色地围了上来。 “……你疯了。” 蛇姬咬牙切齿。 “或许吧？” 海德博士微笑，“正如最高首领所说，除了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有谁能从疯狂的末日中，拯救这个疯狂的世界呢？” …… 许焰如同提线木偶般配合检查。 不厌其烦地复述自己在回响之地的经历。 实则竖起耳朵，不放过一墙之隔的丝毫动静。 或许是被人皇幡反复刺激，他的感知越来越敏锐。 他察觉到隔壁的暗流涌动。 不，简直不能说是“暗流”。 无论蛇姬还是海德博士，针尖对麦芒的敌意甚至不死不休的杀意，都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成灾。 自己赌对了。 许焰心跳如鼓。 虽然在万魂宗山门周围的一波极限操纵，帮助他和守护灵都脱胎换骨，战斗力狂飙突进。 以灵卡协会的标准，大约从“见习御灵师”突破到了“正式御灵师”的程度，能够从容驾驭四到六星的中阶青铜卡了。 但想要对付一名持有白银卡的资深御灵师和一名持有黄金卡的专家级御灵师，仍旧是不可能的任务。 挑唆蛇姬和海德博士火并，是他唯一的机会。 蛇姬的战斗力冠绝群伦，海德博士却是人多势众的地头蛇。 一旦双方为了独占“232号回响之地”而自相残杀。 极有可能，演变成两败俱伤的结局。 “你要支棱起来啊，海德博士！” 许焰在心底为顶头上司呐喊助威。 可惜…… 隔壁虽然剑拔弩张，刺骨寒意透过单薄的墙壁，源源不断输送到了医疗室，几乎将医疗药剂都冻结成冰块。 许焰满心期待的火并，却迟迟没能发生。 过了很久，医疗室的大门滑开，蛇姬满脸寒意，大步踏了进来。 “还是差点火候。” 许焰心中叹息，“蛇姬实在太强了，无论背景还是实力都有着碾压式的优势，海德博士再怎么疯狂，都不敢和她动手。” “他的伤怎么样了？” 蛇姬黑着脸问旁边的白大褂，“死不了的话，我有些话要问他。” 不等白大褂回答，她就叉开五指，将密封医疗舱的舱盖，连带几根粗大的螺栓，粗暴地拽了下来。 “……” 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身体，暴露在蛇姬充满戾气的目光下，许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知这个比“血刺”歌莉危险百倍的女人，正处在雷霆震怒中，他也无计可施，只能硬着头皮，爬出医疗舱，跟在“总部特派执行官”身后。 外面的矿道一片死寂，黑暗深处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海德博士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蛇姬一言不发，将许焰带到一间储藏室改造的休息室。 里面除了两个弹药箱搭建的单人行军床之外，什么都没有，活像一间逼仄的监仓。 略显熟悉的香水味，却让许焰意识到，这里就是蛇姬的临时卧室。 许焰的心跳变成了密集的鼓点。 他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蛇姬是在盛怒之下，要拿他狠狠发泄一番。 蛇姬将他带来卧室，最有可能的理由，就是这里是海德博士唯一不敢安装摄像头和窃听器的地方。 “她到底看穿我的身份没有？” 许焰好奇到了极点，“真是放长线的话，她想钓的究竟是哪条大鱼？” “坐。” 蛇姬冷冷道。 许焰愣了一下。 连转身都有些困难的储物室里没有椅子，只有蛇姬的单人床。 没等他开口问“坐在哪里”，蛇姬就把他拎到了自己床上。 “难道我猜错了？” 许焰心跳如鼓，“她要用最残忍的方法，用黑色巨蟒般的双腿，慢慢将我绞死？” 第26章 毒如蛇蝎 这几天许焰从黑梦成员口中，听到不少关于蛇姬的传闻。 据说她是黑梦首领的养女，代表着组织内部的新锐力量，手段激进、凶残、疯狂，谁挡路就干掉谁，连组织元老都不例外。 她最喜欢的杀人方法，就是像蟒蛇一样慢慢缠住受害者，用几个小时，一根根绞碎受害者的周身骨骼。 据说，她喜欢用这种方式，慢慢享受猎物灵魂深处的颤栗。 最可怕的是，经过蛇姬的炮制，骨骼尽碎的受害者未必当场就能死去，还要承受三天三夜生不如死的痛苦，才能一命呜呼。 想到这一幕，许焰的尾指就蠢蠢欲动。 做好了随时激活“琳”的准备。 蛇姬却没扑上来。 而是倚靠着门，双臂环抱，黑色巨蟒般的双腿交叉，幽幽凝视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错综复杂的难题。 许焰又注意到一件事。 蛇姬一进门就把高跟鞋脱了下来，光脚踩在地上。 奇怪，她似乎很不喜欢穿高跟鞋和晚礼服的样子。 既然如此，何必在死亡营地里面还要盛装打扮，直接穿战斗服和平底靴不行吗？ 足足五分钟的沉默，空气凝固到许焰都要夺门而逃的程度。 蛇姬终于下定决心，缓缓问道：“告诉我，掘墓人，你究竟忠于海德博士，还是忠于黑梦组织？” 此言一出，许焰心中长舒一口气。 知道就算蛇姬仍旧不相信自己，但自己在她手上，应该还有利用价值。 “属下当然忠于黑梦组织。” 许焰斩钉截铁，“更加忠于蛇姬大人！” 蛇姬撇嘴。 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和厌恶。 许焰说的话，她似乎连半个字都不相信。 尽管如此，她还是从角落里拖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 “这是最先进的腰带式读卡器，拥有三个卡槽，能帮你将召唤守护灵的速度提升至少10%。” 蛇姬面无表情地说，“还有比‘燃烧胶囊’增幅效果提升10%以上，副作用却大幅减少的‘燃烧针剂’，紧急关头按在颈动脉上，效果瞬间释放，是总部最新科技，绝大多数黑梦精锐，都没资格享用。” 许焰弹了起来。 “愿为蛇姬大人效死！” 他大义凛然，忠不可言。 “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咱们长话短说。” 蛇姬淡淡道，“其实我这次来黎明城之前，并不知道232号旧日回响的事情，我是专门为了海德博士而来的。” 许焰微微一怔。 意识到转机出现。 “海德博士的能力和忠诚都是毋庸置疑的，可惜他的大脑在实验事故中遭到重创，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去年黎明城分部遭到维安局的全面瓦解，不得不说，和他的精神状态有直接关系。” 蛇姬直言不讳，“最高首领认为，海德博士的健康状况已经不再适合担任分部指挥官，所以委派我来接管他的权限，用一年时间重建黎明城分部。 “至于海德博士，他应该回总部述职，接受长期治疗——无论对他本人还是组织，这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惜路上出了一些意外，维安局的猎犬咬得实在太紧，我和我的直属小队没办法同时抵达黎明城，我先行一步，孤身来到这里，却发现海德博士又在自作主张，搞什么‘旧日调查’！” 许焰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从一开始就觉得蛇姬和海德博士之间的关系微妙。 原来他们不止是上下级。 更是竞争对手。 “我刚刚联络上了直属小队，我的人将在八个小时后，也就是今天正午之前抵达。” 蛇姬继续道，“现在的问题是，海德博士彻底疯了，他想在三个小时内，修复旧日之门并完成充能，他就像是输光一切的赌徒，将最后翻盘的机会，押在232号回响之地上。” 许焰的心脏掉进冰窟。 他这才知道，现在是早上四点。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八个小时之内，来自黑梦组织总部，直属于蛇姬的精锐小队，将完全控制这座废弃矿场。 在那之前，不逃出去的话。 就永远别想逃出去了。 “海德博士已经失控，包括跟随他多年的手下，面对‘新纪元’的诱惑，也失去了对于组织以及我，应有的敬畏之心。” 蛇姬自嘲地冷笑几声，“没想到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一个刚刚加入组织的d级成员身上。” 许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为了组织和蛇姬大人，属下愿意付出生命！” “不用你付出生命。” 蛇姬淡淡道，“只需要你做一件很简单的小事——启动旧日之门消耗的大量灵能，全都由废弃矿场的能源中心来控制，只要破坏那里，就能拖延至少十二小时，拖到我的直属小队赶来，解决一切麻烦。 “到时候，我会晋升你为组织c级成员，留在我身边，帮我管理黎明城分部。 “在我的亲自培养之下，相信你的实力很快就能匹配你的忠诚。 “而当我完成黎明城分部的重建，回到总部之时，你可以留在黎明城分部，作为我的代言人，发挥更大作用。” 蛇姬画出铺天盖地的大饼。 许焰却迟疑了半天。 “至于海德博士那边，只要木已成舟的话，他又能怎么样？” 蛇姬感知到了他的犹豫，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放心，如果他要找你麻烦，我会保护你的。” 许焰飞快眨眼。 在心中破口大骂，这个女魔头真是毒如蛇蝎，撒谎都不眨眼。 幸亏自己在五百强大企业当过生命能源输送官，熟谙职场潜规则。 若是真的听了蛇姬的鬼话，破坏了能源中心，面对海德博士的狂怒，蛇姬看自己半眼都傻。 海德博士或许不敢和总部特派执行官火并。 把自己这么个d级成员剁碎了喂狗，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这似乎是自己唯一能够自由活动的机会…… “属下愿意永远追随蛇姬大人。” 许焰说，“只是，属下并不熟悉前往能源中心的道路。” “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蛇姬从战术背包里摸出一叠地图，“这是整座地下矿场的结构图，包括所有维修通道和通风管道，有至少三条路线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抵达能源中心的天花板上方。 “海德博士的人手不够，不可能全面监控每一个角落。 “待会儿我会找理由，和他缓和关系，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不容许焰拒绝。 蛇姬将地图重重塞进他的怀里。 “告诉我，掘墓人——” 蛇姬逼近，居高临下，仿佛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影子完全将许焰吞噬，“我没看错人，你能做到，对吗？” 第27章 再次赌命 许焰在两名守卫的监控下，昏头昏脑地走在七弯八绕的矿道里。 头顶是厚达103.45米的岩层。 亿万吨岩石阻隔在他和自由之间。 通往地面的七座升降平台以及紧急通道都被彻底堵死。 无论人类、老鼠还是求救信号都休想钻出去。 一条临时修复的矿石运输带，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 却被三重闸门锁死。 闸门的控制器掌握在海德博士手里。 海德博士被二十名黑梦精锐守护，所有人都被“新世界”刺激，变成悍不畏死的疯狗。 许焰忽然站定。 前方矿道分岔。 方向不同，却都通往蜿蜒曲折的黑暗。 向左，服从蛇姬的命令，破坏能源中心，然后被狂怒的海德博士干掉。 向右，服从蛇姬的命令，得到她的庇护，撑到她的人马赶来控制大局。 从此成为一名光荣的“蛇奴”，跟随蛇姬为非作歹，亡命天涯。 向上，向海德博士揭露蛇姬的图谋，然后呢？ 在明知蛇姬是钦差大臣，直属小队即将赶到的情况下，海德博士真有这个胆量，向蛇姬出手吗？ 他的手下，又都和他一条心，敢彻底背叛黑梦组织吗？ 最重要的是，海德博士和他的手下加起来也未必是蛇姬的对手。 这个女魔头可是黄金卡的持有者，专家级的御灵师，距离传说中的“御灵大师”，只有半步之遥！ 海德博士只是疯不是傻，在必输无疑的情况下，不会自寻死路的。 关键是时间。 许焰没时间，深谋远虑什么天衣无缝的计划了。 只能赌。 就像在万魂宗的山门之下，勇往直前，落子无悔，赌上性命和灵魂！ “你怎么了？” 两名守卫敏锐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他们一手按住武器，一手伸过来查探他的情况。 许焰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呕出鲜血。 “痛，我的头好痛！”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气若游丝地说，“我要立刻见到海德博士！” …… 废弃矿场最底层。 俨然变成了一座热火朝天的熔炉。 除了紧急维修旧日之门的机械师之外，所有人都在补充弹药，服用药剂，整理装备。 各种造型狰狞的重型武器，释放出凶兽般的杀气。 无论数量还是火力，明显比血刺小队提升了一个级数。 仿佛他们即将进行的既不是调查，也不是狩猎，而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海德博士满脸狐疑，看看半躺在地上痉挛的许焰，再看看旁边七窍流血的通灵人。 这是他手下最后一名通灵人。 刚刚试图催眠掘墓人，对他的大脑进行窥探。 结果，险些烧掉自己的脑袋。 “掘墓人的大脑非常混乱和……可怕。” 服用了三百单位镇定剂，在“幽魂水母”的安抚下，通灵人才勉强恢复平静。 他嘶哑着嗓音道，“我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汪洋！” 又喘息了半分钟，他凑到海德博士耳边。 “应该是服用过量燃烧药剂的后遗症，您有什么问题的话，尽快询问吧，他活不了太久了。” 博士点头，亲自将许焰搀扶起来。 “别担心，掘墓人，这只是从旧日回归的后遗症，很快就能恢复。” 他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刚才蛇姬大人叫你去，说了些什么？” “我，我不是掘墓人。” 许焰双手抱头，太阳穴上的青筋纠缠，急促跳动，“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嗯？” 海德博士的笑容凝固。 他打着手势，让手下继续给许焰注射大剂量镇定剂，又让“幽魂水母”安抚许焰躁动不安的灵魂。 许焰逐渐冷静下来。 眼神却变得愈发迷茫。 像是在支离破碎的梦魇中，迷失方向的孩童。 “蛇姬说，说我不是掘墓人，她说我被洗脑了，这里都是坏人……” 许焰喃喃自语，下一秒钟，又亢奋起来，“不对，我是掘墓人，我是黑梦组织的无畏勇士，我要阻止末日降临！” 凝固的笑容片片皲裂，海德博士的血色晶片都在惊讶和困惑中“咔咔”作响。 “你当然是掘墓人，是我麾下最优秀的战士。” 海德博士扶住许焰滚烫的脑袋，目光更加深邃，声音愈发温柔，“或许是你听错了，蛇姬究竟要你做什么？” “她……要我破坏能源中心。” “为什么？” “为了拖延时间，拖延到正午十二点，大队人马就会赶到，我们就能得救。” “有意思，哪来的大队人马？” “黎明城维安局。” 一片沉默。 上一秒钟还像是钢铁熔炉般火热的矿洞底层，因为许焰这六个字，变成了冰冷的停尸间。 所有悍匪都停下动作，投向许焰的眼神，充满了丧家之犬的惊惶和狗急跳墙的疯狂。 “她，她给了我一份地图……” 许焰眼皮都不眨，将蛇姬深深出卖。 海德博士死死盯着地图，半分钟后，笑了起来。 最初只是无声咧嘴。 很快变成了管道漏气般的“嘻嘻”声。 最后，他也像是许焰一样不可遏制地痉挛，发出了如释重负的狂笑。 笑到假发再次脱落，露出透明脑壳里面，高速运转的齿轮。 “原来如此，这就对了，这就完全合理了！” 海德博士的血色晶片底下，眼泪般的红色油液溢出，蜿蜒流淌到了撕裂的嘴角。 “为什么总部特派执行官会孤身一人来到黎明城？ “为什么她要莫名其妙，训练一个随时崩溃的菜鸟，足足七十二小时？ “为什么象征着组织无上荣耀的碎梦战刀，会被她随意授予一名d级成员？ “为什么她强烈反对我们再次开启旧日之门，反而要将‘钥匙’带到地面上去。 “答案只有一个。 “她根本不是真正的蛇姬大人，而是维安局的卧底！” 海德博士像是发现真相的神探。 停尸间重新变成了焚尸炉。 气氛比刚才灼热百倍。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 相比“冒犯实力远超自己的总部特派执行官，就算成功也有可能被最高首领视为叛徒，遭到整个黑梦组织追杀”。 倘若这女人竟然不是“蛇姬”，而是维安局的卧底，事情就简单多了。 众多通缉要犯全都摩拳擦掌，气焰嚣张。 “博士，我去干掉她！” 一名被伤疤吞噬了半张脸的悍匪狞笑道，“我和维安局还有好几笔账没算清呢！” “别急，胆敢冒充蛇姬大人，孤身潜入我们中间，我不记得黎明城维安局有这样出色的人才，看来是他们从别处请来的高手。” 海德博士冷笑道，“事关‘新世界’，我不希望出现任何闪失，让我们精心准备一场盛宴，来欢迎维安局的新朋友吧！” 第28章 我记住你了！ 早晨六点十四分五十八秒。 距离蛇姬的人马赶到，还剩下五小时四十五分零二秒。 旧日之门即将修复。 凝聚多个纪元的科技结晶，连旧日都足以轰爆的重型装备也准备完毕。 下一秒钟。 “轰！” 能源中心发生了小规模爆炸。 旧日之门周围正在闪烁的屏幕，同时陷入黑暗。 震荡的“天文观测仪”和“蒸汽机”，像被抽走了狂躁的生命力，变回一堆堆冰冷的死物。 六点十五分零九秒，蛇姬接到报告。 能源中心遭到人为破坏，海德博士怀疑组织内部出现了变节者，请蛇姬到破坏现场紧急处置。 被应急灯映照成红色海洋的能源中心，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许焰作为关键证人以及海德博士的幸运星，推着这名a级通缉要犯的轮椅，迎接“维安局卧底”的到来。 黑暗中，步步杀机的布置，如同弹簧紧绷到极限的致命陷阱，只等蛇姬的脚尖轻轻踩进来。 许焰拎到嗓子眼里的心脏，却迟迟没能回到胸腔。 万事俱备，却还差最后一步。 他必须阻断海德博士和蛇姬之间，哪怕最微小的沟通可能性。 “不能留给蛇姬任何辩解的余地，必须第一时间火并。” 许焰心道，“毕竟，我的弥天大谎，禁不起半点推敲。” 蛇姬来了。 黑暗中，腰肢款款扭动，如同饥饿的蟒蛇。 高跟鞋敲得地面“咯咯”作响，像是蟒蛇的獠牙碰撞。 还有两步，她就要踏入海德博士的伏击圈。 许焰周身每一束肌肉都在跃跃欲试。 时刻准备像疯狗一样冲出去，将局面激化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最后一步。 蛇姬忽然站定。 沉默。 死寂。 黑暗中，所有人的呼吸和心跳都被强行按下停止键。 蛇姬轻轻哼了一声，后退半步，将两只高跟鞋都甩到一边。 “哧啦！” 她将红色晚礼服的下摆，撕开到了大腿根上。 许焰心叫糟糕。 知道这个比蟒蛇更加危险的女人，嗅到了陷阱的味道。 没时间犹豫，绝不能让双方沟通！ 许焰咬紧牙关，正欲一鼓作气，手腕忽然被海德博士扣住。 骨骼在“咔咔”声中，爆出钻心刺痛。 “蛇姬大人，我们抓住了一名来自维安局的卧底！” 海德博士的守护灵，缭绕着白银灵焰的“发条魔蛛”，不知什么时候飘到许焰身后，六条刃肢抵住了他的要害。 许焰大惊失色。 这才意识到，这条疑心病极重的老狐狸，就算刚才笑得无比癫狂，都不曾完全相信自己。 “瞧瞧这个愚蠢的卧底，脸色变得多么惨白，您猜他刚才说什么？” 海德博士的笑意越来越浓烈，“他竟然说一切都是您指使的，您根本不是真正的蛇姬大人，而是他的上级，维安局的猎犬。 “我从未听过如此可笑的谎言，毕竟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蛇姬大人，拥有独一无二的黄金之灵【羽蛇眷属】。 “只要蛇姬大人激活您的守护灵，就能轻而易举地证明身份，让这个愚蠢的卧底，死个明白！” 黑暗中，蛇姬哑然失笑。 讥讽的眼神如刀刃般刮擦着许焰，片刻之后，又转移到了海德博士和周围剑拔弩张的黑梦成员身上。 她赤着双脚，好整以暇地走在布满矿渣的粗糙地面上。 走进一触即发的刀剑丛林，却像是走进铺满了手工地毯的行政酒廊。 “博士啊，亲爱的博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蛇姬的笑意浓烈，眼神却冰冷得能冻结心脏，“既然你们非要膜拜‘羽蛇眷属’的力量，那就让我从幽冥中将它唤醒。 “问题是，为了平复它的饥饿和愤怒，你们究竟愿意奉上什么样的祭品，又准备奉上多少？ “提醒一句，这个所谓的叛徒，区区青铜级的老鼠，可满足不了‘羽蛇眷属’的胃口……” 蛇姬走到了伏击圈的正中央。 镇定自如的态度，让所有黑梦成员都出现动摇。 “唰!” 她的指间，一张金光闪闪的封印卡，如同突兀出现在暗夜中的烈日，将所有人的脸色都映照得分外苍白。 黄金卡的压迫感，令冷血悍匪的灵魂都发出呻吟，这是丝毫都无法伪造的东西。 “她，她真是蛇姬！” 面对货真价实的总部特派执行官，回想起传闻中蛇姬的凶残暴虐，所有人都胆战心惊，乱了方寸。 投向许焰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怀疑、懊恼和愤怒。 蛇姬微笑着，继续走向海德博士。 仿佛一位行刑官走向她即将处决的目标。 黄金卡在指间轻盈跳动，流光溢彩的金色灵络从卡片深处喷涌而出，飞快向四周蔓延，化作直径超过三米，玄奥繁复的金色符阵。 包括许焰在内，所有人都能感知到金色符阵中蕴藏着势不可挡的力量，仿佛洪水猛兽，撕碎了黑梦成员最后的侥幸和贪婪。 他们悔恨交加，更害怕自己沦为“羽蛇眷属”的祭品，下意识后退半步，让原本天衣无缝的包围圈出现了多处破绽。 许焰却注意到，海德博士脸上流露出了非常奇怪的表情。 惊讶、恍惚，甚至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拦住她！” 海德博士突然松开许焰，重重向后转动轮椅，飞快退入黑暗，“她真不是蛇姬！” 几乎同时，黄金符阵轰然碎裂。 暗夜中的烈日骤然间明亮了好几倍，变成了一颗超大号的闪光弹。 金色利刃般的光焰，如同燃烧的箭雨，射向四面八方，让不少黑梦成员发出了刺瞎眼球的惨叫。 “蛇姬”暴喝一声，整个人都没入了光芒万丈的“烈日”之中。 许焰的视网膜剧烈烧灼。 刹那之间，周遭一切，都被无边无际的金色吞没。 下一瞬间，金色狂潮撕裂，“蛇姬”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此刻的她，金色面具、耳坠、缀满了精致发饰的假发以及紧紧包裹双腿的黑色丝袜统统被金色烈焰焚烧得一干二净。 出现在许焰面前的，是一头倔强的黑色短发、咬出鲜血的嘴唇以及喷射着无穷怒火的圆眼。 同样俏丽的五官。 却丝毫没有“蛇姬”应有的妖媚。 反而像是一头狂性大发的母狮子。 狠狠射向许焰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错综复杂的光芒。 既有深不见底的敌意，像是在说：“很好，我记住你了！” 也有排山倒海的惊讶，仿佛在问：“怎么可能，区区一个d级成员，竟然能看穿我的身份，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更有几分“此子断不可留”的忌惮，仿佛将许焰当成了和海德博士同样可怕，甚至更可怕的对手。 在她身后，一头仿佛由永恒闪耀的骄阳凝聚而成的金色怒狮，威风凛凛地冲破虚空，震慑黑暗。 突如其来的惊变，令许焰目瞪口呆。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 “大姐，你他妈谁啊！” 第29章 恶魔卡 “我是黎明城维安局，重装干员龙见欢，统统放下武器，你们他妈的被我包围了！” 伴随雷霆般的咆哮，假扮蛇姬的维安局女干员一跃而起，金焰缭绕的双腿不再像是黑色巨蟒，而像是熊熊燃烧的陨石，不偏不倚，直扑许焰。 看起来，她将许焰当成了打破自己全盘计划的法外狂徒，和海德博士同样可怕的敌人，必须第一时间解决。 “……” 许焰的视网膜再次遭受金色烈焰的烧灼，瞳孔收缩成了两枚疯狂震颤的针尖。 来不及思考，更没时间解释，只来得及凭借本能召唤出了“琳”。 “砰！” 龙见欢金焰缭绕的双腿轻而易举地撕碎了“琳”的阻挡，正中许焰仓促交叉在胸前的双臂，将他踹飞了十几米远，重重砸在能源管道上，“咚”一声，管壁都撞得深深凹陷下去。 许焰咽喉深处，一阵腥甜翻滚，半天接不上气。 双臂像是被拧干的毛巾，再挤不出哪怕半滴力气，无力感向躯干和双腿蔓延，连站都站不起来。 大脑却似沸腾般疯狂运转。 不对劲。 对方的攻击不是太强，而是……太弱了。 无论她究竟是“黑梦执行官蛇姬”还是“重装干员龙见欢”，终归是黄金卡的持有者。 按照许焰这几天对英灵纪元的了解，持有青铜卡的正式御灵师，持有白银卡的资深御灵师以及持有黄金卡的专家级御灵师，大致可以类比成修真界的炼气期、筑基期和结丹期。 当然，因为灵气枯竭的缘故，各个级别之间的战斗力差距，未必有修真界那么大。 又因为守护灵的奥妙无穷，根据契合度、同步率以及守护灵本身的潜能不同，倘若一名青铜卡的持有者疯狂激荡生命力，逼迫出守护灵的极限潜能，进入“融合模式”甚至“超融合模式”，而他的守护灵又是在历史上叱咤风云的英灵，未必不能和高一个级别的白银卡持有者周旋一二。 但不管怎么说，黄金打青铜，都应该像是结丹打炼气，和爷爷打孙子没啥区别。 正常情况下，这一记蹬踏就算要不了许焰的命，至少该把他的胸骨踢断，五脏六腑踢爆一半，顺便把“琳”踢得四分五裂，逃回封印卡的。 “她没理由手下留情。 “换言之，她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 “也对，倘若她是真正的专家级御灵师，能激活黄金之灵50%的潜能，根本不用假冒蛇姬这么麻烦，直接抡起双腿，一顿啪啪啪啪，就解决战斗了。 “那就是说，即便我再次倒戈，和她联手对付海德博士这帮凶徒，都没有丝毫胜算。”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脑中瞬间掠过，许焰咬破舌尖，故意喷出一口鲜血，装作伤势严重的样子。 却还手脚并用，朝海德博士的方向蛄蛹：“博士，快走，我来挡住她！” 海德博士没想到许焰竟会忠诚到这种程度，眼底爆出讶异的光芒。 众多黑梦成员也在许焰的嘶吼声中反应过来，纷纷从黑暗中一跃而出，拦在了许焰、海德博士和龙见欢之间。 维安局女干员失去了奇袭的机会，被众人逼回地面，大口喘息。 “【烈阳之狮】……” 被众多黑梦成员守护的海德博士，血色晶片烧得近乎透明，眼神却像是遇到了初恋般痴迷，“如果你能发挥这张黄金卡50%，不，只要40%的威力，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可惜，你最多只能发挥10%，我说对了吗？ “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实力，完美契约父亲的遗物，亲爱的龙干员。” 龙见欢的齿间迸出火星。 试图再次加速，擒拿海德博士。 博士周围的黑梦成员，却受到他的鼓舞，纷纷激荡生命磁场，提升守护灵的灵压。 各种奇形怪状的魑魅魍魉，扑向重装干员身后的金色怒狮。 不出博士的预料。 “烈阳之狮”轻而易举地将这些魑魅魍魉统统撕碎。 却始终停留在同步率不超过10%，最基础的“跟随模式”，完全不能化作龙见欢的铠甲和武器。 即便在跟随模式下，龙见欢和守护灵都很难心意相通。 大部分时候，都是各自为政，发挥不出黄金之灵的绝对优势。 这样的表现，或许能应付普通悍匪。 海德博士却利用手下们的拖延，成功将“发条魔蛛”的同步率，不断推高到了30%，40%甚至50%！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无形力场如同看不见的液压锤，将他身下的轮椅碾个粉碎。 双腿萎缩如同枯枝的海德博士，却再也不需要这东西。 他的下半身被机械蜘蛛完美包裹。 就像是一头半人半蜘蛛的怪物。 不，不止是机械蜘蛛。 低沉如呢喃的狞笑声中，海德博士高举右臂，掌心闪出一张漆黑如墨却闪耀着神秘辉光的卡片。 这张卡片像是一个小小的黑洞。 能源中心刚刚被龙见欢的黄金卡映照出几分光明，转瞬间就被神秘黑卡吸收殆尽。 “恶魔卡？” 维安局女干员倒吸一口冷气。 许焰也感应到了神秘黑卡中蕴藏的强大力量和无比鲜美的滋味。 即便人皇幡已经吃得消化不良，都在脑海中蠢蠢欲动。 可惜手脚还是酸软无力，胸口也被浪潮般的疼痛覆盖，就算想阻止海德博士都无计可施。 和一般的封印卡不同，神秘黑卡的边缘锋利如刃，被海德博士握在手中，立刻割开他的手指，喷出滚烫的鲜血。 鲜血瞬间被神秘黑卡吸干，卡面上浮现出了比黄金卡更加玄奥百倍的扭曲构纹，恍若拥有生命般狂舞。 海德博士仿佛感知不到手指割裂的疼痛，口中念念有词，吟唱着邪恶的咒语，鲜血淋漓的手掌不断发力，将神秘黑卡握得“吱吱”作响，手指根部的血肉彻底撕开，露出白惨惨的骨头。 终于，在五指都被切断之前，“砰”一声，神秘黑卡碎裂。 黑色碎片却没有四散飞溅，而是被博士的鲜血黏合，向四周展开，形成了微微凸起的弧面，就像是一副神秘莫测的面具。 海德博士脸上闪过一抹错综复杂的表情，既像是贪婪，又像是恐惧。 但他终究在龙见欢的惊呼声中，双手捧着鲜血黏合的黑色面具，凑到了自己脸上。 “啊！” 在博士不知痛苦还是兴奋的嘶吼和抽搐中，无数道黑色电弧从面具中喷涌而出，顺着他的指缝向全身蔓延。 海德博士的白大褂被黑色电弧撕碎，露出苍白和枯瘦的身躯。 黑色电弧缠绕住了他半人半蜘蛛的畸形躯壳，顺着毛孔和甲壳缝隙，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 一枚枚黑色符文仿佛烙印般出现，很快就密密麻麻，爬满了他的每一寸皮肤。 甚至蠕动着，在他额头挤出了一只深黑如墨的眼睛。 第30章 幽邃之主 许焰不明白黑色符文的含义。 却能敏锐感觉到，一股比机械蜘蛛更加邪恶也更加古老的力量，正在海德博士体内苏醒。 “你疯了，你竟然真的召唤出了【幽邃之主·撒纳托斯】！” 孤身潜入死亡营地的重装干员，眼底涌动出了绝望的光芒。 “幽邃之主”诞生于第一纪元，幻魔文明早期，是象征“无尽死亡”的恶魔。 传说中它掌管着冥河尽头的无底深渊，并用一只深黑如墨的独眼，时刻照耀着横渡冥河的亡灵。 它的独眼能够看出亡灵生前的一切罪行。 倘若是邪恶到连地狱都无法容纳的罪人，就会被它甩出巨大的勾刃，从冥河勾入深渊，陷入比地狱折磨更加可怕的永恒煎熬。 在第一纪元的很多古老信仰中，幽邃之主就是死神的代名词。 而在另一些信仰体系中，它是比死神更加可怕的存在。 当然，以海德博士的实力，不可能召唤出真正的幽邃之主。 但就算是碎片、投影、假托幽邃之名的伪神，甚至是伪神的投影和碎片，都不是海德博士和黎明城，能够承受的东西。 “海德博士，你已经毁掉了自己，我不会容许你，毁掉黎明城和这个世界！” 危急时刻，龙见欢和守护灵的步调终于一致。 “烈阳之狮”的怒焰变成熊熊燃烧的拳套，包裹在了她的右臂之上，化作螺旋缠绕的金色战纹。 龙见欢一拳轰出，战纹激荡，灵焰爆发，如同一柄金色长枪，荡开周围的魑魅魍魉，发出足以撕裂许焰耳膜的尖啸声，直刺海德博士的心脏。 海德博士的神情疯狂到了极点，反而流露出几分诡异的神圣气息。 他不闪不避，接驳在机械蜘蛛最前方的两条刃肢，受到邪恶力量的祝福，升级成了两柄电弧缭绕的黑色勾镰，恰到好处地化解了龙见欢的攻势。 “难道你忘了吗？” 海德博士微笑，声音仿佛从三四个方向同时传来，极度疯狂和极度冷静完美融合，充满了摄人心魂的魔力，“你手里这张黄金卡，每一道构纹都是我精心镌刻上去的，我比你更加熟悉它，熟悉它的每道灵能涟漪，也就熟悉‘烈阳之狮’的每个招式。” 话音未落，博士消失。 借助机械蜘蛛的刃肢乱舞，他在能源中心的六面墙壁上，以无比诡异的方式飞快爬行，完全摆脱了半身瘫痪的束缚。 他并不急于和龙见欢摊牌。 反而像是看出这位过分年轻的维安局女干员，根本没有足够的生命力和精神力，能长期维持一尊黄金之灵的战斗状态——即便维持10%都做不到。 其余黑梦成员也在海德博士的指挥下，不断游走，用热武器牵制，若非必要，绝不缠斗。 龙见欢就像困在蛛网中央的猎物。 蛛网不断收缩，她身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和“幽邃之主”的每次交锋，都会令“烈阳之狮”黯淡几分。 量变积累成质变，龙见欢的呼吸急促，汗液混合着血浆，从空中洒落到了地上。 当一连串的子弹，再次在龙见欢的面前爆出火星。 “烈阳之狮”就像被猛吹了一口气的蜡烛，剧烈摇晃起来。 海德博士眼底绽放出暴戾的凶芒，周身烙印般的黑色符文呼啸而出，一个接一个轰在龙见欢的身上。 维安局女干员被他从半空轰到地上。 读卡器砸了个粉碎。 黄金卡也落入了海德博士的手里，在他的指尖轻盈旋转。 黑气如丝如缕，争先恐后钻进黄金卡，侵入符阵，篡改契约，向黄金之灵发出了强制指令。 “烈阳之狮”发出悲愤欲绝的嘶吼，像是被无形的勾镰拖入冥河，无可奈何地消失在虚空之中。 龙见欢眼底的金色电芒烟消云散。 地底矿场再次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曾为黎明城维安局制造和强化了数百张封印卡，只有你父亲这张‘烈阳之狮’，倾注了全部心血，是我毕生最骄傲的杰作。” 海德博士摩挲着黄金卡上的构纹，陷入回忆，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和笑意，“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它。 “可惜你和父亲差得太远了，甚至都不能完美契约它。 “真想再次看到‘烈阳之狮’的力量，被释放到60%的‘融合模式’，甚至是70%的‘超融合’，究竟是何等精彩的画面。” 顿了一顿，海德博士将再无半点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忠心耿耿”的许焰。 许焰好不容易才从龙见欢的蹬踹中恢复过来，一边“嘶嘶”吸气，一边艰难起身，忍痛活动麻痹的手脚，抓紧一切机会恢复战斗力。 “掘墓人，做得好，这次你立下大功，等我们成功挖掘出232号回响之地的全部秘密，我会亲自向真正的蛇姬大人，详细汇报你的功劳。” 海德博士笑道，“现在，先将她捆起来吧！” 许焰点头。 上前抓住龙见欢的肩膀。 两人对视，目光纠缠，错综复杂。 “唰！” 一柄带着锯齿的匕首，擦着许焰的脸颊，钉在龙见欢颈动脉旁边的地上。 许焰的脸颊上，一道浅浅的血痕不断延长。 “杀了她！” 半张脸都被刀疤吞噬的悍匪，无比狰狞地嘶吼，“维安局干掉了我弟弟，杀了她，我现在就要吃掉她的心脏！” 许焰沉默。 像是只服从海德博士一个人的命令。 余光却在疯狂扫描四周环境，配合龙见欢刚才给他的地图和管道线路图，在脑海中飞快构造出晶莹剔透的立体战场。 以此为基础，不断策划和否定了一个又一个，杀出重围的计划。 刀疤脸的悍匪，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好！” 许焰单膝跪地，深吸一口气，盯着龙见欢的眼睛，慢慢拔出地上的匕首。 他将匕首反扣，锁定了刀疤脸悍匪的心窝，握得很紧。 “别这么心急，疤脸，复仇这杯美酒，越酝酿才越醇厚。” 海德博士阻止了许焰。 刃肢撬动龙见欢的下巴，欣赏对方血流满面却倔强无比的模样。 酷肖其父的五官，让博士陷入回忆。 “龙见欢的父亲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黎明城维安局的前任局长。” 海德博士唏嘘道，“我始终认为他是黎明城过去五十年间最伟大的守护者，如果像他这样的人再多几个，或许，黎明城就不会一路衰败，沦为罪恶天堂，我们都用不着加入黑梦组织，以我们的方式来拯救一切。 “再说，她还是一枚价值连城的筹码，万一我们从232号回响之地满载而归，却撞上维安局的猎犬，说不定她还能派上大用场。” 第31章 那就毁灭吧！ 这个理由，明显不足以打动疤脸。 打动疤脸的，是海德博士面前缓缓交错，擦出幽暗火星的两把巨型镰刀。 巨镰表面滚动的黑色烙印，无声诉说着他们的来历： 在第一纪元的古老传说中，专属于“幽邃之主”的恶魔武装，用冥河深处的黑石和亿万亡灵的痛苦，打造而成的“幽邃之刃”。 传说中，这两柄恶魔之刃，专门收割灵魂。 此刻的海德博士，再不是下半身瘫痪，枯瘦羸弱的疯狂科学家。 而是真正的恶魔。 淡漠的目光，宛若无形的魔爪，轻轻刮擦着所有人的喉咙。 “女士们，先生们，事情很清楚了，总部并不反对我们对232号回响之地，进行最彻底的探索。” 海德博士挥舞着幽邃之刃，“行动起来吧，让我们搞清楚未知纪元的真相，带着新世界的封印物回到总部——真正的蛇姬大人，正在那里准备香槟和美酒，欢迎我们呢！” 众多黑梦成员轰然应诺。 一个个恶形恶状，凶焰滔天，丑态毕露。 “海德博士，你不能这么做！” 龙见欢在他们的嘶吼和狂笑中，稍稍恢复清醒。 她像是被困在无法打破的铁笼子里，却依旧斗志昂扬的怒狮般咆哮，“你们根本没搞清楚232号回响之地的可怕，你们会和血刺小队一样全灭的！” “谢谢你的提醒，龙干员。” 海德博士风度翩翩地鞠了个躬，“你说的可能性，我已经考虑到了，所以我决定将旧日之门的开启程序，设定为‘定时自动开启’。 “当我们所有人一起进入旧日之门后，经过三个小时的极限充能，旧日之门将再次开启。 “到时候，如果我们成功封印了232号回响之地的旧日残魂，获得了无比古老的强大力量，那么，我们自然能回到现世，关闭装置。 “如果我们失败了，也不要紧，旧日之门将持续充能，功率不断提升，直到发生爆炸，‘门’再也关不上为止。” “你疯了！” 龙见欢的眼神简直要燃烧起来，“‘门’一旦爆炸，旧日和现世彻底融合到一起，来自未知文明的可怕存在会像洪水猛兽一样闯进我们的世界，方圆百里都会遭到波及，黎明城都有可能，被旧日彻底吞噬的！” “没错，这样一来，灵卡协会就根本不可能封锁消息，像他们一直在做的那样，隐瞒古老的奥秘，垄断所有旧日科技，阻碍文明发展了。” 海德博士满脸平静地说，“黎明城虽然毁灭，来自太古的秘藏，却将向全人类开放。 “不分贫穷还是富有，无论达官显宦的孩子还是平民百姓的孩子，所有人都能自由学习亿万年前的魔法、武道和科技，凭本事和旧日残魂签订契约，在同一起跑线上展开公平竞争。 “我们的文明将在旧日文明的引导之下，不断竞争，不断进化，不断变强。 “强到能扼住末日的咽喉，能让毁灭女神本尊，匍匐在我们脚下瑟瑟发抖。 “强到群星都为我们坠落，在我们脚下铺设一条通往星辰大海的金光大道。 “那将是多么美好的未来啊，亲爱的龙干员，难道你不想生活在这样的未来吗？” “小心玩火自焚！” 龙见欢咬牙道，“无数御灵师用了几千年时间，都没能彻底解开四大纪元的奥秘，黑梦组织却想在短短几十年内，完成几千年都没做到的事情？你们注定失败，你们无法阻止末日，你们就是末日！” “如有可能，我们也愿意和联盟合作，用下个千年的时间来慢慢探索，问题是没时间了，你知道的，真正的末日即将降临，我们的文明马上要迎来终极考验。” 海德博士摊开烙满了黑色符文的双手，笑容真诚而灿烂，“文明理应不断进化，一代更比一代强，如果身为万物之灵的我们，非但比不上亿万年前的祖先，甚至连祖先的馈赠都无法继承，那只能说明我们太过弱小和愚蠢，根本没资格统治这个世界。 “那就毁灭吧！ “让我们这个无比羸弱，无比耻辱，注定要毁灭的文明，被末日痛痛快快地毁灭吧！” …… 232号回响之地。 修真界，万魂宗。 一只金属打造的鹰隼在漂浮着猩红孢子的苍茫天地间自由翱翔。 翅膀之下，喷射出尖锐的气流，搅动着古墓般死寂的空气。 仔细看去，能看到机械鹰隼背后的透明盖板内，两个并排卡槽，分别插着一张封印卡。 左侧的封印卡流光溢彩，释放出强劲的灵能，在金属羽翼之外，又包裹了一层七彩光翼，让它飙出不可思议的速度。 右侧的封印卡，存储着来自第四纪元的机魂，赋予这只冰冷的机械鸟，比人类更加缜密的扫描、计算和综合分析能力，让它能和十几台同伴一起，组成ai阵列，不断勾勒着山川河流、亭台楼阁和未知生物。 机械鹰隼下方，吞噬了血刺小队的幻阵丛林前方一百五十米处，一座临时营地在半小时之内搭建完毕。 单兵壕沟，明暗交叉火力点，瞭望塔和指挥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最前方还部署了一片宽度超过五十米的弧形“雷区”。 浅浅埋在泥土中的，是上百枚六角形的爆炸物。 为了提升破坏力，和爆炸物粗暴接驳在一起的自制卡槽内，还插入了技能卡。 当英灵纪元的人们开始探索旧日残魂的奥秘，很快就发现，因为生前实力和所处环境等等缘故，残魂的完整程度有着天差地别。 最完整的旧日残魂，拥有生前的几乎所有记忆，具备自主意识或者“看上去像是自主意识”的逻辑思考回路，有丰富的技能组和稳定的磁场，只要定期充能，就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其“寿命”甚至比活人还长。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英灵纪元的第一尊守护灵，那位身穿星辰法师袍的高阶魔法师。 在他的第一位主人，昔日的落魄水手，死在四海之王的王座上之后，他仍旧以守护灵的形态，守护了水手家族整整五百年。 可惜，这种除了没有血肉之躯，几乎和生前一模一样的旧日残魂，数量太过稀少，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绝大多数残魂，都失去了绝大部分记忆和自我意识，逻辑思考能力也存在严重缺陷，像是漏洞百出的程序，需要主人用契约不断沟通、调校，或许有希望唤醒更多记忆、技能和个性——就像“琳”。 也有些残魂，失去了自主意识和生前的所有能力，只留下了支离破碎的记忆。 灵卡协会将此类残魂命名为“追忆”。 解析追忆，提取旧日技术，复刻旧日武装和旧日的各种关键器械，同样能为英灵文明的前进，提供强劲的推动力。 而残缺程度最严重的残魂，几乎不能称之为“魂”，仅仅是往昔生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的微不足道、随时湮灭的涟漪，既没有意识，也没有记忆，只有勉强能称之为本能，只能释放一两次的技能。 用构纹简单的廉价卡片将这些残魂涟漪封印起来，就变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技能卡。 雷区和壕沟后面，形态各异的杀戮兵器和超凡生物，都已经被主人召唤出来，悬浮在虚空中，静静等待着。 等待和不同时代，不同力量体系之下，物竞天择的佼佼者们，进行一场无规则也无限制的终极竞技。 第32章 跨越时空的较量 “初步侦察完成，232号回响之地，总面积大约为十七点五平方公里，整体呈椭圆形，东西略窄，最大高低落差为三百三十五米。” “无人机群在九点钟方向遭遇了‘边界’，坐落于山巅，被未知菌类生物群覆盖的主体建筑，位于‘边界’之外，只是触不可及的残影，需要找到更多‘钥匙’和‘门’，才有可能抵达。” “232号回响之地内，灵能反应最强烈的，就是前方这片疑似布满了幻象魔法的丛林，扫描到的极限灵压超过1500帕，预判为中阶白银之灵。 海德博士双手背负，远眺地平线上的山峦起伏，发出了心满意足的叹息。 “多么雄伟的世界，多么壮观的天地，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让我们开始吧！” 博士一声令下，黑梦成员有些吃力地推出来四部安装着滚动轮的大型装置。 乍一看去，就像是将三十六部高音喇叭，按照六乘六的布局，排列在一起。 如同一台台音波火箭炮。 “咻！” “咻咻咻！” 几名擅长远程攻击的黑梦精锐，向幻阵丛林投射了大量燃烧弹。 伴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幻阵丛林一阵颤栗。 大量飞禽走兽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球，嘶吼着从密林深处逃窜出来。 长眠于腐殖质中的菌尸也被烈焰唤醒，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叫。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四部“音波火箭炮”开始运转，释放出频率忽高忽低的音波，模拟人类的脑电波。 对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野鬼来说，结构复杂的精密机械体以及生物的大脑，是最能吸引他们的东西。 只要钻进精密机械或者新鲜的生物大脑里，就有可能获得全新的躯壳，抵御磁场干扰，避免魂飞魄散的结局。 “音波火箭炮”释放出去的模拟脑电波，相当于上百坨新鲜人脑，暴露在空气中，简直是一场饕餮盛宴。 数以百计的菌尸出现在黑梦成员的视野中。 他们不顾身上燃烧的烈焰，张牙舞爪，飞蛾扑火般扑向音波火箭炮，毫无悬念地踏入了雷区。 “唰！” 感知到入侵者进入了杀伤范围，插在爆炸物上的上百张技能卡同时闪耀出了刀光剑影。 仿佛沉睡万年的武士从支离破碎的梦魇中惊醒，将同样沉淀万年的杀意，瞬间释放殆尽。 一时间，雷区上方的空间撕裂，疯狂激荡的灵能将空气压缩成了削铁如泥的利刃，裹挟着残魂涟漪的光泽，幻化成了一柄柄巨型刀剑，一头头上古猛兽，一件件杀戮武装的姿态，将入侵者斩了个七零八落。 和技能卡配套的爆炸物，恰到好处地引爆。 烈焰裹挟着排山倒海的气浪，非但将数百头菌尸都炸了个粉身碎骨，就连幻阵丛林最前方的几十棵参天大树，都被连根拔起，崩飞到了半空，熊熊燃烧，天女散花。 噩梦般的画面，正常人看一眼都要呕吐，却激起了黑梦成员的凶性。 他们纷纷怪笑起来。 “歌莉实在太不谨慎了。” 有人如此点评血刺小队的覆灭，“这种成群结队的低阶残魂最好对付，只要吸引他们进入开阔地，来多少，灭多少！” 许焰如同木偶般站在队列最后。 这句话让他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之意。 “掘墓人——” 趁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络绎不绝，身边的龙见欢奋力挣扎，试图往他身上蹭。 许焰后退半步，皱眉盯着维安局干员，满脸“别挨老子”的神情。 “听我说，掘墓人，你被洗脑了，所做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所以我绝不会怪你。” 龙见欢咬着嘴唇，憋出蚊子般的声音，“但我们真的不能放任海德博士胡作非为下去。 “海德博士召唤出来的第二尊守护灵，名叫‘幽邃之主’，是第一纪元的恶魔大君。 “凭海德博士的实力，他根本不可能和‘幽邃之主’签订平等契约，恶魔的意志，随时都会冲垮博士漏洞百出的封印，彻底掌控他的身体。 “现在，被恶魔蛊惑的海德博士，正要和232号回响之地的主宰者一较高下，无论他们谁胜谁负，最终离开这里的，注定是一头无比可怕的怪物，会毁灭黎明城甚至整个联盟的。 “我们不能让惨剧发生，而你是唯一可以阻止这一切的人！” 许焰若有所思，轻轻点头。 随后上前，抽出碎梦战刀，在龙见欢身上戳了两下。 龙见欢除了被手指粗细的钢丝绳五花大绑，身上还包裹着一层黏糊糊，颤巍巍，近乎果冻般的半透明物质。 【水晶黏菌】 来自第三纪元的超凡生物。 数量众多，生命力顽强，历史比蟑螂更加古老，和第一纪元的“史莱姆”都有亲缘关系。 虽然毫无智慧和自由意志可言，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经过漫长岁月的大浪淘沙，机缘巧合之下，还是有部分“水晶黏菌”留下残魂。 大多数“水晶黏菌”都是黑铁级别的民用灵体。 利用自身黏性，充当清洁球，清理角落、夹缝、管道深处的污垢。 毫无战斗力和荣誉感可言。 而这坨“水晶黏菌”经过了海德博士的亲手调制，用特殊的封印卡滋养多年，提升到了青铜级，黏性、柔韧性、可塑性以及抗击打能力都大幅提升，还拥有了最初级的理解能力和一个名叫“密不可分”的技能，能在一定时间内，将黏性提升三倍到五倍，死皮赖脸地黏在任何物体上面。 虽然看上去和听上去都很猥琐。 但用来束缚那些桀骜不驯，如同母狮子般的存在，的确非常合适。 博士忙着捕捉新世界的未知残魂。 又怕那些和维安局有着深仇大恨的悍匪凶徒一不小心，把龙见欢弄死。 许焰的一系列表现都证明了他的绝对忠诚。 正好废物利用，把龙见欢交给许焰看管。 反正“水晶黏菌”的等级和智商都不高，几乎没有个性，不存在无法驾驭的问题。 接收到了临时主人用刀尖发出的指令，“水晶黏菌”奋力蠕动，爬到了龙见欢的脑袋上，将她的五官堵了个结结实实。 女干员顿时面红耳赤。 双眼却瞪得比太阳还圆，灼热的目光恨不得把许焰撕碎。 许焰想了想，叉开两指，在“水晶黏菌”身上戳了两个窟窿，捅开龙见欢的鼻孔。 龙见欢艰难呼吸，胸膛急促起伏。 “不是现在。” 就在她陷入绝望之际，许焰忽然用唇语说了四个字。 龙见欢瞪大眼睛，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 许焰转过头去，继续观察战局。 他等的人来了。 第33章 怪物的对决 幻阵丛林深处，传来惊人的杀意。 燃烧的大树倒伏，惊慌失措的野兽纷纷瘫软在地，天空中狂舞的鸟群也因恐惧而僵硬，“噼噼啪啪”地坠落。 万魂宗金丹长老古尘子，真传弟子贺庆之。 传说中的筑基修士，漂浮在燃烧丛林的上方。 无边杀意泛滥，如同惊涛骇浪席卷。 许焰不知道大师兄是否还残留着人类的灵智。 但就算是野兽，见到领地被入侵者如此践踏，都要彻底疯狂。 “咔嚓！” 丛林边缘正在燃烧的大树，足有合抱粗细，被大师兄用触须般的藤蔓轻轻一卷，就如杂草般连根拔起，朝雷区和壕沟甩了过来。 大树化作滚木，瞬间触发了剩余的技能卡和爆炸物。 冲击波卷起几十米高的泥土和石块，扰乱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等黑梦成员们手忙脚乱地重新清理出射界，大师兄形如鬼魅，瞬间吞噬上百米距离，出现在了他们的头顶。 两根带着枝桠和根系的参天大树，被他用藤蔓缠绕，如同两柄燃烧的巨斧般狂舞。 烈焰所及之处，空气都被抽干。 黑梦成员和他们的守护灵，都在大师兄的杀意面前瑟瑟发抖，抱头鼠窜。 唯有海德博士发出扭曲至极的狂笑，身后浮现出一团模模糊糊，仿佛霉斑的黑影。 周身烙印逐一闪耀，一路延伸到两柄“幽邃之刃”的锋刃之上。 半人半机械蜘蛛的怪物，再次得到“幽邃之主”的祝福或者诅咒，杀意毫不逊色于主场作战的筑基修士。 许焰瞪大眼睛。 不放过哪怕半秒钟精彩绝伦的激战场面。 诚如龙见欢所言。 这是两头怪物的决战。 胜利者将吞噬失败者，晋升成真正的绝世魔君。 现在的许焰，和这两头怪物的差距极大。 他更不能放过眼前的每一帧画面，无比贪婪地汲取着养分。 可惜，高手对决，胜负就在刹那之间。 大师兄固然刚猛无俦。 狂舞的巨树毕竟不是真正的武器。 很快被海德博士的“幽邃之刃”撕了个粉碎。 然而，大师兄体内生长出来的藤蔓，却在巨树粉碎，木屑和火星飞溅的刹那，如梭镖般刺出，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穿透刃肢乱舞的防御，正中海德博士的腹部。 貌似光滑的藤蔓上，生长着大量倒伏的倒刺。 触碰到人体的刹那，立刻弹跳起来，撕下了一大块鲜血淋漓的皮肉。 海德博士的攻势戛然而止。 闷哼一声，半人半蜘蛛的怪物，捧着血流如注的腹部，逃回一片狼藉的临时营地。 大师兄穷追不舍。 不知不觉，落入四部“超声波火箭炮”的中央。 “就是现在！” 海德博士忽然止步，在怪笑声中，发出稳操胜券的号令。 四部“超音波火箭炮”同时发出撕裂云霄的尖啸。 仿佛上百坨并不存在的人脑，释放出最强烈的精神电流，干扰侵入脑波阵列的孤魂野鬼。 大师兄如遭雷击。 菌毯覆盖的躯体冒出缕缕黑烟，夹杂着道道幽影，像是被无形力场束缚般寸步难行。 海德博士的“幽邃之刃”却在瞬间变得漆黑无比。 “唰！” 两柄巨镰交错，斩出一个巨大的黑十字，仿佛撕裂空间的黑色裂隙，干脆利落地将大师兄劈成四块。 大师兄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花花绿绿的汁液和内容物抛洒了一地。 “切割封印！” 海德博士高喊。 四名体型健硕的黑梦成员，颇为吃力地推出来四门比重机枪更加庞大的重型捕灵仪。 和血刺小队使用的便携式捕灵仪不同，这种必须部署在移动轨道上的半固定式捕灵仪，功率更强，扫描范围更大，捕捉成功率也更高。 吸取了血刺小队的教训，海德博士不打算将未知纪元的古老亡灵，封印到一张灵卡内。 而是利用“幽邃之刃”针对灵体的切割能力，将目标分割成四份，分别封印在四张高品阶的白银灵卡之内。 这么做，虽然会降低卡片的价值和威力。 却更加安全，稳定。 四座闪耀着白银光辉的符阵从虚空中诞生。 如同四张燃烧着白银之火的弥天大网，将四分五裂的大师兄分别捕捉，拖回虚空之中。 “滴！” “滴滴滴！” 四台重型捕灵仪，同时响起了清脆悦耳的提示音，点亮了代表“封印完成”的绿色指示灯。 临时营地内外一片欢呼。 海德博士逐渐爬满黑色霉斑的脸上，挤出了大功告成的癫狂笑意。 龙见欢眼底充斥着绝望。 只有许焰的表情一如既往，忠诚、木然、呆板。 貌似僵硬的皮肤下面，他的心脏却在战意刺激之下，无比强劲地跳动。 向周身每一条血管、神经和肌肉纤维之内，疯狂输送着爆炸般的力量。 为了激起海德博士等人的贪婪。 他几乎说出了全部“事实”。 只忘了提一件事。 修真者，是有法宝的。 “等等，封印速度太快了！” 海德博士忽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四张新鲜出炉的白银卡从重型捕灵仪中跳了出来，表面的流光溢彩只持续了半秒钟，就恢复了死气沉沉的模样。 “灵压太低了！” “我这边也是，根本没封印到对方的本体！” “我们只封印了四道残影！” 四名黑梦成员同时喊叫。 “小心脚下！” 海德博士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地面上，大师兄四分五裂之时，飞溅出来的猩红汁液。 不知什么时候，这些猩红汁液，已经流淌到了四名黑梦成员的脚下。 海德博士话音未落，猩红汁液便像是拥有生命般卷起，朝四人胸腹之间刺去。 四人惊呼，手忙脚乱地躲开了致命穿刺。 固定在轨道上的重型捕灵仪，却被猩红汁液卷走，“噼噼啪啪”拆成了零件。 四门“超音波火箭炮”也被远远掀飞，砸了个七零八落。 伴随刺耳的笑声，猩红汁液重新汇聚成一滩无比浓烈的血色菌毯。 菌毯化作菌簇，菌簇凝成菌团。 菌团中央高高隆起，再度塑造成了大师兄的模样。 这一次，大师兄不再是畸形膨胀的“花蕾”。 而是尽情绽放成了噩梦尽头的模样。 第34章 入魔太深 “嗤嗤嗤嗤！” 菌团的上半部分，宛若蟹爪菊般分裂，从狂舞的“花蕊”之间，喷射出了一团黑气缭绕的血色氤氲。 血色氤氲掩护着一柄煞气冲天的飞剑，激荡出黑红交错的剑芒，缭绕着张牙舞爪的冤魂，朝众人电射而至。 黑梦成员大惊失色。 即便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不少人参与过好几次旧日调查，和不同年代、不同力量体系调制出来的怪物都交过手。 却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旧日武装。 来不及思考，他们纷纷磕下燃烧胶囊，将生命力激荡到极限，身后的守护灵喷涌出了闪耀的灵焰。 熊熊燃烧的灵焰，凝聚成坚不可摧的铠甲，将他们的血肉之躯包裹在里面。 无论缭绕在飞剑周围的冤魂，嘶吼得多么凄厉，最多将守护灵撕开一道裂口，在他们身上刮擦出些许皮外伤。 “幸好，只是看起来诡异，杀伤力并没有那么强。” 黑梦成员稍稍松了一口气。 许焰的瞳孔却收缩到了极限。 别人或许没有发现，但在万魂宗当了十年赶尸人的他却敏锐察觉到，血色飞剑每次擦破一名黑梦成员的皮肤，都会有一缕冤魂钻进血肉深处。 冤魂十分弱小，不太可能对杀人如麻的通缉要犯，造成太多肉身或者精神上的困扰。 但是…… “大师兄究竟想干什么，他又是从哪里搞来了这么多弱小的冤魂，简直像是从凡人身上抽取出来的一样！” 许焰眉头锁死。 眼前的贺庆之，和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古道热肠，将进入人皇幡的宝贵机会拱手让人的翩翩君子，实在大相径庭。 记忆中的大师兄，绝不会拿凡人的魂魄来祭炼飞剑的。 “叮铃，叮铃，叮铃！” 诡异的铃声响起。 从大师兄尽情绽放的“花蕊”深处，钻出几条青紫色的触须，上面密密麻麻挂满了一串串的控魂铃。 触须轻舞，控魂铃碰撞出细碎的铃声，宛若成百上千的无头小鬼，在黑暗中发出悉悉索索的怪笑，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我的手！” 一名黑梦成员突然尖叫。 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柄锯齿战刀，原本正在守护灵的武装下，喷射出狂暴的灵焰。 大师兄的控魂铃声，却像是无形的扯线，控制住了他的右臂，将战刀狠狠挥向自己的左臂。 “咔嚓”一声，这名黑梦成员竟然将自己的左臂，干脆利落地砍了下来。 速度实在太快，伤口又被灵焰烧灼，一时间没有喷出鲜血，这名黑梦成员看看地上仍在抽搐的手掌，又看看光秃秃的手肘，足足三秒钟后，脸上的恐惧才淹没了迷茫。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下一秒钟，同样诡异的场景，如同瘟疫般扩散。 周围的四五名黑梦成员，都有部分肢体受到控魂铃的牵引，变得不受控制，开始攻击自己的主人。 可以看到，这些失控的肢体上，一条条黑红交错的伤口，如同致命病毒的感染般不断扩大，化作一道道畸形扭曲、不断蠕动的符箓。 那正是刚才，血色飞剑刮擦，冤魂钻进去的地方。 黑梦成员的人数优势荡然无存。 密不透风的包围圈，顷刻间土崩瓦解。 就连海德博士都有一条刃肢不受控制。 在越来越密集的控魂铃声中，抽搐着刺向自己的心脏。 “幽邃之刃”化作黑芒，刃肢落地，仍旧一跳一跳。 像是被潜藏在里面的冤魂，赋予了诡秘的生命力。 这一幕让海德博士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赶尸术……” 许焰咂舌。 全场所有人，唯独他看穿了大师兄的把戏。 先将普通人的魂魄活生生抽取出来，以秘法炼制之后，封入飞剑之中。 临阵对敌之时，祭出飞剑，不求伤敌，只求在敌人身上撕裂极细微的伤口，让一缕冤魂钻进其中。 因为冤魂都来自普通人，力量十分弱小，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绝大部分敌人都不会察觉到。 察觉到了也未必会立刻大费周章来驱逐。 殊不知，经过秘法炼制的冤魂，会将目标的部分肢体，当成自己的尸骸，在此安营扎寨，鸠占鹊巢。 然后，大师兄就能运转《赶尸术》，像是操纵尸骸一样，操纵敌人的肢体。 高手交锋，生死只在瞬间。 大师兄甚至不用让敌人的肢体临阵倒戈。 只要能暂时瘫痪敌人的一条手臂或者小腿，甚至瘫痪一根手指头或者脚趾头。 就足以决出胜负、生死了！ “真是精妙绝伦的术法。 “可是…… “这种邪术，实在太侮辱《赶尸术》，侮辱万魂宗的宗旨了！” 许焰想起刚刚学习《赶尸术》时，老疤告诉他的话。 在修真界，魂归故里，入土为安，是绝大多数普通人，走到生命尽头时最大的执念。 修真者高高在上。 操纵着名为帝王将相的棋子，以天地为棋盘，进行着永无止境的游戏。 普通人只是棋子的棋子。 修真者的一个念头，化作君王的一道旨意。 君王的一道旨意，化作将帅的战旗招展，大军出征，铁蹄轰鸣。 千千万万普通人就要修桥开路，跋山涉水，在万里之外的黄沙、冰河、红土、黑水之间，化作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骸。 将他们还未腐烂或者已经腐烂到只剩骨头架子的尸骸，细细缝合、拼凑起来，精心装裱成栩栩如生的样子。 如有可能，最好能找到他们的一缕残魂，封入尸骸之中。 再用《赶尸术》带回老家，给妻儿老小一个交待。 让他们能像是落叶般，飘落在自幼生长，最熟悉也最温暖的土地上，成为故土的一部分。 这才是祖师爷创造《赶尸术》的意义。 “大师兄，你入魔了。” 许焰长叹一声。 因为万魂宗的功德太大，门人的修行速度比寻常宗派要快得多。 又经常在尸山血海中，和尸骸打交道。 难免被不明真相者误解，甚至污蔑万魂宗是魔门，门下都是魔修。 正因为如此，身为万魂宗的一员，更应该洁身自好，防微杜渐，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吾日三省吾身，不断自我修炼，自我塑造，自我夯实，才能无愧于“万魂宗门人”这个光荣的称号。 看着大师兄这副执迷不悟，入魔太深的样子，许焰的掌心再次痒痒起来。 他知道，人皇幡，又饿了。 第35章 漏网之鱼 “看看你们的伤口，是否正在飞快腐烂中？” 海德博士未必知晓《赶尸术》的博大精深。 但他深知病毒感染的可怕。 “马上挖掉腐烂伤口周围的血肉，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海德博士声色俱厉。 立刻有人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剜掉伤口周围的大块血肉。 腐烂发黑的血肉落地，仍在控魂铃的牵引下一跳一跳，却被他们镶嵌着钢板的战靴狠狠踩爆。 也有些人持握着武器的手臂受到控制，无法壮士断腕。 海德博士的“幽邃之刃”立刻激荡出几十道凄厉的黑芒，化作几十把手术刀，帮助手下进行截肢手术，摆脱冤魂的纠缠。 “小心那把怪剑，不要被它刮擦到一丝一毫！” 海德博士再次提醒。 尽管大部分黑梦成员都脸色煞白，不住抽搐。 但在止血凝胶、止痛药剂和燃烧胶囊的帮助下，他们终究稳住局面，仍旧占据人数上的优势。 然而，金丹长老的真传弟子，在自家山门之下，又岂会只有《赶尸术》这一门神通？ “快看，地面上！” 黑梦成员刚刚从《赶尸术》的阴影中挣扎出来，便有人捂着伤口，发出惊骇欲绝的喊叫。 就在他们壮士断腕的时候，地面上钻出了一片片柔弱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嫩芽化作新苗，新苗化作灌木，灌木化作参天大树，参天大树变成了遮天蔽日、幽暗深邃的丛林。 无边无垠的血色丛林，宛若来自太古的凶兽，将他们彻底吞噬，封印在肠胃里！ 大师兄消失不见。 仿佛和黑黢黢的丛林融为一体。 人数和火力的优势，被泛滥成灾的丛林消弭于无形。 他们落入和“血刺”歌莉一样的绝境深处。 饶是悍不畏死的黑梦成员，心灵防线都被撞出了致命的裂缝。 “是幻象？” 有人醒悟，“仍旧是幻象魔法！” 不等他们找到破除幻阵之法。 血色飞剑再次出现。 这次，冤魂缭绕的锋刃，尖啸着扑向了营地后方。 部署在那里的几名黑梦成员，是刚才一轮冤魂侵袭的漏网之鱼。 却也见证了同伴自断手脚，仍旧在劫难逃的惨剧。 除了许焰之外，所有人都心胆俱裂，手忙脚乱。 许焰前方不远处，正是那名和龙见欢有着深仇大恨的疤脸悍匪。 此刻的他，和一个小时前的悍不畏死，简直判若两人。 眼见冤魂袭来，他竟然尖叫一声，后退两步，下意识就要揪住许焰的脖子，将新人甩出去充当肉盾。 冷不防“噗”一声，腹部透入一股钻心凉意。 这名资深悍匪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钻进肚子的碎梦战刀。 想要挣扎，却被许焰攥住刀柄轻盈旋转，转走了他的全部力气。 “砰！” 许焰抽刀，一脚将疤脸悍匪踢向血色飞剑。 自己则借助反弹之力，扛起惊讶万分的女干员，驾轻就熟，兔起鹘落，朝丛林深处逃窜。 海德博士余光瞥见这一幕，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 距离太远，来不及挥出“幽邃之刃”。 他的掌心出现一个小巧玲珑的遥控器，在狞笑声中狠狠按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既没有颈椎炸裂，也没有头颅飞天，更没有鲜血如烟花般喷涌的惨烈场景。 在海德博士难以置信的眼神中，许焰活蹦乱跳，扛着龙见欢，跑得比兔子还快。 大师兄也注意到了这条漏网之鱼。 血色飞剑洞穿疤脸悍匪的胸膛。 剑身缭绕的成百上千道冤魂，化作数百根头发丝粗细的黑色灵络，缠绕住了疤脸悍匪的四肢。 疤脸悍匪脸上仍旧凝固着说不出的惊骇和茫然。 就在细密的铃声中，变成了身不由己的活尸，饿虎扑食般扑向许焰。 许焰咧嘴一笑。 脸颊深陷，鼻翼耸动，喉咙深处传来一声怪腔怪调的尖啸，撞碎了大师兄的铃声。 疤脸悍匪像是撞上了空气墙，“啪嗒”一声栽倒在灌木丛和腐殖质之间，关节“噼啪”爆响，手脚极不协调地抽搐起来。 “赶尸术？我也会！” 论修为，许焰比不上大师兄的一根腿毛。 但“驱赶尸骸”这种肮脏粗重的活计，原本就是赶尸人的日常。 大师兄出身修真世家，身娇肉贵，事务繁忙。 他一年驱赶的尸骸，都未必有许焰一天驱赶的多。 许焰不敢和大师兄抢夺这具傀儡的控制权。 他只不过是拼尽全力，打了大师兄一个措手不及，让疤脸悍匪瘫痪了半秒钟。 半秒钟，足够他扛着龙见欢，消失在丛林深处。 身后响起大师兄惊怒交加的吼叫。 以及比大师兄更加暴戾的，来自海德博士和幽邃之主的二重唱。 两头怪物都无暇顾及许焰这个无名小卒。 他们再次狠狠碰撞。 血色丛林化作杀戮战场。 黑梦成员纷纷发出惨叫。 惨叫声却在筋断骨折的爆裂声中戛然而止。 许焰充耳不闻。 哪怕身后天崩地裂，他都只顾夺路狂奔。 直到踩着丛林幻阵中的秘径，一路屁滚尿流地逃回谷底，存储着战利品的洞窟之内。 他才松开龙见欢，自己跌坐在地，大口喘息，战斗服都被冷汗湿透。 没时间休息了。 两头怪物的对决，不会持续太久，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都大难临头。 许焰抽出碎梦战刀，在“水晶黏菌”面前比划了一下。 这玩意儿被海德博士豢养多年，显得极通人性。 不提雪亮的刀锋，光是人皇幡无意泄漏的淡淡威压，就让它心惊肉跳。 “水晶黏菌”飞快从龙见欢身上流淌下来。 变成圆乎乎、肉滚滚、颤巍巍、亮晶晶的一坨果冻，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它甚至还竭力从体内凝聚出两条又短又蠢的触手，像是小狗摇晃尾巴一样，摆出一副天真烂漫、人畜无害、忠不可言的样子。 “呃……” 许焰自己就是“忠不可言”的高手。 “水晶黏菌”这副猥琐至极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多戳它几刀。 暂时没这个闲工夫。 许焰用碎梦战刀拧断龙见欢身上的钢丝绳，不等女干员回过神来，就连珠炮般呵斥：“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们黎明城维安局的家伙究竟跑到这里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总局为了这次行动究竟部署了多久，付出了多大代价，消耗了多少资源，又冒了多大的风险！” 第36章 总局，九处！ “……” 龙见欢目瞪口呆。 “如果我们有机会活着出去，我绝不会放过你！” 许焰的眼神像是两只无形的大手，试图掐住龙见欢的脖子使劲摇晃，他咬牙切齿地威胁，“你就等着调到交通管理处，满大街贴罚单去吧！” “不是，我，你？” 龙见欢飞快眨巴着眼睛，脑中一万个念头闪过。 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伪装出既天真又心虚，甚至不敢和许焰对视的样子，“你，您是……” “总局，九处！” 许焰咬牙切齿，语气森然。 “九处？” 龙见欢愣了一下，“九处不是——” “不是那个九处！” 许焰咆哮，“连真正的九处都不知道，所以你究竟有什么资格，搅和这次行动？你知不知道自己的鲁莽，很可能毁掉整座黎明城，甚至是整个英灵联盟！” 龙见欢咬住舌尖，用剧痛让自己的脸色煞白。 她好似不可遏制地深深颤栗起来。 “我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无论怎么惩罚都无所谓，哪怕真让我管理交通，我都心甘情愿。” 女干员急道，“但我们必须阻止那两头怪物，不能让他们逃出回响之地！” “哪有这么容易！” 许焰冷笑，顿了一顿，又道，“希望不是没有，但接下来你必须完全服从我的命令，绝不能再自作主张，明白吗？” “明白！” 许焰的气场让龙见欢想到了从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兵。 她用敬礼掩饰自己的思考，“黎明城维安局重装干员龙见欢向您报道，您是……” “掘墓人。” 许焰冷冷道，“暂时就叫这个名字好了，想知道我的真正代号，请你们局长向上头打几十份报告！” 龙见欢缩了缩脖子。 和最初那个神秘莫测，盛气凌人的“蛇姬”，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龙干员，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说‘今天就会抵达’的大队人马，真的存在吗？” 许焰目光炯炯，不放过龙见欢脸上，每一缕微表情。 “应，应该有。” 龙见欢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应该’有？” 许焰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我可以解释。” 龙见欢像是赌咒发誓，连珠炮般道，“我因为在黑岩市实习期间，破获了‘午夜人狼案’，又顺藤摸瓜，捣毁了一处‘红月教派’的巢穴，得到总局嘉奖，在总局完成了半年的特训课程，刚刚调回黎明城维安局。 “虽然此前从未在黎明城任职，但这里是我的家乡，我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和每一座矿场。 “赴任途中，我遇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某座危险品填埋场内，一批需要深埋处置的放射物神秘失踪，这种放射物没有太多价值，但我正好知道，他们是开启‘旧日之门’的替代素材之一。 “在公开市场上，可以用更加低廉的价格，购买到合法的旧日素材，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除了不法之徒准备偷偷打开未经注册的旧日之门，我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原本只想在赴任途中随手破一个小案子，谁知却被我发现了‘半脑博士’科林·海德！ “我父亲生前是黎明城维安局的局长，海德博士没疯之前，曾是维安局的特聘制卡师和灵魂学顾问，他们关系很好，海德博士经常来我家，也曾指导过我，所以我非常熟悉他的性格，知道什么样的身份和言谈举止，最能博取他的信任。 “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联络上级，只能随机应变，伪装成了黑梦组织的总部特派执行官，‘蛇姬大人’。 “我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海德博士和他的手下，过去半年一直处于高压打击，如同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我赌他们和总部之间的联络并不畅通，很可能十天半个月甚至连续几个月都得不到来自总部的命令。 “而我手里，又带着包括‘碎梦战刀’在内，黑岩市移交给黎明城的证物，正好用来博取海德博士的信任。 “至于伪装成蛇姬的原因，一方面我和她的身高、年龄都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总局得到情报，蛇姬近期的确在联盟东南一带活动，整合这里被维安局连番打击，濒临崩溃的黑梦残党。 “原以为只要接近海德博士，很快就能找到机会，向黎明城传送我的坐标，将这帮混蛋一网打尽。 “岂料计划赶不上变化，海德博士的确没想到有人敢假冒蛇姬，但他也没给我停留在地面上通风报信的机会，而是带着我一起深入这座废弃矿场。 “厚达百米的岩层，阻隔了一切信号，海德博士又格外强调通讯静默，我为了不引起怀疑，只能‘以身作则’，第一个交出所有通讯工具。 “不过，您放心，深入地底之前，我留下了暗记，算算时间，等同僚们发现我没有按时赴任，找到暗记，展开排查，无论如何也就快排查到这里了，所以……” 龙见欢的声音越说越小。 仿佛自己也意识到，整个行动究竟有多么离谱。 许焰目瞪口呆。 半秒钟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后，他发出锅炉烧开般尖锐的嘶鸣： “有没有搞错！你们黎明城维安局就是这么办事的？无组织，无纪律，无计划，无保障，简直什么都没有！” “你以为你是谁？孤胆英雄？金牌卧底？单枪匹马，闯入龙潭虎穴，将各路牛鬼蛇神都耍得团团乱转的大聪明？ “你究竟明不明白，这他妈不是你一个人追求惊险刺激的游戏？ “这是战争，这是维安局和黑梦组织的战争，这是现实世界和幽邃历史的战争，这是正义和邪恶，生存和死亡的战争！ “龙干员，或许你在黑岩市干得很不错，或许你在总部特训期间，也曾获得无数嘉奖，或许这些荣耀让你膨胀，认为可以在黎明城复刻黑岩市的‘丰功伟绩’。 “但是，在我眼里，你根本配不上‘维安局干员’这个神圣的名字，你连去交通处，满大街贴罚单的资格都没有！” 许焰的唾沫星子像是钢钉，刺得龙见欢满脸惨白，眼眸最深处都失去了光彩。 “我，我知道自己违反了一切可以违反的条例，您可以狠狠批评我，鄙视我，惩罚我，但是——” 女干员双眼失神，锋利的犬齿却深深嵌入嘴唇，维持着无比倔强的神情，“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就算是死，我都要阻止海德博士和来自未知文明的怪物！” 第37章 冻猪肉 许焰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怒火稍稍消散几分。 “我从不和同僚合作。”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你是第一个。” “所以，您真的有办法？”龙见欢眼底荡漾出了微妙的希望。 “关键在你。” 许焰抛出了自己从上次调查，就开始酝酿的计划，“丛林深处有一个机关，可以将‘幻阵’变成‘杀阵’，我不确定这个机关能否正常运转，但就算可以激活，都需要有人将怪物——无论是海德博士，还是那头旧日魔物吸引过来。” “我去。” 龙见欢毫不犹豫，“您去启动机关，我会将怪物引入杀阵！” “你怎么去？” 许焰嗤之以鼻，“你的封印卡都落入了海德博士手中。” “这不是问题。” 龙见欢说，“其实‘烈阳之狮’对我的战斗力增幅并不大，它主要是起到日常鞭策作用。” 许焰的眉毛高高挑起：“什么叫‘日常鞭策’？” “‘烈阳之狮’原本是我父亲的守护灵，也是看着我长大的，父亲死后，它并没有寻找到更合适的主人，就一直留在我身边，算是龙家的家族守护灵。 龙见欢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它和我的感情很深，但身为超凡生物中的王者，它有着无与伦比的骄傲，不愿意接受一名弱者成为新主人，哪怕我也不例外。 “于是，我和它签订了一份特殊契约，约定除非哪天我能赤手空拳打败它，它才会和我建立100%的精神链接，共享生命和灵魂。 “这份特殊契约从我十一岁开始执行，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向‘烈阳之狮’发起一次挑战，虽然到今天都没能战胜它，但我的身体却越来越强壮，即便不依靠守护灵，都能发挥出堪比白银级的战斗力。 “黑岩市和总部训练营的很多同僚都说我是一头人形凶兽，很多‘无卡流’高手，都不是我的对手，请您放心，我很能打的！” 龙见欢生怕许焰不信。 抡动胳膊，摆出造型，向许焰展示她强健的臂膀和硕大的胸肌。 “……” 从十一岁起，就以血肉之躯，对抗黄金之灵？ 许焰算是明白，自己刚刚苏醒时，选择龙见欢作为突破口，是多么该死的错误了。 “好吧，看来我们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接下来——” 许焰上下打量着女干员，“为免你和怪物一起，被杀阵识别为‘入侵者’，我要在你浑身上下都画满符箓。” 龙见欢眨了眨眼，干脆利落，坦诚相见。 她像是早就不耐烦束手束脚的装扮，将酒红色的晚礼服揉成一团，远远丢到了洞窟角落里。 女干员拥有一副大理石雕像般完美的身材。 惊心动魄的曲线和青春洋溢的光泽，又冲淡了雕像的呆板。 身上几道浅浅的伤痕，更增添了几分野性的美感，证明她的确拥有假扮“蛇姬”的本钱。 许焰眼底却没有丝毫波澜。 人类的躯壳，他见得多了。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脑满肠肥，畸形丑陋，活着时形形色色，死后还不都是枯骨一堆，皮囊一张？ 许焰双眼空洞，如同一位贤者，凝视着一坨刚刚从冷库里勾出来的冻猪肉。 毫无情感的眼神，反而让龙见欢的眼眸深处，泛起了几抹惊讶和好奇。 许焰并不在意龙见欢的反应。 他默默运转《无常观想法》，将女干员想象成自己“照料”过的数万具尸骸中平平无奇的一具，甚至将她想象成在暴雨滂沱的废墟深处掩埋了七天七夜，早就膨胀成青紫巨人的模样。 恍惚间，许焰的眼神愈发清澈，冰冷，淡然。 他心如明镜，纤尘不染，咬破舌尖，挤出几滴缭绕着淡淡金纹的心头血。 指尖轻触，蜜色的皮肤上起了薄薄一层鸡皮疙瘩。 许焰微微一怔。 想起眼前是个活人。 活人就是麻烦。 无论鸡皮疙瘩、微弱的呼吸还是下意识的肌肉震颤，都会影响符箓的流畅性和精确性。 他的表情让龙见欢有些紧张。 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否则为什么他一脸嫌弃的样子？ “别动，最好也别喘气，更不要扭来扭去。” 许焰斟酌了一下活人和尸骸的异同，微调了运笔的力度和节奏，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龙见欢身上行云流水，画出了一道道“护魂符”。 龙见欢脸上，一点点涨起了红潮。 女干员并不像表面那么坦然。 许焰的专注和熟练，却将她的尴尬转化成了好奇。 “掘墓人，你似乎非常熟悉这里的一切？” 龙见欢纠结片刻，还是问出了口。 “废话。” 许焰的动作，没有0.1秒的停顿，“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毫无准备和计划，全靠见机行事和误打误撞？” 龙见欢的脸红了半天，也没有反驳。 许焰不再开口，全神贯注，从她的眉心一路画到脚尖。 直到最后一缕心头血渗入龙见欢微微蜷缩的脚掌心，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有一件事，必须提醒你，我不确定这九九八十一道‘护魂符’一定有用，毕竟回响之地的法则太过诡异，谁知道杀阵是否失效，还是太过有效，瞬间就将你和怪物一起斩杀。” 许焰盯着女干员，“或许我们应该躲起来，等旧日之门再次开启时，抢先逃出去，从外面将它关闭？” “来不及的，旧日魔物明显拥有掠食者的智慧，上次它就险些冲破旧日之门，这次它不会给我们丝毫机会，再说还有海德博士和‘幽邃之主’，我们不能拿整座黎明城的安危来冒险。” 这一次，龙见欢不再回避许焰的眼神，“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算是死，我都会阻止旧日降临，毕竟，我们维安局是阻挡在脆弱的现世和幽邃的旧日之间，最后的防线！” “好吧——” 许焰的目光越过她画满了符文的肩膀，投向幽谷深处，苦笑道，“看来，由不得我们选择，对方已经来了！” 龙见欢微微一怔，感知到了危险的气息。 四周太安静了。 片刻前的厮杀声、惨叫声、灌木焚烧和参天大树截断、倒地的轰鸣声，全都被死一般的寂静吞噬。 整片回响之地，仿佛又回到了尘封亿万年，尘埃凝固在空气中的状态。 不，仔细聆听，还是能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藤蔓在地底如同雨后的蚯蚓般疯狂蠕动。 被《赶尸术》操纵的尸骸阴暗扭曲地爬行。 冤魂缭绕着血色飞剑，翩翩起舞，且唱且笑。 各种声音，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朝山洞逼近。 第38章 杀阵 “该死。” 许焰眉头微皱。 碎梦战刀环绕自己的脚踝转了一圈，转出一条细若发丝的黑线，从中渗出一滴圆滚滚的黑色血珠。 血珠像是拥有生命，还想钻回许焰体内。 却被他弹飞到洞壁上，“哧”一声，化作张牙舞爪的黑烟。 是一缕微不足道的冤魂。 不知何时，被大师兄植入自己体内，锁定了他们的坐标。 “走！” 许焰将血刺小队的装备一股脑儿丢给龙见欢，自己就拿了几颗燃烧弹和一支信号枪。 “丛林中越幽暗的地方就越安全，貌似林木稀疏，能看到阳光的地方，才是致命的陷阱。” 许焰急道，“遇到岔路就左转，实在迷路了，就看看脚下有没有一种形似红色含羞草的植物，戳它，朝它蜷曲的方向走，坚持十分钟，我会发射信号弹，到时候就吸引旧日魔物，朝着信号弹的方向跑！” 话音未落，大量藤蔓就从洞壁上钻了出来，纵横交错，似要封死洞口。 许焰一刀将藤蔓斩碎，拽着女干员冲出洞窟。 就看到山坡顶上蠕动的灰雾中，影影绰绰站着一坨庞大而畸形的身影。 正是大师兄。 乍一看去，大师兄身受重伤，凄惨无比。 两柄黑色巨镰交错，狠狠斩进他的体内，险些将他劈成三半。 来自幻魔文明的侵蚀之力，化作黑色蠕虫，疯狂撕咬着修真者的血肉。 即便被“天外飞仙”寄生的大师兄，都疼得不住颤栗，发出“嘶嘶”的呻吟。 仔细观察却能看到，两柄黑色巨镰后面，接驳着海德博士的双臂。 双臂末端，附带着大量血肉模糊的器官，包括心脏在内。 不出许焰所料。 没人能在万魂宗的山门之下，挑战一名金丹长老的真传弟子。 第一纪元的恶魔，终究不是筑基魔修的对手。 同一时间，大师兄也发现了目标。 狞笑声和周身吞吐的血色氤氲，同时膨胀开来，化作一支支冤魂缭绕的血箭，刺向坡底的两人。 “小——” 许焰正欲提醒龙见欢小心应对。 “呼”，一团风暴擦过他的脸颊，卷走几根头发。 一块一人来高，长满青苔的巨石，被龙见欢徒手举起，抛出惊人的弧线，跨越数十米距离，重重砸向坡顶。 “……” 许焰发现这女人真的很能打。 她的拳头，就是她的守护灵。 就连大师兄都吓了一跳，张开蟹爪菊般的血盆大口，冲龙见欢发出怒吼。 龙见欢的回应是一块更大四倍，两人来高的巨石。 当巨石如陨石般轰下，砸出排山倒海的烟尘时，就连筑基魔修都要退避三舍。 “快走！” 龙见欢又抡起第三块巨石，“我掩护你！” 许焰点头。 发现女干员完全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所以你搞什么卧底呢，就凭这惊人的膂力，直接一拳一个，打爆海德博士他们的脑袋不香吗？ 许焰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女干员的怒吼和大师兄气急败坏的咆哮。 前方的灌木丛中，无数菌尸蠕动，传来“叮铃，叮铃”的驱魂铃声。 昔日的同伴，万魂宗的赶尸人成群结队地冒了出来。 看着他们畸形扭曲，痛苦万分，生不如死的模样，许焰心中叹息，目光却逐渐坚定。 “让我带给你们最后的体面吧！” 许焰挥动碎梦战刀，挥出一片凌厉的残影。 手臂上的读卡器“嗡嗡”作响。 封印解除，能量形态的“琳”从刀锋上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凝结成黑铁战堡般的重型铠甲，呼啸着砸进众多菌尸之中。 伴随着双手巨剑如毁灭风暴般的狂舞，菌尸四分五裂，在惨叫声中化作缕缕黑烟。 许焰在黑烟中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直抵丛林最深处。 “应该是这里。” 虽然草木和他踏入人皇幡之前截然不同。 周围的山势走向还有溪流环绕的布局，却依稀能看出几分眉目。 许焰目光如电，扫描周围每一块长满青苔的巨石和藤蔓蠕动的古树，锁定一片高高隆起，鲜花盛开，过分艳丽的腐殖质。 两枚燃烧弹丢向腐殖质，还未落地就被碎梦战刀凌空劈碎。 一场小规模的流星火雨，将腐殖质烧得“吱吱”作响。 鲜花燃烧殆尽，菌毯枯萎焦黑。 没有被烈焰波及的菌毯如潮水般退却，露出一座崩塌的土地庙。 残垣断壁之间，赫然矗立着一座好似九头鸟般的青铜塑像。 九个尖喙长眼的脑袋，挂在九条毒蛇般的长颈上，呆滞地凝视着四面八方。 这是“鬼车”。 传说中食人魂魄的异兽。 万魂宗赶尸人顶礼膜拜的偶像。 “叮铃，叮铃！” 四枚驱魂铃在许焰指间灵动翻滚，化作四道金色流光，传来错综复杂、略显诡秘的铃声。 铃声唤醒“鬼车”深处的力量，原本朝向八方丛林的九个脑袋，悄无声息地转向许焰，十八颗在锈蚀中艰难转动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 这就是守护万魂宗山门的第一道防线，能够示警和御敌的“鬼车大阵”的阵眼。 许焰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 作为赶尸人中的佼佼者，他曾执掌过一段时间的鬼车大阵，知晓驱动大阵的法门，却从未开启过。 这个时间点的万魂宗，距离他踏入人皇幡，不知过去了多久。 倘若鬼车大阵也遭到天外飞仙的侵蚀，无法运转的话…… 许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摄心神。 “啪！” 信号弹在古老的天地间，绽放出鲜血也似的烟花。 运转《灵龟吐息术》，许焰的双臂青筋浮现，肌肉有规律地震颤，吞吐着浪潮般的力量。 他握住了鬼车雕像的第二个脑袋，让结构精巧，环环嵌套的长颈，伴随着自己的呼吸一同震颤。 有那么一瞬间，什么都没发生。 他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掀不起丝毫波澜。 下一秒钟，鬼车雕像之内就传来精密的咬合声和转动声，雕像周围被苔藓和淤泥堵塞的符文，纷纷喷涌出了暗金色的灵焰，变得晶莹剔透，清晰可辨。 “成了！” 许焰心中一喜。 然而—— “咔嚓！咔嚓！” 同一时间，鬼车庙外的丛林深处，巨树如杂草般朝两侧倒伏。 大师兄似乎摆脱了龙见欢的纠缠，又预感到了许焰要干什么，正像一头狂怒的凶兽，横冲直撞，一路碾压过来。 越来越多菌尸，也受到他的狂怒和恐惧刺激，从鬼车庙周围的腐殖质中钻了出来，争先恐后扑向即将发动的阵眼。 第39章 还有高手 “琳，外面都靠你了！” 许焰咬牙，灵焰激荡，封印解除。 【同步率30%，三阶段解锁，自由猎杀模式，开启！】 “琳”发出欢呼，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一个台阶。 双手巨剑舞动如风，黑色重铠化作一堵不可逾越的黑色高墙，拦住了所有菌尸。 许焰趁机将鬼车的第二个脑袋一扳到底。 以鬼车庙为中心，灵能涟漪如同无形的蛛网，席卷整片丛林。 然后是第七个脑袋。 丛林发出啸叫。 来自幽冥的狂风，从枝桠间的缝隙穿过，化作万箭齐发的尖啸。 大师兄或许遗忘了过去的一切。 却没忘记鬼车大阵的可怕。 他顾不上和龙见欢纠缠，如同一颗滚动的菌球，撞开七八棵合抱粗细的巨树，出现在许焰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 龙见欢却阴魂不散，从大师兄身后高高跃起。 她已变成血人。 双眸却仍旧像是红宝石般熠熠生辉。 原本属于雷神的重机枪，像是为她度身定制。 左右双持，猛烈开火，弹链交叉缠绕在胸前，和胸大肌一起疯狂震颤，彪悍到了极点。 大师兄被她轰得汁液飞溅。 一条长满了倒刺的藤蔓激射而出，正中龙见欢的肩膀，撕下一大块血肉。 龙见欢却连眉头都不皱半下，一把抓住带刺的藤蔓，顺势荡到大师兄的身上，重机枪狠狠戳进大师兄被黑色巨镰撕裂的伤口深处，再次扣动扳机。 “轰轰轰轰！” 大师兄体内传来一连串雷霆霹雳般的炸响。 烈焰如同七八条狂舞的火龙，不断扩大他原本就触目惊心的伤口。 大师兄惊怒交加，如同圆球般疯狂滚动，不惜将自己撞得深深凹陷下去，都要把龙见欢蹭到坚硬的巨岩上，蹭得筋断骨折。 龙见欢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重机枪和弹链从肩头滑落，自己也一头栽倒在血泊中。 大师兄发出夜枭般的狞笑，正欲祭起血色飞剑，将她撕成碎片。 许焰重重扳下了最后一道机关。 胸膛深处，传来金戈之声。 “玄冥鬼车，九首巡疆，听我敕令，永镇八荒！” 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他的全部力量。 最后一个“荒”字，伴随着滚烫的鲜血，喷洒在鬼车雕像上。 大地深处，传来九道撕裂云霄的尖啸。 尘封亿万年的鬼车之力，化作九九八十一道金红交错的电芒，从地心喷涌而出，在面目全非的大师兄头顶，勾勒出九头鸟展翅高飞的模样。 仔细看去，那是九九八十一柄铜钱金线串联而成的飞剑！ 铜钱是世间至阳至刚之物。 不但在日常流通中，会沾染千千万万活人的生气，寄托了无数人的希望、期待、愿力，象征着世俗王朝的最高权柄。 经过万魂宗秘法的千锤百炼，更成为了镇压邪祟的至宝。 大师兄本能感应到了鬼车杀阵的威胁。 原本刺向龙见欢的飞剑，裹挟着血色氤氲，缭绕着万千冤魂，划出凄厉的弧线，朝头顶的铜钱剑阵刺去。 鬼车杀阵被它激怒。 缠绕着铜钱的金线“噼噼啪啪”爆裂，化作千丝万缕的金色电弧，缭绕着边缘锋利的铜钱，化作一场金色箭雨，劈头盖脑砸了下来。 “小心！” 许焰和“琳”一起，将血流如注的龙见欢拖回了鬼车庙。 鬼车庙外，“暴雨”滂沱，万千铜钱疾速飞旋的尖啸声汇聚到一起，宛若瀑布直落数百丈，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大师兄被金色箭雨吞噬，瞬间变得千疮百孔。 原本就四分五裂的身躯，像是沸腾的油锅投入冰块般炸裂开来，化作一缕缕虫豸般的黑烟，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刺鼻的气味，伴随凄厉的哀嚎，传遍整片丛林。 聚集在大师兄周围的菌尸，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一枚电弧缭绕的铜钱，就能将他们彻底分解，变成菌丝和黑烟。 许焰看得心惊肉跳。 双拳紧握，暗暗祈祷，倘若万魂宗的开山老祖英灵不灭，就让鬼车杀阵坚持更长时间，彻底荡涤盘踞在山门内外的妖魔邪祟。 这个念头刚刚在心间闪过。 身后就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鬼车雕像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蛛网般的皲裂。 皲裂深处，还钻出来一条条被菌丝缠绕加固的猩红藤蔓，前端如同一朵朵小型食人花般绽开。 许焰：“……” 看来开山祖师他老人家，大抵仿佛的确是死透了。 “砰！” 遭到时间和“天外飞仙”双重侵蚀的鬼车雕像轰然碎裂。 杀阵湮灭，金色箭雨，戛然而止。 “旧、旧日魔物死了吗？” 许焰搀扶着失血过多，脸色煞白的龙见欢。 两人不约而同地吞咽了一口带刺的唾沫，死死抓住彼此冰冷的手，一起向外望去。 没有。 虽然大师兄被鬼车杀阵轰得支离破碎，稀烂如泥。 但他被层层菌毯保护，宛若心脏般的核心，依旧完好无损，仍在妖异跳动，吞吐着血色氤氲。 伴随菌丝和藤蔓的随风狂舞，菌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裂、增殖、重组。 貌似凄惨无比的伤口，很快覆盖上了一层新鲜的，青紫色的血肉。 感知到了许焰和龙见欢的目光。 大师兄深陷在菌毯中的五官转向了鬼车庙，向他们露出了一副噩梦深处都不会出现的“笑容”。 “……走！” 许焰底牌出尽。 连牌桌都抡了出去。 他扛起龙见欢，进行战略性的大范围转移。 算算时间，旧日之门即将开启。 抢先逃出去，从外面关闭旧日之门，这是唯一的机会。 大师兄恢复了行动能力。 在他们身后发出惊人的嘶吼。 从他向四面绽放的血盆大口中喷射出无数冤魂，化作刀光剑影，将周围的花草树木斩得七零八落。 连带许焰的骨头缝里，都钻进来一缕缕阴冷的刺痛，像是一条条长着倒刺的小虫，在他的骨头和血肉之间拼命啃噬、钻探、蠕动。 许焰浑然未觉，速度飙至极限。 距离丛林边缘，只剩半步之遥。 通向光明的逃生之路，却被一团畸形扭曲的幽影，堵了个结结实实。 “还有高手？” 许焰头皮炸裂，硬生生刹住脚步。 第40章 幽邃之刃 阻挡在许焰面前的“东西”，已经不能用“半人半机械”来形容。 因为他——它体内的每一缕血肉，都和机械零件以最激烈、最彻底、最混乱的方式融合到了一起。 仅存的三条刃肢上爬满了血管和神经网络。 属于人类的胸腹洞开，五脏六腑缺失了大半，齿轮、棘轮和环形管道却如爆米花般喷涌而出，代替了内脏的功能。 覆盖眼窝的血色水晶崩裂飞溅，里面弹出两支辉光管，闪耀着灵魂燃烧的光芒。 保护机械半脑的透明盖板不翼而飞，里面的零部件都遭到严重破坏和侵蚀，更多棘爪、簧板、柄轴、螺钉和调整器，却像是血肉般生长、增殖、组合，溢出了碎裂的“头盖骨”，偏偏还在高速运转，喷射出滚烫的蒸汽。 “滋滋，嘻嘻，吱吱……” 伴随蒸汽的嘶鸣，机械大脑深处，传来海德博士扭曲变形，仿佛用老式留声机发出的声音，“古老的亡灵，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啊！” 他的双臂、肩胛连带大半胸腔都被大师兄撕扯殆尽。 孤零零的脊椎骨，却被无限增殖的金属构件武装，戳出惨白的皮肤，不断延展、生长、蜷曲，高高举过头顶，既像是机械蜘蛛长出了毒蝎般的尾巴，又像是一柄崭新的，更加锋利的“幽邃之刃”。 “海德博士彻底疯了！” 无限膨胀的凶焰，刺激许焰肩头的龙见欢，发出不敢相信的惊呼，“他解锁了恶魔卡70%的力量，进入了‘超融合模式’，不，是同步率80%的‘崩坏模式’！” 崩坏形态下的半脑博士彻底失去了理智。 但就算他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 都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无论你是起源还是末日——” 大师兄的出现，让海德博士整个人都熊熊燃烧起来。 用脊椎炼制而成的黑色巨镰，更是闪耀着以灵魂为燃料，毕生只能绽放一次的光华。 “敬请见证，人类的力量和骄傲！” 海德博士在黑色烈焰中哈哈大笑，无论机械大脑还是血肉大脑中，似乎都有无数根神经崩断。 “小心！” 许焰的瞳孔收缩成了针尖，抱着龙见欢滚向路边的灌木丛。 下一秒钟，“幽邃之刃”擦着他们的头顶，切断了无数根头发，将整片回响之地都撕裂了一道上百米长的黑色缝隙，露出冥河尽头的深渊。 时间，空间，色彩，意识……万物仿佛都被深渊吞噬。 许焰感觉自己落入了深渊巨兽口中，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无尽黑暗挤压、撕扯和侵蚀。 原本就身受重伤的龙见欢更是闷哼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大师兄先是遭到几十名黑梦成员的围攻，虽然施展遁术和赶尸术将对方全灭，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又被龙见欢扒在身上狂轰滥炸。 好不容易甩掉了牛皮糖一样的女干员，便遭到鬼车杀阵的迎头痛击，纵使“天外飞仙”拥有诡异的疗愈和再生能力，仍旧虚弱到了无以复加。 来不及再次施展遁术，他就被这记空前绝后的“幽邃之刃”劈成两半。 被劈开的半球体如同两坨颤颤巍巍的菌团，发出“嘶嘶”的尖叫，从不断翻涌的血肉间钻出千丝万缕的菌丝，朝彼此延伸，试图重新纠缠和黏连到一起。 海德博士献祭生命和灵魂，从冥河最深处召唤来的恐怖力量，却化作翻涌的黑色浪潮，不断冲击着大师兄的伤口，令血肉和菌簇统统炭化，片片皲裂，纷纷剥落，化作灰白色的粉末，再也无法重组。 大师兄怒不可遏。 半球体深处喷射出了同样诡异、深沉、邪恶的黑色火焰，如同隐隐缠绕着猩红斑纹的黑色毒蛇，张开血盆大口，咬住了来自深渊的力量。 两头怪物的意志像是互相啃噬的衔尾蛇，在彼此撕扯和吞噬中展现出了微妙的不同——大师兄的黑焰由无数生不如死的细小冤魂组成，像是神经束般的细长红线，每次震颤都会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令人心胆俱裂，忍不住跟随他的节奏手舞足蹈。 海德博士或者说“幽邃之主”的力量却像是从冥河深处翻涌出来，散发着腐败气息的黑色浪花，直到将最后一个罪人的灵魂收割殆尽，才会暂时归于平静。 他们嘶吼着，碰撞着，时而显露出一张张痛苦不堪的哭脸，时而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却锐不可当的獠牙，时而变成镶满了棘刺的锁链，死死缠绕在一起，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拼命消耗彼此最后的力量。 直到黑色烈焰变成风中之烛般微弱无比，奔流不息的冥河也被淤泥堵塞，浪花翻涌的幅度越来越小，即将变成死水一潭。 两团邪恶意志的拉锯战进入了最后，也最关键的环节。 无论谁胜谁负，都将成为这片回响之地的主宰。 然而，就在他们喷射出最后也最狂暴的力量，即将两败俱伤之时。 一枚毫不起眼的棋子，却凭借自己的意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呸！” 许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感觉整条喉管和整个口腔都在燃烧。 眼底狂涌的战意，却比胸膛中翻腾的火焰更加强劲十倍。 嘴角勾起了疯狂的笑意，凝视着两团邪恶意志的眼神无比执着和……饥饿。 没错，他是可以抱着脑袋，老老实实趴在草丛里，祈祷老天保佑，两团邪恶意志能够同归于尽。 但是…… “我是不会再次将命运，交给老天爷或者任何人来决定的。 “无论你是大乘期的魔修，还是太古炼狱最深处，被无数人恐惧和膜拜的魔神，都他妈别想主宰我的命运！” 他抓起一把药力比“燃烧胶囊”更强劲的“燃烧针剂”，狠狠扎进了自己的颈动脉。 “嗤嗤嗤嗤！” 幽蓝色的药剂被压力推动，狠狠注入了血管，化作千万道幽蓝色的战纹，涌入大脑和胸腔，包裹住了脑浆和心脏。 “呼——” 许焰双目圆睁，瞳孔周围瞬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血丝。 下一瞬间，血丝又被瞳孔深处喷涌而出的幽蓝战焰烧断，令他的双眼变成一片赤红。 许焰感觉脑海深处有一座海底火山强劲喷发，隆隆升起，浮出海面。 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喷射出激荡的蒸汽，凝聚成了熊熊燃烧的大手，抡起了命运的棋盘。 第41章 碧血黑幡 “人皇幡！” 许焰叉开五指，掌纹交错之间，喷涌出比鲜血更加浓烈，比黑夜更加深邃，比岩浆更加灼热的火焰。 无论锈迹斑斑，即将断裂的血色飞剑，还是即将湮灭的冥河浪潮，都被他一股脑儿攥在掌心。 大师兄的残魂和幽邃之主的意志正打得不可开交，没想到会杀出一股貌似比他们更加凶猛残暴的力量。 片刻的凝滞之后，他们绽放出比许焰上轮调查吞噬的三条凶魂，更激烈十倍的力量，如同洪水猛兽，向人皇幡发起了“反冲锋”。 此刻的人皇幡，就像是结结实实吞下三头大型猎物的蟒蛇，腹部高高隆起到了近乎透明，即将撑爆的程度。 却又不得不面对两头浑身长满尖刺，惊怒交加的豪猪，张开血盆大口。 伴随两团邪恶意志涌入掌心，许焰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畸形膨胀起来。 原本生长在大师兄体内的菌丝和海德博士身上的烙印，同时出现在他不断膨胀的手臂上，仍旧在互相纠缠、撕咬、啃噬，把他的右臂变成了不死不休的战场。 许焰的皮肤“吱吱”作响，冒出黑红交错的烟雾。 他感觉手掌、手臂、肩胛、右眼球乃至右半脑都要爆裂。 却不敢放慢吞噬速度，唯恐错过一丝一毫，就有让怪物和恶魔死灰复燃的可能性。 眼前浮光掠影，闪过无数画面。 时而是大师兄祭炼血剑，无数冤魂缭绕着他发出惨叫的景象。 时而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邃深处，不可名状的上古魔神如蛇般扭曲，如虫般蠕动，如火般燃烧，如影般蛰伏。 这些画面如同浪潮般不断冲刷他的大脑皮层，试图覆盖他的记忆和意识，夺取他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开始沸腾，濒临崩溃的躯壳即将变成比大师兄和海德博士更加诡异的模样时—— 【您已部分吞噬三万年凶魂“筑基修士贺庆之”，功德值+4544】 【您已部分吞噬五万年凶魂“幽邃之刃（伪），功德值+5635】 【您已部分吞噬三万年凶魂“筑基修士贺庆之”，功德值+3011】 …… 【检测到功德值超过30000，是否对人皇幡进行修补？】 一连串红色信息闪耀，如同黎明破晓。 “是！” 许焰大喜过望，毫不犹豫。 “轰！” 上轮调查还未吸收殆尽的残魂涟漪，以及刚刚吞噬的邪恶意志，统统转化成最纯粹的鸿蒙紫气，涌入黯淡无光的火星。 火星爆燃，波澜壮阔的绘卷再次展开。 许焰在恍惚间看到了屹立于山巅的万魄归真殿。 不再是眼前被菌毯和藤蔓覆盖，如同妖魔心脏般的可怕模样，却恢复了他踏入人皇幡时的仙气缭绕，金碧辉煌。 然而，金碧辉煌的万魄归真殿，却似被某个胆大包天的狂徒捅出了天大的窟窿，崩塌了一半。 晶莹剔透的砖瓦碎石如陨石般溅落到大殿周围，将不少万魂宗门人都砸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 包括大师兄、金丹长老古尘子甚至宗主他老人家在内，数以百计的高阶修士却顾不上施以援手，而是都聚集在崩塌的大殿周围，目瞪口呆，失魂落魄地盯着半空中。 好几位许焰印象中道行深厚的长老，甚至两股战战，几欲昏厥。 “这是——” 许焰顺着他们的目光朝半空中望去，看到了霞光万丈，辉映九天的人皇幡。 理应供奉在万魄归真殿最深处，接受数万门人乃至整个修真界顶礼膜拜的人皇幡，此刻却披在某个狂徒的肩膀上，迎着大殿崩塌掀起的狂风猎猎作响，幡尾一路飘扬到了百丈之外，既像是一束熊熊燃烧的披风，更像是一条布满了荆棘和火焰，永远都走不完的征途。 距离太远，许焰看不清这个将万魄归真殿捅了个窟窿的狂徒究竟是何等面目。 只看出他身受重伤，血流如注，用“千疮百孔”都不足以形容。 倒像是在尸山血海间死了千万次，支离破碎的尸骸又被莫名的力量拼凑起来，在复仇之火的引导下，爬出了深不见底的九幽，回到了比九幽更加残酷的人间。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人的鲜血像是拥有强烈的传染性，喷溅到金光灿烂的人皇幡上，立刻侵蚀出了星星点点的窟窿，像是破坏了人皇幡的禁制，从窟窿深处召唤出一道道鬼哭狼嚎的黑烟，蜿蜿蜒蜒地从幡头延伸到幡尾，将天威煌煌的正道至宝，变成了如今镶嵌在许焰神魂深处的恐怖模样。 许焰知道，自己正在解锁人皇幡蜕变的万古秘闻。 说不定还能知晓修真界崩溃的真相。 他瞪大眼睛，想看清楚大闹万魂宗的狂徒究竟是谁。 似乎感知到了他的凝视，将人皇幡染成血焰黑幡的狂徒微微低头，雪亮如刀的目光投向了不该存在的窥探者。 “轰！” 信息狂潮席卷脑海。 大脑开启过载保护。 许焰眼前一片空白。 当血幡和空白一起消散。 天地归于平静。 【人皇幡初步修补完毕，从“死灰复燃”修补为“支离破碎”】 【可契约灵体数量+1】 【新功能开启，可消耗功德值，解析残魂，获得追忆、技能、功法】 【当前功德值：1122】 【残魂解析中……】 【三万年凶魂“筑基修士贺庆之”部分解析完成】 【获得“血煞子母剑”炼制方法】 【生命层次不足，“血煞子母剑”暂时无法炼制】 【五万年凶魂“幽邃之刃（伪）”解析中……】 【警告！警告！警告！】 【幽邃之刃（伪）尚未吞噬，无法解析！】 急促闪烁的画面和破坏脑髓的痛楚令许焰瞬间清醒。 发现自己的整条右臂都变得苍白如纸，枯瘦如柴。 表面却烙印着无数黑色符文，恍若远古魔虫般张牙舞爪，和海德博士一模一样。 见他睁眼，右手五指并拢，不受控制地朝咽喉猛刺。 指甲在黑色烙印的加持下，变得比手术刀更加锋利。 许焰下意识一歪脑袋，脖子上皮开肉绽，鲜血蜿蜒如蛇，热流顺着衣领一路钻进胸膛。 他试图抓住剧烈抽搐的右手。 却发现右手滚烫，蕴藏在血肉之间的力量大得惊人。 就像来自旧日，冥河尽头的恐怖存在，正在和他争夺右臂的控制权！ 第42章 这一秒的胜利者 许焰心思电转，反应过来。 是原本寄生在海德博士体内的恶魔，正在寻找全新的宿主。 “支离破碎”的人皇幡，没能将它彻底吞噬下去。 幸好它也不是真正的幽邃之主。 只是某个伪神铸造的武器，残存下来的器灵。 又和大师兄拼得两败俱伤，不足以取代许焰的意志，完美支配这具身体。 双方僵持，暂时都奈何不了彼此。 “幽邃之刃（伪）”既不能攻入大脑，又无力逃脱人皇幡的吸引，就被困在了许焰的右臂里面。 身为旧日恶魔的它，不甘被凡人的意志束缚，还在左突右冲，困兽犹斗。 “哧！” 瞬间理解一切的许焰，没有片刻犹豫。 为了祭起人皇幡，碎梦战刀早就交到了左手上，正好方便发力，自上而下，贯穿自己的右掌，将整只手掌都牢牢钉在地上。 右掌吃痛，五指张开到极限，以反关节的方式诡异扭曲，试图拔出战刀。 许焰却将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紧绷的腹肌抵住刀柄，确保整条右臂都不能乱动。 这才咬破左手食指的指尖，挤出心头血，在右臂上水银泻地，笔走龙蛇画出一道道镇魂符。 “嗤嗤嗤嗤！” 鲜血仿佛高能燃料，镇魂符瞬间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流淌火，烧出了皮焦肉烂的声音。 伴随着蛋白质烧焦的浓烈气味，皮肤上的黑色烙印都变得散乱和黯淡。 许焰仿佛听到右臂深处，旧日恶魔的尖叫。 但“幽邃之刃（伪）”并未放弃。 潮汐般的痛楚涌来，许焰眼前一花，仿佛跌入冰冷的冥河。 腥臭无比的河水，都是罪人追悔莫及的眼泪。 无数亡灵在他脚下拼命撕扯，试图将他也一起拖入幽邃之主的领域。 而当他奋力挣扎，终于甩掉所有亡灵，勉强爬上河岸时。 发现右臂上用心头血绘制的镇魂符不知什么时候，都被黑潮冲刷殆尽。 鲜血在胸腹间流淌，刀柄从腹肌右侧滑开，右臂的力量大得惊人，竟然顶着浑身重量，将碎梦战刀一寸寸拔了出来。 激烈拉锯中，右手背上撕开了一道宽大的裂口。 诡异的是，竟然一滴鲜血都没有流淌出来。 整个右掌内部，深黑如墨，是一片直通幽冥的空虚。 去你妈的，这么想要这条手臂？ 修仙者的眼眸深处，喷涌出无边无际的戾气。 许焰当机立断，顺着对方的力量，伸直了右臂。 “琳，把我的右臂齐肩斩断！” 许焰低吼，煞气冲天。 黑色重铠大步上前。 同样没有丝毫犹豫。 双手巨剑高高举过头顶。 关键时刻，许焰的右臂深处，终于传来恶魔的颤栗和犹豫。 不同于“琳”这样的低阶灵体，“幽邃之刃（伪）”似乎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知道再不放手就是两败俱伤，永不超生的结局。 像是闸门松动。 许焰重新获得了右臂的感知和控制权。 旧日恶魔的力量如退潮般消散。 皮肤上的黑色烙印一个接一个隐入血肉深处。 惨白如纸的皮肤，也恢复了一丝弹性和光泽。 在这场意志的较量中，终究是恶魔选择了暂时退却，蛰伏到了许焰的右臂血肉最深处。 “唰！” “琳”一剑斩下。 “哎哎哎？” 许焰及时将右手连带碎梦战刀从地上拔了出来，向后栽倒，躲过了断臂之殃。 刀刃一寸寸抽出右掌，黑色的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右手背的裂隙渐渐合拢，伤口内侧蠕动的黑雾，恢复成了血肉的模样。 许焰慢慢活动五指，感知着大脑对右臂每一束肌肉纤维的彻底掌控。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好吧，他能感觉到，“幽邃之刃（伪）”的力量仍旧存在，暂时无法被人皇幡完美吸收。 但那是下一秒，下一分钟，下个小时，明天以及未来要考虑的事情。 此时此刻，这一秒钟，他是胜利者，是他笑到了最后！ “欢迎你随时发起挑战，看看谁才够资格，成为这具躯壳之中，所有残魂的主人！” 许焰对自己的右手说。 右手不断甩动，左手仍旧死死攥着碎梦战刀，他打量着大战之后的回响之地。 以他为圆心，方圆百米的大树都像是飓风过境的杂草般东倒西歪，部分炭化，支离破碎。 大师兄的气息彻底消失，地上只剩下一片片烧焦的菌簇。 龙见欢陷入昏迷。 虽然皮肤因失血过多而苍白无比，额头却烫得惊人，嘴里还念叨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之类的话。 “当啷”。 不远处传来零件脱落的声音。 是海德博士，他还没有死透。 伴随着“崩坏模式”下，“幽邃之刃（伪）”的力量、“发条魔蛛”的力量以及他疯狂燃烧的灵魂，一股脑儿轰向了大师兄。 失去凭依的半脑博士，机械器官化作了最细碎的零件，在血肉的蠕动下被排出体外，纷纷脱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尘封万年的空气中氧化、锈蚀，化作一堆堆灰白色的粉末状物质。 而他失去双臂和大半胸腔，枯柴般的血肉之躯，也伴随着每次呼吸，以越来越快的频率，变成粉红色的泡沫，即将湮灭于无形。 所谓“崩坏”，真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艾莉，安娜……” 海德博士口中同样喷涌出大量泡沫。 他已经失去大半意识，像是坏掉的八音盒，反复念叨着两个名字。 许焰大步走了过去，蹲在海德博士面前，仔细观察他正在崩坏的大脑。 在万魂宗收敛过数万具尸骸，其中不乏被妖魔邪祟侵蚀，发生变异的尸妖，却还从未见过这种将血肉和机械完美结合的新品种。 “所以，你到底是人类还是机械，还是说，血肉和机械，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呢？” 自从穿越到了修真界，许焰就一直在思考自身乃至整个世界的处境。 所谓修真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拥有移山倒海之能的修真者究竟是地球人的同类，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外星人？ 既然他们拥有千变万化的神通，为何社会风貌还停留在地球上的中古世纪，这是某个创世大能的恶趣味，还是文明发展的必然？ 拥有地球记忆的许焰实在没办法像个真正的修真者那样，浑浑噩噩，循规蹈矩地过完漫长的一生。 之所以使出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都要踏入人皇幡，也是为了研究修真界的终极秘密。 可惜修真界的文明层次远远超出了许焰曾经生活的地球，哪怕最简单的法宝，其运行原理都处于无法解析的黑箱状态。 更别提万魂宗能够将躯壳和灵魂分离，单独修炼灵魂的神通——这涉及到生命的本质和定义，不是许焰可以轻易触碰的领域。 然而，随着修真界的崩溃以及灵气日渐枯竭，后续的几个纪元，文明层级不断向地球靠拢。 许焰发现，到了英灵纪元，自己似乎、或许、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可以尝试探索这个世界的真相？ 第43章 真正的钥匙 “真是不可思议！” 许焰越凑越近，忍不住将手指戳进海德博士的机械半脑里面，轻轻扒拉着飞快锈蚀的零件。 扒开夹板，解开链条，抠掉储能棘轮，他看到无数比米粒还小的微型齿轮，如钟表般精密咬合，镶嵌在胼胝体的表面，通过细若牛毛的神经，和血肉半脑接驳到一起，不由啧啧称奇。 所以，机械半脑和血肉半脑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如果将血肉半脑也摘除掉，完全替换成机械大脑，海德博士还能存活吗？ 如果能的话，存活下来的海德博士，还是他自己吗？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 细想下去的话，那些完全失去血肉之躯的旧日残魂，究竟是生命的余波，还是进入了崭新的生命阶段，又或者说，根本不是生命，仅仅是对往日生命的拙劣模仿，是某种伪装成生命的程序？ 要知道，不仅仅远古人类能留下残魂。 远古生物和上古文明中的精密机械同样有可能留下残魂——这些“残魂”，极大拓展了生命的广度和深度，也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复杂和精彩。 许焰陷入沉思。 蕴藏在右手深处，“幽邃之刃（伪）”的力量，却唤醒了海德博士即将堕入幽冥的神智。 感知到熟悉的力量，海德博士猛然撑大了眼窝，深插眼底的辉光管，爆出一瞬间的光芒。 “……是你？ “原来如此，呵呵，我们，我们都上当了，你才是232号回响之地的主宰，是最可怕的旧日……支配者。 “不过，无所谓了，末日终将降临，我已战斗到了最后一息。” 海德博士的懊恼只维持了片刻，就化作了释然的笑意。 许焰微微一怔，手指蜷曲，刺激海德博士的大脑齿轮和中枢神经，延长他的回光返照。 “其实我还蛮喜欢黑梦组织的，至少你们很有精神，可惜你们利用我，而我恰巧非常、非常不喜欢被人利用。” 许焰凑到海德博士耳边，一字一顿道，“接下来整整一年，我都会夜以继日，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展开最疯狂的报复。 “如你所言，我不是维安局干员，只是一头无法无天的旧日魔物，不用讲任何证据、程序和条例，只要嗅到哪里有黑梦组织的味道，我就会像条疯狗一样扑过去，杀死所有怀疑对象。 “你觉得，究竟要多少黑梦成员的性命，才能平息我的怒火，三百个，还是五百个？” 海德博士歪着脑袋，静静思考了三秒钟。 “明白了。” 正在崩溃的半脑博士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流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伟大的旧日支配者，尽管开出您的条件吧，请相信黑梦组织的智慧和诚意，一定能弥合我们之间的小小误会，展开对彼此都有好处的合作。 “您很快就会发现，无论想在全新的世界，隐秘地生活下去，还是想继续您在旧日未竟的事业，黑梦组织都是比英灵联盟更好百倍的合作伙伴！” “很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 许焰问道，“第一个问题，‘我’是谁？” 海德博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对不起，我知道您对这具躯壳非常满意，想要了解更多信息，进一步开发这具躯壳的潜能，但我也不知道这具躯壳的真实身份。” 海德博士又吐出一口粘稠如同油漆，却泛着大量泡沫的鲜血。 他艰难喘息，像是拧干毛巾一样挤压着最后的生命力，“这具躯壳是我买来的。” 许焰的眉毛高高扬起。 “我已经，咳咳，踏上了通往幽邃之地的单行路，没必要欺骗您，发现232号回响之地前，我被维安局围剿了一整年，跟随多年的精锐折损大半，没有，呼呼，足够的人手，完成旧日调查，只能紧急采购了一批经过洗脑，抹去记忆的炮灰。” 海德博士如同烈日曝晒的雪人般融化，声音越来越微弱，“事实上，我原本不想要您，哦，是您的躯壳——当时这具躯壳，连伤带病，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卖家看出我的窘迫，强迫我，咳咳，咳咳咳咳，收下这具躯壳。 “没想到这具躯壳的生命力这么顽强，还得到了，呵呵，旧日的诅咒和祝福，成为了像您这样的伟大存在，重现人间的凭依。”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哪里买的，卖家是谁？” 许焰从海德博士的脑壳里掏出一枚螺丝。 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就捻成了粉末。 海德博士的机械半脑空空荡荡，齿轮和螺丝所剩无几。 血肉半脑更是干瘪下去，紧贴着脑壳，像是一口干涸的池塘，只剩下深紫色的淤泥。 “‘银舌’莱利……滚石堡……” 濒死的博士呻吟。 许焰对前一个名字没什么印象。 “滚石堡”这个地名，却在他的脑海深处，掀起阵阵涟漪。 铁锈和汗水交融的浓烈气息。 野兽嘶吼般的欢呼声和咒骂声。 漫长的甬道，紧张的呼吸，一面布满裂纹的落地镜，映照出一条模糊却倔强的身影。 “我会在滚石堡成为最强大的御灵师，就算是死，我都要死在通往旧日的道路上！” 许焰惊醒。 发现海德博士停止了呼吸和抽搐。 无论脑浆还是齿轮，统统化作泡沫。 泡沫破裂，化作断断续续的余音：“对不起，掘墓人，我们没有私人恩怨，黑梦组织也不是您的敌人，我们只是，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撞到了一起，相信我，咳咳，我们应该，也必须合作。 “既然您来自这片神秘的领域，一定比我们更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要探索更大范围的旧日之地，包括那座被菌毯覆盖的山巅城堡。 “那您就需要‘钥匙’，不止是碎片，而是完整的，真正的‘钥匙’。 “呵呵，那枚镌刻着古老符文的玉牌，就在黎明城，我只是利用玉牌碎裂的一角，进行了一次小小的……尝试……” 第44章 海德博士的追忆 海德博士的遗言，让许焰眼底喷出闪电。 他想要抓住博士失去双臂的单薄身躯。 对方却像是浪潮冲击下的沙塔般崩溃，化作纷飞的泡沫。 许焰伸手去捞，反而将最后的泡沫戳破。 感知着泡沫中微弱的灵能涟漪，仿佛缕缕残魂飘向虚空。 许焰咬牙，消耗功德值，祭起人皇幡。 千疮百孔的人皇幡，像是一张无形的渔网，朝虚空中抄去。 不出意外，没有抄到海德博士的残魂。 只从不断消散的灵能涟漪中，搜集到了—— 【恭喜您，获得了“半脑博士”科林·海德的追忆】 【追忆解析中……】 许焰眼前，海德博士一生中最重要的画面，如跑马灯般闪过。 第一幅画面。 年轻二十岁的海德博士，高大、英俊、精力充沛、腰杆笔直、双眼炯炯有神，脸上洋溢着比阳光更灿烂的笑意。 他在一名精疲力竭的产妇面前，将一坨软乎乎，皱巴巴，雪白粉嫩的小肉球举了起来。 “看呐，艾莉，她比我这辈子见过的任何一尊守护灵都要漂亮，简直是我们的守护天使！” “科林，你这个笨蛋。” 产妇虚弱地微笑，“你说反了，我们才是她的守护天使。” 第二幅画面。 时隔多年，“产妇”早已恢复了身材和精力，置身于洁白无瑕的实验室，却像冰天雪地中受伤的母狼般凶狠。 “科林，你这个懦夫，你知道这是唯一能够拯救安娜的方法！ “凶灵又怎么样，只要能治好女儿的灵蚀症，我甚至愿意和幽邃之主签订契约！ “别和我提什么灵卡协会的禁令，身为高级制卡师的你应该很清楚，迄今为止联盟发现的所有灵体中，至少90%都是所谓的恶灵、凶灵、邪灵、魔灵！ “只有那些含恨而死，拥有强烈冤屈、执念和滔天恨意的旧日残魂，才有可能撑过亿万年时间的侵蚀，保留到今天。 “那些生活幸福，心满意足的家伙，死掉的瞬间，灵魂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灵卡协会禁止我们研究凶灵，就是封印了90%的希望，90%拯救小安娜的可能性！ “而他们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联盟安全’和‘公众利益’，而是为了协会背后，那些巨型企业的利益！ “该死的巨型企业垄断了一切，自己偷偷摸摸开发史前凶兽和古老冤魂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不能质疑和反抗，而我们却连小安娜都救不了，呵呵，我们真有资格，成为她的守护天使吗？ “滚开，科林，如果你这么看重自己在黎明学院和维安局的身份，不愿意拯救自己的女儿，那就滚到一边去，让我一个人，在深渊中独行。 “不管怎么样，不管面对灵卡协会的禁令还是幽邃之主的利刃，我都要拯救我的女儿！” 第三幅画面。 实验室爆炸。 黑色烈焰如同太古幽冥中爬出来的恶魔，张牙舞爪，吞噬一切。 两个千疮百孔的血人，在黑色烈焰中挣扎，焦黑的血肉黏合到了一起。 其中一个血人，慢慢闭上眼睛。 另一个血人的双眼，被烈焰焚烧殆尽，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窝。 “对不起，科林，我搞砸了一切，既没能拯救小安娜，还连累了你。” 闭上眼睛的血人，蜷缩在对方怀里，不知是呢喃还是忏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四幅画面。 比坟墓更加死寂的废弃实验室中。 科学怪人般丑陋的男人，瘫坐在轮椅上。 眼窝中镶嵌着两颗血色水晶，盯着角落里碎裂的镜片中，无比扭曲的自己。 鸡爪般蜷曲的手掌中，一只八音盒如同金色花蕾，冉冉绽放，放出全家人最喜欢的音乐。 伴随着轻快的节奏，男人肩膀耸动，无声狂笑起来。 “别误会，艾莉，我不是为了‘阻止末日降临’这种理由，才加入黑梦组织的。 “对我来说，失去你和小安娜，末日早已降临。 “我只想证明，你没有错，你找到了治疗小安娜的方法，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只是还差一点点运气，还差最后，一点点而已。 “安心睡吧，我的艾莉，小安娜生病这些年，你实在太累了。 “就像当初在学院里做实验一样，你已经完成了关键的突破，接下来，交给我。 “放心，你和小安娜不会等待太久的。 “就算你们的灵魂，飘零到了冥河尽头，幽邃之主的领域。 “我都会找到你们，拯救你们，绝不让你们在幽暗冰冷的深渊中独行！” 第五幅画面。 距离现在不久，海德博士坐着轮椅，在某座高塔上眺望着蒸汽缭绕、钢铁轰鸣的城市。 不知是黎明还是黄昏。 城市一半笼罩在火焰般的鲜红中，另一半则深陷于泥淖般的黑暗里。 鲜红和黑暗的分界，如同一把利刃，分隔城市的同时，也分割了海德博士置身的高塔，在他身后留下了一片神秘莫测的黑色角落。 海德博士怔怔地俯瞰了很久，转动轮椅，面对黑色角落。 黑暗深处，缓缓浮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牌，表面绽放着深邃的光芒，深处却似有黑色火焰流淌。 正是万魂宗令牌。 海德博士伸手去捞。 令牌却顺着早已存在的缝隙分成了大小两半。 主体部分被一股神秘力量吸回黑暗深处，海德博士只捞到了指甲盖大小的一角。 尽管只是小小一角，却似蕴藏着的恐怖的力量，如同烧红的铁块，烙得他的掌心“吱吱”作响。 海德博士闷哼一声，流露出痛苦和欢愉交错的表情。 “这枚‘钥匙’蕴藏的信息实在太过庞杂也太过强大，就算只是一次尝试，我也需要更多人手和资源。” 他对隐匿在黑暗深处的某个人说。 追忆凌乱，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也听不到对方说了些什么。 只看出对方似乎抛出了足够的条件，海德博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将令牌一角，小心翼翼地置入了镶嵌铅板的便携式保险箱中，又紧紧搂在怀里。 离开高塔之前，他最后一次，眺望整座城市。 追忆深处，浮现出了海德博士的心声： “黎明城，我的家园，我的故土，我的港湾。 “也是艾莉、安娜以及不久之后的我，注定要永眠的地方。 “我不会眼睁睁看你陷入毁灭。 “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哪怕向幽邃之主献上灵魂，我都要让你在烈焰中迎来新生！” 第45章 逝者已矣 【“半脑博士的追忆”解析完毕】 【恭喜您，获得“科林·海德的制卡术(残篇）”】 【提示：因为追忆残缺，科林·海德的制卡术并不完整，只是灵光一现的闪回和斑驳不清的幻影】 【磨练制卡术，保养、维修、强化、制造封印卡，随着熟练度的提升，或许能补完“科林·海德的制卡术”】 【恭喜您，获得“半脑博士的冥想法”】 【提示：半脑博士将女儿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八音盒”零件，嵌入自己因实验事故而残缺的大脑中】 【每当精神错乱，陷入癫狂，他都会冥想自己脑中的齿轮精密咬合，演奏出悠扬轻快的音乐，用这种方式来恢复平静】 【日常修炼“半脑博士的冥想法”，能提升专注度和灵魂稳定性，提高制卡成功率和卡片品质，免疫部分精神攻击，降低精神错乱的概率】 一连串提示信息，掀起了许焰眼底的波澜。 在他面前，海德博士魂飞魄散，湮灭于无形。 碎裂的泡沫和灰白色的粉末之间，只剩一枚来自八音盒的金色齿轮。 崭新如初，熠熠生辉。 许焰将金色齿轮埋在海德博士的生命泡沫消散之处。 从追忆中得到了大量技能和线索，他会一一调查，直到从隐藏在黎明城深处的某人手里，夺回万魂宗令牌。 眼下，要暂时和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天地告别了。 许焰将自己搜集到的所有驱魂铃，埋在万魂宗的崩塌山门之下。 看着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万魄归真殿”，再想到外面辽阔百倍的新世界，他心底的怅然若失和豪情壮志，仿佛两条大蛇互相纠缠，互相吞噬。 “老疤，这就算是你的‘衣冠冢’吧！” 他又削了一截树枝，刻上了“老疤之墓”四个字，插在驱魂铃堆起的土丘上面。 想起这个相貌丑陋却心地善良的赶尸人，许焰的心情格外复杂。 自从被老疤从尸堆中捞出来，带回万魂宗之后，对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照顾他和教导他。 而他也十分珍惜这段跨越了时空的机缘，珍惜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直到他得到大师兄的赏识，拜入金丹长老古尘子的门下，老疤却不知怎么，完全变了一个人。 老疤原本性格豁达，脾气温和，就算面对血流漂杵的战场，顶多也是长叹一声，就招呼许焰他们开始干活。 听说许焰要进人皇幡，他却变成了一头脾气暴躁的野兽，当天就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此后经常用十分古怪的眼神死死盯着许焰，分不清究竟是担忧、恐惧、悲伤，还是仇恨。 甚至有好几次，他十分隐晦地提醒许焰，人皇幡中蕴藏凶险，绝非寻常修士可以承受，更别提许焰这个小小的赶尸人。 当时许焰并没有将老疤的提醒放在心上。 大师兄和古尘子全都告诉过他，人皇幡中的机缘不是那么好拿的，倘若是资质鲁钝之辈，搞不好神魂要困在人皇幡中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通过重重试炼，得到前辈大能以及霓裳仙子的青睐。 许焰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地球穿越者，肯定是气运加身的天命之子，不出三年五载，就能吸足鸿蒙紫气，破幡而出，创造奇迹。 至于危险，身在修真界，何处不危险？ 就算收敛尸骸，都有可能遇到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呢！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层心思。 老疤的年纪越来越大，常年收敛尸骸，邪气渗入血肉和骨骼，几处关节都扭曲变形，发作起来比风湿疼痛百倍。 继续干下去，用不了多久，不是瘫在床上等死，就是在收敛尸骸的过程中，被邪气冲进大脑，化作尸妖之类，可怕可悲的存在。 许焰绝不愿意老疤落到这样的结局。 他要在人皇幡中得到足够强大的力量，找到治疗老疤和所有赶尸人的方法。 只是地球穿越者这层身份不能暴露。 “我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这么肉麻的话，他也不太说得出口。 一来二去，原本情同父子的两人，关系竟然有些僵硬。 再加上许焰跟随大师兄在山门之内修炼，老疤却要常年外出收敛尸骸，足有大半年时间，两人都不曾碰面，彼此间的疙瘩，一直没机会解开。 许焰记得最后一次见到老疤，是祭灵大典的三天前。 借着祭灵大典的机会，老疤终于回到万魂宗。 那天他似乎喝了不少酒，两只眼睛像是火炭般烧得通红，脸色却比放了三天三夜的死人都要苍白。 他肩膀上还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明明刚回山门，却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不等许焰向他剖明心意，他就劈手拉住许焰，使出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量，似乎有极重要的话，想对许焰说。 没想到古尘子的另一位真传弟子，他们的大师姐“江玉雪”突然出现，说是古尘子他老人家有要事急召，就把老疤带走了。 之后三天，许焰都没再见到老疤，说是有紧急任务，必须这个经验丰富的资深赶尸人出马。 许焰只能留给老疤一封很长的书信，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平时多注意身体，该摸鱼时就摸鱼，等自己破幡而出，带他鸡犬升天，过几天逍遥快活的好日子。 也不知道这封长信，老疤看到没有，而他最终又是怎么死的，有没有人为他收敛尸骸，风光大葬？ 也罢。 老疤经常说，逝者已矣。 无论风光大葬还是死无葬身之地，又有什么区别？ 所谓葬礼和祭奠，无非是让活人放下过去，在现世中轻装上阵，继续前进而已。 许焰的思绪又回到大师姐“江玉雪”身上。 江玉雪是贺庆之的道侣。 和平易近人的大师兄不同，这位大师姐是典型的修真者，高高在上，超尘脱俗，至少对赶尸人而言，脾气……并不算太好。 倒也不是刻意针对赶尸人，只是从不把赶尸人当人而已。 不过，看在大师兄的份上，许焰也不打算和她计较。 “奇怪，大师兄进了人皇幡之后，似乎没什么反应，简直像是神魂俱灭了一样。” 第46章 女干员的决意 这个问题，许焰倒不担心。 大师兄和他说过，正道至宝人皇幡和那些祭炼阴魂的魔道法宝最大的不同，就是能明辨是非，区分善恶。 人皇幡只会吞噬妖魔邪祟，却不会损伤心怀善念的正道魂修，哪怕一丝一毫。 只要大师兄的残魂深处，还残存着一丁点的正义和善良，都会被人皇幡细细收藏起来。 等许焰彻底修复人皇幡，大师兄的善意自然会浮出水面，重见天日的。 倘若连丝毫善念都荡然无存了呢？ 那就没办法了，大师兄这么嫉恶如仇，肯定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残魂彻底堕落，宁愿许焰用最爽快的方法，帮他一了百了，保全他一世英名的。 “放心吧，大师兄，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扩大‘回响之地’，直抵‘万魄归真殿’了。” 想到这里，许焰喃喃自语，“只要能夺回万魂宗令牌，就能开启更多、更大的‘旧日之门’，探索包括大殿、藏经阁、炼药房在内的地方，找到更多传承以及残魂。 “既然您的残魂都以如此不堪的面目残存至今，大师姐江玉雪、师父古尘子他老人家，还有各位长老和宗主，也有极大概率，以某种方式残留到了今天。 “稍安勿躁，用不了多久，我就送大师姐到人皇幡里和你团聚，再送师父和宗主他们进来，让你们欢聚一堂，颐养天年。” 许焰凝视着血色氤氲笼罩的万魄归真殿，立下了庄重的誓言。 “滋滋，滋滋滋滋！” 身后不远处，象征着旧日之门的光球出现。 “维安局随时会找到这里，是时候满载而归了。” 许焰往“老疤之墓”上撒了一捧土，拍拍手，扛起昏迷不醒的龙见欢，大步走向无比混乱也无比精彩的英灵世界。 隐隐却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对了，还有这玩意儿！” 锐利如刀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了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水晶黏菌”。 “差点儿忘记，将这玩意儿灭口了！” 许焰一拍脑门。 水晶黏菌：“？？？” …… 龙见欢昏昏沉沉。 在名为“痛苦”的汪洋大海中挣扎了不知多久，早已精疲力竭，即将沉入幽暗无尽的海底。 却有人及时拽住了她，为她缝合伤口，喂食高能药剂，还在她即将燃烧起来的脸上，覆盖了一条浸满药液，冰冰凉凉的毛巾。 “我，我还活着？” 散乱的意识重新凝聚，女干员如同暴风雨都吹不断的杂草，雨过天晴之后，贪婪汲取着阳光和土壤中的能量。 旺盛到不可思议的生命力，在每一束血管、神经和肌肉纤维之间飞快滋长。 “别动，伤口刚刚缝合，好好休息十天半个月，我保证你连半条疤痕都不会留下。” 一道温和的声音，如同阳光下的暖风，隔着毛巾，在她脸上轻拂。 “掘墓人？” 龙见欢一下子精神了，“我们这是——” “我们成功了。” 许焰微笑着说，“旧日魔物和海德博士两败俱伤，232号回响之地成功关闭，我们抢在最后一秒之前逃了出来，不过那枚‘钥匙’却被无形的力量摧毁，当我想去回收的时候，它变成一缕黑烟逃走了。” “蚀之痕。” 龙见欢立刻道，“海德博士强行激活旧日之门，过度消耗了‘钥匙’的信息和能量，导致了这件旧日物品的塌缩，令它转化成了一道虚无缥缈的裂隙，看来，我们暂时无法回到232号回响之地了。” “是吗？” 许焰的声音有些担忧，“那该怎么办呢？” “要么，寻找更多同类型的旧日物品，打造成新的‘钥匙’，要么，等到足够多的‘蚀之痕’聚集到一起，也有可能重启通往旧日的裂隙。” 龙见欢说，“发生过回响的地方，就像打碎之后重新黏合起来的玻璃，很容易再次破碎的。” “好吧，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 许焰为她换上了一条新的，浸透了药液的毛巾。 龙见欢趁机睁眼，试图看清楚周遭一切。 但废弃矿场实在太黑，她又昏迷了太长时间，眼前一片金星闪耀，什么都看不到。 她发出呻吟，重新闭眼，面露虚弱和痛苦之色。 “我，我的封印卡！” 她的眼珠在眼皮下面飞快转动，“爸爸留给我的‘烈阳之狮’——” “在这里，我帮你找到了，好像遭到了海德博士的污染，不过大体没有损伤。” 许焰将一张封印卡，塞进女干员的手里，加重语气道，“听话，乖乖躺着别动，你的伤很重，不适合更没必要激活守护灵。” “……都听你的，掘墓人，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龙见欢暗暗摩挲卡面。 或许是刚刚苏醒，感知混乱。 也可能如许焰所言，卡片遭到了它的制造者，海德博士的污染，导致触感有些异样。 龙见欢却无暇分辨。 她笑颜如花，无比温柔，像是对许焰无比信任，言听计从。 下一秒钟，却突然出手。 左手铁钳般锁住了许焰的手腕。 右手飞快画出玄奥繁复的手势，不顾阴魂反噬，在没有读卡器的情况下，生命力如决堤的洪水般灌入符阵，强行激活了封印卡。 光华闪耀，灵焰狂飙，错综复杂的符文在虚空中熠熠生辉，狂暴无匹的上古凶灵从符阵中一跃而出，赫然是传说中的—— “水晶黏菌？” 龙见欢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早就召唤出“黑夜残兵”的许焰，借助守护灵的力量增幅，轻而易举挣脱了女干员的钳制，退到了五米开外。 龙见欢瞬间反应过来，暴喝一声，如同饥肠辘辘的母狮子般扑向了他。 才扑出半米，就“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伤口迸裂，鲜血四溅。 回头看时，她发现自己的双腿都被拉动矿车的钢索缠住。 即便拥有惊人的怪力，都不可能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轻松扯断这些钢索。 “哦，搞错了。” 五米开外的许焰面无表情，金灿灿的封印卡在指尖轻盈跳动，“这张才是你的‘烈阳之狮’。” 第47章 黑暗中的英灵 龙见欢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许焰的脸让女干员想到了冰封的海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冰层破裂声。 仿佛有一头在深海中封印了亿万年，浑身上下都长满獠牙的远古巨兽，正在破冰而出。 许焰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她走来。 每走一步，脖子上就暴突出一根粗大的青筋，一路蔓延到了五官之间。 等他在龙见欢面前蹲下，直勾勾盯着女干员时，纵横交错的青筋已经勾勒成了一张摄人心魂的鬼面。 龙见欢发誓，无论面对陷入疯狂的海德博士，还是覆盖着菌毯的旧日魔物，她都不曾感受过如此窒息的压迫感，就连尾椎骨都不受控制地轻轻震颤起来。 她感知到了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杀意，仿佛鬼面之下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天平，只要再倾斜0.1度，对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杀死。 而她既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力气，甚至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勇气。 幸好，许焰及时伸出双手，深深嵌入面部，抚平了青筋，也抹去了可怕的鬼面。 “呼——” 他像是从无比激烈的灵魂对抗中恢复，长长吐出一口暗红色的浊气，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没吓到你吧？” “……” 龙见欢死死咬住嘴唇，任凭鲜血蜿蜒而下。 她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耻。 又被羞耻刺激，血管深处点燃了怒火。 “别害怕，其实我是一个好人，或者用这个时代的定义，我应该是一个‘英灵’，嗯，应该。” 许焰轻抚自己仍旧滚烫的额头，也有些困惑刚才的反应，他缓缓摇头道，“只不过，我好像很不喜欢被人利用，每次被人利用，都会，都会生出失去控制，狂性大发的感觉。” 龙见欢张嘴，试图辩解。 “嘘——” 许焰却将滚烫的手指，竖到了她的嘴唇上。 “别否认，从头到尾，你一直在利用我。” 许焰目光幽深，如同锁链般缠绕住了女干员，“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蚀灵体，你不断给我打药，用战斗卡武装我，让海德博士训练我，就是为了逼我狂性大发，暴露出无比狰狞的真面目，好去阻止海德博士的调查行动，破坏旧日之门，最好还能和海德博士的人马两败俱伤。 “甚至当你的身份暴露，而我又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之后，你都没有相信过我是什么‘总局九处’的秘密成员，你只是将计就计，利用我去对付那两头怪物，再想办法稳住我，拖延到你的帮手到来，最终将我封印起来，对不对？” 龙见欢无言以对。 这的确是她仓促之间想到的，有可能拖延时间，拖到维安局大队人马赶到的唯一方法。 “放心，我不怪你，毕竟你也是职责所在，绝大多数被神秘力量侵蚀，起死回生的尸骸，的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焰忽然展颜一笑，“不过，现在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们不同了吧，在很久以前，我是环境的净化者，秩序的维护者，正义的践行者，是心地善良，正气凛然，嫉恶如仇的存在。 “即便到了现在，我也拥有足够的理智和逻辑思考能力，不会对社会秩序造成破坏，也不想惹出什么麻烦。 “你也不必担心我怀揣着什么邪恶计划，诸如‘恢复旧日的荣光’之类痴人说梦的妄念，不，我知道革旧鼎新的道理，不打算干逆时代潮流而动的蠢事。 “总之，我是可以沟通，可以交易，可以合作的，甚至在条件成熟时，愿意融入主流社会，为崭新的文明出力，和你一起建设美好未来的。 “所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要，再，利用我，可以吗？” 许焰微笑着，双眼清澈见底，满怀期待地凝视着龙见欢。 女干员的尾椎骨再次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 “可，可以！” 她下意识点头。 随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为自己竟然被一条旧日魔物威胁，感到无法容忍的羞愤。 “那就好，为了表示诚意，这张‘烈阳之狮’还给你，反正上面镌刻了定位符阵，拿走反而会给我带来麻烦。” 许焰再次退开，将黄金卡轻轻摆放在距离龙见欢十几米远的角落里，“不要犯傻，不要刺激我，更不要大费周章试图抓捕我，那样只会两败俱伤。 “毕竟，你也不想我真的丧失理智，变成只知破坏和杀戮的旧日魔物，甚至一怒之下和黑梦组织深度合作，成为你们的心腹大患，对吧？” 他朝女干员微微欠身致意，后退着没入黑暗。 “等等——” 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消失，龙见欢终于恢复了喘息和思考的能力，她大叫道，“掘墓人，如果你真的没有恶意，就应该留下来接受我们的帮助，你才刚刚苏醒，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全貌，更不知道自己的状态，究竟有多么危险和不稳定。 “相信我，掘墓人，现在的你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起死回生，你只是一条支离破碎的旧日残魂，你的灵魂受到干扰，记忆斑驳不清，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也找不到游荡在天地间的意义。 “就算你觉得自己完全正常，那也是暂时的，很快，你的灵魂和躯壳就会发生冲突，就像器官移植之后，引发排异反应，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会彻底疯掉的。” 许焰从黑暗中重新走了出来。 龙见欢大喜过望：“太好了，以维安局的名义，我发誓会竭尽所能帮你……” 许焰蹲下，从她怀里摸出刚刚塞进去的青铜卡片。 又揪住躲在角落里，假装路人看风景的“水晶黏菌”。 “差点又把这玩意儿忘记了。” 许焰自言自语。 他发现这坨果冻还挺好用的。 是一件随意变化的多功能工具。 而且存在感很低，像是拥有“隐形、遗忘、忽略”的被动技能，有调制成刺客的潜力。 “少说话，多休息，如果真的疯了，我会再来找你。” 许焰扫了龙见欢一眼。 头也不回，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第48章 蛇姬女士 三个小时后。 废弃矿场深处，挤满了维安局干员。 拉网式搜索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 绝大部分黑梦成员的尸骸、装备以及随身物品都遗留在了232号回响之地。 触发回响的“钥匙”，湮灭于无形。 掘墓人连一根头发都没给他们留下。 然而对龙见欢来说，当务之急并不是追查掘墓人的下落。 而是面对艾德·霍克的万丈怒火。 通常情况下，黎明城维安局的霍克局长，是一个风度翩翩，很注重形象的中年人。 就算环绕秃顶的头发日益稀疏，他仍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用发蜡将一圈头发都打理得服服帖帖。 此刻，他的地中海发型却变成了正在喷发的活火山。 “究竟谁给你的授权，谁下达的命令？你到底是刚刚在总部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重装干员，还是无法无天的佣兵？不，就算最臭名昭著的荒野佣兵，都不能容忍你这种自作主张的行径！” 龙见欢被雨点般的唾沫星子喷得睁不开眼。 却不敢反驳半句。 没办法，人家不但是她的顶头上司。 还是父亲的生死之交。 在父亲牺牲之后，对她百般照顾，如师如父。 龙见欢不得不收拾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别发火，老头子，你心脏不好，冷静点听我慢慢解释，关于那头a级蚀灵体的事情是这样的……” “等等，a级蚀灵体？” 霍克局长的眼珠几乎要跳出眼眶，“我以为，我们正在讨论的是黑梦组织和海德博士！” “呃，一回事。” 龙见欢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霍克局长的眼珠却始终没有收回去。 “你是说——” 他满脸阴沉，声音艰涩得像是长满了铁锈的齿轮，“有一头具备高度智慧，集凶残和狡诈于一体的a级蚀灵体，正在黎明城外围游荡？” “不是a级。” 龙见欢想了想，偷瞄霍克局长的反应，“我重新梳理了整件事，觉得掘墓人远超a级，或许达到了传说中的s级。” 其实还不止。 在心底里，龙见欢很想给掘墓人打上“sss”的标签。 她甚至觉得掘墓人根本不是蚀灵体，而是某种比蚀灵体更加神秘和可怕的存在，某种前所未见，独一无二的旧日支配者。 “一头s级蚀灵体，正在黎明城外游荡？” 然而，光是保守估计的说法，就让霍克局长愣了半天。 “也可能已经潜入了黎明城。” 龙见欢再次纠正，“毕竟是s级嘛！” 霍克局长瞪了她足足三秒钟。 闷哼一声，捂住了心口。 “老头子，你别吓我！” 龙见欢急忙上前，熟门熟路地从他口袋里摸出特效药剂。 霍克局长足足喘息了半分钟，煞白的脸上才浮现出一抹血色。 “对不起，局长，我错了！” 龙见欢换了称呼，乖乖低头，“我意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逾越了一名维安局干员的所有底线，无论您怎么惩罚我，都是我罪有应得，我会竭尽所能，弥补一切过失，请您监督我今后的表现吧！” 霍克局长眯起眼睛。 看着一反常态的龙见欢，他敏锐察觉到了问题。 “不对，你向来是无理搅三分的性格，没理由这么乖巧的。” 顿了一顿，霍克局长若有所思，“而且，鲁莽归鲁莽，你还不至于在工作上，开这么大的玩笑。 “你一定还有事瞒着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龙见欢微微一怔，满脸茫然。 “你不说，我亲自去查。” 霍克局长说，“在我调查期间，交通处，失物招领处，证物仓库，你喜欢待在哪里，自己选一个！” “别，我的局长大人，您也太狠了。” 龙见欢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好吧，海德博士只是顺带，我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黑梦组织安插在维安局内部的卧底。” “什么！” 霍克局长眼里爆发出毫不逊色于“烈阳之狮”的光芒。 “我得到线索，黎明城维安局内部很可能潜伏着一个黑梦组织的高级卧底，甚至就在您的身边。” 说到关键，龙见欢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我原本想顺着海德博士这条线，揪出这个隐藏极深的家伙，之所以没能及时向您报告，一方面事出突然，另一方面也是我不信任黎明城维安局的所有人。” “情报确实吗，哪里来的线索？” “我有我的渠道，您懂规矩，我不能说。” “……好吧。” 霍克局长眉头紧锁，沉思半天之后，才缓缓道，“小欢，知道整件事情里面，你犯的最大错误是什么吗？” 龙见欢想了想。 “放跑了s级蚀灵体？” “这不是问题，s级只是你的猜测，我们迟早会抓住它的。” 霍克局长深深凝视着生死之交的独生女，一字一顿道，“你犯的最大错误，是不该冒充‘蛇姬’！ “你根本没意识到，那是一个多么危险的魔女。 “知道吗，两天前在雷泽荒原，蛇姬刚刚屠灭了整个雷蛇佣兵团，足足四十七名佣兵都被她绞碎了骨头，只因为对方接下了黑梦组织的委托，却迟了三天才完成任务。 “你觉得，当这样一个凶残至极的魔女，知道你竟然冒充她的身份，会发生什么事？” 龙见欢感受到了霍克局长发自内心的担忧。 悍不畏死的女干员深深低头：“对不起，局长，我知道蛇姬的可怕，我只是太着急想要拔掉你身边的钉子，我—— “我已经失去了爸爸，不想再失去你。” 这句话让霍克局长愣了很久。 他长叹一声，向外走去。 “老头子，你去哪里？” 龙见欢叫道。 “当然是去给你擦屁股！” 霍克局长头也不回地怒吼，“你就准备好，去证物仓库报道吧！” …… 霍克局长回到地面上，愁眉苦脸地打起了电话。 每隔半分钟，电话那头的质疑、斥责和命令，都会让他下意识揪掉几根头发。 夕阳被地平线吞噬时，他的头发快揪完了。 霍克局长拨通最后一个电话。 “……黎明城分部全灭，海德博士毙命，一头疑似s级蚀灵体在逃，还有‘未知纪元’，是的，情况不是一般的复杂。 “什么，您准备亲自来黎明城坐镇指挥？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算是我个人冒昧的请求。 “涉及到我最得力的部下，某种意义上，甚至是我的女儿。 “如果您不能答应的话，很遗憾，我们的合作只能到此为止，我会承担一切后果。”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 头发稀疏的中年人松了一口气，脸上盘旋了半天的阴郁，稍稍消退了几分。 “万分感谢您的宽恕，我用生命担保，绝对没有下次。” 霍克局长的视线尽头，地平线上的钢铁之城，正在被黑色潮水般的夜色，缓慢却不可遏制地淹没。 “那么，我就在黎明城恭候您的到来了，蛇姬女士。” 【第一卷“黑梦”完】 第49章 滚石之夜 一个月后。 滚石堡。 黎明城外围，最繁华的卫星城镇。 这里是“规划区”。 混乱和秩序的交界之地。 擂台，帮派，悬赏，地下黑市。 凶灵，禁卡，走私，非法改造。 从深夜闪耀到白昼的霓虹灯，为这座狂野之城增添了几分醉生梦死的底色。 斗灵擂台之上，旧日残魂和新鲜血肉的碰撞声，凶兽的咆哮和人类的嘶吼，交织成永不停歇的主旋律。 “干掉他！杀了他！撕碎他！” “玫瑰之影”酒吧的深夜，永远这么精彩。 擂台上的血腥味，刺激台下的观众，让他们血脉贲张，如痴如狂。 阴暗的角落里，全身都笼罩在斗篷里的男人，眼神却冷漠至极。 擂台上御灵师的生死搏杀，仿佛只是一场顽童的游戏。 男人对面，尖嘴猴腮的情报贩子压低嗓门，滔滔不绝： “……没人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有人暗中开出天价悬赏。 “佣兵、猎人、黑帮、邪教徒、通缉犯、邪灵师、禁卡师，整个南岛的英雄好汉，都像潮水般涌来，啧啧啧啧，未来几个月，黎明城有热闹可看了。 “对了，本地巡逻队要来一位新的副队长，放心，维安局向来不怎么管规划区的事情，副队长也只是过来养老而已。 “不过要小心走夜路，最近本地出现了一名连环杀手，专在午夜时分猎杀邪灵师，短短七天，至少五个携带禁卡的邪灵师，栽在他的手里。” “连环杀手？” 斗篷里的男人终于开口，“我以为，滚石堡最不缺的就是连环杀手。” “当然。” 