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远离事业粉的自律人生》 第1页 《请远离事业粉的自律人生》作者：柿弋【完结】 本书简介: （自律清冷文学研究生x放荡不羁爱自由·自我攻略·他好爱我的大明星） - 程归过着相当自律的人生，是那种按计划表活着的无趣人类。 别人对他的印象很统一「excel转世投胎，白瞎了迷人又多情的长相。」 在上大学这年，程归那痴迷追星的妹妹被没收了手机，含泪把宝贝偶像託付给程归，叮嘱他要认真记录并代替每日问候。 于是在从无趣高中生进化到无趣大学生的时候，程归的计划表上加入了陆守南的名字。 【7:00 完成每日任务并问候早安】 【12:00 问候中午好】 【18:00 问候晚上好】 ...... 连妹妹都快移情别恋，他也依然专注如一。 * 陆守南是个炙手可热的年轻偶像，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最烦装逼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恐同。 某天接了个文化人设的电视剧，经纪人给他找了个名牌研究生补补课，临时抱佛脚。 正是陆守南不喜欢的那类人，把所有事情都塞进计划表的小方块。一到时间就进入下一个环节，任何特殊情况也无法阻拦。 又一次被忽视后，陆守南打算从此告辞，却看到对方的下一步计划竟然是追自己的电视剧。 「……」 * 陆守南发现程归会看他所有电影电视剧，多年如一日，还会写观后感记录。 后来更是看到程归给他发了一整年的私信，每天都会早中晚问好。 陆守南觉得这是诡计多端的套路，用钢铁般的意志拒绝。 奈何敌人段位太高，把他钓的找不到北，一番挣扎中决定妥协。 在做出决定的这天，他一边翻着私信里成千上万的问好，一边想像对方的激动，自己也不由热泪盈眶。 直到中午十二点准时收到了对方的消息，整整两条。 「您好，请不要回复，谢谢。」 「中午好^～^守南哥哥，今天也要加油哦！」 小剧场 在一起之后，陆守南找到了治程归的方法。 晚上，程归换上睡衣，斯文俊秀：「我只预留了半个小时，请在半小时内结束，谢谢。」 陆守南：「收到。」 半小时后- 陆守南笑道：「要现在结束吗？」 程归：「……」 无原型，老年人作者不追星 涉及不太多，涉及到的也是架空，我流娱乐圈 攻前期纯靠自我脑补 第1章 「程归，你这个论文方向不错，可以继续。」 文学院的某个办公室里，上了年纪的老教授戴着老花镜，桌上摆着几沓纸，窗外的风一吹，清秀工整的字迹随着纸页飘动。 这是文学院着名的院长黄寿中，古文字学造诣极深，属于百科词条上能翻好几页的学者，出版专着教材类书籍不胜枚举。 本该退休的年龄被返聘回a大坐镇，近几年就收过程归一个学生。 「谢谢黄老师。打扰了。」 青年的声音响起，很好听的音色却音调平淡，像正午没有波澜的湖水。他收好桌上的纸，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黄寿中叫住他，枯瘦的手抵住嗓子，咳了声，「咳咳。我就你这一个独苗，每次也不多聊几句。」 他打开抽屉，把一盒含片拿出来，推了过去：「这是你放在这的吧。我这是老毛病，药没有用。」 程归伸出手，白皙的手指从稍长的袖口露出来，他接过药，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前几天电视台和我联繫，说要送一个什么演员来听我的文学课，演的角色有需要。」 「不知道你们小年轻听过他没有。姓陆，叫陆守南。」黄寿中在刚刚的抽屉翻找半天，又推上，打开第二层抽屉，拿出份文件来，「倒是很礼貌，还把这么厚的一整份资料送来。」 程归接过文件夹，认真看了看。神态与平常浏览论文无异，眼神落在纸面上，快速扫过，只在关键信息稍作停留。 比如第二页的照片。 上面的男人穿着件深蓝色西装，约莫二十四五岁，五官英俊如画，身材比例优越。 从规矩平整的领带和面料能看出来想展示好学生形象，但犀利的眉峰还是有种压不住的气质。 目光移开，程归翻了页。把这本资料看完，还给导师。 「既然他们态度谦逊，弘扬文化也是有意义的事，我已经答应了。」 黄寿中习惯了学生的寡言，而且这性子肯定不会认识演员明星，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到时间了，我要去开会，你走吧。平时记得放松放松，玩玩手机，学术是做不完的。」 程归应了一声，从办公室走出来，暂时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打开书包，把论文方向放进去，又掏出一个小本子。 这是很厚的本子，但也已经用去了一半。翻开之后，每一页上都用直尺画着一丝不苟的表格，分门别类地写着一天的计划。 程归抬起手，把右手的毛衣袖子挽起来，露出白皙的手腕和一块有些褪色的石英表。 他低下头，仔细看了指针，拿起笔，挪到一个小格子上。 【9:20-9:50 导师谈话】 第2页 笔尖缓缓把五十划掉，改成五十六。由于陆守南这个人物的到来，黄老师兴致大好，多聊了六分钟的天。 接下来的计划也需要相应地作出平移，程归想了一下，将午休时间缩短了六分钟。 这是整个本子里为数不多的修改，白纸上的黑色横槓在整洁的页面里尤为突兀。像是平静无澜的水面被投下一颗石子，改变总显得突兀。 程归目光在纸面上停留几秒，好看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合上本子，赶往下一个计划地点。 【9:56-10:06 步行前往图书馆】 【10:06-12:06 阅读有关方向文献（12:00向lsn发消息）】 括号里的小字是计划调整后新添加上去的，横平竖直的墨迹明显很新。 a大的图书馆在假期也总是人满为患，程归来到自己预约好的位置，开始阅读。 这个位置很好，有充电口，还有窗户。 此时外面的光倾斜地打在程规身上，他微微低着头，照例是不带感情地扫视，发尾和脖颈被秋日的阳光烤得暖烘烘。 他发色很黑，即使光下也依然是纯正的黑色，柔顺地衬着白皙的脸颊。 与平平的情绪相比，他的五官极其漂亮，可以说是富于风情，让人过目不忘。 但特地一副平光黑色细框眼镜和板正的神情，低调了七七八八。 偶有路过的人在附近停下脚步，看清了他是程归之后，惋惜地摇摇头，又继续朝前走。还是忍不住回头多流连了几次。 很多人都知道文学院的这个帅哥，可惜据说是不解风情的木头，活得如同excel表格，瞭然无趣。 程归没有注意到身边，专注地对文献的关键部分进行摘要。 【12:06-12:16 步行前往食堂】 【12:16-12:46 吃午餐】 再次回到宿舍，程归完成了被削去六分钟的午休。 a大研究生宿舍是双人寝，另一位还没开学便申请了校外住宿，这里只剩程归一个人。 午休挺短，程归按掉只响了两声的闹钟，叠好被子下床，正对着镜子压掉翘起的头发，忽然接到了个电话。 「喂，哥！」 电话里清清脆脆地传来女孩声音。 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程灿曦，今年刚刚初三，每周就放周日下午的半天假，看起来是一拿到手机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 「哥，这周有没有按时记录守南哥哥？他还好吧？」 「嗯。」 程规把手机立在架子上，低头用清水洗脸，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的，猜也能猜到说什么。无非就是偶像陆守南有多么的英俊帅气，积极阳光，努力向上，如同一颗温暖又耀眼的绝世明珠。 在程灿曦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陆守南刚刚出道，不知怎么地就风靡了程灿曦的那所小学，狙击了所有幼小的芳心。 这丫头作为其中一员也是如痴如醉，天天拿着巴掌大的儿童手机熬夜，在「星云」里为哥哥痴为哥哥狂，为哥哥和对家挑灯鏖战。 这个「星云」是实行娱乐内容分类分流政策后兴起的app，所有明星动态都被引进了这里，成为追星人攀比的乐园，打卡沖榜升级活动层出不穷，需要牵扯很多精力和时间。 总之程灿曦视力唰唰下降不说，上课也天天睡觉，两位家长都摸不着头脑。 直到有天程灿曦反侦察工作没做好，被窝里的光亮不幸暴露，从此就失去了她的手机，以及存在于手机中的守南哥哥。 恰好程归在这年考上大学，临行前哭哭啼啼的小学生程灿曦纠缠半天，仿佛白帝城託孤，让程归去完成未尽的意志。 于是程归把陆守南加入了自己的计划本，成为循规蹈矩生活中的一环，已经过了约莫五六个年头。 「谢谢哥。你也还好吧？」程灿曦意犹未尽，「今天晚上别忘了回家给我过生日哦，爸妈都准备着呢。」 程归应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了成年人的催促声，程灿曦匆匆地挂断。 上午计划的小插曲已经纠正过来，下午可以继续本子上的计划。 【14:00-16:00 听黄教授讲座】 黄寿中教授的讲座向来是人满为患，但始终会在第一排最左边给得意门生程归留个位置。 程归走进教室，在位置上坐下来，把笔，本子和水杯一一摆好。 一边低头看文献一边等待开始，旁边的椅子「吱呀」一声，有人坐了下来。 程归没有抬头，一般第一排剩下的位置是黄老师留给受邀来的学术界翘楚，至少和黄老师是一个级别的。老师的用心他明白，但他天生不善交际，习惯性用笔和纸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会议记录员的角色。 忽然地，空气中掠过一丝非比寻常的香水味，很杂，仿佛百花在争奇斗艳，显然不会属于任何一位学术大佬。就这么突兀地挤进了枯燥沉闷的阶梯教室。 突兀程度不亚于猫咖里出现一声汪汪，程归不由抬起头。 只见身旁的人刚刚落座，还带着口罩和帽子，侧颜鼻樑高挺，有一双挺温润的桃花眼和锐利的眉峰。那男人扯下遮挡物，俊朗的模样完全显出来。 他一边把衬衫袖口解开，一边低头嗅了嗅领口，露出嫌弃的表情。 维持这个动作时无意中碰上程归的目光，坦然一笑：「不好意思，刚参加了活动回来，可能有点味道。」 第3页 笑意并不局限在表面，而是直达眼底，神情明亮。在成年人的社交中很少见到这样的笑，第一眼就觉得这人肯定没太多心事。但神态间又随意，并不在意别人是否给以同等反馈。 随着时间和距离的变化，旁边的香水味逐渐明晰起来。主调是木质沉香，缠绕着很多艷丽的花香和甜腻的果香，几乎能想像出活动是个怎样的场景。 程归垂下目光，抓起笔，在纸面上写了日期，写下讲座名称，一般来说这样就可以被当作一个npc。 大多数人不会对npc多费口舌，比如酒宴的礼仪小姐，游艇的服务员，明明穿梭在场面里，却只被当做局外人。 谁知事与愿违，这人偏偏不按常理出牌。 「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声音倒是很好听，一口白牙挺阳光，没什么架子。 程归又写上黄老师的名字和讲座主要内容，假装很忙：「是的。」 「哦。」 终于到了两点，黄寿中教授开始了他的讲座。这节讲座的主题是《文字学与文化的现代转型》。 黄老师是上了年纪的老教授，很难做到有趣，语速又慢，教室里一片沉闷，催人昏睡。 坐在程归旁边的这位开始支住脑袋，似乎很努力地抬起头，又一点一点落下，如此反覆。 头发倒是顺滑漂亮，后脑勺都写着与困意斗争的艰辛。这些都被收进了程归的余光里。 「今天的讲座暂时告一段段落，但我想向大家分享一位很高兴的事情。」 讲台上，黄寿中摘下老花镜，「前不久，有位演员找到我，说要向我学习中国古代的文学。今天我想让他分享一下本次讲座的理解。」 这显然是没有排练过的环节，坐在程归旁边的人愣了愣，很快站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陆守南。」陆守南接过话筒，稍作停顿。从外表看起来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刚才睏倦的样子。 但其实陆守南此刻一片混沌，昨晚到现在只有不到三小时睡眠。 他费力地转动思维，忽然看到了旁边小同学做的讲座记录，条条列列整齐得如同俄罗斯方块，还有註解。 简直雪中送炭。 陆守南仿佛拥有了提词器一般自信，他根据这些要点作答，黄教授逐渐面露赞许之意。 「正如刚才教授讲的，因为古文字造字之初是象形字，所以从最初的文字上是能看到实物依据。比如「鹿」这个字，它就和真正的...」 说到这里，他瞥见这条记录的后面一本正经地画了一坨动物，像狗又像马，然后很理直气壮地在各个部位打了箭头，写上「角」「头」「腿」，和甲骨文版对应起来。 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了笑意，谁知被这位小同学察觉出来，伸手盖住本子。 一只很好看的手，指甲修剪齐整，指尖白皙圆润，因为用力而泛起粉，手指修长。 可惜陆守南不在观赏的时机里，因为他正对着记录感想到一半，视线骤然受阻。 眼看全场架着长枪短炮，闪光灯对着他乱闪，身经百战的他表面依然淡定，暗中捏住挡在关键字上的手指头，挪到旁边，按住。 情急下的力度应该不小，反正指腹下的手指头挣扎了但没挣脱。 程归抬起头，不想这人如此没礼貌。分明穿着板正的衬衫西裤，却没有一丝文质彬彬的气质，难怪要来进修。 而听了陆守南由会议概要生发的话，教授大为高兴，遇到知音一般激情澎湃，压着咳嗽声讲了好久，一来一回。导致第一排的两人就这么一直交叠着手指，温度置换得差不多，异样感减弱，陆守南都逐渐忘了这事儿。 「今天很高兴，这场讲座到此结束。」黄教授宣布。 陆守南坐下，在其他人陆续准备离场的噪杂声中，对上旁边这位平淡却坚决的神色。 他随着对方的视线缓缓低头，恍然大悟地松开手：「不好意思。就是想看一下那个摘要，有人在录像。」 程归的指节泛红，在白皙皮肤上很是刺眼，他把所有资料迅速收起来，生硬道：「那你应该做到认真听讲，而不是睡觉，然后道德绑架别人。」 陆守南很久没遇到过如此批评，想了一下，反思道：「你说得对。」 本来讲座只有两个小时，但刚刚黄教授临时增加了和陆守南聊天环节，已经超时了二十分钟，严重影响后面的计划。 程归心里揣着事，并不想多纠缠，匆匆地背上书包想走，表情是他平日习惯的冷淡。 「这么严重吗？」陆守南扯了扯嘴角，想他一个年轻英俊的当红演员，竟被嫌弃至此，顺口揶揄了句，「同学，要不带你去做个ct？」 第2章 程归没有回头，快步走到教室门口。 正准备出去时，忽然听见老师在讲台上咳嗽得很厉害，强打精神和其他参与讲座的教授寒暄。 便拿过桌上的水杯，去走廊给导师添了热水，回来时却看见黄寿中正和陆守南一行人站在一块儿。 一个充满文艺气息的中年人正拿剧本点着陆守南，笑呵呵地说话：「那接下来一个月拜託黄教授好好教教他，现在这小子怎么看都是一副轻浮的模样，流里流气的，和角色差得太远。」 旁边陆守南身材样貌实在显眼得很，路过的几乎都多看两眼，但他低下头听导演和教授说话，态度专注谦恭，这点实在很让黄寿中满意，不吝啬地夸了几句。 第4页 程归默默地把杯子放在老师手边，转身准备离开，就听黄寿中语气骄傲地介绍：「这是我的学生程归，今年研二。」 陆守南挂着笑意开口：「已经认识了。既然黄教授今晚不方便，要不我们请您学生吃个饭？」 晚上是他们剧组初次聚餐，里面有名气的演员很多，大导演和着名编剧都会在，对于一个普通学生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这你问他吧。其实本来你们年轻人共同话题应该多，但我这学生性子严肃，不关注其他的，所以可能之前没听说过太多。」 「老师，我今晚有安排。」程归回答。 黄寿中没强求，挥手让他快去。 陆守南没说什么，只是颇觉得挺惋惜，本来还想认识一下这位同学，毕竟这么可爱的长相，还板着个脸，以为会有意思。他向来很喜欢有意思的事情，生活以有趣为第一要义。 而此时程归已经坐在教学楼走廊的椅子上，他掏出那个计划本，找到小格子 【14:00-16:00 听黄教授讲座】 又看了一下表，把16：00划掉，改成了16:28。 好在下一项计划小格子挺特殊，并没写时间，而是只写了简单的两个字【回家】。 * 他要回的家就在市内，地理距离并不太远，程归乘坐了几站地铁下车，步行三分钟便到了。这是个挺低调却又高档的小区，绿化和洁白的大理石牌匾都新崭崭，不染纤尘。 一个扎着马尾的小胖姑娘站在小区名字下面，看到程归便朝他招手：「哥，这里。」 说着跑到近前，把手里一直攥着的卡片递过来：「小区新装了门禁卡，哥你在外面上学，一直没机会给你。」 程归点头，接过程灿曦手里的卡，装进自己口袋。 程灿曦带着他进去，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学校生活侃到兴趣爱好，最后又转向她的挚爱守南哥哥，愣是没留一个气口。 「晚上咱爸咱妈请客出去吃。哥，你知道吗，陆守南真的很帅，我们全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喜欢他。而且我同学特羡慕你帮我追星。」 程灿曦走到单元门前，刷了一下脸。 「别太沉迷，专心中考。」程归跟着她进去，门前显示器把他的脸框起来，写了个「陌生人」。 「我知道，会和现实区分开来的。」小丫头一副深沉理智的模样，眼神却炯炯地盯着程归书包。 程归会意，从里面把粉红色hello kitty本子拿给她。程灿曦翻开看了几页，上面完成了她当年交代的所有任务，把陆守南每一条活动都复刻下来。 程灿曦张着嘴啧啧赞嘆，饶是那些狂热粉丝都不一定有程归记录得细緻精妙，简直是拍到粉丝群里能被膜拜列印的程度。 「放心了？」程归没什么表情地把本子收回来，「中考之后给你。」 何止是放心，程灿曦觉得自己忽然充满了学习的动力，恨不能中考直接提前到下个月。 其实程归还有很多惊喜没告诉她，比如在陆守南的星云粉丝里，程灿曦的帐号等级早已登峰造极。 高兴的小丫头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屋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个人很快起身：「小规回来了。」 这两人很是登对，一个儒雅的大学教授，一个温柔美丽的全职妻子，再加上学业有成的儿子和活泼可爱的女儿，算得上模范家庭。 但没人看出来这其实这是个重组家庭，程归是宋雅桐婚前带来的，程灿曦则是这对父母亲生的。 宋雅桐让程归快坐，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他倒水，动作间不小心把一支花里胡哨的笔碰到地上，声音挺刺耳，宋雅桐秀眉一皱，压着声音转向程灿曦：「早就说哥哥回来了让你收拾好，笔怎么放的乱起八糟。」 正围着程归说话的程灿曦瘪瘪嘴，一熘烟捡起笔跑去屋里。她这么一走，客厅立刻充斥着尴尬的安静，程振生开启话题，很有分寸地寒暄。 程归也挺有分寸地应着，直到程灿曦跑回来，没进行完的寒暄也自动地停止了。 「哥，晚上我过生日，现在就出发去餐厅吧。」 * 某高档餐厅包间里，锅里的火焰熊熊地自燃。 桌子周围一圈的人盯着这道不同寻常的菜，全神贯注。 「这餐厅确实新奇，还是小南会选地方。」 「噁心不噁心，还管人家叫小南。」赵子明推了说话的人一把，「现在是大明星大忙人，好容易回北明一趟，还是回来学习之余百忙之中赏的光。」 坐在众人中间的男人神态放松地舒展着，一手虚搭在旁边人的脑后，一边悠哉地看着大家朝火焰锅里放肉，正是陆守南。 这群人都是他的好哥们儿，从幼儿园就厮混在一起，长大之后各自忙碌，难得一聚，不过群里联繫从没断过，成天胡侃。 其中陆守南年纪最小，小时候又长得水嫩，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幼儿园有段时间这群人每天就都争着抱他，把他不小心摔在地上挺多回。长大了都挺宠，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 「不过守南，你到底怎么想。一直在这里面混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脑袋被他威胁的人叫徐高，独独这人不一样，小时候喜欢欺负他。 尤其爱陆守南长得矮，成天不是跳马就是跨栏的，现在陆守南身高超过了他，一报还一报，若有若无地也和脑袋过不去。 第5页 「注意用词，什么混着。」陆守南懒洋洋地开口，「现在自在很多，没那么多约束的东西。」 「得得得，世界上就您自由，我们都是灵魂被约束在棺材板里的行尸走肉。」 其他人笑着调侃，一边把烤好的肉朝陆守南盘子里关照。 陆守南还没动筷子，这帮人又互相使了眼色，心照不宣地开始灌他酒，一人一杯的车轮战。 饶是酒量再好也招架不住，他寻了个由头匆匆脱身出来，在屋外躲会儿。 这个包间位置挺隐蔽，但能把外面大厅看得清清楚楚，来这儿吃饭的人很多，大多眉飞色舞表情丰富地聊着。 陆守南揣兜靠着墙，半垂眼睛扫了一圈，忽然在昂扬的人群中发现了位格格不入冷着脸的，还有几分眼熟。 正打算细看，忽然觉得袖子被人扯住。回头发现是红着脸的发小江天睿。 这人沾酒就醉，也学别人伤敌一百自损一千地给他灌酒。 陆守南反手扶住他：「没事儿吧？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江天睿满身酒气步伐踉跄，眼睛都睁不开，大着舌头道：「守南，你知道么，我又...失恋了。」 这个「又」字颇为灵性，江天睿是个富二代，照理说见过世面，但偏偏见一个爱一个，男女不限，反正执着于找真爱，追求灵魂上的碰撞与铮鸣，结果人家大多图他的钱，绿帽子一顶又一顶。 陆守南头大：「个人隐私非礼勿听，我不听。」 他试图推开这人伸上来的爪子，谁知这动作不知唤醒了江天睿什么熟悉的回忆，醉得朦朦胧胧间眼神一迷糊，认错了人。 「你凭什么甩开我！我们的关系不是我包养你，是在谈恋爱！」江天睿忽然大吼了一声，陆守南酒醒了一半，尴尬得想找个地缝。 正庆幸和大厅离得远，应该没人听见，一转头就对上了道目光。 忽然就想起大厅里这位眼熟的人是谁了。主要是相貌和性格都令人有印象，一面之缘也能记得。 「程同学。」 原来程归今晚跟着家里人来给程灿曦庆祝生日，他在一家三口里待得多余，也是想找地方躲。结果走到角落近前才看到有人拉扯，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这么一声。 三人之间气氛微妙。 准确地来说是两人，因为江天睿喊完之后就挂在陆守南身上不省人事了。 陆守南今晚一身轻便低调的着装，但吃亏在长得英俊风流，很容易和桃色事件联繫在一起。再加上刚刚的话，简直是大瓜没跑了。 「其实...」陆守南还是打算解释两句。 话没说出来，程归就若无其事地把刚才转身的动作做完，抬脚离开。 陆守南肯定得叫住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想。」程归淡道，不打算多管闲事。 面对这样的态度，陆守南觉得挺憋得慌，就像小时候他哥偷偷在墙上画画嫁祸给他，家长指着自己说了句下不为例就走了，没查个水落石出，导致这件冤案被他记了二十来年。 尤其是和这个同学以后不会有来往，岂不是更没有纠正的机会。 「他喝醉了，我俩什么关系都没有。」陆守南对着没走远的背影说。 已经挂机的江天睿听到这话像被按下了开机指令，又开始中邪似的骂他忘恩负义，白眼狼，穿上裤子就... 「够了，滚进去。」陆守南把他推进包间，顺手带上了门。 没找到地方独处的程归又坐回了桌边，好在甜蜜的吹蜡烛切蛋糕环节已经过去，一家三口应该也留出拍了不少照片，程振生手里的相机还没收回去。 程归装作不知情地又和他们拍了些四个人的照片，氛围维持的不错。回去路上，程灿曦挨着程归叽叽喳喳：「哥，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不知道。」程归看着她那双属于小孩子清澈的眼睛，还是多补充了句，「什么。」 「我希望能亲眼见到守南哥哥，如果能近距离握手一下就更好了。」程灿曦捧着圆脸憧憬，「哥你说能实现吗？」 脑海里闪过方才的画面，程归皱了下眉，不由生硬道：「不能。」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 副驾驶的宋雅桐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开车的程振生语气温和：「程归说得对，小曦别整天追星，要好好学习。」 说完拧大车载音箱的音量，一路无言。 程归也没再说什么，到学校便下了车。 回了寝室正好九点，程归摸出手机，在星云上给陆守南头像打卡晚安。 他是个很理智的人，把一切分得很清楚。比如线上的「追星」是为了程灿曦的爱好，对他自身来说不过是计划表上的冰冷一格，与现实中人品如何毫无干系。 坚定着这样的想法，他合上粉色hello kitty本子，又打开计划本，开始写今晚和明天的计划，安排得很满，没留下一点缝隙。 刚完成了准备睡觉，导师忽然给他发来了消息。 【导师-黄老师：程归，明天帮我带一下陆守南同学的课。我在医院急诊，可能得住院，】 【导师-黄老师：（语音）他那个剧本我看了下，主要塑造就是博古通今的文学修养。你就先把古代文学史这些基础给他讲讲，剩下等出院了由我来给他上】 第6页 【导师-黄老师：（语音）明天上课第一天，他们那边要有人来拍，地点在院楼，你记得穿正装】 语音里不时夹着几声咳嗽，背景还有医护人员催促休息的声音。 第3章 【程归：收到，老师注意休息】 夜晚安静，只剩下笔尖划过本子的声音。 微弱的手机光亮映着程归没什么表情的脸，冷白皮肤被衬得挺温暖。程归在修改自己的计划表，根据导师的安排，明天整个上午都要给陆守南上课。 修改完成之后程归盯着被涂改的纸面看了几秒，随手朝前翻了翻，前面全部洁白整洁如列印，第一处涂改从昨天开始，陆守南来学校的那天，看上去格格不入。 他合上本子，在床头放好，平静地闭上眼。 半晌之后，翻了个身。 * 第二天一早，阳光格外明媚。 按时起床并洗漱完毕的程归完成了星云的签到，打卡，以及问候，放下手机。 他按照导师说的，挑了一件正式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版型挺括，肩缝和袖口熨烫得一丝不苟。他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腰上繫着不宽不窄的皮带。 头发也完成任务般地朝上梳了两下，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也没朝镜子里看一眼，拿上书前往教室。 一路上回头率飙高，活泼的同系师妹黄依依愣了几楞，和他打招呼：「师哥，相亲去吗？」 程归平淡回答：「不是。」 「我听说陆守南要来我们学校听黄院长上课，真的假的呀。」黄依依睁着一双大眼睛，写满好奇，一边问着一边快步跟了上来。 「真的。」 「哇，太好了。不过师哥你也太容易被套话了，我们导师说不能外传，学校里外都有他的粉丝，万一被知道了就有点麻烦。对了你知道什么是粉丝吗，粉丝就是...」 黄依依的语气仿佛程归是从或者大过来的，耐心地把现代人的世界讲解给他听。 「知道。」程归走到了目的地，等黄依依说完才开口，「到院楼了，再见。」 「师哥我们周六可以一起吃饭吗？听说约你改论文要提前三天预约，吃饭也要吗。」 「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改论文可以。」 程归转身进了文学院院楼。 黄依依看着那个清隽的背影，心里仿佛出现了一个天平，一半放着令人头大的论文，一半是诱人的师兄，她权衡一番，咬咬牙，回去搞论文选题去了。运气总是降临在勇于克服困难的勇者身上。 文学院院楼的这间教室古韵悠然，装修和布置都古色古香，后头挂的墨宝也不吝啬，相当符合文学院的学科特点，一般讲座或是拍摄需要都会拿来用一用。 程归习惯性地比约定时间早来十分钟，做着上课前的准备。 而此时走廊外面三三俩俩驻足着几个女生，显然是在等待着什么，看来饶是陆守南进学校的消息封锁隐蔽，也总有神通广大的。 「陆守南真的会在这间教室上课吗？」 「放心吧，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听到的绝密消息。」一位陆守南狂热粉说道，其他两个人都是她拉过来壮胆的。 「我不追星，陆守南长什么样？教室里那个是不是，确实挺好看。」 三人动作一致地朝后门玻璃看去，纷纷被里面的挺拔人影吸引。即使看不清五官，也能窥见清朗的气质，外面阳光照在乌黑的头发上，没入后颈的白衬衫里，西装很衬腰身。 过了很久，那位狂热粉才想起来说话：「不是。」 又稍微等了会儿，走廊终于响起脚步声，只见摄影师大哥扛着摄像头弯着腰倒退出场，打光和助理严阵以待，而正中间的陆守南则不紧不慢地推开教室门。 衣服穿着随意，卫衣加休闲裤，让人想起来他不过也二十四的年纪，俨然就是个学生。气质也阳光，感觉会是学校热爱运动的篮球场明星。 即使镜头推得很近，他也淡定自若，直到看到程归才脚步一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眯了下眼睛，感觉和昨天见到的形象似乎有所出入。 他们团队这边也是昨晚接到黄教授突然住院的消息，但由于开机在即，行程安排实在没法调整，和黄教授商量一番，教授说会让自己最优秀的学生来代课，当时不知道是程归。 当着镜头的面不便多说，陆守南笑着打了招呼，便在第一排坐了下来。 等墙上的古朴时钟显示八点，程归便拿起书开始上课。按照修改的计划，他准备的课时正好能压着十二点讲完，接下来还要完成别的事情。 「我们讲中国古代文学史，从先秦开始。」 讲的过程中摄影师和灯光师一直在旁边变换角度，拉近拉远，又对着程归拉近拉远，把节奏搅得稀碎。 他不由皱了眉头，但也没有为此停下，照旧按原计划进行。 摄影师拍得极其投入，眼前这副画面简直是太赏心悦目了，阳光拂过，两位帅哥一坐一站。其实今天原本陆守南只让他们拍到进门为止，但他们是剧组宣发那边的，素材不够交不了差，便假装忘记地继续拍。 好在陆守南没为难他们，才能拍到这么优质的素材，仿佛是什么mv。 「可以互动一下吗？」沉浸在拍摄中的摄影师脱口而出，把程归的讲课声给打断了。 第7页 镜头里的两人都转过头。还没等程归开口，陆守南首先皱了眉，他挥挥手：「好了，就拍到这儿吧，你们先回去。」 「可是...」摄影师还欲争取，被旁边了解陆守南的助理打断，助理动作麻利地把一群人推出去，带上了教室的门。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陆守南姿态放松下来，笑意变得浅淡了些：「人都走了，不用这么正儿八经。对了怎么称呼，程老师？」 「程归就行。」 「小程老师。」陆守南语气放松，「随意就好，反正就咱俩上课，没关系的。还有昨晚你走得实在太匆忙。那人是我喝醉的朋友，认错人了。」 「和我无关。」程归淡淡。 空气安静了几秒。 陆守南从旁边摸出本剧本，没忘记自己来学校学习的主要目的：「这是我里面的角色，能和我一起研读一下么。」 程归垂眼看了看腕錶，已经耽搁了挺长时间，而且也不想和陆守南进行什么共同研读，他婉拒：「我只是代课，黄老师让把基础知识讲完。」 剧本在空中僵了僵，陆守南确定这人不喜欢自己，而且是装都不想装的那种。这是正常的，他从小见多了莫名的恶意，本来也并不在乎。 屡次三番这样，显然没法再深交，于是也敷衍道：「哦。」 他把剧本合上，撂在一边：「你讲吧。」 接下来的时间，陆守南抱着臂，面无表情地听着面无表情的程归讲课。 而十二点的下课铃一响，程归便立刻合上书走了，像是什么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不过讲课水平还不错，陆守南并不算毫无收穫，他将自己的理解记录在本子上，打算回去和角色融合，稍微看了两眼，他也起身出门。 而另一边的程归紧赶慢赶地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教学任务，如释重负地背着书包出去，他首先拿出自己的计划本，在方格里面打上勾，然后掏出手机，轻车熟路地点进星云里最上方的头像，复制粘贴了熟悉的话。 【灿烂の曦阳：守南哥哥中午好^-^，要继续加油喔】 敲完了这几个字，又顺手完成了中午的打卡任务，才继续走出院楼，准备前往食堂进行用餐时间。 一边朝外走，一边接听了黄老师的电话。向那边大致报复述了第一课的内容，黄寿中还是很放心的。 他告诉程归自己接受了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估计得过一阵子。其实自从程归入学的时候黄寿中肺就不好，一到季节就咳得厉害，随着年龄越来越加重。 程归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和呼喊声拦住了他的去路，抬起头一看，发现不知哪里来的各路粉丝包围院楼，保安防守不及，此刻正拿着银叉对抗。 「陆守南！陆守南！」 「啊啊啊啊啊！」 激动的人群和冷静的程归遥遥相对，形成了一幅挺有意思的画面。由于听不清电话内容，暂时和黄老师说了声挂断，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了一下，一个满头大汗的娃娃脸小年轻低声道：「同学你好，我是陆守南老师的助理，请问还有别的出口吗？」 「有。」程归回忆了一下复杂的位置，尽可能清晰地描述，「一直朝左走，快到头的时候有个梯，再下...」 话还没说完，一处保安的防线已经被冲垮，人群朝里面涌入。 「来不及了。」小助理看着眼前形势，拽过程归袖子，转身就跑，「抱歉，请你帮忙领个路吧。」 陆守南也慢悠悠地出来了，看到这情形皱皱眉头：「小唐怎么了，跟人家拉拉扯扯，没看这位同学不乐意吗？」 外面的人群里有的角度能隐约瞄到陆守南的身影，尖叫声一浪一浪地高了起来，保安们寡不敌众，眼看外面的人涌进来，唐小衡另一只手拉住陆守南，肾上腺素飙升，急急地跑进隐蔽的楼梯间。 「好险。」唐小衡惊魂未定，此刻一回头，才猛然发现把程归同学也拉了进来，不由瞪大了自己的小眼睛。 外面已经挤满了人群，显然程归如果出去就会暴露这处地点。 程归抬手看了看表，面若冰霜。 陆守南抢在前面先开口：「小唐啊，你应该自己想办法，而不是道德绑架程同学。」 把这句耳熟的台词说完，他向程归表达真挚的歉意：「真是抱歉，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 陆守南这人气质挺懒散，此刻一板一眼的话语反而显得有点阴阳怪气，程归没搭理他，想着自己屡次搁浅的计划，无端地有点烦躁。 陆守南虽然语气不好，但还是掏出手机联繫了公司，得到会尽快处理的答覆才挂断电话。放下手机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转头瞅见这位同学眼里的冷淡，于是也背过身，打开单机小游戏玩。 中间的唐小衡丝毫没察觉到，擦了擦脑门的汗，趴在墙上，把脑袋探出去又收回来，灵敏地打探外面的敌情。 公司联繫了学校，安保已经陆陆续续地到位，将无关人员赶出校园，并制定了一系列应急方案，防止事情再次发生。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四周环境重归安全，唐小衡带着陆守南走出去，对程归表示歉意。 程归没说什么，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回去之后把计划本涂了两笔，盯着页面看了会儿，上床睡个残缺的午觉。 作为院长的独苗弟子，程归的研究生生活基本处于放养模式，不会和别人产生太多交集，程灿曦平常又在学校，独来独往的平静人生从没受到过这样的风波。 第8页 程归一边洗漱一边把这事思索了一下，根据对比观察法，唯一的变量就是陆守南。 以后得离这个变量远点。比如今天一下课就该远远地离开院楼。 【13:55 完成星云新发布任务】 【14：00 前往图书馆】 程归拿上手机，理智的他没忘记在星云里给陆守南做一个沖榜任务，然后背上书包，出门去了图书馆。 第4章 【16:00-17:00 看望黄老师】 这一项计划是昨晚根据变动新加上的。作为黄老师带的唯一在读学生，看望导师理所当然。但这回他直线型思维里难得多了个小分叉，希望询问一下明天是否不用继续给陆守南上课。 他提着果篮来到医院，护士指明了病房方向。 程归推门进去，看到地上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果篮营养品，但来送的人似乎都被打发走了，只有几个护士留在屋里忙活，黄老师正穿着病号服看着窗外。 转过头看到他，稍微打起了些精神头：「你来了。」 「黄老师。」程归把果篮放在床头边的地板上。 一个上了年纪的护士见黄老师没有赶走这个年轻人，对待他的态度也不一样，挺好奇地问他：「你是黄教授的儿子吗？长得真俊。」 黄寿中笑了下：「我巴不得有个这样的儿子，但这是我的学生。」 神色间难掩落寞，程归隐约知道老师的儿子在国外，似乎很少回来看他。便开口道：「老师，我上午按照您说的给陆守南上完课了。」 说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从刚带来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出来削。 黄寿中看看他，觉得这小孩特好，虽然性格看起来冷，但会不熟练地转移话题，还会朝办公室抽屉偷偷放咳嗽药，没白对他好。 看着又发现长得也一表人才，学术上也和自己契合，心里实在喜欢：「程归，其实老师家里还有个女儿，虽然还在外地读本科，但是...」 话没说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黄寿中的话被打断，也朝外看过去。 只见陆守南身边跟着几个人进来，虽然衣着低调还戴着口罩，但实在是太耀眼，连黄寿中都一眼认出了他。 「守南。」 「黄老师，您好些了吗？」 陆守南身旁的人把手里的一箱箱牛奶补品，果篮鲜花放下，正好形成包围圈，把程归刚刚随手搁下的小筐给包围了。 程归扮演一个削苹果的npc，低着头坐在角落，只露出乌黑的发顶。 现场来的人又多，一时真就没人看到他，只以为是陪护。 剧组和黄教授双方进行一番寒暄，如果陆守南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很招长辈喜欢，三言两语便把黄教授哄得笑呵呵。 「黄老师您什么时候康复？我太期待听您讲课了。」话题的最后，陆守南适时提出。 程归手下削皮的速度放慢，他也挺想知道。 黄寿中笑容微敛：「医生说片子上肺部有阴影，还得进一步检查。真是遗憾了守南，不过你放心，我对我学生的授课水平还是有信心的。」 陆守南扯着笑：「那是，水平当然极高。但您这学生和我性格不太合适，我实在是闲不下来，挺招人烦的，他看起来应该挺喜欢安静的。要不还是换...」 旁边一个苹果安静地递过来，表皮光滑漂亮，堪称完美。 陆守南瞅那拿苹果的手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正看着呢，人家手腕一转，苹果递给黄寿中，锋利的水果刀柄被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在他面前闪过寒光。 不由地后退抬头，对上程归冷淡的神色。 「我也认为不合适，要换。」程归淡淡。 「......」 陆守南莫名觉得理亏，尤其是阳光从站直的程归背后投射过来，配上冷酷的表情，仿佛一个审判者。专门审判背后说人家坏话的。 「我没别的意思。」陆守南当着黄教授的面笑道。 「我本来也打算说。」程归无情。 行吧，陆守南彻底不理亏了，两人也半斤八两。 但毕竟在老师面前，各种矛盾和情绪都收着，黄寿中上了年纪迟钝些，没觉得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 「你开始和程归相处起来可能不适应，了解了之后就知道他有多好。」黄寿中提起这个就恨不得夸上爱徒三天三夜，从学术聊到人品，又从人品聊到生活，最后连长得帅气和情感经历单纯都列了出来。 眼看着程归不自在，耳后泛起点红又不能出言打断老师的模样，陆守南竟然有点爽。 「原来是这样。」 「我还真不知道。」 「然后呢？」 在他的引导下，黄寿中越说越投入，直到一阵猛烈的咳嗽，程归把早就放在手里的水杯递上去。 陆守南倒觉得有点意思，这位教授口中的有情有义好学生，和自己看到的迥然不同。听起来也不像会对别人产生恶意的人。 几个护士来给黄寿中拍背顺气，眼看老师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在忙碌的情景下陆续离场。 程归看了看时间，离下一项计划非常充裕。于是便选择了公交车回a大，站在公交车站等候。 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慢悠悠从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出来，本来正常行驶，忽然一阵莫名加速，拉风地来到了公交车站边。 第9页 后车窗缓缓降落，陆守南靠在后座上，形象完美。 外面风还挺大的，把程归头发吹起一绺，衣服角和也卷得乱七八糟。 车里其他人看着陆守南都怪沉默的，导演觉得反常，平常他们陆守南热情没架子，待人也友好，于是出声道：「守南，你不是想让这位同学上车吗？我们从a大拐一下吧。」 「他不会同意的。」陆守南推了推墨镜，有些幼稚地兴致盎然，「只是想停一下。」 在车窗缓缓上移的时候，程归虽然看向别处，却冰冷地背了句：「公交车站机动车违停，扣三分，罚两百。」 「......」 * 因为今天上午粉丝引起的突发事件，a大学校内部进行了一连串会议。 首先明确的就是正常的教学秩序不能再被影响，安保部门需要加强意识，其次就是陆守南的安全也得保障。 学校决定给他划分一个宿舍作为其本月培训的住处，上课地点也要更换，院楼不合适。 还在医院治疗的黄院长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程归。 【导师-黄老师：转发消息】 【导师-黄老师：守南现在也分了一间宿舍，以后补课地点就在你们宿舍吧，离得还近】 【导师-黄老师：你加一下守南微信，不要外传。】 【导师-黄老师：号码是这个】 整整五分钟之后，才收到了程归的消息。 【程归：收到】 程归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直到漆黑的屏幕里映出冰冷的神色，才收了起来。 等手上的学习事项完成，他借着吃晚饭时间去星云里问候晚上好并完成一些任务，黄老师又催了他一次，才慢吞吞地发送好友申请，发出去才发现忘了写备註。 但陆守南很快就通过了，显然是也被推了程归的微信并告知了相同内容，但是没有加他。 这事儿对两人来说都算是个噩耗。 于是对话框停留着「你已通过对方好友申请，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下面是一片震耳欲聋的空白。 「你看看，这人可不是奇奇怪怪吗？」 夜晚市中心的临江大别墅里，陆守南把手机敞在面前，和几个好兄弟说这事儿。 「谁啊？这么狂。」赵子明第一个配合，不过眼睛都没朝手机上瞄一下，「欺负我们陆守南。」 大家笑得嘻嘻哈哈，显然没人理解，陆守南正无语地打算锁手机，忽然那边发来了消息。 【程归：明早八点到507上课。】 发的一板一眼，要不是他提前听黄教授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507是什么会议室。 【陆守南：知道，教授告诉我了。】 【程归：上课时间是八点到十二点，请准时到达及离开。】 这人得嫌弃自己到什么程度了，还是把人都当变态。陆守南把手里剩个杯底的酒一口干了，狠狠地打字。 【陆守南：不离开干什么？】 那边没再回复，陆守南又待了会儿，便提早告辞。让小助理接他去了学校宿舍，接下来将在这里度过一个月培训时间。 宿舍条件还算不错，专门给他收拾出一间单间。陆守南坐在床边，借着酒劲儿也回想起自己大学时候的事情，虽然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但也好像过去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八点左右，陆守南来到了507门前。 咚咚了两下，便有人给他开了门。只见程归一身正儿八经的卫衣休闲裤，看上去清清爽爽，显然早就收拾过了。 陆守南心情稍微好点儿，勉强地打了个招呼。 程归把他安排在小板凳和课桌上，准备开始上课。虽然在场只有他们两人，但硬是有种督导学监包围的模范课堂氛围，陆守南觉得像被塞进笼子里，实在待不惯。 「这儿腿有点放不下。」他展了展腿。 程归瞟了一眼，用冷淡的态度无声驳回。 陆守南继续：「不过你的测量标准和我的不一样。我187，你多高？」 程归没有回答。陆守南认为他露怯了，深知身高是最能击中一个男人的弱点。他露出略微得意的笑容，把椅子朝后挪了挪。 就听见程归若有所思，正觉得不会回答，这人冒出来凉凉的一句：「资料是假的？」 这话把陆守南呛了下。 指的应该是页面上的个人资料。 圈里个人资料注水是常事，当时是公司填的，他看到时也有过异议。 但林琳说了，别人这样你不这样，那叫不合群，到时候和身高一样的人朝那一站，一下子比人家高不少，大家面子都不好看，于是给他写了189,那2cm算人情世故。 他假装没听到，也不提这事。 程归便继续讲课，声音确实吸引人，能把枯燥的内容灌输进别人的脑袋里，时间随着声音在不知不觉间流淌过去。 陆守南正记录到关键处，深深地加强了对这个学者角色的理解，忽然流畅的声音戛然而止，程归挽起袖子看了看表：「课间休息。」 「......」 就见这人摸出小本子，打了个勾，然后拿着水杯出了寝室。 陆守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了两秒，把笔朝旁边一撂，满脑门子问号。他也没听到下课铃声，这人是什么行走的时钟。 他也无聊地四处看了一圈，才发现这个寝室布置简单整洁，每样物品的摆放似乎都有规矩，组合起来就显得相当协调，却也挺死板的。 第10页 几分钟之后，程归接水回来，把杯子朝桌上一搁，端正地坐下开始摆弄手机。 「课间多长时间啊？」陆守南问。 「十分钟。」 「头回见到老师下课比学生还积极。」 程归又不搭理他了，认真地点击着手机。 无聊的陆守南便看了他几眼，毕竟也算是这平平无奇的屋子里唯一的活物。这人虽然性格似乎古怪无聊，但长得一点儿都不无聊，皮肤白唇色红，头发一直从发梢乌黑到发尾，垂着眼睛的时候眼尾略挑，似乎含情。 要是表情稍微生动那么一些，绝对相当有意思。 陆守南一边看一边惋惜地想，不知不觉竟然把十分钟都过去了。 课堂又继续准时地开启，思绪被硬生生地扯回来。就这么一直到了十二点，程归把书一合：「下课了。」 陆守南依旧没能适应，稍微反应了一会儿，程归眉心微微拧起，冷淡地看着他。 「噢。我是得准时离开是吧？」陆守南后知后觉地起身，「再见。」 第5章 生硬地出了门之后，陆守南觉得像被绳子绑了一上午似的不自在。 下午亟需好好放松一番，于是在群里约人去运动运动。他那些好兄弟们大多在北明，约起来相当容易。 经过vip用户徐高的推荐，几人来到了一家隐私性较好的健身房。 陆守南没有特意安排过什么训练计划，但肌肉线条就是天生的流畅漂亮，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引来不少人围观。额前戴了个运动发带，细碎的发梢垂下来，五官立体又无可挑剔。 徐高羡慕地仰头看了看，目光落在长袖黑色运动衫上，忽然奇道：「守南，来健身房你穿这么严实干什么？」 旁边的江天睿一眼瞭然，偷偷和他说：「你忘了他恐同？」 这事儿在圈内还是很出名的。因为陆守南误打误撞属于gay圈天菜那一挂，男粉占比不少，遇到的骚扰还挺多。 对家在竞争的时候借题发挥过，用假照片和粉丝伪造的记录污衊陆守南乱搞男男关系。以讹传讹，很多圈里人被误导，天天抛橄榄枝。 而且手段挺多，有时候藉口谈合作，有时候藉口有新剧本，有时候同事示好交朋友，最后殊途同归地拐到那方面去，被欺骗多次的陆守南都快自闭了。 尤其是那些挺有耐心地放长线的，他之前有个两三年的圈内好友突然灌醉他，然后那人脱光了趴床上，让他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也导致陆守南有点十年怕井绳，稍微越界点儿的同性都得先回避回避。不过他实在是个喜欢交朋友的性格，这点没改变太多，只是对方一旦露出那方面的意思来，立刻离得远远的。 「徐高你不知道，陆守南这身衣服也是被骚扰之后的经验。」 接着江天睿就给徐高讲述以前和陆守南去健身房，是怎样被别人找藉口摸来摸去的。 从初次运动的阳光开朗愣是整成了躲角落阴暗锻鍊的保守男孩。讲到高兴处，旁边看似认真锻鍊的一圈人都扑哧地笑了，举着哑铃的大哥还把哑铃掉到了地上。 「小伙子还年轻的哦，少努力几年不好的吗？」跑步机上的大哥被引起注意，停了下来，挑剔的目光在各个部位停留。 陆守南麻利地把衣服下摆扯了扯，装作没听到，独自走到另一边投入地锻鍊，那件黑色t恤仿佛焊在身上一般。 「哈哈哈，那其实小南也挺难的，世界对他来说全是危险。毕竟帅哥谁不喜欢。」徐高和江天睿两人还嘲笑不停。 陆守南心想不然，人家程归旁边就是绝对安全区，看都不爱看他一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可以放心交朋友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对方不想和他交朋友。 一直等到傍晚，几人洗了澡换衣服，江天睿开车把陆守南送回学校：「我闲得无聊，你请我在里面吃个晚饭吧。」 陆守南冷漠：「你可千万别打我主意。」 江天睿这人挺好懂，虽然是哥们几个里第一深情，但又没那么深情，每次失完恋都会开始寻找自己下一个可发展对象，开始一段崭新的，循序渐进的，对真爱的追求。 最近属于对方的危险空窗期，路过的生物都得祈祷别被他多看一眼。 「拉倒吧，我看过你小时候挂鼻涕的样子，现在长得再帅也没兴趣。」江天睿婉拒。 「那你去停车吧，今天带你吃一顿。」陆守南本来就是开个玩笑，「我什么时候挂过鼻涕。」 两人来到食堂，陆守南正琢磨着想找个安静点的角落坐下，就听旁边江天睿沉声道：「守南，我觉得刚刚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陆守南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是有个倒霉蛋又被江天睿给看上了。 「你开玩笑呢，这都是学生。」陆守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这位发小的颜狗属性不变，看上了人群中最挺拔的一棵苗。 再定睛一看，当即反对：「不行。」 「为什么？」江天睿呆呆地看着那个侧颜，着实有些自惭形愧，但自己一个仪表堂堂的富二代，虽然比不上陆守南，追求机会总是有的吧。 「这就是我说的那位，他很讨厌我。」 江天睿又看了两眼，深深沉沦，当即倒戈：「其实你有时候确实有点让人讨厌。」 陆守南对恋爱脑无话可说，揽住他的肩膀把人拉去了二楼食堂。 第11页 「不是兄弟，我真觉得这回绝对没错。」 「一看他就是很单纯的，对待感情的态度应该很认真。」 「我可以慢慢追。」 江天睿憧憬。 陆守南听着吵，拿起对面的筷子把煎蛋塞他嘴里，动作还没做完，余光瞄见了那个眼熟的身影。 转过头一看正是程归，这人手里端着餐盘，正朝这边走，而两人的座位正好在他视线的直线范围内。 仿佛比旁人低几度的目光不咸不淡地落下，陆守南随之转向自己手里的筷子还有张着嘴的江天睿，想到了那晚的误会，立刻松开手。 程归淡淡扫了眼便继续朝前走，今天一楼餐具回收的机器坏了，只能来二楼。 放完餐盘之后擦擦手，原路返回唯一的楼梯。 江天睿还花痴一般，眼睛已经不会转了，嘴上粘着食物碎屑。 而程归仿佛不认识他似的，冷淡地掠了过去。 陆守南知道这下是彻底坐实形象了，但程归也不会听解释的。想想稍微有点烦，于是他存心膈应人，撂下筷子和江天睿，快走几步追上：「程归老师，这么巧啊，怎么不打招呼？待会儿可以提问问题吗？」 「不可以。」程归加快脚步，即将进入他的晚间打卡时光。 「那下午？」 「也不行。」程归结束午休之后，将会进入下一个计划。 「那什么时候可以？」 程归觉得什么时候都不可以，他的安排里没有留给别人的时间。 察觉到对方眼里加深的烦躁，陆守南不紧不慢地看了会儿：「还是明早八点吧。」 压根儿就是玩玩，因为他自己晚上其实有安排，得去参加一个庆功宴。 助理唐小衡赶过来接他，但公司那边一向不放心，往往又再派来一个帮帮忙。今天来了个面生的小伙儿，脑袋上抹满发胶，上来和陆守南打了招呼。 「林琳让你来的？」陆守南理着袖子。 「是林总，她担心小唐一个人不行。」发胶小伙摸索一番，打算积极表现自己，他从口袋里掏出张摺叠的纸，展开来殷勤道，「这是我给您写的今晚行程表。请过目。」 陆守南扫了一眼，上面整整齐齐地排列了数行，分别按照时间区间，比如几点到几点，属于路上的行车时间，又是几点到几点，入场时间，某一时刻，导演进场时间。 看得出来极其用心，但陆守南看到这种东西就厌烦。他看了一眼呆头呆脑的唐小衡，咳嗽了两声。 唐小衡撇嘴，拒绝配合：「我说了哥你从来不用行程表，但是这位不听，还说这是一个助理的失责。」 发胶小伙儿上过几天经纪人培训班，继续给自己争取机会：「这表格用处可大着呢，完成一个就紧接着下一个，效率很高，尤其是对守南哥这种优秀又忙碌的人。」 陆守南手指点了点表格第一项：「那要是在这行车途中想和漂亮女孩搭讪呢？或者扶老奶奶过马路。」 发胶一叠声：「可以修改可以修改。」 「那这个第二项，第三项......」 发胶小伙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沾了一手黏黏的胶状物。转头看到陆守南已经上了车，不由问唐小衡：「这是刁难我吗？」 「我们陆哥认真的，他有时候看到狗崽都停车撸半天，才不会轻易被安排。」唐小衡摇摇头，换上崇拜的口吻，「『但是陆哥从来不会耽误事，自有分寸。」 于是一行人沉默地上了车，前往庆功宴会场。 陆守南先去把在学校里穿的休闲装换成正装，造型师给他打理了几下发型。感嘆这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身形笔挺，西装又不显单薄，品牌方价值不菲的腕錶都比不过本人贵气。 他一走出去，全程直播的摄像头便对准了他。 【星云直播间官方：陆守南入场！！（大飞机拉风特效）】 下面很快跟上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我去，今天怎么会这么帅！这腿这肩这脸，我何德何能】 【老公！】 【陆守南一出来好像整个屏幕都变亮了】 这次庆功宴用这种方式进行直播，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电影的宣传，主持人和摄影师都聚焦在陆守南身上，问了他不少问题，陆守南回答方式风趣，把主持人逗得春风满面。 「好的。那我们请所有演员上台，进入接下来的环节。」主持人含笑继续，「这部电影在上映期间荣获星云榜首，离不开各位老师粉丝的共同努力，我们将会为贡献值排行前几的粉丝送上极其丰厚的惊喜大奖，其中第一名还可以和偶像进行现场通话。」 说着后面大频幕上开始滚动贡献值，台上的演员们大多挺期待，希望出现自己粉丝的名字，毕竟有面儿。 【选我选我，我周一到周五上班摸鱼做任务】 【那说不定是我，频率比你高点】 【主要它活动太多了，遇上哪个就完成，谁能记得自己完成多少次】 【对其他奖励不感兴趣，只想和陆守南打电话】 「...三」 「...二」 「一」 万众瞩目中，大屏中央缓缓跃起一个头像和名字，主持人介绍的声音随之响起： 「说起这位粉丝，真是十分令人动容。在电影上映的这段时间里，她从未错过任何活动和任务，半次不落。」 第12页 「而经过进一步了解，我们发现她为她的偶像始终如一地守护近六年，这六年内偶像的每次活动和榜单全部参与，依然是每天每次，全勤数据。更重要的是，刚刚后台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她现在，依然守候在直播间内。」 【我擦，这是什么狼人】 【我服了姐们儿，咱们追星不过图一乐，这是干嘛呀】 【认输了，跃跃欲试的我选择离场】 【这种热情...盲猜陆守南粉丝】 【...不会吧，陆守南一共出道就六年还是七年好像，这也太狂热了】 除了议论纷纷的弹幕，现场的嘉宾们也陆续抬起头，看向屏幕中央。 「这位幸运儿就是，我们陆守南的粉丝——灿烂の曦阳！」 大屏幕上一个小女孩粉色头像，星云等级极高，闪烁在底端的各种勋章密密麻麻，仿佛能够窥见这些年的痴情，热爱，努力。 陆守南也抬头看了看，被主持人请上台。 一片感人的氛围中，主持人在直播间向灿烂の曦阳发起连线。 【今晚见证姐妹圆梦】 【我也想和陆守南打电话】 【不过这头像怎么看起来像个小学生一样，如此非主流】 【六年？有这功夫不如好好学习，要是把这心思用在学习上估计都能上a大了】 【确实是，这样追星还有自己的生活吗？估计接个电话就能高兴上天了】 【别酸啊，我也想看看这小姑娘有多激动】 约莫几秒后，大屏幕上浮现了一行字「灿烂の曦阳已拒绝你的连线。」 「......」 字迹消失之后，大屏幕重新变成黑色，映出没反应过来的满场人群。 受过训练的主持人反应迅速，摆出标准微笑：「我们这位粉丝可能还没准备好，再来一次，曦阳！勇敢一些！」 【您向灿烂の曦阳发起连线】 【灿烂の曦阳已拒绝你的连线】 第6章 全场一片安静中，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微妙。 不仅弹幕沉寂，连经验丰富的主持人都一时语塞，举着话筒不知道说些什么，假装低头看台本。 倒是陆守南最先笑出来。从他这个台上的角度看下去，每人都整齐划一，像那种吃惊小人的群像表情包，觉得挺好玩。 他本来就属于明眸皓齿那挂，神态放松得像个看热闹的旁观者，笑起来之后眉目舒朗又阳光，把人看得一愣一愣。 被他这么一笑，氛围缓和了不少，主持人顺势解围几句，便把这个小环节给跳过去。 【陆守南长得是真帅】 【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坚持六年】 【质疑灿烂の曦阳，理解灿烂の曦阳，成为灿烂の曦阳】 【难怪坚持这么久】 【不过曦阳姐怎么不接电话，不会真是小学生吧】 【现在是晚上，小学生怎么就不能接电话了？而且追了六年，至少也是初中生。我猜应该是社恐】 【加一】 接下来又进行了不少环节，陪导演吃了顿饭，陆守南便离了场，被唐小衡护送回a大。 「陆哥，你喝酒了，给你蜂蜜水。」 唐小衡虽然呆头呆脑，但有时候就是这么格外贴心。陆守南接过来，听他念叨着那个神秘曦阳。 「那个粉丝我早就知道。前不久林总让我着手策划粉丝活动，我就发现了她。因为等级实在是太耀眼了，而且确实是当了您五六年的粉丝，无论多冷门的打卡都参加，只追您一个。」 「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自从星云app出现之后，粉丝活跃度比之前大大提高，各种活动和任务数不胜数，而且新生代明星出现太快，粉丝粘性不像之前那么高，这么专一的简直少见！」 陆守南酒劲上头，晕乎的状态下听着莫名有点感动，让给人家多送点礼物。 「好的。」唐小衡答应着，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了看，再次转向陆守南，「您在a大集训的事情被人发到网上了，林总说怕对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这一个月先尽量减少其他行程，就隐蔽点待在宿舍楼里吧。」 车子停在了靠近a大宿舍区的门口，时间已经挺晚，唐小衡打算把陆守南送上去。 「今晚停电抢修，人脸识别的闸机不能用。请提供证件。」 大门口两个身穿制服的安保严阵以待，例行检查。 因为临时证件上写的是陆守南的名字，唐小衡被拦了下来。 于是陆守南背着身挥挥手，自己一个人进了宿舍区。 每栋楼都一片漆黑，确实是停电状态，外面借着月光还好一些，里头走廊和楼梯全是黑乎乎一片。 毕竟对这地方不熟，而且又喝了点酒，陆守南摸索半天，才凭着记忆来到一扇门前，掏出钥匙就开始开门，怼了半天都进不去，打开手机电筒仰头照门牌。 赫然的『507』让他暗道不妙，这是惯性记忆的时间定位出现了偏差。 正打算开熘，门就从里面开了，程归一身一丝不苟的睡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冷冷淡淡地看着他。 而陆守南此时正保持着趴门的姿势，还高举着手机，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道沉默的手电筒光束。 四目相对，陆守南不紧不慢地直起身。 得了，现在这人心目中自己罪加一等，不仅和男的不清不楚，还被人包养，而且还有偷窥嫌疑。 第13页 明明人生中有无数高光时刻，怎么见到这人时总是这么狼狈。 看到程归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睫毛阴影在手电筒下根根分明。陆守南借酒劲儿找乐子，摆出副险恶的神情坐实形象：「大晚上的，敢给陌生人开门？」 他演技一向是可以的，本来身高就高，加上垂落的发梢和皱巴的西装衬衫，不了解的人绝对会认为这是个衣冠禽兽，斯文变态，而且还有酒气加成，更显真实。 可惜程归也追了陆守南五六年的行程，虽然没走心，多少也是有些了解。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把戏，也就没什么波动。 陆守南没看到对方惊慌失措，颇为失望。 「骗你的，我走错了。外面停电，看看门牌。」陆守南不想和他玩了，把自己还没按掉的手电筒在对方下巴上晃了一下，转身走了。步态沉稳，丝毫没有找错门的尴尬。 半晌后，身后传来门关上的声音，不轻不重。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a大停电夜晚，一颗冉冉新星在「星云」里缓缓升起。 灿烂の曦阳是真的火了。 本来还只是颁奖直播里几个不服气的粉丝去验证真假，结果是越扒越吃惊，越扒越震撼。 如果把曦阳姐过去的几年人生画一个时间轴，会发现每天都充斥着「陆守南」。而且打卡和做任务的时间极有讲究和规划，连起来就是一条平直的线，各种夸张的数据令人嘆为观止。 平常五花八门的热搜终于得到了大一统。 #星云热搜实时榜 1.灿烂の曦阳，追星楷模 2.818灿烂の曦阳究竟有多爱陆守南 3.曦阳姐的时间规划 4.自律の曦阳 ...... 甚至惊动了圈外，高知们开始提笔创作「论低龄追星乱象——以某粉丝『灿烂の曦阳』为例」，大意是批判低龄小学生追星占用大量学习时间，大概率将在悔恨中度过终生。 底下评论一片附和。 【好傢伙，我学习都没这么自律】 【emmmm...仿佛看到一个生活中只有明星的人】 【谁小时候没干过这事？用那种卡通图案的本子记录明星成长日记，笑死我了】 手錶的指针指向十点，程归面无表情地合上hello kitty粉色封面的本子，关了檯灯，结束了晚间的记录。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星云的消息列表一直跳出源源不断的消息，已经影响到了正常使用，他皱皱眉头，点击免打扰＋屏蔽，关掉手机，制定明日计划。 师妹黄依依刚发给他一篇开题要用的文献综述，大致浏览了一下，把细读和修改时间定在明天下午，区间二十分钟。 然后便上床睡觉，对外面的世界一概不知。 * 第二天一早程归按时起床，完成了早打卡和早间任务，忽视了底下999＋的消息，只给熟悉的置顶发去了惯例早安，便按部就班地打算进入下一个计划。 【8:00-9:50 文学史上课第一节】 结果他倒是准备好了，计划的另一个对象没来。 陆守南竟然迟到了。 程归坐在桌边。看着八点的指针过去了整整五分钟，人都没有出现。 他拿起手机，发送了一个问号。 【程归：？】 又等了半分钟，没有得到回覆。程归想了一下，起身出了门。 他并不知道陆守南被分到了哪个宿舍，于是下楼找到宿管，一板一眼地描述了长相及特徵。 「同学你说的是那个明星吧，长得是真俊哦，一米八几大高个儿。」宿管阿姨倒是很兴奋，「他住五楼那个单人间宿舍，昨天主管老师还让把里面用具都翻新一下，这不今天刚发了个新拖把，你给他拿上去吧。」 说着从门后拿出一把崭新拖把塞到程归手里。又在抽屉里翻了半天，哗啦啦的声响中摸出了一串钥匙，也递给程归。 程归只得接过来，重新上楼，来到了五楼走廊尽头的单人间。 耐着性子有礼貌地敲了几下门，没人响应，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动静，他便把钥匙插进去，一拧就开了。 单人间宿舍比普通的要更宽敞一些，位置採光什么的也更好。不过此刻室内比较昏暗，因为窗帘拉得严实，只剩一条小缝，那张单人床上的人还在睡觉。 程归抬手看了看表，微微收紧手指，走上前两步。 陆守南睡相还行，被子盖得挺好，额前的乱发散在优越的眉目上，鼻樑高挺，从窗帘缝里偷熘进来的阳光在上面跃动，着实英俊。 要是换个人估计得观赏会儿，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程归，不过低头看了一眼，便铁面无私地伸出手拍了拍。 陆守南没醒，皱了一下眉头，打算翻身。 几秒之后，一支冰冷的闹钟声在他耳边响起，机械音充满了节奏感。 陆守南睁开眼，看到面前表情更加冰冷的程归，这人站得笔挺，正垂着眼睛看他，手里还紧握着拖把柄，长长的棍子一直立到地上。 第7章 陆守南看了他几秒，又把眼睛闭上了。 意识还是很清明，原来不是做梦。 他再次睁开眼，朝靠墙的方向挪了挪：「你干什么？」 「八点十五了。」程归宣判。 陆守南半信半疑地捞过手机，头发半翘着，看着上面大大的时间，果真是这样。 第14页 又一脸懵地点了闹钟，发现昨晚可能醉得有点晕，不小心设置成.pm了。 「不好意思，设置错了。」陆守南把闹钟页面展示给他，又不由自主地打量眼前的场景，「您这是要来执行杖毙吗？」 「上课。」程归冷漠地握着拖把杆。 陆守南坐起来，被子顺着滑到腰部。看得出来昨晚神志不太清楚，黑色睡衣乱七八糟的，扣子只扣了一个，露出大片肌肤。 不过面对程归就不像在健身房那么有自我保护意识，毕竟这人看他的眼神和看木头石头没区别，对一个身材良好的英俊男性甚至有点伤害。 于是陆守南挑衅地看了一眼，边走边把上衣解开，若有若无地展示流畅线条，朝洗衣机里抛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按了两下，也同样不屑地看着程归的小身板。 程归没理他，转身回避，把手里的拖把放在阳台上。看到洗衣机上只显示浸泡字样，显然是陆守南不会用学校的洗衣机，顺手戳了两下，更改模式。 谁知转了一圈回来，陆守南还没把衣服穿上，正对着空空的衣柜发愣：「昨天衣服一股酒味，我好像也扔洗衣机里了。行李还没搬过来」 那一堆衣服唐小衡还在给他收拾着，预计今天送来。 外面走廊已经响起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洗衣机轰轰作响，屋里的情景可以说是非常窘迫。 陆守南也彻底没了刚才的劲儿，默默背着身。 半晌后开口：「程归，借我件衣服。」 「不借。」程归不假思索。 「......」 在一阵安静之后，他抬手看了看表，拉开门回了自己寝室，随便找了身最宽松的运动服回来给他。 「本来打算扔，将就穿。」语气冰冰。 春天天气还是有点凉的，陆守南晾得够久，此时也顾不得其他，顺手接过来套在身上。 他本来身材就好，穿什么都有范儿。即使下面是黑色睡裤，也不显得突兀。重获自信般舒展了一下：「谢了，不过稍微有点小。」 程归：「......」 等陆守南去草草洗漱完，时间来到了八点三十分。 「要不今天讲到十二点半？」陆守南看着眼前看钟沉思的人，提出意见，「确实是我的问题，下次不会了。」 「不行。」程归沉思完毕，「等明天。」 他打算在今晚制定计划的时候把这半小时塞到明天去。 陆守南虽然难以理解，但是毕竟身上还穿着人家的衣服，也就默认了，反正最近也没太多其他事情。 讲课讲到十二点，他又被「准时离开」了，直到出了宿舍门都没反应过来。 程归送走了这人，掏出自己的计划本，在第一项的前半个小时上画了个小红圈，横平竖直地记录，『因其他原因未完成』。 放了本子，他拿起手机打开「星云」，一个被认证过的加粗官方消息蹦了出来，特效拉风，想忽略都不行。 【星云v——陆守南工作室：灿烂の曦阳用户您好，这边是陆守南工作室。我们已经收到您的热情和喜爱，将会给您寄出极其丰厚的大礼包，麻烦您提供一下地址~】 程归本来不想回复，但对方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条，因为被认证过的缘故而全屏滚播，看起来极其吵闹。 【灿烂の曦阳：不用了，谢谢。】 他关闭聊天页面，打算给陆守南发送中午的问候，结果打字打到一半又被特效打断了。 【星云v——陆守南工作室：您放心，这边不会泄露您任何信息的。】 手指已经放在屏蔽拉黑的键上，准备落下。 忽然收到了个手机简讯，简讯里程灿曦挺高兴地说月考数学考了满分，全年级只有一个。 炫耀求夸奖的意味满满，于是程归手指一顿，在星云上打字。 【灿烂の曦阳：好的。请发到北明xx初中，谢谢。】 这是程灿曦的学校，干脆送给她当作奖励。 另一端操作工作室的唐小衡看着那个地址，默默陷入思考。 【星云v——陆守南工作室：不好意思，不知道您是初中生。本来因为您的等级最高，想邀请您参加粉丝活动，不过时间已经定在周一了，是不方便参加吗？】 【灿烂の曦阳：不方便。请别再发消息了。】 【星云v——陆守南工作室：好的好的。没事儿你不要太遗憾，好好学习，先以学业为重，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安排在周末的。中考加油！/加油/加油】 程归关掉手机，出发去食堂吃饭。 没走几步，又被人拦了下来。 「同学你好，能加个联繫方式吗？」 这是位穿着时髦的年轻人，头发也特意地打理过，显得风度翩翩。掏出手机时还若有若无地露了一下豪车钥匙。 可惜程归根本不认识那标志。 「不用了。」程归语气平淡。 「那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江天睿。」江天睿伸出手，心脏砰砰，怎么会有人五官长得这么明艷，气质又这么冷，真是一绝。 程归抬头想拒绝，后面响起另一个声音：「江天睿，你在这里干什么？」 只见换好衣服的陆守南重新出现，挺奇怪地看了两眼，大致判断出局势。 对这位发小的重色轻友感到心痛。 他走到近前，习惯性地揽上江天睿的肩。但抬头对上程归的眼神，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可能还存在着误会，说不定程归还以为他和江天睿之间有点什么。 第15页 破罐破摔，陆守南也不想管了，推搡一下：「去吃饭吧。」 说完带着人就走，顺便扭正了江天睿一步三回的脑袋。 江天睿不解：「守南，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个我不喜欢，作为你的朋友表示不同意。」陆守南说，「反正你见一个爱一个，不如换一个。」 「可是还没试试呢，万一这次不一样呢。」 江天睿的每段感情都是如此感天动地，从相识，相知，相恋，被甩，一个不落。 「迈不出去。」陆守南头一回阻止。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让江天睿成功了，他也不想在与好兄弟聚餐的快乐时刻看到这张冷酷脸。 想着就心烦，陆守南换了个话题，请江天睿吃了顿饭。饭桌上绕来绕去还是绕的这个话题。 「我觉得他看起来挺好的，怎么会和他相处不来？」江天睿好奇。 「能怎么相处？每天十二点一到，跟那个灰姑娘听到钟声一样，一秒都不给多待地让我滚蛋了。」 江天睿想像出场景，觉得好笑：「你应该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对待你的吧？从小周围谁不喜欢你。」 两人聊了点小时候的事情，毕竟是十几年实打实的交情，很快就把发小情谊给唤起了。 江天睿真诚道：「帮我打听下那个同学的性取向呗，就这一点，要是他喜欢女孩的话就立刻算了。我这么多年就想找个互相真心喜欢的，知道看起来挺可怜的，但改不了了。」 有了热乎的友情做铺垫，陆守南看着那副落寞的表情有点心软，于是冷哼一声，算是答应。 但等对方一走，立刻后悔了，程归本来就讨厌他，这要再一问，更成变态了。 毕竟是一诺千金，陆守南想了半天，决定自己先上网看看，如果能从侧面知道最好。 下午回宿舍之后就掏出手机，先在各个平台上搜索了一下。程归不是公众人物，有关信息寥寥无几，还要排去挺多重名的。 筛选半天，陆守南对着那个n年前「太阳花幼儿园」的招生宣传帐号看了半天，不知道里面小脸白嫩被人家小女孩牵手的「程归」是不是这个「程归」，时间倒是能对得上。 除了这一则，基本就是竞赛获奖和成绩优秀之类的表彰，只出现一个名字，脸都没露，并不能得到太多有效信息。 搜了半天，又摸索到了a大校内平台。这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里面信息极多，大致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程归，本硕都在a大读，文学院院长手下的独苗学生，相关话题和讨论度一直居高不下。 长得是真耐看，无论多糊的偷拍，多远多近的距离，就没一张丑的。而且被拍的数量很多，从军训服到春夏秋冬四季衣服，整的和换装小游戏一样。 其中有个话题引起了陆守南的注意。 【#吗的，程归学长到底喜不喜欢女孩啊！】 点开看了看，这是个搭讪失败者的吐槽。在下面引起了无数跟帖共鸣，陆续谴责程归性格冷淡枯燥无趣生硬奇怪。 看来这小子还伤害过不少人。 陆守南甚至在其中的吐槽里找到了共鸣，仿佛成为自己这些天的嘴替。他饶有兴致地翻了半天，关掉页面的时候天都黑了，仍然觉得意犹未尽。 等玩了会儿游戏之后看到江天睿的在线头像，才想起来差点把正事忘了。 他摸着下巴思索一下，被拒绝的从男生到女生各类型都有，不乏好看又优秀的。 这性取向，还真有点神秘。 第8章 陆守南没想明白，玩着玩着游戏就把这事儿抛到九霄云外，舒适地沖了个澡，上床准备睡觉。 一摸手机，上面有条未读。 【程归：明早七点半到507上课。】 美好的心情笼上阴霾，这让人不爽的通知式语气。 【陆守南：起不来。】 * 第二天一早，七点二十九分，陆守南还是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出现在了507门口，因为缺少睡眠而略微烦躁。 要不是顾念到给他讲课属于程归的额外任务，加上这人昨天借衣服给自己穿，他才不会如此迁就。 而程归依然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穿了件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衬衫，侧身让他进入了明亮洁净的宿舍。 他昨晚制定计划的时候想了半天，最后决定把这半小时安排在早上。 昏沉地听了会儿，陆守南把自己的剧本打开：「程归，这段怎么和这个角色说的不一样？」 剧本角色是个教授，也讲文学课，但是台词里关于某个诗派成员的人物上有所出入。 程归低头看了一眼：「这位一直存在争议，后来教材上已经统一把他删去了。」 他继续解释：「不过这里面教授在前面的讲课里就提到过这个人物并表达了欣赏的态度，所以可能是出于自身研究偏好将他留了下来。」 「哦。」陆守南点点头，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道，「你怎么知道这里面这个教授前面讲课的时候提到过？这没原型吧。」 「偷看我剧本？」 说完之后自己首先觉得荒谬，这人怎么可能有那好奇心。 程归静了静，他是在星云上不小心看到的。因为这部电视剧是小说改编，里面一些高光时刻都被粉丝们截取了出来。 第16页 他淡定道：「黄老师给我看过。」 「黄教授看过，那他说什么建议了吗？」陆守南对待自己要出演的角色还是很认真的，不然也不会同意一直待在这里一个月。 程归略微沉思，不动声色地说了一些，主要都是他自己的理解。 谁知倒是引起了陆守南的共鸣：「导演选角的时候也这么说的，这个角色年轻鲜活一点，需要脱离刻板印象。我记得最开始给他的剧本还只是上课的片段节选，真不愧是黄教授，这都能看出来。」 程归看着他一副意犹未尽，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把黄老师从病床叫起来的样子，于是打断道：「继续上课。」 中间几次课间，等时间来到了十二点，程归立刻下课。 但今天陆守南在剧本上圈画得有点多，还没完成。程归抬手看了看时间，拉开门，走廊的穿堂风吹了进来，仿佛为陆守南的离开铺好了大道。 陆守南一撂笔：「你这人真没意思。」 目送人离开之后，程归摸出手机，在星云上完成所有关于陆守南的任务，然后才出门准备吃饭。 程灿曦又卡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喂，哥。终于又到半天假了，太累了。」 「今天我从传达室拿了个包裹，说是有人寄给我的，但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也没朝学校里买东西啊，不会是炸弹吧。」她警惕性还挺高的，把那个塑封包装翻得卡嚓卡嚓响。 「我寄的，回家再开。」程归告诉她。 「啊？」程灿曦立刻惊喜起来，程归不常给她送礼物，但每次送的都是她喜欢的。 「哥，守南哥哥这周还好吧，你有没有记呀？」 「记了。」 「那就好。」程灿曦高兴，「我现在都看不到他的消息，等这学期考完中考，暑假就暂时自由了。我昨天还听同学聊天，据说最近有人黑守南哥哥，上部电影里有个一直捆绑炒作。」 程归听着程灿曦一本正经的话，问道：「那怎么办。」 「哥，你会反黑吗？」 「反黑？」 程灿曦倾囊相授，将自己熟能生巧的反黑经验尽数告知。 「哥，首先我们要识别出来那些带有恶意的评论。」 「其次要分析对方攻击的方向及逻辑。」 「最后釜底抽薪，彻底驳斥。最重要的就是只要把对方说得没法回复就算赢，其他都无所谓。」 「......」接下来程灿曦进行了举例说明，小嘴儿叭叭的。 「你语文议论文应该不错。」等那边停了下来，程归才说。 「你怎么知道啊哥，我最擅长的就是议论文，可惜我们老师总逼着写记叙文。」程灿曦话题被带跑偏了，又说起学校的事情。 程归一边听着，一边朝食堂走，全然没注意到远处看着他的江天睿和陆守南。 「你刚不是说他可能不喜欢人类吗，怎么现在表情这么温柔。」江天睿质疑，正午的春日阳光洒在程归身上，黑发跃动着金色，面部线条变得柔和，容易给人错觉。 陆守南也看了两眼，忽然说：「确实忽略了一种可能。」 江天睿转头看着他。 「我只发现了他本科到研究生没在a大谈恋爱，万一人家从高中开始呢？」他懒洋洋地说，对这件事情并不太关心。 他劝江天睿去寻找下一棵芳草。 程灿曦的新指令在电话里叽叽喳喳，那边似乎是到了目的地，小丫头又叮嘱两句，再次明确了任务要义，不舍地挂断电话。 程归放下手机，抬头就看到了并肩站在一起的陆守南和他的伙伴。两人挨得挺近，再加上之前的种种误会，程归皱了一下眉，快步走过去。 晚间安排给陆守南的时间计划里，程归手机打开星云，确实看到有不少人在传陆守南和他上一部主演影片里女配角陈姣姣的绯闻。 陈姣姣家境富裕，靠着投资进入娱乐圈，现在正处于捆绑圈粉阶段。她的粉丝嘲讽陆守南不想努力，抱富婆大腿，全是恶评。程归点开，脑海里出现「反黑」两个字。 程灿曦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釜底抽薪」「一定要直击逻辑要点，从根本上否决对方」「不管说什么，让人家没话反驳就算赢」。 说到逻辑，程归还挺擅长的，本科时还选修过满绩的《逻辑学》。 于是脑海自动逆向推理，按部就班地完成了这项新任务。 【灿烂の曦阳（陆守南粉丝满级认证）：不可能。他是同性恋。】 * 一阵静默之后，星云再次沸腾。 【这是那位传说中的曦阳姐吗？】 【好傢伙，五个字让全场沉默】 【笑死我了，曦阳姐不会是披皮黑吧】 【不过陆守南怎么可能是gay？圈里出名的恐同人士好吗，当年酒店被同事骚扰之后直接报警了，还不止一次】 【陆守南一天25小时都在反同】 【曦阳姐是资深粉丝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猜她这是故意嘲讽，意思是陆守南即使是gay也不会和陈姣姣谈恋爱】 【原来如此，曦阳姐牛的，这种蔑视一切的态度太飒了】 【不愧是曦阳姐，人狠话不多】 由于陆守南平常行得正坐得端，加上灿烂の曦阳铁粉程度有目共睹，大家只当作是个玩笑。 沸沸扬扬地讨论了会儿，陆守南的公司及时发文否认，才逐渐没了水花。 第17页 程归始终没觉得不对劲，把反黑活动也加入了自己的计划本里，占据了较小的格子。 合上本子之后今天的任务就算全部完成，他收看了一下明天的天气，接到了程灿曦激动地语无伦次的电话。 她显然非常喜欢这个大礼包，程归虽然不太理解，但兴奋的语气穿透电话线，很有感染力。 程归安静地听着，又听她絮絮叨叨，说自己现在没睡觉的原因是校服找不到了，她爸爸妈妈都在帮她一起找，家里灯火通明的。 亢奋地说了一会儿之后挂了电话，程归觉得宿舍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他也暂时不想睡觉，察看了一下明天的天气。 发现从明天开始温度持续升高，换春寒已经过去得差不多，今夜是最后一个低温夜晚。 于是他拉开衣柜，把厚衣服取出来，又把下午宋雅桐让程振生送来的衣服包裹打开。 其实上次离开家的时候已经把能穿的都带来了，留在家里的衣服基本都是不太需要的，显然宋雅桐不知道。 打开之后每件衣服都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估计特地替他洗过晒过。 程归看了一会儿，打算先放进衣柜。 还没收拾两件，他目光落在剩余衣服堆里，稍微顿了一下，把不属于他的灰色校服挑出来。 展平一看，应该正是程灿曦刚刚提到的校服，可能是收拾衣服的时候被混入了这里，和他大多数黑灰衣服颜色类似。 看来宋雅桐还是不擅长做家务。 程归稍作思考，给家里打了电话。打的是家里座机，程灿曦手机被没收之后安装的。 是程灿曦接的，说父母刚下楼去小区找校服，家里翻遍都没有，怀疑被风吹走了。 「我送回去吧。你和他们说一声。」程归看着手里的衣服说。 今天的其他事情已经完成，也并没有太大影响。 他换了件衣服，外面天黑得很彻底，也没有太多行人。路灯的光斜斜地落下来，影子随风晃晃悠悠的。 「别再和我说这事了，我在开车。」 陆守南切断了车载蓝牙耳机。 他在学校待得无聊快疯，公司又反覆叮嘱要低调点，别给a大添麻烦。 索性找家里有二手车生意的发小赵子明借了辆相当低调的旧车，自己开着出行。 今天刚玩完回来，听江天睿那厮花痴似的念叨了程归一下午，晚上打电话还得说，头都大了。 他直接把耳机摘下来朝抽屉里一撂，正打算加油门，一转头看到旁边的路人，那一刻还真以为是自己被念叨出幻觉来了。 从各方面来说，这人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程归？」他降了车速，朝路边靠了靠。 竟然还真是，微凉的空气里，程归黑发微微翘起，白皙的皮肤笼上了层路灯的柔光。 程归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灯光逆着，饶是陆守南见惯了娱乐圈声色犬马，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着实惊艷。 「去哪儿啊这么晚？」陆守南本来就闲得无聊，「末班车都停了吧，这地儿也不好打车。」 他和他的车充满了十足的暗示，等着程归开口。 「回家。」程归仿佛没读懂，闷着头朝前走。 街道空空荡荡，就这人孤零零的，也不太安全。陆守南动了点恻隐之心：「我现在正好没事。」 「嗯。」 「......」 「行了，你上车吧。」陆守南嘆口气，「当我还你个人情，毕竟给我上课也挺麻烦，虽然态度一般。」 「是帮黄老师上的。」程归没占这个情。 陆守南车速慢悠悠地跟着，看他脑后的几撮头发和被风吹得发红的耳朵，觉得能硬撑到这种程度也有点好笑。 于是换了语气调侃道：「我真特想送，不然今晚睡不好，明早又要迟到一小时。」 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眉目明亮，连带开的小破车似乎也变得高贵。 威胁着把人弄上了车，他改线路送程归回家，发现距离这么近的时候感觉挺奇怪，不懂他为什么还天天泡在学校里。 「谢谢。你回去吧。」 一路无话地等到了目的地之后，程归下车走进小区。 单元门还是把他认成「陌生人」，不过前面正好有人开门，便跟了进去。 回了家，两位家长接了校服之后连声说程归太吧他们当外人，应该让程振生去拿就行，态度里流露出麻烦程归的不自在。 程灿曦高高兴兴地把程归拉进房间，给她看自己新收到的那个礼包。 「哥，你看。」 程归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听着她挨个介绍。 什么大卡小卡的他也分不清楚，就看到处处都是陆守南，不过并没什么过分的p图，大多以生活照为主。 即使是这样也都挺赏心悦目的，再旁边还摆着不少签名和q版小玩偶，礼包内容极其丰富，难怪程灿曦兴奋到现在。 「我这个满分考得太值了。」程灿曦把卡片摊在桌子上凳子上，爱不释手。 外面有人叫程归，程归起身出去。 「那个，今晚这么晚，留在家里睡吧。」宋雅桐笑着说。 程归垂下眼睛，低头看着她。自从搬新家之后他除了年节就没在家里住过，往常都是直接拒绝，但今天忽然朝自己的房间走过去。 第18页 宋雅桐有点急地追上去，直到程归打开房间门，看到不仅床单被罩没有铺，只有光秃秃的床垫，旁边地上堆着一个个没用的箱子和闲置的运动器材。 很久没通风的呛人气味随着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你住小曦那间，让小曦去我们那。」宋雅桐立刻开口，似乎难以忍受这种沉默。 程归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去程灿曦屋里拿包，不知情的程灿曦还在玩那一堆礼物，笑嘻嘻地和他再见：「哥我在你书包上也挂了个挂件，挑了我最喜欢的一个，一直挂着好不好。」 程归在想别的事情，没去探究她挂上了什么。温声答应了一句，便离开了家。 夜色已经变得更黑了，连路上的行车声都变得沉寂。 小区高楼耸立，窗户亮着明暗色调不一的灯光，每盏都属于别人。 程归站了会儿，不远处「滴滴」两声，陆守南的车子竟然还没有走。 陆守南也莫名其妙的，他本来想着这么晚还离得这么近，这人肯定会住在家里，但是正准备走的时候接了导演的电话，聊角色改动一直聊到现在。 就看到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出来，看起来温度极低。 程归再次上了陆守南的车。 陆守南从车内后视镜看了好几次，后座的人微微抿唇看窗外，一言不发， 他也没多问，试着打开车载音乐，结果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一开口就是什么「天大地大，老公最大~」，尴尬地在车内回响。 他迅速地按关闭键，结果那按键反应迟钝，死活也关不掉。 「为我含辛茹苦又操劳，有你相伴才是一个家~」 「这不是我车。」陆守南朝后座解释。 「嗯。」程归仿佛没听到。 捣鼓半天，总算是把这个音乐给关了，陆守南在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去二手车行再换辆车。 可能是有所感应，刚这么想完这辆小破车就罢了工，直接缓缓地熄火，陆守南只来得及靠了个边，就再也发动不起来了。 陆守南：「......」 他几经尝试，给发小赵子明打电话确定了故障原因，只得先把程归叫下车，摆好三角标记之后站在路边等。 晚上风很大，程归的衣服不带帽子，后颈和耳朵看着都冷，他没说什么抱怨的话，沉默地站在一边，微微缩起一点，透着种挺乖的茫然。 陆守南心中有愧，见他这样反而更加不自在：「我朋友马上来接我们。」 「嗯。」 声音都冻出鼻音了。 陆守南咬咬牙，把自己身上的厚外套脱下来，朝旁边的人身上粗暴一盖，兜头罩住：「你穿着吧。」 衣服带着体温，一下子隔绝了寒气，像在冰天雪地浸泡到偏热的温水里，一瞬间的体验是很舒适的。 程归打算拒绝，陆守南已经跑到老远的地方站着：「防止有人偷拍，离远点。」 两人一直僵持到赵子明到来，赵子明先看到陆守南衣着单薄地站在路口，笑眯眯道：「当时说了这辆车不行，你非要个最旧的。不过你怎么穿这么少，搁这练呢？」 陆守南让程归过来，一起进了车里。 赵子明这才看到程归，看清样貌之后微微愣了一下，他也听江天睿念叨过，现在一下子就对上了号，目光又落在那件衣服上，转头看了看陆守南。 「快走吧。叫拖车了吗？」陆守南催促。 「叫了。」赵子明把两人送回a大，自己转头去处理车子。 「谢谢。」 程归把外套还给陆守南，再次说了一句。 「嗯。」陆守南模仿他说话，伸手接了过来。 眼看两人再次生疏地分别，程归转过身时书包底部忽然有个q版小人偶闪过，带起了陌生的弧度，在楼道里格外显眼。 实在突兀，陆守南不由看了过去。 第9章 这是个形象活泼的q版小人，大小挂在书包上正合适。小人半眯着眼睛，手里拿着话筒，看起来还挺帅的。 陆守南没留意其他的，觉得这些q版长得都差不多。只是他实在难以将这个色彩丰富的小玩意儿和程归联繫在一起，吃惊程度不亚于看到霸王穿上了粉色小。 于是视线不由自主地一直停留在上面。 程归察觉到了，随着低了低头。想起程灿曦挂上去之前玩的那一堆周边，说不定给他挂个迷你陆守南上去。 他不动声色地伸手盖住，把整个书包向后挡了挡：「再见。」 说着转身告辞。 陆守南看着那个背影，稍微想了想，估摸着可能是人家女朋友送的，便也没太在意。 晚上回去洗完澡打游戏，打着打着忽然走神，又琢磨了一下，这小子到底怎么会有女朋友的？ 这么无趣又冰冷，两人每天能干啥呢。 一块儿去看个电影可能程归都得一抬表：「时间到了，立刻离开。」 想着想着他就不由地笑了半天，一低头发现游戏队友已经把他给举报了。 换春寒彻底过去，接下来几天春光都挺明媚。明显回温之后蛰伏的万物都开始争相抽芽，小花小草茁壮地长了起来，生机盎然。 唯独陆守南的心情不那么茁壮。 「程归。你知不知道人类最初进化出语言功能是为了什么？」 第19页 课间休息期，陆守南靠在椅子上，看着那个冷酷的背影，以及对方乌黑的头发。现在他就跟这后脑勺最熟悉。 「不知道。」 「为了沟通啊。」陆守南觉得已经无聊出了幻觉，自己可能是在和一堵墙讲话，所有的回话都是想像出来的。 每次以为和这人会稍微要熟悉点儿，程归的态度总让他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很伤人。 他也想去那个a大论坛愤怒发帖。 陆守南甚至觉得和小狗熟悉都比和程归熟悉得要快。 因为校内活动区域也被限制在宿舍附近，又要避开学生活动的高峰期。只能调整作息，清晨和夜里熘达熘达，跑跑步。 那天就在清晨偶然邂逅只圆滚滚的小狗。 不懂哪儿来的狗崽，看起来还没成年，晃着小短腿儿在宿舍楼间乱走，被学生投餵得油光水滑。 陆守南为新朋友网购了堆狗粮，开启了玩狗的新成就。小狗很热情，不过餵了一次，老远看到他就颠颠儿地跑过来，极其可爱，比某些冷漠的人强太多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狗没法和他说话，虽然人也不怎么理他。 程归没工夫搭理，因为最近实在很忙。 自从把反黑活动填进他的小方格，每天在手机上花得时间就增多了，但又不能挤压学习时间，只能把事件之间安排得更加紧凑。 而且更让人烦恼的是陆守南有部电视剧即将开播，现在剧前宣传活动百花齐放，打卡任务满屏都是。 好在还没播，按程灿曦当年的交代，要是开播之后还得抽空写感想和观后日记。 总之程归同学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忙碌。 * 又一个平凡的早上，陆守南刚餵完狗，被它依依不捨地送回宿舍。 小狗围着他转了又转，他蹲下来在狗头上摸了又摸，才各自分别，他独自来到507上课。 一踏进来便感受到冰凉的氛围，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今天讲到汉代乐府诗。」等他坐下来，程归拿起书，继续昨天的内容。 「顾名思义，汉代乐府诗因音乐机构乐府而兴，和前面讲过的《诗经》一脉相承。根据诗人情怀表达分类，可以分为征战之苦，贫民悲苦与反抗，爱情与婚姻，忧生嗟嘆和长生企慕。」 「讲讲第三个呗。」陆守南撑着下巴。 此时程归书包正放在桌上，他正好能摸熘到那个挂上去的q版小玩偶，放在手里捏了捏，对程归同学的感情生活抱有一定的好奇，还是觉得爱情与婚姻这个主题和眼前的人怎么都挂不上钩。 「征战之苦里最有影响的是《战城南》......」 陆守南再次被当成了空气。等了一会儿之后，程归才按部就班地讲到第三个话题。 「汉代的爱情与婚姻，主要可以从乐府诗里分析。」 听了一遍之后，陆守南提问：「不太理解。可以举例吗？」 程归看他一眼，举了几个文学上的例子。 「再通俗点呗，你生活中的例子。」陆守南把玩着那个q版小人的脑袋。 程归觉得他故意找茬，又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手里在干什么。于是把书包提起来，放到了书架上面，把那个小人偶挂件朝着里面。 陆守南尽收眼底，看他这副宝贝的样子，更加确信之前猜测。 「下面讲第四类，忧生嗟嘆。」 他手里空空，问话也没回应。好容易等到课间，程归还拿着水杯准备出去接水，就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就这么走了？你刚刚讲的那本参考书呢，拿给我看看。」 「书架上。」程归冷漠离开。 「切。」陆守南起身，在书架上又看到那个令人好奇的小玩偶，盯着又开始思绪飘远。 怎么会有人和程归谈恋爱？到底是谁？ 一阵电话铃声把他拉回现实，唐小衡给他打来的。 「喂，守南哥，您现在是不是课间呢。方便说话吗？」 连这个小助理都把他的生活给摸透了，这段时间真是失败。陆守南问道：「什么事？」 「前几天那部电视剧正式定档在明天上午，剧组说下午的宣发活动还是要您去一下。」 「不是说了不去。」 这部电视剧是陆守南前几年拍的，拍完之后里面一个配角就出了事，一直搁置着。 结果导演前阵子突然抓着合同里的漏洞非让陆守南回去补拍了一遍。 陆守南这边本来以为是情怀，协调半天，也费了老大劲。 结果这个导演用的是最烂的后期，发样片过来的时候给大家气得够呛。整部电视剧完全被剪成了个只剩主角的脑残爱情片，捞最后一笔钱的目的昭然若揭。 「守南哥，当初这个合同确实是疏忽没签好。那导演还抓着上次那一点漏洞，如果不去的话得把违约金全额给他。」 陆守南不缺那笔钱，只是不想便宜了那导演。 他眯了眯眼睛：「行，那去吧。」 听见陆守南答应，唐小衡放松下来：「好的哥，下午我去接你。露个面就行，晚上还有个粉丝见面会。」 接下来半堂课，陆守南安静了不少，程归讲课效率提高。但因为他早就把陆守南废话时间加进了考量，这回竟然提前了几分钟完成内容。 陆守南抬手看看表，调侃道：「要再等三分钟离开吗？」 第20页 「......」 他故意坐着不动，抓住这个空子和程归僵持了三分钟，才起身离开。 * 事实证明这位导演心理素质确实不错。 他包了个极大的场地，拉了个巨大的横幅，红丝绒座椅上贴着演员和投资方的姓名贴，完全看不出播出之后会是一场内容诈骗。 其实本来从剧本到阵容都挺豪华的，大家是冲着好结果去的。只是配角出事之后剧被压了几年，导演在这几年间资金方面负债纍纍，心境急遽变化。 「守南，你来了。」这导演叫赵廉，一脸褶子。以前导的东西都挺有才气，最近老态明显，也油腻了起来。 电视剧的女主演跟在他旁边，穿着隆重礼服。她这些年混得也不好，对乱剪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她看到过来之后笑得有些勉强，因为陆守南压根就没换正装。只穿了身运动装，黑色鸭舌帽，和现场格格不入。 周围处处都是镜头，赵廉笑得虚伪：「守南忙什么呢，作为主演还姗姗来迟啊。」 赵廉敢一直这么欺负人，就是拿准了陆守南没背景。他对别人不确定，唯一确定的就是陆守南，毕竟当年亲眼看着这人一轮轮试镜，但凡有点关系就不会如此费劲。 他自己也没背景。但偏偏不和那些关系户比，只对一个同样没背景的人混得这么好感到不平。 陆守南也和赵廉虚伪地笑道：「这不是还没开始吗？最近在学校培训，没来得及换衣服。赵导以后早点提违约金这事儿，我从一开始就答应来了。」 「哈哈哈哈守南说笑了，听说你接了王导的电影，真是攀龙附凤了现在，不一样，真是不一样。」 陆守南微笑不语。 落座后笑容一敛，给认识的文化人程归发消息。 【陆守南：攀龙附凤是好词还是坏词？】 半天之后，程归才慢吞吞地回他。 【程归：贬义词。巴结权贵。】 陆守南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这老东西。 要不是凭着对人的了解，可能还要以为是夸他的，被骂了都不知道。 他瞄了一眼旁边对着美女傻乐的唐小衡，心想着当初该选个有点墨水的助理，比如程归这样的。 啧，要是程归当他的助理，光是看着也赏心悦目。要是再对他言听计从就更好了，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以后不许冷着脸。 心不在焉地想像了会儿，台上已经开始发言。陆守南等自己的环节走完，便找了个机会悄悄熘走。 好容易遛到外面，却发现唐小衡没跟上，边嘆气边摸出手机，发消息问车在哪儿。 唐小衡急急出来，转悠几圈才找到了车，带着陆守南去下一个粉丝活动的场地。 其实以前这种活动基本就是粉丝聚聚餐，一块儿观看个陆守南的剪辑视频，本人没露过面。 但林琳觉得他最近正好在北明，还没什么事，便想着这次搞大一点，还要真人参加。实际原因是公司运营遇到点困难，指着陆守南这棵常青树帮个忙。 给陆守南加行程这事儿难办得很，但她认识对方挺久的了，知道他吃软不吃硬，好声好气求了半天，才用一个人情换来了这次机会。 到地儿后陆守南换了身正装，造型师给他喷造型。 唐小衡坐在旁边介绍：「以前都是自己报名，今天是邀请制。来的都是星云粉丝等级排名高的，实打实的铁粉。不过最铁的那个『灿烂の曦阳』没来，给她留座位了，到时候伴手礼会给她寄过去。」 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外面忽然有两个参加活动的小姑娘跑错地方，一头撞进了化妆间。 本来抬头看到一屋子人还愣愣的，目光扫到陆守南之后就像被按下了尖叫模式，开始「啊啊啊啊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造型师一梭子喷雾都喷陆守南侧脸上去了，一边道歉一边连连擦拭。 陆守南依然富有风度：「你们好。」 那两位赶紧从包里掏出本子要签名，陆守南耐心地等着，忽然发现她们书包上也挂着眼熟的q版小玩偶，和程归那个很像。 「这个最近很流行吗？」他忍不住问。 「啊哈哈哈流行流行，当然流行。」两个女生以为陆守南在开玩笑，「陆老师这么火，拟人q版公仔肯定也是畅销榜第一。」 看着陆守南依然神情不解，其中一个直截了当：「这个公仔就是您的周边啊，陆守南老师！」 第10章 陆守南一愣。 「这种玩偶都长得一样，还分是谁的周边吗？」 那个女生立刻把包上的解下来：「不是一样的，这是按照您的特徵做的。这个话筒和职业相关，再看这个发型，神态，就是神似啊。」 陆守南低头，大眼瞪小眼地观察了一阵，也没看出什么神似不神似，不过根据耳边信誓旦旦的描述，大概可以确定这是他的形象周边。 第一念头是商场随处可见，毕竟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还会有谁认识。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决：「这个只在星云上作为感谢礼物送给粉丝，可珍贵了，想再买一模一样的都买不到。」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而且是才出不久的，我们都很喜欢。」 她俩觉得陆守南低头看q版自己的场景实在是太好看，偷偷拿出手机拍了组照片。 第21页 陆守南却摸着下巴琢磨，莫不是这程归女朋友是自己的粉丝？怪不得这人一看到自己就那么大的敌意，一切也能解释通了。 原来是嫉妒。 估计程归也不知道那个q版公仔代表着什么，不然是断断不会挂着的。这么想着，陆守南有点暗爽。 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告诉程归，想看看对方还能否维持住冷淡的表情。 但毕竟还得参加活动。陆守南给这两个小姑娘签了名，让他们暂时对今晚自己的到场保密。 另一边场馆内已经蓄势待发，不仅大量粉丝来到现场，还进行了直播，线上线下的热情都空前高涨。 【只有我不在北明吗，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举办】 【啊啊啊竟然有这 么多粉丝姐妹都去了】 【椅背上竟然还贴星云欸，我也好想去面基】 【最前排那个空椅子写的是灿烂の曦阳吗，她怎么没去啊？】 【盲猜曦阳小姐妹在上学吧，今天周二哈哈哈哈哈】 【下次在周六举办吧，我真的好期待见到她】 播放了几分钟开场白，本次活动的主持人登场，进行开始的互动： 「很高兴能够聚在这里，我们几乎到场的应该都是陆老师的粉丝。大家的小礼品拿到了吗？」 粉丝们配合地举起手里精緻的礼品袋，对着镜头晃了晃。 「好。」主持人说，「接下来我们要请出一位特殊的嘉宾，今天将一起与大家活动。」 以前可没这个环节，于是大家看着那张空着的第一把交椅，开始议论纷纷会不会是曦阳要登场了。 议论纷纷之中，陆守南闪亮登场。特地做过的发型露出一点眉目，洒了点金粉，本来就俊朗的五官不需要描画，穿着套很显身材的西装，肩宽腿长。 而且他本来占据年纪优势，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气质拿捏得当，只要站在那里便轻易地享有所有人的目光。 【我靠，陆守南？？？】 【迷拥咧，这也太帅了】 【有事去趟北明】 【此刻一个因为懒惰而拒绝邀请的小女孩破防了】 【终于知道陆守南为什么平常都穿得挺随意，这要天天这么打扮谁顶得住】 随着他的出场，观看人数越来越多，弹幕也越来越密密麻麻，占据整个屏幕。 陆守南在台上配合着主持人互动，既不过分热情也说不上冷淡，懒洋洋的，他刚知道自己被林琳摆了一道。 当时她在电话里说的好声好气，只要露个脸就行。 结果一来就马上被请进化妆间，场面比想像中大很多，又是主持人，又是直播，还看到了不少贊助商的贊助痕迹，就是让他想走都走不了，多参加了个商业活动。 他略微有点惆怅，当年是林琳的公司收留他，两人关系也不错。现在时过境迁，公司遇到困难他也没说不帮，但林琳耍聪明利用他这点，实在不是朋友做法。 一个环节套着一个环节，陆守南不想扫粉丝的兴致，被迫接受了主持人暗地里的gg词，在他面前出镜的各种gg商品。 等到粉丝散场之后，坐在第一排的gg商们还拉着他不让走。 其中一个看起来不缺钱的公子哥抛了几个媚眼，掏出一张名片来：「认识一下吧？这是我爸的名片。你的换衣间是不是在后台？」 这位公子哥衣着华丽，别出心裁的设计正好半遮半露，名片上的公司前缀大名鼎鼎，暗示得很明显。 此时陆守南已经笑意全无，没分给他半个眼神，转身就走了，为避免进一步麻烦连衣服都懒得换。 回了a大宿舍之后天色挺晚，才发现门禁卡在原来的口袋里，面生的保安不让他进去，非说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陆守南想了想，给在学校里唯一认识的程归打电话。 程归冷声挂断了他的电话，一会儿之后又冷着脸出现在门口。 他随便披件外套，春天的夜晚还是挺舒服的。没在保安附近发现人，于是走出去寻找两圈，才在最隐蔽的那个路灯旁边发现陆守南。 听到安静环境里的脚步声，陆守南回过头。 程归打量一下。 平常这人穿着普通运动服，整天懒散随意，和手机里区分得很明显。今天穿着西装做了发型，仿佛从屏幕里走出来似的，一时间界限有些模糊。 于是程归不由多看了一眼。 在这之前陆守南只想立刻找个地方换衣服洗澡，但程归难得多看了他一眼，他忽然觉得这身束缚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微微挺直腰板，把额前落下来的头发撩上去：「还以为你不来了，都在手机上打好车了。」 他边说边顺手取消了订单，依然笔挺。 尽情地嫉妒他吧。 但让人遗憾的是，程归除了那一眼之外再没有多余的情绪，重新恢复了冷淡，面无表情地带他进了a大校门，一路进了宿舍楼。 「再见。」到了目的地，程归关上门。 「......」 既然他先不仁，那么第二天一早，陆守南起劲儿地暗示那个书包挂件，要知道程归平常出门或者去图书馆大多时候都背这个书包，要是知道和讨厌的人偶朝夕相处，同进同出，指不定多好玩。 刚来的时候书包就正好被放在桌边，陆守南捏着那个q版小人不撒手。 第22页 讲了半天课程归才看到，又想把书包放上柜子，这次陆守南不让，懒洋洋地问道：「程归，这是谁送的啊？」 「和你无关。」 「哦？」陆守南稍微有些来精神，「倒也不是完全无关。你知道这是谁吗？」 程归停顿一下，淡定道：「和我无关。」 陆守南彻底没话说了，他也不是什么喜欢炫耀的人，只是面对程归这种无波无澜的，就想朝里扔小石子。 只是一颗一颗地扔下去没回应，有的还会回弹到脑门上，让本来期待雀跃的心情蒙上了沮丧。 他这两天正好心情不好，也就没再找别的话题。 只要他不找话题，两人之间必定沉默太平洋。 十二点一到，程归开门让他离开，自己拿着水杯出去倒了水。 他今天有事儿。 因为陆守南的新电视剧已经在今天早上九点开播了，而他上午要上课，所以打算在中午观看回放，替程灿曦记录一下。 最近实在是太忙，时间安排很紧，容易出错。主要还是整个上午的时间都被占据，他希望黄老师早日康复回归。 等那个冷漠的背影完全消失，陆守南还没动，他故意不走对着干，要多待几分钟。 无聊的目光难安，他盯着书包上那个表情活泼的小人偶，有种版权回收的冲动。不管是谁送的，都不想让自己的q版形象被如此无情的人挂着。 不过也只是想想，他又伸手扯了一下，谁知书包一动，底下摇摇欲坠的本子「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 陆守南暗道不妙，这屋子里一桌一凳，一草一木，规整得如同阵法一般，弄乱一点都是负罪，可别把人家的阵眼给破了。 那本子仰躺着，自动散开来，陆守南一弯腰便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却又横平竖直的小方格，他对这玩意儿几乎是生理性牴触，正想伸手合上，忽然其中一行就映入眼帘。 【8：00-9：50 文学史上课第一节】 【9：50-10：10 课间休息】 【10：10-12：00 文学史上课第二节】 他抬眼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发现被塞在这格子里的好像是自己,也终于知道为何要八点准时到达，十二点准时离开，原来不过是一整天中毫无特殊的一环，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以前只知道程归时间观念强，却头一次看到如此冰冷不带感情的计划表。 小时候很多不愉快的记忆涌上心头。陆守南深知，在某些人那里，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以被计划和归纳的，除了目的之外所有都被划为无意义的东西，包括各种各样的感情。 被操控的感觉似乎又如影随形，陆守南先入为主地认为程归一定也是这样的人，自私，寡情，生活中只有一个一个的方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确实符合这一阵子相处的印象，陆守南将儿时最讨厌的那个形象与程归重合，因为阴影过于深刻，而草木皆兵，或者说是十年怕井绳。 他把本子合起来，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平静地放回原处。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在走廊里一边走，一边越来越觉得有股火朝上窜。 看来这些天一直试图和这人聊天相处，肯定被像个傻子一样看待，人家只是把他当作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之一，从来不想认识他！从一开始就是他自作多情，两人根本不对等。 陆守南发誓，永远都不会再踏足507。 怒气沖沖地走到门口，一摸口袋，发现钥匙落在程归桌子上了，也是他自己手欠，上个课非拿点东西在手里玩。 门口踱步一番，又怒气沖沖地走回去。 发现507的门还没关，猜想程归还没回来，于是用力伸手一推。 没想到凳子上已经坐了人，一个端正乌黑的后脑勺，似乎正在观看什么。 陆守南感到困惑，记忆中的这类人只会定时定点看财经新闻，目的是为了谋利。 他不由多看了几眼，企图也找到那个播报新闻的秃头。却没有看到秃头，而是看到了自己的脸。 第11章 陆守南看着屏幕愣了愣，立刻噤声，站在后面看着。 现在正值中午干饭时间，外面走廊各种声音也嘈杂。程归没注意到身后，还在忙碌地边看边写，架着副眼镜，态度严肃。 不过几个画面，陆守南就看出来了，正是他今天刚开播的电视剧，昨天还参加了定档的宣传活动。 这部电视剧原名叫《聆心》，是部集悬疑与艺术于一体的精彩剧集，探案与爱情并行。经过了那番波折，烧脑片被赵廉魔改成脑残爱情片，名字也变成了《我来听听你的心》，一整个惨不忍睹。 在本人面前播放有种公开处刑的羞耻感觉，陆守南心想他拍过那么多拿奖的，为什么偏偏看这部。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程归为什么会在这里看电视剧？还恰好是他的。 屏幕上五毛特效开始亮粉红泡泡，男女主角初遇的场景被无限放慢，尴尬得一塌糊涂。 偏偏程归还坐得腰背挺直，依然是那副认真的态度，表情纹丝未变。 这场景实在让主角本人无法面对，陆守南选择转身离开。 他钥匙也不要了，径直离开宿舍楼。 一边漫无目的地在小路转悠，一边细细琢磨起那反常的一幕。 第23页 他才刚发现程归这人竟然列变态的计划表，确认了这是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歹人。