情报贩子笑了，“但这个是不同的。” “怎么不同？” “等你遇到，就知道了。” “好，还有吗？” “还有一条最新情报，据说下午有人看到沼泽帮的悍匪，‘红鬃蜥’强尼进了滚石堡。” 情报贩子说，“沼泽帮可是一帮连制卡公司都敢抢的疯子，红鬃蜥比连环杀手更加可怕，祖灵保佑，谁都别撞上他们。” 斗篷里的男人轻轻笑了起来。 九枚晶莹剔透的硬币，从桌上慢慢推了过去。 晶莹深处，暗流涌动，仿佛封印着一条条奇形怪状的残魂。 “嗨，老兄，我以为你知道规矩。” 情报贩子皱眉，“十条情报，十个魂币，童叟无欺！” “最后一条，我不需要。” 男人俯身，从黑暗中露出半张脸。 借助疯狂闪烁的灯光，情报贩子看清楚了男人殷红如血的眉毛。 他瞬间窒息：“红，红——” “嘘……” “红鬃蜥”强尼轻轻摇头，拍了拍情报贩子的肩膀。 血眉没入斗篷，斗篷没入黑暗，他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深夜的滚石堡，永远笼罩着没完没了的雨雾。 霓虹灯在迷雾中闪耀，像是光怪陆离的梦境。 哀嚎声，狂笑声，殴打声，喊杀声。 在雨雾中都变得混沌，暧昧，模糊不清。 强尼在穷街陋巷之间，不慌不忙地穿行。 直到摆着几片碎玻璃的墙角，他才站定，双脚岔开，拉下拉链。 不出意外，腰间传来刺骨寒意。 “别动，把钱交出来。” 身后传来一道故意压低的声音，，“别耍花样，我看到你从‘玫瑰之影’走出来，你有的是钱！” 借着碎玻璃的反光，强尼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 猩红双角，骷髅鬼面，漆黑双翼，向后弯折的羊蹄。 一头不折不扣的恶魔。 “别惹我！” 见他迟疑，对方恶狠狠地威胁，“我杀过很多人！” 强尼一愣，轻笑起来。 早就隐秘召唤，高悬于头顶的守护灵【吸血蜥蜴】无声落下。 镶嵌着利刃的怪尾轻轻一甩，就洞穿了鬼面羊蹄的恶魔。 “恶魔”发出尖叫，如同泄了气般现出原形。 只是一头【幻象水母】而已。 “听着，我刚进城，不想惹事。” 强尼看着自称“杀人无数”的劫匪，发现对方不过是个脸色煞白，手足无措的少年。 他叹了口气，“交出读卡器和卡包，滚。” 少年哆嗦着解下了残破不堪的老式读卡器。 “我，我就这一张‘幻象水母’。” 少年哭丧着脸，牙齿“咯咯”碰撞。 “好。” 强尼点头。 捏碎了少年的喉咙。 “呸。” 发现读卡器里只插着一张廉价黑铁卡，强尼朝少年瘫软在地的尸体，啐了一口唾沫。 然后，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金属摩擦声。 一副支离破碎的黑色铠甲，从黑暗中缓缓浮出轮廓。 强尼瞳孔一缩。 碎玻璃中的倒影，却让他哑然失笑。 “黑夜残兵？” 沼泽帮悍匪喃喃自语，“连这种破烂都出来打劫，现在的滚石堡，变成游乐场了么？” 头也不回，“吸血蜥蜴”化作一道凄厉无比的血芒。 犹如刚刚斩杀了数百人，刀刃滚烫的战刀，劈在“黑夜残兵”的胸甲之上。 “吸血蜥蜴”的主动技能，“鲜血斩击”！ 出乎强尼的预料。 “黑夜残兵”却没有崩溃。 胸甲的确爆裂，但里面除了象征不屈意志的黑雾。 还有某种黏糊糊，亮晶晶的东西。 这东西就像是黏性极佳的凝胶，将“黑夜残兵”的每一片甲胄都牢固黏合在一起，哪怕四分五裂也可以瞬间复原。 更提供了类似弹簧的缓冲，将“吸血蜥蜴”凌厉的攻势，均匀分散到了每一片甲胄上。 “水晶黏菌？” 强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亡的预感，令他的大脑瞬间运转到了极限，洞彻了对方的御灵术。 对方同时召唤了两尊守护灵。 将“水晶黏菌”作为缓冲层和黏合剂，嵌套在“黑夜残兵”之内。 这种做法，最大限度弥补“黑夜残兵”移动迟缓、转动不灵、硬度高但脆度也高等等缺陷。 但是，怎么可能？ 同时召唤两尊守护灵，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对御灵师的要求极高。 能做到这一点，无不是名声在外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吃饱了撑的，出现在滚石堡的穷街陋巷？ 强尼不想知道答案。 闯荡荒野多年，死亡线上磨练出来的直觉告诉他，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思考。 而是逃跑！ 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他就感觉下半身传来锥心刺骨的剧痛。 低头看时，强尼双眼凸出，心胆俱裂。 那个明明被他捏碎了喉咙，烂泥般躺在地上的少年。 不知何时，睁开了黑夜般的眼眸，冲他淡淡微笑。 伴随着微笑，一柄仿佛噩梦凝结的黑色战刀，悄无声息地刺入了他的大腿根部。 刀刃洞穿他的肾脏和肠道，卡在了腰椎骨之间。 疼痛如潮水般侵袭大脑。 如梦初醒的强尼这才意识到，从头到尾，自己都落入了少年的陷阱。 无论伪装成恶魔的“幻象水母”。 还是“黑夜残兵”和“水晶黏菌”融合而成的双重守护灵。 都是虚晃一枪。 少年自己，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啊啊啊啊！” 生死交错，强尼发出困兽犹斗的咆哮。 “吸血蜥蜴”闪现到了两人头顶，如同一团爆燃的火焰，狠狠炸裂开来。 “鲜血斩击”的进阶技能，“鲜血献祭”发动！ 少年猝不及防，被猩红烈焰吞噬。 强尼忍痛抽出大腿根部的黑色利刃，连滚带爬地逃出七八步。 终究因为大腿关节和腰椎遭到严重破坏，重重倒在地上。 “干，干掉他了吗？” 沼泽帮悍匪挣扎着爬了十几米，拖曳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没听到身后的动静，这才心有余悸地回头。 没有。 “鲜血献祭”撕裂了少年的衣衫。 也将少年缠绕在右臂上的绷带，烧得七零八落。 他的右臂格外苍白、枯瘦、伤痕累累。 或许是受到了“鲜血献祭”的刺激。 惨白如纸的皮肤上，一道道黑色烙印神秘浮现。 源自上古的幽邃火焰，在烙印间萦绕，如同拥有生命般妖异舞蹈。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生长声。 烙印化作黑焰，包裹着少年的右臂，膨胀，延长，燃烧。 恐怖右臂的反衬之下，少年的身形显得愈发单薄。 少年看看右臂，又看看惊恐欲绝的强尼，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吵醒它了。” 少年平静地抱怨。 朦胧的月光下，右臂的影子突破极限，还在不断生长，绽放。 直到拖曳在地，末端弯曲，化作一柄幽邃无比的黑色巨镰。 这是“红鬃蜥”强尼恶贯满盈的一生中，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第50章 制卡学徒 “嗤！” 幽蓝色的火苗跳跃，灼烧着试管内的荧光石粉末。 伴随着古兽凝血的加入，原本碧绿色的粉末，很快变成了微微发光的橘红。 再加入20毫升蒸馏水，将溶液摇匀之后，置入手摇式离心机的转盘插孔内。 许焰转动曲柄。 他的目光平静，呼吸稳定，动作精确。 很快从荧光石和古兽凝血的混合物中，分离出了0.5克略带黏性的发光物质。 用滴管将发光物质滴入颜料盘一般的符墨盒中。 二十四个小格子里，赤橙青蓝的各色符墨全都完成了制备，应该能应付上午的生意。 然后是符笔。 根据大小、材质以及开刃角度的不同，他准备了九支符笔。 每次制符之前，他都喜欢将缠绳解开，重新缠绕一遍。 这是在万魂宗养成的习惯。 不但能提升持握符笔的手感和画符时的流畅程度，更是一种让自己进入状态的心理暗示。 在制符之道上，许焰是个不折不扣的强迫症患者。 过去半个月，他尝试了二十多种缠绳，甚至想过自制缠绳。 最终选定了克罗兽皮鞣制的缠绳。 这种材料和他在万魂宗使用的缠绳，手感最为相似。 用扭结缠绕法，在符笔上穿插绳结和菱形花纹。 增加摩擦力的同时，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眯起眼睛，用拇指的指腹轻轻触碰刃口，确定每一柄符笔的开刃角度都完美无缺，许焰这才咧嘴一笑。 余光扫过小小的制卡室。 坩埚，天平，加热炉，试管架，火枪，电池……各种制卡材料和器械一应俱全。 许焰却微微皱眉。 沉吟片刻，他打了个响指。 “果冻，帮我把试管架整理一下，二号试管刷和三号试管刷的位置摆错了，谢谢。” 伴随着虚空符阵的微光闪烁。 一坨果冻般颤巍巍、亮晶晶、软乎乎的“水晶黏菌”出现。 像是刚刚熬了个通宵，还没睡着就被老板从温暖的被窝里揪出来的苦命打工人，打着哈欠，慢吞吞地朝试管架蠕动过去。 “果冻，你不舒服吗？” 许焰关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是对我们的契约，有什么不满呢？有意见可以提嘛！” “水晶黏菌”一下子就清醒了。 挥舞着又粗又短的触手，饿虎扑羊般扑向试管架，把两柄试管刷抡得虎虎生风。 一边清洁，一边在瑟瑟发抖中，挤出谄媚的笑容。 “别这样，正常点。” 许焰看着旁边的落地镜，“我又不是什么生吃魂魄的恶魔，有这么可怕吗？” 出现在落地镜中的，是一个头发蓬乱，皮肤苍白，略显腼腆的少年。 右臂从手指到肩膀都缠绕着新打的绷带，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这副面容和废弃矿场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就算海德博士复活，都不可能认出他是谁。 许焰却还不满意。 盯着自己的五官琢磨了半天，指尖轻捻，捻出两根银针。 身为赶尸人，收敛尸骸很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整理遗容。 哪怕稀烂如泥的尸骸，许焰都有办法将他们画得唇红齿白。 更别提为自己改头换面了。 银针轻轻刺入颊车穴，紧致下颌线。 迎香穴，收缩鼻翼，提升鼻梁，显得更加英挺。 太阳穴，通过特殊的颤针法，收缩眼角，让双眼显得更加细长。 再配合《灵龟吐息术》对肌肉纤维的精妙控制，短短半分钟，许焰的容貌又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近期认识他的人，或许不会觉得，他和昨天有什么不同。 但每天进行细微的改变，日积月累下来，一个月甚至更久以前见过他的人，绝对不会将他和“掘墓人”联系在一起。 这是纯天然的易容术。 没有任何技术手段可以找出破绽。 许焰满意地点了点头。 将一副镶嵌了寸镜的厚底黄铜眼镜，架到鼻梁上，就更像是个平平无奇的制卡学徒了。 “咕咕，八点了！” 齿轮旋转，挂钟敲响。 一只造型古典的机械鸟弹了出来，扑腾着弹簧连接的翅膀，用清脆悦耳的音调叫道，“天气晴朗，阳光灿烂，又是美好的新一天！” “果冻，开门。” 许焰推了一下略重的厚底黄铜眼镜，活动筋骨，迎来崭新的一天。 “水晶黏菌”甩出黏糊糊的触手，将“星星灵卡维修中心”的门板一块块卸下来。 滚石堡的喧嚣，伴随着略微刺鼻的人间烟火，涌入了不大的店铺。 星星商店所在的“二手灵卡一条街”，处在车水马龙的闹市区。 早上八点，彻夜狂欢的滚石堡，就恢复了仿佛无穷无尽的精力。 七彩纷呈的霓虹灯，在老旧厂房改造的旅社和餐馆上方闪耀了一夜，仍有余辉缭绕。 运载净水的蒸汽卡车和身披鳞甲的巨兽，在拥堵的街道上狭路相逢，喇叭声和巨兽的低吼交织成了日常的鸣奏曲。 身材瘦小的体力工人在守护灵的帮助下，如同人形起重机般扛着数以吨计的材料，如同驾轻就熟的蚁群，构筑着喧嚣的家园。 许焰的目光从纵横交错的电线中穿过，尽情欣赏城镇的天际线，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尽管才来了一个多月。 他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古老和现代交错，危险、混乱却生机勃勃的世界。 半分钟后，打卡上班。 许焰的笑容消失了。 “阿婆，又是你，昨天我已经解释过了，你的封印卡没问题，只是灵体消耗过度，属于自然衰竭！” 看着眼前衣着朴素，满脸愁苦的老妇人，许焰头大如斗。 “哦，哦哦，没太大问题？” 老妇人恍然大悟，满脸期待地看着许焰，“所以，你能修？他们都说星星商店新来的制卡师很厉害的！” “……” 许焰深吸一口气，尝试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解释，“阿婆，封印卡呢，就像录音机，存储在里面的灵体，就像磁带，您知道录音机吧，第四纪元中期发明的一种电子产品。 “录音机坏了，我们可以修，磁带上的磁条打结了，螺丝脱落了，或者你对里面的音乐不满意，想要翻录新的音乐，都是可以的。 “但是，磁带自然老化，彻底消磁了，甚至磁条都脆化成粉末了，我们真没办法让它恢复如初，您明白吗？” “完全明白！” 老妇人两眼放光，“你能让我们家的【黑角铁牛】恢复如初！” 许焰闭上眼睛。 半秒钟之后，他重新睁眼，从柜台后面探出身子。 “阿婆，我换个方式，最后解释一遍。” 许焰微笑，“您知道灵体的本质是什么吗？” 老妇人打了个哆嗦。 感觉灵卡商店里的温度，一下子低了十几度。 “是鬼。” 许焰自问自答，“别看民用卡里的守护灵好像都人畜无害甚至天真可爱的样子，那都是制卡师把他们封印住了，又用幻象符阵改变了他们的外表，刷上了一层皮肤。 “本质上，他们都是修炼万年的上古猛鬼。 “人有生老病死，鬼也一样，就好像我们打工人，打卡上班，到点下班一样。 “如果一只鬼，明明到了应该烟消云散，重入轮回的时候，却被人用秘法封印，让它继续滞留在天地之间，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让鬼长期加班，还不给它加班费啊！ “您猜，对这种黑心老板，这只加班鬼会怎么做？” 第51章 牛头铁卫 老妇人的眼神终于清澈了。 “您昨天说，这张‘黑角铁牛’是插在拖拉机上面，充当机魂，提升输出功率的对不对？” 许焰继续问，“拖拉机是去年刚刚贷款买的，还欠了好多钱？” 老妇人点头。 “那这张卡真的不能再用，也不要再修了。” 许焰满脸认真，“相信我，我修不好的灵卡，这条街上没有第二个制卡师能修好，说修好的都是骗钱。 “骗点修理费倒是小事，但你以为‘黑角铁牛’已经修好了，把它插回拖拉机，高强度作业，它分分钟暴走，把你家拖拉机飙成赛车，搞不好要车毁人亡的！” 或许是他的表情。 或许是寸镜中放出冰锥般的光芒。 老妇人真的害怕了。 “可是，买一张新卡要花好多钱……” 她哭丧着脸。 许焰叹了口气。 “这样，阿婆，我们星星商店最近半个月都在搞‘老店新开，以旧换新’活动，您的卡片本身只是过度磨损，硬件方面没有太大问题，只要重刻构纹，添加符墨，应该还能用三年五载。 “您把卡片留下，我帮您重铸之后，灌入新的灵体，再微调一下符阵，应该能达到‘黑角铁牛’75%的输出功率。 “说实话，像你们平时负重作业，不追求速度的话，对极限输出功率的要求并不高，很多民用灵体都能满足需求。 “这样的话，价格就能便宜很多，您觉得怎么样？” 老妇人低头盘算了半天。 满脸皱纹都笑开了花。 “怪不得大家都说，星星商店的李老板捡到了宝，新来的制卡师人又精神，技术又好，心还特别善，哎呀，小伙子……” 好不容易送走了絮絮叨叨的老妇人。 许焰连热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迎来了第二组顾客。 一名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穿着橙黄色工作服的大叔和他的工友。 “劳驾，小师傅，帮我看看这张【牛头铁卫】。” 大叔激活了封印卡。 一条牛头人身，肌肉贲张，健硕至极的半透明能量体，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得到守护灵的增益，大叔本人的肌肉都充血膨大，两只鼻孔也像是斗牛般冒出了白烟。 大叔说他在旁边的建筑工地上干搬运。 全靠这张“牛头铁卫”才能将力量增幅300%以上，在地形复杂的狭小空间内扛起上千斤的重物。 但最近半年，老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肌肉和关节都酸疼得厉害。 有时候，激活了“牛头铁卫”，还会暴躁易怒，见不得红颜色，忍不住想找人打架。 哪怕收回守护灵，症状都要持续很久。 找了很多维修店铺，都说卡片没问题，正常磨损而已。 只要经常来做保养，加固封印，添加符墨就行。 刚开始，做一次保养的确能管上十天半个月。 渐渐的，每次保养的维持时间越来越短。 从十天半个月到现在，每隔三五天就必须做一次保养。 保养费还是小事。 关键是时间浪费不起。 大叔是手停口停的建筑工人，每隔三五天，就要歇大半天，这谁受得了？ “是这样……” 许焰请大叔收回守护灵，拔出封印卡，摩挲着卡面上错综复杂的构纹。 很快找到了症结。 其实不复杂。 就是这张封印卡转了太多手，存储和释放过太多不同种类的灵体，构纹深处残留着太多不同性质的残魂涟漪而已。 在黎明城这样的大城市，有灵卡协会和御灵学院坐镇，对旧日残魂的封印和灵卡的制造维修，都有正规的流程。 当地居民也相对富裕，买得起大公司出品的全新正版封印卡。 一张封印卡对应一条灵体，卡面上的构纹还会根据灵体特点进行微调，确保硬件和软件完美适配。 等封印卡过度磨损，灵体逐渐黯淡湮灭，就一起报废了。 但在滚石堡这样的“规划区”。 居民的经济条件有限。 别说全新卡，就算二手卡都买不起。 买得起的，往往是转了七八手甚至十几手，不断翻新的山寨卡。 封印在这种卡片里的灵体，往往没经过灵卡协会的鉴定和许可，鬼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捕捉到，用什么手法封印的。 问题来了。 黑心商贩在翻新这种卡片时，往往没有技术也没有必要，将原本封印的灵体彻底清理干净，就往里面灌入了新的灵体。 要知道，灵体之间也不是其乐融融，铁板一块的关系。 不提各个纪元的力量法则，存在差异甚至冲突。 就算同一纪元的古老残魂，也可能分属不同阵营，属于针锋相对，不死不休的关系。 以大叔这张“牛头铁卫”为例。 它属于第一纪元早期，一个自称“部落”的阵营。 倘若这张翻新了无数次的山寨卡，曾经封印过同样来自第一纪元早期，却和“部落”敌对的“联盟”残魂。 不打起来才怪。 这么简单的毛病，相信别的灵卡商店也都看出来了。 提出的处理方案，也不算太坑人。 隔三差五进行一次保养，符墨灌得满满的，让残魂吃饱喝足，自然能消停一阵子。 但这是扬汤止沸，甚至是饮鸩止渴。 残魂受到滋养，肯定会越来越活跃，冲突也越来越激烈的。 一劳永逸的办法不是没有。 那就是将守护灵请出来，深入、细致地清理封印卡，将残留在里面的残魂涟漪，彻底打扫干净，再将守护灵请回去，开卡重启，大功告成。 但许焰不觉得这条街上的制卡师会这么做。 原因有二： 其一，技术难度较高。 无论人类、动植物还是结构精密的机械体和人造物，都拥有灵魂，灵魂深处都蕴藏着无穷奥妙。 即便结构最简单的黑铁民用卡，隐藏在构纹深处的残魂涟漪，想要彻底清除，都是非常消耗时间、心血和资源的。 其二，更重要的，成本。 耗费大半天时间，精心净化一张山寨黑铁卡，搞得眼冒金星，手指抽搐，腰肌劳损，然后呢，准备收多少钱？ 有这个闲工夫，找大客户做青铜卡甚至白银卡的保养，十倍利润都不止。 第52章 老师傅 许焰直言不讳。 将个中内幕向大叔剖析得一清二楚。 大叔恍然大悟。 或许是受到“牛头铁卫”同化的缘故，他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放大三五倍的鼻孔内，喷出了肉眼可见的气流。 “我就知道！” 大叔一把抄回封印卡，忿忿不平地说，“怪不得都叫这里‘黑心街’呢！” 不等他转身，许焰出手如电，又把封印卡抄了过来。 “黑心街，那是他们。” 看着不明就里的大叔和工友，许焰微微一笑，“请坐，稍等，三分钟。” “咔嚓，咔嚓，咔嚓。” 许焰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台机械结构的八音盒，拧了三圈发条。 半敞开式的八音盒内，齿轮精密咬合，平稳旋转。 欢快轻盈的音乐响起。 许焰凝视着八音盒，目光、呼吸和心绪，都似钟表般精确、稳定、平静。 发条转了三分之一圈。 他将封印卡置入5%瓦蓝章鱼血液溶剂之中。 浸泡五秒之后，用镊子轻轻揭下了表面的封膜。 发条刚转了半圈，他就用酒精混合清洁剂，将构纹深处残留的符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哪怕最细微的缝隙中，都不留半点残渣。 大叔和工友虽然不懂制卡，但在别家做保养时，也见过制卡师的操作。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双手，如此专注的眼神。 仿佛不是维护最低级的黑铁民用卡，而是一名艺术家，面对呕心沥血创作出来的杰作。 发条转了一圈，许焰抄起符笔。 他的手法十分特殊。 大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一柄大号符笔，无名指和尾指之间，则夹着一柄小号符笔。 两柄符笔同时落下，瞬间化作数十道残影。 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将黯淡、散乱的构纹，重新加深、拓宽，变得清晰无比。 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在大叔和工友眼中，只觉时间静止，周遭世界消失，眼中只有蛛网般不断拓展的符阵，耳边尽是符笔镌刻构纹的“沙沙”声。 发条转了一圈半。 八音盒的旋律渐渐走向高亢。 许焰的手指轻盈舞蹈，符笔调换方向，从开刃的一头，换成了镂空螺纹结构，用来蘸取符墨的一头。 五指如抚弄琴弦，两支符笔在二十四格符墨盒中轻盈跳动，七八种符墨在卡片上空挥洒开来，仿佛一场姹紫嫣红的彩虹雨。 无论“雨点”怎么飞溅，都逃不脱许焰的掌控，乖乖落入构纹深处，为符阵注入了充盈的灵能。 发条转了两圈。 大叔和工友眼前一花，发现“彩虹雨”不知何时已经落幕。 符墨、符笔、毛刷、试管、镊子，各种工具全都归位。 只剩下一圈圈五彩斑斓的灵能涟漪，还在卡片上空荡漾，久久不息。 许焰将完成保养的卡片，置入瓦蓝章鱼血液溶剂。 “哧——” 略带腥甜的香味传来。 他捞出卡片，将恢复了弹性和光泽的封膜，重新覆盖上去。 发条转了两圈半。 许焰收手，闭上眼睛，跟随八音盒的节律，微微摇晃脑袋。 “小……” 大叔想了想，换了称呼，“老师傅？” “再等半分钟。” 许焰淡淡道，“我喜欢这首曲子。” 发条转满三圈。 八音盒里的齿轮停止转动。 最后一个音符如同烟圈，袅袅消散在空气中。 许焰意犹未尽地舒了口气，将焕然一新的封印卡，捧到大叔面前。 “这是我的‘牛头铁卫’？” 大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连身后的工友，都被黑铁卡散发出来的闪耀光芒，刺得连连眨巴眼睛。 “试一试。” 许焰微笑。 大叔深吸一口气，将卡片插回读卡器，绷紧肌肉，重重一挥拳头。 牛头人身的半透明能量体再次出现在他身后。 更加庞大也更加清晰，包括毛发在内的细节都鲜明无比。 却不是怒气冲冲，随时失控的模样。 而是满脸平静，忠诚等待主人发号施令。 “我的力量好像变强了！” 大叔感知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如同浪潮般奔涌不息。 他的鼻孔不再扩张，眼里的血丝也少了许多，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神采奕奕，游刃有余，“关节不疼了，心里也没那么烦躁了！” “王哥，和我试试！” 身旁体型比大叔更加壮硕的工友，伸出长满了老茧，蒲扇般的大手。 身后浮现出一条河马形态的守护灵，比“牛头铁卫”还要庞大一轮。 大叔轻轻一握，根本没怎么发力，“牛头铁卫”连眼睛都没睁开。 就听“咔嚓咔嚓”的骨骼错动声。 壮硕工友面红耳赤，连连讨饶。 河马形态的守护灵都龇牙咧嘴，像是遭到了大象的碾压。 “真的变强了，简直比刚刚开卡时还要厉害！” 壮硕工友龇牙咧嘴，看着许焰，两眼放光，“老师傅，帮我的卡片也捯饬捯饬怎么样？” “可以。” 许焰掏出价目表，“我们是老店新开，放血优惠，如果你们人多的话，我建议搞个团购，要是觉得手艺还可以，开个会员，还能享受额外折扣呢！” “价格的确实惠。” 大叔和工友连连点头，“不过，会员……” “开三个月就够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在滚石堡待多久。” 许焰说，“三个月，二十次卡，认卡不认人，我顺便教你们一些保养小技巧，毕竟只是在正常工况内使用的黑铁卡，保养起来并不复杂，到时候你们去菜市场买些原材料，在工地上自己保养就行。” “菜市场？” 大叔和工友面面相觑。 “当然，菜市场里的鸡毛鸭血，活鱼活虾，都是活蹦乱跳，现买现杀，新鲜得连灵魂都在里面，用来进行基础保养，再合适不过。” 许焰说，“你们赚点血汗钱不容易，区区黑铁卡，没必要用超凡素材保养的。” 大叔和工友连连点头。 合办了一张会员卡。 又呼朋唤友，帮许焰拉来了七八名新客户。 等到所有人的封印卡都焕然一新，千恩万谢地离去，已经到了中午。 许焰的肚子“咕咕”乱叫，忽然闻到饭香。 “李叔！” 看着门口提着饭盒的老者，许焰咧嘴一笑。 第53章 旧日行者 “这么多客人？” 看着远去的工人们，星星商店的老板“李同”不敢相信，“咱们这儿，有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嗯，都是旁边工地上的，说是工头下了班也要过来，看看有没有可能，把一部分工程卡的保养业务，交给我们做。” 许焰摊手，“我就是个学徒，这么高规格的商务谈判，您老人家自己来吧！” “阿焰，你小子真是神通广大啊！” 李同笑得合不拢嘴。 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一个多月前，他在维修灵卡时发生意外，炸伤了双手，还以为星星商店只能关门大吉。 没想到，无意间救回来这个蓬头垢面，走投无路的小家伙，却捡到了宝。 这小子就像是一块晒干的海绵，如饥似渴地汲取着一切养分。 每天都发生着肉眼可见的成长，每天都给他带来意外惊喜。 短短半个月，就把他的制卡术掏得一干二净。 到现在，已经超过自己，独当一面，成为整条街上的风云人物了。 不，应该说这个小家伙原本就是远超自己的存在，是天生的制卡师！ “还不是李叔你教得好？” 许焰笑道，“名师出高徒嘛！” “不不不，我只是一名初级制卡师，能教你的，无非是一些制卡圈子里最基础的常识。” 李同连连摆手，“我有自知之明，比起你的养父，那个名叫‘老疤’的神秘制卡师，我的制卡术，连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都算不上。 “你从养父身上学到的制卡术，优雅、古典、神乎其技、妙不可言，我连听都没听过。 “我想，你的养父一定是曾经名动联盟的大人物，是传说中的神话制卡师！” “或许吧？” 许焰耸肩，眼神黯淡下来，“如果老疤还活着就好了，我可以亲口问问他。” “这……” 李同知道自己触碰到了许焰的伤心事。 急忙岔开话题，“阿焰，你看我刚才去市场采购素材，找到了什么？” 他将一本边缘发黄的书册递了过来。 “《从魔偶到ai——第一纪元和第四纪元的人工智能比较学导论》？” 许焰眼前一亮。 看着一脸和蔼的老者，心中感激不已。 虽然他拥有万魂宗和海德博士的双重制符记忆。 但都像是熠熠生辉的水晶碎片般不成体系。 是李同在过去一个月，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不厌其烦的教导，又拿出百分百的信任，放手让他掌管星星商店。 他才能这么快就将修真界的古典画符理论，海德博士的高级制卡术，以及现代基础制卡体系融会贯通，将熠熠生辉的水晶碎片串联到一起。 见他对封印术和御灵术感兴趣，李同还不遗余力寻找各种教材、课件和珍藏的古籍。 许焰很清楚，在滚石堡这样的规划区，要弄到这些高级教材有多么不容易。 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李同多做些什么。 才能在找回原身的身份之后，不留遗憾地潇洒离去。 “如果没有你，这家小店早就关门大吉了，这都不算什么。” 李同摆手，将热乎乎的面条推到了许焰面前，“不过，阿焰，制卡圈子里的水很深，建筑工地上的生意，不是随便谁都能插手的，在这里混饭吃，锋芒太露，没什么好处，你明白吧？” 李同心中感叹。 许焰这孩子什么都好。 就是太单纯，不知道人心险恶。 他天赋异禀，技术出类拔萃，小小年纪，就能改造黑铁卡，维修青铜卡，保养白银卡。 性格又好，不爱占人便宜，以自己还在学技术为由，动不动就七折八扣，遇到客人有困难甚至半卖半送。 这当然不是坏事。 但在这条街上混饭吃，凡事都要懂规矩，讲默契，知道人情世故。 整条街上总共十八家灵卡商店，其中十七家都达成了攻守同盟，画下了对待客户的底线。 就“星星商店”的技术格外好，价格特别便宜，甚至还想染指建筑工地上的大生意。 这是断人家的财路，人家能和你善罢甘休？ “李叔，我知道。” 许焰扫了一眼李同缠满绑带的双手，腼腆的气质转化成了坚毅的面容，“我知道您的手怎么受的伤，简简单单的黑铁卡维修，为什么会搞成爆炸事故，无非是‘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嘛！ “照理说，我应该吸取您的教训。 “不过，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才能买到身份卡，进入黎明城。 “这年头，想要赚大钱，就要出大名，出名要趁早，我没闲工夫讲什么狗屁规矩和人情世故了！” 李同默然。 收留许焰的第一天，这个来自荒野深处，善良却执拗的少年，就吐露过他的志向。 旧日行者。 穿梭于旧日和现世之间，探寻历史的真相，封印古老的，重铸往昔的荣光。 让尘封亿万年的力量体系，在崭新的时代，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为英灵文明的前进，提供最强劲的燃料，也为自己带来财富、权势、名望和无上的荣耀。 这就是旧日行者。 凌驾于御灵师和制卡师之上，英灵纪元最稀有、最伟大也最传奇的超凡职业。 “阿焰，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拼。” 李同叹了口气，“以你的技术，潜心打磨几年，再搞到合法身份，完全可以成为一名高级制卡师，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如果嫌制卡师不够刺激，转职御灵师，走‘多卡流’路线，也有很成熟的升级体系。 “很多御灵战队都很欢迎这种复合型人才，金钱、名誉、地位、实力，样样都不缺。 “你何必……” “李叔，您知道，我不单是为了钱。” 许焰的眼眶微微发红，“旧日吞噬了我的家乡还有养父，当老疤将我狠狠推出沙暴，自己却消失在沙尘深处那一刻，我就向他的残影发过誓，我一定会搞清楚，这个该死的世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所谓‘旧日天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同点头。 他理解少年的执念。 不过，成为旧日行者并不容易。 第54章 传奇之路 游荡在荒野区的匪帮、佣兵团以及黑梦组织这样的邪恶势力，倒是经常招募“旧日调查员”，不设门槛，来者不拒。 但他们需要的不过是炮灰和小白鼠，根本不重视调查旧日回响的安全性。 不提回响之地本身的混乱和危险，以及他们开启旧日之门的方法，有多么简单粗暴。 即便真的在旧日深处有所发现，也很容易遭到“同伴”以及“老板”的背刺，纯粹是找死。 想要参与正规、合法、有组织、有纪律、有保障的旧日调查。 就必须通过旧日基金会的审核和考验，领取执照，成为“注册旧日调查员”。 因为回响之地的危险和复杂性，注册调查员的能力还在其次，最重要是忠诚可靠。 英灵联盟规定，只有联盟公民才有资格加入旧日基金会。 像滚石堡这样的规划区，当地居民仅仅是英灵联盟的“准公民”，轻易不能踏入安全区。 即便进入安全区，也只能从事又脏又累又辛苦的低级工作。 没资格加入“旧日基金会”、“异灵博物馆”、“末日研究所”等等官方机构。 而许焰连“准公民”都不是。 仅仅是一个没有身份的荒野流民。 是野蛮人，感染者，被旧日侵蚀的不稳定因素。 “用不了多久，我会搞到公民身份，踏入黎明城的。” 许焰信誓旦旦。 “呵呵，黎明城。” 李同叹息，“生活在荒野区和规划区的可怜虫有千千万万，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安全区，当上城里人，又有几个成功呢？ “来来来，朝外面看，朝黎明城的方向看，看到地平线上那堵高墙了吧？环绕黎明城的高墙，阻挡的可不仅仅是来自旧日的怪物，还有我们呐！” “李叔，咱们又绕回来了。” 许焰的笑容愈发灿烂，牙齿如同雪亮军刀般闪耀着锋利的光芒，“所以我才要赚钱，赚大钱，用钱砸出一条通往黎明城的金光大道。 “我知道您是好心，也知道千千万万像我一样生于荒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统统在黎明城的城墙下面碰得头破血流。 “不过，我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 “生于荒野，活在黎明，就算是死，我都要死在通往旧日的传奇之路上！” …… 吃完午饭，照例是教学时间。 现在的许焰已经不像刚来那几天，需要李同从零开始。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沙沙沙沙”飞快翻阅教材、灵卡学会的学报年刊，以及《从魔偶到ai》这样的学术专著。 偶尔遇到问题，才需要李同指点。 而最近几天，许焰的问题也变得越来越刁钻，往往问得李同无从招架。 幸好许焰需要的也不是答案。 只是一个思路，一个灵感。 很多时候，李同还没开口，他就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看到他左右开弓，同时绘制两副符阵草稿的样子，李同不禁感慨。 真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的脑子和双手是怎么长的，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当然，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能在滚石堡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开了十几年的二手灵卡商店。 李同也有自己的独门手法。 现在他的双手肌腱断裂，就算治好了都不可能恢复如初，正需要有人撑住星星商店的场面。 又和许焰投缘，自然知无不言，倾囊相授。 在两人的教学和切磋中，时间过得飞快。 下午一点的钟声敲响时，许焰的【初级制符术】，熟练度又提升了0.3个百分点。 海德博士的制卡技艺，也在脑域深处熠熠生辉，更加清晰了几分。 李同笑呵呵地收拾食具，去诊所进行理疗。 许焰聆听着八音盒中轻快的音乐，进入了专注忘我的工作状态。 然而，下午登门的第一位客户，却带着几分“不速之客”的味道。 “只是最简单的黑铁卡保养，你们‘星星’到底能不能做？” 见许焰面露凝重之色，将一张黯淡无光的黑铁卡夹在指间搓了又搓，甚至还重重吹了一口气，放到耳边仔细聆听卡片的震颤。 客户不耐烦起来，粗声粗气地催促。 许焰看看卡片，又看看客户。 发现对方将帽檐拉得很低，衣领却拉得很高，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略带紧张和讥讽的眼睛。 “当然能做。” 沉吟片刻，许焰微微一笑，“果冻，吞下这张卡片，我们来实践一下昨天刚刚练成的那一招！” 水晶黏菌心不甘情不愿地蠕动过来，挤出鼻子模样的突触，嗅嗅卡片，又瞅瞅许焰。 “放心，我会在后面保护你的。” 许焰安慰守护灵，“稍有风吹草动，我这边十七八把家伙就招呼过去了。” “……” 水晶黏菌一副“谁信谁傻”的表情。 “我以为，御主和守护灵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和羁绊！” 许焰眯起眼睛，“该不会，直到此刻，你都只是逢场作戏，根本没把我当成真正的伙伴吧？” 水晶黏菌深深打了个冷颤。 残魂不吃眼前亏，它挤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将黑铁卡一口吞下，置入自己的透明身躯中央。 出乎客户的预料，许焰既没有动符笔，也没有拿滴管，或者有些老派制卡师喜欢用的鹅毛笔。 而是直接将保养黑铁卡所需的七八种符墨，倾倒在了水晶黏菌表面。 随后，双手按住水晶黏菌，从手臂到掌心再到十指，肌肉高频震颤。 肉眼不可见的震颤之力将符墨化开，变成千丝万缕的流光，在水晶黏菌体内流淌，朝黑铁卡缠绕过去。 无论附着在黑铁卡表面还是构纹深处的杂质，都随着水晶黏菌的震颤，一点点剥离、分解、清除。 这种添加符墨的技术，比传统上使用符笔、滴管和鹅毛笔，更加轻柔细腻，几乎不会对封印符阵造成丝毫扰动，也不会惊醒封印在里面的灵体。 短短三十秒，黑铁卡就焕然一新。 构纹变得清晰无比，表面隐隐滚动着彩虹般的光泽。 “还有问题吗？” 许焰靠在椅背上，斜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客户，“还是说，你很期待在最简单的黑铁卡保养中，发生什么事故呢？” 客户闭上了嘴。 取回黑铁卡，试都不试，乖乖交钱，转身走人。 “所以，这就是你们炸伤同叔的手法？” 