但是这个歹人按理说不该看他的电视剧，还是今天最新开播的爱情片，这也太违和了，足以勾起一切好奇心。 思索了一阵，陆守南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程归深爱着送他q版玩偶的那位女朋友，不惜为了她看最讨厌的脑残电视剧。 这位模范男友不仅尊重对方的爱好，寻找共同话题，陪伴她一起成长。 好傢伙，还是个恋爱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酷爱多管闲事的陆守南一边走一边把现有的思路给串了串。 首先，这位同学有一位相爱的女朋友，在和对方通话时温柔和煦。 其次，这位女朋友不幸是自己的粉丝，程归心生嫉妒，恰好遇到他来这里补课，于是故意用最冷漠的态度企图中伤他。 谁知这位女朋友不仅送程归自己的q版玩偶挂件，还强迫他观看最新的电视剧，于是程归故意让他看到了计划表，想驱逐他尽快离开。 一直游荡到来往干饭的人逐渐稀少，陆守南推导出了一个闭合逻辑链，还挺佩服自己聪明才智的，洋洋自得。 真是一位面冷心热的深情同学，年轻真好。 想通了之后步伐都轻松起来，恰好这时候黄教授从医院打来电话，说是已经把剧本通读完毕，标註好了关键处，邀请陆守南前去讨论。 陆守南便前往医院，上楼时正好看到全身镜，头一回停下脚步，稍微打量一下。 镜子里的人身高腿长，相当英俊。 只要一想到程归要被迫观看他的电视剧，心情忽然舒爽不少。 其实程归也不算太差，不必自暴自弃。 有点飘的陆守南进了黄寿中的病房，打过招呼之后放下礼品，便开始谈起剧本来。 黄寿中毕竟文学功底深厚，很容易地看出了剧本里单薄的地方，提出了修改意见，对人物的人设演绎也有不少见解，和陆守南进行交流。 陆守南听着，却发现和上次程归转达的不大一样。 「黄教授，您之前这个地方好像不是这样改的。」陆守南提出疑问。 「之前？」黄寿中停了一下，「我之前忙着在医院做检查，实在没抽出空来。昨晚才刚看完第一次剧本，哪来的之前？」 陆守南疑惑，明明程归当时说的是黄老师看过剧本之后的观点，还很有深度地说了一些。 他琢磨着可能是黄教授上了年纪又病着，记忆偏差是挺正常的事。 「那应该是我记错了。谢谢老师。」陆守南把所有观点都认真地记了下来，打算回去和编剧讨论。 两人说完剧本之后又聊了一些别的，黄寿中在病房里确实独自待得寂寞，话也变得多了。 话题自然离不开他的得意门生，没两句话就绕到程归身上。陆守南也附和着老师的兴致聊，适时进行补充。 「我这个学生真的是很单纯，没什么坏心眼。」黄寿中把手里的剧本放在床头，赞不绝口。 「是啊。」陆守南点头，「从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就能看出来，相当专一。」 黄寿中神情一愣：「什么感情？他交女朋友了？」 莫名有些心痛，他那个外地上大学的女儿还没介绍给程归。 陆守南也一愣：「他不是一直都有女朋友吗？」 「哪儿有的事。」黄寿中见他这副样子就放了心，「我们程归从来没有过女朋友，我这还打算给他介绍呢，他一直说不急！」 「？？？」 陆守南缓缓升腾起三个问号。 他沉默地看着黄寿中，一时间有些空白，听到了逻辑链倒塌的声音。 如果程归没有一个粉丝女朋友，那么那个q版玩偶是怎么到书包上的，又为什么要看自己的电视剧呢？ 一切都是主动选择的吗。 而且根据刚刚黄教授所说，程归很有可能还偷偷看过他的剧本却谎称没有。对了，这人还看过他的资料，知道他虚报了2cm身高。 为什么。 「会不会是他偷偷交往，但是您不知道呢？」陆守南循循善诱。 「怎么可能？我这个学生的事情我都知道。」黄寿中自信地推了推眼镜，洋溢起自豪的笑容。 从医院出来，陆守南坐在门口的石头台子上，重新陷入一片混沌之中，看着天空沉思。路过的老大爷拍拍他的肩，告诉他还年轻，努力治疗会有希望的。 感谢了大爷，他前去寻找他的好兄弟们。 * 另一边507宿舍里，一无所知的程归耐心观看完今天的第一集，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低头看着自己在hello kitty本子上墨迹未干的观后感记录： 【略显生硬。受众应为部分15岁以下人群】 字迹横平竖直，确是看了四十分钟之后深思熟虑的感想。程归把本子合上搁在一边，准备去吃饭。 一起身才发现桌角出现了个陌生钥匙，他垂眼观察，这形状就是宿舍的钥匙。想到唯一的嫌疑人陆守南，皱了皱眉头。 转头继续出门，也没过多停留，现在时间紧，等吃完饭回来再处理。 此刻陆守南已经和好兄弟们会和了。 大家很快就发现他一直疑虑重重，仿佛心里有事儿，于是耐心询问。 陆守南单靠自己的力量确实想不明白，随口进行一番简单描述：「就有个人，表面上特冷漠，但暗地里竟然偷看我电视剧。」 第24页 其他人瞬间来精神了。纷纷端着杯子和盘子自动围在他周围，神色睿智，仿佛一圈军师。 「欲擒故纵啊。」感情经验挺丰富的赵子明说。 他们一直期待着这位发小铁树开花，这人总是无爱一身轻，对别人的分分合合持一种高贵的旁观态度，仿佛高坐莲花台上。 大家都暗戳戳等着，就等着陆守南谈恋爱的时候狠狠嘲笑回来。结果这都好几年了，还真没有能牵扯他情感波动的。 难得来一个。 陆守南对他的脑回路无语：「是个男的。」 「啊？」其他人满脸失望，再次落了空。 「男的你在这浪费时间想什么，可能是偷偷学习打算超越你呗。」赵子明端着杯子走开了。 人也各自散去，不忘七嘴八舌地打趣。 「就是啊，人就不能单纯地喜欢看电视剧？」 「哈哈哈估计寻找你的弱点，想暗鲨你吧。」 「或者他的人喜欢你，所以他嫉妒你。」 别人无聊看个电视剧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根本不理解有什么值得关注的。陆守南没法向他们描述出那种霸王龙跳女团舞的感觉，他们都不懂程归。 不对，现在不只是霸王龙穿粉色小马甲了，简直是换成了粉色超短裙再拎一个珍珠小挎包，在他面前跳女团舞。 那边七嘴八舌地打趣着，忽然一句话的尾音飘了过来：「哈哈哈哈其实男的也可能暗恋陆守南啊，要不是他小子恐同，早就有人下手了。」 一语如惊雷，本来就对同性关系有些敏感的陆守南微微皱眉。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程归：/图片】 【程归：钥匙。放楼下宿管处，自行领取。】 【陆守南：你有没有瞒着黄老师交女朋友？】 程归没搭理他。 陆守南决心自行探索，希望最初那个逻辑链能够重新成立。 他又把a大的校内论坛翻了一遍，发现程归的活动轨迹还挺透明的。几乎都是两天一条直线，并没有恋爱的任何蛛丝马迹。 搞网恋？ 【陆守南：转发连结//网恋态度大调查...】 【陆守南：无意中看到个调查问卷，手滑转发了，你网恋吗？要是网恋的话黄教授肯定不知道吧哈哈】 程归还是没理他。 陆守南犹疑半天，去a大论坛申领了个游客小号。 潜水评论点赞，折腾一番之后终于得到了发帖权限。 【#请问程归学长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呀。】 端详一番，又把句号改成了波浪号。又端详一下，波浪号删了，换了个颜表情，^`^。 帖子里进行了一番描述。 果然程归是流量密码，很快就吸引了很多回复。 【l1：学妹你是真变态啊，为什么连他书包上挂了玩偶这事儿都知道】 【l2：放弃吧学妹，学姐也有过你这个阶段。人家真的不谈恋爱，心里只有学术】 【l3：我以性命担保，绝对无。程归要么不喜欢人类，要么有一直暗恋的人。】 【l4:我们宿舍也这么觉得，程归师兄这性格要是喜欢别人肯定得搞暗恋，深埋心底好几年然后偷偷关注那种】 ...... 陆守南沉默。 要是没有女朋友的话，这人书包上挂了个q版的他，偷偷看他个人资料记身高，还关注他的剧本，而且还偷看他的电视剧。 细思有点恐。他对同性关系向来有些敏感在的，为人很保守。 江天睿过来坐在他旁边：「到底怎么了守南，你没和我们说实话吧？」 「江天睿。」陆守南看着他，「你说我之前为什么总被同性看上？」 陆守南本来就长得就相当英俊，被这么看着，江天睿心里还有点咯噔。 不过很快就笑嘻嘻了：「噢我听说了，昨天那个宋氏集团二公子和你搭讪被拒绝了。圈里传了这么久你恐同他竟然还不自量力，要我说好歹也该温水煮青蛙...」 「跑题了。你刚刚说什么？」 「......」 「噢，当然了，你长得又帅身材又好，还不知道自己是天菜吗？」江天睿解答他的疑问，伸手拍了拍他这个发小宽阔的肩膀，「又遇到疑似要实行骚扰的资本家了？不过有的时候也不绝对，这事儿尤其容易产生错觉，建议你观察观察。」 陆守南推开他。 他觉得江天睿说得对，光凭这片面的一点还不能妄下定论。 于是暂时把这事儿抛到一边，和好兄弟们继续玩。 第12章 陆守南平日里忙得很，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都见过。一个陌生同学掀不起太多波澜，不过还是好奇多点，并未占据全部思绪。 回去之后顺手取到钥匙回了宿舍，登上号打算玩玩游戏。他在圈里人缘不错，别人组队缺个人什么的都会拉他。 一上号就收到个邀请，陆守南看了一下，这人是之前拍戏时搭过一次戏，等戏的时候一起玩了局。 虽然不算太熟，但打游戏而已，他随手点上同意。 【之之：啊啊啊我靠，我把守南哥给邀进来了？】 陆守南想起来这人好像叫宋之之，打字招呼了一下。他打游戏时不喜欢多话，认为游戏要专注，才能发挥出最好的实力。 于是闷头一阵杀，就听到背景音里莫名有点吵。 第25页 「守南哥好厉害呀！」 「南哥保护我！」 「南哥救救我！」 「南哥我没体力了，这个可以让我吃吗？」 好端端一个男生却偏偏要尖着嗓子，游戏角色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直黏在旁边。 陆守南皱皱眉头，先收割了地上所有爆出来的能量，然后回身一刀把跟在旁边的角色给杀了。 瞬间清静不少。 陆守南开麦道歉，不过声音里听不出来多少歉意：「不好意思，你离我太近了。」 他正歪斜在床上，声音懒洋洋的，透过游戏语音的转换传递出来，对面那位又开始「声音真好听」。 挺烦的。陆守南「误杀」了这位队友好几次，玩完一局就退了，撂下手机到阳台上眺望远方。 这段时间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放松。夕阳从视线所极之处层层向上渲染，浓烈的胭脂色和咸蛋黄色杂在一起，灿烂夺目。 整个人也是放空的感觉，像坐着飞行器飞到上空，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来。 「餵。」陆守南接起来。。 林琳的声音压着怒火，开口便打破了美好的氛围：「你把明后天的活动取消了是什么意思？」 陆守南转过身，随手拨弄一下旁边的窗沿：「那些本来就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可是你都答应了！现在让我怎么办？」 「我答应的是六点，但是通知我四点半去，邀请名单也不一样。」对比之下，陆守南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依然挺和煦的。 「林总，你最近不大对劲。再重新想想吧，是打算把我当朋友还是你的手下。」 他意思明确，之前额外的活动都是在帮助朋友的公司，一旦不是了，他也有处理方法，被摆了一道之后不会再给机会。 陆守南这人很有原则。 这通电话并不愉快，不知是谁先切断的通话。陆守南把手机朝口袋里一揣，无意中又瞟到和程归对话框里最后那条消息记录，一直没得到回覆。 看着还有点尴尬。 他顺手点了「不显示该聊天」，继续揣着兜朝窗外眺望。 结果被他意外瞄到个颇眼熟的身影，即使在五楼看去也挺拔清隽，仿佛周围都成了背景似的。 头发黑得漂亮，带着颜色的落日余晖打在白皙的皮肤上，比天空还要赏心悦目。 陆守南飘忽的目光找到了据点，居高临下地一路追随。看着这人目不斜视地向前走，旁边两个小女生停下脚步互相激动地议论着，在上空看得一清二楚。 最后似乎是经过了一番石头剪刀布，有一位跑上去打招呼，程归微微点头。 他觉得这人有点装。面对打招呼这么冷漠，还不爱回消息。 反正挺一般的吧。 陆守南在心里演着一个人的独角戏，过了一阵子之后也觉得没意思，顺手把窗帘拉上进屋了。 *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陆守南来到507宿舍。 虽说昨天那事没太在意，但他还是不知为何地穿了长袖长裤，外面又套了件冲锋衣，拉链一直拉到最上面杵到下巴。裤脚盖至鞋面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自动和程归保持一米半距离。 程归一点都没在意到异样。他本来对这些事就不敏感，又因为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全怪那个新电视剧。 因为剧本身不行又想捞钱，所以赵廉买了大量宣传和各种活动，几乎占据了星云全部版面。程归的习惯已经决定了他每个都参加，工作量飙升。 糟糕的是这部剧负面影响也大，被人有意泼脏水到男主演身上，黑陆守南的也如雨后春笋，灿烂の曦阳还要忙着反黑。 没动其他时间的安排，他只能提高效率，连上午的课间里也塞进了计划表里。 所以更没功夫搭理眼前的陆守南，只拿起书本想着讲课。 「程归，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偏偏这人还在和他废话。 「上课。」程归冷淡。 陆守南仔细观察，想看看他有没有心虚转移话题或是回避的不自在。 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五官上，发现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首先皮肤光滑细腻，而且属于很健康的白皙，比圈里很多涂粉的要好。 架了副眼镜的鼻樑依然挺直。眼睛就更不用说，睫毛和头发颜色类似，黑得特纯粹，而且不知怎么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虽然没什么感情，倒是波光潋滟。 嘴唇形状和颜色也怪好看的。 陆守南挑剔地想着，过了一会儿才回神，他一开始打算看什么来着。 忘了。 欲盖弥彰地翻了两下书，他开始听课。听着听着也逐渐投入进去，动笔做笔记。 「等一下。」过了一会儿，陆守南停下笔，「你讲的这个注释我书上没有，版本不一样吗？」 程归用的是自己大学本科的书，不知道新版是否做了改动，闻言便过去低头看了一眼。 陆守南姿态放松地坐着，手指点在书本上，底部确实是一片空白。 随着程归靠近几步，旁边淡淡沐浴露的味道也扑过来，也可能是洗发露，反正整体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很舒服。 注释本来字就小，程归低下身。 陆守南把交叠的双腿摆正了。 稍微偏过点儿便是程归的侧脸，柔软的发丝在余光晃动着，距离有些没安全感。 第26页 「要不你把书拿起来吧。」陆守南麻利地把书抽出来，塞到程归手里。 程归接过来，修长的手指翻了几页：「确实删去了。可以自行补充。」 说着又递还给陆守南，指甲依然修剪得圆润整齐，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记忆里的触感忽然地滚烫起来。 陆守南一顿，把手缩进冲锋衣袖子里，从另一侧捧回来。 一直走神到课间，程归一下课就带着水杯和手机消失了，没给陆守南留下任何交谈的时间。 等十二点钟声一响，眼看又得离开。陆守南装作不经意地扯住程归书包上那个小玩偶：「欸，这个还挺眼熟，上次好像看我粉丝也带了。」 「嗯。」程归低头看手机，一手搭在门把手上，意思很明确。 陆守南得离开了。 但是等他出去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和程归说：「那个——」 话音忽然一顿，他就看到程归页面一晃，那个刚刚关闭的图片非常眼熟。如果他没有记错，应该是自己不久前刚拍过的某写真照。 不过稍微愣神的功夫，宿舍的门已经缓缓关闭，把他留在了外面。陆守南看着掉了块漆的门，裹了裹冲锋衣，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 * 终于把活动做完，程归打算前去吃午饭。 他昨晚对计划进行了调整，中午在星云打完卡和做完上午的活动先去吃饭，电视剧挪到晚上再看。 活动数量很多，全是以陆守南图片为封面，看得他眼晕。 结果一拉开门又遇到这张脸，差点以为是出了幻觉。 只见这人保持一个路过的姿势。程归避不开了，点了下头，便快步离开。 陆守南跟上，在一米半的地方停下来：「我正好也打算去吃饭。」 「嗯。」 「一起走呗？」陆守南随口道，又不自觉地低头检查了一下冲锋衣拉链。 「不习惯。」程归还是那副冷淡的神情。 陆守南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刚刚手机在看什么啊？怎么觉得那么眼熟。」 「与你无关。」 「又和我无关？是我照片吧？」陆守南语气轻松。 「没注意。」程归说的是实话，刚刚手机点的很快，根本没在意活动封面是哪张照片。 「......」 坦荡的态度让陆守南拧起眉头，那是写真照又不是gg牌，不点它怎么会打开呢？ 等来到食堂，程归端着餐盘走到角落坐下吃。陆守南便在他的斜对面，投射正义的目光。 程归没受他影响。依然淡定地吃饭。 他打饭的选择也很规律，套餐窗口，两荤一素一汤。 这个位置正好正午阳光斜照，程归垂着眼睛，睫毛落下一片蝴蝶振翅般的阴影，随风一颤一颤。 他吃饭时一口菜一口饭，每次脸颊的肉鼓起来一点儿，筷子戳在柔软的嘴唇上，留下淡淡的光泽。 偶尔还会微抿一下唇，水渍便蔓延开来，在唇珠上闪闪发亮。 陆守南倏地起身，觉得程归这样吃饭有点不好。 他换了个挺远的位置，边吃边观赏外面的风景。等吃得差不多了，却又见程归拐进超市，似乎很熟练地买了根烤肠出来，没耽误太多时间。 陆守南眉头一皱，不是才刚刚吃饱饭，怎么又买了烤肠。 不一会儿，他在宿舍楼下找到了答案。 只见草丛里忽然蹿出一道黄白相间的小身影，在程归脚边蹭来蹭去，迷你的一截儿尾巴摇得都要起飞了。 程归依然没什么表情，俯身让小狗叼住烤肠，然后竹籤一抽，朝旁边垃圾桶里一丢，手悬停在热情的狗头上方，似乎犹豫了一下。 这人仿佛戒过毒似的，最后竟然没有摸，起身继续前行，消失在了宿舍楼。 圆嘟嘟的小狗高兴极了，叼着烤肠望着程归离开的方向，肉乎的身体摇出残影。 陆守南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他每天早上跑步投餵的那只小胖狗崽。 不由一愣，程归为什么贿赂自己在校园里最好的朋友。 第13章 陆守南蹲下来，在毛茸茸的狗头上摸了几下。这只小狗已经和他非常熟悉，闻到气味就乖乖卧倒。 脑袋在他手心蹭蹭，看上去心情很好。 真可爱。可惜还是不会说话，不然在这个学校也不会待得如此无聊。 下午陆守南打算在宿舍躺平，他昨天和林琳通过电话之后那边就一直没再有回音。 呆头呆脑的小助理来试探过几次，语气之间显然是受人所託。 但唐小衡心理素质不行，被揭穿之后就跑了。 春季气温正好，心情也舒适惬意。陆守南把宿舍收拾了一下，就听到手机嗡嗡响个不停，拿起来一看，发现那个发小群里有人艾特他。 【徐高：哈哈哈哈有人转给我的，这不就是你吗？@陆守南】 下面紧跟着分享了一个连结。 【#偶遇程归学长！但是有人知道对面这是谁吗，为啥一直盯着他quq】 点开一看，赫然是中午在食堂吃饭时他坐在程归对面的场景。 画面获贊和讨论度都很高，因为外面正好有阳光，主角又长得好，整得好像海报一样，吸引了大量热度。 【l1：靠，同学你是选修过摄影艺术专题吗？怎么这么会拍，我都想存了当封面了】 第27页 【l2：还得是我们程归学长好看。不过对面的帅哥是谁，为什么色眯眯地盯着他/惊恐】 【l3:一看你们就不关注娱乐圈，这位陆守南啊，还挺出名的，最近来我们学校文学院培训】 【l4：笑晕了二楼，为啥用色眯眯这个词。我开始还想说磕到了】 【l5：因为即使有点什么的话也註定是一场单恋，程归师兄不会回箭头的...】 群里其他人都在哈哈哈，陆守南稍微顿了一下，对这种污衊感到沉默。 事实与真相的扭曲。 他在群里回了个句号，手机上方又跳出了黄教授的消息。 上次见面聊天的时候，这位教授把自己的图书馆借书权限码告诉了他。之后就经常推荐一些阅读书目，现在又推荐了两本文学方面的书籍。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守南回了个「好的」，从床上起来，戴好口罩和帽子，出发去一趟图书馆。 现在是本科生的上课时间，路上稀疏的学生也是步履匆匆，透着忙碌的氛围。 只有陆守南无所事事，悠哉悠哉地看看花看看树。现在正值春暖花开，大多事物都是新的，比如柳树抽出嫩绿的点点小芽，远看过去烟濛濛。 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花，颜色分外鲜艷。 走走停停了一会儿，他终于来到了图书馆。 a大的图书馆也是一绝，不止气势恢宏书本繁密，还有大量啃面包敲键盘的氛围组。 陆守南按照指引去了人文社科图书阅览区，查了查编号，准备开始找书。 「同学，需要帮助吗？」热心的红马甲志愿者上来询问，告知了他书本的具体位置。 于是陆守南根据描述绕着架子转了几圈，才看到这个阅览区的另一面也摆放着自习用的桌子，上面也都坐满了学生。 他随意地抬头，目光一顿，竟然瞥见了坐在窗边静静低头看书的程归。 这人穿着一件简单的春款黑色薄衫，桌上很简单，只放着电脑和一本摊开的书，手边还有一张纸，不时写写画画。 竟然这么巧。有点可疑。 陆守南回身隐蔽，从书架的缝隙里朝外看，目光质疑。 看着看着，视线里忽然走进来一个身穿淡色连衣裙，辫子上束着紫色发带的女孩子，洋溢着年轻的春日气息。 她来到程归面前，轻轻敲了敲桌子。 两人似乎认识，只见程归抬头，看了一下表，起身跟着她走了出去。 陆守南挺吃惊的，他所认识的程归不是时间观念特强，打断一下都不行吗？难道是对他搞双标。 于是也随便抽了本书，一边低头装作认真翻阅，一边跟着那两人向外蹭去。 * 「师兄，你批註的地方我有点不明白，帮我再讲讲吧。」 图书馆的讨论区，黄依依拿着平板，认真地翻上面的批註。 这些文字和这位师兄一样简洁，她感到无从下手，于是预约了三点到三点二十的沟通时间，准点到达。 程归公事公办地给她展开讲。因为黄寿中是文学院院长，找他看论文的人很多，黄院长大都交给自己这个学生，后来师弟师妹干脆直接找程归。 黄依依性格开朗，又对这位师兄有好感，努力互动。论文和讲课还是有点区别的，程归也尽量听作者自己的想法。 而墙后的陆守南冷眼旁观，这一幕对他属实造成了点伤痛。 明明他听程归讲课的时候也是积极提问，但程归永远对他不理不睬。 还没来得及多伤感，就听见一个大嗓门从背后传来：「哎哎哎！同学！没借阅的书不能拿出阅览区。」 周围的目光都向这个方向投射过来，目睹戴红袖章的阿姨抓获一个违反规定的帅哥。 程归也抬头看了一眼，显然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陆守南。但并没多关心，继续低头和旁边女生说话。 陆守南把书送回场馆，在借书机器下面扫了黄教授推荐他借的书，默默离开。 路把程归的冷漠的眼神和态度琢磨了一下，有点奇怪。 「你说他这会是什么意思？」 陆守南晚上和江天睿约饭的时候问了句。只不过为了保护别人隐私，他没提这个人是程归。 「不是。你又是什么意思啊？」江天睿也莫名其妙的，不过他的莫名其妙是针对这位发小，「为什么好奇一个男的的想法？以前你从来不会浪费一点儿时间在无关的事情上。」 陆守南描述不出来，可能类似揭穿一只表面正经的霸王龙暗地里却穿着粉色马甲，背着珍珠小包，跳女团舞这件事还蛮有吸引力的。 尤其是这只霸王龙开始还天天对着他喷火。挺微妙的。 「不过你要真好奇的话，过一阵子哥们可以帮你去问问。」江天睿还是无条件溺爱这位发小的，「但是这几天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又看上谁？」陆守南不屑，「劝你别再谈恋爱了，最无聊。」 江天睿已经习惯了冷嘲热讽，并没多在意：「还是上次那个小同学。一提这事就来气，让你去帮我打听，最后就跟我说他不喜欢人类，算怎么个事。我还是打算自己去追追。」 陆守南第一反应还是迅速阻止，说了一堆都被敷衍，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进去。 * 接下来几天，程归忽然经常收到来自驿站的电话，让他去取同城快递。 第28页 「我没有快递。」程归认真。 「上面写你名字和地址写得很清楚，可能是别人送你的，来拿一下吧。」快递小哥忙碌地挂了电话。 程归虽然没想出来谁会给他寄快递，但还是去签收了看看，结果拆开之后发现都是包装精美的奢侈品。 从手錶到腰带，logo都不带重样的，价格极其高昂。于是他又原封不动地拿回去，但是快递不给退。 「程归同学，这上面确实写的是寄给你的，我们没搞错！」快递小哥扯着嗓门喊道。 「我没有购买过。」程归平静，「这不是我的东西。」 快递小哥忙着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也不和他多说：「那你想想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之类，自己处理吧同学，我们可管不了其他的。」 程归蹲下来，垂眼看了看堆在宿舍墙边纹丝未动的几个盒子。 快递却一波接着一波，没个消停。他正打算报警处理，就被闪送了一大束鲜艷的玫瑰花，小卡片上写了美妙的爱情诗句，目的昭然若揭。 鲜花送来的时候正好是上午，陆守南待在他宿舍里上课。看到程归面无表情地抱着这么大一束花进了宿舍，大脑有点宕机。 程归皮肤白，鲜花娇艷的颜色衬得人比花美，他逐渐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陆守南低头检查一下密闭性良好的外套拉链，略显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程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掏出手机。 陆守南意识到不是送给他的，假装很忙地四处看看。先是看了眼被丢在桌上的卡片，却定住不动了，他认出这是江天睿的狗爬字。 原来这发小已经开始行动了。 目光又无意地看向程归手机上，不看还好，这一看便立刻把手机夺过来，直接按了挂断。 「你打110干什么？」陆守南难以置信。 程归平静：「影响到我的生活了。」 「先冷静。」陆守南只想着不能让发小被抓进去，于是一手按住程归，另一只手把手机朝后撤了撤，不让对方抢到。 骤然一低头，发现程归离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别说一米半社交距离，估计得突破半米。 低头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柔顺黑发还有那一截白生生的脖颈，清浅的呼吸就扑在他身前，手下肩膀的温度也滚烫起来。 宿舍本来就狭小，陆守南又本能地有点排斥和陌生同性接触。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把程归推了一下，「咚」的一声，不小心把人撞上了后头连接上铺的梯子。 「你没事吧？」陆守南赶紧又把程归拉回来，挪到旁边。 他觉得程归体重还挺轻的，力气也不大。 「没事。」程归推开他。 这么一磨蹭，上课的时间也到了，程归扶了一下腰，重新拿起书准备上课。 「其实送你花这人我应该认识，他是我...」 「先上课。」程归打断了他。 于是在花束浓郁的芬芳中，陆守南心不在焉地在文学海洋里遨游。 终于又到了一个课间，程归拿着水杯出去接水。 陆守南也拿自己的水杯喝水，仰头时无意看着那个背影，看着看着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于是转头又看了看刚才梯子，发现边缘挺高的地方凸出一块，可能是年久未修，安全隐患挺大。他起身比划了一下，琢磨半天。 等程归进来，陆守南一直盯着他看，发现不仅走路姿势慢了，而且喝水朝后靠的时候碰到椅背便顿一下，然后坐直。 「刚是不是撞着了？」陆守南问。 程归没作声。 「疼不会说吗？我看看。」陆守南向来恩怨分明，如果是他做下的事，一定会负责的。 程归怎么可能给他看，陆守南就也没和他客气，直接把人拽过来，腰侧衣服松松垮垮，手腕一抬就掀了起来。 露出腰侧白皙光滑的皮肤，被撞的那一块极为显眼，泛起青紫。 和周围的皮肤对比强烈，像中世纪油画里那种凌虐的美感，也像平整洁白的布料上涂了一笔。总之看起来和那些粗糙的哥们儿有点不一样。 陆守南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手已经立刻把布料盖了回去。 「我去买点药给你吧，还挺严重的。」他清了清嗓子。 「不用。」程归理着自己的衣服，语气极其生硬。 「现在就去，一个课间肯定回来。」陆守南直接开门走出去，「你被撞到了为什么不说。」 他真是搞不懂这人，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觉得娇气，不小心捏个手指头反应那么大。 宿舍旁边就有药店，因为毕竟是他的责任，出于愧疚便把所有相关的药都买了一通。 又记挂着这人莫名固执的时间观念，买完之后就匆匆返回，让老远跑过来准备跟他玩的小狗再等会儿。 大包的药被送到面前，程归只是垂下眼睛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拿起书开始讲课。那一包无人问津的药仿佛从空间里独立出来的存在，在这个整洁的屋子里很是多余。 两人本就复杂的关系又加了点别扭在里面。 十二点的钟声一响，陆守南被迫离开。 程归则完成他的任务，临出门时瞄到桌上的一包药，抬手摸了摸腰上钝痛的那一片，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青了还需要涂药。 第29页 反正又不见血看不出来，慢慢地会自己好。 他没碰袋子，不过倒是隔着瞄了一下，里面似乎有喷雾，膏药还有口服的小盒子，还没看完忽然手机响了。 仿佛忽然回神似的，便转过去看消息。 是黄寿中发过来的，本来今天下午程归计划去探望他，黄寿中让顺便给他把几本资料捎过来。 等下午从图书馆出来，程归便到办公室抽屉里取了资料，前往医院。 医院的住院部在整个建筑的最里面，出入都要从门诊部和输液大厅穿过去。 这个设计其实不合理，因为往往外面最为拥挤，一个看病的人往往跟着几个家属朋友，围成一团关切地嘘寒问暖。 也就只有穿梭的程归表情冷漠，仿佛一个过客。 黄寿中状态还不错，看到这个得意门生就高兴。让他走的时候拎两箱奶走，就差把别人来探病的礼品都给他。 不过程归不会拿，给老师削了个苹果聊了会儿之后就告辞了。 再经过外面的时候，忽然听到大厅有个小姑娘叫他名字。 程归回过头，看到程灿曦坐在输液的凳子上，脑门上贴个退烧贴，神情可怜兮兮的，手上还打着吊水。 身旁左右坐着宋雅桐和程振生，一个手里拿水，一个旁边放着袋零食。 程归稍微停顿了一下，调转方向走过去。 宋秋桐和程振生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他：「程归，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吗？」 彼此寒暄几句，程振生便藉故起身，给他让出位置。 程归腰间一直疼着，上午撞青的地方已经由钝痛转为刺痛，愈演愈烈，便没坐，只是一直站在旁边。 好在也没人强求他。后来宋雅桐看了眼吊瓶快挂完了，便去找护士，只剩下程灿曦拉着程归叽叽喳喳。 虽然小脸红红，但丝毫不影响聊天的兴致，侃天侃地。 说累了又从零食袋子里拿出一把印着陆守南的小卡片，展示给程归看。 「哥，我已经收集了这么多了。而且还送给我同学好几张呢，她们都特别羡慕。」 程归点点头，看着护士给她拔了针，打算先回去。 「等等啊哥，你晚上能陪我一起吃饭吗？我都生病了。」程灿曦拽住他。 今晚宋雅桐和程振生答应带生病的女儿去西餐厅吃顿好的，程灿曦想邀请程归一起去。 看着她眼里满满期待，程归虽然几次拒绝的话到嘴边，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程灿曦高兴起来，把零食袋子装进程归书包里，然后抱着比人还大的书包不松手，生怕程归跑了。 「少说点话吧。」宋雅桐给她添了杯水，润润嗓子。 程归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独自回了a大。 刚进宿舍区，就遇到晃悠的陆守南，脚边带着小狗夜跑，看到他这个点才回来非常吃惊。 「其实我昨天下午就想问。」」陆守南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提出疑问，「你在我面前不是特别遵守时间观念吗，跟钟錶报时器一样，感觉其余时间也不是啊？为什么对我这么严格？」 程归腰疼，不想和他说话。 陆守南观察他表情，感觉对方嘴唇颜色有点发白，往常都红润得特别漂亮，今天惨兮兮的。 「你怎么了？不舒服？」他生硬地问道。 「和你无关。」程归从他身边掠过去。 「哎，还有我朋友给你送礼物那事，我们还没聊呢。」 「不用。」程归说，「全部拿回去吧。」 熟悉的态度，陆守南感到熟悉的不爽。一转头却看到这人走路姿势相当不对，一拐一拐的。 这立刻想起了早上的事情，出于道德感，还是跟了上去：「你上午药涂了没。」 程归没回答，陆守南就一直跟着他，等到宿舍门口开了门，一眼就瞟到熟悉的药店袋子，和上午的摆放位置都没什么差别，塑封完好。 「这是什么意思？」陆守南皱眉，「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愧疚？」 他有点欲盖弥彰地提高些音量，因为确实是心里不太对劲，程归受伤毕竟是他造成的，让人家在宿舍里还撞了一下。 于是把住门硬是挤进507，撕开袋子，在里面翻找几下，拿出跌打损伤的喷雾。 「快点喷一下。」 陆守南拿着瓶子，动作忽然顿了顿，现在是晚上，外头一片漆黑，宿舍灯光偏暗，空间偏小，和白天在这堂堂正正上课的感受有些迥异。 他想了一下，先把刚才因为跑步而敞开的领子盖回去：「我们把这个门稍微开一点。先不要关。」 瓜田李下，陆守南的作风那是相当的端正。 结果折腾半天，人家程归根本就没打算接受，依然示意他离开。 见程归都难受得嘴唇发白还是杵在门口，陆守南有些急了：「我有点愧疚行了吧。你目的达到了，来喷药吧。」 他把程归揪过来，晃了两下瓶子，闭上眼，掀起他腰侧衣服，「咔咔」喷了几下。 然后盖上盖子，退后一米半。 程归都没来得及反应。 「满意了？」陆守南一副献了身的样子，「以后自己涂药，我走了。」 第14章 今天外面下了点小雨没法夜跑，于是陆守南回去之后，做了十几个伏地挺身，完成运动量。 第30页 忽然想起什么，给发小打电话。 「喂，江天睿，你给程归送礼物了？」陆守南一上来就问。 江天睿被问得挺懵：「怎么了？」 「人家要报警。」 「......」 这描述确实把江天睿给唬住了：「这么严重？我没想那么多，他是只喜欢女孩儿吗？」 陆守南觉得那也不一定，他没想欺骗这位好朋友：「这倒不是，反正大概率不喜欢你。」 江天睿不怎么愉快地和他结束了对话。 陆守南又做了一整组运动，心情不错，去沖了个澡，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再次精神饱满地出发，来到507宿舍。 一开门，首先就看到了大大小小被堆叠在一起的礼物，什么个头的都有，被毫无感情地排序放在门边。 「呵。」陆守南没想到这么夸张，他这发小在这方面的用心程度真是让人嘆为观止。 「拿走。」程归没看一眼。 「这事儿我可不干，这种拒绝人的方式有点绝情了。」陆守南了解自己那位发小，知道江天睿只有被亲口拒绝了才死心，别人劝根本没用。 他弯腰把礼物朝旁边挪了挪，发现挺重的，全是实打实地装着东西，一时间没挪动。 于是若无其事地抬腿从这一堆上跨过去，坐到属于自己的小板凳上。 他一边打开书一边又扫了一眼礼物堆，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可以考虑考虑，我这发小长得不赖，人又专一。」 「发小？」程归语气和眼神都冰冷，陆守南觉得他适合去当审问犯罪嫌疑人的警察。 「啊，就你上次见过那个。」 程归回忆了一下，记得上次见过的那个好像是陆守南男朋友。 第一次见面两人在拉扯包养的事，第二次见面在食堂餵饭，第三次见面的时候陆守南生气地阻止他要自己的联繫方式。 根据某种逻辑学的逻辑关系，事情彼此之间可以推断成立。 程归微微拧眉，不知道陆守南这是什么意思。虽说他在这方面毫无建树，但常识显然和眼前陆守南的反应相悖。 不过他并不想知道。 陆守南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眼里变成了什么形象，说得还挺起劲儿，不过语气调侃，也没认真做媒。 「我会拒绝。」程归冷漠脸，不想掺和别人的事情。 「哦。」 陆守南心想怎么还报备一下。 「其实我不在意。」他婉拒。 程归也不在意他在不在意，拿出书继续讲课。 表情平静没有一丝波动，陆守南颇为没趣得把视线落在书上，听着听着，又无意识抓起旁边书包上的挂件把玩。 窗外的阳光照在腕錶上，随着动作反射出光，在程归眼睛边乱晃。 开始还没注意到，只是意外发现动动手腕便能让程归皱眉，便来了兴致，调整手腕角度，把光束送到程归身上。 这块表是活动时品牌方送的，价格不菲，各种材料质量过硬，中间还有碎钻，反光效果很好。 先反射到对方乌黑的头发上，停留一下。他发现程归的头发黑得颜色很纯，常人头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都会偏棕偏黄，而程归那一小片依然是乌黑。 光泽度很好，质感蓬松。 检查完了头发，陆守南又把那束光朝下挪到对方脑门上，被笼住的一小片皮肤暖洋洋，白皙细腻。 再到下面，他手腕一斜，让那点光只照在睫毛上而避开眼睛，光和影在漂亮的眼睛上交换，睫毛阴影像蝴蝶振翅，随风颤动，玩起来很上瘾。 过瘾之后又顺着鼻樑下滑，落在看起来柔软的嘴唇上，原本的颜色和光组合出了一种新的颜色，很明艷的红。 此时程归正讲着课，说话时一张一合，陆守南意外发现他牙齿也很整齐，不过好像有两颗和其他的不一样，稍微尖一点，不知道是犬牙还是虎牙。 结论就是这人分开看的时候并不像组合起来那么冰冷，五官很灵动。 最后光乱晃了会儿，停在耳垂上。这处小巧莹白，被阳光烤得久了就有点泛红，那红色也挺淡，陆守南沉迷观察，致力于抬着手錶一直烤。 程归走到哪儿他就烤到哪儿，专心致志。 等色调接近在红彤彤时，他满意地暂时收手。看到程归默默忍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不错。 到了课间，程归冷漠地拿着水杯出去接水。 陆守南无聊地继乱拨弄，打开手机看了自己的那些周边，比对了一番，果然和里面的限量版人偶挂件一模一样，连那个粉丝标志都在，绝对不是盗版。 想到程归冷淡的态度，「嘁」了一声，他哼着歌起身。 谁知刚刚手錶转得圈数太多，不知什么时候勾在那个小玩偶上了，这么猛地一抬手，书包拉链被滑开，整个包也拽得一歪。 「哗啦哗啦」一阵乱响，陆守南匆忙地扶正，打算去捡地上掉出来的东西，听声响有点不太对，也不知道是什么。 一低头，才看到地上原来掉了一堆卡片，乱七八糟地散开，分布在地板上。 陆守南一愣，他还以为程归这人书包里全是那种厚厚的文学书呢。 卡片也看起来奇奇怪怪，闪着锃亮的光泽，乍一看有点像那种路边卖的明星卡片。 如此新潮的物品出现在这个古板的黑色书包里实在违和，陆守南有点疑惑地捡起几张看看，动作一顿。 第31页 正是他本人的很多照片。 一张一张又一张，全部都是。 而且从大卡片到小卡片，从春到冬，从衣服多的到衣服少的，应有尽有。有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了，也全在这里面。甚至有几张的背面还贴了小爱心贴纸，花里胡哨。 数量之多，把陆守南吓得不轻，有点机械地朝回塞。 已经变态到这种程度了吗。 陆守南坐在桌边，手上还剩了一张。 这是他刚出道不久时被骗去拍的，相貌还挺青涩，发型也是多年前流行的那种，主要是上半身什么都没穿，只戴了一条项鍊，流畅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而且那时候和现在对比起来，实在显得有些单薄。 这张对他来说是黑历史，他独立之后就把一系列偷偷买断了销售版权。原本以为已经彻底消失在没有记忆的网际网路，谁能想到程归手上竟然有。 陆守南把眉头拧得紧紧的。 * 等程归拿着装了水的杯子回来，发现刚刚还坐在桌边的人已经端着凳子到了门边，冲锋衣外面又套了件更宽大的外套，拉链还是拉到了最上面。 「里面有点晒，以后我坐这里听课。」陆守南淡定宣布。 虽说不知道程归囤着这么多卡片是什么意思，但基于陆守南那些不愉快的过往经历来看，不是什么好的徵兆。 甚至要不是为了培训，他早就离开了。 程归不管他坐在哪，伸手想把门关上。谁知刚一动作，陆守南几乎是弹开。 「门开一条缝，以后你坐在那张桌子讲就行。」 「......」程归併不知道陆守南心里经过了怎样的心理活动，也不多管，拿着书前往桌边。 陆守南拿出手机看看，找出了很久之前有个陌生同性给他的表白，当着程归的面发语音冷酷回覆：「我不可能喜欢男的。」 一系列风险防范可以称得上熟练。 程归垂下眼，微微顿了一下，没跟上脑回路。他的潜意识里陆守南一直是有男朋友的，甚至反黑时屡屡用到。 不过并没在思考这件事上花太大心思，反正彼此之间也没交集。 陆守南看程归这副似乎有点伤心的样子，头一次感到有点不忍，连之前和那位两三年好友闹掰时都没这感觉。 「准备上课吧。」程归淡淡。 他一向没什么表情，说话音色也冷，但陆守南觉得他一定是因为被拒绝导致的。 于是课程结束的时候隔着远远地说道：「不用太难过，记得涂药。」 人已经到了走廊外面。 程归关上门。 他看了一下时间，拿着书包下了趟楼。来到校园门口，就看到程灿曦气喘吁吁地朝他跑过来。 这小丫头还穿着校服，绑着马尾辫，显然是中午放学之后来的，她快速奔跑，腿抡得飞快。 「哥！」 一边喊着一边飞奔扑向了程归手里的书包。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不见了。收集的全部卡片都在这里了。」程灿曦说着拉开拉链，看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卡片激动万分，仿佛重获挚爱。 她昨天输液的时候把这些带去陪伴自己，结果顺手塞程归书包里忘记取出来，回家之后想了半天。 虚惊一场，程灿曦高高兴兴地拿出个小铁盒，把卡片一张张地朝里放：「我今天刚买了个盒子。」 程归就站在旁边看着，那只肉乎乎的手中无数个陆守南卡片闪过，各不相同。 他不知道收集别人照片有什么意思，人还是那个人，不过是换了不同场景和衣服，摆了不同动作而已。 「咦，怎么少了一张啊！」程灿曦清点完毕，发出疑问。 她低下头，就差把脑袋塞进书包里了。 「哥，我能翻一下这几本书吗？」 得到应允之后，她又开始细细地在书里寻找，还是一无所获。找的时间太久，停在路对面的一辆车开始按喇叭。 想也知道这初中小女孩不可能一个人跑这么远来a大，肯定是有人送她的。 程灿曦回头看看那车，招了下手，小脸带着失落：「估计是路上掉了吧，好可惜，那张都绝版了。算了，我先走了哥。」 穿校服的背影奔跑着消失，程归也把书包放回宿舍，继续他的任务。 那张程灿曦心心念念的消失小卡片正安静地躺在陆守南的书页之间。 等陆守南回到宿舍，想根据剧本对一下剧情。随手一翻，忽然看到了这张卡片，他想起当时把其他卡片放好之后，想细看看这张，结果程归突然回来，就顺手夹进这里。 他指尖捏起来，短暂思考该不该拿回去还给程归，不过一秒钟就立刻反扣过来，塞回最后一页。 剧本读着读着就稍微有点走神。 挂他的q版挂件，偷看他的资料，写真还有电视剧，还暗中收集卡片。就这样第一面见面还假装不认识，对他还那么冷漠。 要知道陆守南恐同非常厉害，以前从来没多想过，但自从入这个圈子以来种种噁心的暗示和邀请见得太多，各种各样的手段方式都有，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认识不认识他的人都听说过，他不能接受同性恋。 * 「守南，你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 赵子明实在是受不了了，下午好兄弟们一起打个撞球，陆守南这人也不上场，抱着个球桿在旁边，神思飘忽，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又洋溢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第32页 大家都转向和最近和陆守南经常见面的江天睿，江天睿摇摇头：「不知道，这几天一直都不太正常。是不是上次那事儿，有个男生表面冷漠，暗地里偷看他电视剧吗？」 芝麻大的事儿，其他人没理解到苦恼的点在哪。 「没事儿。」陆守南拿起手里的杆子，一桿把球杵进去。 今天运气不错，杆杆进洞，很快桌面上的撞球就被清得七七八八。 等玩了一阵子，江天睿看看钟：「我得先走了，大家继续玩吧。」 「江总今天这是不想请客？怎么晚饭时间走？」徐高调侃。 「和那个小同学约了五点见面，我得回去收拾收拾。」 陆守南手上一顿，目标球偏了一些，斜弹开来。 趁着江天睿收拾东西，蹭到他旁边问：「哪个小同学？」 「就是a大的，程归啊。」江天睿说道。 「他约你见面？」陆守南好奇道。 「他就是约了我见面。」江天睿对他这副态度感到不悦，强调道。 陆守南把杆子朝旁边一撂，不想再继续打撞球：「我和你一起回a大，正好有点事。」 趁着江天睿回家换衣服，陆守南看着这人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也在旁边站了一下，把微乱的发型拨正。 正对镜子整理衣服的江天睿把他推开，这人朝旁边一站，镜子里便立刻出现了个模特似的参照物。 五官英俊得和画似的，身材比例也逆天，分明只是揣着兜，就能把旁边所有人都衬成五五分。 江天睿没了继续梳理的兴致，打电话让司机把他们送过去。 等坐在车上，江天睿不由自主地对着车内后视镜看看。陆守南则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看着窗外景色。 等车子停到a大，又遇到了门口不让进的新来小保安，这回倒是把陆守南给认出来了，但坚决不让江天睿进。 「以前我开车都没拦过。」江天睿出师未捷就受到阻拦，感到不理解，开车能抬杆，难道人走进去就不行吗。 「不行。」 「.....」 江天睿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回头打电话让自己司机把车送回来，自己开上，到了门口杆自动抬起，畅通无阻地进了校园。 陆守南见他一直回头朝门口望，于是安慰道：「可能是上面的规定吧，也不是保安能决定的。」 「这小保安也怪好看的哈，制服挺板正。」江天睿回过头。 陆守南多余这一说，默默闭嘴。 下车之后，江天睿打算自己去赴约，不让陆守南跟着。 陆守南很不在意的样子：「我跟着干什么，闲得没事干？走了。」 他去寻找自己的好朋友小狗，准备一起去锻鍊身体。但可能正好是饭点，小狗也去干饭了，于是他随便绕了两圈，找个长椅坐下，正好能远远地看到江天睿。 等了一阵子，程归在五点准时出现，这个方向似乎是刚从图书馆回来。 陆守南没想到竟然真是程归约了江天睿见面。好奇地看那两人对话，因为距离离得远，也听不清说什么。 好在大多都是江天睿在说，程归只是偶尔做出点反应。 陆守南觉得正常，毕竟程归和自己都没说过几句完整话。 他再一回神，发现那两人竟然都一块儿朝宿舍走了，虽然距离离得远，但也算是肩并肩。 程归这么朝三暮四的吗。 他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也准备起身。忽然被一个路过的学生认了出来，拉着他要合影。 于是耽搁了会儿，回去正好撞见江天睿从宿舍里出来。 捧着一堆高高耸立的礼物，正中央还插着一束枯萎的玫瑰花。 看上去怅然若失，垂头丧气的。 陆守南拍了拍他的肩，贴心地问：「这是怎么了？」 「没戏了。」江天睿这人好处就是不拖泥带水，人家说再见就再见，从来不纠缠。 「没事儿，下次一定行。」陆守南作为好兄弟，自然是要安慰一下的，虽然他已经目睹了n次相似的场景。一看到次次都一模一样的场景，就冒出之前种种，有种穿越的感觉。 「谢谢你。」江天睿抬头看了他一眼，「能先把笑容给收一收吗？牙真白。」 第15章 「有笑吗？」陆守南严肃起来。 「算了。本来就觉得可能性不大。」江天睿自我调节的已经成熟，觉得程归应该属于高不可攀那挂，努力过了就没遗憾，「晚上去喝点酒？」 「改天吧。晚上线上有个工作。」 陆守南和他告别。今晚他得参加一个综艺线上连麦环节，需要作为嘉宾的友人出场。 点击完电脑开机键，陆守南一边拿出平板准备开局游戏，一边用手机打开那个直播综艺。 直播综艺里，台上的红头发小明星是他朋友，叫宋星星，打游戏很厉害。这次参加综艺首秀，正好遇到需要连线朋友的环节，已经提前说好了。 陆守南进入游戏，一边玩一边等。 等前面都进行完毕，画面里的主持人说道：「接下来请各位嘉宾连线自己的好友，在不让对方察觉的情况下引导回答题卡上的指定问题。」 陆守南放下平板，瞅了瞅综艺。 一般这种连线好友的环节大多会选择名气高的，来彰显彰显人脉。比如前面那位就是选了颇有名气的郑少铭，引起不少掌声。 第33页 「好了，谢谢少铭的配合，祝你工作顺利。」主持人cue流程，「下面轮到我们的宋星星，星星会打给哪位朋友呢？」 陆守南在屏幕里眼睁睁地看着宋星星做了一番沉思，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似乎真的在朋友里考量，最后对着镜头有点担忧地一笑。 「最近这个朋友很忙欸，不知道会不会接。」 电话响起。 「很忙」的陆守南接了杯水，喝上一口，再缓缓接起。 假装没看到对方在台上的背景，做出挺意外的样子：「星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弹幕和观众都对他进行了热情欢迎，人气比刚才的郑少铭要高出好多倍。 【哇哇哇是陆守南欸】 【！惊现老公】 【好久不见，连晚上都这么帅！】 宋星星哈哈一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聊聊天。」 还好提前打了招呼，要是按照往常的话要是有个男的大晚上来和陆守南聊天，必然早就给挂了。 「噢行啊。」陆守南爽朗道，「聊什么呢？」 宋星星看一眼后面主持人出示的问题版，自然道：「那个，守南哥，你最近是都在a大培训吗？」 「是啊。」 「肯定接触了不少a大学霸吧，给我讲讲，其中有没有让你印象最深的人？」 「......」 陆守南沉默一下，他到这里来接触的似乎只有程归。『 对这人他并不想多聊，简洁道：「嗯嗯，有。」 「......」 说完之后就没了下文，台上的和台下的都陷入安静。 周围嘉宾纷纷跑过去拿过答题板开始写新问题，举起来给宋星星救场。 宋星星继续按着板上面的文字说：「能描述一下这个人的长相吗？好看吗？」 「挺好看的吧。白白的。」陆守南随口道。 屡屡冷场，主持人又只给了那一个问题。宋星星是个心理素质很差的小男孩，整个人当即有点紧绷，脑门上也开始冒汗。 「能详细点吗，还有是怎么认识的？」他可怜兮兮地看着陆守南，就差直接求他多说说了。 「给我上文学课来着。」陆守南见避不开，只能多描述一些，反正就是一段无关综艺的小片段，也不会被太多人看到。 「客观来说长得非常好看吧，白皮肤，头发特别黑，眼睛也怪漂亮。」陆守南眯着眼睛，不知不觉就回忆起了那天阳光下观察的结果，完全按照事实描述，「而且讲课不错，很有知识的样子，但是性格比较冷，有点...」 他终于想起来这还是在节目上，把「有点装」给咽了回去，后面的缺点也没再说了。 弹幕已经一片吃惊。 【好傢伙，怎么感觉刚刚的表情这么认真投入，这还是陆守南吗？】 【像那个短视频里男朋友描述女朋友，爱的人眼里有光】 【妈呀，我还以为他这辈子不会谈恋爱了，我的钢铁直男好大儿】 【不过听描述确实是个高冷的美女学霸，能不能让我见见】 【a大？属实高攀了，我一定同意这门亲事】 节目还没结束，就已经火速登上星云热搜。 因为陆守南恐同形象深入人心，对女明星又一视同仁地彬彬有礼，所以观众们和他那群兄弟一样，都挺好奇最后会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 而且现在娱乐圈经过改制分流，已经少有偏激女友粉。甚至专粉陆守南的女友粉可能还没男粉多。 但好奇心人皆有之。 一时间全网都在寻找这位符合描述的美女，包括a大内部论坛。 【#有没有知情人说说演员陆守南在综艺上提的是谁啊，快被朋友问疯了】 底下串起一片。 【l1：同。被小学初中同学追着问，消息列表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l2：文学院美女姐姐很多的。问题是不知道谁在给陆守南上课，蹲文学院uu】 【l3：我是文学院研究生，但是只听说程归师兄好像上过课，没听说别的了】 【l4:哈哈啊哈哈程归是什么鬼】 【l5：等等，大家不觉得这么一细看好像还真挺符合的吗，每一条。】 【l6：他们上次是不是还一起吃饭来着，谁能把那个旧帖顶上来...】 首页飘得全是有关帖子，比星云的信息要多一些，但还没人敢妄下结论。亵渎程归学长，是谁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而黄依依最近正好和程归有论文上的交流，于是在各方的厚望下，她把那段剪出来的综艺视频发给了程归，还措辞发了一大段委婉的询问，只不过一直没收到回复。 第二天一早，陆守南正常来上课，他昨晚连麦完就睡了，也没太关注别的。 现在这个季节春意正浓，气温日日攀升，今天程归没再穿黑色，换了件稍浅的灰。 布料轻薄柔软，领口比之前稍大一些。不过和正常衣服并无分别，只是恰能露出若有若无的锁骨。 陆守南依然穿着严实的冲锋衣，若无其事地走进来。目光一扫，微微皱眉，挪开来，把小板凳搬到门口，留上一条缝。 「今天讲到魏晋。」程归拿起厚重的文学书。 他音色依旧冷，但今天气温暖洋洋的，也仿佛冰雪初融之前。 「好的。」陆守南拿出笔。 第34页 「魏晋南北朝是乱世，士人品格在政治高压中每况愈下，尤其是到了南朝，文学在内容上更侷促和艷俗。」程归照例先介绍时代背景，「内容多以男女之情为主，风格巧艷淫靡。」 陆守南一边记着，一边用余光瞄瞄。觉得这人一副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词还挺好玩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朝代写情不止是男女之情，魏晋亦好男风。」程归翻过一页，根据书很认真的补充。 敏感的陆守南笔下一顿，不由抬头。 略带质疑地打量：「为什么值得一提？」 程归不想回答没有营养的问题。 「你怎么又不回答。」陆守南不满被忽视，「那天在图书馆我看到了，你对那个女生耐心解答，循循善诱。我问问题就假装没听到。」 「我要去告诉黄教授。」 程归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并不会因此就去理这种无聊的提问，于是声音冷冷：「你说为什么。」 他睫毛偏长，垂下来的时候反倒把眼里的不耐遮去了七七八八，眼尾像把小钩子，一直勾到人心里。 说的话也有点歧义，「你说为什么」—— 陆守南还没来得及细想，对方已经继续开始了讲课，刚刚那点小细节如同蝴蝶在掌心扇动翅膀，轻轻撩拨了一下，在验证是否为幻觉之前就彻底消失。 等听完第一节课，陆守南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小助理给他发了消息。 首先先转发了今天晚上的星云热搜。 【唐小衡：守南哥，林总让你以后谨言慎行。比如昨晚的综艺没有说明白这个朋友的身份，给人留下了无数遐想的空间，所以才会上热搜】 陆守南这才看到，刚点进去，手指就一顿。 top1 #陆守南 a大美女学霸 再点了一层，发现这描述正是程归.里面还有很多对他表情的误读，对以文学课为背景展开爱情的扩写，他头一次后悔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 他抬头对另一位当事人：「程归，虽然是你在给我补课，但原本不是这个意思。」 「开始我只想用那个『白白的』形容你，后面是为了效果。」 陆守南真的很恐，看着那些可怕的评论，向来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些僵硬，干脆直接退出了界面。 程归今天还没到察看热搜并反黑的任务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也不在意陆守南说了什么，课间是他的休息和放松时光。程归站在窗边，很认真地眺望远方，调整疲劳的眼睛。 然后抬头喝水，在外面的光照下，脖颈仰起很好看的弧度，能想像出锁骨会露得更多。 陆守南如坐针毡。 也顾不上和林琳的冷战了，他直接回消息给唐小衡。 【陆守南：其他的事先放一放，让林琳把这些热搜公关掉】 【唐小衡：守南哥，你理我了！】 【唐小衡：守南哥，我之前不是故意帮林总试探你的，是她用奖金威胁我，我以后一定站在你这边！】 这位小助理发了一长串废话，陆守南只能自己打电话给林琳。而林琳也应该是反思过了，两人各退一步。 挂断了电话，陆守南继续回来，神态又恢复如初。 他在门口的小板凳坐下，挺直腰板，长腿交叠，气势十足。还顺手把腕上的袖子撸了上去，但是想到什么，又重新掩下来。 「我猜你应该看过了。但只是一些炒作，我依然不会喜欢男生。」他通知程归。 程归转过头，额前的头发被外面的风吹起几撮，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抬手看了一下表，拿着水杯向门口走去。 距离逐渐缩短，陆守南放下叠着的腿。 程归从他旁边擦过，伸出手—— 陆守南向后靠，不由自主地坐正。 那只挺漂亮的手擦在他旁边，落在冰冷的门把手上。 程归想起自己的水卡落在接热水的地方了，现在拿回来，应该还来得及。 还有昨天黄依依挺晚的时候发了几条消息，估计是论文相关。今早没来得及查看，路上可以顺道看一下。 第16章 程归一边走着，一边拿出手机翻出黄依依的消息，点进去察看。 和论文毫无关系。 【黄依依：转发视频】 【黄依依：程归学长，这个说的是谁呀。之前好像听说你在给陆守南上课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学姐吗/让我看看.jpg】 【黄依依：/动画表情】 也属于没有营养的内容，程归瞥了一眼，便暂时锁上手机，拿了水卡之后回到宿舍。 他把水卡收起来，开始打字，打算让黄依依以后不要发与论文无关的事情。 另一边陆守南也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他稍微关注了一下撤热搜的情况，应该是破天荒头一回。好在林琳那边拥有成熟的运营经验，热搜下降得很快，逐渐变得不起眼。 于是随之复活，重新飘飘然地放松下来，靠着椅背，手里的笔乱转。 然而没过几秒钟，屋里不知怎么地忽然自动播放起熟悉的声音来，正是他採访的那段视频。 「客观来说长得非常好看吧，白皮肤，头发特别黑，眼睛也怪漂亮——」 虽然音量不大，但足够旁边的陆守南听得清清楚楚。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机，确定后台程序没问题，然后才循着声音，看向了程归的手机。 第35页 程归页面停留在输入框上，正认真地打字，一时间也没注意到这说的是什么。 陆守南则在他反应之前，已经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凭藉身高优势，非常轻而易举地就把程归手里的手机抽了出来。 情急之中也是注意细节的，只捏住了手机两端，而没有丝毫接触。 程归保持打字动作，抬起头。 等暂停键按下去，屋子里彻底归于寂静。 陆守南又把手机重新塞回程归手里，保持原封不动，然后云淡风轻道：「就知道你会偷看，下次不要这样了。」 「......」 * 等中午十二点到了，程归才登陆上「星云」，开始完成今日事项。 把该打卡的和该做的任务完成，开始准备反黑。 经过日复一日的练习，这项技能他自认为已经算是熟练。 点击到自由讨论区，检索「陆守南」，浏览一番，发现恶评。 【阮阮的小粉丝：受不了一点，只不过陆犯个花痴而已，粉丝就开始集体幻想。人家a大美女学霸能看上陆守南吗？】 稍作思考，程归釜底抽薪。 【灿烂の曦阳：你好。不是女生。】 谁知这位用户有点偏激。 【阮阮的小粉丝：？又是你。总是这么执着暗示陆守南是同性恋？谁不知道他恐同，反讽这个梗玩多了就没没意思。】 【阮阮的小粉丝：而且我早就想说了，别太真情实感，尤其是你这种小学生，还可怜兮兮地自欺欺人。笑死，还说不是女生，你咋不说不是人类呢？谁知道陆守南私下玩得多花，等哪天人家补课补成新嫂子了也说不定。到时候你只能嘤嘤嘤地哭鼻子~嘤嘤嘤嘤嘤】 程归：「......」 虽然他每次反黑都只是完成程灿曦的任务，象徵性地回复，从不会纠缠或者回第二句，这一长串话着实让他读了好几遍。 因为理解这段中文实在是需要一定时间。缺乏逻辑，缺乏事实。 程归看着逐渐漆黑的屏幕里映出微皱着眉的表情，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的性别，他把手机放进口袋，下楼吃饭。 这天气分明早上还阳光灿烂，中午被云遮住了一半。 吃完饭之后程归照例午休，照例前往图书馆，照例进行下午的学习。 而在他接受知识洗礼的同时，陆守南还在宿舍睡觉。 多年的演艺生活让陆守南的作息稍稍混乱，有时候多睡会儿有时候少睡会儿，对他来说都是正常的。 然而今天睁开眼之后对着过于黑暗的光线愣了一下，有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岁的飘忽感。他捋了把凌乱的头发，捞过手机，看一下时间。 分明才三点多，怎么像入夜似的。 他一边点开手机上的未读消息，一边起身拉开窗帘，发现外面光线也暗，天色阴沉沉，似乎是要下雨。 也没太放在心上，低头看手机。他消息列表一向热闹得很。首先就是几个好友申请还有万年不消停的群聊，他先划拉过去，再然后是唐小衡，每天和他聊一些废话，也跳过。 再朝下翻，他看到了黄寿中发的消息，立刻点开了。 【黄教授：守南，今天你们导演来找我聊了一下，之前可能有点偏差】 于是陆守南当即恭恭敬敬地给黄教授打电话，聊的挺久。黄寿中非常愉悦，给他推荐了新的书籍。 「图书馆的借书本书好像有限制，你把上次的先还了，借这几本吧。之后等我让程归带你去办公室直接拿我的借书卡，直接用我的借。」 看来黄寿中确实觉得他孺子可教，也不乏程归给陆守南讲课的结果，让这位老师爱屋及乌。而且经过听课，虽说只能说出点皮毛，但至少不算头脑空空。 既然老师兴致这么高，陆守南就收拾收拾，随便换了件t恤准备去图书馆。 外面的天色愈发阴暗，他把上次唐小衡给他捎来的小黑伞拿上，悠悠哉哉地出发。 还在楼下撸了撸他的好朋狗，感觉长得圆润了一些。 来到图书馆已经是四点多了，陆守南轻车熟路地进了上次那片人文社科阅览区，基本同一类书籍都在同一排书架上。 刚拐进去，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微微偏了一下头，余光竟然真的扫到个熟悉的身影。 还是程归，还穿着上午那件浅灰色衣服，坐在窗边翻书。 这人怎么两次都坐一模一样的位置，连桌上物品的摆放位置都没有变太多。 陆守南余光聚精会神，手停在空中。 忽然程归拿着水杯抬头，他一惊，匆匆抽了本书低头转身，作认真读书状。 但程归併没朝他这边看，起身出去接水了。 陆守南刚松了口气，旁边就走过来位女生，路过时多看了他一眼，立刻挺惊喜地停下脚步，小声道：「你是陆守南吗？」 「啊？」陆守南被人认出来基本都是装傻。 那女生仔细看了看，笑道：「就是你。太好了，终于被我遇到了。请问你那天节目里说的到底是谁呀？」 「......」 还真是开门见山。陆守南正色：「节目效果，都是剧本。」 「可是我听说程归学长在给你补课欸，而且我们校内论坛对过了，每一点都符合。」 女生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八卦，陆守南很怕她在联想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内容，当即非常坚决地否认了这一点，并以图书馆不能说话为由和女生说了再见。 第36页 「好吧。」女生显然有点失望，走之前颇为报复地说了句，「对了，你书拿倒了。」 陆守南心里笑笑，现在年轻的大学生真是活泼，和程归待久了，都忘记外面世界的样子。 他也打算离开，刚走两步，忽然看到程归拿着水杯接水回来了，于是又跨回书架之间，埋头看书。 这才发现，还真是拿倒了。 * 陆守南在借书还书时对作业系统不大熟练，又出了点小插曲，很是折腾一番。 好在最后也拿到了需要的书籍，黄寿中给他推荐的都是量身定做，对他自身有很大提升。正好最近也闲，可以多读读书，琢磨琢磨剧本。 正边想便朝外走，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雨声大作，雨点和地面撞击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十分嘈杂。 再抬头一看，窗外「哗啦哗啦」，仿佛水朝下倒似的，视线被雨幕蒙起来，不大能看清远处。 他便折回去借了个袋子，把刚借的书装进去。 今天这雨来得实在突然，天气预报都没预料出来，现在又正值晚饭点，很多没带伞的学生都在门口站着。 有的应该是叫了舍友和朋友来送伞，人在陆陆续续地变少。 陆守南庆幸自己带了把伞，走到门口正准备离开。视线随意地在门口人群里一扫，忽然顿了顿，他发现一个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只见程归背着书包，望着近在咫尺的雨，不时抬手看看时间，难得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焦急。 陆守南不着急了。 他拿着他的小黑伞来到程归旁边，关切道：「怎么了同学，没把带伞这项写到计划表里吗？」 眼见程归懒得理他，陆守南就当着他的面撑开了自己的伞。 「砰」地一声，黑色伞面撑起优美的弧度，富于质地的面料光滑漂亮，一看就能隔绝冰冷的雨水。 陆守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想听程归开口求他。虽然这是单人伞，不过如果程同学首次开口求他的话，他应该会帮忙回宿舍再拿一把—— 「欸，程归，你干什么？」 他还在这想着，就看到程归已经朝雨地里迈开步子，要不是拉得快，可能已经变成落汤鸡了。 「放开。」 随着冷冷的一句，陆守南这才看到自己拉着人家手腕，敏感的他立刻比拿了块烙铁还焦灼，当即想甩掉。 但被拉的这人非想不开，一直朝前面蓄力，但凡他一松手，可能就要到雨地里去了。 于是陆守南调整一下，把接触的位置从手腕换到胳膊，继续拉紧，至少能隔着层布料。 他也非常不适，没好气道：「你要是站着不动我不就不拽了？这么大雨你去哪儿啊？」 这雨真的很大，跟依萍找他爸要钱那天差不多。 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不该朝雨里沖吧，陆守南有点怀疑这是程归的诡计，比如苦肉计什么的，他之前被gay骚扰的时候也见过。 那位穿背心健身时故意扭了脚腕，非让陆守南背他。 「回宿舍。」程归淡淡。 「你宿舍有金矿？晚点回会被人发现？」陆守南狐疑，「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没有。」 「？」 「雨停不了。」 程归不想多说，他已经在这等了有一阵，雨丝毫没有减小的意思。现在光线已然昏暗，再等下去天就彻底黑了，更不好走。 但陆守南力气比他大不少，就像第一次见面压着他手指头那样无法挣脱。 而且还很吵，声音比外面的雨声都大：「这不是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等吗？你看有谁朝雨里沖吗？人家能等雨停，怎么就你不行？」 「他们不是等雨停，是等人送伞。」程归没什么表情。 正说着，旁边又有人被好朋友接上，互相吐槽着大雨，一起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开。 陆守南愣了一下。 程归垂下眼睛，敛住大半情绪，就容易让人展开遐想的空间，尤其陆守南又是个非常容易遐想的人。 他看着程归单薄且孤独的身影，对方乌黑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水珠，一小绺被粘在白皙的额头上，分外明显。 毕竟还是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学生。 再联想到黄寿中说程归独来独往，拜託他多照顾时信任的眼神，陆守南一时无言。 非常强烈的心理斗争之后，他极其缓慢地把伞举高，又极其缓慢地平移，最后笼罩在了程归和他的上方。 第17章 动作是充满迟疑的匀速运动，等完全笼罩的时候，陆守南仍是充满了挣扎。 他今天实在大意，来图书馆竟然忘了穿那件富于安全感的冲锋衣，只一件t恤，略显单薄。 而此时两人的距离又实在过近。程归比他矮一些，乌黑的头发蹭到下巴，比想像中要柔软的多。 他握着伞柄的手几乎擦过对方的肌肤，升腾起的温度也并不似那般冰冷。 总之就是和冷漠的性格违和，之前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人也该是凉凉的。 陆守南琢磨着。 程归推开他：「不用。」 眼镜上沾了水珠，他把平光镜取下来装进口袋。 陆守南之前觉得这人戴眼镜基本没什么影响，五官还是挺明亮，长得也怪好看，但一摘下来，就能对比出不一样来。 第37页 没了那层遮挡，清晰的眉目可以说得上惊艷，甚至是璀璨。尤其是那双眼睛，瞳仁颜色漂亮，黑色的睫毛散在白皙的皮肤上，眼尾弧度恰到好处，增一分减一分都没这效果。 饶是陆守南在演艺圈里混了这么久，视线都不由地被吸引住，和那些精緻描画不同，这是一颗气质纯澈的宝石。 周遭濛濛大雨和嘈杂人群仿佛都成了色调枯燥的背景，视野中只容得下程归。 这道一直没礼貌停留的视线存在感太强，程归瞥了他一眼。 陆守南没接住这个目光，匆匆挪开。 不过在他一个分神的功夫，程归已经转身朝雨里走去。 雨点噼里啪啦地落在衣服上，开始还是密密麻麻的水渍，很快整件衣服都从浅灰浸成了深灰。 陆守南紧走几步，迅速把伞撑在上方：「你疯了？cos依萍还是宜修？」 显然程归不会懂他的梗，陆守南有点寂寥。 但他很快就没法想别的，因为伞着实是有些太小了。 为了双方都不淋到雨，只能被迫和程归挨在一起，彼此间被沾湿的布料几乎像无物一般。而更糟糕的是，陆守南低头还能看到程归被粘成一绺一绺的睫毛和被刺激得发红的嘴唇。 他觉得有点呼吸不畅，心跳加速，伴随着大脑空白。 应该是过于恐同的缘故。想不到越来越严重，已经进化出了生理上的不适，忘记哪位友人的建议，有空得去看看心理医生。 「算了，你先走吧。我等助理来接我。」陆守南妥协。 他把伞柄朝程归手里一塞。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已经兜帽朝脑袋上一兜，快步回到了图书馆的屋檐下。 这两步路已经足够大雨把他浇得湿淋淋，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像是穿着衣服跳进湖里，浸了水的面料很沉重地下坠，所有触感都是冰的和湿的，而水还是兜头浇下来，听不清也看不清。 反正陆守南是第一次受这罪，真不理解怎么还会有人自己朝雨里沖。他尽可能地把头发全部拢在后面，其实看起来也不狼狈，主要五官全部耐得住细看，反而添了点别的意味。 回到了方才的屋檐下，他看到程归在雨里回头朝他看了看，又感到喉咙发紧，症状重现。于是若无其事地用手背向外挥挥，转身走进人群后方。大家都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除了个别人偷偷拿着手机拍他。 陆守南一边看着在雨中迟疑离开的背影，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还在滴水的手机，给唐小衡打了电话。 唐小衡本来就是陆守南私人助理，很快就义不容辞地来了。 看到的时候吓一大跳，他跟着陆守南这么多年，他的守南哥一直风度翩翩，头回这么狼狈。于是赶紧问：「守南哥，房顶漏水吗，在室内怎么淋成这样。」 陆守南懒得和他说话，唐小衡立刻殷勤地递上伞，一直把他护送到宿舍楼下。 「回去之后别忘记多喝热水啊！」 直到目送着陆守南进楼，他也不忘兢兢业业地大声道。 回了自己的宿舍之后，陆守南把湿透的衣服全部脱掉，去沖了个热水澡。 淡淡的水雾氤氲在屋子里，他眼前又浮现出程归今天那张湿漉漉的脸。只有一个画面，像动画片里的一帧，但是色彩却非常饱满，像是旅游途中欣赏到了一朵特别艷丽的玫瑰花，贯穿接下来的整个路途。 温度偏高的热气蒸腾着填充了整个屋子，很容易让人呼吸不畅，陆守南调低了一点水温。 第二天一早，照例拿着书出发去507上课。 往常向来敲了两下就有人开，今天多等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程归出现在面前。 除了照例戴着眼镜之外今天还戴了个口罩，本来脸就小，口罩遮挡住了大半张脸，看起来恹恹的。 「生病了？」陆守南眼神探究，「昨天淋雨淋的吧？就这小身板还朝雨里沖。」 程归没搭理，示意他进去坐下。 等关上门，把伞拿过来还给陆守南：「谢谢。」 虽然声音依旧丝毫不带感情，但陆守南还是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多添了一句：「你还会说谢谢？」 「......」 程归拿出书，歇了一下，才翻开。 他今天实在没力气管别的了，昨晚淋了雨回来之后时间很晚，因为急着完成实时任务耽搁了几分钟，反应过来时已经浑身难受，换了衣服仍是发冷。 今早醒来果然头晕目眩，有点打飘儿。 他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也就缺乏了警惕性。 陆守南一边翻书一边抬头看他，今天程归似乎没什么力气，声音带着鼻音，没有以前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了。 眼神也没那么凌厉，虽然还是不好亲近，但比起之前还是要稍微柔和一些。 「要不今早的课先不上了？」陆守南随口说，「生病了影响课堂质量。」 「继续上。」程归淡淡。 陆守南看着他，也没说什么。他不是个很轻易中苦肉计的人，也不会轻易关心一个对他有企图嫌疑的同性。 程归讲着讲着，觉得书上似乎出现重影，腿也发软。于是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单手撑住桌面，倚了一下。 陆守南开始走神，那只近在咫尺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看上去并不舒服。不过课依然讲得很连贯，条理和逻辑也都很清晰，他没什么理由打断。 第38页 过了约莫五分钟，泛白的指节都开始变红。 「行了，今天不要上了。」陆守南还是忍不住开口，「等你好了再说吧。」 程归还摇头拒绝，陆守南用笔把撑在桌上的手拨弄了一下，程归果然就站不住，朝旁边踉跄。 陆守南没想到这么严重，赶紧起身拉了一下，对方小半边身体靠上他，赶紧退开。 不过原来程归身上也不是冰冷的，触感竟然柔软而又滚烫—— 滚烫？ 陆守南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抬手想试一下额头。碰到之前忽然一顿，只是悬停在上方。 即使这样，也能感受到热气。耳垂似乎也比平日要红一些，像那天用太阳光烤过之后的颜色。 「你发烧了吗？还在这里讲课？」陆守南真是无法理解，有些生气地看着这人，不可理喻。 程归伸手，通过支撑他站直：「和你无关。」 一句话把陆守南噎住。 「行吧。」他冷静下来，「那和谁有关？你打电话叫个有关的人过来，我走了。」 程归被他推这么两下，眩晕感愈发加重，开始轻微地耳鸣，听不清他说什么，视野的重影也越来越多，整片开始闪雪花。 陆守南看着这人脸色和唇色都变得苍白，还是伸手扶了他一下，谁知程归就直接倒在了他怀里。 这回接触面积不再是一小块儿了，而是整个人。 体温很高的整个人全部靠在陆守南胸前，脑门搁在肩膀上，还有柔软的头发丝蹭着陆守南脸侧。 「！」 啊啊啊。 保守且敏感的陆守南瞬间僵硬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程归？程归你故意的吧？」他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干脆举在半空中，仿佛一位被粉丝强行拥抱而自证清白的明星。 「你起来。这一套根本没用。」 眼看还是没动静，陆守南狐疑的看了会儿，小心翼翼地伸手，缓缓碰了一下，也不知碰到的是脸还是额头，温度非常高，已经有点烫手，像烤山芋似的。 当务之急是量个体温，但他左右看看，这个宿舍里两张床都在上铺，没法把人放下。 陆守南大脑宕机，费劲儿想了一下。 他现在一个选择就是在宿舍里找找体温计。但是这需要他把怀里的程归固定住，至少也得伸手搂着，陆守南觉得接受不了。 另一个选择就是把人弄到他的单人间宿舍里，那个床比较低。 经过一番权衡，陆守南决定选择方案二。 他先是顺手把程归横抱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但他琢磨了一下有点奇怪，又换了一个更加正常的，不会被任何人误解的。 陆守南很正义地挺直腰板，把程归背到了他的宿舍，已经打算好了，如果遇到人的话就首先进行解释。 幸运的是现在正值上课时间，他俩宿舍又在同一层楼，所以短暂的路程中并没有碰到任何人。 陆守南松了口气，打算把人搁在自己那张床上。 动作又一顿，稍作思考，在单人床上面铺了层当时学校发的格子被子，他嫌丑一直没用，新崭崭的。 这才把程归放上去。 一切都解决好了，他首先翻找出唐小衡当时准备的药箱，拿出体温计。 好在是额温计，对着程归脑门测了一下，看着上面的39.5°，眉头紧锁。又狐疑地对着自己脑门也测了一下，发现是正常体温，确实没坏。 赶紧拿了块湿毛巾先给程归垫上物理降温，别把聪明的大脑给烧坏了。不过都这样了还想着要上课，他觉得已经不太完善。 陆守南想了想，打电话给唐小衡：「喂，你在哪儿，会不会照顾病人？」 「啊？」唐小衡茫然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来气，「守南哥你生病了？」 「不是我。」 「应该得先吃药吧。」唐小衡说，「我搜一下。」 「看你长得像药。怀疑你作为助理的能力，再学习学习。」陆守南挂断电话。 他在附近的朋友就江天睿那一帮了，估摸着也不太会。 陆守南沉默地看着红扑扑的程归，稍作思考，拿出手机。 搜一下。 按照页面上出现的内容，他给程归脑袋上的毛巾换了一块，沖了袋退烧药，让程归坐起来喝。 程归还处于混沌的状态，只觉得不想理任何人，声音含糊却不影响冷淡：「不用。」 「......」 陆守南耐着性子端着烫手的药，正交替手指放在碗缘上，闻言低头看看床上这位爷，狐疑道：「那要怎么样？我餵你喝？」 第18章 没得到程归的回应。 低头一看，发现方才还看不出异样的人已经完全迷糊起来，微微蜷缩着，细看还有点抖，总之越发严重。 陆守南摸了摸刚才那块毛巾，不过短短的功夫，温水浸湿的毛巾也变得滚烫。 程归的耳朵越来越红，手指尖都沾了粉色，只有嘴唇是白的，稍用力地咬着。 陆守南养尊处优多年，从小到大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头次面对这场景，着实慌了起来。 也顾不上其他有的没的，先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把退烧药餵进去。他伸手捏住脸颊两侧，才让发干的嘴唇张开，一勺一勺餵进去，沾了热水之后重新变得红润润起来。 第39页 他低头看手机，按照搜索页面显示的，要先把外套脱了，然后把所有被子都盖上。 但陆守南刚把这人扣子解开，外套脱到一半，就看到程归睁眼看着他。 眼神一片水雾，朦朦胧胧的。 陆守南动作顿了顿：「你发烧了，我把你装被子里。」 「......」 程归嘴唇很轻地动了两下。 「什么？」陆守南俯下身。 「去医院。」程归重复，滚烫的呼吸擦着陆守南的耳垂，撩起簇簇火苗。 「对对，去医院。」陆守南耳边一阵嗡嗡，那只靠近的耳朵仿佛失去了听觉，人也有点找不到北，仿佛发烧的是他。 赶紧又给唐小衡打了电话，幸运的是刚刚这位负责的小助理挂了电话之后就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陆守南把程归连着被子抱起来，打算就这么出门。 程归很轻地挣扎了几下。 「这不是那个很丑的格子被子。」陆守南匆匆向外走，一边宽慰，「后来给你盖上的是我的毯子，品味不错的。」 「......」 楼梯隐约有脚步声，陆守南看着程归红扑扑的脸，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反过来给他虚扣在上方。 风风火火地来到门口，唐小衡已经开着车等着了，让他俩坐在后座上，就朝最近的医院开。 陆守南把程归放在最里面，唐小衡转身递上热水：「这是之前在学院见到的那位同学吗，这是怎么了？」 「昨天淋雨了。」陆守南自己也上车，低头给程归系安全带。 他现在觉得非常不自在，怀里仿佛还停留着程归滚烫的体温，下巴一直被头发蹭来蹭去，现在都有些麻木。 还有刚刚程归靠近说话的耳朵也是烫的，还有鼻腔，仿佛都是程归身上沐浴露和洗发露的清爽香气。 从早上程归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就已经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飘飘悠悠。 「守南哥，你系好安全带没啊？」唐小衡从前面奇怪地转过头，「你是不是昨天淋雨也生病了，感觉心不在焉的。」 陆守南觉得可能是最近和这位对自己有好感的同性接触太多，触发以前的心疾，打算约个心理医生。 品味不错的毯子把安全带扣给全部遮盖住，陆守南在下面摸索半天，拨开程归挡着的手指，终于给扣上了。 转头时不经意地看看程归，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明晃晃地笼着五官。 从头发到睫毛都闪动着光，沾了水之后，嘴唇润润的。 陆守南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上面，直到唐小衡再次出声催促：「还有你的安全带，要出发了守南哥。」 于是陆守南坐正清了清嗓子，也系上自己的安全带。 下了车之后准备去挂号，把毯子一掀才发现程归衣着单薄，原来外套被留在陆守南床上了。只余下一件t恤，风吹衣角都打飘。 唐小衡站在旁边，忽然发现陆守南投来了目光，于是顺着低下头，愣了愣。随即可怜兮兮地说：「守南哥，我就这一件套头的衣服。」 「嗯。」陆守南移开目光，想了一下，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给程归穿上，帽子还是盖在红扑扑的脸上，然后把人丢给唐小衡。 他一身轻松地下了车，但看到那昏沉沉的整个人挨在唐小衡身上，有点不舒服。 「唐小衡，你搂他腰干什么？」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开口。 唐小衡莫名其妙：「守南哥，程同学比我高啊，这个姿势扶起来最省力。对了，医院先挂号，麻烦你去一下吧。」 陆守南又看了看那只放在程归身上短短胖胖的手，併拢在腰间，虽然隔着外套，但仍是突兀。 「...算了，我抛头露面不好。你去取号吧，把他给我。」 陆守南从唐小衡手里接过程归，忍着心里那点异常，在程归脑门上飞速碰了碰。不知是不是退烧药的效果，额角似乎出了点汗，把头发微微濡湿，但温度仍是滚烫。 盯着看了一会儿，陆守南左右观察无人，把那撮粘住的头发给他拨弄一下。刚抬起手，就发现程归没什么感情地看着他，于是又迅速挪开。 程归就剩那点儿力气还试图推他，推开之后站直又天旋地转地开始晃。陆守南不爽，伸手把他固定住：「行了，不要白费力气。」 很是折腾一阵，才等到唐小衡挂好号，一起带着程归去了门诊。 医生也先量了体温，发现温度降成了39°，如果不是额温枪不准，那么就是那碗退烧药功不可没。 「他发烧多久了？」医生问陆守南。 「啊？我不知道，我们一直没在一起，今早上才见面。」陆守南看着宁愿倚着墙也不愿意倚着自己的程归，还有周围人的目光，觉得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医生没怎么理他：「你不是家属？」 「不是。」陆守南否认得更快，又补充道，「不过他发烧应该最多一个晚上，是昨天下午六点左右淋雨生病的，不是感冒吗？」 「温度这么高，先抽个血吧。」医生开单子。 「怎么还要抽血？」陆守南以为肯定是普通感冒，「不用先降温吗？医生，他的大脑会不会被高温烧坏，他可是a大研究生，很聪明的。」 医生笑了声：「单纯受寒发烧是有可能的，但也得排除一下其他原因。至于发烧，不差这几分钟。赶紧去吧，抽完去输液。」 第40页 于是陆守南又带着人去抽血。 他帽子在程归脑袋上，自己只戴了个口罩，眉目俊朗，身材优越，来来往往不少人都看他。 其实他不大喜欢这种人很多的场合，也没来过需要挤在一起排号的医院，尤其之前在家的时候，都是医生上门。 但唐小衡不知道忙些什么，一整早上净在旁边接电话了。 好容易轮到大屏幕上叫了号，和手里的纸对了一下，陆守南把靠在椅子上的程归拽起来，挪到抽血的凳子上。 架子上一管一管的血，经验丰富的护士拿着新针头做准备。 程归看了一眼，便闭上眼睛。他从小就害怕抽血，在宋雅桐改嫁之前每次都是被抱在怀里捂着眼睛，嘴里再放颗糖。 后来大了没那么矫情了，只要扭头不看针头就没事。 但今天本来就不舒服，头晕目眩的，现在症状更厉害。 他撑着凳子准备起身，冷淡道：「不用抽。」 已经准备就绪的护士愣了一下，不过她在这干了很多年，晕针的晕血的都见过不少，大致能从神情判断出一点儿。于是朝站在程归身后的陆守南招招手：「家属来一下。」 陆守南顺着转头，朝自己身后看看，没发现人。 这护士上了年纪，没到凭半张脸认出陆守南的程度，见他呆愣的样子和病人独自难受就着急：「你不是和他一起来的吗？人都晕成这样了就别望呆了，来把眼睛捂一下，我要给他抽血。」 陆守南不解地走过去：「抽血要捂眼睛？」 「他害怕。」护士判断道。 「害怕？」陆守南愣了愣，但看到后面排号的还有那么多，在护士审视的目光下，赶紧硬把程归的手指扒拉出来，按在檯面上。 看着那个僵硬又有些发抖的手指，陆守南也猜程归可能是晕血或者是晕针。 额角还粘着黑发，嘴唇也白，可怜兮兮的。 于是勉强抬手在程归眼睛前面虚挡了一下，但程归没什么平衡，很容易地就朝前倒了倒，柔软滚烫的触感从手心传来，还有颤动的睫毛，像小刷子挠动，有点痒。 「程归，你...」 话还没说完，陆守南就看着针快准狠地扎进白皙的手指，冒出圆圆的殷红血点。护士用採血管一下一下地刮着，刮一下程归就抖一下。 护士挺用力，从食指中间朝上推。 陆守南不知道为什么他体检抽血的时候眼都没眨过，现在看着却那么疼。可能程归手指软绵绵的，血出得很吃力，小管子已经颳了很多下。 「差不多够了吗？」看着又狠狠颳了一下，陆守南忍不住开口，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在了程归的后脑勺上。 护士白了他一眼，举起採血管看看，挥手让他赶紧走。 带到大厅打针的时候又得再来一下，这次程归清醒一点，转头看着别的地方。 唐小衡帮忙举着药瓶让程归坐下，陆守南也姿态随意地坐在他旁边：「这回这么严重。你家是不是在附近，要不要叫家里人来？」 「不用，你也走吧。」程归靠在椅子上。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陆守南觉得待在这也没意思，他整个上午也不太舒服，尤其一看程归就症状加剧，是真想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于是站起身，正想交代唐小衡留下照顾，结果这助理接了个电话就跑出去，于是陆守南只能再和程归坐会儿。 旁边有几个人认出了他，举着手机一边拍一边上来要签名。 陆守南起身把镜头带到僻静处，都给他们签了：「早日康复。」 他动作熟稔地拿着笔，垂着眼睛微微低头。那些小姑娘眼神明亮地看他，夸他比屏幕里还帅。 程归靠在椅子上，冷淡的余光能看到陆守南笑容更灿烂，挺有亲和力。 走到哪儿身边都不会缺人，有些人生来就是热闹的。 他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之后感到前面有身影掠过，应该是陆守南又坐了回来，见他睡觉就没打扰他。 但那道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再次停留在他的脸上，很没礼貌。 程归随手把帽子拉起来，扣在原本的那顶鸭舌帽上，再盖住眼睛。 今天的帽子怎么这么大，鸭舌帽也很陌生，他迷迷糊糊。 过了一阵子，不靠谱的唐小衡终于跑回来，急急地和陆守南说：「守南哥，不好了，刚刚林总打电话，今天在医院全程都被人给拍了。」 身为一个助理，让自己的艺人显眼地地出现在敏感的医院地带，他刚被林琳骂得狗血喷头。 「要不要给你配个喇叭。」陆守南示意他放低声音，「拍就拍呗。我不能来医院？」 「可以是可以。但形势比想像中复杂。」唐小衡摸出手机。 第19章 唐小衡展示了一下，第一张图就是非常炸裂的存在。 不知道拍摄者找的到底是什么角度，只见画面里陆守南站着，微微低头，而神秘黑发男子埋在他身前，陆守南的手放在对方后脑勺上，神色关切。 陆守南一愣，像被烫到似的：「这谁拍的？找的什么角度，用心险恶。」 唐小衡翻转手机，恍然大悟：「稍等一下，不是这张。这张没问题啊。」 评论确实也一片和谐。 【陆守南对朋友没话说】 第41页 【是的，他一直特讲义气，圈里圈外哥们儿很多】 【我记得我记得，之前综艺有个借钱环节全场三四个找他】 【义气认证】 陆守南：「......」 唐小衡拿回手机继续找，给他看造谣贴。谣言肆意乱飞，只需要个人和背景出现在这里即可，比如什么女友打胎，乱玩得病，活不了多久的。 「真可怕守南哥。我现在算是明白林总的顾虑。」唐小衡自言自语，「敌人在暗我们在明。」 「不过那个灿烂の曦阳小妹妹怎么没出现，以前这种帖子总会看到她的身影。虽然每次发言没多大帮助甚至比较幼稚，但毕竟年龄小嘛，有心就很感动了。」 看着椅子上的程归似乎动了一下，陆守南打断：「别说了。没多大事，人又不是活在屏幕里。」 他站起身：「行了，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看着吧。待会儿把他送回去，尽量不要肢体接触，」 说着又回头看了程归一眼，他呼吸不畅的症状一直没减轻。 陆守南身影消失在前方，唐小衡有了守南哥那句话便充满安全感。荣幸地接受使命，抬头看到挂的水快没了，立刻叫来护士，给程归拔针。 因为刚刚也看到了一些，于是很大度地说：「程同学，你需要我捂住你的眼睛吗？」 「...不用。」 程归眯了一会儿醒来，挂水见效又快，他已经好多了，除了耳廓还是红的之外，几乎看不出异样。 他看着别的地方，等护士拔完了针才转回来。一手按着，一边小幅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 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不太对，明显大了一圈，也很陌生。 唐小衡善解人意：「这是守南哥的衣服。他脱给你穿的。」 程归立刻拉开拉链要脱，唐小衡制止：「没事。守南哥人很好的，他对朋友都是这样的，不用觉得有负担。而且你还病着，再受寒的话就不好了。」 他语气真诚，更重要的是力气也不小，程归很别扭地穿着这件外套，手都不知道朝哪放。 旁边的唐小衡闲不住嘴，两人重合的关系网里只有一个陆守南，恰好唐小衡又是个陆守南一生推。 程归其实有点不喜欢这个话题，但毕竟旁边人为了自己跑了这么大一趟，感谢还来不及。 他有礼貌地回应。 虽然话并没在他脑海中停留太久，但依然觉得唐小衡口中的人和他看到的很不一样。 一直送到宿舍楼下，程归向唐小衡道了谢，转身上楼。 他坐下来，拿出手机，打算完成一下没完成的任务。 一打开星云app，连开屏都是陆守南。 程归垂着眼。唐小衡仿佛3d环绕立体声自动播放在脑海里。 完全是两个人。 他认识的陆守南自负自大，没有边界感，喜欢打扰别人的计划，还是个同性恋。 * 「你恐同恐出躯体症状了？」 一个私人诊疗室里，衣着考究，戴着金丝镜框的人眉头紧锁。 李唯也是陆守南的朋友之一，也是读书读的最久的，本硕读完之后去国外读了博士，都是心理学。回来之后开了家心理治疗机构，业内享有一定名声。 接诊病人众多，但从来没想到过陆守南会造访这里。 「不可能的。」李唯当他开玩笑，「没你想的那么儿戏，只有严重到一定程度的疾病才会影响大脑。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守南，你的心理状态是少有的完全健康，阳光开朗。」 「你这什么心理医生啊。」陆守南鼓了半天勇气才坐到这儿，不满道，「人家病人跟你说了症状，你说不可能的。」 李唯笑笑，他和那些发小一样，小时候抱着迷你陆守南长大的，于是耐心问：「行。那你描述一下你症状。」 「这个人吧，他可能对我有好感。导致我见到他就难受，尤其是接触的时候。」 一想到程归的脸，陆守南松了松衣领。 「你不是遇到挺多这种情况？也没见你每次都困扰。」 陆守南想了想，神秘道：「这次不一样。他有点欲擒故纵。」 「哦？」李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笔，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的表情，「怎么个欲擒故纵法？」 陆守南开始回忆：「描述出来怕吓着你。」 他想了很久，又开始动自己有点紧的领口：「他吃饭的时候故意滚动唇珠，你知道唇珠吗？就是上唇这里，对对，然后他嘴唇颜色又特别漂亮，这谁招架的住。」 「还有总是坐在阳光下面，他头发特别黑，睫毛也是，每次头发闪闪发亮，眼睛下面一片小阴影，皮肤也照得特别白。」 「还有不知道用什 么洗发露，香味相当特别......」 「停。」李唯挪开观察的目光，沉默一下，「你真有病。」 「我就说吧...」陆守南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 「妄想症。」李唯板着脸下诊断。 「......」 看着陆守南的神情，他才摘了眼镜，笑眯眯地对好友说：「开玩笑的，还不能确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你喜欢他，而他有相当大的概率并没注意到你。」 第20章 陆守南看了李唯几秒。 在确认对方不是开玩笑之后他倚上椅背, 搭着把手翘起腿，冷笑一声。 第42页 经过李唯判断，这是虚张声势的表现。因为内心深处底气不足而试图用其他方式增加胜算, 算是一种最容易被看出的行为。 「不好意思，我还没说完。」陆守南神态淡定，但是声音的分贝数也要比以往高一些，「他有偷偷在看我的电视剧, 即使是最难看的一部。」 「哦, 还有呢。」 「他收集了我的周边, 挂着我的形象挂件，并且还珍藏了本人大量卡片。」 「继续。」 「...卡片里有一张是已经绝版的腹肌照。」 「还有吗？」 「......」陆守南一时间想不到，但依旧强撑道，「这些够了吧。」 「是吗。」李唯礼貌地笑笑，「这除了证明他有可能是你的粉丝, 还有什么呢？」 「李唯，我觉得你水平挺一般的。」 「你是第一个这么觉得的, 守南。」李唯笑容未敛, 侧了一下身，露出身后玻璃柜里的博士学位和各种面见心理学大佬的合影。 「拍了照片又能怎样, 人家和你熟吗？」 「你说的那位和你应该也不太熟吧，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多想像空间。」 「......」 「呵呵。」陆守南起身, 「我觉得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心理诊所果然都是坑钱的。我不会再来了。」 李唯也站起来，把他送出去，装模作样地递了张名片给他。 「失恋的话还可以找我, 其实我们这儿在那方面经验更丰富，受众也更多。」李唯推广自己的业务。 「远点。」陆守南离开。 李唯看着那个步伐明显快于平常的背影, 频率和节奏都是乱的，他难得有些愉悦地笑了笑，掏出手机。 【「李唯」创建群聊「静待花开」】 【徐高：？这什么鬼，还以为我妈把我拉老太太相亲群里来了】 【赵子明：我们不是有个群吗，怎么又来一个？】 【李唯：不久之后会有人主动在里面说话的。】 【江天睿：是不是忘记把守南拉进来了，我拉了？】 【李唯：不是，故意的/微笑】 【江天睿：搞什么啊神叨叨的，别想分裂我们和守南。你一学心理的整天搞得和法师似的，怀疑你有跳大神的副业】 大家都没再在这个分裂群里说话，转战有陆守南的群聊继续亲亲热热地聊天。 但是陆守南一直都没发言。 他正坐在车里怀疑人生。 李唯这人，除了那些合影，确实有点东西。读大学的时候就总听他发期刊，年纪轻轻出版心理学专着，大量相关的学术研讨会给他发邀请函，还被聘为a大心理健康特邀专家，定期去做讲座。 而且诊所评价分数很高，医德口碑不错，诊断精确不乱开药，更不会泄露病人隐私。 陆守南来之前其实挺信任李唯的。 但此时此刻，说实话，他后悔来这一趟。 医生很不专业，让患者的心情更糟糕，真想送出一星评价。 他正在这里怀疑着，忽然唐小衡急急忙忙地打电话，说才发现医生开的药落在了车上，打算送过来让他回去带给程同学。 「你什么时候能靠谱。」陆守南的心情雪上加霜，他这位助理总是着急忙慌，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一会儿之后，陆守南拎着那袋药出现在程归宿舍门口，稍作犹豫，然后抬手，放下，快要把平整的门盯出一个洞来。 李唯那句话确实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但他还没想明白，也可能他已经想明白了，但是不愿意接受。 还在这里徘徊着，门自己开了。程归——按李唯的话来说，他的这位妄想对象，正带着口罩，背着小书包，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看到门口的人，脚步顿了顿。 「有事吗。」程归问他。 虽然语气依旧疏离，但经过早上这一遭，应该是发生了点变化，按以前该是冷冰冰的「让开」。 陆守南也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怎么，把手里的药递给他：「落唐小衡车上了。」 「谢谢。」程归接过来，「钱转给你。」 「不用。」陆守南说。 他低头看了一眼，程归顶多退了烧，但状态还没恢复好。黑发柔顺地贴在额前，换了件稍厚的衣服，又把锁骨遮严实了，看起来没有什么精神。 陆守南移开目光，社交的本能还是让他多问了句：「你去哪儿。」 「图书馆。」 「哦。」 门口一片安静。 程归转头道：「你的外套洗了，在洗衣机里。」 是在医院下车的时候陆守南脱给他的那件。 程归在把它扔进洗衣机的时候分神想了一下，如果陆守南把衣服给他，那岂不是意味着陆守南只穿件t恤跑了一上午。 对一个不熟悉的人做到这样，推理可得这不是个坏人 「行。」陆守南说。 「......」 陆守南也想起来什么：「你外套是不是还在我那，和我去拿一下吧。」 程归抬手看了表，神情略带犹豫，但应该是还来得及，于是跟着陆守南去了。 陆守南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回来。现在这个单人宿舍里，床上还一片凌乱，被子散着，外套被毫无章法地脱在一边，显示出离开时的匆忙。 陆守南把外套拿起来，叠了两叠，递给程归。 第43页 欲言又止了一下。 「你上午才发烧还没好全，图书馆非去不可吗？」 「嗯。」 沉默再次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陆守南朝后靠了靠，想换一个稍微随意点的姿势，但手不小心碰到后面的桌子，剧本「啪叽」掉到地上。 他还是比较宝贝这剧本的，立刻捡起来抖了两下，拍打掉灰尘。 而一张轻飘飘的小卡片从书页之间掉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被外面的风一路相送，最后不偏不倚地停在了程归脚下。 背面向上，只能看出形状是方形卡片。 陆守南还挺疑惑，想不出什么东西会被夹在里面。 直到程归替他捡起来，翻了一面，上面色彩明亮，赫然是一张挺不错的人物照片，假如穿上上半身的衣服就更好了。 卡片上，主人公略微侧过身，光线把脸照得朦朦胧胧，但是却用灯光和项鍊给足身材焦点，客观上说来，是赏心悦目的。 程归不感兴趣，没什么表情地递还给陆守南。 陆守南缓缓低头，没有伸手，目光看着那张照片，逐渐抬起来，放在程归毫无波澜的脸上。 那只拿着卡片的手在空中悬了一会儿，程归抬起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接。 「这个，不是你的吗？」陆守南有些迟疑地开口。这是他上次从程归书包里那一堆捡回来的，这张夹在剧本里。 程归有点奇怪，低头仔细看了看，才想起上次程灿曦说过她的什么卡片少了一张，念叨了好几天。 陆守南看着他疑惑的样子真真切切，知道要么是疑惑，要么就是程归的演技已经超越了他所见过的所有演艺圈大家，可以直接抱着满贯奖盃回家了。 程归根本就没见过这张卡片。虽然出现在他的书包里，但是并不是他的。 「应该是的。我先走了。」程归抬手看了一下表，把卡片装进口袋里。 * 在某个氛围忧伤的小酒馆里，老磁带放着轻缓悠扬的抒情歌，灯光昏暗。 木质方桌边正围着几个年轻男人，或站或坐，放松地交谈。只除了一位—— 「行了。江天睿，你别喝了。」赵子明实在看不下去，从江天睿手里把酒杯拿下来。 「让他喝呗，每次都是这样。反正酒量也不行，马上就倒了。」徐高在旁边说，这家酒馆是他开的，是个并不赚钱的小副业，很偶然的情况才来两个客人。 这样也方便，如果发小们有约，干脆就把门关了，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今天也不知道江天睿是又被拒绝了还是分手了，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频率最高的聚会喝酒由头。 「确实是。这儿装修挺不错的。」大家话题很快离开又受了情伤的江天睿。 「反正李唯投钱，他出钱我出力。虽然没来过几次，但才是真老闆。」徐高回道。 提起不在场的李唯，几人倒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他新拉的那个群，把目光转移到一直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陆守南身上。 他们都差不多，无论表面再怎么说，心底对李唯都是深信不疑的。 「守南，你今天怎么出来了？以前晚上喝酒不是从来不来的吗。」 本来只是在群里喊了一句，没想到陆守南也来了。 陆守南今天状态也不对，外套和里面内搭都不是一个款式，像是随手扯一件穿上的，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挺少见。 「没事。」陆守南云淡风轻。 那边江天睿几杯酒下肚，情绪已经到了，开始例行环节：「我真是服了。这些冷漠无情的歹人，如果最开始没有意思的话就不要开始！」 音乐不知怎地也切到了一首伤感歌曲，分手后必听的top10，笼罩了整个酒馆。 「既然没想和我继续，为什么做出那么多举动让我误会。最后自己在那想来想去浪费精力的只有我，就像一个小丑。」江天睿又给自己满上。 「结果人家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一点影响都没产生，最后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怎么了』。以为这样不理不睬很酷吗？」 「这什么破歌啊，干脆关了，让我给大家唱一首，反正我一直都在唱独角戏，就是个笑话。」 「......」 陆守南靠在角落的墙上，抱着臂，双腿交叠，有些心不在焉，耳边响着江天睿的抱怨声，和音乐交杂，仿佛慢慢虚化成了背景乐。 徐高安慰了江天睿几句，又去吧檯给大家重新端了一托盘酒上来，有需要的自取。 身后伸出一只手，不紧不慢地从里面拿了一杯。 「守南？」徐高愣了一下，「你最近不是说要早起不喝酒吗？」 自从之前在餐厅灌过他一次之后，陆守南就说第二天误了事，这个月晚上暂时不会碰酒了。 陆守南一言不发，仰头就把杯子里的酒给喝了。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摸出来看一看，安静两秒，锁了屏。 然后又拿起杯新的，也给喝了。 在徐高的吃惊下，其他人很快注意到这边，纷纷围拢过来。 「这是怎么了？」大家一边不让他继续喝，一边互相交换眼神。 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到了茫然，这时候就忽然再次心照不宣地响起李唯新建的群聊，知道只有李唯知道。 群聊「静待花开」重新启用，都在@李唯。而李唯也没有回覆。 第44页 八卦之火一旦燃起就熄灭不了了，这不比江天睿有意思多了。但陆守南口风太紧，怎么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只能内部讨论。 「真新奇，从来没见过守南这样。以前无论谁烦，他不都乐呵呵的」 「我觉得肯定是感情上的事情，瞅瞅这状态，和江天睿还有点像。」 「好奇好几年了，他另一半到底会是什么样儿。」有人笑了笑，「连无爱自由的原则都给打破了。」 「但是这氛围明显伤感啊，这是被人甩了？忒快了吧。」 「......」 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给小助理打电话，把陆守南接走。 陆守南看起来还是很清醒的，淡定地挥手和大家再见，坐到副驾上，系好安全带。 「走吗，守南哥？」 「不走。不好意思，这不是网约车。」 「......」 唐小衡开车把他送回a大。 一路上，陆守南整个人倚靠在座位上，把窗户降下来，垂目看着窗外。夜晚很安静，路灯光亮的残影从身后划过，初春的花坛很漂亮，只是现在被夜色笼上了昏暗的黑。 被风吹得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空荡荡的路面，没来由地想起了那天晚上一个人走在路边的程归。 倒没想得多真切，只是那么个身影，恍然间出现了一下。 陆守南摇上车窗。 「唐小衡，你明天问问黄教授。我要是每天去病房里找他上课方不方便。」 窗户到顶之后「咔吧」，陆守南忽然对唐小衡说。 「啊？哦。」唐小衡还是呆头呆脑地应着，觉得这一个月培训时间马上过半，黄教授的指导还是挺重要的。 李唯很喜欢研究心理学，一切不寻常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恐惧来源于对脑内可能性的猜想，不安则是内心深处的期待。 * 车一直开到a大门口，陆守南走进去。 他意识肯定是无比清楚的，甚至还记得程归在他喝酒的时候发的消息。 【程归：外套晾干了，来取。】 于是他就出发去取。 又是这样一个有点醉的夜晚，感觉似曾相识。只是今天没停电，走廊灯光大亮，陆守南揣着兜走过去，从来来往往的学生间穿梭。 他敲响507的门，程归便拿给他开了门，将叠得一丝不苟的衣服递给他。 「这么快。」陆守南摸了一下衣服表面，已经干得很彻底，应该是烘干加晾晒的结果。洗衣液的味道很淡，是程归身上的同款。 陆守南看了一下对方，判断出现在应该属于程归计划完成后的休息时间。 因为程归已经换上了整洁没有褶皱的睡衣。陆守南也挺意外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解了这个。 晚上灯光柔和，笼在程归的五官和头发上，必然是醉意上头，陆守南的心再次狂跳不止。 或许李大夫妙手回春，他第一次隐约觉得这不是一种不适，而是挺愉悦的感受。 他以为自己不会问，但还是开口道：「程归。你身边是有我的粉丝吗？我看你这个挂件，还有那些卡片，要是有的话我可以多送一些。」 「嗯。」程归承认得很快，没留什么想像空间，「我妹妹是你粉丝，不过不用送。」 陆守南眉心很轻地跳动了一下，点点头，转身准备走。 程归跟在后面，手放上门把手，打算等人出去之后关门。 但是陆守南一只脚迈出门槛的时候，忽然回过身，几乎要和程归挨在一起。 没等程归朝后退，陆守南低头道：「下次别看电视剧了，我那部拍得挺烂的，可以找其他的看看。」 这距离有点没礼貌，带着淡淡鸡尾酒气的呼吸打下来，但只是一瞬，没等程归后退，他就继续出去，带上了门。 程归不会搞懂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不过他今天倒是无意间在星云看到了一个陆守南有奖竞猜的活动。里面科普了陆守南圈里圈外的很多很多好朋友们，其中包括江天睿。 原来世界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乱，江天睿并不是陆守南的男朋友。 程归增长了一些没太大用的小知识，成功把这个测试刷到了一百分。 第二天一早，程归正常时间起床，完成早间任务并在本子上打了个勾。正等待着陆守南过来，并思考昨天落下的课该补在哪里的时候，黄寿中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黄老师。」程归礼貌问好。 「程归，陆守南公司那边说因为时间紧张，可能还是想结合剧本做一些讲解。以后他来医院找我或者我线上给他讲吧，你的基础课就补到这里。」 