许焰的声音，从他身后冷冷传来，“在一张封膜老化，构纹堵塞，封印松动的黑铁卡里面，塞进去三条互不兼容的残魂。 “一旦制卡师掉以轻心，按照正常流程来清洗、刻印、灌注符墨的话，这些残魂就会像冬眠中的毒蛇被吵醒，狠狠咬制卡师一口！” 第55章 陷阱卡 客户猛然站定，脸色从铁青变成煞白。 回头看着许焰的眼神，一半惊疑，一半凶狠。 “别急着否认，究竟是反复封印了太多残魂，导致的正常干扰，还是故意在一张黑铁卡里塞进去几条凶魂，把民用卡变成‘陷阱卡’，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许焰看着对方从做贼心虚到气急败坏。 自己却心平气和，面露微笑。 “早就听说滚石堡的二手灵卡一条街是杀人不见血的‘黑心街’，什么以次充好，以假冒真，强买强卖，都是常规操作。 “客人揣着三千块上门，只想买一张便宜的低阶黑铁卡回去日用而已，被你们花言巧语，背上三万块的债务，买回去一张所谓的‘全新正版九星黑铁卡’，还有什么‘超频准青铜卡’，结果发现还没低阶黑铁卡好用。 “找你们理论，你们又说是客户的生命指数太低，推动不了卡片里的强大灵体，反手再忽悠客户报一个御灵培训班。 “班上的各种材料费、考试费、保险费，先赚客户一笔，没过两天，培训班关门大吉，人去楼空，又赚一大笔预缴学费——这也是你们这帮人渣，驾轻就熟的买卖。 “同叔算是整条街上，最有良心的商家了，因为不愿和你们同流合污，就被你们炸伤了十指肌腱，我没说错吧？” 许焰微微起身。 如同掠食者从斑斓草丛中露出雪亮的眼睛。 “你，你有什么证据？” 客户吞了口唾沫，攥紧手里的黑铁卡，眼珠转了半圈，一半无赖，一半阴鸷地问。 许焰的笑意愈发浓烈。 “维安局才需要证据，我不用。” 他拉开案板下面的抽屉，翻出一个破纸盒。 从一大摞黯淡无光的黑铁卡中随便抽出一张，朝客户推了过来，“对了，初到贵宝地，还没来得及拜访各家前辈，大家都在一口锅里混饭吃，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客户微微一怔。 “你知道，整件事里面，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 许焰自问自答，“手法，你们的手法实在太粗糙了。 “和战斗卡相比，民用卡的结构当然简单很多，正因为如此，它才有更大的改造和强化空间，可玩性很高的。 “好好一张黑铁卡，才塞进去三条互不兼容的凶魂，实在太暴殄天物了。 “你猜，我往这张黑铁卡里面，塞进去了多少条凶魂？ “你再猜，如果我把这样的黑铁卡，匿名邮寄给你们维修保养的话，能炸断你们的十指，炸瞎你们的双眼，还是直接把你们的脑浆都炸到天花板上面？” 客户浑身一颤。 盯着许焰这张黑铁卡的眼神，像是盯着一条从古老遗迹里爬出来的毒蛇。 许焰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研究，自己搞不明白，就把别家老板和制卡师都召集起来，看看有没有办法，破解我的陷阱卡。” 他的笑意一点点收敛，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恶意，“当然，你们也可以找巡逻队，或者你们的靠山，甚至是滚石俱乐部。 “那样的话，我就只能卷包袱走人，灰溜溜滚回我的荒野区了。 “猜猜看，我在荒野区，能不能继续往你们的店铺里邮寄陷阱卡，再猜猜看，我这么小心眼的制卡学徒，会不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看着许焰深不可测的眼眸，客户终于害怕了。 他就知道，荒野区来的家伙，都是一帮土匪、暴徒、野兽、疯子！ 而眼前这个疯子，似乎格外危险，随时能在清醒和癫狂两种状态之间无缝切换。 “我，我没有！” 客户结结巴巴地辩解，“不是我们炸伤的李老板！” “无所谓，除了‘星星’之外，这条街上还有十七家灵卡商店，我一家都没准备放过，你看这不是，几十张陷阱卡都准备好了，先和你们玩上十天半个月再说。” 许焰耸肩，“或许有无辜，那又怎么样，不让我动筷子，那就谁都他妈别吃饭了！” 客户傻眼。 半天说不出话来。 “话说回来，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毕竟制卡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问题是你们太不懂事了。” 许焰叹了口气，“大家怎么说都是同行，同叔伤得这么重，你们整个月都没来看过他一次。 “我也不是说，非要带着花篮、果篮、大包小包和红包，还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庆祝‘星星’老店新开，搞得这么俗气。 “真的，我这个人淡泊名利，只不过要你们一个态度。” 客户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 感觉自己的唾沫里都是冰冷的尖刺。 他下意识点头。 “别急着点头，我知道这件事你做不了主。” 许焰说，“也知道肯定有人不相信这番话，认为我是虚张声势，那就请他亲自动动看这张陷阱卡。 “你们还有三个小时，验证这张陷阱卡的技术含量。 “等到今天下班，或者被我听到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一切，逃回荒野区。 “然后，开始我们之间的‘游戏’！” 许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黯淡无光的黑铁卡，朝客户甩了过去。 卡片精确命中客户的脖子，滑入了他的衣领。 客户像被毒蛇咬中般跳了起来，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 “老李，医生说你的肌腱恢复很不错，继续治疗下去，或许能恢复七八成的实力，简直是个奇迹！” 从诊所回商店的路上，李同的妻子“顾兰”搀扶着他，满脸惊喜地说。 “多亏阿焰，不但撑住了‘星星’，还用他从养父那里学来的独门手法帮我活络血脉，每次被他一按，我就感觉伤口里面好像有一棵棵嫩芽长出来，既舒服，又灵活。” 李同感叹，“我们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没错。” 顾兰连连点头，“要不是亲眼得见，我简直不敢相信，旧日污染的荒野区，还能长出阿焰这样善良的好孩子！” “就是太善良，太天真，以为懂点技术，就能走遍天下了。” 李同说，“你知道吗，今天他还兴致勃勃，想要找旁边几家建筑工地谈长期合作，把‘星星’做大做强呢！” “年轻人有想法，这是好事。” 顾兰说，“你别太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 “不是我要泼他冷水，工地上的水太深，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一只脚踏进去，分分钟连大腿都被打断。” 李同想了想，“不行，回头我还得好好和他说说，最近滚石堡很乱，来了不少惹不起的大人物，咱们可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做什么傻事！” 第56章 热情的同行 说话间，两夫妻回到了二手灵卡一条街的街口。 却见整条街都被看热闹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不少人都是一副白日见鬼，目瞪口呆的表情。 人群深处隐隐传来喧闹声和“噼噼啪啪”的炸裂声。 正是星星商店所在的街尾，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糟糕！” 李同的脸一沉，“那帮混蛋，又来找麻烦了！” “这些家伙，太过分了，把咱们欺负成这样都不够吗？” 顾兰气得浑身发抖，“咱们，咱们去找巡逻队，去找滚石俱乐部，找雷莲娜女士做主！” “阿焰——” 李同唯恐许焰年轻气盛，和心狠手辣的同行发生冲突。 他不顾双臂伤势，拼命挤进人群。 自家门口的场景，却让他和顾兰都大吃一惊。 受到黑心同行合力抵制，平日里门可罗雀的星星商店，此刻竟然彩旗飘扬，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足足三十多个果篮和花篮，在店门两侧一字排开。 还有一条红地毯，从店铺里的柜台前面一路延伸出来，从街尾铺到了街头。 街上其他十七家灵卡商店的黑心老板，平日里不是趾高气昂，横行霸道，就是老奸巨猾，笑里藏刀。 此刻却都簇拥在星星商店的门口，像是特大号的绿头苍蝇一样搓手，脸都快笑烂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同和顾兰面面相觑。 两夫妻像是同时陷入一场荒诞不经的美梦。 不，就算在梦里，他们都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场面。 “噼噼啪啪！” 一串两千响的长鞭，被整条街上规模最大的“先锋灵卡中心”老板亲手点燃。 同时引爆的，还有八支礼炮。 五彩缤纷的亮片，如彩虹雨般纷纷扬扬。 看热闹的路人，都啧啧惊叹。 不明白名不见经传的星星商店，怎么拥有如此深厚的人脉，一跃成为整条街上最闪亮的头牌。 “同叔！” 许焰从黑心老板的簇拥中艰难挤了出来。 身上沾满了闪闪发亮的彩屑，指尖缭绕着刺鼻的硝烟，口袋里鼓鼓囊囊，塞满了老板们充满诚意的“态度”。 天真善良的少年，脸颊涨得通红，一副懵懵懂懂，无所适从的模样。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同叔，咱们滚石堡的同行，实在太热情了！” …… 深夜。 星星商店的阁楼中。 堆积如山的书籍和练习制卡术的蚀刻金属箔板之间。 许焰双腿盘坐，五心向天，呼吸悠长，貌似陷入深度睡眠。 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周身的每一束肌肉纤维都在高频震颤。 豆大的汗珠疯狂涌出身体，却在滚烫的皮肤上“嗤嗤”蒸发，化作袅袅白烟，令整间阁楼都笼罩在神秘莫测的氛围之中。 许焰的脑海深处，幡中世界徐徐展开。 升级后的人皇幡，不再是单调乏味的灰色空间。 而是通过“战斗回溯”，拥有了多款壁纸可供选择。 有他和“血刺”歌莉激战的“废弃矿场，临时修炼室”。 有“万魂宗，崩塌山门”。 还有他在滚石堡，狩猎邪灵师的战斗场景。 激活每一幕战斗场景，都要消耗功德值。 特别是“万魂宗，崩塌山门”，涉及到大师兄和海德博士两大凶人。 想要完美复现他们的凶焰滔天，带来最大的战斗经验提升，瞬间燃烧的功德值是天文数字。 即便许焰在滚石堡夜夜狩猎，从邪灵师手里夺取了九张凶灵禁卡。 九条凶魂都转化成了鸿蒙紫气，也吃不消这样的消耗。 当然，疯狂消耗带来的提升，也是肉眼可见的。 【姓名】：许焰 【生命指数】15.7 【力量】：15.3 【敏捷】：16.1 【感知】：16.4 【体质】：13.6 【技能】：缝尸术（神乎其技15%） 赶尸术（出类拔萃79%） 初级控魂术（炉火纯青73%） 初级制符术（登堂入室95%） 科林·海德的制卡术残篇（初窥门径94%） 【功法】： 灵龟吐息术（炉火纯青93%） 无常观想法（登堂入室11%） 半脑博士的冥想法（初窥门径70%） 这是许焰的最新数据。 至于“黑夜残兵”。 相比于刚刚缔结契约时。 琳的甲胄变得更加庞大，厚重，层层叠叠，结构严密。 非但接缝处生长出了尖锐的棘刺。 铠甲表面还浮现出了玄奥繁复的黑色构纹。 从桶盔深处喷涌出来，无比深沉的气息，令它像是刚刚从冥河深处爬出来的不死勇士，却要去主持一场庄严肃穆的葬礼。 它在进化。 从最初的一星青铜。 到现在的六星青铜。 从破烂不堪的【黑夜残兵】到装备精良的【黑夜剑士】。 如果再加上“水晶黏菌·果冻”，以及“幽邃之刃”的增幅。 再次遇到“血刺”歌莉这样的高手，许焰都有信心，能和对方正面碰撞。 换成旁人，进展如此神速，足以骄傲和狂喜。 许焰却不知足。 他缓缓睁眼，吐出一口浊气，检讨过去一天的得失。 就从昨夜的狩猎开始。 “瑕疵，瑕疵，到处都是瑕疵！” 尽管成功狩猎了“红鬃蜥”强尼，积累了3432点功德值。 许焰仍旧对行动中的漏洞耿耿于怀。 “如果对方识破了我对喉咙的精确控制，上来补刀呢？ “如果对方不止一尊守护灵呢？ “如果对方还有同伴，在暗中埋伏呢？ “如果对方的守护灵，除了‘鲜血斩击’和‘鲜血献祭’，还能施展更多技能，或者对方的读卡器里面，还插着几张技能卡呢？” 这些问题，许焰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归根结底，他的硬实力还是太弱了。 不得不投机取巧，以命搏命。 然而，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一次次赌命的结果，就是在某次满盘皆输之后，将小命彻底断送掉。 “依靠‘燃烧胶囊’强行提升生命指数的副作用正在出现。 “还有连续吞噬大量凶魂的后遗症，也在一刻不停地冲击着这具身体。 “我的基础，并不稳固。 “想要踏上英灵纪元的巅峰，就必须向真正的高手学习，从零开始，扎扎实实打好基础。 “无论人皇幡还是守护灵还是幽邃之刃，终究只是辅助。 “我自己，才是胜利的关键！” 第57章 狩猎开始 这样想着，许焰忽然觉得手背奇痒难忍。 解开绷带，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条条好似虫豸般的黑色烙印，冬眠中苏醒般蠢蠢欲动。 许焰的嘴角勾起了危险的弧度。 左手轻轻摆弄一支锋利的符笔，让银色闪电在指间轻盈跳跃。 逐渐不受控制的右手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右手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有新有旧，有深有浅。 最深的一道伤疤，几乎将整个尾指都切割下来，完全超出了正常制卡失误，自己划伤的范畴。 阁楼中的空气凝固，危险的气息在伤痕和烙印之间激荡。 “再试试？” 许焰微笑着，对自己的右手说。 黑色烙印迟疑了半天，终于没敢继续蔓延，一缕缕收缩，黯淡，消散。 “幽邃之刃”的力量，重新隐入血肉深处。 许焰冷哼一声，甩了甩右手，在地上虚虚写下“长，中，短”三个字，继续规划未来之路。 长期目标，他当然要将人皇幡修复到完美无缺。 才能搞清楚自己踏入人皇幡之后经历了什么，修真界的崩坏，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期目标，他要以合法身份，进入黎明城。 英灵联盟将大灾变之后的世界，分成“核心区，安全区，规划区，荒野区和污染区”。 只有进入安全区，成为真正的公民，才有资格参与联盟的经济、政治、军事和生产活动。 并从灵卡协会这样的正规渠道，获取海量信息和最尖端的技术。 也才能得到名师指点，获取丰沛的资源，进行正规的制卡和御灵修炼，一步一个脚印，攀上世界之巅。 还有万魂宗令牌的主体部分，也隐藏在黎明城的某个人手里，必须夺回令牌，才能重启“回响之地·万魂宗”。 而在进入黎明城之前，他还有迫在眉睫的任务要完成。 确认原身的身份，化解原身的执念，从原身如同火山爆发般强烈的执念中汲取最澎湃的力量，让崭新的灵魂和肉身，完美融合，彻底稳固，突破极限，才有资格参与黎明城的高端局。 顺便，为“荒野流民许焰”这个身份，填充大量细节和人证物证，彻底切断“许焰”和“掘墓人”之间，一切有可能被怀疑的联系。 而这一切，都归结到了一个名字上。 “银舌”莱利。 滚石堡最有名的地下掮客。 就是这家伙，将原身洗脑之后，卖给海德博士的。 “经过大半个月的调查，前期工作已经完成。” 许焰眼眸闪亮：“‘银舌’莱利的藏身处也有了眉目，应该开始真正的狩猎了！” …… 午夜时分。 许焰在精心易容的面孔之上，又覆盖了一层橡胶面具，踏入“玫瑰之影”酒吧。 正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之时。 刺鼻的血腥味、浓烈的香水味以及轻微缺氧导致的眩晕，再加上高频闪烁的灯光刺激，让人有堕入梦幻之感。 一张长宽都超过十米的斗灵擂台，成为数百名顾客簇拥的绝对中心。 擂台四角，分别漂浮着一头【棘刺水母】。 这种防御力极强的守护灵，将触须延展到极限，交错缠绕成擂台护栏。 擂台上，蓝方御灵师召唤的是一尊比较少见的装备型器灵。 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将旧日残魂推动到了极致，化作一副有若实质的动力铠甲。 动力甲的左臂铠上搭载着一门火焰喷射器，右臂铠上搭载着一柄超大号的合金链锯。 链锯发出轰鸣，像是连岩石都能直接锯开。 然而，武装到牙齿的御灵师。 却被对手如同破布娃娃一样蹂躏。 短短十秒钟，有若实质的动力铠甲就被打回了半透明的纯能量形态。 又从结构还算坚固的稳定磁场。 被对手拳拳到肉地轰成了支离破碎的灵能涟漪。 施虐者本身便是一条身高接近两米，肌肉仿佛肉瘤般疙疙瘩瘩的巨汉。 漂浮在他身后的守护灵，体型更加惊人，简直是一尊狂怒的巨灵神。 额头那道仿佛利爪交错的战纹，让许焰辨认出它的身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罗刹门徒】？真是疯了！” 罗刹门是第二纪元晚期，曾经称雄一世的武道势力。 第二纪元晚期，又是四大纪元所有历史阶段中，最癫狂、最混乱、最危险的时期。 彼时的人类通过不断修炼武道，解开了生命磁场的奥秘。 并通过疯狂轰击生命磁场，突破基因乃至灵魂的极限，达到了堪比魔法的超武之境。 轰爆生命磁场的副作用，却是人均走火入魔，整个世界都被磁场错乱、嗜武成狂的疯子统治。 对这些如疯似魔的极道武者而言，什么公众利益，什么科技进步，什么文明发展，甚至自己的生死，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们唯一渴望的，只有一件事： 战！ 战到天荒地老！ 战到文明毁灭！ 战到他妈的世界崩坏，满天星辰都他妈的战成齑粉！ 最终毁灭第二纪元的武道疯子，哪怕仅仅遗留一缕残魂，都不是英灵纪元的御灵师，可以控制的。 所以，灵卡协会将所有来自第二纪元晚期的灵体，都认定为邪灵、凶灵甚至魔灵。 任何人胆敢和第二纪元晚期的残魂签订契约，哪怕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恶果，都是“邪灵师”，人人得而诛之。 果然。 驱动“罗刹门徒”的邪灵师，也像是生命磁场紊乱的极道强者一般，嗜武成狂，毫无人性。 在一拳轰爆了对手的守护灵，让“动力甲”彻底崩裂成闪耀的能量碎片，狼狈逃回封印卡之后。 面对手无寸铁的对手，他依旧没有丝毫怜悯之意，反而暴喝一声，将手无寸铁的对手高高举了起来。 “咔嚓咔嚓！” “罗刹门徒”的能量大手如同烧红的铁钳般嵌入对手的手腕和脚踝。 即便震耳欲聋的狂暴音乐，也遮掩不住骨骼碎裂和对手惨叫的声音。 惨叫声却让“罗刹门徒”和它的主人更加兴奋，将对手抡了三圈，径直丢出擂台，狠狠砸向观众。 第58章 罗刹门徒 观众你推我挤，让出一片空地。 已经失去意识的对手，像是破麻袋一样落地，筋断骨折，鲜血四溅，生死不明。 在安全区的正规竞技场上，绝对是严重违规的做法。 在无法无天的规划区，却博得了阵阵喝彩。 那些刚刚在赌斗中押对了宝的赢家，顾不上擦拭溅射到脸上的血珠，纷纷喝彩，朝“罗刹门徒”挥舞双臂。 输家骂骂咧咧，忿忿不平。 甚至跃跃欲试，想要亲自上台，领教一下极道武者的厉害。 “玫瑰之影”的气氛，瞬间沸腾到了顶点。 “严大师？” 许焰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 一个眼底纹着短剑刺青的家伙，满脸欣喜地叫住了他，“您终于来了！” 周剑青，五星青铜战灵师，“玫瑰之影”的常客。 自称在职业竞技场都风光过一阵子。 现在年纪大了，打不了职业赛。 但在“玫瑰之影”酒吧，靠赌斗赚点儿小钱，还是绰绰有余的。 “严大师，您可太厉害了！” 周剑青明明比许焰的伪装还要再大一轮。 谄媚的笑容，却像许焰的晚辈。 “老周我在滚石俱乐部还有“玫瑰之影”也算待了七八个年头，见过的制卡师没有一百，都有八十，能把青铜战斗卡改到您这个程度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周剑青热情地拽住了许焰的手腕，不容他拒绝，先塞了两颗分量十足的筹码过来。 “昨晚您走了以后，我又用您改的【影狼】，干掉了三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狠狠赚了一大笔，哈哈，昨晚就该请您喝酒，可惜一转头，您就不见了，是老周的错，我向您赔罪！” “用不着，我不喝酒。” 许焰掂量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筹码，喉结微微滚动，摆出一副既警惕，又贪婪的样子。 周剑青不动声色，将他故意泄漏的情绪尽收眼底。 “严大师，您也看擂台上这小子不爽吧，他妈的，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武疯子，仗着‘罗刹门徒’厉害，竟敢到滚石堡撒野！” 周剑青眼珠一转，笑嘻嘻道，“现在这小子的赔率很高，怎么样，严大师，有没有兴趣咱们再合作一次，干掉这小子，狠狠赚一笔？” 许焰扭头，查看擂台上方的赔率。 琢磨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挤出沙哑的声音：“你的‘影狼’，不是‘罗刹门徒’的对手。” “所以才要拜托严大师嘛！” 周剑青将许焰拉到一旁，满脸热切地说，“我看了这小子三场比赛，发现他并不是没有弱点，只要严大师帮我强化卡片，发挥出‘影狼’40%的力量，进入四阶段，就有机会干掉他。” “你疯了？” 许焰冷笑，“你的生命指数还不到16，充其量达到‘五星青铜’的级数，想要驱动六星青铜战灵，原本就很危险。 “昨天你好说歹说，我才勉强帮你改卡。 “今天你得寸进尺，‘影狼’的三阶段都不能完美驾驭，就想轰出四阶段？ “这不可能！ “就算技术上可能，我也不能这么做，风险太大，会反噬的，轻则灵卡报废，重则你的精神错乱，连我都会被你害死！” 许焰断然拒绝，作势要往外走。 对方却拉着他的手不放。 还往他的口袋里，塞进去一包沉甸甸的东西。 是筹码。 价值至少上万的筹码。 许焰停住脚步。 “没那么严重，严大师，老周我也是曾经契约过七星青铜战灵的，只不过打职业赛受了伤，生命指数暂时下跌而已，我知道该怎么操纵‘影狼’。” 周剑青满脸无所谓，“至于连累您，就更是无从说起了，不就改卡风格稍微激进了一点嘛，难道灵卡协会还能跑到规划区，吊销您的制卡师执照？ “哈，我估计您的执照早就被吊销了吧？否则您这种技术，怎么可能不在黎明城里大显身手，躲到滚石堡来干什么？” 许焰眯起眼睛，眼底放出危险的光芒。 “放心，我没有恶意，恰恰相反，我能给您带来大把生意，保管您在滚石堡期间，过得舒舒服服，精彩至极。” 周剑青举起双手，“说白了，如果改造和持有禁卡都算罪名的话，灵卡协会干脆把整个滚石堡一半御灵师都抓走好了，他们有这个能耐么？” “你打不过‘罗刹门徒’。” 许焰缓缓摇头，“就算激活‘影狼’40%的力量，你也不是对手。”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周剑青取出一张不记名的大额筹码卡。 在“玫瑰之影”，这种筹码卡的价值，起步就是五万，上不封顶。 他把筹码卡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很有诚意地看着许焰。 尽管许焰脸上覆盖着橡胶面具。 眼角抽搐的动作，仍旧恰到好处地泄露出来。 “这只是一个无比美妙的开始。” 周剑青趁热打铁，“我保证，只要您能帮我赢下这个疯子，您的大名立刻就会传遍‘玫瑰之影’，光是今晚，我就能帮你拉来至少三组新客户，都是出手很阔绰，很可靠的优质客户。” 许焰的眼神和心灵防线，似乎开始动摇。 周剑青敏锐感知到了他的贪婪，亲热地环住了他的肩膀，笑得比刚才更加灿烂，“怎么样，想到技术方案了吗？” “听着——” 许焰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对方的软硬兼施之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就算我帮你把封印卡爆改出40%的潜能，也不是‘罗刹门徒’的对手，更何况这种爆改的难度太高，我没十足把握。” “所以呢？” 周剑青目光闪烁，“您还有别的方案？” “速度。” 许焰沉吟，“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就像你无法完美驾驭‘影狼’一样，这个邪灵师很明显也无法驾驭‘罗刹门徒’，不，他比你更不堪，简直变成了守护灵的傀儡，完全被‘罗刹门徒’拽着走。 “我们都知道，这种来自第二纪元末期的凶灵，都是非常情绪化，极有个性，极不稳定的存在。 “而我又高度怀疑，对方的封印卡也经过了非常激进的爆改，天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封印符阵，才勉强束缚住‘罗刹门徒’的。 “我想，如果有人能在擂台上发挥速度优势，和他周旋到底的话，他有很大概率，会走火入魔，凶灵反噬，自取灭亡的！” 第59章 超级影狼 “有道理！” 周剑青双眸闪亮，“刚才三场比斗，这个疯子一上来就火力全开，每场比斗都在一分钟内结束，之后他又在台上耀武扬威，像条吃了药的疯狗一样，搞得很久都没人敢再上台和他较量，得到了大量喘息时间。 “哈哈，明白了，这家伙不耐久战，只要能在他的攻势面前坚持三分钟，一定有机会反败为胜！ “不过，要做到这一点也不容易，就凭‘影狼’现在的速度，恐怕还不太够，严大师……” “十万块。” 许焰开价。 “我帮你的封印卡镌刻全新的强化词条，极限速度至少能提升5%，持续时间也能提升5%到6%。” “贵了。” 周剑青表情谦恭，杀价却毫不手软，“而且，5%的速度提升，也未必能撑过三分钟。” “‘影狼’的核心技能是‘幻影分身’，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的生命指数，只能施展三重分身对吧？” 许焰加注，“如果说，我能重构技能符阵，将三重分身变成四重分身呢？” 周剑青眼前一亮。 不需要御灵师勤学苦练，提高生命指数。 也不用提升守护灵的灵压等级。 更不用御灵师和守护灵之间，长时间的战斗磨合。 仅仅通过封印卡的强化和重构，就能大幅提升御灵师的战斗力。 这就是制卡师的可怕之处。 “一言为定。” 周剑青笑眯眯的，“我就知道，严大师肯定有办法！” “事先声明，我只改卡，不包赢，无论你能否干掉‘罗刹门徒’，我是一个铜板都不退的。” 许焰说，“还有，词条、铭文、符阵，这三者的区别你应该清楚吧？ “我帮你的卡片附加上一道‘镜像分裂’的词条，提升‘幻影分身’的级数，但只能使用一到两次，维持五分钟左右，之后词条就会消散，需要重新附加。 “提升极限速度的铭文‘狂飙’大概能维持一个月，最多激活十到十五次。 “至于半永久的符阵，昨天已经改过，我觉得没必要再动——本身你这张卡片也是改了又改，内部结构相当脆弱，再爆改下去，会极大影响使用寿命以及封印稳固度，甚至危害你的精神健康。” “放心，严大师，老周又不是第一天在御灵师圈子里混了。” 周剑青不以为然，“怎么可能在这些常识上，和您纠缠不清？” “那就好，最后一件事，暂时别给我介绍客户。” 许焰摆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眼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在滚石堡。” 周剑青眼珠转了几圈，立刻明白这位“严大师”恐怕招惹了了不得的麻烦。 这一点似乎是可以利用的把柄。 他心里琢磨在该怎么把严大师的价值压榨到价值。 脸上则堆满了笑容，拍着胸脯道：“放心，‘玫瑰之影’所有人都知道，老周我的嘴巴最严，最讲义气了！” …… 和滚石堡的所有酒吧一样，“玫瑰之影”的休息室私密性极强。 厚厚的隔音海绵和凹凸不平的吸音设计，将一墙之隔的强劲音乐和擂台内外的大呼小叫都隔绝在外，让许焰进入了寂静无声的隐秘之境。 六星青铜战斗卡“影狼”放在一边。 许焰打开了自己的背包，取出便携式制卡盒，静静思索布局方案。 相比于符阵结构更加复杂，整张卡面都填充得满满当当的白银卡和黄金卡。 青铜卡本身的符阵结构相对简单，卡面上还留有不少空白，可供制卡师自由发挥。 问题是周剑青的“影狼”是来路不明的二手卡。 又经过了多位制卡师丧心病狂的爆改，早就改得面目全非。 想要添加全新的词条和铭文，就要改动甚至彻底抹去旧的词条、铭文和符阵。 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度着实不小。 许焰习惯性地将八音盒取出来，拧了三圈。 在轻快的音乐中，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脑壳。 想象自己的大脑也像是海德博士那样，塞满了精密咬合的齿轮。 伴随着齿轮“咔哒咔哒”旋转。 他的眼神变得既深邃又空灵。 仿佛能穿透一切的射线，洞彻了“影狼”之中，每一座符阵、每一道铭文、每一句词条的功能逻辑和嵌套关系。 通过玄之又玄的方式，和封印在卡片深处的妖狼残魂，实现了灵魂层面的对话。 “影狼”怦然碎裂。 化作成千上万只晶莹剔透的水晶蝴蝶，环绕着许焰翩翩起舞。 半分钟后，他有了答案。 轻轻波动八音盒左侧的连杆。 齿轮错开，滑动，重新咬合。 曲速一下子加快了两倍。 原本轻快的乐曲变成了金石交错，铿锵有力的战歌。 许焰的目光变得无比专注，双手陡然化作两团灰雾。 …… 半个小时后。 “还有谁？” 擂台之上，“罗刹门徒”的主人将第七名挑战者丢到观众之中，像是大猩猩般拍击着胸膛。 台下一片死寂。 就连押宝在他身上，赢得盆满钵满的观众都连连咂舌，被极道武者的凶悍深深震撼。 也有人摩拳擦掌，撂下狠话。 但一想到刚才七名挑战者灵卡爆裂，重伤濒死的凄惨模样。 他们在台下大呼小叫了半天，硬是光说不练。 就在这时—— “我来！” 一条通体漆黑，仿佛由黑色烟雾凝结而成，摇摆不定，亦幻亦真的妖狼，闪现到了擂台之上。 “周剑青？” “他搞什么名堂，上去送死不成？” “昨天侥幸赢了几场，就以为自己能干掉‘罗刹门徒’？” 不少熟人纷纷摇头，满脸不以为然。 大家打了多年交道，彼此有几斤几两都一清二楚。 平日里打打默契局，赚点儿冤大头的钱是一回事。 真刀真枪和来路不明的邪灵师玩命？ 周剑青未免太托大了！ “老周估计撑不了半分钟。” 有人如此判断。 旁人纷纷点头。 眼前浮现出了“影狼”被“罗刹门徒”撕成碎片，周剑青被对手一拳轰出脑浆，血洒擂台的恐怖场景。 接下来，擂台上发生的一切，却让这些经验丰富的御灵师都大跌眼镜。 第60章 罗刹的末日 “怎么可能？” “周剑青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这么多？” “四重分身！老周竟然把‘影狼’练出了四重分身？” 看着擂台上几乎和守护灵融为一体，化作黑色流光还分裂出四道镜像残影，围绕着“罗刹门徒”团团乱转的周剑青，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是灵卡！” “有高手改过老周的灵卡！” 御灵师的实力和守护灵的等级，不可能一夜之间提升这么多。 焕然一新的表现，指向唯一的答案。 有高手在周剑青的背后坐镇。 “是了，这家伙昨天将‘影狼’轰出30%的自由猎杀模式，当时我就在嘀咕。” 一名御灵师恍然大悟，“这家伙受过伤，往日维持‘影狼’的二阶段都费劲，怎么一下子突破了？ “当时我还以为他吃了什么来路不明的强化药剂，现在看来，应该是求到了制卡高手帮忙。” “‘玫瑰之影’绝没有这么高明的制卡师。” 有人怀疑，“难道是滚石俱乐部的雷莲娜女士？” “不，不是雷莲娜。” 立刻有人摇头，“雷莲娜女士擅长攻击符阵的强化，这种提高速度和增加残影数量的改造，不是她的风格。” 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周剑青的生死输赢和他们无关。 但“玫瑰之影”新来一位制卡高手，就关系到大家的财路甚至性命了。 说话间，台上风云突变。 周剑青已经和对手周旋了三分半钟。 他身上出现了多道被“罗刹门徒”拳锋撕裂的伤口，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影狼”也因为过度消耗灵能，有些黯淡和散乱。 明眼人却看得出来，触目惊心的撕裂，大多只是皮外伤。 周剑青的眼神清澈，呼吸稳定，明显还有余力。 守护灵的四道分身，维持着极限速度，围绕对手风驰电掣。 反观“罗刹门徒”的主人，虽然一直处于凌厉无匹的攻势之中。 但连续七场赌斗消耗了他太多体能和心力。 久攻不克，心浮气躁，更严重干扰了主人和守护灵之间的默契。 豆大的汗珠从烧红的皮肤上疯狂涌出，贲张的肌肉仿佛失控般膨胀，将皮肤都撕开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急促抽搐的青筋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迫不及待要挣脱血肉的束缚，向四面八方延伸。 “罗刹门徒”的主人或者说傀儡，正在缓慢却不可逆转地滑向失控的深渊。 这家伙自己也意识到状态不对。 停在擂台一角，大口喘息，试图放慢节奏。 人老成精的周剑青，怎容他得逞？ “我说，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行了吧？” 周剑青操纵“影狼”反复袭扰，脸上挂满了贱兮兮的笑容，不是冲着对手，而是冲着对手背后的“罗刹门徒”挤眉弄眼，“表现这么软弱，真叫人怀疑，你当初是怎么死的，轰轰烈烈死在高手对决之中，还是被小白脸捅死的？” 这句话触碰了逆鳞。 “罗刹门徒”如同炸药桶里落入火星，瞬间爆燃，急剧膨胀，轰然炸裂，化作张牙舞爪的光团。 它的主人脸上先是浮现出了大事不妙，惊恐交加的表情。 经过半秒钟的争夺，面部肌肉的控制权，彻底落入失控的凶灵手中，变成无比狰狞的鬼面。 “扑你个臭街！” 伴随灵焰爆燃，就像一个全新的人格从躯壳深处苏醒，他的双眸赤红如火，气质甚至面容都变得和片刻前截然不同。 咽喉深处，更是传来鬼哭狼嚎，“我轰散你啊！” 台下经验丰富的御灵师，立刻听出不对。 “这是第二纪元晚期的说话方式！” “这家伙遭到凶灵反噬，残魂入脑，走火入魔了！” 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化作光团的“罗刹门徒”将主人的血肉之躯彻底淹没，释放出蕴藏在细胞深处的恐怖力量。 伴随“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原本就接近两米的巨人畸形膨胀，骨骼不断延长，肌肉无限增殖，皮肤彻底撕裂，变成了身高超过两米五，皮开肉绽的怪物。 “桀桀桀桀！” 怪物连声怪笑，雷霆万钧的一拳，轰向周剑青。 “影狼”惨叫，四道残影都被拳锋撕裂，如同狂风中消散的烟雾。 擂台四角的“棘刺水母”也在瞬间变成了急促闪耀的亮红色，随时准备爆炸，用冲击波抵消擂台上肆虐的战焰。 距离擂台最近的观众们，下意识召唤出守护灵。 一条条五颜六色的虚影，及时阻挡在面前，组成了最坚固的灵能护盾。 双重保护下，他们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 从怪物体内疯狂泄漏出来的旧日之力，却化作无孔不入的透明虫丝，钻进他们的大脑，让他们生出不可遏制的冲动。 “呱，好劲呀！” “今次就算是死，都值回票价啊！” “罗刹门徒，我们崇拜你啊！” 挤在最前面的观众，都遭到了轻度旧日污染，说出不明所以的怪话。 周剑青更是大脑一片空白，五官都被拳锋挤作一团。 这一拳若是轰中他的面门，足以让他的脑浆飞到九霄云外。 幸好，一切都在许焰的预判之中。 无论主人相对脆弱的血肉之躯，还是经过多次爆改才能勉强束缚凶灵的封印卡，都承受不住“罗刹门徒”如此狂暴的灵能反噬。 不等这一拳的破坏力彻底宣泄出来。 肌肉怪物体内就传来一连串尖锐如同金属疲劳撕裂的爆鸣。 他的骨骼和关节，无法承受肌肉疯狂生长和筋腱极限扭曲的重压，纷纷脱臼、断裂、粉碎性骨折。 肌肉怪物的动作戛然而止。 如同剪断了扯线的提线木偶般僵硬了片刻。 终究缓缓倒下，在擂台赛四仰八叉，画出一个血腥的“大”字。 “嗤嗤嗤嗤！” 白惨惨的骨刺戳破了过度充血的肌肉，伴随着数百道鲜血，如同利箭般射出。 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干瘪下去。 片刻之前还怒不可遏的鬼面，变成了皮包骨头的骷髅。 碎裂的咽喉深处，野兽的嘶吼，变成了垂死的呜咽。 “我……轰散……你……们……” 血眸凝固，生命消散。 来自超武文明的极道凶魂，连带主人的生命一起，湮灭于无形。 这就是过度激发凶灵的代价。 亦是邪灵师的宿命。 惊心动魄的较量，最终胜利者是周剑青和经过神秘改造的“影狼”。 出乎意料的结局，让“玫瑰之影”陷入了整整十秒钟的鸦雀无声。 随后是掀翻屋顶的喝彩和掌声。 “呱，要是我的战卡，都能得到神秘高手的改造，简直死也值回票价呀！” 尚未挣脱旧日污染的前排观众纷纷感慨。 第61章 拷问 “严大师真是年少有为，来来来，再来一杯！” “严大师究竟师从黎明城的哪位高人，技艺真是出神入化！” “什么，改造了几张禁卡，就将您逐出黎明学院？哎呀，真是小题大做，依我看，一定有小人，嫉妒您的才华！” “放心，我们规划区虽然没有安全区的资源，但这里多得是机会，有大量来自荒野区甚至污染区的技术，您在这里沉淀几年，一定有机会杀回安全区的！” “我送您，这边走。” “不不不，不回您的住所，我带您去一个好地方，见几个好朋友，都是很有钱也很可靠的好朋友……” 周剑青搀扶着面红耳赤，目光迷离，脚步踉跄的许焰，离开“玫瑰之影”，拐进一条暗巷。 “我，我不能喝了……最多再来三杯！” 许焰打着酒嗝，说话颠三倒四。 “好的，严大师，最后三杯。” 周剑青看到了前面等待的同伴，稍稍松了口气。 见四下无人，他打着手势，让同伴上前。 虎背熊腰的同伴手里，拎着一个结实的麻袋。 “需要麻醉吗？” 同伴小声问。 “不用，已经醉翻了。” 周剑青让同伴撑开麻袋，试图将许焰套进去。 冷不防许焰突然睁眼，目光雪亮如刀，哪有丝毫醉意？ “所以，我值多少钱？” 他若有所思，“像我这样被黎明城放逐，又有污点的地下制卡师，卖给荒野区的匪帮，帮他们改造凶灵禁卡，封印旧日魔物的话，一定能卖不少钱吧？” 周剑青浑身一颤，下意识道：“严，严大师，您误会了……” “是吗？” 许焰冷笑，“这不是你的老本行吗？充当掮客，替荒野匪帮招募新人，诱骗炮灰，偶尔运气好，能绑架几个落魄制卡师回去，那就发大财了，对不对？” 周剑青还没回应。 满脸络腮胡的同伴已经目露凶光，扑了上来。 一头黑熊般的守护灵在他身后出现，灵焰包裹住了他的双臂，令原本就粗大如同铁锤的双拳，变得更加庞大、坚硬、长满了尖刺般的黑毛。 然而，不等“黑熊”砸碎许焰的脑袋。 一尊比“黑熊”更庞大的重型铠甲，出现在它的身后。 连守护灵带御灵师，都被黑色重甲嵌满了棘刺的臂铠箍住，轻轻一挤。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骨骼爆裂声。 壮汉双臂折断、胸腔凹陷、七窍流血，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 同一时间，周剑青疾退，双手化作黑雾，黑雾变成符阵，符阵中窜出了“影狼”！ “你到底是谁？” 他色厉内荏地呐喊。 同时将生命力激荡到极限，灵丝如狂潮般涌入封印卡，试图瞬间轰出“影狼”的四阶段，开启“精确操控模式”，施展出威力强大的核心技能。 许焰眼底反射着银辉色的月光，面对张牙舞爪的“影狼”，举起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背后的黑色重甲挥舞双手巨剑，劈出一道黑色剑芒。 黑色剑芒的速度并不快，压迫感也不强，和刚才的“罗刹门徒”差距极大。 周剑青却丝毫不敢大意，激活卡片上的“镜像分裂”词条，试图召唤出“影豹”的四重分身，将许焰一举拿下。 下一秒钟，封印卡表面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连带着捆绑在他手腕上的读卡器一起，毫无征兆地爆裂。 灵焰化作肆虐的火球，瞬间吞噬了他手肘以下的部位。 “影狼”化作不受控制的黑焰，钻进了他皮开肉绽的伤口，欢快舔舐着主人的血肉和灵魂。 “啊！” 周剑青怔怔看着自己被完全炸裂，宛若血肉鲜花绽放的手掌，足足愣了三秒钟，才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 “我说过，这张卡片，禁不起你过度激发的。” 许焰摇头，微微叹息。 …… 下水道深处。 仿佛幽邃之主的绝对领域。 周剑青被一条铁链倒吊在污水上方十公分处。 污水里满是垃圾，以及蛇虫鼠蚁的骸骨。 还有什么东西，在骸骨深处蠕动。 “严大师，不，无论您是谁，不不不，我不想知道您是谁，饶了我，我就是个小人物，就是一条狗，一只老鼠！” 求生本能驱使着周剑青强忍手臂碎裂的剧痛，嘶声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 许焰微笑问道，“你刚才准备把我卖去哪里？” “毒，毒蛇帮！” 周剑青叫道，“我发誓，真不是故意针对您，您就像一棵摇钱树，我怎么舍得杀鸡取卵？ “但是刚才，‘玫瑰之影’里有个毒蛇帮的家伙找到我，威胁我把您骗出来，否则就把我大卸八块还要杀我全家，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根本没得选择啊，严大师！” 许焰回忆了一下。 毒蛇帮是一个常年混迹于滚石堡附近的荒野匪帮。 没有沼泽帮那么凶悍。 却更加卑劣，属于下三滥的地头蛇。 “很好，下一个问题。” 许焰蹲在周剑青面前，仔细观察他脸上每一缕微表情，“‘银舌’莱利在哪里？” 周剑青愣住。 “我的目标不是你，你就是一只老鼠，杀不杀都无所谓，反正你也没看到我的真面目。” 许焰耐着性子解释，“我来滚石堡找‘银舌’莱利，但他似乎听到什么风声，早早躲起来了，我找了半个月都没找到他的半根头发，只能先找你，毕竟，你曾是他的手下。” “是，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周剑青哭丧着脸说，“我很早就和他闹翻了，全滚石堡的人都知道！” “是啊，表面上你们的确闹翻很久了。” 许焰说，“但是，‘玫瑰之影’有人说，你半个月前搞到了一大笔钱，把擂台上欠的赌债都还清了，那正好是‘银舌’莱利躲起来的时间点。 “之后，你又采购了一大批生活物资还有违禁药品什么的，远远超出自己的日常需要。 “请问，这些东西，都是给谁买的？” 周剑青哑口无言。 许焰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放下铁链。 周剑青的脑袋完全浸入污水。 他在污水中发出无声的尖叫，挥舞着断臂猛烈挣扎，挣得铁链“哗哗”作响。 但在下水道最深处，不可能被任何人听到。 第62章 “银舌”莱利 足足半分钟，许焰才拉起铁链。 周剑青咳出大量混合了鲜血的污水，像条垂死挣扎的老狗，胸膛起伏，艰难喘息。 “我赶时间，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许焰再次蹲下，“你确定自己要为‘银舌’莱利送命？” 周剑青脸上沾满垃圾甚至蛇虫鼠蚁腐烂的骸骨，表情扭曲至极。 “你不会放过我的。” 他满脸绝望，眼眸深处却挤出一抹期待，“你，你会放过我？” 许焰举起三根手指，遥指天外：“我对银河发誓。” 周剑青陷入痛苦的思考。 许焰叹了口气，再次站起来。 “别别别，我说，我说！” 周剑青彻底崩溃，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许焰连连点头，听得十分专注。 等周剑青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放下铁链。 周剑青的挣扎愈发激烈，嘴巴和鼻孔在污水深处，喷出死不瞑目的气泡。 足足一分钟，许焰才将铁链第二次拉起。 “刚才说的，重复一遍，谢谢。” 掮客脸色煞白，气若游丝。 缓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重复了答案。 除了细节颠三倒四之外，大部分信息都和刚才一致。 “放，放了我，我什么都说了，你答应的，你发过誓的！” 周剑青苦苦哀求。 许焰再次蹲下，仔细帮周剑青抹去了脸上的污物。 周剑青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听听你发自内心的回答。” 许焰满脸平静地看着掮客，“如果我真被你卖去荒野匪帮，那些毫无人性的悍匪，会放了我吗？” 周剑青的笑容凝固。 不等他发出最恶毒的诅咒，铁链第三次放下。 这次，再没升起。 在这幽暗深邃的下水道最底层，无论污水表面激荡出再多波纹。 都映照不到半点星光，更别提灿烂的银河。 …… 滚石堡的夜晚一直有雨。 绵绵细雨永无止境，淹没霓虹灯，涌入下水道，冲出窨井盖，打着旋儿，带着浮沫，飘满了杂物，淹没大街小巷的同时，也淹没了血迹、脚印和所有的犯罪证据。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适合解决新仇旧恨的好日子。 凌晨四点十五分。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黑到让人怀疑，黎明究竟还会不会来？ 许焰像是一抹幽灵，悄无声息地飘进了城北的贫民窟。 看着眼前鳞次栉比的铁皮棚屋，搭建成了错综复杂的立体迷宫，他扬了扬眉毛。 谁能想到，滚石堡最出名的地下掮客，竟然躲在这种地方。 闭上眼睛，最后思考了一遍七套行动方案和十二条撤退路线。 许焰睁眼，准备行动。 “嗯？” 正欲钻进贫民窟，不远处的动静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滚动着诧异的微光。 片刻之后，微光化作深不可测的漩涡。 “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焰后退几步，重新融入黑暗，喃喃自语道，“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 次日下午。 雨雾还在半死不活地挣扎。 捉摸不透的阴霾，笼罩住了一片狼藉的贫民窟，惨不忍睹的犯罪现场。 “报告江队长，副队长龙见欢前来报到！” 一身轻便运动服，英气勃发的女干员钻过围栏，向蹲在地上，哈欠连天的巡逻队长“江源”敬礼。 “我们的大英雄来了！” 江源是个头发蓬乱，皮肤松弛的中年人。 常年待在滚石堡这种三不管地带，似乎消磨掉了所有雄心壮志。 让他像是一名摸鱼度日的中年上班族，多过维安局的巡逻队长。 和黎明城大部分资深干员一样，他和龙见欢的父亲曾是并肩作战的同袍。 又亲眼看着龙见欢一路成长，关系非比寻常，开起玩笑也没大没小。 龙见欢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自作主张的冒失鬼！” “哈哈，自做主张干掉了海德博士的犯罪集团，阻止了一场有可能颠覆黎明城的重大阴谋，我倒希望自己手底下，能多来几个这样的冒失鬼。” 江源笑眯眯道，“不用谦虚，以你的实力和功绩，给我当副手绰绰有余。 “也别觉得委屈，我知道这里庙小，也就是过度，等局长气消了，你再做出点成绩，肯定会把你调回黎明城，独当一面的嘛！” “谁知道老头子的气什么时候消呢？” 龙见欢小声嘀咕，将手里的礼盒递了过去，换了称呼，“源叔，这是城里带来的蒸汽熏肉，早上排队买的，特地让他们加了三层包装，还热乎着，快吃吧！” “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没忘了源叔就好这一口！” 江源拍手，毫不客气地抢过来，撕开包装，也不拿筷子，叉开五指，美美就是一口。 龙见欢在他身边蹲下来，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慢条斯理地蹭干净毛刺。 一双递了过去，自己也夹了一片蒸汽熏肉。 “现在什么情况？” 她一边吃着熏肉，一边欣赏眼前的红墙。 更准确说，是欣赏眼前，均匀分布在一整面墙上，原本疑似一名人类的血肉之画。 “这就准备开工了？” 江源知道龙见欢的脾气，懒得劝她回去休息，径直介绍情况。 死者“银舌”莱利，男，三十八岁。 滚石堡人脉最广，消息最灵通，最有实力的掮客头子。 和很多荒野匪帮都有交情。 经营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黑色档案在巡逻队积累了三大摞。 大半个月前，或许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仇家，“银舌”莱利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躲了起来，无论巡逻队这边，还是他的情人和助手，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甚至有两单早就约好，能赚取大把利润的买卖，都被他放弃掉了。 没想到藏了这么久，还是被仇家挖出来，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处决。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好了，准备收工！” 江源狼吞虎咽，抢走了最后一块熏肉。 “这就完了？” 龙见欢依依不舍地咀嚼着最后一口熏肉，凑过去仔细观察“银舌”莱利黏在墙上的半张脸皮。 “不然呢？” 江源满脸无所谓，“你知道规矩的。” 第63章 我全都要！ 龙见欢撇了撇嘴。 百年前的大灾变，彻底改变了英灵纪元的文明面貌。 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口死亡、失踪、变异，变成旧日残魂的傀儡。 超过一半的陆地和几乎全部海洋都变成了“污染区”。 排名全球前十强甚至二十强的大都会，统统被曾经摧毁旧日文明的末日笼罩，再次品尝到了亿万年前的终极恐惧。 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躲藏在地底深处的避难所中，勉强躲过浩劫。 足足十年之后，才敢走出避难所，抱团取暖，齐心协力，无比艰难地恢复秩序，延续文明。 经过整整百年的筚路蓝缕，由数百个昔日避难所组成的英灵联盟，勉强稳定住了核心区域的局面。 但在黎明城这样的边境地带，人力、物力、资源、情报、武器、封印卡……样样都缺，不可能面面俱到。 更不要提黎明城外的规划区。 所谓“规划区”的意思，就是“已经规划好了，在不久的将来，将获得联盟庇护”的意思。 换言之，当下的规划区，还算不上真正的联盟领地。 维安局在这里没有太多力量。 仅有一支七名正式干员，外加若干临时队员组成的巡逻队，维持最基本的游戏规则。 规则很简单。 帮派之间的矛盾，帮派自己解决。 不要大规模恶意侵害平民利益。 不要损害大人物们的生意。 更不要让荒野区的旧日魔物，通过规划区，潜入黎明城去。 “这是一起典型的帮派仇杀。” 江源说，“‘银舌’莱利当过滚石俱乐部的司机，和俱乐部的大老板过从甚密，树大招风，有人对他下手，再正常不过。 “既然没伤及无辜，按惯例，这件事就交给大老板自己处理好了。” 凶手做得很残忍，也很干净。 没关系，大老板会做得更残忍，更干净。 “队长，我怀疑不是帮派仇杀这么简单。” 龙见欢换回了称呼，从怀中摸出一本笔记。 “哦，有备而来啊！” 江源看着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又贴满了纸条和剪报，几乎厚了一倍的笔记。 “是我放跑的那头蚀灵体‘掘墓人’。” 龙见欢表情严肃，一字一顿，“我怀疑，不，我确定，掘墓人就在滚石堡，他就是杀死‘银舌’莱利的凶手！” “继续。” 江源不置可否。 “掘墓人是上古凶魂，目前占据的躯壳是海德博士临时采购的炮灰，海德博士在深入地底之前，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滚石堡，滚石堡有资格和海德博士做交易的人并不多，‘银舌’莱利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 龙见欢说出自己的推测，“掘墓人顺着这条线，一路追到这里，最终锁定了‘银舌’莱利。 “对了，昨晚在‘玫瑰之影’酒吧，有个叫周剑青的家伙，打赢擂台之后就神秘失踪了，他曾是‘银舌’莱利的手下，您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周剑青也是掮客，和不少荒野匪帮都有联系。” 江源说，“这种人，滚石堡每天晚上都要死掉十个八个的。” “不是荒野匪帮，周剑青昨晚打赢擂台的过程非常蹊跷，很多人都猜测他得到了一位神秘制卡师的帮助，还有人看到他赢得擂台之后，毕恭毕敬地请一位生面孔进贵宾包厢喝酒，后半夜又扶着醉醺醺的生面孔离开，之后就失踪了，我非常怀疑，这个生面孔，就是乔装打扮的掘墓人。” 龙见欢死死盯着江源，“有没有一种可能，掘墓人先锁定了周剑青，又从这家伙口中，拷问出了‘银舌’莱利的下落，最终，将后者制成了我们面前这副……画卷。” “所以呢？” 江源沉吟，“掘墓人来找‘银舌’莱利复仇，现在大仇得报，他似乎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滚石堡了。” “不是复仇，还是拷问。” 龙见欢眼底滚动着锐利的光芒，“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掘墓人的风格，他就像是一把锋利至极的手术刀，不会做任何无意义的事情。 “‘银舌’莱利只是掮客，负责撮合上下家，买家海德博士已经死了，但卖家究竟是谁？自己目前使用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否存在麻烦？能否找到更多信息，化解残魂和身体之间的冲突，彻底激发身体的潜能？能不能利用这具身体的社会关系，撬动更多资源，融入全新的世界——我想，这些才是掘墓人真正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所以，你已经有了结论？” 江源轻轻捏着鼻子，一副头疼万分的样子。 “大老板。” 龙见欢道，“海德博士从滚石堡一口气买走了二十名经过洗脑的炮灰，都拥有一定的实力，足够进行一次旧日调查。 “试问，除了滚石俱乐部的后台老板，号称‘大老板’的约翰·卡特之外，谁还能在短时间内，提供这么大批量的‘优质货源’？” 江源盯了龙见欢很久。 目光一寸寸移到了地上蒸汽熏肉的包装盒上。 他的嘴角抽搐，满脸懊恼，似乎很后悔自己为何这么嘴馋，刚才要吃龙见欢的熏肉。 “你要动大老板？” 他幽幽地问。 “我知道他是滚石堡地下秩序的掌舵人，和黎明城的不少大人物都有关系，但现在，是他先坏了规矩。” 面对顶头上司的死亡凝视，龙见欢毫不退让，“二十名炮灰，不可能都是为非作歹的帮派分子，里面总有无辜百姓吧？ “将无辜者洗脑，制造成武器，贩卖给黑梦组织，如果大老板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不该动吗？” 面对年轻人的锐意进取，江源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变得更乱，像个被秋风扫落的鸟巢。 “局长把你交给我时，我已经准备好，应付你带来的麻烦，却没想到，会麻烦到这种程度。” 江源长叹一声，“所以，大老板和掘墓人，你到底是来滚石堡抓谁的？” “小孩子才做选择。” 龙见欢叉开十指，在“咔咔”声中攥成两个铁拳，“我两个都要！” 第64章 救救许焰 “龙姐姐！” 半小时后，巡逻队驻点外，一个长着苹果般的圆脸，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朝龙见欢扑了上来。 李星澜，和龙见欢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从小就是她最忠实的小跟班，长大也一起继承了父业。 两姐妹的感情一直很深。 不过她没龙见欢这么厉害，维安学院毕业之后，就来到滚石堡巡逻队，一待就是三年。 她在这里负责医疗，庶务，会计，后勤…… 总之，除了维安，什么都管。 “队长怎么说？” 李星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龙见欢的眼神中满是崇拜的光芒，“他答应调查滚石俱乐部了吗？” “那当然是——” 龙见欢微微一笑，整张脸都垮下来，“断然拒绝，还把我喷了个狗血淋头！” “哎呀呀，还有龙姐姐都搞不定的事情，让我猜猜看，队长是不是这么和你说？” 李星澜挤眉弄眼，一人分饰两角。 先是江源老气横秋的样子：“龙副队长，我来问你，你知不知道‘维安局’究竟要维护什么？” 然后是龙见欢正气凛然的回答：“正义！” “错！” 又变成江源抬高八度的嗓门，“是秩序！” 惟妙惟肖的表演，让龙见欢都忍俊不禁，心情好了几分。 “咳咳。” 两人身后，江源面无表情，重重咳嗽，“李干员，你带龙副队长熟悉一下情况，早点回去休息。” “是！” 惨遭抓包的李星澜吐了吐舌头，又一个立正，“龙副队长，这边请！” 见江源背手离去，她才挽着龙见欢的手，长舒一口气。 “龙姐姐，你别怪他，其实江队长人很好的，默默为滚石堡做了很多事情。” 李星澜小声道，“如果没有他坐镇这个三不管地区，这里不知道还要乱上几倍呢！” “我知道。” 龙见欢在维安局长大，自然知道轻重。 天灾肆虐的荒野深处，除了畸形变异的旧日生物，凶灵寄生的失控机械之外，还有惨遭旧日侵袭，失去家园、亲人和希望的荒野流民。 各种威胁，如同决堤的洪水，日夜不停地冲击着黎明城。 滚石堡就是阻挡在秩序和混乱之间，唯一的堤坝。 江源能利用捉襟见肘的预算，维持住滚石堡的风平浪静，称得上“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更何况—— “我死皮赖脸纠缠了队长很久，到最后，他还是答应由我独自跟进这条线，只是提供不了更多资源，还要我时刻上报，一切调查都要得到批准。” 龙见欢露出胜利的笑容，“我又软磨硬泡了半天，以五盒蒸汽熏肉为条件，把你要了过来，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啊？” 峰回路转的结果，让李星澜喜出望外。 “太好了！” 苹果脸的医生、会计兼庶务重重挥拳，“本小姐在维安学院苦修多年的绝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哼哼，如果真能破获一桩惊天大案，揪出黑梦组织的供货方，等回到黎明城，看我爸还有什么脸，说我不是真正的干员！” “我们先去‘玫瑰之影’看看。” 龙见欢马不停蹄，“我隐隐有种预感，神秘失踪的周剑青，会是整个链条上，最容易突破的关键。” 李星澜点头，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李干员！” 两人正欲上车，却见一名手臂受伤的老者，满脸焦急地从马路对面跑来，“求你跟我去救救许焰，他和人打起来了！” “同叔？” 李星澜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声音提高八度，“许焰怎么了，他不是整天老老实实，待在店里维修卡片的么？” 李同气喘吁吁，半天说不出话来。 龙见欢的目光，变得如鹰隼般锐利。 “许焰？” 她咀嚼着这个名字。 “嗯，我一个朋友。”李星澜随口道。 “你朋友？” 龙见欢的目光又锐利几分。 像是老猎手端起猎枪，凑到瞄准镜前。 “这位是……” 李同怯生生地看着龙见欢。 “我是队里新来的厨子。” 龙见欢说，“上车，路上慢慢说。” 巡逻队有两辆车。 作为会计和厨子，他们只能开车况比较糟糕的那辆。 车辆本身就是仿造第四纪元早期，蒸汽时代出品的蹩脚货。 乌龟壳般的车顶，扛着一个巨大的锅炉，开起来黑烟翻腾，蒸汽喷涌，噪音震耳欲聋。 仿造技术不到家，动不动还会趴窝。 没办法，李星澜请李同为这辆车挑选了一张民用卡【混种骡马】作为机魂。 遇到趴窝时，就伸出四个能量蹄子，代替车轱辘，慢慢往前磨蹭。 “条件艰苦，克服一下。” 李星澜对坐在驾驶座上的龙见欢说，“这台车平时很好沟通，就是遇到交通堵塞时会发点小脾气，这时候你不能急躁，要耐心安抚它，多和它聊聊天，唱个歌什么的，它就不会把车子搞散架了。” “……明白了，我会好好安抚它的。” 龙见欢攥紧铁拳，指骨“咔咔”作响，用自己的方式安抚机魂。 感知到了新司机，截然不同的驾驭风格，锅炉车的机魂一阵颤栗，车轱辘乖乖转动起来。 “咦，怎么今天起步这么顺利，也不颠簸了，连噪音都小了许多！” 李星澜惊讶，“龙姐姐，你的驾驶技术真好！” “所以才调我来队里当厨子。” 龙见欢微微一笑，眼神依旧锐利，从后视镜里观察李同，“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事情是这样——” 李同知道瞒不过去，只能一五一十，说出真相。 李同和李星澜是老相识。 巡逻队通常不直接干涉规划区的事务，使用战斗卡的机会并不多。 反倒是身为庶务的李星澜，要采购大量民用卡，满足队里的日常消耗。 经费有限，能省则省，她最喜欢去二手灵卡一条街。 一来二去，就和星星商店打上了交道，算是多年老主顾。 那天去采购和保养，看管店铺的却是学徒许焰。 李星澜本没把一位制卡学徒看得太重。 没想到许焰一出手就把她镇住了。 第65章 涌泉相报 “这群混蛋，太过分了！” 五分钟后，星星商店。 李星澜帮许焰包扎伤口。 看到制卡学徒鼻青脸肿的模样，她气得直发抖，下手没了轻重，疼得许焰直抽冷气。 “别怕，小澜姐给你撑腰！” 李星澜摆出一副目光如炬的样子，板着脸道，“但你不能撒谎，事情怎么会搞成这样——据我所知，这帮黑心老板干了很多坏事，但通常不会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殴打一个‘无辜者’的！” 许焰缩着脖子看看她。 又看看坐在角落里，津津有味翻阅着《从魔偶到ai》的龙见欢。 他满脸犹豫，纠结了半天，结结巴巴地说出前因后果。 “原来是他们用陷阱卡弄伤了同叔的手，你就以牙还牙，打磨了几张更加厉害的陷阱卡？” 李星澜双眼放光，“阿焰，你好厉害，连陷阱卡都能打磨？” “我错了。” 许焰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伸出双手，“小澜姐，你把我抓起来吧！” 李星澜“咯咯”笑出声。 许焰这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让她实在很想摸摸他的头，先教训他两句，再好好安慰他一番。 在规划区，打磨几张陷阱卡，算什么罪名呢？ 就算在安全区，制卡手段稍稍激进一些，打磨几张禁卡出来，只要没造成严重后果，通常也没人会在意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90%的灵体，都是理论上的凶灵嘛！ 不过—— “老实交代，你的陷阱卡，是不是真能把人的脑浆炸到天花板上？” 李星澜满脸严肃，戳着许焰的胸口。 “哪能呢？我吓唬他们的！就赌我的制卡手段比他们高明，他们根本不敢激活我的卡片。” 许焰急忙辩解。 “那是什么陷阱？”李星澜好奇。 “就是，一旦激活，就会发出特殊声波，将各种蛇虫鼠蚁，聚集到他们的店铺里面。” 许焰涨红了脸，小声说道。 “哈哈，阿焰，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李星澜想到那些黑心店铺里，爬满了蛇虫鼠蚁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我，我这也算是做好事，与其让顾客们在黑心店铺里挨宰，倒不如让他们被蛇虫鼠蚁吓跑比较好。” 许焰添了一句。 “没错，这帮家伙就是欠收拾，放心，这件事包在小澜姐的身上！” 李星澜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想了想，目光转向龙见欢，“对了，还没介绍，这是我们新来的龙副队长，她可厉害了——” “在叫我吗？” 龙见欢从书堆中抬起头。 许焰飞快眨巴着眼睛，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龙队长好，刚才要不是您出手，我就没命了。” “小事。” 龙见欢合上书本，终于意识到，哪里让自己感觉不对劲，“你的守护灵，好像很怕我？” “哦，您说‘果冻’，它的确吓得不轻。” 许焰将瑟瑟发抖的“水晶黏菌”拎了起来。 如同一头蠢胖的肥花猫，摆在自己的膝盖上。 一边抚摸，一边温柔地说，“果冻，别怕，龙队长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和那些坏蛋不是一伙的，更不是什么吞噬魂魄的恶魔，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会被她……吃掉的。” “水晶黏菌”狠狠抖了一下。 不敢再抖第二下。 “听说，你来自荒野区？” 龙见欢的目光在“水晶黏菌”和许焰之间移动，随口问道，“具体哪里呢？” “幽影废墟。” 许焰低头，表情忧郁。 龙见欢回忆了一下。 那是距离黎明城好几百公里的荒野深处，快要接近污染区了。 倒是听说，有几个幸存者的聚居地。 但在年初，遭遇了一场“海啸级”的旧日回响，几个幸存者营地统统被旧日吞噬。 那里的居民，就算侥幸逃脱旧日侵袭，也很少能艰难跋涉数百公里，逃到黎明城附近来的。 换言之，没人能证明许焰真的来自幽影废墟。 “身手不错，以前练过？” “练过几招，我养父是一名流浪制卡师，在荒野深处帮人打磨卡片，有钱就收钱，没钱就交易物资，或者让人传授我一招半式。” “原来如此，养父哪里人，把你教得不错。” “不知道，直到被旧日吞噬，他都没透露过真实姓名和身份。” “描述一下他的样子，或许我能查到他的身份。” “头发乱糟糟的，蓬松成一团，用来掩饰头上的秃斑，整天戴个黄铜风镜，骑个蒸汽三轮摩托，喜欢喝酒，平时沉默寡言，喝上头了就开始吹嘘，想当年，老子在联盟时……” “我们发现周剑青的尸体了。” “谁？” 流畅的对话戛然而止。 许焰满脸困惑地看着龙见欢。 “哦，走神了。” 龙见欢摊了摊手，“对了，听过‘玫瑰之影’吗？” “知道，滚石堡最大也最豪华的酒吧，仅次于滚石俱乐部。” 许焰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听说那里的消费很高，一杯酒足够我们干整整一天呢！” “‘玫瑰之影’这两天来了一个神秘制卡师，听说技术很高明，我想你们都是一个圈子的，或许听到一些消息。” 许焰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同。 “龙队长，阿焰这些日子都老老实实待在店里制卡，再说我们是民用制卡师，和‘玫瑰之影’的战斗制卡师，算不上一个圈子。” 李同苦笑，“人家看不上我们。” “不好意思，是我冒失了。” 龙见欢站起来，目光再次从制卡室里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材料，以及许焰和“果冻”身上扫过。 “你的麻烦，我会解决，今天是我来滚石堡的第一天，相信这里的牛鬼蛇神，多少要给我几分面子。 “只不过，最近外面很乱，不要出去惹事，明白吗？” “明白的，谢谢龙队长！” 许焰连连点头。 龙见欢又交待了李同几句。 今天这帮黑心老板，打砸店铺还蓄意伤人的事情，证据确凿，肯定会给他一个交待。 让他不要心急，更不要再和对方发生冲突，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巡逻队给他撑腰。 “李干员是好人。” 两位干员离去之后，李同对许焰说，“还有新来的龙队长，这回她帮了大忙，有机会咱们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当然。” 许焰看着渐渐远去的锅炉车，发自内心道，“龙干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肯定会不择手段，涌泉相报的。” 第66章 水太深 “龙姐姐，咱们发现周剑青的尸体了吗？” 回程换成李星澜开车，她却满脸茫然。 “没有，周剑青消失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连失踪都算不上，话说回来，这个许焰蛮有意思的。” 龙见欢埋头在笔记本上笔走龙蛇。 先在最新的空白页中央，写上“许焰”两个字。 然后是名字发散出去的线条，围绕着许焰的线索和猜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很快写满了整整两页。 “是吧，我也觉得他很有趣，技术好，性格更好，而且还这么可怜，咱们一定要帮帮他！” “你喜欢他。” 龙见欢头也不抬，边写边说。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这么明显吗？” 李星澜脸红了一下，“哎呀，你知道我就是对这种斯斯文文的男孩子没有抵抗力，不过放心，我不会陷进去的。” “我肯定放心，过去两年你至少谈了三十多次恋爱，从来没陷进去过。” 龙见欢整理清楚线索，在“许焰”这个名字后面，打上一个问号。 随后，将笔记本翻到最后，倒转过来。 “许焰”。 她端端正正，重新写上这个名字。 “这是干什么？” 李星澜好奇，“为什么要从最后一页，重新开始？” “一个游戏。” 龙见欢道，“上次事件，让我领悟了一个道理，任何计划都有破绽，任何行动都会出现变数，哪怕我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下一秒钟究竟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正在培养一个新习惯，哪怕所有线索都指向明确，我都会在做出结论之前，从最极端、最恶劣、最离谱的角度，重新推演整件事。” “……不懂。” 李星澜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举个例子，我来滚石堡的第一天遇到了许焰，似乎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对吧？” “当然。” “可是，万一有关系呢？” 龙见欢说，“万一许焰在撒谎，甚至，他就是幕后黑手呢？我将以此为出发点，重组所有线索，进行新的推演。” “怎么可能？” 李星澜瞪大眼睛，“他哪有这个本事，再说，他图什么啊！” “这只是一个思维游戏，让自己养成习惯，今天怀疑许焰，明天怀疑你，后天怀疑我自己，头脑风暴嘛！” 龙见欢随口道，“就当他贪图我们李大小姐的美色好了。” “有意思，就像侦探小说一样，看起来最无辜的路人甲才是凶手，我也要玩！” 李星澜歪着脑袋推演了半天，小脸垮了下来，“什么都推演不出来，明明是我贪图他的美色，他根本没有动机啊！” 龙见欢笑着摇头。 不再理会这个活宝。 凝神静气，进入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思维迷宫。 许焰，荒野区，玫瑰之影，滚石俱乐部，黑梦组织。 神秘制卡师，周剑青，“银舌”莱利，大老板。 点和线，线和面，平面和立体。 围绕“许焰”这个名字，无数错综复杂的线索浮现，分岔，缠绕。 以违反直觉、违反常识、违反逻辑的方式，重新串联到一起。 重组成最荒诞不经，最骇人听闻，最曲折离奇的可能性。 “啪嗒！” 笔尖折断，油墨喷出。 “轰轰！” 蒸汽车背后的锅炉，炸开了锅。 引擎发出尖锐的爆鸣，狠狠一个急刹车，李星澜险些撞到方向盘上。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副驾驶座。 很少见龙见欢脸上，流露出这么……兴奋的表情。 既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又像是锁定了狡猾的猎物，即将展开一场精彩绝伦的狩猎。 “龙姐姐，有事吗，你吓到我们的机魂了。” “没事。” 龙见欢看着手里的断笔。 眼底流淌出了饥渴难耐的光芒。 “小澜，许焰这个人，你不要再接触了。” 龙见欢抽纸，擦去指尖的油墨，“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什么意思？” 李星澜不懂，“我负责队里的庶务，总要去星星商店采购和保养民用卡的，怎么可能不接触他？” “没关系，我去。” 龙见欢微笑，“从明天开始，我代替你去星星商店。” “哎，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李星澜恍然大悟。 “你这是什么眼神，还有‘哦哦哦’又是什么鬼？” “没，没什么，对了龙队长，我要向您汇报一下，我和许焰是普通朋友，除了刚才帮他包扎伤口，我连他的手都没碰过，还有，像他这种斯斯文文的男孩子，我这边一抓一大把，所以您完全不必有任何顾虑！” 龙见欢：“？？？” …… 许焰继续在星星商店的学徒生涯。 过去几个晚上，在“玫瑰之影”发生的事情，就像巨石投入湖泊，波澜激荡之后，终是归于平静。 保养，维修，改造。 以符阵为语言，和来自不同旧日，千姿百态的残魂对话，聆听历史深处的声音。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 “王奶奶，您不能再用这张【直死魔眼】看东西了。 “我不知道哪个缺德冒烟的家伙，把报废的战斗卡改头换面，当成医疗卡卖给了您，总之您继续用它看东西的话，别人会生病，您的脑血管也会爆掉，要中风的。 “我这边有张【失乡三头犬】，您先拿回家当导盲犬撑两天，回头我帮您精挑细选一张视觉系的医疗卡，送到您家里去好不好？ “莱斯嬷嬷，我帮您把【火蜥蜴】调好了，还镌刻了一座控温符阵，这样福利院的孩子们，冬天洗澡时就不会一拧冻死，再拧烫死了。 “金师傅，我早就和您说过，饭店生意好，赚了大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您说您一个厨子，给菜刀添置一尊器灵而已，选什么第二纪元的神兵利器，还‘蕴含六六三十六路《五虎断魂刀法》’，您想给谁断魂，青菜萝卜还是牛排羊杂？ “怪不得大家都说您店里的菜品最近杀气好大，糖醋鱼上桌都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这生意能好吗？” 民用二手卡，无非这点儿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许焰忙活了一上午，额头渗出细汗，嘴角却始终挂着微笑。 好容易应付完了顾客，他捧出一本灵卡协会出版的《黄金卡年鉴》，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叮铃铃。” 悬挂在大门上方的风铃轻轻摇荡。 第67章 病急乱投医 江晓生见许敏不会轻功也不会武功，要想在这险恶的江湖当记者实在危险，不再问话，默默往前走。 