「其实你有空也可以来听听，我觉得你得学会把专业知识给用起来，以后总得工作。我年轻的时候还给剧组当过顾问，也是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黄寿中听起来精神状态很不错，应该不久后就能出院了。他又和程归多唠了一些别的，才意犹未尽地挂断电话。 又是这么地突然。 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程归看着自己计划本上出现了整整一个上午的空白，稍微愣了一下，又得修改。 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子，才重新打格子，把其余地方都填满。 既然上课暂停，接下来几天就没太看到线下的陆守南，程归又继续了一些最初的日子，大量地泡在图书馆，没再觉得时间不够用。 第45页 而陆守南信守承诺，真的给他送了个粉丝大礼包，还是粉红色的包装，应该是那天听说妹妹是粉丝之后特意让人准备的。 只是送来方式有点奇怪，给程归寄了个同城快递，刚接到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去拿了之后才知道。 程归没放在心上。觉得可能是公司准备的，他发了个谢谢，带回去送给程灿曦。 回家的时候程灿曦正捧着脸发呆，桌上摆着厚厚的练习册，见到他之后很高兴。 「哥，你回来了！」 程归点头，无意看到她练习册上醒目的大红叉，程灿曦立刻伸手盖住了。 这小丫头成绩并不好，班里常年中不熘秋或者下游，但程振生和宋雅桐对她要求并不高，上回走运把简单试卷考了个满分，就带着她吃了好几天大餐。 「没关系。」程归顺道替她把错题给讲了。 程灿曦看着他傻乐：「哥，你讲得好清晰啊，比我们老师讲得好多了。如果你天天在家辅导我的话我肯定是年级第一，我妈讲题都不清楚。」 「可以打电话问我。」程归就从来不想那个如果。 他把手里的粉红色大礼包递过去，程灿曦拆开，看到里面全部都是限量版和不对外发行的礼包周边，眼睛都直了。 「哥，你太厉害了！」 她笑得眯起眼，快乐仿佛能感染所有人。 程归在旁边看了她会儿，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可能这也是她喜欢陆守南的原因吧，两人还挺像的，都感觉没什么烦恼。 身边还永远热热闹闹的，遇到的事都不叫事。 程灿曦把这个礼包很宝贝地收起来，然后左右朝后面看看，去把门给关上，她很喜欢给程归分享自己发现的新玩意儿。 程归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了学校的事情，说了新爱好，还有小红和小芳的争执，她对前桌男生到底是不是暗恋自己的猜测。 最后程灿曦讲得嗨了，从另一个抽屉里摸出一张明信片。 「哥，这是同学送给我的。虽然比不上陆守南，但是我觉得这个明星也好帅啊！」 「......」 程归低头看了看，这是和陆守南完全不同的风格。如果陆守南是那种阳光开朗款，那么这位就是眉清目秀的，大眼睛白皮肤，笑得很甜。 「这个叫郑少铭。是个爱豆。」 程灿曦讲起来也没完没了，还使用了程归听不懂的词彙，比如陆守南是她本命，郑少铭只是个墙头。但是墙头也是值得被爱的，因为是另一种类型的帅气。 程归耐心听着，等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告辞。 婉拒了宋雅桐让他留下来吃饭的邀请，程归下午还有事情。 黄老师出院之后在家休息了一天，即将在今天下午返回学校，他这个独苗学生是一定要在的。 等回到学校，他拿出计划表勾了勾。 自从没有陆守南之后，他的计划基本上没再乱过，每个小格子规规整整严丝合缝，打的勾也铺排整齐，看起来很清爽。 这样的生活才是他的舒适区，一切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 比如现在的时间，正好是黄寿中来到文学院办公室的时刻，卡得极其丝滑。 「程归。」黄寿中来到学校之后第一眼见到爱徒也很高兴。 程归也打了招呼：「黄老师，您来了。」 黄老师看上去精神很好，面色也红润了很多。 两人谈了一些最近院里的事情和程归研究方向的论文，黄寿中便开始问他给陆守南的课讲到哪里了。 程归照实说，他严格按照计划推进的效果很好，黄寿中对进度挺满意：「我今天下午要处理点事情，以后让守南到办公室来讨论剧本，你没事的话可以参与一下。」 程归委婉拒绝。 黄寿中便和他直说：「程归，其实这个剧组有邀请我当顾问。但我的想法是想让你代表我去，这是一条不错的就业路子。 「黄老师，我还没想那么多。」 「即使你不就业，读博的话也不影响。趁现在老师还在的时候，能把路给你铺得顺一些。」黄寿中说，「也算给我帮个忙，毕竟我年纪大了，不可能再朝他们那个剧组跑。」 黄寿中最后也没逼他做决定，只是让他再考虑考虑。 不过第二天一早还是要到黄教授办公室去帮他抄材料，整理发言报告。这些事情有专人来做，但是有些需要程归来整理，黄寿中才放心。 程归找了办公室角落的一张椅子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不一会儿之后陆守南就来了，今天穿得很正式，和第一天听讲座时穿得差不多，只不过现在春天，身上是件休闲款的西装。 他身边跟着好几个人，比如头一回见到的那位文艺气质导演，还有那位唐小衡助理，今天助理也穿了西装，只是对比起来有点侷促，偏圆润的身体没被西装箍住。 还有个拿本子准备记录的人，还有一个看不出做什么的人，全都进了办公室。 「黄教授。」大家和教授打招呼，尤其是那位导演，表现得挺熟悉，据说他们求学时还曾经有过交集。 王导目光一扫，这院长自然享受单独办公室，明亮大气。他看到起身点头的程归，笑道：「我认得你，这位小同学。给我们守南补了这么长时间的课，辛苦了。」 第46页 目光偏移，程归对上了陆守南淡定的神色，两人也点了下头。 今天陆守南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表情认真，和在宿舍里判若两人。 程归继续坐下来写他的材料，剩下的人开始交谈。 就像大学每门课的第一节一样，重点不是内容，而是建立联繫，人与人之间的联繫，人与剧本之间的联繫，有了这些联繫，才能让之后的事情更好推进。 「当年我比黄教授矮一届，就听那些学长学姐说黄教授的才华，就后悔上学太迟，没法见一面。」这位王导不知是真心还是吹捧，神情真挚，旁人看不出。 黄寿中笑着喝茶，并没说什么。倒是剧组那个副导演又开始吹导演，说王导大器晚成，但是导出的片子各个是经典。 这样的场面推推拉拉，程归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继续写材料，直觉陆守南肯定不会参与。于是一边打字，一边从电脑屏幕旁边看了一下。 陆守南果然坐在旁边，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目光则时而看着旁边茶几上热气蒸腾的茶杯，望望挂在墙上的牌匾，又忽然一转，看了眼窗边的程归。 两人目光撞上了。 都是挺短暂的，看的瞬间就已经开始朝回收。程归只是不在意地瞥一下，陆守南回撤得比较快。 但莫名地有种很浅的心照不宣，其实也不算，就是知道彼此对眼下情形的态度。两人也并没太熟，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 在各种看似无用的寒暄中，毫无收穫的半天就这样过去，临走时那位拿本子的同学合上了记录满满的页面，掏出相机给大家拍了一张。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离开。等黄寿中送完他们回来也嘆了口气，把杯子里剩下的茶一饮而尽。 「这是必修课。」他和程归笑笑，「明天就好了，王导还在其他电影上挂着名，可没这么闲。明天应该是守南自己来。其实你俩挺像的，都学不来这些东西。」 外面，王导也在和陆守南说差不多的话。不过他说得少一些，因为他对陆守南知道得多一些，陆守南和他不一样，可以不需要寒暄。 陆守南应着，并没有敷衍的神色。 一直等坐车回了宿舍，把衣服换了躺在床上，才有些走神。 他最近非常无聊，比之前程归给他上课的那几周还要无聊，那时候好歹还有充实的一个上午。 而最近，虽然有时候也安排工作，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活上，都有一种淡淡的空虚感。 会呼吸的那种空虚感，萦绕在每一个角落。 果然被言中，朝李唯那跑了一趟，但得到李唯让他大胆追爱这种离谱的建议之后，像上回一样生了一通闷气，还是决定一个人待着。 他已经无事可做到去各个社交平台上搜自己的名字。 一眼就发现了唐小衡经常念叨的那位「灿烂の曦阳」，因为出现频率实在是太高了，不单单是各个活动打卡，而且还在每条黑他的评论下面进行评论。 虽然说实话，这评论得还不如不评，但陆守南还是挺触动的，尤其是听唐小衡说这是位初中生。 在这个无聊世界，还有这么一个初中小女孩在支持他，用着粉粉的头像，追电视剧或者收集卡片的原因会很纯粹。 陆守南一边躺平一边想，划拉了几下，正准备把页面关了，忽然看到有条灿烂の曦阳为自己说话，但是被群起攻之的帖子。 【#818陆守南去医院的真实目的】 【l1：大家都知道最近陆守南去了医院，而且还被很多人看到了他和另一位男生的合影。众所周知陆守南最害怕别人说他是同性恋，而这次却毫不避讳，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l2：...没了吗？所以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啊，楼主是ai吗？】 【l3：不知道楼主干嘛去了，不过个人觉得分析很有道理。医院这种地方懂的都懂，用好兄弟做掩饰的多了去了】 【l4：加一，陆守南这张脸就足以证明一切。之前还有营销号说他没谈过恋爱，我说就别炒纯情人设了吧】 【l5：没人关心这好兄弟牺牲也太大了吧，还真抽血了】 【l6:谁知道真抽假抽，说不定绕一圈拍个照片陆守南就去妇产科了（没有说打胎的意思，只是有这个可能）】 眼看舆论越走越偏，灿烂の曦阳就在这个时候如同宿命一般降临，带着她的黄金钻石粉丝标志。 【l7（灿烂の曦阳）：陆守南没去妇产科，路线为挂号处→门诊→抽血中心→输液大厅】 【l8：呦呵，曦阳小妹妹又出现了，这回怎么不说你的守南哥哥是同性恋呀，急了吧】 【l9:净说些图里有的。小学生应该去学习，而不是花这么大时间按照图片给你的守南哥哥画线路图】 ...... 下面的评论逐渐不友好起来，但之后有大量陆守南粉丝赶来，表示支持灿烂の曦阳。 陆守南看了一圈，直接划拉到最后跟了个队形【l507（陆守南-星云认证）:支持灿烂の曦阳】 发完之后有点困，手机撂到一边，盖上被子就睡着了。自从不在程归那里上课，莫名开始挺嗜睡，没功夫想太多，作息也变得有点乱。 他做事情很多时候不在意后果，不在意这条回复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 「差不多了程归，你回去吧。」 第47页 傍晚的时候，程归从图书馆回来之后又去了趟黄寿中那里，替他收拾好办公室的所有东西。 毕竟有段时间没来，黄寿中年纪又大了，记忆也容易出现偏差，所以很多都不记得放哪儿，全得靠程归。 而程归虽然话说的不多，但很细心，就像渴了手边就有水一样，润物细无声的照顾，黄寿中越看越喜欢。 「程归，我有个女儿。」黄寿中虽然知道这样不太好，但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她在隔壁省上大学，你先加她个联繫方式，让她有什么不懂的专业课问题问问你吧，我也年纪大了，很多东西解答不了。你们差不多，各个方面都应该聊得来。」 程归没有多想，点头答应：「好的，黄老师。」 黄寿中见他答应，高兴起来，虽然累了一上午但还是立刻就在沙发上坐直，摸过茶几上的老花镜戴在鼻樑上，开始翻找手机列表。 他并不会推荐好友，用的还是最原始的方式。 「程归。你搜她这个号码，看能不能搜到。」黄寿中点开了一个活泼卡通头像的女孩。 于是程归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页面，开始输入号码，黄寿中带着老花镜看过来。 在两人都挺专注的时候，上方忽然跳出来一条极其醒目的消息。 【恭喜你！！！在日复一日真挚的付出中，终于被你的真爱偶像-陆守南翻牌啦，对方一定也为你深深着迷呢，快回到星云app吧】 因为这对很多追星人来说都是很高兴的事情，所以这条消息还带了粉红色的大云彩特效，占据了小半个屏幕以及拉风的音效。 这在整个办公室严肃的氛围中格格不入。 黄寿中：「......」 「程归。这是什么。」黄教授投来了非常信任的目光。 第21章 拉风特效闪个没完。 程归动手关闭：「是gg。」 「我好像看到守南的名字了。」 「嗯, 老师，是他买的gg。」程归平静。 黄寿中想起来陆守南是明星，买些gg推销自己也是正常的。只是这弹窗形式实在是有些流氓, 要是哪天投放到他的手机上就不好了。 他这种老年人都不一定会关，如果在会议途中更是会很麻烦。 「下次我见到和他说，让他别买这种。」黄寿中当机立断。 他继续让程归搜索号码，还给自己女儿发了语音, 让有课程问题就积极向师哥提问。 成功添加了卡通头像, 对方向程归打招呼。发了学校专业姓名, 程归看着「材料学专业」几个字沉默一下，复制到备註，不知道自己在她的专业课上会有什么裨益。 黄寿中非常满意。 等程归出了办公室，掏出手机，打算看一看这个吵闹的特效怎么关掉。 刚点进app, 那条带翅膀的加粗评论立刻飞了过来 【恭喜你呀，幸运的小粉丝, 接下来是偶像回覆你的内容】 【陆守南-星云认证：支持灿烂の曦阳】 ...... 程归这才划拉回去看了一下, 发现自己的留评已经盖起高楼，不知道是不是如同程灿曦所说的效果不错。但是他这回没有运用那种反黑技巧, 说的是实话。 陆守南的确是送他去医院，还把帽子给他才被黑了很多条, 即使不是帮程灿曦追星, 这也是应该做的。 他没什么表情，深藏功与名地把页面退出。 吃完饭之后回到宿舍楼，在楼下意外看到带着小狗熘达的陆守南。 本来这一人一狗站得挺隐蔽在玩, 但是小狗认识程归，歪过头看了看, 圆墩墩的一个立刻冲过来，绕着腿激动转圈，短短的尾巴摇得飞起。 程归手指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摸，朝陆守南点了下头。 以前完全是印象不好的陌生人，自从上次医院过后，已经把对陆守南的关系值平移了一下，划分在同学和陌生人之间。 程归在这方面划得很清晰，心里有一套看不见的尺。 陆守南还不知道他被划在尺里了，估计本来是想扭过头，打算像程归以前对待他那样假装不认识，但程归这一点头让他顿了顿。 对方动作很轻， 挺别扭地也点了一下头。 只是本来在和狗玩，这狗忽然跑到人家脚下，他在这里显得有点多余。 不咸不淡地寒暄两句：「你们认识？」 「......」 「嗯。」程归点头，小狗也热烈地摇尾巴。 「哦，认识多久了？」 「从出生开始。我认识它妈妈。」 还好陆守南剎了个车，没说出「哦，世交啊」，这种话来。他这才想起来程归本硕都在a大，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这个第三者在旁边踢踢石子摸摸树，目光也没处着落。直到程归进了楼，小狗才恋恋不捨地跑回来。 备胎啊。 陆守南蹲下，挺不是滋味。 手机响了一声，掏出来看看，发现黄教授给他语音留言，让明早到研讨教室去，在那里更有氛围。 【陆守南：黄教授好，请问研讨教室具体是哪里呢？】 【黄寿中：让程归带你去】 「。」 【陆守南：不用麻烦的教授，程同学有自己的事情，那个教室是在教学楼吗？】 【黄寿中：顺路。他本来就要来院楼，我和他说一下。】 第48页 「......」 * 第二天一早，两个沉默的小男孩从宿舍出发了。 乌龙之后，陆守南也没再穿他的那件冲锋衣，随便套了件最普通的黑色宽松t恤。但他随便的衣服也不便宜，版型挺括，越是简单越显得身材挺好。 程归上次感冒之后都穿得稍多一些，这次还是灰色外套。 现在这个时节景致是真的很好，洁白的玉兰花在郁郁葱葱的叶片之间盛开，叽叽喳喳的不知名鸟类站在枝丫上乱叫。 还有花坛里五颜六色的小花，空气间氤氲着淡淡的芬芳。而且暖洋洋的，流浪的小猫声音叫得绵长，带着春日独有的慵懒和情致。 虽然两人是一起走着，但陆守南招猫逗狗，容易被新鲜的东西吸引注意力，要稍落后一些。 这么一落后便不用再目不斜视，前面人的背影和着整个景色尽收眼底。程归外套帽子整理得一丝不苟，遮住了一点后脑勺，但露出的黑发在春风里看上去很柔软。 气质这么冷，竟意外地适合春天。 陆守南电子手錶上的心跳检测有些异常，滴滴嘟嘟地响了几声。 程归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比刚刚陆守南一路摸熘过的所有花都好看。 响声更大了。 陆守南一边摘表，一边迈开步子赶上。 两人来到院楼，程归把他带到研讨教室。 黄寿中看到他们招了招手：「程归，你去办公室把东西拿到这写吧，有问题就能直接问我。」 程归点点头，回来的时候陆守南已经打开剧本，和黄寿中研究开了。 于是他坐在角落里，开了自己的电脑打字。 今天没有旁人，陆守南也没什么避讳，和黄教授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对待每个角色的态度都很认真，是研究过的。 程归之前在星云上看到过简介，只大概知道主角是个年轻教授，少年成名，对文字一腔单纯的热爱，但个性偏执，结局不好。 「我觉得不是偏执。」陆守南说观点，「他是正常的。但因为年纪太轻，心智成熟方面和社会地位不匹配。」 零零碎碎的信息从程归耳朵灌进去。 树言是主角的名字，长得好又有天赋，很早就发表了颇具造诣的着作，被有心之人捧为少年文学家，金钱地位一夜之间全部拥有，还有不少不知真假的爱情。 但他也被这些禁锢，后来一件一件逐渐失去，像是捅完刀子朝外慢慢地抽，漫长痛苦里逐渐陨落。 黄寿中也从自身经验给陆守南讲，他经验丰富，专业知识又过硬，两人聊起来还挺精彩的。 经过一上午，黄寿中和陆守南都挺尽兴，程归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了，大家都挺满意。 放松下来的黄寿中摘下老花镜，靠在椅子上喝水。他的腰也不太好，坐直久了都累。 程归便去替他收拾东西，把桌上散着的纸和资料都收起来。 桌上的纸都摞在一块儿了，张张散落，陆守南也在整理他的东西。 外面一阵风吹过，桌上的纸纷纷打了飘，振翅欲飞似的。程归赶紧把已经离开的那张伸手压住，刚按在桌面上就听到「啪」一声，陆守南手打在他手背上。 「不好意思。」陆守南赶紧抬起来，他也是想去压纸的。 「没事。」程归淡淡。 手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原本白皙漂亮近乎完美，现在很明显地红起一片，似乎还有点肿。 陆守南琢磨着要不要仔细看看，正常同性之间用这种力度打到别人手应该要的吧。 「真的很抱歉。」于是他挺自然地拿了一下，像拿起一个砖头那样。 触感倒和转头截然不同，带着一点冰冰凉凉，像是块挺柔软的玉，让欣赏的人很想摩挲两下。 不过几秒，陆守南便若无其事地放在桌子上，像放下一个物件。 程归把手抽回去，继续整理。 带着这块红红的，就很明显。 他把这一摞递给黄寿中，打算去吃饭。陆守南寻了个由头继续和黄教授聊天，想稍微把离开的时间错一下。 结果程归正好接了个电话，在门口停下脚步。 于是屋里陆守南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交谈，把黄寿中都搞得莫名其妙：「不去吃饭吗守南？」 「马上去，哈哈。」 「对了守南。不知道你们那个gg是怎么买的，下次不要买那种流氓软体。」黄寿中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什么流氓软体？」 「就是你们明星不是要传销自己吗，买手机上的gg。」 「...黄教授，那是营销。」 「差不多吧，反正别买了，程归手机都中毒了，下次让他给你看看。」 陆守南也没太听懂，但就看到黄寿中一副疲惫的样子，也不好再停留，只让老师好好休息便告辞了。 出来之后本想从程归身后绕过去，就听见对方语气难得带了一点着急。 「你不要哭。发生什么事？」程归说，「我现在回去。」 转头和陆守南对上目光，陆守南莫名地就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走吗？」 程归点头答应：「谢谢。」 刚刚程灿曦给他打了个电话，上来就哭得很悲伤，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电话还被挂断了，他确实担心。 陆守南也没多问，按照地址加快油门把他送回去。 第49页 「我在这里等你吧。」车直接停在了单元楼门口。 程归顾不得和他说什么，快步上了楼，开门之后愣了一下。 只见沙发上好端端地坐着宋雅桐和程振生，都板着脸，看上去挺生气。程灿曦则站在客厅中央，无声哭泣，眼泪从圆圆的脸颊滑落。 程归知道自己来的不对。 果然宋雅桐转头看了他一下，拢了拢乱七八糟毫无风度的头发，斥责程灿曦：「说没说过没事别打扰你哥，谁让你偷偷给他打电话的。」 程振生本来似乎是在教育程灿曦，见他来也没再继续了。 「程灿曦，到屋里反省去吧。」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暂且休战。 于是程归被程灿曦拉到屋里。程归平息了跑上来的呼吸，本来想稍微说两句，以后不要打这种只哭不说话的电话，会让别人很担心。 但看着程灿曦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没说什么。 他递过去张纸。 程灿曦不需要他开口问，把伤心的事情都告诉他。 「哥，今天我那个追郑少铭的同学把手机带去学校，我看她给郑少铭签到，被老师发现了。老师就请家长去学校了。」 程归早已不记得什么郑少铭，但对这个原因眉头微拧。 「我真倒霉。只是看了两眼，就被连座了。」程灿曦擦眼泪，「不过那个同学也倒霉，她的手机被老师没收了。她已经连续签到312天，还有53天就可以得到超级粉丝暱称和至尊大礼包，还有去粉丝见面会的机会。」 程归：「......」 「她哭得比我还惨，但是没人理解她，只有我理解。当年我也遭遇这样的情况，还好我有哥哥，但是她没有。」 程归看着她挺认真地说这件事，微微垂下眼睛。内心深处不可能毫无动容。 「只有53天啊。哥，我能求你件事吗。」 「............」 「不可能的。」程归冷酷，「我并不认识她。」 「签到只需要在页面点一秒。哥，哥，哥。53天之后就再也不用点了。呜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没关系。」 程灿曦眼睛挺大，还是独属于小孩那种清澈，里面溢满泪水，强忍着不流下来。脸蛋两颊已经哭出了红晕，看上去非常可怜。 「你好好学习，别再分心。」程归声音没什么波动，「都15岁了。」 程灿曦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瞬间高兴起来，含着眼泪一笑，把两颗泪珠都给挤了下来。 「哥，你真是最好的哥哥。我小时候不懂事...」她又难过起来。 程归站起身，打断了她，让她把那同学的帐号和具体操作流程给他发过来，反正只有一秒钟的事情，程归觉得不影响什么。 无非是花给陆守南的时间少一秒而已。 第22章 程灿曦投入地教程归操作, 把方才的悲伤忘记得差不多，睫毛下面还沾点泪痕，圆脸挨在旁边。 「哥, 你知道郑少铭吗。」 「不知道。」 「他是两栖明星，你看他长得多好看呀！」 签到成功会跳出来一张图片，这位郑少铭的照片出现在眼前，穿着件蓝色毛衣, 眉眼弯弯, 看上去挺温柔。 「两栖？」程归只知道两栖动物和爬行动物。 「就是唱歌和演戏都行, 多才多艺的。我觉得他大眼睛和白皮肤最可爱。」程灿曦挺激动，把刚刚答应的好好学习抛到九霄云外，「不过还是没守南哥哥帅，听说他俩以前还挺熟的。」 程归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口有点动静, 转过身，发现宋雅桐有意无意地在门口徘徊, 目光放在程归亮着屏的手机上。 估计是忍了挺久, 她还是开口说了一句：「程灿曦，你别再缠着你哥了, 整天心思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程归知趣，准备离开。 「这么早就走了？留下来吃饭吧, 都已经做好了。」宋雅桐声音放轻了些。 「不用, 回学校吃。」 已经做好了就更不能留，如果只做了平常的三碗米饭的分量，留下来反而更尴尬 都是从前亲身经验使然, 程归婉拒之后离开。 心情不可能如同表情一样毫无波动，每次看着一家三口争吵和幸福的瞬间, 像卖火柴小女孩站在窗前看到的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小女孩隔了层玻璃旁看，他被邀请到室内旁观的那个版本。 虽然不想待，但出来之后也不知道冰天雪地该朝哪儿去。 程归按电梯，走进去，转身，等待，出电梯。动作比来的时候慢上不少，等他慢吞吞地推开单元门，忽然顿了一下。 没想到会陆守南站在对面，双手揣兜，身材笔挺。 这人正低头踢着颗小石子，看起来漫不经心又挺悠闲。春日正午的阳光本就灿烂异常，照在陆守南身上相映成趣，一片明朗的感觉。 听到声响之后陆守南抬起头，看到程归出来，便把还在滚动的石子截停，若无其事地踩在脚下，开口询问：「没事吧？」 「嗯。」程归看了他几秒，抬手按了按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朝对面走过去。 步伐迈得不大不小，每一步都踩在陆守南心跳的节拍上。 陆守南后退转身，准备带程归去停车的地方，一边说道：「看你难得那么着急，我怕发生什么事，所以在这里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第50页 解释完之后担心此地无银，没留气口，挺刻意地看了眼手机：「都这时候了，今天还没吃午饭。食堂不知道还有没有。」 「没有。一点半关门。」程归也看了一下表，估计回去之后赶不上，已经是他往常午休的时间点了。 陆守南今天因为他没吃饭，之前还送他去医院，虽然性格冷淡，但程归不喜欢欠着人情。 「我请你吃饭。」他知道小区门口就有个餐馆，打算把人情还一份。 「啊？」 这话从程归口中说出来，让陆守南着实是有些受宠若惊。他转过头，看见这人公事公办的表情，实在琢磨不透对方的想法。 「不用了吧。」 「去门口。」程归稍微加快脚步，领先他一点带路，让陆守南只能追着走。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请他吃饭的人无数，这次最特别。 等两人在小餐馆刚坐下来，程归冷酷地问了他忌口，然后菜单上唰唰勾了几个，递给老闆：「谢谢。」 原来程归同学的请客吃饭，就是他点菜付钱，负责请客，陆守南负责吃饭。 压根儿不需要交流。 老闆拿着极快完成的菜单走了，程归拿出手机，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陆守南一个人看看天看看地，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样的环境里用餐。小时候不可能有过，长大之后那些发小又一个比一个铺张浪费。 这里很干净，也挺温馨，旁边桌正好坐对年轻夫妻带着女儿，一边吃饭一边唠家常。 他看了几圈，最后又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对方正神情专注不知道研究什么，眉毛微微拧着，低头打字。 总是不自觉就容易多看，于是陆守南也掏出手机，随手乱划拉。 这个等待的时间段不适合开一局完整的游戏，他只能看点别的。 经过前几天的探索，其实发现星云app还挺好玩的，页面新巧活动也有意思，而且话题讨论度高的地方总是充满团魂，感觉很燃。 更加重要的是他这个被认证过的帐号功能极多，不仅每次出场有拉风特效，好像还可以给自己头像戴上王冠，或者给别人送礼物。 在这个无聊的时刻，正好点开研究研究。 谁知刚一进去，便收到一则充满感嘆号和数字的消息。 【陆守南！灿烂の曦阳已收到您的回覆，昨日与粉丝互动数为1，亲密值＋1，比上日进步了100%，亲密数值有惊喜，请继续努力吧！】 还挺鼓舞人心。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守南点开看了一下是什么惊喜。 原来亲密值为2的时候就可以用这个认证帐号送礼物，礼物除了他的周边之外，还有很多生活用品，精心做成了礼包状，根据描述拆开之后会有绝贊特效和虚拟实物。 陆守南觉得挺有意思，有点想试试，相信这个初中生曦阳也会喜欢。据他印象，这该是位性情中人。 于是他继续去首页巡察，搜寻一下这位小妹妹的身影。根据昨天经验，应该在黑他的地方出现最多。 特地精准搜索了一下自己的黑贴。 在「最新」里就有一个。 【#听听飙到200的愤怒心跳！陆守南这部新剧是什么玩意儿啊，剪辑一塌糊涂的脑残恋爱剧，开始还很期待呢，我说捞钱嘴脸别太急了陆守南。】 底下发生争吵，也有为陆守南说话的，觉得不该上升到演员，有的地方都是直接替换，把陆守南和其他人说话的场景也剪成和女主的了。 但楼主舌战群儒，以一敌百。 直到经典人物出场。 【灿烂の曦阳：你不是受众。】 【楼主：？？？意思是说我老了？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永远是个小学生，笑死我了，谁都会长大的妹妹。就算陆守南演技说得过去，但挑剧本的时候得看看吧？主演就没一点责任？】 【灿烂の曦阳：不是。受众大概为15岁以下。】 简短有力的话，再次让整栋楼都沉默了。 如果不是顶着超级无敌铁粉牌标志，这话百分之一百是在阴阳怪气。但这位是陆守南粉丝中公认的领军人物，精神支柱，所有人包括楼主在内，都开始琢磨起话外之音。 各种解读都有，文字是最容易自圆其说的东西。 陆守南没在意别的，兴沖沖地想互动，刷个好感值玩玩。 【陆守南-星云认证：支持灿烂の曦阳】 「......」 这边发送出去，陆守南立刻准备去看看亲密值。忽然听到程归手机「叮噹叮噹」的几声响，欢快活泼的音乐和满脸严肃的人格格不入。 程归已经进行到了别的任务，也骤然被打断。 他皱了一下眉，看到满屏粉红色的大翅膀飘过：【恭喜你！一定很激动再次看到粉红之翼出现在你的屏幕上吧，没错，你的偶像再次回覆你啦！亲密值已达2，粉丝方解锁了更多留言特权，可以去戳戳喔！】 屏幕前的人毫无波澜。 昨天设置了半天，这个显示效果怎么还没被关掉。 「什么声音。」陆守南抬起头，对违和的响动感到好奇。 「消息提醒。」 程归併不是有意瞒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说太多。 「哦。」陆守南也没多问，继续低头捣鼓，开始送一些刚解锁的礼物。每次送完之后都会闪出一个跳舞小人，还能获得勋章和成长值。 第51页 程归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被接二连三地霸占，显示【你的偶像给你送礼啦！】 每次声效还不一样，但都冒着粉红泡泡的那种，充满少女心，隔壁桌小女孩抬头充满兴趣地看着，仿佛找到同道中人。 分明调了静音模式，音量键也已经按到了最低，但是不知为什么还是不受控制，应该是自动开了什么强提醒。 没完没了中，程归抬起头，看到陆守南正玩得不亦乐乎，「嗖嗖」地狂点。 隔壁那小女孩在椅子上转来转去，身子朝他这边探得老远，看到绚烂的粉红屏幕，表情恨不得当场结拜。 「陆守南。」 在吵闹的声音里，程归忍无可忍地冷淡开口。 第23章 「嗯？」 陆守南把屏幕掩了一下, 锁起来放进口袋。 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开口：「怎么了？」 程归的手机也终于消停，他正想说些什么，老闆在这时候端着餐盘来了。 「帅哥你刚刚说不要辣, 我们今天这道菜里就放了一个小菜椒，可能稍微有一点辣味，提提鲜。」老闆飞速地说着，麻利地从餐盘上把菜朝桌上摆。 于是也没继续其他话题, 程归把其中一碗米饭递给陆守南, 起身去拿筷子。 似乎势必要让陆守南今天只负责吃饭, 完成请客吃饭的要义。 陆守南随着他，一个人坐在原处。 他研究研究旁边摆放的调料，忽然发现了一个神秘的茶包，上面写着大麦茶，而且是小店自制, 口味出众，秘方概不外传。 这让人产生了好奇心, 见程归还没回来, 就去找了个杯子试了一下。他没什么耐心，开水把茶包泡开之后直接兑了凉水。 喝一口, 还不错，挺香的。 等程归转过身, 他立刻把探究的神态收了收, 若无其事地把杯子放得远远的，接过筷子。 「谢了。」 虽然是对坐在小餐馆的一桌，两人之间的氛围和在食堂似乎也没有任何分别。 只是由于桌子小, 又坐在对面，可能距离要稍微近一些。 但陆守南这回吸取食堂教训, 没抬头看程归。 他默默吃着属于他的这份饭，把注意力放在菜上。味道挺不错，和他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有种家长里短的烟火气。 正专注不移着，忽然听到对面人咳嗽起来，抬头一看，发现程归似乎是被「小菜椒」呛着了。 唇色红红，衬得皮肤更白。看起来呛得挺厉害，脸颊也泛红。 本来站在不远处柜檯后的老闆朝这边看了一下，有点心虚地进了厨房。 「我去给你倒点水吧。」陆守南准备起身，才发现自己方才情急之下把大麦茶朝外一推，放得有点远了，那杯子又是敞口的大杯，看起来很像商家提供的。 正打算不动声色地朝里挪挪，就看到程归拿起那杯子喝了几口，逐渐缓过劲来。 但眼睛还是有点红，残留着一点水光。 陆守南看着他手里的杯子，以及唇角擦过的位置，又观察杯身朝向，略微沉默。 这道目光停留的时间实在太长，程归也抬起眼看了他一下。 然后把杯子放到一边，店家赠送的大麦茶感觉没有泡开，不太好喝。 之后整个过程中陆守南都在走神。 而且走神走得很厉害，神思似乎已经飘到了大洋彼岸，对现实没了反应，连有桌客人拍他都没发现。 等到程归用餐完毕，看了下表，发现时间绰绰有余。只是损失了午睡时间，回去之后可以接着去图书馆。 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但稍微等了一会儿，发现对面这人一直在极其慢速地吃饭，筷子半天都没朝嘴边送。 硬是把时间拖到临近，程归开口：「我走了。」 他不知道陆守南有什么心事，但是自己还有下一步计划要完成。 「啊。」陆守南抬头，顿了两秒，把筷子放下，「我也走吧，把你送回去。」 「不用。你继续吃。」 「没事，我吃好了。谢谢你请客，很好吃。」 两人有来有回，客客气气地走出去。到了车边，陆守南替程归把车门拉开。 其实程归个人来说是喜欢后座，安全感强，不用说话，还能做自己的事。 但出于礼貌他来的时候坐在前面。 这回陆守南给他拉的是后座车门，或许是看出来了。 程归停顿了一下，坐进去：「谢谢。」 或许陆守南对所有朋友甚至陌生人都这样，这些早就已经习惯的细节，但对于程归来说是比较陌生的。 就像陆守南也不知道程归为什么说谢谢，习惯坐后座就坐后座呗，这有什么。 他坐进驾驶座，顺手把后面窗户降下来一半。 「回a大？」 「嗯。」 有点网约车模式，陆守南心里腹诽，总算是有点知道程归为什么坐副驾驶了。 他以前那些朋友即使坐后座也能叽叽哌哌一路，恨不能把身子探到驾驶座来。 车子已经发动，程归忽然看到挺眼熟的一家三口也来到小区停车位，朝另一辆车子处走。 「小曦，让你把充电宝装我包里装没装？」这是宋雅桐的声音。 不知是经过一顿饭和好了还是怎么，看起来下午有出行计划。虽然程灿曦看上去依然兴致不高，落在后头。 第52页 程归手已经放在了关窗户的按键上，稍作犹豫地摸了摸，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就和转过头的程灿曦对上目光。 程灿曦立刻叫了一声：「哥！」 她跑过来：「你还没走啊！朋友来接你吗？」 车辆防窥膜良好，前座的陆守南并没被看到。程灿曦也没在意，强打精神地和程归说了一些话，另两人也走过来。 看到程归坐在别人车后座，都有点意外。 这应该也是宋雅桐为数不多地看到程归身边有朋友，话语间更是带着掩饰过后却依然抑制不住的诧异。 程归忽然产生一种非常微妙的心理。 「还有事。」他朝前面的陆守南说，语气带上一点熟悉感，「我们先走了。」 陆守南挺配合，发动车子离开。 后头三人越来越小，不知道在原地说些什么。 「那就是你妹妹？」陆守南倒是找到了话题，「我才反应过来她是我粉丝，正准备打个招呼，你就让走了。」 他又随口道：「不过着小姑娘怎么对你那么热情，出来的时候都蔫巴了还笑着和你聊天，都不像是亲的。」 热情得有点刻意，陆守南对人际这方面挺洞彻，能感受到很细微的差别。不过他没朝别的地方想，只觉得兄妹两人性格反差，开个玩笑。 「嗯，不是亲的。」程归淡淡地看着窗外，风把头发吹拂起来，只留下一个看不出情绪的后脑勺。 「......」 车里氛围再次凝固，要是换个人的话陆守南一定以为对方是玩个冷幽默，但对于程归这种毫无表情的，就只能沉默了。 一路无言地朝学校开，陆守南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还是把那点好奇心给压下去。 他把程归送到学校门口：「到了，你下去吧，我今天下午得去趟公司。」 于是程归照例去他的图书馆，陆守南调转车头回了公司。 最近他最大的事情就是拍王导的戏，这是早就说好的了，需要来公司的机会并不多。 一路畅通无阻地径直走到总裁办公室，林琳正在对着唐小衡训话，唐小衡低着头，很像犯了错的学生，但一看就是左耳朵进有耳朵出的那种。 「为什么批评我的助理？」陆守南靠在门上。 林琳便收了刚刚的话题，勉强道：「他工作不力，总是愣愣的。这不在试着让他机灵点。」 「至少他很诚实。」陆守南招招手，把人带走了，假装没看到林琳的神色。 在唐小衡眼里，他的守南哥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总是救他于水火，安全感爆棚。 「守南哥，谢谢你...」 「行了，打住吧。下午要去哪里来着？」 「本来是拍一个公益gg，但林总加了品牌活动。」唐小衡报行程。 陆守南当即回绝道：「什么品牌活动，地点在公开商场那种？我不去。」 唐小衡着急，左右为难：「我刚刚在办公室也是这么说的，林总不同意。」 「那就让她把我绑过去。」陆守南在前面走，公司来往不少艺人朝他问好，他也点头回应，「公司到底缺多少钱？」 唐小衡自然不可能知道，陆守南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林琳的问题太大了，于是打了个电话让人帮忙查查。 而他则带着助理前往公益gg拍摄的地方。 这支gg邀请了不少在北明的艺人共同拍摄，现场大牌云集，助理和保镖都一撮一撮的，来来往往。 陆守南找到自己的化妆间，进去等待。 才把衣服换好，外面的门就被敲了敲：「守南，可以进来吗？」 陆守南一听这个声音就有点不适起来，和唐小衡做了个口型「说我不在」。 唐小衡会意，提高音量，声音显得有点不自然：「守南哥不在哦。」 「唐小衡，你不会说谎。」 「......」 里面两人对视沉默一下，陆守南理理衣服挺直腰板：「去开门吧。一会儿你别走。」 门打开之后，外面站着个长相漂亮的男生：「好久没见，小衡。今天蓓蓓也来了，邀请你去叙旧呢。」 唐小衡回头看着陆守南，充满了犹豫与挣扎。 蓓蓓是个优秀的经纪人，也是唐小衡的女神，从刚当助理的时候一直粉到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陆守南无语，挥手让他赶紧走吧。 唐小衡颠颠地离开之后，门口的人挺得意地看了一眼陆守南。 「郑少铭，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守南揣着兜。 这位就是陆守南恐同的重大原因之一，约莫起了百分之七八十的促成作用。 他俩至少当了两三年的朋友，曾经陆守南公开场合都称这是自己最好的圈内好友，重大场合的颁奖典礼也随意地提，资源什么全都分享。 直到这位好友把他灌醉，自己脱光了朝他被子里钻。这才知道对方几年前就下了盘大棋，友谊全是假的，人家第一眼见到就想睡他。 吓得落荒而逃之后，几乎就开始杯弓蛇影。 往事不愿回首。 「守南。我们可以继续做朋友。」 郑少铭开口。他长得很甜，也是圈内1会喜欢的类型，独独拿不下陆守南。 「不可以。」陆守南斩钉截铁。 「为什么呢。之前我认为你不会是个直男，可能是我错了。不过你确定真的是吗？」郑少铭一直心存疑惑，他的判断没怎么出错过，唯独陆守南是个异类。 第53页 陆守南本来能斩钉截铁地承认，甚至发个毒誓也没带怕的。 但是自从他遇到程归，还有李唯说的那句话之后，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成分。 「我是什么都跟你没关系，我不会谈恋爱的。我的人生观认为这件事没意思，而且你之前的行为已经对我构成了骚扰，不要偷换概念。」 郑少铭看着面前的人义正严词，笑了一下：「你还是那么可爱。」 「出去。」陆守南开了门。 外面记者众多，都被阻拦在红线外面，拿着摄像头长焦镜头对着里面拍，郑少铭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和他拉扯，露出失望的神情。 「至少把我加回来吧......」郑少铭最后说了一句，就被陆守南关在了外面。 好在公益gg是分开拍摄，每人一小part，陆守南拍完自己那部分就走了，逃得远远的。 坐在返程的车上，导演给他发了电视剧开机时间，已经敲定了最近的好日子，算命也请人算过了。 这意味着在a大的学习生涯即将到达尾声。 看着那个消息，陆守南莫名有点怅然若失。 旁边唐小衡没心没肺地看着手机傻乐：「守南哥，你和曦阳小妹妹互动了啊，星云上都能看到。你头一回在上面互动呢，这app可劲儿宣传，把首页都让出来了。」 「功能确实挺有意思的。」陆守南淡淡，摸出手机，发现送出的礼物竟然没被拆开，也没看到灿烂の曦阳如同想像中那般雀跃。 兴许是还没机会拿到手机吧。 陆守南心想，方才怅然若失的感觉叠了一层。 「守南哥，你能和我互动下吗？」唐小衡激动，「还没和我互动过呢。」 「......」 陆守南无语。 唐小衡兴致不减：「我是这个工作室，守南哥你就随便发个表情也行。」 于是陆守南有求必应地给他发了个表情，笑了下，正要开口调侃几句，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少女心铃声从唐小衡手机里响起。 「叮叮噹噹」几声，在车里格外清晰。 「？」 陆守南眉头一皱，觉得非常似曾相识。 「这是什么？」 「这个音效吗？是星云特有的，只要获得关注的偶像回复就会响起，因为被回复对粉丝来说都是挺幸运的事，所以是强提醒。」 陆守南陷入沉思。 「只有星云这个软体的声音是这样吗？我好像在程归那里听到过。」 唐小衡也很吃惊：「程同学？他怎么会追星呢。不过这个特效应该是星云特有的。」 陆守南又开始怀疑人生，程归妹妹是自己的粉丝，所以程归之前看了自己的电视剧，那么会不会也在星云上偶尔看一下自己—— 李唯斩钉截铁的「妄想症」三个字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陆守南打住。 但万一呢—— 陆守南摸出手机，他得先删点东西。 在自己主页上浏览一圈，不由自主地在每一条停留，想像程归看到会是什么反应。 应该都是冷漠划过吧，他想不出别的来。 * 【「灿烂の曦阳」已完成任务，您是今天第1位完成任务的人，击败100％的用户】 一大早冷漠地按计划表完成了一切，程归收起手机，前往黄寿中的办公室。 黄寿中架着老花镜在看书，见到他之后挺愉快：「来了。」 程归点头：「黄老师。」 「你来一下，老师和你商量件事。」黄寿中让他过去，「刚刚陆守南电视剧导演让我去当顾问，但我实在没那精力。之前和你说过这事儿，让你去，然后挂个我学生的名怎么样。」 「老师，我——」 黄寿中继续道：「除了我之前说对你的影响，对这部电视剧也有影响，他们现在就是想挂我这个a大文学院院长的名，我看了剧本，没太大问题。 不过但我只有你这一个学生，你不去就挂不上了。其实去的话每天露露脸就行，没太大工作量，不过还是随你的意思。」 程归有点犹豫。他刚通过请客吃饭还了陆守南一个人情，现在还欠一个。 还没来得及思考，身后一阵开门声，陆守南也拿着剧本来了。 「早上好，黄教授。」声音朝气蓬勃的，「程归也在。」 陆守南开口：「教授，我是带着导演任务来的，他让我问问您能不能挂个名，我们这电视剧就打算打着这旗号宣传了。」 黄寿中语气温和：「守南。我实在没精力去现场，也不接受让不相干的人用我的名号。如果我的学生不想去，可能就要请你向你们导演转达歉意了。」 陆守南转头看看程归，挺意外看到对方竟然在思考，没有一口回绝。 他轻松道：「没事儿，不想去就不去。这和你没关系，不该把你扯进来。」 「我去吧。」程归已经想好了，以后要是陆守南走了他应该不会有机会再还人情，这是唯一的时机，不然一直都会觉得欠着些什么。 他这人就这样，喜欢算得清楚一点。 于是在陆守南非常诧异的目光中，程归波澜不惊地答应了。 等中午又一起顺路回去的时候，陆守南问：「你不是有相当严格的计划吗？去了剧组之后计划表怎么办？」 程归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可以改。」 第54页 他的意思是计划在前一天晚上制定，只要第二天严格遵守就好。 但陆守南看着对方冷淡又毋庸置疑的眼神，莫名有点被苏到，心脏砰砰乱跳。 为了他改计划。 程归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定离开。 接下来一段时间陆守南都莫名有点高兴，虽然因为快开机，他也挺忙的，要么拿着剧本翻来覆去地研究，要么去图书馆查资料，但总是挂着笑意。 【群聊「静待花开」（9）】 【赵子明：...@李唯，求求你，告诉我们陆守南最近怎么了吧】 【徐高：加一，太诡异了。那天晚上莫名其妙来我酒馆把全场单给买了】 【江天睿：...他还耐心听我讲了两个小时失恋故事，还开导了我】 【盛荣：他昨天下午来我家偷偷把拴门口的狗牵出去遛了】 【盛荣：而且还给我栓回去了，我说晚上再遛怎么累成那样，一调监控才发现，吓死了，我擦】 ...... 李唯迟迟不现身，群里人越说越奇怪，各种猜测纷纷出现。 【赵子明：魂穿了？】 【盛荣：被外星人改造了？】 【江天睿：附体了？】 【徐高：恋爱了？】 【赵子明：哈哈哈哈哈笑死，徐高你这猜得也太离谱了】 几个人叽叽哌哌地聊了一阵，发现调侃陆守南还挺好玩的。 另一边陆守南对此一无所知，收拾收拾打算进组。 黄教授在前几天已经帮他把剧本给捋完了，他也已经搬出a大，一直没再见到程归。 不过王导那边已经搞定，a大文学院院长推荐的旗号已经打了出去，程归是大概率会来的。 这次电视剧搭档的女主角是一线女星乔然依，几乎是王导御用，颜值和演技都在线。最开始敲定的时候只定了他们两个，其他都在选角中，剩下的也得明天开机之后见面会再认识。 陆守南赶在程归平常写计划之前的时间点询问导演，程归要不要出席见面会。 导演回得模稜两可，可去可不去。其实他就想要个挂名，也不太相信这个年轻学生会有什么作用。 【王导：没事的话可以来】 陆守南琢磨，偷换概念，给程归发送【明天开机，你得到场】 等了半天之后，手机才响了一下。 【程归：收到。】 陆守南把这两个字看了半天，才缓缓锁屏，漆黑的屏幕上浮现出一张英俊的笑脸。 * 吉时吉日，阳光明媚。 导演王重山对开机这一套流程已经非常熟悉，领着主演举行仪式。 媒体围在周围进行拍摄，两个主演都非常养眼，颜值极高，而且选角眼光锐利，看上去还挺登对的。 而且陆守南又是流量密码，但凡沾边的新闻都浏览量飙升。 每家媒体都不想错过，围得水泄不通。 等进行完流程，王导带他们到室内去剧本围读和见面会。 其他人都已经在室内等着，陆守南目光掠过人群，开始挨个找过去。终于在一个靠角落的地方找到独自坐着的程归，其他人都在热聊，只有他低头看剧本，不由眉头一拧。 「守南。你来了。」忽然一个近处的声音打断了他。 陆守南正皱着眉，一回头，皱得更紧了：「郑少铭，你怎么来了？」 「我来演戏啊，我是男二号。」 郑少铭虽然两栖，但是业务能力都还不错，长相又属于年轻白净的感觉，可塑性强，和男二这个角色还挺搭的。 「你演呗，离我远点。」陆守南现在更关心其他事。 他快步走到程归旁边：「怎么坐这么角落，都快被人给挤没了。」 其他人听他这么说，默默朝两边挪挪。 都有些吃惊地交换眼色，开始是听说这人只是个替自己老师来的a大学生，所以没放在眼里，没想到竟然还能让陆守南老远跑过来。 「没事。」程归淡淡。 陆守南看着，只觉得这么干净澄澈的气质，在这个染缸里很容易被欺负。 于是转身和王重山说：「王导，让程同学坐我旁边吧。之前解读剧本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要是有不清楚的也可以继续请教。」 王重山挺纵容他，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程归被陆守南带到中间，一下子变成所有视线焦点，微微低头。他长得实在好看，陆守南态度又特殊，要不是恐同名声流传深远，肯定会有人朝其他方向想。 王重山开口宣布：「可以开始了。大家先依次自我介绍一下吧。从主演往下。」 「大家好，我是陆守南，饰演树言。」陆守南简短。 旁边乔然依笑得挺甜，也做了自我介绍。 程归都不太认识，除了有一个。 「大家好，我是郑少铭，饰演男二号杜庸。请大家多多关照。」 这名字让程归很耳熟，他不由抬起头，见到了一个挺年轻的男生，穿着打扮精緻，样貌和照片一样，像程灿曦说的那样，大眼睛白皮肤。 陆守南察觉到他的偷看，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有些不满。 郑少铭倒是朝程归笑了笑，温柔无害。 程归点点头。 陆守南更不满，警告地看了郑少铭，郑少铭露出挺无辜的神情。 第55页 等演员一个一个全部介绍完，陆守南提了一下程归：「这是程归同学，a大文字学研究生。我之前就是跟着他培训，这次我们电视剧挂了他老师黄寿中教授的名，他是黄教授唯一的学生...」 「咳咳。」王重山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于是大家都拿出剧本，节选了几个片段，由导演带着进行角色理解和对词。 这里是陆守南游刃有余的绝对主场，姿态放松随意，显然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类场景。王导在工作的时候很严厉，但对陆守南也挑不出大毛病。 围读结束，互相认识了的演员们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去聚餐，第一顿自然是由导演请的。 各自寒暄中，乔然依笑着和陆守南说：「早就想合作了陆哥。」 她觉得陆守南比屏幕里还好看，主要是气质特别，很容易吸引人的那种。 陆守南也回应：「我也看过你那部电影，演得特感人。」 不过他虽然在客套着，目光却不时落在准备收拾东西离开的程归身上。 刚刚王重山把他划进了编剧组，让每天都待在这儿。但这部剧编剧资深又着名，估计不会给程归什么话语权。 好容易等这边结束对话，陆守南穿过想和他搭话的人群，蹭到快走到门口的程归旁边。 做出挺漫不经心的样子：「回去注意安全，第一顿饭我得去吃一下。」 「嗯。」 两人正说着，那边一个副导演忽然凑过来：「欸——这位小同学怎么要走了？一起去吃呗。」 这副导上下打量程归一番，一大早他就注意到了，这同学是真好看，方才坐在一堆演员堆里也不逊色，而且气质很干净，明显不一样，特别勾人。 陆守南对这位关系户副导印象不好。这人有潜规则的前科，属于那种觉得「钱和关系到位，没什么事办不了的」，狂妄事迹太多。 偏偏关系确实够硬，他是业内元老级导演的亲侄子，那位导演还是包括王重山在内诸多名导的老师，基本上横着走不会遇到问题。 「张导。」陆守南不动声色地说，「他还在上学，学校事情挺忙的。」 「原来还在读着书呢，我就说看起来不一样，很有学生气。」张至宝眼神黏在程归身上，陆守南觉得很不舒服。 偏偏程归还察觉不到，依然清清冷冷的。陆守南开始不强求他来剧组这就是因为这个，像把小白兔丢进全是猛兽的原始森林，太危险。 「让他回去吧张导，我还有几个场景问题要请教您一下。」 张至宝表面答应，目光却一直送着程归离开。 陆守南朝侧面迈了一步挡住，把他请去吃饭。 这次聚餐在一个超大包厢，环境富丽堂皇，互相觥筹交错。 陆守南在学校待得时间久了，面对非常熟悉的情景感到有点陌生。又因为郑少铭在场，容易引起不好的回忆，他并不是很想喝太多酒。 趁着人多，他每次就喝一点儿，再暗中朝旁边杯子里分点儿。 「守南，你怎么不喝？」今天被拦下来的那位张副导有意刁难，把所有人目光都聚集过来。 由于是导演亲自请客，电视剧又刚开机，不管是谁都不能不给面子，更别提主演。 那张副导发现他耍小伎俩，一边撺掇着大家敬男主角，一边眼睛和雷达似地盯着。 陆守南笑了下：「那当然得喝。刚才这杯里落了点油，倒掉而已。」 他索性敞开了喝，反正酒量也不算太差，只是这一杯又一杯的，张至宝毫无分寸。 郑少铭起身挡了一下：「张导，您说得对，主角是该带头。但明天主演要是倒下了咱这戏得耽误了，我替守南分一杯吧。」 陆守南平常人缘好，有郑少铭带头的时候其他人也出来解围，也有人只是想刷个好感，都陆陆续续举起杯。 这才算稍微好点。等终于捱到散场，陆守南已经晕得不行，挪到大厅坐着打电话让唐小衡来接他。 郑少铭朝服务员要了杯柠檬水，给陆守南递过去。 陆守南摆摆手：「我不敢喝你的东西。」 「我这前科算是洗不掉了。」郑少铭低头一笑，把水搁在桌子上，「我是真想和你做朋友，在圈里也混了挺多年，发现真友情比别的宝贵多了。很难遇到像你这样的。」 「你可算了。」陆守南不想和他废话，举起手机催促唐小衡快点，他不知道还能清醒多久，现在还挺危险。 郑少铭继续说：「尤其是看到你对那位同学那样。谁不知道张至宝是个大麻烦，你竟然能为了那个同学惹上他。」 「靠。你在这里乱说别带上我，上一个说张至宝坏话的可不止被封杀了。」陆守南虽然这么说着，但神情并不太在意，只是想让郑少铭离他远点。 「我没关系，找了个金主。」郑少铭说得挺坦然，「不然刚才也不会站起来替你说话。」 「你有病吧。和我说干什么。」 陆守南实在受不了了，撑着沙发站起来，准备换个位置。 「你认识的。」 「打住。麻烦你们男同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知道谁和谁搞，只要别搞我就不关我事，也不想听。」 他挪了位置差点坐空，这时候唐小衡终于冲进来了，警惕地望望郑少铭，直接把他的守南哥带走。 第56页 陆守南被送回了旁边的酒店，套房比之前宿舍舒适很多。 但说实话前段时间也不错，早睡早起，第二天必须准点去程归那上课。 * 另一边程归已经完成了一天的任务，在小格子上逐个打勾。 微微皱起眉头，准备开始制定明天的计划。 今天编剧让他每天都过去看看，但没说具体时间要求，就比较难办。 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模稜两可的说法，经过一番考量，决定每天去两个小时，上午一个小时，下午一个小时。 计划表较之前变化挺大，程归进行了一番严密铺排。 看着周密的计划，他关灯上床，稍作适应，进入睡眠。 第二天一早，程归出发前往剧组。 电视剧拍摄地点离他的学校不算远，但其实也不是很近，需要在路上留出很长的时间。 到了之后发现一派忙碌，各自都在忙各自的事情。也没找到昨天的编剧，导演和演员似乎也都不在，于是就在旁边坐了一下。 「你来干什么的？粉丝不让进！」一个场务大哥见他一副学生模样，开口赶人。 程归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外面一阵粉丝的喊声，回头看到陆守南熘熘达达地来了。他戴着鸭舌帽，神情懒散，没太多表情。 旁边跟着几个小助理和什么人，被围在中间。 程归投去目光，但也没开口，默默注视。 「我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我们演员都来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那场务回过头，继续刚才的话，看到人来了之后反倒更加大声。 陆守南朝这边看了一眼，忽然一愣。 「程归？」他走过来。 程归「嗯」了一声。 陆守南把他拉到身后，对那个场务说：「这是a大来的剧本顾问，正好你认识一下。还有你们组长呢，也叫来认认吧。」 场务脸色青白不定，威风耍错了地方，把组长叫来之后唯唯诺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陆守南也没听牵强的解释，把程归带走。 「你不接触这个圈子你不懂，这里人大多势力。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以和我说一下，你一般什么时候来？」 「九点到十点。四点到五点。」 听着这么精确的时间，陆守南笑了下：「知道了。」 他把人一直朝里领，进了写着自己名字的休息室：「这阵子你在这里吧。要我说你不该冲动地来，拍摄场景来回换，挺麻烦的，还得去别的地方。」 陆守南以为程归这种写计划表的性格，应该不会喜欢四处乱跑的生活。他自己倒是喜欢换地方，在一处待不住，也不喜欢被约束。 他给程归展示了饮水机的使用方法和纸杯放置处，看着程归淡淡点头的样子，觉得这位学霸出了a大之后像只小鸡崽，长得又可爱，很容易被人欺负。 「你就待在这里就行了。昨天和你搭话的那个导演记得离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程归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看看陆守南，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要走的意思。 「程归。」陆守南和他聊天，「你是追星吗？那天听你消息提醒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嗯。」 「追的谁啊？」 「......」 陆守南看向别处：「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我认识人还挺多的，可以帮你。」 「不用。」程归说，「不是我追。帮我妹妹。」 「哦——」陆守南的嘴角有点压不住，「上次好像听说你妹妹的偶像是谁来着，有点记不清了。你现在在星云追谁啊？」 程归抬头，微挑的眼尾随之扬起，睫毛齐刷刷上抬。他看着陆守南，语气冷静而没什么犹豫：「你。」 陆守南：「......」 有点被击中的感觉。 直到导演让人来叫他，陆守南才魂不守舍地跟着走了。 程归感到莫名，他能感受到一些这人在他身边似乎发生很多变化，有些看不懂。 打开星云，给陆守南做完所有任务和签到，最后又花了一秒钟给程灿曦新加的那位偶像。 完成一切，他放下手机，有些无聊。 正好编剧发了消息，回复程归半小时之前的消息，说她也到了，让程归去现场，花絮需要。 程归便起身从休息室出去。他并不知道现场在哪儿，就单跟着人流走。 虽然绕了几个弯，但最后还是顺利到了。 现在还没正式开始拍摄，一切都处于调试阶段，陆守南也正坐着和导演讨论剧本。程归便走到昨天那位编剧那里。 编剧让他和自己摆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便一直低头玩手机。 程归坐在旁边没什么事情，又不是个喜欢东张西望陌生人的个性，便把目光放在唯一认识的陆守南身上。 陆守南身边总是围绕着三两个人，这回似乎是几个旁听的小演员。陆守南和导演交流一番，便也回头朝这些人讲解两句，有说有笑的。 反正都挺热闹。 其实陆守南对所有人都不错。 程归垂下眼。 「同学，你叫什么来着？」旁边早上那个副导演蹭了过来，询问程归。 「程归。」 「好名字。」张至宝说，「我是这部电影的副导演，叫张至宝。这是我叔叔给我起的，你肯定听说过他。」 第57页 张至宝的开场白挺固定，绕到那位名字如雷贯耳的叔叔身上。 程归听着，只记得陆守南让他离这个人远一点。毕竟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唯一能听的也就是陆守南的话。 「年轻就是好。这皮肤不化妆都比那些演员好...」 张至宝的手忍不住伸到程归近前。 其实他往常惯于循序渐进，但这个程归实在是太好看了，学生的书卷气不是那些会所里穿校服的鸭能装出来的，还有出尘的气质，各个方面都让他着迷。 更重要的是什么都不懂，也没有背景，他有的是方法。 越想越兴奋起来，短而粗糙的手指即将碰上这张诱人的脸—— 「张导。」 陆守南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旁边，按住了他的手。 第24章 张至宝一惊, 等看清是陆守南之后稍微放了点心。 他之前听赵廉在饭桌上说过，这人没什么背景。 所有没背景的人在张至宝眼里都是很好拿捏的小蚂蚁，能掀起什么风浪。 「怎么了, 小陆？」 这称呼陆守南几乎没听过，连王重山都不这样叫他。 「张导。」他挂着点笑，「这是我朋友。」 「所以呢。」 气氛一时僵持，周围人也都不想惹上张至宝, 陆续离开。这种人很麻烦, 敏感记仇, 卑劣下作，偏偏有很强的背景。 有时候不怕硬碰硬，就怕这种粘上像口香糖或者狗皮膏药的人，慢慢磨也能把人累死。 程归慢半拍地回过头，没太明白眼前的场景。 首先转向陆守南。 陆守南从冷淡的神色里看出了询问的意思, 那眼神清澈如同秋水，和面前浑浊油腻的张至宝形成鲜明对比。 「没事儿。」陆守南和他说, 「你先回我那吧。我和张导有点话说。」 程归便起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张至宝皮笑肉不笑, 「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朋友就不让碰？觉得我有哪里配不上？」 他可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大导演之侄，那一普通平民学生, 看上是恩赐，陆守南这态度让他不爽。 程归顿了一下, 准备开口说什么, 陆守南眼神制止。 他自己忍着噁心在张至宝身上拍了两下，朝角落推推：「张导。肯定不是那意思，能跟您攀上关系, 所有人梦寐以求，排队还怕排不上。」 看着张至宝神情稍缓, 他想了一下，装作不好意思地低声道：「其实是我吧，对我这朋友也挺喜欢。这盯了这么久正准备下手呢，张导就让我一下呗。」 他细细瞧着张至宝，就看给不给这个面子。如果这样解决了，自然皆大欢喜。 「逗我呢？怎么我一瞧上，你开始给我玩暗恋？」张至宝显然不信。 陆守南演技真切：「真的，一直措着词，正准备表白呢。要是张导这背景参与竞争，那我肯定比不上。而且张导魅力出众，选择那么多，哪会像我一样在意这一个普通学生呢。」 「没表白你说什么，人家还不一定瞧上你。」张至宝被夸得有点骑虎难下，他转头看程归实在是喜欢，他即使有的再多都没一个能比上一二。 正留恋不舍呢，另一边郑少铭过来。 「张导，那边几个演员有点地方不知道怎么演，请您过去指导一下。」 张至宝正好借着这个台阶走了，最后也没表明自己的态度。 郑少铭松了口气，和陆守南说： 「你惹他干什么？上次那个演员就因为议论了两句张至宝长相，不仅业内封杀还被闷头毒打，现在还卧床植物人呢。家属天天闹，你看张至宝这油光水滑的没事人样子。这种人只能躲，离得越远越好。」 现在周围人都已经走光了，他声音仍是压得很低。 但不远处程归听得挺清楚。 陆守南回道：「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咱俩已经不是朋友了，没必要帮我。而且我不可能看着他得逞。」 「你以为你说两句就能让张至宝放过你那朋友？这人...」 「行了。」 陆守南转身才看到程归还没走，匆匆制止郑少铭，朝程归走过去。 「你先和我去休息室。」 他一路快步把程归带回去，到了休息室之后关上门。 「程归。」陆守南不知道程归刚才听到了多少，「这个张至宝不达目的不罢休，手段很脏。你最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他想干什么。」程归淡淡发问。 「......」陆守南看着程归纯得不行的目光，仿佛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以前怎么会怀疑这人喜欢自己。 但是这事不说清楚反而危险，陆守南便直说了：「他想潜规则你。」 程归向来平淡的目光掀起了一丝波动。 像小白兔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做成红焖兔头，陆守南觉得有点好玩。 根据这句话把前后串了串，程归算是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了。 「意思是不浅，不罢休？」 陆守南看着他的表情笑了下，但随即严肃起来：「以前被他看上的都这样，手段很脏。」 程归垂下眼睛。他方才听到了，郑少铭劝陆守南别管这事。他也没法问陆守南应该怎么办。 「嗯。」他最后说。 「嗯。？」陆守南简直不可思议，「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在这里『嗯』？」 第58页 「不用你管。」程归刚才听郑少铭说得很严重，他并不想再欠陆守南人情，陆守南也没义务帮他。 「那怎么办。你要被浅吗？」 本来陆守南是很着急的，想了好几个方案，差点一个电话打回家里。但看着程归这副不重视的样子，他打算先逗逗他： 「你知道张至宝那些手段吗？我开始是怕吓着你。可能你在剧组喝了一杯水，就会失去意识，然后在某个储藏室被潜。」 「即使不在剧组吃喝任何东西，走夜路随时有套麻袋的风险。」 「甚至他不需要自己出手，只要在饭桌上和谁打声招呼，你会就被收拾好送到他床上。」 「你知道潜规则什么意思吗，程归。」 陆守南看着程归陷入沉思的样子，黑发随窗外的风微微翘起，面庞年轻，身影单薄，又觉得有点过了，说不定真的会害怕。 于是他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端起水杯，做出很有安全感的可靠模样：「但是只要一直跟着我，还是有办法的。」 「跟着你？」 程归不带感情地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抬头看着陆守南。虽然面色平静，但是眼波如水，唇色红润诱人。 「......」 陆守南被他看得手下微顿，倾斜的杯子停住，里面的凉水由于惯性撒在衣服上。他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衣服。 「不是那个意思。」他拿过纸巾擦水，一边说，「就是在我视线范围里。我毕竟是主演，这戏还没拍呢，他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得给王导面子，不会对我怎么样。」 他看着程归明明挺茫然还要假装淡定的样子，不由捻了捻指尖。 「先这样吧。之后再看。」陆守南回过身，「也不要一个人回学校，我让唐小衡接送你。」 程归有些没法接受这样的好意。 「餵。」陆守南语气轻松，「即使换个人也会这样的。黄教授可叮嘱了我好好照顾你，我是为了他。至于唐小衡是助理，这就是他赚钱的工作，我会向公司再要个助理，减轻他工作量。」 「要是还觉得欠，你就请我吃饭慢慢还，直到你觉得够了为止。」 他说着把唐小衡叫来，让今天先把程归送回去，再朝公司要一个助理。 「守南哥，你要辞退我？」唐小衡挺没安全感地瞪大眼睛，他想起了某些古代剧的手段，肱股之臣被逐渐削弱权力，最后诛连九族。 「我这是交给了你个更重要的活。」 陆守南觉得自己离开片场的时间太长，叮嘱几句之后就回去了。 「更重要」的程归还站在原地，表面挺淡定地看着那个背影，但其实挺空白。任由那个助理热情地把他送回去，还问了下午来的时间，到时候再去接他。 回到a大校园，程归按照计划表先去黄寿中那里，下午帮老师还几本书。 文学院门口又遇到了黄依依，黄依依打招呼：「师哥。听说你去陆守南剧组了，是真的吗？」 程归想起她上次故意诈自己，稍作停顿。 黄依依笑起来：「这次应该可以说的，我刷到娱乐新闻了，你代替黄教授担任剧组顾问。」 「嗯。」 黄依依调戏得心满意足，仰头看着，有点积累很久的情绪涌上来：「师兄，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程归觉得这是个有些没营养的问题，他并不是太想答。 「随口问问。」黄依依轻松一笑，「你可是我们文学院共同瑰宝，不知道以后便宜谁。」 被莫名其妙地说了几句话，程归来到黄老师办公室。 办公室充满静谧的学术氛围。黄寿中办公桌上摊开着几份书和期刊，正戴着老花镜仔细翻阅。 「回来了？」黄寿中兴致很高，「今天上午怎么样，我看那个编剧还专门发了她和你的照片。」 他拿过旁边的手机，把老花镜朝上抬抬，给程归看编剧发的照片。 【@单梅：和黄寿中教授的学生讨论剧本，教授的思想让人受益匪浅，立刻写进剧本里/图片】 配图就是和程归摆拍的那张。 「还行。」程归见黄老师心情好，也没说什么。 「我可叮嘱了陆守南照顾你，他要是没遵守我得说他。」黄寿中说，「程归。我一直觉得你太单纯和理想化，总是在你自己那世界待着，希望你出来走走。」 「可能会遇到很多不好的事情，但外面就是这样。『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这样是最好的。」 黄寿中对他多说了几句，也不知道程归听没听懂，挥手让他去做自己的事。 程归快步取了书继续前往图书馆。 学习了一个小方格，到了时间又被唐小衡接去剧组，正好看到陆守南刚做完造型，准备拍第一场。 陆守南和这个角色很贴合，本身就英俊气质佳，现在架了副稍有感的眼镜，换上身带着书卷气的西装，挂一条格子围巾，着实有那么几分玉树临风的意思。 周围一圈妆造师和演员导演都对他赞不绝口，陆守南笑得挺表面，但看到唐小衡带着程归进来了，立刻回头道：「怎么样？」 程归从上到下扫了一下，点点头：「嗯。」 就这一个单音让陆守南身心舒畅，揣着兜，皮鞋踩了几步：「我也觉得还行，去拍照吧。」 第59页 另一边乔然依也换了几套，从女学生到之后的明艷动人，造型跨度再大都能驾驭得很好，摄影师拍了很多。 星云app上也将这些照片发布了出来，以及电视剧开机的消息，衍生出一系列活动和任务，很是热闹。 评论也多是积极正面的。 【靠，陆守南怎么这么帅】 【乔然依美得好高级啊，喜欢】 【不觉得男二也很好看吗，我们郑少铭真是可甜可温柔】 【好期待这部剧啊，还是王重山导演的，出来肯定爆】 【而且还是a大文学院教授推荐欸，好像还让自己的学生来当顾问】 【......】 程归到剧组露完脸，在编剧那里打了一下卡，摆拍几组照片，然后就去陆守南的休息室待着，把星云任务给做了。 做完之后准备反黑。他视察几圈，发现黑帖，点进去看看。 是一条将陆守南与郑少铭长相进行对比的，底下评论把它成为引战帖。程归不知道这个专有名词，仔细看了看。 【#投票大比拼！活久见，陆守南和郑少铭竟然出现在同一部电视剧里，这次造型谁赢了？】 【l1:明显不是一个风格好吗，陆守南很a，郑少铭奶奶的】 【l2：怎么感觉一楼在骂人。不过附议，郑少铭是挺甜的长相】 开始还比较友好，后来唯粉加入，逐渐变得激烈和不友好起来。还好程灿曦没让程归追星这个郑少铭，不然他都不知道替谁说话。 程归认真看了看这两张照片，给陆守南投了一票。 操作完之后无意浏览到下面的内容，稍作停留。 【l56：科普一下。郑少铭以前和陆守南是最好的朋友，尤其是陆守南，国际颁奖典礼的大场合还给郑少铭带热度。结果忽然在一天戛然而止。陆守南单方面删除了郑少铭的所有相关动态。】 【l57：可以细品了。要不是陆守南恐同，我真怀疑他俩谈过】 这对于程归来说是比较新的知识点，他不知道这两人还有这样的渊源。稍微多看了几眼，从页面里退出，进行下一个任务。 唐小衡一直待在旁边，听他守南哥的吩咐。他也是个完全沉浸在星云app的忠实用户，喝水的时候无意朝程归手机屏幕看上一眼，立刻就认出来了。 「天。程归同学，你真的追星？」他找到同道中人，「之前守南哥和我说我还不信来着。」 两人正在这里说着，忽然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唐小衡意犹未尽地起身去开门。 看到张至宝那张脸，眼前一黑，立刻试图挡住视线。 但张至宝已经看见里面的人，贼心不死道：「程同学。」 唐小衡挺身而出：「张导，您...」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出去。」 唐小衡噎了一下，一熘烟跑出去通风报信。 「程同学。」没了障碍物，张至宝继续。 程归今天听陆守南科普一番，也稍微有了点警惕性，没有走出去：「有事吗。」 张至宝捋了捋稀疏的头发，满手黏糊糊，才忽然意识到涂了发胶。 于是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插进裤子口袋：「就是听说吧，陆守南在追你。他今天特地来求我别和他竞争，但我转念一想，凭什么让他挡住咱俩的缘分。」 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给程归：「我的意思是，机会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你有主动选择权。」 眼看着程归没接，张至宝塞进他的衣服口袋里。 趁机凑近了些，眯着眼睛看了看，实在长得太好，心里又痒痒又着急，只想尽快把目的给达成了。 「能不能另找个地方请你吃饭？」 饶是程归迟钝，也看出对方眼神油腻猥琐，上下不安分地打量，又经过今天陆守南说的那一堆，他微微攥紧了自己的衣服角。 好在刚刚出去找救兵的唐小衡已经跑回来了，情急之下按照就近原则拉来隔壁的郑少铭。在这人还和陆守南是朋友的时候，唐小衡还挺熟的。 「张导，这么巧，片场正有人找您呢。」郑少铭莫名被拉到这里，看到这场景大概能猜出来，只得开口道。 张至宝眼神瞬间不耐，回头看了看。 但郑少铭背后有个挺厉害又神秘的金主，这点张至宝打听过。越是崇尚背景和关系的人，就越害怕栽在这上面。 因此尽量不和郑少铭起正面冲突，反正机会多的是。 张至宝意味深长地朝程归笑笑，自以为帅气地拿起手机点一点，示意自己是因为有事才离场，一会儿还会再来。 「唐小衡，专程让我来就为了这个？」 郑少铭本来正在自己休息室里玩游戏，听到唐小衡急急过来，还以为是怎么了。 没想到是来解个围，还又是这个同学。 唐小衡为自己的行为辩解，赔笑道：「怕程同学遇到不好的事情嘛。而且是守南哥交代我的，我怕办砸。」 这话让郑少铭对程归起了很多好奇，不由打量了一下。 程归长得确实不错，即使是放在圈里也数一数二，别具风情。 「你和陆守南是什么关系？」 程归想了一下：「陌生人。」 可能是陌生人里算得上熟悉的。 「......」 郑少铭以为会听到「朋友」一类答案，如今这个词出来，倒让他不会了，一时间表情精彩：「陌生人？陆守南知道吗？」 第60页 「嗯。」程归说。 等一转头看到还穿着戏里造型的陆守南急匆匆地赶过来，郑少铭觉得这件事有意思起来。 他揣兜离开，不忘转达一下：「守南，刚我问这同学你俩什么关系，他说是陌生人。」 唐小衡见陆守南来了，他也默默离开了。 陆守南先把程归左右看看，发现还挺完好的，才稍微放心：「他说什么陌生人？我们还只是陌生人？」 「不然呢。」 陆守南也不知道，其实他个人觉得应该可以称作朋友，不过两人之间一直不尴不尬的，论这事儿也尴尬。 于是他转移话题：「刚刚张至宝来说什么了？」 「说你在追我。」 程归不带感情地复述。 「......」 陆守南觉得这身繁重的衣服有点热。 「你别放在心上，那是个策略。」他解释道。 「知道。」程归从方才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还有这个。」 陆守南接过来看看，脸色变了变，没想到张至宝还没有放弃。 以前听说张至宝对待这方面性子急，看上了就开始千方百计弄到手。 他怕其他方法来不及实行程归就遭遇不测，说在追程归就是为了让张至宝缓缓，没想到效果不佳。 正犹疑不定，晃悠一圈的张至宝又回来了，看到郑少铭走了立刻过来：「小陆，你来了？」 见到他手上的名片，稍作停顿，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腰：「谁让你俩没在一起呢，我这公平竞争一下不违反什么吧。说给王导也不一定谁对谁错。」 虽然和陆守南说话，但那眼神一直盯着程归，像看一块肥肉，陆守南忍住把名片按在他发胶头上的冲动。 「不好意思啊，张导。」陆守南抱歉地笑笑，「其实我俩早在一起了，所以才找了个藉口让他进组。本来因为外面舆论问题就没打算公开，现在我怕您魅力这么大，要是把我男朋友勾引去了，那我可没心思拍戏了。」 他神态淡然，语气却坚定，隐约透着点威胁的意思。要是王重山知道张至宝潜规则了他主角的男朋友，怎么也说不过去。 「已经在一起了？」张至宝瞪圆眼睛，仿佛煮熟的鸭子要走了，「真的假的？」 陆守南：「真的。」 程归：「......」 门口兜圈子望风的唐小衡：「......」 张至宝听出了话里的隐藏含义，他倒确实是得给王重山一个面子。但面色依旧犹疑：「小陆，你知道骗我什么下场吗？」 在他怀疑的目光下，陆守南把程归的手从稍长的袖子里扒拉出来，牵上。 微微有点抖。 于是顺势朝自己口袋里一揣，其他人就看不出来了。 「我不会骗您的，张导。他就是支撑我拍这部戏全部的精神动力。要没他，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 等张至宝冷哼一声走了，剩下的几人都还保持方才的站位没有动。 唐小衡：「......」 程归：「。」 他能感受到陆守南牵着他的时候在抖，即使用了挺大的力气抓着，也依然挺僵硬。 于是朝外抽了抽。 陆守南立刻反应过来，松开了手。 「不好意思。」他说，「这应该能让你一直安全到我把这部戏拍完。他比我想像的还没底线，实在是太急，别的办法赶不上。你放心，就在剧组他面前稍微装一下，其他...」 「嗯。」程归淡淡。 陆守南一愣。 「谢谢。」程归说。 「啊，不用谢。」陆守南也说。 外面的唐小衡：「......」 「守南哥，您不是恐同吗？」他弱弱地问。 「这是假装，你知道什么是假装吗？」陆守南正义感的样子让唐小衡羞愧，「张至宝什么人你不知道？」 他转向程归，打了个补丁：「我确实是有点儿，不要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程归没说什么，在心里记下了陆守南的一个人情，对方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解决了这事儿，陆守南又继续跑回去拍戏了。临走之前宣布以后程归的活动范围扩大，自由度也得到提高，可以在各处转转，但尽量找他的助理陪着。 除了原来的唐小衡，公司那边又新派了个小姑娘过来，戴副黑框眼镜，叫雯雯。 雯雯可比唐小衡机灵多了，做事儿也细心，陆守南挺放心她。 但程归本来没有太多兴趣转转，每天打完卡只想在休息室里待着。 这个雯雯闲不住：「程哥，今天陆哥要拍一场掉水里的戏，咱们去看看呗。」 程归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还是被拉去了。 片场搭在影视基地的人工湖旁边，陆守南穿着件长大衣，和女主角在湖边慢步，一会儿要被群小孩推到水里。 现在虽然是春天，但还属于穿长袖的季节，湖水也挺凉的。 程归找了个角落站着，张至宝朝他看了看，自从知道他和陆守南在一起暂时碰不得之后，张至宝见到他的态度转为刻薄。 「呦。」他语气阴阳，「来看陆守南？」 「嗯。」 「真够好的哈。」张至宝翻了个白眼。 那边拍戏已经开始，根据剧情进展，陆守南被推到水里，「扑通」一声，身上大衣都被水浸湿，看起来很重。 第61页 旁边有两个助理拿着毛巾准备等结束送过去，张至宝忽然挥手道：「过来一个。」 他作为不会导戏的关系户副导演，道具之类都是由他负责。 拿毛巾两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个便跑过来：「张导。」 张至宝一把将毛巾拽过来，朝后丢到程归手里，语气持续阴阳：「你去吧，给你俩制造个机会。」 另一边戏已经拍摄结束，仅剩的一位拿毛巾助理坚守岗位，立刻走过去，但手里只有一条毛巾，面对两人左右为难。 陆守南是从上到下全部湿透，乔然依是在戏里去救他时被溅湿了裙子。 「你先吧。」陆守南示意，把毛巾让给乔然依。 乔然依道了谢之后披着毛巾先离开。 而陆守南身上湿得实在太厉害，走一步就哗啦哗啦全是水，为了避免影响到拍摄设备，只能先站在原地。 他把头发上的水拧了拧，全部捋上去，露出脑门。 衣服就没办法了，也勉强拧了几下，还是不行，干脆直接把大衣脱了。里面衬衫冰凉凉地贴在身上，稍微有点狼狈。 正蹲下来处理裤脚，忽然一个宽大的毛巾拢下来，盖在他身上。 「怎么才...」陆守南以为是唐小衡，抬头却愣了一下，「程归？」 程归微抿着唇，半蹲下来，他披毛巾的动作不太熟练，有半边总是朝下掉，于是他挨近一些，手在陆守南肩膀上摸索，脸几乎挨在旁边。 因为陆守南刚刚从冰凉的水里上来，因此对热量的感知变得敏锐，比如面前程归就整个都是热的，像天寒地冻里一个温暖的火源。 「那个张导不让送毛巾的过来。」 要命的是这人还开口说话，热气扑在耳边和颈侧。 陆守南有些愣，半晌后才听清他在说什么，朝后看去果然见张至宝面色阴沉，正朝这边盯着，目光露出浓重的质疑。 「他为什么这个眼神，你是不是露馅了？」陆守南觉得不对劲，之前分明都深信不疑，每次见到他都掩不住嫉妒。 「嗯。」程归点头。 其实是雯雯露的馅，当时张至宝让他送毛巾，雯雯说了凭什么，吵了几句，虽然他及时制止，但还是让多疑的张至宝变得怀疑起来。 「怎么办。」程归垂下眼睛，睫毛近在咫尺，微微地颤动。 这是陆守南第一次离这么近距离看他，发现对方鼻樑上似乎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之前都被眼镜框给遮盖住。 看得时间有点太长，直到程归忽然抬起眼睛，伸出手，抱了他一下。 动作像陆守南以前演过的机器人角色，仿佛根据程序设定，先伸手，再靠近，最后收紧一点胳膊，察觉不到一丝感情。 但是身上切切实实的热量能够证明这并不是机器人，滚烫的体温在冰凉的皮肤上感受更加明显，而且其实挺软和的，尤其是脸蛋贴着的部位，陆守南倒是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程归在他怀里低声问；「这样吗。」 他在模仿当时陆守南当着张至宝的面牵手，现在进行了一个拥抱。 陆守南：「......」 「你心跳有点快。」程归没什么感情地做出判断，总觉得咚咚咚的，很 吵。 何止是心跳快，陆守南觉得呼吸也不是很顺畅，应该要窒息在这里了。 程归在心里计了数，精准默数到第10秒的时候放开手。 「我走了。」 陆守南一直看着那个背影，直到导演那边叫着找主演，才湿淋淋地过去，路上滴了一串串水。 而且似乎放弃治疗一般，他也不擦水，但披着条大毛巾若有所思的样子。道具组的纷纷往回撤道具，生怕给弄湿。 「守南，这条过了，你可以先去把衣服给换了。」王重山说，「我们这边先拍另一场没你的戏。」 于是陆守南准备回休息室换衣服，路上又看到张至宝阴沉的眼神，显然是那个拥抱导致的。张至宝目睹了全程，看到程归漂亮的脸蛋是如何埋进陆守南怀里，柔软的黑发是如何蹭着陆守南的下巴。 还有整个人贴着陆守南的场景，陆守南比程归高，淋湿雨之后能把流畅的肌肉线条看得分明，两人拥抱的画面就非常赏心悦目。 这正是这种赏心悦目让张至宝感到非常不适，内心阴暗的东西滋生，看陆守南的眼神也暴露出来。 陆守南忍了忍，只是想着张至宝逼程归拿毛巾，还是稍微提点了一句：「张导，欺负别人男朋友可不好。」 他比张至宝高很多，语气从容，气度不凡。 张至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本能地对这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发憷，为了掩盖反而更加大声道：「你以为我真怕你？我是看在王导的面子上，等戏拍完了，那人还不一定在谁的床上...」 陆守南终于沉下脸，带上了警告的意味。 这是张至宝第一次看他带脾气，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其他您随意，以后别说我男朋友了。」 把毛巾甩在肩膀上，陆守南前往休息室换衣服，琢磨着方才三个字怎么说的那么顺口，以前分明是对他来说最可怕的东西，难不成他演技真的突飞猛进。 此刻程归正准备和唐小衡回学校，从休息室往外走，衣服还因为刚才的拥抱而有些湿，两人对视一下，程归目光依然澄澈，陆守南不自在。 第62页 「注意安全。」他说道。 然后径直去沖了个澡，在热水中思绪也雾蒙蒙的，发了会儿呆才关上水，换了衣服。 出来之后却看到郑少铭坐在他沙发上斗地主，手里抛着个橘子，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走错了？」陆守南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还好穿得严实才出来。 郑少铭把牌局退了：「没。陆守南。你当初是为什么和我绝交来着。」 「因为你脱光了...」陆守南看着面前的郑少铭衣着昂贵精緻，还是咽了回去，没说得那么直白，「因为性取向。」 「那我觉得我们没有隔阂了，你不是也弯了。」郑少铭伸手，「和好吧。」 「不可能的。你才弯了。」 「你抱程归了。」 「我们是在张至宝面前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郑少铭对他这个正儿八经的词语表示疑惑。 陆守南和他解释几句，让他赶紧出去。 就看到郑少铭前进一步，忽然朝他张开手。把陆守南吓得仿佛看到哥斯拉怪兽，一下子单手撑着沙发翻过去了。 郑少铭笑得眼睛弯弯：「你真的很有意思。」 「离我远一点。不然我会告诉你的金主。」 「没关系啊，他又不喜欢我。」 「......」 终于把人推出去关上门，世界变得清静起来。 陆守南独自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 他平常和兄弟们相处经常搂搂抱抱，甚至拍戏也有过各种形式的抱，唯独程归的那一个机械式拥抱和其他感觉不一样，全都不一样。 及时收住，没再细想。 最近毕竟是在和人家假扮男同，而且程归那么纯粹干净，他要是心怀不轨，就太骯脏了。 靠在沙发上玩了会儿游戏，陆守南退出来，发消息给李唯。 【陆守南：李唯，你说心跳过快的诱因会有哪些】 【李唯：我是心理医生。】 【陆守南：应该就是心里有什么情绪导致的，你能诊断出来吗】 【李唯：不会读心术。/再见】 李唯关掉对话，点开【静待花开（9）】 原来的群头像是一朵完全闭合的莲花花苞，现在改成开了小小一个缺口，整体上还是个花苞。 里面一群人显然都是闲人，很快就开始发言。 【徐高：群头像是不是换了？@李唯，能别做谜语人吗】 【赵子明：这群里唯独没有陆守南，肯定指的是他啊。这花代表什么？】 【江天睿：事业？】 【徐高：和他爸他哥的斗争？】 【盛荣：爱情？】 【徐高：哈哈哈哈哈笑死，盛荣你也不能瞎猜啊】 【盛荣：以前拍戏不也天天和大家聚，这回这么反常，说不定剧组有什么勾人的小妖精】 几人又说了一阵，聊起好久没看到陆守南了，相约一起去剧组里探探班，看看到底是什么小妖精把陆守南给困住了。 第25章 「程归, 准备去片场了。」 陆守南准备从休息室出发的时候叫上程归，确实被发小们言中，最近他的心思全在程归身上。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别的, 只是张至宝这人太虎视眈眈，比想像中麻烦，更是老来敲休息室的门，估计是想让程归主动和他红杏出墙, 这样可以解决他的麻烦。 于是陆守南把程归看得挺紧, 暂时一直带在身边。 「嗯。」程归把书放下, 准备出发。 这副言听计从的小模样也让陆守南产生了莫名的满足感，有些不便言说。 今天天气不错，春夏交际的日子天空特别晴朗，花草昂扬向上。 两人并排走着，来来往往许多演员, 现在基本上都知道程归是陆守南的朋友，对他也挺客气的, 由于张至宝心怀不轨, 自然不会向别人透露两人「关系」。 而陆守南恐同形象深入人心，平常朋友又多, 相处起来勾勾搭搭常有的事儿，两人即使亲密点儿也不会引起别的遐想。 陆守南就是这样和程归说的。 「所以你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 只要提前知道像演戏一样,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陆守南善解人意，准备拿出专业的演员素养克服内心恐惧，「你呢, 会反感这些吗？」 「不。」 程归才是真正的完全不在意。 他性子本就冷淡，更看重结果, 只要不被张至宝纠缠，不管是什么方法，都挺感谢陆守南。 既然说开了，大家也就坦荡起来。 以后只要在张至宝可能出现的地方就能够做出较亲密的举动，反正都不在意。 氛围很友好。 「张至宝这人非常多疑，明里暗里都会观察。一定要彻底打消他的疑虑。」陆守南说，「你知道该怎么假装吗？」 程归摇头。 陆守南胸有成竹地教他：「恋爱电视剧看过吧？你就把你想像成里面女主角，我是男主角，以后张至宝一出现，就是开机了，进入角色。」 「不要。」程归冷淡。 「……」陆守南想了一下，觉得或许能摸到一点程归的想法，他试探道：「你是男主角，我是女主角？」 「嗯。」 「行。」 「反正都是直男，不在乎这些。越夸张越好，比如你最近有没有看过什么脑残的恋爱神剧？」 第63页 「嗯。」程归回想，「你的那部。」 「......」 场面出现了一秒空白，陆守南转移话题：「反正只要达到目的，让张至宝以为我们在谈恋爱就行了，其他不用管。」 程归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当年程灿曦和他说的反黑技巧好像也是这样。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已经练习得很熟练，于是点头。 陆守南补充：「我是个专业的演员，演戏时不会产生任何心理波动，希望你也一样。」 「嗯。」 看起来很乖顺，让陆守南特别满意。 他将要拯救程归于水火。 陆守南在心里想。 他倒已经演技纯熟，七八年的演艺经验让他可以在任何场景中心无旁骛，完全和自己的生活分开，就怕程归掉链子。 正想得挺投入，忽然手上一阵冰凉的温度，让他浑身一僵。 虽然迎面看到张至宝过来，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那只手上。 心中默念自己是演员，现在就要立刻入戏，立刻入戏。 还是收效甚微。 反倒程归的态度比他自然多了，还是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ai，抬起来，抓住，安静地牵着，有种优等生的无师自通。 陆守南发现程归的手有点凉，不像昨天拥抱时那么热。 于是他反手握在外面，把那只手整个拢住，确实是凉凉的，但挺柔软，牵起来时热度交换，很快变得温温的。 陆守南持续僵硬，直到那只手开始朝外抽，才看到张至宝已经走过去了。 「防止他突然回头。」陆守南松开，手心变得空荡荡。 「嗯。」程归把手收回去放进口袋，感觉明显温暖很多。 「你有点紧张。」程归说。 这个判断让陆守南当即辩解：「这是因为我有点恐同。」 程归抬头认真地说：「我不是同，你放心。」 这安慰的风格让陆守南无端有点熟悉，有点像那个在星云上为他鏖战的初中小妹妹。 「好的。」陆守南立刻说，「我也不是。」 即使方才被迫牵了一下手，但是氛围依旧很友好，而且程归比他想像中的更优秀。 陆守南让程归在旁边坐着，让唐小衡把休息室那些吃的和喝的搬一些过来，叮嘱唐小衡也跟在旁边，自己得拍戏去了。 今天这场戏还是上次那个湖边的场景，波光粼粼，阳光明媚。 但时间线上比较靠后，乔然依打扮得时髦漂亮，男二郑少铭也上场了。 王重山是个要求很高的导演，特别喜欢的就是打磨。一场戏磨来磨去，情感变化和微表情动作，都追求精益求精。 不过并不太折腾演员，因为他更偏向于自己揣摩，往往拍完几次之后如果感觉不对，会让演员先去休息思考，他再改改。 节奏拖得挺长，但演员休息时间挺多。 「卡，暂停一下，半小时。」王重山又感觉不对，自己拿着剧本开始找感觉。 演员也各自暂停，先去做别的事。 乔然依接过助理的外套披上，明艷动人地笑着，和另外两人说话。 「陆哥，昨天谢谢你的毛巾。」她今天妆容也特别精緻，场外观众都看着她着迷。 「没事儿。」陆守南听她提毛巾，立刻抬头向程归坐的位置看过去。 程归手里拿着个拆封的果冻，低头沉思。而旁边唐小衡正吃果冻吃得正嗨，一看就是他硬塞给程归的。 看着那副和果冻互相陌生的样子，陆守南不由弯了下嘴角。 「陆哥，其实咱俩也差不了太多。要不改个称呼，能叫你的名字吗？」乔然依看到他的笑，稍微晃了晃神。 「可以啊。」陆守南随口应着，快步走向了旁边的座椅。 他拿过程归手里的果冻，坐在旁边：「怎么不吃？」 程归应该是正想脱手，立刻把附赠的小勺也塞给陆守南，拿了张纸，擦掉沾上果冻液的手指头。 陆守南笑笑：「其实这个味道还行，不算太甜。」 「不吃零食。」 陆守南没强求，随意地舀起一勺，正准备朝嘴里送，就听到阵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回头，面前的程归忽然朝他靠近一些。 好看的五官在面前放大，然后微微低头，唇齿擦过陆守南手指。 把这口果冻给吃了。 很柔软的温热感似乎还停留在上面，程归离他很近，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乌黑的头发。陆守南再次变得很僵硬。 等对方抬起头，没什么波澜的眼神和他对视，他才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混沌的大脑恢复思考，左右一看，才果真地看到了张至宝。 程归撑在陆守南凳子上，微微露出一点疑惑和思考，垂下眼睛：「你应该继续吃。上部电视剧出现了一模一样的剧情。」 「我...」陆守南也低声道，「那是剪辑合成的，本来我的对面根本就不是那个女生。」 「噢。」程归直起一点，红润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在把果冻咽下去。 他重新递了个新勺子过去：「还有一个。」 方才唐小衡没用这个，直接拿了自带的铁勺子。 陆守南没接上，「啪嗒」地抖在地上，又匆匆低头捡，捡起来之后看了看程归：「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 第64页 「我没别的意思，当时戏里确实不是实拍。」 「知道了。」 「下次注意，一定流畅地接上。」陆守南像每个玩游戏玩不起的人一样承诺。 但他还是有点不自然：「看来我那部剧剧情确实太差了，要不换一部。」 「没看过了。」 「啊，你就只看过我的电视剧吗？」陆守南嘴角微扬。 「嗯。这种类型。」 陆守南愉悦：「那就继续按那个来吧，这次没准备好。」 程归稍有郁闷，之前程灿曦给他教反黑技巧，还有这次陆守南说的，他按照步骤准确地做了，但效果似乎都不尽人意。 小时候想交朋友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每个步骤都没错，但最后别人都熟悉起来，他还是一个人。 他表面依旧淡淡，起身道：「我走了。」 唐小衡也吃完了一整个果冻，站起来殷勤道：「程同学，我送你。」 陆守南挡开他发亮的手掌，看了下时间。现在离方才王重山说的半小时还有一段，他把人送出去，目睹上了车，自己才回来继续拍。 路过时扫到方才桌上少了一小口的果冻，程归方才的神态动作便又再现在他眼前。 「守南哥。」正和郑少铭聊天的乔然依朝他招招手，「你的耳朵好像有点红。很热吗？」 郑少铭也看了一眼，又看到旁边空空如也的座位，笑了一下。 陆守南对他的笑有点不自在，随便找了个话题岔过去。 这些演员的相处瞬间，都被现场的粉丝记录下来，发到了公开平台上。 【静待花开（9）】 【徐高：/图片】 【徐高：我怎么从来没看过陆守南这个表情，显得这么羞涩？？？】 【赵子明：我们守南本来就很纯情的。这对面是哪个演员，让我八卦一下】 【江天睿：这都不认识？乔然依啊，王重山最喜欢用的女演员果然颜值够硬，路人拍的都这么好看。不过陆守南拍过那么多戏，工作和生活都分得很开，应该不会吧。】 【徐高：反正我觉得陆守南这表情不对劲，有点怀春的感觉】 【徐高：@李唯什么时候公布答案啊】 【李唯：/微笑】 【徐高：靠，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我们都好奇成心理疾病，然后给你的心理诊所增加业绩啊】 【盛荣：哪天去看看呗，我爸好像投了这部电视剧】 盛荣他爸是个文艺爱好者，钱又多，遇到看得上的电视剧就投一下。 以前盛荣没定下来那会儿天天借着投资人之子的身份，去剧组乱混。 【赵子明：盛总大气，带我一个】 于是在这个周六，陆守南的好兄弟们说走就走，一起前往拍戏的地方。 因为约的比较早，所以人来得还算齐整，连李唯都破天荒地来了，把他的诊所闭店半天，可能是想研究一下这位特殊案例。 只除了江天睿上午有事没能出席，也在群聊里蹲现场直播。 到现场的集合完毕，他们知道这位发小比较低调内敛，又打算搞个突击探求真相，便没提前说，全都跟着盛荣进来。 大都穿了西装打了领带，人模人样地假装甲方。 进来以后，他们果然受到了投资方的待遇，明显蹭了这位投资人之子的光。 「谢谢盛总。」几人悄声吹捧。 「都我爸投的，钱也不是我的。」盛荣在几位知根知底的发小面前可装不起来。 剧方的人客客气气：「小盛总还想去哪里参观，可以和我们说。」 「不用了，我们自己转转吧。」 摆脱束缚之后，大家立刻去找陆守南。一群人穿着正式的服装挺晃眼，工作人员纷纷让路。 片场扫了一圈确实是有人拍戏，而且还挺眼熟。 「那是不是小南以前那好哥们。」 大家都对郑少铭算是认识，不过并不完全清楚他们闹掰的原因，陆守南也没说过。 「挺甜的男生，演技也这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守南不联繫了。」 观赏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去找陆守南，然而发现这人竟然不在片场。 问了工作人员，得知上场戏结束之后就去了休息室。 众人兴奋起来，全都敏锐地嗅到了不对劲儿。 从前陆守南拍戏的时候向来闲不住，要么就是围观别人演，要么就是在旁边拉工作人员打游戏。 没见过有自己悄摸摸躲到休息室的情况。 「是他一个人去的吗？」赵子明压低声音问，其他人都满脸期待。 工作人员也配合地想了想：「好像不是。」 所有人更加兴奋，问了休息室的位置，立刻朝那儿走。 「这回终于被我们逮着了。」 「让这小子天天嘲讽别人谈恋爱，这不是栽了。」 「够可以的，玩到片场休息室来。不过为什么没告诉我们，真伤心啊。」 大家来到地方，先确定了一下牌子上写的是陆守南，趴门上听了听。 不知是隔音太好还是怎么，没有动静。 有点失望地拧了一下门把手，竟然锁了。 「我靠，什么情况。」声音重新激动。 赵子明曾经在他爸开的二手车公司深入过基层，对零件什么挺熟悉，他示意大家先安静，然后观察了一下锁。 第65页 在上面敲了敲，侧耳倾听。 他判断出这种锁构造并不复杂，摸了摸口袋。熟练地从钥匙挂件上解下一截铁丝，找准角度捅了几下。 锁纹丝没动。 「你到底行不行啊！」 剩下的人无语，不知谁还从后面给了赵子明一下，情绪都到位了给人掉链子。 「换我。」徐高接过他手里铁丝，也一阵研究，朝里面乱捅。 「喂，你们在干什么？」 忽然后面有道挺耳熟的声音传过来。 因为太熟了，徐高知道他肯定是兄弟伙儿的，于是直接说：「陆守南把门给反锁了，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我们进去看看。」 「他不在里面。」 大家一愣，纷纷回头，沉默一下：「守南？」 正是陆守南，揣着兜，挺无语地看着眼前场景。 「你怎么在外面？」 陆守南沉默地看着这几个发小的打扮：「你们跑剧组来推销保险？还挨个撬门？」 大家正想着别的事情，无视他的攻击：「你里面是不是锁人了？让我们看看。」 陆守南看向别处：「没。你们先走吧。」 「陆守南你真没良心，哥几个大老远专门跑过来看你，竟然让我们走。而且你这眼神，根据微表情，就是在撒谎。对不对，李医生？」 李唯点头。 另几人持续兴奋，去陆守南身上摸钥匙。 他们人太多，陆守南自然寡不敌众，很快口袋里的钥匙就被搜刮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门被拧开。 大家前赴后继地超前挤，纷纷停在了原地。 只见里面坐着个很好看的男生，正低头看书，头发乌黑柔顺，鼻樑上架了副眼镜。转头看了看他们，把书合上。 「这是之前在a大给我补课的同学，他是程归。」 「程归，这些是我朋友。」 陆守南很自然地介绍。 其他人问好之后，都不死心地在里面转圈，就差趴沙发底下看看了，他们转向里面唯一的程归，挺失望：「没了？」 这同学确实很好看，但可惜是个男生，他们了解陆守南，陆守南不会喜欢男生。 李唯站在人群外观察。 几乎一眼就看出程归是他要找的目标人物，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可能。 要是等那花彻底开了才发现没戏，那不如趁早让陆守南别开了。 他见陆守南这种状况见多了，开始嚷嚷着独身主义，最后寻死觅活来做情感疏导，非那位不谈。 目光放在程归身上，对方似乎挺冷静，看陆守南的表情也没什么异样。 「能有什么啊。你们能不能赶紧出去，别再影响人家学习了。」陆守南怕程归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情形。 徐高勾住他肩膀：「那你上次那张照片怎么回事啊，那什么表情，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赵子明摸出手机，翻找照片，展现给陆守南：「就是这张。」 他左右看看，最后寻求程归的认同：「同学，陆守南还不承认，你看他这表情，是不是跟少女怀春似的。」 手机怼在面前，程归有点愣，看了一下：「嗯。」 这把赵子明乐坏了：「守南，这位同学也觉得。」 「你们别惹他。」陆守南朝外走，把几个人全部引到外面去了。 只有李唯还站在原地，他看到程归顺着朝外看了看，停顿几秒，又立刻垂下眼睛。 倒也不是完全没戏。 李唯觉得。 花能继续开。 * 轮到陆守南拍戏，这几人就在周围坐着闲聊，陆守南特地让他们把程归也带着。 他们看到张至宝，低声聊了几句，都挺愤慨。 「我知道他，之前更噁心。」盛荣说，「我爸投的上上部电视剧，杀青宴那天这混蛋把人家男三下药了，眼看捆到床上，结果这男三是家里有矿出来玩票的，真矿。他那暴发户爹直接请了三十个从特种兵退役的保镖，差点把人家酒店荡平了。」 「这之后收敛一点，更喜欢挑没钱没势的下手。这些被他折腾起来就惨了。」 「有钱有势的也不行啊，只要还想在圈里混就不能得罪他。估计以前有什么创伤，还特痛恨别人骗他，惹急了完全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这种人作恶多端，迟早遭报应。」 「......」 几人聊了一阵，又转向其他话题。 等陆守南拍完这场回来，看了看时间，打算让唐小衡把程归送回去。 忽然发现程归脸色似乎有点白，当即怀疑：「你们是不是和他说什么了？」 几人莫名其妙。 盛荣笑笑：「是不是刚刚聊圈里的事情，把这位小同学吓到了。我们说张至宝上床手段呢。」 陆守南暗道不妙：「我去送他一下，等等回来。」 等走出几步之后，陆守南和程归说；「你不用害怕。只要按我开始说的做，让张至宝以为我俩在一起，戏拍完之前他绝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看到程归还是小脸煞白，陆守南莫名朝前跨了一步，把他抱在怀里。 一手揽着程归的脑袋：「没事。」 他自认为这是个哥俩好的拥抱，把程归想像成他的哥们。 比如他经常摸徐高的脑袋，其实也没什么分别。除了徐高头发又短又硬，程归的柔软而乌黑；徐高的脑袋挺大，还不规则，程归后脑圆润饱满，摸起来很舒服。 第66页 还有这个拥抱，也很正常，他和很多人抱过。程归也就是恰好抱起来正合适，既不像好兄弟那样坚硬粗犷，也不像合作女演员那样娇小，当然他感情戏接的不多，拥抱是比较虚的。 而且其实他抱别人的时候或多或少会闻到点味道，比如各种香水味，或者烟味皮革味，但只有程归是完全清爽的，感觉上也很舒服。 各方面的舒服让他不愿意松手。 直到程归低声问：「他还没有过去吗？」 陆守南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左右看了看，哪有什么张至宝的身影。 于是强装镇定道：「还没。」 继续抱了一会儿，假模假样道：「走了。」 程归抬起头，额发被蹭得有点乱。 一旁唐小衡脚都要蹲麻了，他这回实在看不出他那向来英明神武的守南哥要干什么，这也没张至宝出现啊。 难道是为了程归同学而练习吗。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陆守南的好兄弟们。这回他们跑过来，本来兴奋半天，结果一个可疑人物都没抓到，陆守南和那位乔然依相处得也没异常。 本来就挺失望的，结果陆守南又丢下他们去送另一个男生了，不由让几位哥哥们非常心寒，陆守南这是和他们感情淡了。 「吃顿饭联络联络感情吧守南。」等陆守南回来之后，大家作伤心状，「我们这里真的很寒冷。」 正在这里玩着，忽然旁边导演带着剧组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径直走向歪着的盛荣：「这位就是小盛总？」 盛荣立刻默默坐正，理了一下凌乱的西装：「导演好。」 「守南，你们认识？」导演看着在人群中的陆守南。 盛荣知道他低调，抢先说：「不认识。我是看过几部守...陆先生的戏，所以多说了几句。」 陆守南微笑，握手。 其他人憋得不行，一直到导演走了，他们一边出发去吃饭，一边调侃陆守南。 「真搞不懂你。放着和好好的少爷不干，来这里找什么自由。」 「守南要自己搞出一份事业来，脱离家里的束缚。」 「我要是陆大哥我就给你两嘴巴，直接踹出门去。」 「要不说陆大哥是弟控呢，就这还能让陆守南完整存活。」 陆守南没说什么，看着窗外呼啸的景物，蓝天白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虽然有时候不知道选的对不对，但是选择的那个时刻爽了就行，之后只要顺着一直走到底。 * 吃完饭之后他回了剧组。 程归上午不知道听了什么，陆守南感觉到只要自己下了戏，旁边的人会稍微朝他这边靠靠。 虽然靠得谨慎而隐蔽，有点像那种胆子特别小的鸟，伸出只爪子在外面试探试探。 张至宝出现之后，程归又开始套公式。就近寻找些玛丽苏剧情，像机器人一样演绎。 但陆守南心理素质太差，被一个机器人撩得找不到北。 「程归，你下次开始演之前能告诉我一声吗？」 又一次僵硬地搂着程归之后，陆守南提意见。一定是因为这人动作太突然了，才让他次次失态，没一次发挥出影视奖得主的冠军演技。 「嗯。」程归推开他。 张至宝次次都看着，只觉得嫉恨在心，准备戏一结束就把人给搞过来。 这天他又站在角落观察，旁边两小丫头片子在那聊天，叽叽喳喳地很吵，正想让别聊了，忽然听到挺感兴趣的内容。 「雯雯，陆守南这么帅，真没对象啊？」 「当然了，他肯定单身，晚上都是一个人住酒店里。我和小衡哥天天送他回去，能不知道吗？」 她们聊得投入，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个影子不动声色地消失。 第26章 下午陆守南刚下了戏, 准备去找程归，就被张至宝拦下来说了这事儿。 经过之前几次，现在张至宝是彻底觉得陆守南好拿捏, 完全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那种无耻的嘴脸和神态也暴露无遗，陆守南真觉得挺烦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太能忍的人，要是搁刚入圈那会儿的时候, 一句废话都不会多, 早就一拳打上去了。 但现在毕竟混得时间久, 稍微有点理智。 「张导。您就听这一句话判断不了什么吧。」他没什么表情，「这个雯雯是从公司那边新来的。你应该听说了，我们公司总裁林琳，她丈夫欠了一大笔高利贷正压榨我呢。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事儿。」 他说着大步朝前面离开，但被拦住了。 陆守南停下来, 看着那只油腻腻的手，拧起眉头。 「小陆, 识趣点。你也不想这部电视剧成为你人生中最后一部吧？」张至宝眯起眼睛笑了下, 「既然那小丫头说回酒店都是你自己回的，是不是那同学还没和人上过床？那我享用起来应该不错。」 听着这猥琐下流的话语, 还有那急不可耐的表情，陆守南顿了顿。 他揣着兜, 居高临下地看了几秒, 那句噁心的话仿佛带着油渣，始终回荡在耳边，让他再也没法冷静。于是上前一步, 一只手握拳，另一只准备去揪住这人的领子。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先狠狠揍一顿，让他彻底闭嘴，管其他三七二十一。 但手刚抬在半空中，忽然一道身影跑过来，猛地撞在两人之间，将他们分开。 第67页 张至宝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骂了一句。 「守南。」来的是郑少铭，喘气很急。他先用身体拦在中间，然后和张至宝说了几句，把人支走。 陆守南甩开他，准备去追张至宝。 「等等。」郑少铭拽住他，「别去，我有别的办法。」 陆守南根本听不进去，只想去揍张至宝一顿。由于两人力量有悬殊，所以郑少铭根本拽不住他。 把郑少铭急得要命，这要是在片场直接把张至宝给打了，可太麻烦了。 「放开。」陆守南彻底挣开了他。 郑少铭情急之下只得脱口而出：「守南，一直没告诉你，我那个金主是陆承礼。」 一句话，让陆守南瞬间安静下来。 陆守南停住所有动作，缓缓转过头，看着郑少铭。 陆承礼，名下多家娱乐公司，继承他爸陆盛鼎的家族产业并发扬光大。不仅是北明市赫赫有名的总裁，而且传言相貌英俊，蝉联多届最想嫁的商业总裁。 当然，这些和陆守南没关系。 