那么问题来了，他妈嘴巴没动，为什么会有声音不断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因为他终于得出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结论，孤狼右肩部位的肩窝，并不是天然形成，而是她每次用肩膀顶住枪托，再扣动扳机，随着子弹发射形成的后座力，枪托一次又一次反复撞击在肩膀同一个位置终于形成的印痕。 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马傲天已经跟人聊完天，进去了，阮瑶瑶再扫了几眼，就没看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你一无能让我诞下子嗣，视为无子；二未能恪守夫道，养外室，犯了淫忌，此中随意一条，我皆可休弃于你，你有异议？”江悠悠说的有理有据，偏生两条他都无法反驳。 虽然许姨的态度很坚决，但廖静娜不敢赌，她不想被许姨讨厌，她还想借着许姨的手拯救他们家呢。 燕破岳是真的懂了，孤狼就是想要告诉他，想成为一个优秀射手，根本没有捷径。他必须在训练场上，用上万甚至是几万发子弹喂出枪感，直至在他的肩膀部位出现一个和孤狼一样的硬茧窝儿。 她自己是军人，习惯了早起，但许姨本来就喜欢睡懒觉，再加上昨晚的事情闹的，她还以为许姨要睡到中午去了呢。 若不是这两颠公颠婆谈恋爱，弄的不少配角沦为其爱情之中的助力，死的死，残的残，炮灰们死后怨气不散，聚集成黑气，成了气候。 在此时，各样灵兽被猎杀到灭绝的地步，而身为神兽的白狼一出现，就让无数修士各种贪婪的垂涎。 九儿原本没想过他真的愿意来，给他邀请函，是真的希望他可以出来走走。 心儿是没想到陌南笙刚刚一从宫里回来就径直跑过来找她了，无视府上那些下人若有似无的打探目光，心儿欣喜若狂的将陌南笙给迎进了屋子里坐下，然后亲自给陌南笙斟了茶。 可是现在的夜默，不仅没有对他有任何抵触感，还更加的古灵精怪了。 沈木白的确是懵了，她之前下意识的觉得程易北就是男主，但是找系统确认了下，发现程易南也是男主来着。 傅家的重任大部分交给他没有问题，可是他的爱人，他如何才能保护好。 虽然，他们两个现在是嫌疑犯。不过，该有的人权，还是有的。谁也不能剥夺他们用膳的权利。没有人规定，罪犯不能用膳。 等人找来老房人时，水琴早就被众人看了个精光，这还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发现她中了春毒，而这玩意的村里的黄郎中还解不了，水琴神志不清见人就搂，没皮没脸。 沈木白露出错愕的神情，她顺着看去，发现还真的有一个门在那里，隐隐约约，就等着有人过去打开。 张入云见艳娘残败鲜花，眉头即是一皱，但想到昨日自己的失言冒犯，也只得听之任之，不敢上前阻拦。 当人们都以为杨凯会让郭锡豪的胳膊断掉的时候，接下来出现的一幕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二人正在心情激动时，不想艳娘在旁见两人脸色变幻，有些尴尬，却是止不住的大笑了出来。 只是通过这个，我也不能判断出这邹耀的敌人是谁，毕竟我修道的时间并不长，除了青龙神局我似乎就只知道黑凤学院了。 郭锡豪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苗鑫还点头答应，郭锡豪当即挥动着拳头在苗鑫的头上敲打着。 两人说说笑笑。在远处看來。也不过是酒会上。一个男人和一个交际花之间的调笑而已。也并沒有人注意他们。 巧儿在身边就足够了，反正，他的骨子里，就没有呆在风河的归属感。 秦逸和长明月的天赋潜力都非常的不错，相信肯定有大势力愿意吸纳他们的，就算是设置考验，秦萧也相信他们能通的过。 她连忙睁眼看向玻璃窗，只见白术俊美脸正对自己，他身上散发的冷气爬上隔音玻璃，凝出一朵朵精益剔透的冰花，蔓延到丁益琳脚边。 听着陈晓东的话，在场的人都一时呆住了，片刻他们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向来以有着狠辣手腕的局长今天尽然露出了这般让他们那只懂得怎么想法设法折磨人的脑袋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的表情。 兰斯身边的一个身着青袍维持着人类形态的中年魔兽面对着兰斯的方向半跪着大声的宣告了兰斯的身份。 气氛顿时就变的有些压抑，毕竟头一次见老板，老板就这么发威，换谁心里多少都有些别扭。 “王爷，大概是姐姐那里出了什么事，咱们过去看看吧！”柳儿体贴地说着，一副关心的模样，可眼神却没有半点诚意。 找到艾丽卡和艾达决战的地方绝不是某某所希望的，可惜，她现在正处于主战场。 府中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沉重。明明两个哥哥不停地在讲话，可她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面无表情的林涵溪径自想着，不知不觉已到正厅门外。 她轻轻捶他，他就是因为知道她心软，才会用这样的损招来让她心疼，唉，他真是吃定她了。 韩三老爷没有想到这些人会跑出来，好歹他们还蒙着脸，所以他马上也道：“这是什么人——你们郑、鲁两家真的要大开杀戒吗？”他装的还真挺像。 第68章 焕然一新 “……好。” 龙见欢下意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许焰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召唤出了“水晶黏菌”。 在“果冻”的帮助下，备齐器械和材料，开始保养卡片。 因为是黄金卡，他的眼神格外深邃，表情也前所未有地慎重。 先用皮老虎吹掉卡面上的浮尘。 再刷上一层混合了鸡蛋清的自制黏胶。 十秒钟之后，黏胶硬化，变成一层薄膜。 撕掉薄膜的同时，也带走了构纹深处的灰尘。 接下来是调制黏胶。 许焰不喜欢用成品。 能自制的材料尽量手工打造，这样更有灵魂。 龙见欢在旁边看着他时而柔若无骨，时而疾风骤雨，时而举重若轻，时而捉摸不定的动作。 不得不承认，李星澜没有夸大其词。 这个来历神秘的荒野少年，的确自成一派。 和她在黎明城甚至维安局总部见过的制卡师都不同，有种超尘脱俗，仙风道骨的味道。 龙见欢仿佛陷入对方的节奏，越凑越近，呼吸都喷到了许焰的脸上。 “这是什么？” 她小声问。 “紫心柚皮，烧焦磨粉，添加到补缝剂里面，能提升灵体稳定性。” 许焰专注操作，“城里的制卡师肯定不会用这种乱七八糟的材料，但在我们荒野区，能拔脓就是好膏药。” “原来如此，那我该多久来保养一次呢？” “您这张卡本身就有年头了，这几道皲裂又有些古怪，有条件的话，最好经常来，坚持一两个月再看情况，放心，我不赚龙队长的钱，就收您工本费。” 许焰头也不抬，“还有，龙队长您能稍微离远点儿吗，您的呼吸，喷到卡面上，会干扰操作的。” “不好意思。” 龙见欢挪开了脑袋。 等许焰操作到最关键步骤，呼吸和心跳都收敛到极限时，她又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 “对了，我记性不太好。” 龙见欢用蚊子大小的声音，咬着许焰的耳朵，“刚才我有提过，这张卡是我父亲的遗物吗？” 许焰微微皱眉。 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出现哪怕0.1秒的停顿和0.1毫米的偏差。 “小澜姐告诉我的。” 他扭头看着龙见欢，朝角落里努了努嘴，“龙队长，那边有凳子，旁边还有杂志和报纸，您能过去凉快一会儿吗？” “……哦。” 龙见欢悻悻地坐到了角落里。 没有她的干扰，许焰加快速度。 三分钟后，大功告成。 金色的卡面上滚动着红色的火焰。 貌似烈焰蒸腾，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只能乖乖沿着符阵和构纹的走向缓缓流转。 细若发丝的皲裂都被自制的填缝剂抹平，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轻轻触碰，细腻如丝，温润如玉，没有丝毫烧灼感，反而如秋日午后的阳光般温暖。 暖流甚至顺着指尖，涌入持卡者的血管和神经，让人身心愉悦，舒服到了极点。 龙见欢眼前一亮。 经过许焰的精心保养，“烈阳之狮”给她的感觉，简直比过去更好。 令她生出冲动，迫不及待想要试试焕然一新的守护灵。 …… 后巷。 龙见欢召唤出了“烈阳之狮”。 封印卡相当于守护灵的躯壳。 躯壳上出现几条丑陋的裂纹，对心高气傲的烈焰怒狮来说，显然是不小的打击。 这家伙最近一直低眉搭眼，沮丧无比。 这会儿，它却再度扬眉吐气起来。 “来了！” 龙见欢向亦师亦父的守护灵，发起了每日例行挑战。 一人一狮，瞬间化作两道金色流光。 刚开始还能根据光芒强弱和形态的不同，将他们区分开来。 很快，两道流光就融为一体，恍若一颗发誓要将所有罪恶都焚烧殆尽的小太阳。 小太阳在燃烧了三秒钟之后，重新化作金色战神的轮廓。 “烈阳之狮”悬浮在龙见欢身后，将她的身形衬托得更加挺拔，英姿飒爽。 龙见欢的眼眸深处，蕴藏着遮掩不住的惊喜之色。 “召唤‘烈阳之狮’的速度提升了0.1秒，极限输出也有所提升，发力更加顺畅、丝滑了！” 龙见欢满脸不可思议，喃喃道，“这就是荒野制卡师的功力？” 许焰在旁边微笑。 只希望这位暂时惹不起的副队长心满意足之后，赶紧滚蛋。 岂料龙见欢眼珠一转，嘴角却浮现出了神秘的笑意。 “和守护灵对练也没什么意思。” 她笑眯眯地看着许焰，“不如你陪我练练？” 许焰的笑容凝固。 脑海中一万个念头如同激流中的冰凌般旋转，碰撞，叮当乱响。 下一秒钟，凝固的笑容，无缝切换成了惊喜和兴奋。 他没忘记自己的人设。 现在的他，可是一个来自荒野深处，天真善良，充满干劲，渴望变强，为养父报仇的热血少年。 以龙见欢的敏锐，搞不好早就找过同叔，把他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 有机会和一名黄金卡的持有者交手，荒野少年绝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更不该表现出丝毫畏惧。 “我，我只有‘果冻’，可以吗？” 许焰摆出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嘴里问着“可以吗”，双手却已经激活读卡器，将水晶黏菌再次召唤出来。 昨晚他给“果冻”做了好几个钟头的心理建设。 针对龙见欢的各种调查和试探，都制订了应对方案。 当然也包括眼前这种情况。 “放心，只要我们将演技打磨得炉火纯青，这个女人绝对找不到破绽。 “她找不到破绽，我就不用跑路。 “我不用跑路，你就不用变成储备粮，你说是吧？” 许焰对“果冻”如是说道。 “而且，这件事不是没有好处。 “如果能获得龙见欢的信任，抱住她的大腿蹭啊蹭的，说不定能从她身上，学到真正的御灵术。 “她的父亲是黎明城维安局的前任局长，她在黎明城有着深不可测的关系网，比江源更适合充当跳板。 “要潜入黎明城，从维安局和黑梦组织的两虎相争中坐收渔利的话，更少不了要和她打交道。 “原本打算潜入黎明城之后，再找机会和她偶遇。 “现在‘偶遇’提前了，这样也好，显得更加自然。” 如此开诚布公，御主和守护灵之间的羁绊更加深厚。 即便面对威风凛凛的“烈阳之狮”，“果冻”都战战兢兢、欲哭无泪地将触手握成了小小的拳头。 第69章 灵蚀症 “放心，只是测试一下‘烈阳之狮’，我会将力量控制在1%的。” 龙见欢微笑，“来了哦！” 话音未落，她和守护灵同时消失。 整条后巷，却被风驰电掣的金芒笼罩。 许焰的双眼像是被一对烧红的铁拳套狠狠怼了两拳，强光刺得视网膜和视觉神经统统燃烧起来。 深吸一口气，就连肺叶都热辣辣刺痛，仿佛龙见欢的速度太快，守护灵和空气高速摩擦，擦出一片怒涛汹涌的火海。 “砰砰砰砰！” 下意识摆出招架的姿态，刚让“水晶黏菌”包裹在自己的双臂上充当盾牌。 一连串疾风骤雨的轰击声就在面前爆开。 即便看不到龙见欢的攻势，光是从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碰撞声，就能听出攻势究竟有多么凶猛。 这哪里是“将力量控制在1%”。 简直是招招夺命，拳拳碎魂！ 许焰咬牙。 脑中警铃大作。 直到龙见欢在试探自己。 重要的不是胜负。 而是战斗风格。 自己在万魂宗的尸山血海中摸索出来的战斗风格，简单、直接、凌厉，将自己和敌人统统当成尸体来处理，充满了同归于尽、向死而生的味道。 但一名从旧日侵袭中侥幸逃生，一路颠沛流离来到规划区，依旧对生命充满热忱的荒野少年，不该是如此冷酷的风格。 想到这里，许焰装作承受不住龙见欢的连环轰炸，守护灵稀烂如泥，流淌到了地上。 他龇牙咧嘴，发出痛不欲生的怪叫，吸引龙见欢的注意力。 “果冻”趁机将身体摊开到极限，黏住了后巷里的各种杂物，朝龙见欢甩了过去。 包括垃圾在内的各种杂物，连汤带水，臭气熏天，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龙见欢“咦”了一声，选择了闪避。 许焰趁机单膝跪地，往掌心啐了两口唾沫，揉搓又红又肿的双眼，恢复了些许视力。 他看到的第一幅画面，便是龙见欢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凌厉无匹的鞭腿，犹如黑色巨蟒从树梢扑出，夹杂着太阳风暴般的威势，扑向他的面门。 不知是否巧合。 两人初次交锋，龙见欢用的也是这招。 但这次，许焰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没有格挡，更没有后退。 他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顶着狂暴的劲风，重重踏出一步，以攻对攻。 结果当然一样。 “轰！” 许焰倒飞出去，在后巷尽头的垃圾堆里，摔了个天昏地暗，四仰八叉。 “你没事吧？” 龙见欢像是一不留神，用力过猛。 她大惊失色，飞奔过来。 “咳咳咳咳，没，没事。” 许焰心思电转，意识到这个难缠的女人，再次设下陷阱。 两次招式貌似如出一撤。 这次却徒具其形，并没有巨蟒绞杀般的威力。 倘若自己表现得太过羸弱，好像受伤严重的样子，反而露出破绽。 他从垃圾堆里一跃而起，拍打浑身上下的尘土和污渍，冲龙见欢展露出灿烂的微笑。 “对不起，很久没有和‘烈阳之狮’打出这么酣畅淋漓的配合，竟然忘了你驱动的是民用卡。” 龙见欢一拍脑门，“我的腿很重，你确定没事，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留下暗伤？” “不，不用了吧？” 许焰步步后退。 “怎么不用，你别害羞，你别躲啊，我又不会把你吃了！” 龙见欢步步紧逼。 三下五除二，将许焰扒个精光，露出线条清晰的肌肉和纵横交错的伤疤。 龙见欢眯起眼睛。 双眼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描荒野少年的体型。 甚至还得寸进尺，上下其手，检查肌肉和骨骼。 许焰忍无可忍。 “龙队长，我真没事。” 他说，“我从小就皮糙肉厚，否则也不能从幽影废墟，一路来到滚石堡了。” “那就好。” 龙见欢仔细回忆了一下掘墓人的体型。 发现和眼前的少年存在较大差异。 至于伤疤…… 绝大多数荒野流民身上都有纵横交错的伤疤。 很多人还在血肉上加挂装甲，用内藏剑刃的机械义肢取代了手脚。 龙见欢眼眸深处的怀疑消退了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兴趣。 然而，当她解开少年缠绕在右臂上的绷带。 右臂的异常，却令她微微一怔。 在232号回响之地，龙见欢在海德博士挥出“幽邃之刃”时就昏死过去。 并没有看到许焰发动人皇幡，徒手攥住“幽邃之刃”的场景。 也根本想象不到，竟然有人能凭借血肉之躯，封印第一纪元的邪恶力量。 “灵蚀症。” 许焰神色忧郁。 短短三个字，堵住了龙见欢的所有问题。 灵蚀症，英灵纪元最可怕的疾病。 来历不明的旧日残魂，侵入人体，污染细胞、基因甚至灵魂，对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轻则如许焰这样皮肤灰白，血肉萎缩。 重则让人类生长出各种畸形丑陋的器官，甚至是不该属于生物的精密构件，就像海德博士，变成了半人半机械的存在。 甚至急性爆发，旧日残魂彻底吞噬人类的躯壳，变成灭绝人性的怪物——蚀灵体。 龙见欢微微叹了口气。 在旧日天灾频发，禁卡凶灵遍布，到处是旧日污染、变异生物以及杀戮机械的荒野区。 灵蚀症是常见病。 荒野流民经受死亡考验，在旧日残魂的帮助下，往往能自行觉醒灵性，拥有野兽般的战斗力。 代价是没有经过系统修炼，无论肉身还是灵魂都没打好基础，不利于长远发展，很容易产生副作用和后遗症。 特别是许焰这种，侥幸逃脱旧日天灾的幸存者，有一半以上的概率，罹患灵蚀症。 心灵和血肉的双重折磨，往往要伴随他们一生。 龙见欢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动了惜才之心，想将这位天赋异禀的制卡学徒和修炼“无卡流”的好苗子，介绍给黎明城中的前辈。 可他患上了灵蚀症，注定没有将来可言。 更别提联盟内部，对于灵蚀症患者的歧视。 “放心吧，龙队长，我没事。” 许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理活动，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能够逃脱旧日天灾，已经非常幸运了，付出小小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更别提一路走来，我还遇到这么多好心人，李叔、顾婶、李干员、滚石俱乐部的雷莲娜女士，现在又遇到了龙队长。 “我觉得，老天爷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也一定会珍惜这份幸运，过好今后的每一天，绝不会因为区区灵蚀症，就自暴自弃的！” 许焰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明媚。 晃得龙见欢心中一动。 “你很有天赋和潜力，有没有考虑过，系统性学习御灵术？” 她鬼使神差地说，“虽然有些晚了，但从现在开始修习御灵术的话，对于遏制灵蚀症很有好处，或许能让你的未来，拥有更多可能性吧？” 第70章 拟态呼吸法 “……” 许焰愣住。 他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抱对方大腿。 对方就自己把大腿伸过来了。 “别这样看着我，导引术和冥想法，我没办法帮你，必须去黎明城请教真正的名师才行。” 龙见欢耸了耸肩，“不过，如果你想学《拟态呼吸法》的话，我可以教你，就当你帮我保养‘烈阳之狮’的酬劳好了。” “可，可以吗？” 许焰喜出望外。 过去一个月，他查阅了大量资料，知道经过数千年的博弈和摸索，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构筑了一座相当完备的御灵理论大厦。 而整座大厦最坚固的地基，就是“呼吸法”、“导引术”和“冥想法”。 《生命之轮导引术》，源自第二纪元早期的武道秘法《九耀天驱》和《星轮秘要》。 又融合了第一纪元的多个教派仪轨、第三纪元的“生物灵磁涡旋假说”等等，不同纪元的修行方法。 自下而上，从脊椎到四肢再到大脑，将人体磁场分为“根轮、腹轮……地魄轮、水精轮”等等九个脉轮。 通过不同的体式进行修炼，驱动脉轮高速运转，能促进线粒体活性，提高神经丛的反应，壮大前列腺、甲状腺、胸腺、松果体和脑垂体，进而提高生命层次，打破人体极限，唤醒心灵深处的力量。 《心灵宫殿冥想法》，则是通过深度冥想，将心灵修炼成一座如钢似铁的堡垒。 人体内的九个脉轮，对应着心灵宫殿的九大台阶。 第一阶，观想自己的内心深处，存在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大海。 这片大海，象征着蕴藏在细胞甚至基因链深处的祖先记忆，是生命的起源，先天的基石。 第二阶，观想原始海洋深处，隆隆升起一座波澜壮阔的岛屿。 岛屿上充斥着飞禽走兽，按照物竞天择的法则，互相厮杀，不断循环。 这些野兽，象征着人类的原始本能，也就是所谓的“兽性”。 第三阶，观想“兽性之岛”中，长出一棵庄严肃穆的通天之树。 这棵树，便是自我，便是律法，便是从兽性中升华出来的人性。 第四阶，当人性之树在律法的滋养和约束下，越长越高，直插云霄，就能抵达高耸于云端的心灵宫殿。 从这个阶段开始，人性渐渐升华为神性。 之后，冥想者还要在心灵宫殿中搭建阶梯，开启大门，铸造王座，垒砌祭坛，点燃神火。 到最后，甚至要将金碧辉煌的心灵宫殿，当成一座囚禁意志的牢笼，要能破笼而出，粉碎虚空，才能见到最真实、最清晰的自己。 到了这个阶段，人类的意志，便如钢似铁，凛然不可侵犯。 导引术刺激血肉。 冥想法锤炼心灵。 两者结合，就连旧日都能降服。 而《生命之轮》和《心灵宫殿》的共同基础，就是《拟态呼吸法》！ 《拟态呼吸法》，模拟自然界的万物生灵，进行高效的能量循环。 从最简单的“猿之呼吸”，到和人体迥异的“蛇之呼吸、虫之呼吸、叶之呼吸、菌之呼吸”。 从动植物的呼吸，到模拟气象的“云之呼吸、雷之呼吸”。 甚至是模拟地脉运行，岩浆喷涌的“地之呼吸”，乃至恒星风暴，太阳黑子大爆发的“星之呼吸”。 若能将《拟态呼吸法》修炼到炉火纯青的程度。 再去修炼《生命之轮》和《心灵宫殿》，进而修炼御灵术，就能狂飙突进，一日千里。 来到滚石堡一个多月。 《拟态呼吸法》是除了“银舌”莱利之外，许焰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滚石堡有不少“御灵培训班”，号称高薪聘请了黎明城的金牌名师，开设了《拟态呼吸法》的速成课程。 可是经过他的观察，都是一帮缺德冒烟的骗子。 来自万魂宗这样的名门正派，许焰比谁都清楚打好基础的重要性。 教培市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他不愿贸然踏出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龙见欢家学渊源。 自然比所谓的“金牌名师”可靠一万倍。 “先别高兴得太早，英灵联盟的正式公民通常从七岁就开始学习呼吸法，有些御灵世家的子弟，甚至从三岁就开始学习，用整整十年才能打好基础。” 龙见欢说，“你已经过了青春期，器官基本定型，又在荒野区学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灵蚀症掏空了身子，我不确定现在入门还来不来得及，这样，我们先做个小测试。” 她让许焰侧身站立，双手平举。 随后，右手握拳，伸出拇指，一节节自下而上按动许焰的脊椎。 左手虚握，轻轻扣在许焰胸前。 “接下来，我会往你的肺部施加一定压力，让你产生窒息感，而你就要竭尽所能抗衡压力，尝试呼吸。” 龙见欢想了想，又说，“可能会有点难受，这套手法原本是用来测试初学者的，你过了青春期，筋膜增厚，骨骼定型，体内充满杂质，没那么容易冲破滞碍。” 许焰点头，表示明白。 “开始了。” 龙见欢慢慢发力。 拳头微微泛红，陷入许焰的胸膛。 拇指继续按动许焰的脊椎，打断他的呼吸节奏。 许焰眯起眼睛。 感觉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千斤巨石。 不，是上千斤重还烧得通红的钢板。 窒息感从胸腹穿透脊椎，又一路上升到了大脑，仿佛整个脑域都被一把铁锁死死镇压，憋得眼冒金星，面红耳赤。 “很好，我感受到你的生命力了。” 龙见欢一边发力，一边指点，“想象自己是一个刚刚脱离母体的婴儿，正在呼吸人世间的第一口空气，甚至发出‘哇哇’的啼哭声！” 许焰咬牙，觉得自己这个“婴儿”有些难产。 “就是这样，让生命力不断涌动，冲破我的阻碍，竭尽全力地呼吸！” 许焰双眼充血，喉结上下滚动，气管却似被无形巨石堵塞，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挪动半分。 “如果想象成婴儿都不行的话，那就把自己想象成一名溺水者，正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中，面对深不可测的漩涡，试图呼吸人世间的最后一口空气！” 龙见欢鼓励，“加油，你可以的！” “呼——” 就在肺叶即将爆裂的刹那。 许焰终于冲破滞碍。 呼吸太过猛烈，气流在他的口鼻之间，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漩涡。 受到呼吸牵引，脑电波仿佛化作洪水猛兽，顺着脊椎一路向下，从脊柱两侧的毛孔喷涌而出，竟将龙见欢的拇指弹开。 龙见欢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感觉如何？” 她化指为掌，轻轻拍打许焰的脊背。 “呼，呼，呼！” 许焰双手扶着膝盖，大汗淋漓，大口喘息，尽情享受着血氧狂飙的快感。 “还，还能坚持。” 许焰问道，“龙队长，我还来得及学习《拟态呼吸法》吗？” “比我想象的要好。” 龙见欢眼眸深邃，“来，把手放在我的胸腹之间，我这就教你最基础的三种呼吸法。” 第71章 锁龙决 龙见欢回到巡逻队，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李星澜从球形屏幕的幽光后面，探出饱受摧残，眼窝发黑的圆脸。 她眼中喷射出了打工人怒视黑心老板的光芒。 “龙大副队长，您这一整天，究竟跑去哪里了啊！” 巡逻队的庶务兼会计，咬牙切齿道，“一大清早就丢给我整整三十多册账簿，让我调查‘银舌’莱利的秘密账户，把我查得眼冒金星，脑子都快烧起来了，会计事务所的晶体管计算机都没这么使唤的。” “抱歉，在星星商店多耽搁了一会儿，我这不是回来陪你通宵加班了嘛！” 龙见欢脸上可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什么，还要通宵加班？” 李星澜跳了起来，正欲发作，忽然察觉到了关键词，瞬间从愤怒打工人模式，无缝切换成了八卦模式，“等等，有问题，你在星星商店待了一整天？” “别用这种愚蠢的眼神看我，我是去调查案情的。” 龙见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取出工作笔记，运笔如飞，笔尖涌出大量线索和猜测。 李星澜好奇看去，发现她仍旧从昨天“头脑风暴”那页出发，继续在“思维迷宫”里漫游。 “什么意思，你还在怀疑许焰？” 李星澜大惑不解，“你不是说，这仅仅是一个锻炼头脑的思维游戏？” 龙见欢没有回答。 一口气写满了整整三页，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字，这才撂下笔，沉吟片刻，又将诡异的眼神投向李星澜。 “帮我个忙，起来一下。” 她走向不明就里的李星澜。 右手握拳，突出拇指，按住脊椎。 左手虚扣，试图按住好姐妹的前胸。 刚刚伸手，李星澜就脸色煞白地逃了开去。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我用《锁龙决》？” 李星澜看着龙见欢的双手，像是看到了最恐怖的旧日魔物，“你知道，我在维安学院的时候，最怕屠教官用这个了。” 《锁龙决》是一种非常冷门的限制呼吸手段。 人类的脊椎相当于一条大龙。 呼吸之力，看似源自肺叶，根源却在这条大龙。 大龙被锁，肺叶又遭到压迫，在这种情况下，每次呼吸都变成酷刑，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维安学院的一位魔鬼教官，最擅长用这招来折磨学员。 给包括李星澜在内的无数学员，留下此生难忘的深刻印象。 就连龙见欢听到“锁龙决”三个字，都忍不住眼角抽搐，浮现出噩梦般的回忆。 “没什么，我只想知道自己从屠教官那里学来的《锁龙决》，有没有生疏而已。” 看到李星澜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龙见欢耸了耸肩，放弃了拿好姐妹做实验的打算。 “放心，你和屠教官臭味相投，他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再过一百年都不可能生疏！” 李星澜顿了一顿，好奇战胜了恐惧，“不过，怎么没头没脑想起《锁龙决》这么残暴，呃，这么高阶的手法呢？” “这个嘛……” 龙见欢沉吟道，“我记得在维安学院的时候，哪怕已经修炼过好几年呼吸法的精英学员，第一次品尝《锁龙决》时，都疼得哭爹喊娘，根本无法呼吸，对吧？” “当然！” 李星澜心有余悸，没声好气，“除了你这个从小和‘烈阳之狮’对练的怪物，谁能硬抗《锁龙决》啊？” “那么，假设有这样一个人。” 龙见欢继续问道，“自幼在荒野区颠沛流离，从未系统学习过呼吸法，是不折不扣的野路子。 “但他却能在大龙被锁的情况下，硬抗外界的压力和刺激，完成自主呼吸。 “亲爱的李干员，你会怎么评价？” “哎？” 李星澜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从未学过呼吸法，却能破解《锁龙决》？那岂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御灵师，比你更加怪物的怪物！” “的确，要么是天才，要么是怪物。” 龙见欢陷入沉思，反复推敲整件事，迟疑道，“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一头蚀灵体，在很久以前，学习过类似《拟态呼吸法》的古老奥义？” “怎么可能？” 李星澜哑然失笑，“屠教官不是教过我们，《锁龙决》锁住的不仅仅是脊椎，还通过特殊的震颤手法刺激穴位，锁住了大脑的特定区域，除非灵魂和血肉高度统一，运用精神力来刺激生命力才能解锁，光靠蛮力是不可能解开的。 “蚀灵体属于鸠占鹊巢，躯壳对旧日残魂存在着本能的排斥，根本不可能完美统一，遇到《锁龙决》这么高阶的限制呼吸手法，不原形毕露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完美破解呢？” “也对，但是……” “别‘但是’了，你说的这个天才加怪物究竟是谁，不会是许焰吧？不会吧！” 面对李星澜满是好奇的双眼，龙见欢“啪”一声合上工作笔记，转身就走。 不顾对方挥舞着拳头的大声抗议，她径直来到队长办公室。 “小君，这么晚才回来，收获不小啊！” 办公室里烟熏火燎，垃圾桶周围布满了烟头。 江源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间探出脑袋，双眼布满血丝，目光却充满了审视。 “放心，我没去滚石俱乐部。” 龙见欢知道他要问什么，“没有切实证据之前，我不会乱来，我是在二手灵卡一条街待了一整天，熟悉滚石堡的风土人情，顺便又给您带了夜宵。” 江源收回视线，轻轻哼了一声。 “所以，又有什么事，要麻烦源叔了？” “小事。” 龙见欢将一个密封证物袋递了过去。 是刚才偷偷从许焰身上，采集到的毛发、皮屑和血液样本。 “贫民窟采集到的样本，应该还没送去黎明城检验吧，能不能帮我将这份样本，一起送过去？”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江源。 “还没，规划区的凶案，按道理不该浪费安全区的宝贵资源，但你新官上任，非要坚持，那就连夜送去，不过要慢慢排队，没这么快出结果。” 江源接过证物袋，眯起眼睛，仔细研究了半分钟，“这是什么，和‘银舌’莱利被杀有关？” “或许。” 龙见欢说，“我怀疑这份样本的主人，就是凶手。” 江源的手停在半空中。 “你不是说，杀死‘银舌’莱利的，是你一直在追踪的蚀灵体‘掘墓人’？” “没错。” 龙见欢微笑，“我是这么说的。” 第72章 踏上御灵之路 明楚国皇帝？他不是应该在异国馆吗？怎么跑太子府了？而且还出现在那个贱人的屋里？ 十天过去了，铁君义一动不动，火源y不断的渗入，在源池中的火源y也不断的减少。 永航他自然是想到了当年在山寨的时候，与各位兄弟们同生共死的日子。想到了当年为了逃亡时不让鬼子们发现，而生吃鱼的经历。 紧跟着，便是一件惊动了全府上下的大事情，在京郊别院里养伤的二少爷严涛，伤势恶化，不治身亡了。 双掌接触，弥漫而出的劲风顿时将四周的人震得急忙后退，而褚悠然的娇躯也是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蹬蹬的急迫了十几步方才稳住，一丝鲜血从嘴角滑落，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噌！”少年紧闭的双眼乍然睁开，一丝电弧从眼中跳出，融入在无尽的雷域之中。 我无力地倒在地上，任由仿佛丧失理智了的红发胖子从胸口到侧脸，用重拳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捶打着，我的身体仿佛了散架了一样，唯一让我感到欣慰的就是，那么多的酒精存放在身体中，我感觉不到太大的痛楚。 见得莫金此时的样子，响马头领见得莫金只不过是一个四星级的下位神尊，而自己是一个实打实的五星级的神尊。考虑到这一点儿之后，心中这才慢慢地放松下来。此时听得莫金的话的瞬间，顿时大怒着出手了。 “噢，呵呵，我也很期待他们的表现呢，说实在，我一直都很好奇，你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师傅，竟然能够训练出来你这样一个冷血的男人，居然能够无视我的魅惑！”很显然诺妮在西利姆手中吃过亏，心中有些耿耿于怀。 昨天晚上新闻里又报了自己的事情，所以今天的病人似乎比起昨天还要多出来不少，董大志不停的忙碌着，整整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把所有的病人都送走了。 当然，秦浩顺手把罗成叫关的故事给塞了进去，时不时的放一阵，他现在搞戏剧赚钱早就不是主要目的了，控制舆论才是他要干的，顺便给李世民好好拍一拍马屁。 他无非想听到的，就是肖茹茹这种大明星背后，到底是如何的风光，然后如何的挥斥方遒。 又是一声枪响，直接将刘承强的肩膀带起一道血花，刘伟眉头一皱，是时候收割这些人的性命了。 能来到这里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身世清白，对大明忠心耿耿的天资武者。雾山训练营建立以来，就以培育大明中坚高手，作为宗旨。 是的，龙初雪确实是‘游侠’的成员，准确的说她是‘夜魅’的成员，并且在‘夜魅’里的地位不算低，至少比白若英高很多个等级。 赵冬紫听到董大志的这话，自然是十分的开心，连忙接着董大志的话说到。 刘伟再没有多看他一眼，再次从窗户逃了出去，瞬间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持剑魔将早就没了骄横之心，直接重伤一人，身死一人，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直接奔向步千怀，剑气先至。 木子云向前走去，轻描淡写地抬手，抓住十七皇子的脖子，看似随意的轻轻掰断了他的骨头。 所以到了那个时候，他若是进入的是自己的记忆还好说，但若是一直进入别人的记忆里，他找不到出口，怕是会被困死在那里。 没多久，只见山峰之下飞上来大概数十条巨龙，全都是和卡欧斯一样的有着四肢与翅膀的古代龙族。 罗家的府邸山城比较繁华的地段，本身就是人来人往的，而经过罗明这番吵闹，使得聚集的人更多了。 山很静，虫鸟无声，唯有人们经过草丛时衣服与草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程欣心下也有些疑惑，自己不是一直都很好奇霹雳火到底长什么样子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她更担心的是秦明的去向？ 俞美夕听了多多这么说，更加不放心了，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无缘无故的想静静呢？ 沧龙的身体是庞大的，所以想要躲开这种近距离的弩箭，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在沧龙看来，这种还没它指甲大的东西攻击，似乎并不需要放在心上。只是下个瞬间，这只沧龙就完全暴走了。 “怎么回事，你们楚家怎么会和申家打起来了？”此时包蕊也是觉察出来了一些事情，连忙赶了过来询问。 到了医院门口的时候，前面有一辆陌生的车，有人从后面绕到了驾驶坐上，顾奕阳只是瞟了一眼，感觉有些熟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帮你吧。”云可可走到顾奕阳的身边，把碗筷端进了厨房，顺便给洗了，出来就看到顾奕阳刚好把餐桌收拾好。 她既然开口了，他自然不会在为难庄崇光，淡淡的斜了他一眼，眼底淬了寒冰的冷意也消减了不少。 他要去找壶好酒来喝，因为他心里很高兴。待慕容云逸成功踏入准道子行列，那他就可以跑去跟那几个同样身为护道人的老家伙吹嘘一番了。 可眼前却是那一些令人心痛的片段，只有她一人被束手束脚的困在那张柔软而温暖的床里。 我连忙回头看向人形烟雾，此时它已经恢复了老头的模样，侧着头看着我，好像对现在这样的结果他也有点意外。 关于龙海川的独眼，叶晓峰曾经询问过多次，他都不肯说，这次叶晓峰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厉衍并不喜欢苏家兄妹这股不合时宜的机灵劲，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清醒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