唯一有关系的，是这人是他亲哥。陆盛鼎是他的亲爹。而且他哥包养郑少铭的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不亚于五阿哥爱上容嬷嬷。 「靠，你说什么？」他改成揪郑少铭的领子，「陆承礼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少来血口喷人。」 郑少铭笑了，露出一个酒窝：「世界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也是阶段性的。弟弟。」 最后两个字如同一柄利箭，击在陆守南心上。 这是什么鬼戏码。 曾经是我的朋友后来想睡我，决裂之后又成了我的嫂子。 「......」 而且他哥自打当上总裁之后冷血无情杀伐决断，教训他的时候正气凛然，私下里怎么可能搞这种事。 郑少铭看着面前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直到差不多看够了才开口：「弟弟，你是不是思想狭隘了。金主最初的意思就是出资人，他给钱我办事。」 他眼神天真无害，仿佛一切都是陆守南自己思想骯脏。 「他给你钱让你干什么？」陆守南暂时没管被占了便宜，只觉得松了口气。 「那当然是看看他的宝贝弟弟有没有危险。」郑少铭调侃，「他听说张至宝是副导演的时候就知道你俩要起冲突。」 「让我给你带话来着，太长没记住，有空可以自己去问他。」 * 「所以陆承礼这是派人监视我？」 那几个好兄弟们下午在别处玩，等陆守南晚上下了戏又一起吃饭。 因为唐小衡临时有点事，陆守南晚上把程归也带着吃顿饭，然后再送回去。让这人来吃饭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连哄带吓，而且允诺会卡在计划小方格的时间里。 「这江天睿怎么还没来？说好的晚上来，不懂忙什么。」赵子明夹菜，一边回道，「守南，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向家里好好服个软。」 「那也不是服软的事儿。」陆守南说，「先别管这个。当务之急是那个姓张的王八蛋快发现我俩是假的了，这法儿还装的下去吗。」 「发现什么，你俩怎么了？」众人停下筷子，好奇抬头。 「......」 陆守南侧头看了一下专注吃饭的程归，便把来龙去脉都和好哥们儿说了。 最后一点话音落了之后陷入安静，没人再出声。 也不知是该先吃惊于哪件事儿。 「你...和他装情侣？怎么装的？」半晌之后，有人开口。 看来还是这件事引起的好奇读最高。 陆守南进行回想，然后不自在地打含糊：「就那么装的呗。问什么啊。」 其他人对陆守南这个表情都非常陌生，相处二十多年了，没人见过陆守南这么纯情羞涩。纷纷被吊足胃口，但是怎么问就是不说。 于是赵子明转向程归：「同学，你们怎么假装的啊。」 程归有问必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他音调冷冷：「牵手，抱了，还吃了一个果冻。」 「......」 在座的每一个人表情都相当精彩，徐高举着杯子到面前忘记张嘴，玻璃边缘磕在牙齿上，盛荣夹的肉丸滚下来，咕噜咕噜地掉在旁边有洁癖的杜理身上。 杜理似乎连自己洁癖这事儿都忘了，把丸子摘了，目光在陆守南和程归间打量。 赵子明仔细看了看，忽然有点想起来，程归好像就是之前夜里陆守南开二手车载的人，当时陆守南还把外套披在程归身上了。当时他就觉得这举动异常，只是没放在心上。 想着想着，目光变得惊疑起来。 正好在这个无比寂静的情况下，江天睿推门而入。 他一边抖着外套一边说：「堵车堵太久，真烦啊。不好意思来迟了。」 所有人无处安放的目光立刻汇聚到他身上，先搁一下。 一道一道目光，都犀利得和什么似的。江天睿当即后退：「不是吧。就迟了这一次，我请客还不行吗？」 他目光扫过去，很轻易地就见到坐在位置上的程归。 一时间也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程归吃了口饭，筷子一顿，转头看了看陆守南。 「没事，吃你的吧。」陆守南说，在对方鼓起来的脸颊上多停留了一下。 然后转向其他人：「那谁还能提供更好的办法？或者帮我去搞定那个王八蛋。」 第68页 大家仔细一想，其实好像还真没有。虽然挺多都是成功人士，但能真正涉及到圈里的不多，而且走的都是上流路线，张至宝为人实在下流，不是个路数。 盛荣说：「我家里倒是有点关系，可以去求求我爸。」 「算了吧。」陆守南摆手，「就算真把张至宝搞下来，他叔叔和那群学生会放过你们吗，估计咱爸就失去投资电视剧这爱好了。」 赵子明劝道：「守南，其实说实话，现在最好的牌其实是你家吧。你权衡一下，现在这种时候就别再这么要面子了，反正陆大哥都伸出和平的橄榄枝了。」 「不这样的话程同学很容易遭遇不测啊。」徐高忽然说了句。 本来他只是看程归长得太好而随口感嘆，没想到说完之后，陆守南表情当真变了，转头看了看程归，低下头。 其他人：「......」 门口的江天睿：「？」 「不是，我在这里站半天了，到底什么情况？」江天睿找位置坐下，「不过一天没参与而已，当真淡了？」 「还有程同学，你不是拒绝我了吗？咱俩确实不合适，我现在也已经找到新的爱情了，可能一开始就听守南的话不该追你。还好后来守南还安慰了我，现在已经彻底走出来了。」 其他人的表情更加微妙起来，纷纷投射向陆守南。 陆守南受不了舆论压力，正义凛然地辩解：「我真是为了程同学，即使回去找陆承礼也要时间吧，那王八蛋一秒都等不了的样子我怎么拖？」 其他人将信将疑。 但这事确实迫在眉睫，大家也都提出了建设性意见。 「那你们就继续装，其实方法没毛病，但得在其他人面前也装。张至宝狗腿子不少，以前跟踪人更是常见。」 「你俩最好每天都牵手一起走，绝对深信不疑。」 讨论了一番之后，众人得出结论。 「就像谍战片里一样，特火那个看过没。就一直装夫妻，最后假戏真做在一起那个。」赵子明无心一提，立刻改口，「当然，那只是那个结局，并不代表所有结局，我只是帮助大家回想起来。」 正儿八经议论一阵，劝陆守南和程归都是直男牺牲牺牲没什么，牵个小手亲个小嘴，都很正常，也不损失什么。 但等出来之后坐在车上，除了陆守南之外，其他人的手机此起彼伏，消息声响成一片。 【静待花开（9）】 【赵子明：@李唯，你真特么能藏事，研究心理的就是不一样，要是我得给憋死】 【徐高：真够牛的，陆守南这小子骗了所有人】 【盛荣：在这一刻理解群名，眼神都快黏上去了小南自己还没发现】 【赵子明：主要一直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恐同，不然那天夜里披外套我就能看出来。】 【江天睿：......谁能在乎一下我的感受】 【徐高：@江天睿，你本来就和人家程归同学不般配。而且已经又和别人搞到一起了，我们守南铁树开花，你让让他】 【杜理：但是程同学好像对我们守南没那方面意思】 【赵子明：我觉得有点儿吧。到哪个地方都一直跟在陆守南旁边】 【徐高：让他们假装去呗，装着装着就在一起了。这个天才的撮合方法是谁想出来的】 【赵子明：陆守南自己】 一串省略号成为了对话结尾，大家没想到白天的时候还挺失望没有新发现，晚上就得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纷纷坐立难安，十分兴奋。 车子很快停在了a大门口，坐在中间的程归准备下车。 于是边上的陆守南开门起身，让程归下去。 然而程归刚下了车，里面的人就把车门一关。 「守南，你把程同学送回去吧。」车里的人不忘起闹，「记得要义，时时刻刻都有双眼睛看着你们，你们更要时时刻刻保持亲密，牵个手，亲个嘴，坚持这阵就没问题了。我们绕一圈送完其他人再来接你。」 说着扬长而去，留下尾灯和一片烟尘。 「......」 陆守南转身对程归说：「送你回去吧。」 今晚月光很好，把周围一片灰色的云彩染上了朦胧的浅黄。风微凉，吹拂着巴掌大的梧桐叶。 大学校园的门口总是三三两两地走着几对情侣，挨在一起，让周遭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陆守南挺坦然地走着，他知道那些好兄弟开玩笑开惯了，什么谍战电视剧，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走着走着，随着回校的学生越来越多，多是并排的情侣，导致这两人距离被迫靠近了些，总是不由自主地碰到一起。 程归的手似乎还是有点凉。 陆守南低了低头。 程归察觉到一些，抬起手：「牵吗？」 一只白皙漂亮的手伴随着没什么情感起伏的两个字，就这样出现在陆守南面前。 第27章 在这个星星格外璀璨的夜晚, 陆守南看着程归那只手和那双好看的眼睛，确实是犹豫了。 莫名的多种情愫在内心交战打架，一时间难分胜负, 陆守南就那么停着脚步，静静地看着。 晚间微凉的风拂在手上，程归蜷了蜷手指。 准备收回的时候，陆守南握住他的手腕, 正好能整个环住。 和想像中的一样, 触感冰冰凉凉, 是有些偏低的温度。 第69页 「你不在意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怎么不能碰。」 陆守南想起第一次看到程归的时候，只是压了下手指，对方就避之不及。 程归似乎也想了下那个场景，微微皱起眉头。 「你没有礼貌。」 陆守南愣了下：「对不起。」 程归没有打算原谅当时那个场景，手腕被挺滚烫地包裹着。 他的确不在意, 因为自从六岁之后就没人这样牵他，以后也不会有。这并没有特殊的含义。 而且他确实没钱没势, 面对张至宝的时候, 还有每次听别人讨论的时候，他像六岁时一样害怕。 程归转头看了看陆守南, 他觉得这个人周围很安全，每当陌生的环境, 就无端靠近,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之前六年在手机上单方面的接触，他看过陆守南的一切活动，清楚他的人品。也可能是上次一个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 只有这个人在外面等他。 陆守南无意识地从手腕向上蔓延，捏着没有温度的手指头, 程归没把这点热量当救命稻草，可能只是对温度的一种留恋。 「我明天去找我哥，你不要害怕了。」陆守南说。 他和家里不冷不热地僵持七八年，圈里都是靠自己闯过来的，几乎没人知道他家里背景，再艰难和痛苦的处境也遇到过，这是第一次想过服软。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什么时候陆守南捏着的那点面积越来越广，最后还是把整只手都包起来，暖得热乎乎的。 等到了目的地，陆守南停下脚步。 「到了。」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 对方眼睛里闪烁着如水的夜色，唇红齿白，不知怎地就心中一动，脱口而出：「程归。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没。」 「哦。」 * 第二天一早，陆守南照例去剧组。 郑少铭朝他笑了笑，总是自带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守南。」 「起开。」陆守南说，「剧组请不了假，你让陆承礼来找我一下。」 「我？」郑少铭惊讶。 「你跟他说我在剧组搞对象了，说的夸张点。他自己就来了。」陆守南指导，「不然等我拍完戏去找他，我就告诉他你暗示你被他包养了。」 「......」 说完之后陆守南就继续去拍戏了，还是让唐小衡把程归接到剧组，放在视线范围里。 果不其然，还没到中午，那位陆总的车忽然来到了门前。 王重山导演这边正拍着，听工作人员过来说了几句，不由愣住。 他是个出名导演，拍过很多出色的片子。但陆承礼属于资本那一挂，起到更多操控的地位。 能拉到陆承礼的投资或者让他们公司担任制片都是很好的机会，不管名气到什么程度的导演都需要。 就是不知道这部电视剧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来这里。 于是王重山停下手里的事情，一头雾水地先去接待，走出两步回头看了看，让男女主演也跟着一起。 这部剧的主角都是他看上并打算长期用的，多个机会也好。 「守南，快点。」王重山招呼道。 陆守南把程归也带上，出去看看。 前面密密麻麻地站着人，大多是重要的工作人员，也不乏一些小演员也想凑热闹，纷纷朝前排挤，围得水泄不通。 怕程归被挤到，陆守南带着他站在最后。 程归淡淡地看着，只见一辆他不认识牌子的黑色豪车正停在门前。 司机从前面下来，拉开后座车门。 一个眉目矜贵的男人走下来，气场强大，不怒自威。和陆守南五官挺像，但是陆守南气质明显阳光很多。 导演立刻迎上去：「今天陆总怎么有兴致来玩？」 方才等待的时间里他也琢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这里有陆总的情人，他当导演当的年岁多了，见过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 但想了半天又觉得不可能，陆承礼向来的形象说一不二，没听说有哪个情人。 陆承礼一边和他握手，一边目光扫向后面的人群。 王重山立刻逮住机会介绍：「陆总。这位是我们女主演，乔然依。」 乔然依笑得羞涩：「陆总好。欢迎来这里参观。」 「这位是我们的男主演，陆守南——」 王重山回头一看，发现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守南呢，陆守南呢！」王重山有些恨铁不成钢，转头对陆承礼赔笑，「这小兔崽子关键时刻总是乱跑，让陆总见笑了。」 陆承礼一顿，神色深了深。 程归就听见旁边人笑了一声，在他耳边低声说：「王导叫我小兔崽子，把陆承礼也说进去了，大兔崽子。还有陆盛鼎，老兔崽子。」 程归：「......」 他把耳朵朝旁边偏了偏。 陆守南见这人不和他说悄悄话有点无趣，一偏头却看到那白玉似的耳垂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粉，才意识到这里太挤，刚刚距离也实在过近了。 等陆承礼和他们寒暄完毕，说要自己转转。 「行，您转着，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们说。」 众人客气道，其中当属张至宝最谄媚，狗仗人势的人骨子里对地位最是崇拜惊惧。 「我找一下陆守南。」陆承礼提出要求。 第70页 其他人面面相觑，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把藏在人群中最后面的陆守南给找到了。 陆守南挺直腰板，拨了拨头发，保持英俊。 「带我去你的休息室。」陆承礼没看他。 陆守南朝程归招招手，把他也带着。 于是等陆承礼来到陆守南的休息室坐下，正准备开口，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很年轻，戴着眼镜，样貌着实明艷，而且有种圈里很少见的书卷气。而他那脑残弟弟视线就黏在人家身上。 昭然若揭。 「陆守南，你先出去。」陆承礼说。 「凭什么。」陆守南拒绝，「这是我的地方。」 半分钟之后，他在走廊焦灼地踱步。毕竟有求于陆承礼，暂时忍一忍。 郑少铭路过：「弟弟，你哥来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陆守南问他，「你和陆承礼说什么了？他怎么这副表情。」 以前陆承礼可没有这么装逼，还是能聊几句的。 「不是你让我朝夸张的方向说的吗。」郑少铭笑笑，「我说你搞了个对象，男的，每天寻死觅活地当舔狗，果然来了。」 「...谁让你这么说的。血口喷人。」陆守南无语。 「不说能来吗？最后一句作用最大，一听说他弟弟在当舔狗，放下电话就出发了。我估摸这时间，十分钟不到吧。」 陆守南有点不太详的预感。 「我们可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郑少铭把耳朵贴在门上。 「不听。」 陆守南说完，看着郑少铭似乎真听到了什么的表情，犹豫一下，还是抵不过好奇，走上去试图偷听。 此刻，一墙之隔内，陆承礼还在冷冷地打量程归。 他在外面谈判桌上练多了，这种表情信手拈来。没想到对方也冷冷地看着他，而且比他还自然。 「你叫什么名字？」 「程归。」 「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弟弟。」 「......」 陆承礼看着程归不为所动的样子，内心稍有吃惊。但他面上不显，微微后倚，翘起腿，摆出略带压迫的姿态：「一千零一百万。我带了支票，可以现签。」 「不...」 程归抬起头，长得真是好看，陆承礼知道自己弟弟被迷成那样的原因了，确实是个诱惑源。要是不及时制止，估计就再也拔不出来了。 「支票给你。自己填吧。」陆承礼递给他，也不管什么谈判大忌，「条件是以后不许再出现在陆守南面前。」 门外两人还在互相嫌弃。 「里面说的什么，听不到。」陆守南撑着门，「这隔音也太好了。」 郑少铭也想听，无意中碰了一下陆守南的手，对方立刻敏感得和什么似的，弹了起来，「咣」地就把没锁好的门给撞开了。 里外的人不幸相见，场面一时沉默。 而陆守南看到眼前的场景，感到难以置信。 只见程归面前摆着支票和一支笔，陆承礼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陆守南感到一阵心痛，觉得此情此景他像个被贪财未婚妻抛弃的角色，应该捶着树大喊一声不。 但程归把支票推了回去，陆守南又愉悦起来，像是对方说一声回心转意，他就立刻原谅一切。 只听程归继续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陆守南重新心痛。四个大字在他耳边持续回响。 果然，陆承礼挑眉看了他一眼，充满轻蔑。 陆守南自认倒霉，掩饰低落地让程归先出去，还不忘对郑少铭说：「看好他，谢谢你。」 郑少铭/陆承礼：「......」 等屋里就剩下了兄弟两人，陆承礼开口：「这就是你说的混出一番成绩来？」 「帮我件事。」 陆守南把前因后果给陆承礼说了，也澄清了他和程归的关系。 「a大研究生？」陆承礼有些意外，「怪不得看不上你这种没文化的人。」 「我...」陆守南想起有求于人，咬牙道，「是。我没文化，帮我一下。」 「不可能。」陆承礼果断拒绝，端起杯子想喝口水。 「哥。」陆守南开口。 「......」 * 仿佛遭受了一番屈辱条约，陆守南再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但看到程归站在门口，不由笑了笑。 「答应了。你放心吧，陆承礼出手的话估计那个人渣不会从监狱出来的，而且张至宝又确实做了那么多违法的事。」陆守南说，「不过他需要十天左右，暂时还得演一下。」 说着又补充：「但是不用像昨天他们说的那么...」 「嗯。」程归淡淡。 说完之后便看了看时间，该由唐小衡送他回学校了。 回去之后，程归照例按照计划表行事，忽然那天加的编剧给他发了个消息，说明后天剧组将动身前往别的城市，让他准备准备跟着。 程归垂下眼睛看了看，回了个【收到】。 【编剧-赵：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张副导说，是他负责安排酒店】 第28章 程归没什么要求。 他只问了具体的出发时间, 然后对着计划表沉思。 没沉思出结果，他先打开手机完成今日任务。 第71页 这才知道去的是一个古镇，那里的粉丝已经等着求偶遇了。 【太好了, 正说今年上班忙没空去见陆守南，竟然来找我了】 【加一，在家无痛追星】 【采的肯定是那一段最出名的景，已经准备好蹲点了】 星云上一片兴奋, 程归都划拉上去, 忽然看到有人发了几张古镇的风景照, 稍微停顿了一下。 在一片黑瓦白墙中，隐隐透出一点夕阳的光，淡淡的黄和粉，是很温暖的颜色。零星几个行人步履匆匆，画面一副安静美好的样子。 总之和北明是截然不同的。 程归很少出去旅游, 虽然每次家庭出游都会有人邀请他，但从来都是找理由拒绝的。他获取的外界资料大多是书籍和文字, 都没有眼前的图片直观。 正在这里看着, 忽然宿舍的门被人敲了几下。 程归起身，想不出会是谁。 于是过去打开门, 意外地看到陆守南在外面。 他停顿了一下。 陆守南把手上的一本书递给他：「你忘带了。」 程归低头看看，这是他特地留在休息室里的书, 这样就不用每天带来带去了, 没承想还被陆守南给专门送回来了。 「谢谢。」程归没多说什么，接过来。 他还是穿着身睡衣，现在的款式比初春稍薄一些, 看上去柔软的布料蹭在皮肤上。睡衣颜色偏深，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陆守南移开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晚上跑到这里来, 分明拍戏累了一天，但只是收工时打扫阿姨随口问了句这是谁的书，他就又开了半天车送过来。 而且路上毫无疲惫感，还挺兴奋的。 不知源头，不知原因。 就比如现在，他有点不想走。 「你知道后天要去南镇吗？」陆守南问他。 「嗯。」程归想起刚刚的照片。 面前的陆守南明显是比较期待的：「我之前去过一次，拍戏就这点最好，能四处转悠转悠。」 他就喜欢隔一阵子换个城市，在同个地方待不久。 程归对他的描述比较陌生，和对方的生活完全是不一样的。 「到时候带你玩玩。」陆守南说。 「嗯。」 「什么时候能多说个字。」 「可以。」 陆守南随口一说，没想到程归真的又添了一个字。今天的成就感就在这两个字上了，甚至觉得比演艺事业上的成就感还高。 「三个字呢？」他得寸进尺。 「再见。」 「好的。」 陆守南从宿舍楼里出来，觉得今晚月亮特别圆。 他举起手机拍了一下，满意地看了看，有点想分享。 但真正想与之分享的那个人和他还是陌生人，实在是太突兀。陆守南只得将无处排遣的分享欲发送给他的好兄弟们。 那个永远99＋的群聊现在还在一直朝外面蹦消息，陆守南随手一发。 【陆守南：/图片】 【陆守南：今晚月亮】 发出去之后就把手机揣口袋了，丝毫没注意到就此冷场的群聊。 【静待花开（9）】 【赵子明：我靠，陆守南在干什么？】 【江天睿：这是什么女友视角】 【江天睿：哦不，男友视角/难过】 【盛荣：这一发，怎么感觉我也变得gaygay的了，我可有女朋友】 【徐高：多愁善感的守南】 【徐高：真是活久见】 【李唯：正常。】 等陆守南又开了半天车回到酒店，随手拿起手机一看，发现竟然没人回复他的完美月亮。 【陆守南；？】 【徐高：哇。好美的月亮！刚刚去给客人倒酒了才看到哈哈】 【江天睿：加一！让我想起了舔狗食月的典故，刚刚去翻书没来得及回】 【江天睿：不好意思。天狗。这输入法哈哈哈真好笑】 【盛荣：下班才回来，很漂亮的夜色/贊/贊】 ...... 陆守南觉得他们有点奇怪，不过今天确实累了，也没想那么多， 第二天到片场去拍这个场景收尾的最后一场戏，任务比较轻松。 又因为即将换地方，现场人来人往，有点乱地收拾道具。 陆守南叮嘱准备去接人的唐小衡待会儿看好程归，反覆强调的样子让旁边郑少铭都忍不住笑了。 「守南。你真够操心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别这样叫我。」 唐小衡也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郑少铭，然后充满使命感地出发，顺利把程归接到这里。 他也发现了今天片场格外热闹，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看了一眼拍戏的陆守南，程归正准备低头看书，旁边一个女孩就凑过来问他。 「你后天不去吗，怎么没有在群里的住宿名单里看到你？」 程归左右看了看，才意识到对方实在和自己说话。 这是个新人小演员成瑶，在里面演点小角色，但王重山眼光高，每一个角色都是精挑细选，成悠也很好看。 因为有她戏份少，没参加那天的剧本讨论会，也不知道程归和陆守南熟悉，只以为对方是被排挤的小顾问。 「我不知道。」程归如实说。 成悠见他神情实在单纯，在这儿像朵小花似的，恻隐之心一动，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第72页 程归不想把她牵进来，摇摇头。 成悠觉得投缘，她也是个性格豪爽的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自从来工作之后整天都憋得慌。 于是和程归说了些在这里的处世之道，声音压得很低，离得也近。 「守南哥，你看刚刚的戏觉得怎么样？」乔然依问。 他们刚拍完最后一场，现在正在看回放。王重山已经很满意地宣布收工，乔然依还想再讨论讨论。 「啊，不错。」陆守南有些心不在焉，刚刚结束之后习惯性地看了看程归。 意外发现他旁边坐了位衣着有些性感的漂亮女孩，那女孩离他距离挺近，正热烈地说着些什么。 陆守南一直朝程归脸上看，想知道他什么反应。 「守南哥，你看这里动作我是不是有点没处理好。」 乔然依频频打断他，陆守南最后也没看到。 「...遇到咖位比较大的明星，你就要尊重，表现出自己的崇拜来。然后别待太久，因为人家不会想和你搭话的，待了也是浪费时间。」 成悠还在继续给程归说，「这些都是理论，等待会儿给你展示一下，你跟着我做。」 程归知道对方的热情里没有恶意，不善应付地点了点头。 那边陆守南好容易讨论完了，快步走到程归面前。 成悠迅速起身，恭敬道：「陆老师好。」 一边眼神暗暗瞅着程归，示意他跟着自己做。 神情非常焦急，盛情难却。 于是程归只得也恭敬道：「陆老师好。」 成悠满意了，仿佛刚给一位步入社会的年轻人上了堂成功的指导课。 陆守南点点头，她便继续遵守守则，不在这些演员身边待太久，找个藉口离开。 等成悠走了之后，陆守南看着程归，笑了下：「你怎么也这么叫我？」 程归声音一本正经，低头时露出漂亮的黑发发顶，陆守南觉得挺有意思。 「你就还像以前一样称呼就行。」陆守南说，回想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你以前好像没称呼过我。」 陆守南本来试图回想一下之前程归怎么称呼他，却发现似乎没叫过他，每次只是被动的几个字。不由黯然伤神。 「程归。这么说的话，你也没有礼貌。」 「......」 程归微微拧起眉：「怎么称呼。」 「叫哥吧。」 「不要。」被毫无感情地驳斥。 「守南？」 「不。」继续毫无感情。 「守南哥。」 眼看程归还没回答，陆守南让步：「陆守南总行了吧。反正我们是陌生人，陌生人都这么叫我，跟排队叫号一样，机器也这么叫我。」 「陆守南。」程归重复了一下。 明明也是没有声调的声音，但程归嗓音其实是很好听的，带着种隐隐的质感，让陆守南觉得有点愉悦。 「再听一次。」 「再见。」程归见他戏拍完了，准备回休息室。 另一边陆守南被导演拉过去说明天换场景的事情，匆匆让唐小衡跟一下。 现场人太多，唐小衡正很忙碌地发语音，没听清他说什么。 程归不好再开口，站了几秒，自己朝休息室走。 等快走到的时候，就听到一个令人反胃的声音，因故作深沉而显得奇怪：「程归同学。」 他停了停，还是转过身，就看到张至宝朝他走过来。 张至宝是越看越心焦，他从前一直都是直接搞到手，哪里这么忍过。 今天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一直把程归逼到墙角。 「程同学。我突然想出一个很好的办法。」张至宝说。 「我是不能直接硬抢王导电视剧主角的男朋友。但如果你主动和他分手，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张至宝神情阴险，「反正我看上的都会到手，不过是时间和方法问题。」 「你想让这部电视剧成为他的最后一部吗？他看起来应该挺喜欢拍戏的吧？」 「你以为他真能想出什么办法？即使真对我造成什么伤害，但我叔叔是张惟庸，大半个导演圈都是他教出来的。让一个演员永远拍不了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程归眉心微微跳了一下，抬头看着张至宝，对方离得挺近，能闻到很难闻的气味，像是浓烈的香水和体味混杂。 程归把手放进口袋，摸到了手机。 他犹豫一下，摸索着按了个键。 谁知张至宝还在继续。 「你是个学生，应该还不太了解。这么和你说吧，我带人搞过太多不听话的了，里面有的伤了，有的残了，甚至有死的，比如那个林小荣，结案是自杀，因为给了他家足够多的钱。」 「我现在照样好好地站在这里，没人动得了我。」 张至宝越来越近，看着程归，带上了难以忍耐的兴奋。 程归手指微微颤动，面色依然维持冷淡，为了不看这种丑恶的场景，他闭上眼睛。 其实口袋里手机旁边还有个报警器，陆守南给他的，按下去之后会超大分贝且尖锐地响起警报，在剧组范围里是足够用的。 但在第三句的时候程归就放弃了这样的想法。他替程灿曦追星看了陆守南六年，从对方被称为花瓶开始，到后来大奖拿个不断。 演戏和得奖的时候能看到光芒，很有感染力，会语气幽默地感谢一堆朋友。其实每次看着，是有点羡慕的。 第73页 而且陆守南没义务帮他。 程归开口：「其实我和他根本...」 「张至宝，放开！」 一阵脚步声，程归感觉到压迫着他的难闻气味都消失了，落入了一个挺温暖的怀抱里。 这和之前的拥抱截然不同，是被挺大的力道压在怀里，像小时候生病高烧，宋雅桐抱着他哭。 粗浅的感知中，这应该是一种怕失去的抱法。 但是陆守南为什么会这样抱他呢？怕没法和黄老师交代吗？ 陆守南手放在程归的后脑勺上，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松了口气。 方才看到唐小衡还坐在原地的时候就急了，跑过来时看到张至宝离程归那么近，怒火蹭蹭朝上蹿。 但他一路跑过来惊动了太多人，很多人跟着，也远远见到了那个场景。在场的基本都知道张至宝的德行，知道陆守南这是仗义地救他朋友。 但此刻还是把愤怒的陆守南拦着，再把张至宝劝走。 陆守南还抱着程归，刚刚那一刻是他最害怕的时候，他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怕过什么。 把程归带进休息室，锁上门。 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用的力气很大，刚想放开，忽然发现程归也在微微地抖，手抓着他的衣服。 「我给你的警报器呢？怎么没有带？」陆守南问。 程归没回答，看起来还挺冷静的，就是有些愣。 陆守南便也没再问，把他抱得更紧一点，直接掏出手机给陆承礼打电话。 「哥，张至宝能进监狱吗？」 陆承礼可能是从郑少铭那里听说了什么，没再和他扯别的，直截了当：「守南。那边很谨慎，目前还要搜集证据。」 张至宝是个智商不高的粗人，的确不知道隐藏自己的行为。但当身边享受着利益和好处的人多了，自然会齐心协力地替张至宝抹平一切痕迹，在盘根错节中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比如被他弄死的那个无辜艺人。通过威逼利诱，已经让对方家属彻底改口，完完全全地不配合调查，其他痕迹也巧妙地掩盖，该找替罪的找替罪，根本没有证据。 「需要时间。」陆承礼那边忙得很，把电话挂了。 陆守南摸了摸程归的头发，稍微想了一下，带着他出去。 一脚踹开副导演休息室的门，张至宝惊恐地抬头，看到他之后就不慌了。 正想重复那句「不过是看在王导的面子」时，就听陆守南开口，声音完全没有之前的恭敬。 「张至宝。程归是我的人，别再打他主意。」 张至宝仿佛听到了挺可笑的事情：「你算什么。」 「我不算什么。但是陆盛鼎是我爸。陆承礼是我哥。我手上的股份不比我哥的少。」 「......」 说完之后陆守南无视对方脸上的表情，带着程归离开。 在二十岁之前他的人生只有这两句话。 陆盛鼎是他爸，陆承礼是他哥。 他从小过备受宠爱的少爷生活，在记事前知道自己是陆盛鼎儿子，是陆承礼弟弟，生活中任何困难都能用这两句话解决。大多时候不用开口，直接就解决了。 陆承礼比他大十岁，他还没成年的时候对方已经接手公司，在商界展露头角，稳步攀升，陆守南一直没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似乎始终被框在一个框架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个框架在他出生前就框好了。即使不是他，别人也能硬塞进去。 开始还把烦恼和那些兄弟说一说，但大家都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后来也不说了。 转眼间这两句话已经离他这么远。 他看看程归，抱得更紧一点。 头一回感到庆幸。 「他不会再来找你了，怪我，低估他的下流程度，不然早就说了。」陆守南对怀里紧绷的人摸摸捏捏，让他放松下来，没有告诉他在找证据时遇到棘手的事情。 忽然碰到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有点硌得慌，陆守南把它拿出来，摊在手心愣了一下：「警报器？你不是带着，为什么没按。」 第29章 程归没说什么, 于是陆守南继续摸熘。 把手机也摸了出来，看到上面赫然显示着「录制中」三个大字。 「这是什么，现在能结束吗？」 「嗯。」 陆守南点下了结束录制键, 点开听一下。 那种油腻又做作的声音传来，还能听到喘气声，噁心的感觉令人感同身受。陆守南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但随后的话属实让他有些意外。 「...这么和你说吧，我带人搞过太多不听话的了, 里面有的伤了, 有的残了, 甚至有死的，比如那个林小荣，结案是自杀，因为给了他家足够多的钱」 这不就是证据吗。 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守南转头看着程归，此刻觉得对方充满了睿智, 仿佛在闪光。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他要说这些的。为什么不按警报器而是录音？」 而且如果能够那么快就进入这个页面, 是需要设置快捷方式的。其实程归早有准备。 「你根本没信任我。」 不知道程归到底是不想麻烦陆守南还是什么, 并没有完全按照安排好的道路走，接受对方的保护。 第74页 甚至早就准备好了会有这样一天, 即使所能做的只是按下录音键。 听到陆守南的话，程归恢复理智, 垂下眼睛, 被抱住的温暖和安全感太久违，但短暂贪恋并没有什么好处。 他认为陆守南应该会生气并收回施捨的好心。 于是推开他：「我...」 谁知陆守南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不过你好聪明，不愧是学霸, 现在有证据了。」 他语气像表扬一个幼儿园小朋友，顺手又在程归头发上摸了摸, 收手时无意碰到了脸颊，稍微停顿一下。 和想像中差不多，脸颊微凉，但是挺柔软，引诱人去捏两下，不知道程归会是什么反应。 思想不由自主地滑走，陆守南及时止住，起身去给陆承礼打电话，待会儿把录音交给他。 正好这边片场已经没有事情，可以提前离开准备明天出发。 「走吧。」 「去哪里。」 「去一趟陆承礼公司，我们把录音拷给他。」陆守南抬手看了下表，「应该能卡在你的这个格子里，或者占用一点晚饭时间。」 「嗯。」 程归答应了，但陆守南还是有点不太想松手。看起来挺冷的人在他怀里是温暖的，抱起来手感正好，闻起来清清爽爽，低头能看到对方的五官和表情， 这种体验是非常美妙的。 拖延了几秒钟，陆守南还是恋恋不捨地起身。 一开门，又看到了外面欲言又止的张至宝，不过这回神情与之前完全不同，看起来是查证过了。 陆盛鼎确实有个小儿子，年龄和情况都对得上。 「一开始不知道，多有得罪。」 张至宝确实是能屈能伸，低头低得比谁都快。 陆守南刚听了录音，心里噁心得像吃了苍蝇似的。但忽然感到手上的温度，低头一看，程归条件反射地牵住了他。 不由自主地有些高兴。 他与张至宝周旋：「误会解开了就好，张导。」 张至宝看到陆守南笑容挺真实，倒有些意外，没想到对方如此大度。 「那就好。但还有个事儿，就是之前忘记帮程同学定酒店了，刚刚想起来打电话去问，我们剧组的酒店已经满了。要不在别的地方给程同学另定一个。」 想起来的时机真是很特别。 陆守南自然不放心让程归一个人去别处，能看出张至宝之前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继续维持笑道：「不劳费心，程归和我住就好。」 然后一秒都不多停留，带着程归就离开了。 唐小衡匆匆跑过来：「守南哥，我来开车吧。」 「行。」 唐小衡开着车，陆守南正好和程归坐在后座。 这辆豪华空间suv，明明后座无比宽敞，但陆守南非坐在中间，和程归挨在一起。 由于在唐小衡面前需要保持一点形象，陆守南瞥了瞥安静的程归，拿出手机玩。 他先翻了翻消息列表，发现平常无比热闹的群聊自从昨天月亮过后冷清了不少，这可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陆守南不由有些疑惑，兄弟这么多年，难道要变淡了吗。 他决心挽回。 【陆守南：明天我要去其他城市拍戏了，晚上聚聚？】 结果全是秒回。 【赵子明：ok】 【盛荣：1】 【江天睿：没问题】 【徐高：当然了】 【......】 根本不像往常这些人调侃的风格，陆守南觉得有些奇怪。 他关掉这个消息，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手机，犹豫一下，微微把手机朝旁边侧了侧，又打开了星云app。 一直记挂着他的小粉丝，灿烂の曦阳竟然还没回他，甚至没有拆开他精挑细选的礼物。 陆守南有点失望，但一点对方的动态，却发现活跃度有增无减。 甚至亲密度还有所上升。 于是又发送了一个更高级的礼物。 「丁玲丁玲噹噹当。」 程归的手机响起一声，然后是特效唰唰的声音，脑海里立刻闪过粉红大翅膀的画面。 后座这两人还没反应，前面资深用户唐小衡已经条件反射地回头：「谁在玩星云啊？」 陆守南立刻若无其事地锁了屏，但忽然意识到响的好像不是自己手机。 「我的。」程归淡淡。 这个破特效还是关不掉。他已经习惯了，反正一般确实不会响。 除非陆守南闲的没事给这个帐号发消息或者送礼物。 他不由转头看了一眼陆守南若无其事的后脑勺。 唐小衡好奇：「程同学，你追星谁啊？」 「陆守南。」 听到这样三个字，陆守南心跳稍微加速。 「天，原来你是守南哥的粉丝吗。那你有没有觉得守南哥真人比手机里帅啊。」 陆守南打断：「开你的车，人家帮妹妹追的。」 但唐小衡好容易找到知音，不会就此放弃：「不知道程同学几级了，你肯定听说过那个排行第一的粉丝吧，就那个灿烂の曦阳，我这边正策划邀请她参加一个活动，昨天又看了眼数据，她真是太厉害了，肯定很痴迷...」 「咳。」陆守南本人还在这，听得有点羞耻，「也没那么痴迷，我给她送礼物都没理我呢，拆都没拆。说不定是机器帐号。」 第75页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和耿耿于怀。 「怎么可能啊，这小妹妹回过我，还让我朝她学校寄过东西呢。」唐小衡安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陆守南转头看着窗外。 程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果然有一连串的待拆礼物，还是针对初中生年龄的，包括一个粉红色奢华三层多功能铅笔盒。 功能多得仿佛能上天下海，还有一个小书包，上面还画了个粉红米妮头像。一看就是经过认真挑选的。 只是好像稍微有点年代感，还有些幼稚。 程归想了一下，还是在下车之后拆开了，然后点了下方「自动感谢」的回覆。 陆守南手机立刻响了响，只见他左右看看，低调地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会儿，不由扬了下嘴角。 【灿烂の曦阳：谢谢赠送o((*^▽^*))o，非常喜欢！】 就知道自己眼光不错。 正打算再回点什么，旁边程归看到，立刻说：「不要玩手机。走吧。」 于是陆守南把手机揣进口袋，带着程归一起进公司。 陆氏娱乐总部内部装饰豪华，窗明几净，恢弘大气，富于设计感的公司名称悬挂在中央。 前台热情迎接：「您好，请问找哪位？」 她认出了陆守南，但这并不是自家的艺人，不知道为何突然到访。 「找陆承礼。」陆守南说。 「请问有预约吗？」 陆守南不欲为难她，打了个电话从陆承礼预约一下，登记过后才上了楼。 「其实我小时候经常来，但是前台早就换人了。」 进了电梯之后，陆守南顺口说。心里还是有点感慨，曾经对这里很熟悉，但装修早就变了很多遍，看起来充满陌生的感觉。 他一路把程归带进总裁办公室，陆承礼正繁忙地签文件，看到这两人一起进来，把笔搁到一边。 「你俩连体婴？」 陆承礼不懂他俩为啥非一起来。 「说话不要有这么强的攻击性。」陆守南有求于他，心平气和，「录音在程归的手机上。」 「你不会转文件？」 陆承礼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伸出手：「给我拷一下，我发给律师。」 程归调出录音，正打算递过去，陆守南却先接过来，再放在陆承礼手上。 陆承礼看在眼里，一边觉得陆守南欠揍，一边又觉得辛酸，昨天人家程归说得清清楚楚两人没有关系，这弟弟真在当舔狗的路上一去不返了吗。 有点不想要了。 陆守南毫无察觉，发现他一直盯着程归，皱皱眉头，挡在程归前面。 「......」 「没关系，律师很厉害的。」陆守南转头和程归说，「多亏你找到证据。」 「晚上我和他们约好了去酒馆聚聚，没什么人的那种，你去吗？」 「不去。」 陆守南有点想让他去：「真没人，都是你见过的。你可以把计划表调整一下，晚上不是有段休息时间吗，挪到那个时候，然后早点回去。」 「不去。」 「那卡在你那个计划表格子里的吃饭那格，就当请你吃饭。一个人很危险...」 陆承礼终于听不下去，开口打断：「陆守南。」 「干什么？」这语气和刚才明显不一样了。 「已经拷完了，赶紧滚吧。」陆承礼把手机递给陆守南。 「稀罕。」陆守南也不甘示弱，带着程归准备朝外走。 陆承礼跟在后面，等陆守南刚走出去，忽然伸手把办公室门一推，「咣当」一声关在面前，正好程归被拦在屋里。 总裁办公室的门材质上佳，既不透光也不透音，还是防弹材质，即使陆守南在外面咚咚敲门也毫发无损。 程归转头，神情冷淡。 陆承礼扫了他一眼，又是a大学霸，长得又好，遇事冷静理智，确实是顶尖优秀的人。 「上次我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程归记忆力也不错：「一千万？」 「是的。」 陆承礼稍微沉默，下定某种决心，「更改一下。一千万，和他在一起。」 「......」 程归的神情露出点疑惑。 「或者还是空白支票，你随便填。只一点，不要让他当舔狗。」 「他不是。」 程归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和陆守南一样莫名其妙。 但想到他帮自己打官司，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陆承礼觉得这人修养也很好，也比陆守南那小子好太多。 外面陆守南急得不行，再不出来他就要想办法定点爆破了。 好在门还是及时开了，他立刻把程归检查一下，从上到下细细打量，警惕道：「他没和你说什么吧。」 陆承礼「咣」地一下关上了门，还好当初选择了隔音的材质，听不到外面两人的话。 晚上，程归跟着陆守南去了那个小酒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计划表上这一块本来就是留给收拾明天行李的，也可能陆守南目光太期待，反正就是答应了。 而且他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自己去一趟，陆守南会高兴，眼睛像在颁奖典礼听到得奖时一样明亮。 陆守南挺愉悦地在群里打字。 【陆守南：@所有人，今晚程归也去。不要说失恋一类消极的事情，不要开黄腔说脏话，要注意一下礼貌和素质，要让他融入大家】 第76页 这个群暂时没动静，隔壁群立刻热闹起来。 【静待花开（9）】 【徐高：大家看到了吗，陆守南刚刚发布了「两要两不要」讲话】 【赵子明：看到了，守南怎么这么不相信我们，除了第一条之外根本不用强调啊，难道嫌我们给他丢脸了吗/心碎】 【盛荣：有种自卑老父亲的伤感，虽然我很好奇他俩进度】 【江天睿：...那个第一条是不是在点我】 【江天睿：我也没有天天说吧，偶尔失个恋怎么了/发怒】 陆守南随即发了个大红包，一秒钟就没了。 【徐高：收到，保证注意用语文明】 【赵子明：收到，保证让程同学如春天般温暖】 【江天睿：收到，保证不失恋】 ...... 陆守南挺满意，发了场红包雨，让大家抢了个痛快。 「你放心，就像你上次见过的那样，都很友好。」 下车的时候，陆守南一边说，一边把程归带进去。 显然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人模人样，洋溢着春风般温暖的笑容。 「晚上好，陆先生和程先生。」 第30章 在场的各位衣着整洁, 极富亲和力。 态度也有些说不出的变化，和上次晚饭完全不一样。 那次他们彼此明显都很熟稔，自带一道阻隔墙, 和程归说话的几次也都是让这个外人来评评理。 但今天特地在中间给陆守南和程归留了位置，找一些大家都能加入的话题，没再说小话。 「程同学，你喝点什么？」徐高拿着菜单过来。 当初为了酒馆开业学了一堆调酒, 这群兄弟早就看腻了, 如今非常想大展身手。 「他还是学生, 不喝酒。」陆守南说，「你们不是有那个三明治和简餐，给他上一下当晚饭吧。」 徐高劝道：「守南，鸡尾酒度数又不高，主要是花活儿好玩, 像饮料一样。我们这每个人都一杯，既然程同学不是外人, 自然要融入大家嘛。好歹也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当初可是陆守南提的友好与包容。 「好吧。那程归你看看, 点一杯玩玩。」陆守南无法反驳这严丝合缝的逻辑。 徐高来精神，立刻去推荐菜单上表演起来最酷炫的那一款酒, 跑到吧檯去尽兴地展示一番。 其他人早就见惯不惯，唯独程归一直认真观看, 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 虽然拿到成品后, 只端起来尝了一口，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徐高依旧大受鼓舞，仿佛被埋没虐待的千里马终于遇到了伯乐。 他一连把最有特色的调酒姿态都展示了一番, 很快程归面前就摆满了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酒。 陆守南看到程归有些被吸引的专注神情, 不想让徐高继续孔雀开屏。 他假装路过了几回，拍拍徐高的肩：「太辛苦了，都是自己人，先坐下歇歇吧。」 「不辛苦不辛苦。」徐高正在兴头上，把调酒用的摇壶上下左右摇得酷炫，背身倒在酒杯里，晃动的身影都映在了程归眼睛里。 「那你摇着。程归，我们去做个三明治吧。」 陆守南起身，很轻易地就把人带走了。 这里唯一的厨师是个大鬍子中年人，曾经在星级酒店工作，因为受够了勾心斗角，跳槽来到这个地方。 每天也没人来，潜心研究他的。 大鬍子和陆守南挺熟，听了之后便开始给程归定制三明治。 另一边没了观众的徐高觉得无趣。 「守南真小气。好容易来了个观众。」 「我说徐高，你把我们花开群的宗旨都给忘了吗？高光时刻给守南啊，不要抢戏。」 徐高这才恍然大悟起来：「靠。都给忘了。被那位程同学认真看着的时候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他们说了几句，彼此坚定意志，统一战线，打算帮助铁树开花的守南。 等程归端着摞得极高的三明治回来，其他人已经若无其事地分开了。 计划启动。 根据方才的商量，江天睿率先直球开口；「程同学，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呢。」 「关你什么事儿啊。」陆守南警惕。 「那程同学，你从小到大有什么喜欢的类型吗？」盛荣稍作迂回。 「欸盛荣你有点越界了。」陆守南提醒。 「我有一个特别漂亮的表妹，同学你看看照片感不感兴趣。」赵子明藉此打算暗中观察。 「去去去。」手机还没掏出来呢就被陆守南给扼杀在口袋里了，「人家程归还在上学呢，你凑什么热闹。而且你表妹不是有个更漂亮的女朋友吗？骗婚别找程归。」 其他人：「......」 计划失败。 他们觉得陆守南适合去那种负面新闻发布会，当给艺人挡问题的经纪人，挡得这叫一个水泄不通，谁都别想问程归一个字。 众人心照不宣地纷纷低头，掏出手机。 【静待花开（9）】 【赵子明：哥们儿成功助攻过无数次，曾经自封金牌僚机，如今就折在陆守南身上了】 【徐高：要不这花别开了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盛荣：我真服了，我一个快结婚的纯纯大直男，他说我月季饿了/心碎】 第77页 【赵子明：要不谁把他弄一边去呗】 【徐高：好主意。】 他们又开始尝试。 n b启动。 「守南，出去说几句呗？」 「就在这说吧。」 「守南，我胃病好像要犯了，能帮我买盒药吗？」 「行，我叫个外卖。」 「......」 轮番上阵，今晚没人能把陆守南弄出去。 n b失败。 【赵子明：要不让他自生自灭去吧，我们别管了】 后面一串＋1。 于是大家随便聊了聊不那么敏感的话题，徐高拿出点不那么敏感的游戏来玩。 今天人数多，飞行棋什么的玩不了，他把大富翁展开来，邀请程归同学和他们一起玩。 「这是什么。」程归没有见过。 看到程归连规则都不知道，大家一边解释，一边互相使眼色，打算放放水。 结果不到二十分钟，一个个全部面色凝重，笑不出来了。 「靠，程归同学，你这是怎么算的？」 「都不用在纸上记，恐怖如斯。」 「以前还觉得我们旗鼓相当，也就守南聪明点，今天才知道学霸就是学霸。」 在场的全部宣告破产，无一例外。 「不玩了不玩了，咱们换一个。」 碾压式游戏毫无乐趣，纷纷寻找有没有什么别的玩的。 「你好聪明。」陆守南夸程归。 「嗯。没有。」 「......」 徐高受不了了，去柜子底下翻了半天，目光一顿，心满意足地拿出一套转盘和纸盒来。 「一直没机会玩。真心话大冒险。」 得来全不费工夫。所有人立刻兴奋起来，欢呼不绝于耳，双手双脚表示响应。 陆守南被他们莫名的喜悦吓了一跳，既然这么喜欢，之前怎么没见有这个活动。 正好手边有酒，徐高讲规则：「转盘转到谁就得先喝三口酒，然后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不许拿到卡片之后扫兴哈。」 除了程归，这些人从小到大都玩过太多次，根本不用他细说。 转盘被摆在大圆桌中央，指针一拨弄，便快速旋转起来。 程归垂着眼睛看，直到这个新奇的玩意儿不偏不倚地停在自己面前，晃动两下，便静止了。 指针指得很准，毫无疑义。 在陆守南开口之前，他已经按照规则，随手端起一杯喝了三口。 「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程归以前没有玩过，但是根据名字来判断，他不想选真心话。 于是挑了后者。 一沓小卡片被递了上来，手指稍作犹豫，他抽取了一张。 【请在现场挑选一人，与之拥抱并对视十秒】 在场的好兄弟们隐隐兴奋，但考虑到程归第一次和他们玩，有些冒犯，还是压抑住了内心：「这牌质量不高啊，要不程归你换一个吧。」 「对啊，在场的都是哥们儿。没事，换一个吧。」 没想到程归摇了摇头：「不用。」 他记得之前徐高说拿到牌之后不能扫兴，他不想做扫兴的人。 「啊，那你挑选吧。」大家没想到程归看上去有些高冷不合群，竟然这么有游戏精神。 以前他们都经常耍赖，所以徐高才加的那句话。 程归的目光便在这一圈人里扫过。 他本来就长得好，白皙的皮肤像块暖玉，乌发红唇，近看更显眉目如画。 而且酒馆灯光自带朦胧的光效，为水波斑斓的眼睛添了分往日没有的风情，削弱了冷淡的距离感。 刚才又喝了点酒，唇色愈发漂亮，神色也有点迷离，此刻这么轻佻地一扫，不管是谁都有点不太敢看他。 除了陆守南。 他此刻跟那个幼儿园公开课上很想获得小红花的小孩似的，挺直腰板，真挚热切地盯着老师，满脸写着「选我选我」。 当看到老师竟然在犹豫，脆弱的小心灵愈发破碎。 其实程归只是感觉大脑有点迟钝。他从来没有喝过酒，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困意很陌生。 看到问题的时候已经有了答案，经过一番慢吞吞的辨认，还是成功了。 因为这人帅得实在太明显。 「陆守南。」程归说。 被选中的陆守南挺高兴，朝自己的小红花走过去。 其他人就跟老母鸡看小鸡似的，隐约带着种欣慰的感觉。 还有种莫名的期待。 毕竟这两人都长得很好看，他们陆守南颜值可绝对没话说，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程归同学也耀眼，而且气质偏冷，身高稍矮一些，正好是很搭的范围里。 他们同框就已经够养眼的了。 「我为什么嘴角控制不住上扬。」平常从未磕过cp的真正直男盛荣感到不解。 「不行，我得记录一下。」有人摸出手机。 等陆守南走到面前，程归站起来，微微一晃，陆守南立刻把他接住了。 满满当当地拥在怀抱里，有种久违的满足感。怪不得自从下午抱过之后总觉得缺点什么，怀里空空的。 现在重新抱个满怀，柔软的头发丝擦过下巴，散着淡淡的洗发露香味，清清爽爽。 手下的触感却逐渐滚烫，透过布料。 程归不在乎这些，但是轻微的眩晕感让他也扶了一下陆守南。 第78页 像面对一堵墙，把脑袋挨上去缓缓。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对一群陌生的人，都是比较疲惫的事情，只有陆守南是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 他抓着对方的衣服，稍微卸了一点力气。 在陆守南视角看来，这是难得的回应。 以前拥抱归拥抱，基本都是程归机械式的程序，或者自己单方面抱着程归。 对方从没把身上的重量倚靠给他，接触的也仅仅是手臂或者肩膀而已。 今天不一样，这是个双向奔赴。 酒馆舒缓的音乐流淌，陆守南心跳砰砰砰地乱跳，低头看了看，呼吸也乱了起来。 但是他意识到这是当着很多人，还尚存几分理智，他在心里胡乱数了一下，也不管到没到十秒，便把程归放开。 这才察觉到程归有些晕乎的状态，朝桌子上看了一眼。 程归座位面前摆了一圈五彩斑斓的酒，造型独特漂亮，乍看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细看，会发现调制的每杯酒都稍微少了那么一小口，很浅的一点，应该是都偷偷尝过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干的。 不同品种的酒兑在一起，即使是酒量很好的人也不能这样喝。陆守南抬手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超出了一点小方格的晚饭时间。 怪不得这人没提，原来是醉了。 陆守南碰了下程归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有点凉，他打算把程归送回去。 「你们还没对视呢。」有个声音插了一句。 第31章 一个声音响起来, 立刻有其他声音进行支持。 「再对视一下呗，完成这个环节。」 「程同学记得把眼镜摘一下喔，这样才算是对视。」 「......」 陆守南看程归都已经晕乎了, 便摆了摆手。 程归游戏精神再次振作，摘下眼镜，缓缓抬起眼睛。 先是眯了眯，才逐渐聚焦, 朝陆守南看过来。 没了眼镜的遮挡, 更是如一汪荡漾的春水, 因为微醉，残留的那点冷意变得若有若无。 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直接地把陆守南给倒映进去，睫毛轻轻颤动。 陆守南拍过挺多戏，面对这个场景却有些接不住，胡乱地在周围乱看, 又觉得鼻樑嘴唇这些距离都近得暧昧，最后停留在程归额前的头发上。 程归觉得他没有遵守游戏规则。 抓着对方衣服的手借了点力, 另一只手微蜷, 用食指关节抵在陆守南下颌上，没用什么力道, 就调整了陆守南的角度。 陆守南垂下眼，正好和程归对视。 两人接触的时间太久, 体温仿佛完全置换, 程归身上极淡的香味萦绕在两人鼻尖，几乎都能辨别出可能是柠檬或者薄荷一类清凉的种类，夹杂一点衣服上太阳的味道。 【静待花开（9）】 【盛荣：我忽然觉得我们有点多余】 【赵子明：我擦, 怎么感觉程同学完全拿捏我们守南】 【徐高：没眼看，陆守南怎么怂成这样, 真想按头啊】 【江天睿：他俩真的配，这个场景对我来说好像有点残忍】 【杜理：没在现场，求图】 ...... 程归觉得陆守南的眼睛特别明亮，像有光一样。 他从六岁之后就喜欢会发光的东西，比如漆黑路边的路灯，空荡房间里的白炽灯，还有星星和月亮。 要是有温度就更好了，比如他其实最喜欢的是太阳。 迷迷糊糊的，程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酒意上涌，眼神变得迷糊，耳垂染了层薄薄的红。 陆守南觉得除了之前向李唯描述的那些症状，比如心跳和呼吸加速，他现在还出现了别的反应，比如感到了燥热，还感到有点干。 如果说到此为止依然能找藉口自圆其说，那么接下来身体上其他的变化，就让陆守南开始怀疑人生了。 在只有一点苗头的时候，他及时把程归眼睛一盖。 匆匆道：「我们得先走了，程归晚上还有别的学习计划。」 无视其他人的挽留，他带着程归逃也似的朝外走，差点撞在玻璃门上。 「守南，你是不是也喝酒了。」身后的人见他理智剩的不多，赶紧拦住。 把人重新按在座位上，江天睿让家里的司机来送他们。 等待的时间里，让程归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每个人喝醉之后状态不一样，看来程归就是安安静静地睡觉，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黏在一起似的。 另外几个在这里聊天，但陆守南心不在焉，聊了半天也没聊起来，于是徐高看看表：「要不，再来一局？」 真心话大冒险錶盘又转起来，这回倒是正正好好地指向了陆守南。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赵子明一边问，一边侧头把这个转盘看了看，怎么可能这么巧，肯定藏着点东西。 研究完之后和徐高对视一眼，徐高神秘地笑了笑。 「真心话吧。大冒险来不及了。」往常最灵敏的陆守南今天不在状态，直接把手里酒干了。 他在真心话那堆里摸了摸，随手抽出一张来，展开。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顿了顿，看着这张牌，半天没动作。 其实从前他们玩的时候也有人抽到过这张，当时罚完酒之后互相起闹，挨个回答了一遍。 第79页 只有陆守南坦坦荡荡地说没有，没带一秒犹豫，甚至还有点不屑。 如今再次面对，他的犹豫落在别人眼里就极其明确了。 【静待花开（9）】 【「赵子明」修改了群头像】 原本开了条缝的荷花换成开了一半的，粉白的瓣透着光，还有绿色的茎和嫩黄的蕊，长势良好。 外面司机的车在这个时候来到，「滴滴」地按喇叭，这张卡片最后被轻轻搁在桌子上，陆守南带着程归先回去。 程归已经彻底睡着了，而且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很沉，不过睡相很好，乖顺地闭着眼睛。陆守南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上，把对方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思绪很乱。 人的深层意识，浅层意识和表层意识往往不一致，现在陆守南就是，深层和浅层的高高兴兴统一了，表层还在挣扎。 他转过头看看程归，抬手拨了一下对方挡在眼睛上的头发。 外面夜景呼啸而过，树和花草都披着夜色，路灯暖黄的灯光被行驶的车辆拖得很长。 车子停在a大门口，保安坚决不让进去。 「大爷，这真是你们的学生。看起来多聪明啊，一副学霸长相。」费了一番口舌之后，陆守南指着靠在他身上的人。 「可别骗人了。昨天领导刚开会，最近有很多网红来学校里乱拍乱演的，晚上不给进。」保安大爷警惕地看着他俩，越看越可疑，而且陆守南还有点眼熟。 陆守南无奈，在程归口袋四处摸摸，看有没有学生证。 只摸了衣服口袋，确实没有。裤子口袋拍了拍，大概没有。 眼看大爷的目光越发犹疑，他只好努力把程归摇醒。 「程归，你有办法进去吗？」看到对方动了一下，他赶紧问。 「嗯。」程归应了一声，没有动作。 「什么办法啊？」 「......」 陆守南架着他，想想还是算了吧。即使程归能进，也不放心他这种状态下一个人上楼。 「要不你和我去酒店？」似乎只有这个办法。 话挺有争议的，一直见他们拉拉扯扯的保安大爷听了这句话，立刻投来了炯炯的目光。 心虚的陆守南立刻此地无银：「我会另开一间房的，不过不知道你带没带身份证。没带也没关系，我那个是套房。」 「切。」保安转身进了保安亭。 真能装。 陆守南把程归带到酒店，还是莫名有点心虚。 又去前台也此地无银了一番，最后得知没身份证确实不能办理入住，才非常遗憾，并无可奈何地带着程归上去。 他确实拥有一个套房。 「你先站在这里，我开门。」 陆守南把程归放在一边，开始摸索房卡。 隔壁的房间门却忽然响了一声，走出来个熟人。 「守南，带人回来了？」让陆守南很讨厌的声音响起来。 这一层大多是他们剧组的人，郑少铭的房间就在他旁边。 听到这样的污衊，行得正坐得端的陆守南立刻站直，从容起来：「带我的朋友回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把程归挡一下。 但郑少铭已经看清了，自带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朋友？我怎么记得上回你俩还是陌生人啊。这位陌生人怎么还好像喝醉了。」 「和你没关系。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守南，咱俩真不能继续当朋友了吗？我现在对你真没意思了。」 「你能不能远一点。对一个把你当朋友的人起非分之想，在没坦诚的那刻你就辜负了信任。」 这里只有两人，陆守南说的直白。那件事情是他们友情的终点，也是陆守南恐同的起点，稍微一提，彼此都心知肚明。 郑少铭果然无话，看着陆守南掏出房卡打开门，把程归带进去，把门关在他面前。 他安静一会儿，也转身回去。 陆守南对郑少铭方才的眼神和话有些不舒服，玷污了他和程同学目前为止还非常单纯的关系。 他先把程归放在沙发上，准备去客卧收拾收拾。 衣服忽然紧了紧，只见程归把他攥得更用力了，倒不像是随手一抓，倒如同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那么用力。 程归眼睛闭着，眉头微皱，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程归，你先松一下。」陆守南义正严词。 程归还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似乎睡着又似乎醒着，他感到自己正在一片汪洋大海上漂浮，四周都是黑的，又冷又茫然，但中央莫名有团篝火。 他不知道为什么海上有篝火，但抓着芦苇，想靠近一些。 程归把陆守南拽倒在沙发上，额头贴了上去。 他整个人都放松地压下来，陆守南没法动弹。安静夜晚间，衣物的悉索声格外明显，他小心脏砰砰乱跳。 早知道让郑少铭进来搭把手。顺便证明一下他的清白。现在有谁能证明他的清白。 但程归在贴上他之后就变得很安静，清浅的呼吸很有规律。 陆守南莫名其妙地被迫在沙发上躺着，感受压在身上的热度。 某个在酒馆里被刻意忽视的部位又开始蠢蠢欲动，誓要把被扼杀的苗头重新进行下去。 靠。 陆守南怀疑人生。 第80页 刚还正义谴责郑少铭呢，他现在和郑少铭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看着程归放松的睡颜，对方这是完全信任他。 真不是个东西。也不清白了。 陆守南试图用高尚的道德感对自己进行净化，但程归无意识地动了下，脸颊在身侧蹭了蹭，手指搭上他的腰。 「......」 陆守南放弃了，他起身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准备送到客卧。 却发现客卧床单和被子全都没有，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索性直接把程归抱到他的床上放下，这里客房阿姨都是每天来打扫的。 他给程归把被子盖严实，自己随便拽了个毯子，回到沙发上。 夜晚，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盖上小毯子，在狭窄的沙发上别扭地入睡，当作是某种道德上的惩罚。 第32章 第二天一早程归醒来, 头脑昏沉。 他睁开眼，看到与宿舍截然不同的天花板，还有一盏从未见过的灯。 程归坐起来, 垂眼又望见雪白的被子和格外宽大的床，愣了几秒。 这可能是开始列计划的十几年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巨大的不安席捲了他。 好像又一个人被丢在陌生的环境里了。 他摸索着想找手机，也没有找到。其实找到了也不知道打给谁。 程归就在这里坐着, 缓慢地回忆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似乎是和陆守南一起去了一个酒馆, 只每杯尝了一点点的酒。 然后呢？ 难道是他喝醉了, 陆守南把他在路边丢下了吗。 程归犹豫了一下，继续坐着，他不想下床，去打开那扇紧闭和未知的房门。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那种不安也逐渐加深, 手指越攥越紧。 他没有办法，只能准备独自下去。 但忽然地, 那扇门把手忽然被很轻地拧了一下, 只一下便没了动静，仿佛幻觉一般。 程归把目光放在上面。 就看到又被拧了一下, 接着，门被极慢地推开一条小缝。 程归把被子攥得更紧了些, 朝上提了提。 直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尾调上扬，自带安全感。 「你醒了？」 陆守南从外面进来，他已经收拾完毕, 穿着身宽松的黑色衣服，头发也打理得挺好, 整个人挺拔清爽。 程归自己都没察觉地松了口气，手指展开一些。 陆守南把早饭搁在旁边：「下午的飞机，到南镇去。你要回去拿行李吗？」 说着偷偷看了看对方脑后翘起的几撮头发，还有茫然的神情，没想到刚睡醒是这个样子的，比往常冷酷的模样好多了。 但随着对方逐渐把遮住自己的被子放下，陆守南的目光也随之顿了顿。 只见程归颈侧红了很小的一片，形状小巧，他本来这个地方皮肤就白，痕迹变得显眼起来，甚至有些暧昧。 随着撒开的领口露出来，才发现锁骨旁边也有同样的痕迹，要更红一些。 像吻痕。 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陆守南眼前一黑。 「我为什么在这里。」程归问。 没想到那几口小酒还把程归整断片了。 陆守南昨晚在沙发上睡得脖子疼，这下他的正气凛然还有谁能证明。 早知道不该叠毯子。 鱼哭了还有水知道，陆守南的清白只有他自己知道。 于是试图替程归回忆：「你昨晚不是把每样酒都喝了一口...对了下次不要这样喝了，容易醉对身体也不好。」 「...嗯。」程归没想到被发现了，不由低下头。 他头发和衣服还乱着，这副样子让陆守南心软。但他现在更在乎别的事情。 「然后我试图把你送回学校。但是保安大爷不让我们进去，你记得吗？我还据理力争了。」 「不记得。」 「......」 陆守南有点想念保安大爷。 「反正就是这样，然后我只能带你到酒店，想再开一间房。结果你也没有身份证，我又和前台据理力争。」 「不记得。」 「我不得不把你带回来，结果客卧没铺被子，我不得不把你放在这里，到沙发上睡了一晚。」 陆守南把「沙发」两个字咬得很重。 只有沙发懂他。 他昨天无私地为程同学让出了床铺，并且把程同学放下就出去了，什么都没有做过。 就见程归摸摸裤子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校园卡和他的身份证。 「......」 「我总不能当着保安大爷面模你裤子口袋吧，你上身外套又长了点，把口袋都盖起来了。我堂堂一公众人物，不能做那事儿。」陆守南破罐破摔，「算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什么都没干。」 「干什么？」程归不解。 他不知道陆守南在说什么，觉得颈侧的皮肤有点痒，抬手碰了碰。 眉头微微皱起，又带着点疑惑地瞥了陆守南一下。 「没什么。」静了两秒，陆守南正义发问，「程归，你这是过敏吗？」 「不知道。」 程归没太在意，可能是因为之前卫生习惯保持得规律洁净，所以乍一盖酒店的被子会有些敏感。 他起身收拾洗漱，想回去换身衣服。 「我送你。早饭路上吃。」 第81页 陆守南拎起早饭，把程归放在柜子上的小书包也顺手拿着，正准备开门，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约莫是剧组的人，成群结队地去吃饭是常有的事。 于是让程归先等等。 程归不明所以。 陆守南解释：「公众人物，注意影响。」 等外面动静消散得差不多，他才把程归带出去， 结果还漏下一个，郑少铭正站在他自己门口吃烤肠。 面面相觑了一下。 郑少铭朝程归身上扫了扫，目光一下子就停留在程归脖子上的小红点，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分外吸引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陆守南。 「看什么看，吃你烤肠去。」陆守南不爽起来，觉得随便盯着别人脖子看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情，挡住郑少铭的视线，带着程归离开。 程归在路上就从书包里掏出计划本，低头进行修改。 「打乱计划没事吗？」陆守南从车内的镜子看了看他。 「有。」 程归说。 他最初开始做计划并不是出于什么强迫症或是心理因素，考试的知识也远不到需要满满当当计划的程度，只是觉得时间太空。 每天实在是没事情做，计划表让生活和思想都变得充实。 不过逐渐也就养成了习惯，他不喜欢计划被打乱，虽然没到极其严重的地步。 「好吧，不过昨天我一直想把你送回去来着，你真的睡着了。」 「......」 车子行驶到了a大，白天还是被允许进入的。 这一次陆守南跟着程归的学生卡畅通无阻地进了宿舍，他非劝程归换个高领的衣服。 「不要。」 程归拒绝。 陆守南看着他脖子上的小红点儿，又想起郑少铭的眼神，坚持道：「换一件吧，这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 清澈的眼神如同一面镜子，照出某些人内心的骯脏。 陆守南：「......」 程归不知道为什么陆守南总是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当再细问的时候对方就不回答了。 「我觉得你穿高领比较帅。」陆守南改口。 他发现程归其实挺好说话，就像那天晚上去小酒馆一样。软磨硬泡一番，也就答应了。 程归把衣服拿在手里，一手放在衣摆上，忽然转头看了看陆守南。 「你要在这里吗？」 「啊？」陆守南愣了一下，目光不由扫过程归的腰身，昨晚他还抱过，不胖也不过瘦，非常完美的身材。 「哈哈都是男的你还害羞啊，不过我正好要出去接个电话，你先换着。」他转身离开。 出去之后冷风一吹，陆守南冷静下来。 把手机拿出来玩玩，发现昨晚那顿维持感情的饭很有效果，好兄弟群似乎重新热闹了起来，又变成了99＋。 不过都是艾特他的，前面实在太多他没来得及看，只扫了一下后面几条。 【赵子明：@陆守南，消失一晚上了，你还在吗？】 【盛荣：@陆守南，你把程同学送回去没有啊？怎么也不回一下。】 【徐高：那个...我问了下司机，他说最后陆 守南把程同学带回酒店了。！】 【「赵子明」撤回一条消息】 【「江天睿」撤回一条消息】 群里一下子冷了，一连串莫名的撤回让陆守南觉得挺奇怪。 【陆守南：？】 【陆守南：@徐高，司机大哥没和你说是因为学校不让进吗？】 半天也没人再理他。 一会儿之后程归换好衣服出来，陆守南转头看看，程归很少穿高领的衣服，领口拉到下巴处，正好能埋进去小半张脸，显得很乖。 「不错。」陆守南称赞。 顺手接过他的行李箱，准备一起去乘坐飞机。 程归对这项活动有点陌生，等车子开到机场，还没下去就先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今天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 外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开始程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发现他们举起来的牌子上写着陆守南的名字。 比起之前在学校的规模可谓是大了太多倍，里面有男生有女生，基本都比较年轻。 「陆守南！陆守南！」 「老公！！！」 看到车之后便开始喊成一片。 因为陆守南平常都没有行程表，粉丝们想接机送机都找不到机会。今天难得跟着剧组一起活动，大家能来的都来了。 陆守南把窗户按下去一些，和他们打招呼。 他向来没什么架子，长得帅又有亲和力，每次都能和粉丝聊到一块，有种随时能扎进人群去玩一圈的感觉。 「陆守南我爱你！」一个男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陆守南笑笑：「闪一边去。」 外面立刻响起一阵笑声和起闹声。 程归坐在另一边，正好被陆守南给挡住。 他转头看了看，原来喜欢陆守南的人有这么多，他身边永远这样热闹。 车子一直开到vip入口处，仍是有很多人跟着不愿意走，正好斜上方有个路，挺多粉丝跑上去拍照。 陆守南拆了个新的口罩递给程归，又让他把帽子戴上，才下车给他开了门。 「守南哥，这是谁啊！怎么亲自开车门。」有人从上面大声揶揄。 第82页 「啊啊啊陆守南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狗了。」 「什么狗？」本来没搭腔的陆守南把程归稍微挡了一下，抬头道，「a大研究生，我们剧组顾问！学霸听说过没？」 第33章 陆守南带着程归进了机场, 完全没在意这句话的影响。 很快星云热搜上这个词条就开始攀登。 #陆守南剧组学霸顾问 虽然程归没被拍到脸，但优越的身段气质还是挺让人遐想。 讨论度持续升高。 【好傢伙，想不到咱们陆守南还有学历崇拜？即使a大也不用主动拉车门吧】 【啊啊啊他俩背影好好磕啊, 这cp感溢出屏幕】 【陆守南和谁没有cp感？没看到脸不要乱磕啊】 【确实，而且听说这个学生是代表黄寿中教授来的，尊重一点也是正常的】 【礼貌守南】 另一边众人已经进入了机场，在候机室里等待汇合。 一会儿要坐同一班机飞往南镇。 上回导演请过客, 这次作为主演的陆守南请所有人喝了咖啡。 唐小衡和雯雯抱着一堆挨个分发, 在「谢谢守南哥」的声音里, 陆守南给程归拿了一杯。 「尝尝？」 他预料到程归会拒绝，边说边顺手把吸管插进去，放到程归边上。 充满期待地看着程归。 程归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只是这样一件小事而已。他只得张了下唇，喝了一口。 但随着醇香的棕色透过吸管, 没入唇齿，他眉头立刻不受控地皱起, 好看的五官也拧了起来。 真难喝。 「苦？」陆守南愣了下, 看到这副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拿糖和奶给他加进去, 鼓励道：「再尝尝？」 陆守南完全是玩心起来了，觉得这样投餵很好玩, 而且看到皱着的眉目就莫名想展开。 出乎意料的是, 程归会配合，又喝了一口。 陆守南细细观察，似乎对方还是有点不满意。于是继续朝里加糖加奶, 再给程归放在嘴边。 差不多调整几次，终于看到完全舒展的眉头。 「我数一下加了几包糖和奶, 你以后再喝就按照这个量来。」 程归微微顿了顿，看陆守南一个一米八几的人蹲在座椅旁边专心致志地数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陆守南对他有点太好了。 之前有很多没注意到的细枝末节也在这时候变得清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一些。 温水煮青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尤其有些青蛙身边常年温度低，更容易被温度蛊惑。 但程归不知道陆守南为什么对他好，煮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候旁边乔然依迈着高跟鞋走过来，咚咚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守南哥。」 「有什么事吗？」 乔然依笑道：「导演让我们拍几组机场的街拍，宣传要用。」 她仿佛没看见这位顾问一般，就在程归面前，说话时红唇离陆守南的耳朵很近，声音也软。 陆守南退了下，答应和她去摆拍。但转头看到张至宝也来了，便示意一下，把程归也带在自己视线里。 等到了外面，程归站在摄影师旁边，看着他俩。 这种心知肚明的摆拍不过逢场作戏，对艺人来说挺常见。 陆守南没什么情绪地走到指定位置，朝前面正常走路。乔然依则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跟在陆守南旁边，伸手挽了一下。 「距离再近点。」摄影师说。 乔然依的波浪捲儿垂在脸侧，露出标准露齿微笑。 俊男靓女组合向来养眼，陆守南气质和煦，个高腿长，确实和谁都有cp感，程归就帮他的一些cp投过票，沖榜第一名。 「陆老师，您怎么老朝镜头这边看，自然一些就好。」摄影师指挥道，又朝站在旁边的程归说，「你朝那边站站。」 随着程归走过去，摄影师眼睁睁看着陆守南的目光也逐渐平移。 「......」 摄影师只好跟着平移，挡在程归前面。 「不好意思，刚没进状态。现在好了。」 陆守南为了掩饰，随便拿起手里的咖啡顺便喝了一口，眉头一拧。 「靠，这是什么。」 一口下去全堵在喉咙口，对他来说甜得发腻，仿佛生吞白糖。不由怀疑人生地拿远看看，还以为杯子出现了什么问题。 看着少了一些的咖啡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刚刚程归那杯。 这人的口味怎么这么甜。 等好容易拍完，陆守南重新回到程归身边。正想开口，程归却被别人叫走了。 还是上回那个爽朗的小配角成悠，新场景也有她的戏。她看程归一个人站着，邀请他过去。 成悠还记得上次的事情：「程同学，你的酒店房间调整好了吗？」 「应该好了。」程归含糊道，其实他也不知道。 「那就好。你和陆守南认识吗？我看到你俩说话了。」 「嗯。」程归点头。 「果然陆守南人很好，不管剧组里什么人都很照顾。听说以前有个场工发病，还是陆守南把人送医院的。」成悠和他分享见闻，「长得帅性格又好，圈里挺难得的。」 程归垂下眼睛。 那边陆守南若无其事地过来，硬挤在两人中间问成悠：「聊什么呢？」 第83页 结果他一来程归就转身走了，成悠又是那副起立式「陆老师好」，就差九十度弯腰了。 「你好你好。」 「陆老师，我们在聊程归的酒店房间呢。」成悠见陆守南好像确实是和别的演员不一样，便试探道，「之前好像没给他安排。」 「我会想办法。」陆守南承诺，又开玩笑道，「这么快就替他打抱不平了？够热心的。」 「那是，他多帅呀。我理想型就是这样的。」成悠也喜欢开玩笑，顺嘴接了句。 陆守南笑容一僵。 * 随着人越来越多，终于到了可以登机的时间。 几位主演和导演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其他人员都朝后稍稍。 程归背好书包，确认了自己的位置，跟在人群后面。 其实当只能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太难的，也没什么事情一个人做不了，依赖容易滋生出惯性。 尤其程归理论知识丰富，根据标识很顺利地找到了座位，坐下来便朝里靠了靠。 旁边是个身材较胖的中年人，敞着腿大喇喇地坐着，一边大声嘟囔着一边用力调整着座椅，身上的气味有点难闻。 好在程归依然戴着刚才陆守南给他的口罩，抬起手錶看了一下路程时间，打算先补完昨晚的计划，然后再午休。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翻开一页。 看书是最投入的时候，程归的阅读速度较快，所有注意力都在书本上，没有功夫注意旁边发生了什么。 直到飞机开始广播：「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反覆而机械的声音打断了程归，他看了一下页码，把书合起来。慢吞吞地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系好安全带。 「你这个有点松。」 耳边忽然传来了挺熟悉的声音，音色年轻又好听，显然不属于刚才那位中年。 程归抬起头，发现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陆守南。 高挺的鼻樑和稍薄的唇，还是那副笑意直达眼底的样子，璀璨明亮。正低下头，伸手在安全带一端拽了一下，替程归调整好长度，不松也不紧。 「谢谢。」 程归重新拿起书，朝里侧了侧。 看着这个四分之三的背影，陆守南提醒他转回来：「要起飞了，注意姿势。」 「你为什么坐这里。」程归转回一点。 他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飞机的座位安排是经过重量测算的，最好不要随意调换位置。尤其陆守南和刚刚那位的体重差别有些大。 为了安全起见，他有必要多问一下。 「我的位置就在这里。」陆守南给他看，「买票之前我就和工作人员说过了。刚才那个人坐错了。」 他来的时候看到程归正在看书，就没有打断。 程归看书的时候很迷人，没什么太多表情，只是眉头微微拧起一些，眼神专注地搁在文字上，手指捻动书页。 尤其是有光的时候，打在乌黑的头发和白净的后颈上，就更好看了。 陆守南的机票上显示确确实实位置就在这里，程归没有再说什么。 空姐检查完所有人的安全带，调直靠椅坐背。过了一会儿之后，飞机开始滑行，轮子和跑道剧烈摩擦，组件碰撞发出「吱吱」的声音。 随着高度上升，发动机产生的巨大推力引起空气震动，产生了低沉而持续的「嗡嗡」声，变化的气压冲撞着鼓膜，让人感到很不安。 程归已经放下了书，转头很淡定地看向舷窗外，但手攥住安全带，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不用害怕。」 陆守南抓住他的手。 第34章 冰凉的指尖一颤, 便被整个包裹住。 对比之下，陆守南体温稍高，永远是温暖的。即使之前拍戏落水, 湿透的情况下也像个火炉。 暖意开始蔓延，程归低着头，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朝外抽。 「张至宝就在附近。」陆守南压低声音，把好容易漏出去的手指又重新包裹起来。 程归便不动了。 陆守南又宽慰：「放心, 顶多再有几天, 他就会恶有恶报了。」 他时刻关注着陆承礼那边的进度, 和律师也取得直接联繫。 张至宝做下的恶事实在太多，不过难点主要还是在背后的庞大势力上，最好能让他们主动放弃，据调查，张至宝和那位名导的关系没有想像中那样密切。 时间过得很快, 似乎才一会儿的功夫，飞机已经攀升到了一定高度, 开始平稳行驶。 程归透过舷窗, 看到机翼已经凌驾于长空之上，一片片洁净的云朵映衬在碧蓝的天空上, 仿佛没有边界。 地面的事物变得极其渺小，也越来越远, 仿佛正在慢慢脱离, 亲眼所见的景物和书中描述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虽然心绪起伏，但他并不想显得过于惊奇，于是重新翻开书。 盯着字看了一会儿, 发现久久进不了状态。这时候动了动另一只手，才发现依然被牵着, 而且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施上了力，指头按在对方手背上。 立刻抬起指尖，陆守南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指甲痕迹。 他转过头，发现陆守南已经若无其事地拿出平板摆在面前，戴着耳机观看视频，像是没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似的，反而握得更紧些。 第84页 视频中播放的是一截电影片段截取，正是陆守南自己主演。 察觉到程归的目光，陆守南假装不知情，摘下一侧耳机，挺疑惑地看着他。 「我在复盘一部电影。王导昨天给我讲了一下。」陆守南先开口，「要不要一起？」 说着把耳机塞到程归耳朵里，从柔软的耳垂边擦过。 「稍等，我调一下。」 他偷偷把视频的进度条朝前面拉了拉。 视频画面里的陆守南穿上了身西装皮鞋，光影暗下来，比方才那一帧地位高了很多，或许是高光时刻。 声音立刻通过耳机传播。 「我给你讲讲剧情？」 「看过。」程归淡淡。 他看过陆守南的所有影视作品，而且都有过记录和观后感，包括每一部的口碑和大量观众评价，甚至可能比陆守南还要了解。 听着这两个字，陆守南飘飘然。 这部三年前的电影，程归竟然看过。 还好演的还行，拿了几个奖。 「王导说这个人物在剧本里没体现好，虎头蛇尾。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陆守南昨天上午和王重山交流，把对方随口说的这一句话记了下来，打算再思考一下。 程归看了看，记得这部电影讲的是底层小混混因为长相酷似恶势力老大失踪的儿子，阴差阳错被选做警方卧底，亦正亦邪的抉择。 这个人物从小饱受欺凌，表面上对主流和正义持反叛态度，因此在被老年无子的反派赋予所谓爱和权力时，陷入过挣扎和动摇。 其实比较难演，但陆守南演得很好。但剧本为了大旋律伟光正，确实产生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你知道萨提亚的冰山理论吗。」程归每次问句的尾音都是比较下降的音调，似乎并不期待回答。 但陆守南还是答了：「我不知道。」 「被外界看到的行为和应对方式，只是冰山露出水面的那一部分，大约只有八分之一。」程归叙述，「这八分之一是结果，促使他改变的在水下。」 「比如最后真正决定他枪口朝向的，不会是警察教育的两句话。所以后面几句道德教育就改邪归正，显得很仓促，但前面又饱满，是删改过吗。」 陆守南看着程归：「是的。他父亲牺牲那条线没过审，临时删掉了。」 程归点点头。 五官近在咫尺，细框眼镜下眉目浓墨重彩，轮廓柔和，乌黑的发尾氤氲着淡淡的香。 「程归，你为什么要戴平光眼镜？」 程归有些意外地抬起眼，扫了他一下。 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这个角度能看到。」陆守南左右偏转，透过程归的眼镜朝外看，动来动去的，「是不是因为特显你学霸气质，戴上之后变酷了。」 「不是。」 「就电视剧里，那些专家都边说边推推眼镜，你是不是偷偷学了。哪天我也搞一个。」 程归泛起一点红：「不是。因为很吵。」 「吵？」 程归本科前两年是没有戴眼镜的，唇红齿白，明眸皓齿，吸引了所有想做校内媒体和博流量的，每天就蹲他各种拍。 还有很多男生女生对他表白，一心学术的程归觉得吵闹，确实是受陆守南某早期电视剧影响，觉得戴上眼镜之后就会变得平平无奇，埋没人群。 果然，效果很显着。 但他一直不知道，显着的原因其实是他以为戴上之后别人就认不出他来，每次径直走过，冷漠形象深入人心。 口口相传，也就逐渐转地下了。 「这么抢手。」陆守南笑了，紧接着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他还想问问程归为什么不谈恋爱，好像有点越界。 程归乍看起来冷酷寡言，但有问必答有求必应这点不好，底线一退再退，总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陆守南正义地想。 心猿意马地看完一部电影，程归退回去看他的书。 手一直被人牵着，这趟飞机旅程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安全着陆之后，程归解开安全带起身，才发现这周围根本就没有张至宝的身影。 下了飞机才发现张至宝和导演走在一起，连带着几个主要的演员，都陆续下来。只缺了一个陆守南。 因为陆守南正跟在程归旁边，一边捣鼓着手机，一边迈着长腿朝外走。分明没抬头，却好像距离把控好似的，就挨在旁边。 他刚打开手机，一堆消息便涌了进来。 首先跳出来的是还在发消息的群聊。 【赵子明：今天守南离开北明了，淡淡的忧伤】 【江天睿：确实，感觉人生都变得空虚】 【徐高：思念难耐，去搜了一下机场图】 【徐高：/图片】 图片里陆守南笑意盈盈地开车门，一个背影正从车里下来，交谈了几句。 其他人不知道，但群里的人基本都认出了这是程归，纷纷一改伤感气氛，全部变成了一熘儿【守南加油】。 配上励志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干什么。 陆守南先关了群聊，看其他消息，发现黄寿中教授发了一条，叮嘱他好好照看程归，落地了发消息报个平安。 【陆守南：好的，黄教授，您放心。】 「程归，你手机是不是没开机？黄教授让你给他报平安。」 第85页 「嗯。」程归便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有些迟疑地开机。 他的消息列表和陆守南的比起来完全冷清，除了一些公众号和gg，只有黄寿中的在最上面。 程归回了一下，没想到黄寿中还打电话过来了。 「喂，黄老师。」 「程归，到了吗？」 「到了。」 陆守南和他距离近，听得一清二楚，正想朝旁边礼貌地退两步，就听到电话里黄寿中开口。 「我女儿正好在南镇附近上大学，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传来的声音和蔼，「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你们多沟通沟通。那丫头虽然性格顽劣，但出落得挺漂亮。我和你师娘都对你非常满意，有时候都希望成为一家人。」 「好的，谢谢黄老师。」 程归一点都没听出来，把电话给挂了，抬头就对上陆守南狐疑的目光。 于是程归也带上点奇怪地看着他。 「你没听出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陆守南刚要开口，看着那清澈的目光，莫名又把话给咽了。 「没什么。你要是去看的话记得把我带上。」 「你要拍戏。」 「挑个我空闲的时候去。」 「......」 程归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想看这位出落得很漂亮的黄老师女儿，不过还是点点头。 反正什么时间去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机场处于南镇比较偏僻的地方，还看不出什么景色来。 两人一起走到出站口，和剧组其他人在大巴车上汇合。 导演团和主角团姗姗来迟，张至宝上车，一眼看到坐在窗边的程归，像块香饽饽似的，一直吸引着他。 可惜外面就坐着陆守南，不是他能动的。 但张至宝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和只会被食物驱动的野狗没什么区别。如果肉够香，野狗是会丧失理智，不惜一切代价地跳进满是猎人的陷阱。 他一直忍不住地朝程归看。 露骨的神色让坐在外侧的陆守南很烦，开始还是用身体阻挡几下，眼看不起作用，便笑着说：「张导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想指示的吗？」 他暂时不想打草惊蛇。 张至宝被抓了现行，赔笑道：「没什么，就是守南今天这身衣服不错，王导真会选角。」 不老实的眼神还是一直朝里瞥。 另一边导演的助理又发了一遍房间号，让大家下了车之后先去休息。 张至宝说：「之前忘记给程同学订房间了，结果酒店满了，我的锅。虽然守南说可以和他挤挤，但毕竟男主角不太合适。我想着要不在别处另订一个，王导您说呢？」 王重山没当回事，先点了头。 张至宝立刻得了令箭一般，一下车就朝程归要身份证号码。 陆守南笑笑，眼见其他人忙着去办入住，把程归拉到怀里，低头在头发上亲了一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自然地做出这个动作，可能是觊觎这乌黑漂亮的头发很久。 只是逢场作戏，轻轻碰一下而已。 「张导。您也看到了，无论您开几个房间，程归都会和我住一个。」他语气强势而又毋庸置疑，稍微上前一步，站在张至宝面前自带压迫感。 不过依旧笑着，表现出只是出于情感腻歪才这样做的。 张至宝缩回手，勉强动了下嘴角：「感情不错，你哥你爸知道吗？」 「知道，很满意。毕竟他们都是暴发户，对高材生特自卑，担心他把我甩了。」陆守南信口胡说。 「那边叫我，我先走了。」 离开的一瞬间，张至宝表情没管理住，神情恨恨。 陆守南并不憷，挺自然地低头对怀里的人说：「跟我住一间。这两天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一会儿再给你个警报器。」 程归伸手推他，也没有推动。 于是摸摸方才被亲过的头发，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陆守南把他细微的动作表情尽收眼底，难以置信：「连额头都没碰到，你嫌弃我？」 他有些受伤。 第35章 程归还没反应过来, 陆守南已经伸手把他的头发重新整理好。 只是稍微拨弄了一下便被整理好，发丝柔软的触感停留在手上，放下时不由捻了捻。 「还有谁没登记？赶紧过来登记入住休息, 拍摄的具体开始时间等候群里通知。」 那边响起一道喊声。 酒店前台已经登记得差不多，大家经过这一趟旅途也挺疲劳，陆陆续续地拿到房卡去休息。 郑少铭正在旁边打电话，听见动静之后回过身。张至宝也在不远处磨磨唧唧, 不知道干些什么。 「两位先生您好, 请说一下房间号。」 前台工作人员看着面前只剩下一张的房卡, 稍显疑惑。 陆守南说了自己被安排的房间号：「他和我一间。」 工牌上写着「lili」的前台一边颇有职业素养地点头录入信息，一边目光暗中在两人之间瞟来瞟去。 作为拍摄取景地旁边的五星级酒店前台，接待过无数明星入住，她这双眼睛看见过太多。 比如半夜鬼鬼祟祟熘达进来的，还有走廊监控拍下的串门瞬间, lili的心早已像大润发杀鱼刀一般冰冷。 但今天不一样，这可是陆守南。 第86页 她真情实感追过的, 这位洁身自好的恐同男明星, 现在竟然这么光明正大地直接带着个漂亮男生住一间房，难怪故意磨蹭到最后一个进来。 lili塌房了。 塌房的打工人也要努力扯起微笑, 递过房卡：「您好，欢迎您的入住。」 「谢谢。」陆守南看到她的工牌, 念了一下, 「lili。」 笑容和真挚的语气让曾经爱过的lili晃了一下神。 等人离开的时候依旧看着他们的背影，心痛万分。但又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位男生的背影有点眼熟, 好像就是被发出来的剧组顾问照片。 正在这里惊疑不定，郑少铭挡住他的视线。 郑少铭笑意甜甜：「请不要误会, 是因为订房的时候出现差错，所以陆守南热心地和剧组顾问分享一个房间。」 他看起来温和，可信度也高，lili很有职业素养地点点头。 * 陆守南并不在意这些小插曲，怀着有些紧张的心情和程归走在酒店柔软的地毯上。 酒店本就自带点不可言说的气氛，密闭的走廊又略窄，并排行走时免不了肢体碰撞，温度也逐渐升高，仿佛真要去干点什么似的。 他住酒店的次数数都数不清，头一回这样，反倒程归一脸淡定。 发现陆守南总碰他，便朝前迈了一步，领先一些。 陆守南看着那个背小书包的清正背影，俨然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罪恶感愈发深重。 「哪个房间？」程归回头问他。 骤然回头让陆守南一愣，视线不知道往哪放好。 「啊？」他低头看手里的房卡，正正反反摆弄半天。 程归凑近一些想看，带着熟悉的沐浴露淡香和热度靠近，陆守南立刻退开。 「监控区域，注意影响。」陆守南一边说着，一边念出房间号。 等开门之后，空间瞬间宽敞，才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是按照以前的规格定的套房，否则他可能得自己去别的地方住。 「这儿有两个卧室，我们在这就像合租一样。」放松下来的陆守南强调道，「你先选一个房间吧。」 「随便。」程归淡淡。 陆守南转了一圈，这类套房一向是主卧设计全备，包括豪华泡泡浴缸和宽敞的衣帽间，而次卧仿佛摆设一般，和单人标间一模一样。 「你住这儿。」 陆守南没让程归看次卧，把他直接推进主卧，不能委屈程同学。 程归只以为两个房间都是一样的，于是没有说什么，把书包和行李放在一边。 「等等，检查一下。」 陆守南住酒店的经验丰富，拿出探测仪四处扫一下有无摄像头，又检查了门锁，最后看了看床单和被子。 「你上次住的时候过敏了，酒店的不干净，我再买一床。」 现在外送服务先进，在手机上点了两下便完成了。 「谢谢。」程归说。 「不用谢。」陆守南继续找藉口在这里流连。 程归这个人气质清冷禁慾，但五官明艷，眼波似含情，两下碰撞，只要站在床边便让陆守南喉咙发紧。 自从之前那晚，他知道自己对程归是有某些非分之想的。 不管这非分之想到底出于什么，都让他心生羞愧。 「你先收拾收拾。」 陆守南转身出去，给陆承礼打电话。 他只有陆承礼很久之前的私人电话，料想早就换了，于是直接通过网上查询公司电话打过去，转了好几层，才总算接通。 「餵。什么事。」陆承礼的声音传来。 明明都是挺冷的态度，但陆守南觉得程归的声音就很好听，陆承礼的就有点欠揍。 「我想问问那个张至宝的事儿。」陆守南有求于人，语气尽量和善。 陆承礼听到弟弟向他低头就暗爽，但表面不显：「你哪位？」 「...陆守南。」 「连个称呼都没有，有礼貌吗？」 「...哥。」 这回陆承礼确实是爽到了，声音都带上不少愉悦：「你能不能回公司来帮我做事？」 「以后再说呗。」陆守南含糊。 但确实是第一次听到模稜两可的答案，即使知道只是权宜的说法。 陆承礼心情大畅，翻过资料来告诉他：「现在是这样，律师这边已经掌握了充足证据，只要提交至少是无期。我挑了几件恶劣的发给张惟庸，试探一下态度。」 「等您那边试探完了，我这边白菜都被拱完了。」陆守南委婉，「能加快一下速度吗？」 「你不也想拱人家吗？」 陆承礼说。那小白菜即使不被张至宝拱也得被陆守南惦记，真够可伶的。 「谁说的？」陆守南提高一个音调，义正严词，「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龌龊？」 「确实，也就会在这里和我贫，见了那同学怂的和什么似的。充其量也就是只在栅栏外面做梦的野猪。」 陆承礼忙得很，懒得和他废话，言语间戳了几下便把电话撂了。 陆守南气得不行，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咬牙。 咬了一会儿牙，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打开群聊。 【陆守南：陆承礼有没有弱点@盛荣】 盛荣家里也是开公司的，和陆承礼来往多，算是比较熟悉。 【盛荣：......你要争家产？】 第87页 【盛荣：这可关系到我家祖上产业的存亡，我得先想想站哪队】 【赵子明：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站陆守南】 【赵子明：不过想想也知道，太阳从西边升起来，陆守都不可能争家产。@陆守南，你要暗鲨你哥？】 【陆守南：差不多。】 【赵子明：我说你整天不干点正事，心思都不知道放在哪儿了。你和你那程归都住一个酒店了，还在这里发消息？】 【赵子明：这么没有危机意识，程同学不抢手吗？】 【徐高：就是啊，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别追悔莫及，我们可不想看到第二个江天睿】 【江天睿：？】 眼看话题逐渐跑偏，陆守南也不继续发言。不过倒是稍微想了一下。 程同学显然很抢手，比如a大论坛上的无数同学，还有近在同一剧组的成薇。 之前程归没有谈恋爱，会不会是不喜欢同龄人，喜欢姐姐？ 那成薇就是头号危险人物了。 莫名地，一种奇怪的危机意识蹭蹭上涨，甚至让人有点焦虑。好在这时候门铃响起，他点的外送来了。 陆守南订了一套卡通图案的四件套，几个垫子，还有铺在沙发上的单子，备註洗完烘干了再送来，没想到还挺快。 抱着这一堆去程归屋里，准备铺床单。 「我自己来。」程归想接过来。 「不用。」 陆守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挺期待这事儿，可能心情和特地挑选卡通床单时差不多。 他把原先的床单被子搬走，再把卡通图案的床单一展，很快就服服帖帖地落在上面。 他外形阳光俊朗，天生属于万众瞩目类型。 程归看到最多的是屏幕里的模样，或是游刃有余地演戏参加活动，或是一身矜贵西装站在台前，手里捧着奖盃发表获奖感言。 而此时此刻在程归面前弯着腰，神情认真地理着床铺，动作与屏幕里高高在上的气质截然不同。 很久都没人为程归做这种事，与之有关的记忆甚至停留在六岁之前，都已经快被完全遗忘。 程归垂下眼睛看着，微微颤动的睫毛掩盖掉所有情绪。 第36章 「怎么了。」陆守南直起身, 细细看了看程归的表情，「不喜欢米老鼠？」 床单已经被铺好，天蓝色卡通底上全是米老鼠笑脸, 动作各异，有的跑酷，有的跳绳，还挺温馨。 「陆守南。」程归开口, 「你为什么...」 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只是出于照顾朋友的习惯吗。 如同成薇说的那样, 陆守南人很好，对每个人都特好。 但是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甚至可以为他这样一个不熟悉的人铺床单。 至少程归以前从来没遇到过。 「别再为什么了，快点午休吧。你计划表可以给我一份，我看看怎么安排。」 陆守南在软磨硬泡一番, 终于拍到了程归的计划表。 正准备存进手机里，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写着「在剧组」的小方格, 提出了个人见解。 「对了, 下午去片场的时间可能短点，这场戏我戏份不多。可以把剩下的时间改成游玩南镇。」 他期待地看着程归。 「嗯。」程归思考一下, 觉得无伤大雅，于是拿起笔, 划掉修改。 带着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陆守南替他把本子重新塞进书包。 在整理时，余光忽然瞄到了一本封面是粉红hello kitty的，笔记本看起来有些年头, 应该跟了主人很久。 但颜色依旧能看出当年崭新时的粉嫩，在包里厚厚的文学书籍中格格不入。 想不到程同学品味还挺独特。 陆守南琢磨了一下, 偷偷回头看了眼。 只见方才还一本正经的程归正俯下身，神情认真地观察米老鼠图案，然后直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有点可爱。 他应该是无药可救了，得抽个空问问神医李唯下一步该怎么办。 * 下午片场相聚，导演组带着所有人大致熟悉一下场景，准备开机。 作为经常入选的拍摄取景地，南镇是个非常有韵味的地方，每一块青石板砖都深藏着历史文化底蕴，白墙黑瓦，屋檐上的大红灯笼。 置身其中，感到了心灵的宁静。 程归在民俗学的书里看到过这样的场景描述，当时看文字就觉得配色肯定惊艷，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如此。 还要搭配蓝天白云，微风习习。 「程归，你跟我去化妆间吧。」陆守南和他说。 原本他打算让程归去休息室，但无意间看到张至宝色眯眯的眼神，较之之前更令人作呕。 从前还掩饰一下，现在更像是丛林里野兽闻到血腥味的反应，欲望全袒露在外面，看不到什么人性。 顺着看过去，目光方向正是程归清隽的背影，干干净净的气质。 陆守南其实挺奇怪，按理说张至宝应当已经收到风声。 听说那位名导张惟庸收到证据之后很是恼火，已经打算发声明和张至宝撇清关系。 毕竟一世英名的大导演，不可能为了这么个污点还得晚节不保。 陆氏集团这边就等着张惟庸声明完之后立刻报案行动，保全对方脸面，再毫无顾忌地惩治张至宝。 第88页 但看张至宝这个样子，颇有点反常。 陆守南来不及多想，只能先把程归带在身边。 化妆间里乔然依和郑少铭都在，下午这场戏他们戏份较多，再加上另一个老年表演艺术家林悠，正在交谈着。 「守南来了？」林悠点点头，岁月的痕迹被保养得不甚明显。 经过年轻时的打拼，她现在名下开着独立的工作室，演戏纯靠爱好，特别偏好一些文化题材的作品，工作室投资了不少这方面的剧本，平常在社交媒体上也常常读书打卡。 也是因为喜欢南镇，才专门在这个场景里客串。 「林老师好。」陆守南介绍了一下，「这是程归。剧组的顾问，a大黄寿中教授的学生。」 林悠看过黄寿中的书，果然挺感兴趣，留了个联繫方式。 程归添加之后，看到手机上有条消息，是黄老师的女儿给他发来的。 【黄文珊：学长！我爸给我发了至少一万条消息，求你来一下吧，请你个吃饭。】 看来也饱受黄教授的催促，直接发来了定位，离这儿不过几公里远。 后面还跟着五六条搞怪表情包，占据了整个页面。 萌萌少女心画风的动图很显眼，旁边陆守南无意扫了一下，微微皱眉。 「陆老师，该您做造型了。」化妆师走过来说道。 这场戏里陆守南几乎没有戏份，只需要露个背影。 所以他只穿上了符合时代文人特点的西装，吹了吹发型，架上副眼镜。 「好看吗？」 他单手揣进西装口袋，把眼镜朝下拉了拉，温润的目光从镜片上面投射过来，俨然就是主人公树言。即使没有化妆，也依然耀眼夺目。 抬眼的时候也符合人设，像树言看情人那样深情，独属于浪漫主义文学教授的含情脉脉。 「嗯。」程归点点头。 陆守南只不过入戏一秒，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便抽离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阳光和煦的模样，没心没肺地眨眨眼。 程归微愣。 觉得他演技应该很好。自己以前替他反黑的帖子并没有说谎。 等去了片场，导演果然只取了几个角度的背影画面便放陆守南回去。 「下午放松一下，好好玩玩。接下来就看你表现。」王导叮嘱。 「谢谢导演。」 陆守南说着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的程归，愉悦地勾了勾唇角。他打算带着程归在这里转一转，享受下美好的自然风光。 但事与愿违，程归要去看黄教授的女儿。 「不是，这都写在计划表上了，你怎么还赖皮啊。」 「也算游玩南镇。」程归说，「已经说好了。」 「那我可不去，你找不到路。」陆守南冷酷抱臂。 * 半晌之后，陆守南开着剧组的车，按照导航前往指定地点。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地琢磨，这黄教授作为恩师，把女儿介绍给程归，怎么看成功机率都有点大。 「咳，你怎么想？」陆守南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程归。 「什么？」 「要是有人突然给你介绍了个对象的话，你怎么想？」 程归微微皱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按照以前他会直接忽略听不懂的话，但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尝试着理解一下陆守南。 「你要介绍吗？」 「......」 「你很期待？」陆守南踩了脚剎车，朝前面违规变道的车狠狠按了按喇叭。 程归尝试失败，没再说什么，继续低头看书。 一会儿之后到了目的地，只见一个活泼可爱的马尾辫女生站在门口，左右张望。 因为约定地点在热闹的街口，最近又在拍戏不想惹麻烦，所以陆守南戴了口罩和帽子，眼睛上也架了墨镜，遮挡得绝对严实。 程归则没什么遮挡，长相出众身形挺拔，黄文珊根据衣着描述一眼就看到了他，高兴地招招手：「这里！」 程归走过去，陆守南跟在后面。 「你好，我叫黄文珊。」 「你好，程归。」 微风拂过两人，陆守南在旁边听着，觉得这个开头有点偶像剧，这样不好。 「你好。」他也开口。 黄文珊看着这个遮挡严实的陌生男子，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略微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她选择忽视。邀请程归进旁边的咖啡馆，可以在这里吃一顿下午茶。 陆守南跟着，坐在程归旁边：「麻烦朝里挤挤。」 「请问这位是？」黄文珊没想到这真是和程归一道的，开口询问。 陆守南先开口：「陌生人。送他过来，你们聊你们的。」 「哦，是剧组那边的司机啊。」黄文珊没放在心上，觉得这副打扮确实挺像防止风吹日晒的司机，继续笑道， 「程归学长，你要喝点什么，我给你推荐点特色吧，经常和同学来这儿。」 她笑容可爱，两个辫子编得用心，看起来很适合她。 陆守南握了握拳。 「司机师傅要喝点吗？」黄文珊放下菜单，察觉到师傅似乎有些异常，善解人意地问。 「不用，谢谢。」陆守南咬咬牙，礼貌回答。 很快服务员端着餐盘上来，黄文珊把上面的咖啡和食物分给自己和程归，还是给司机师傅点了杯柠檬水，放在陆守南前面。 第89页 黄文珊捧着脸，异常兴奋地看着程归，眼里亮晶晶。 她爸只和她说了老半天这位学生聪明，热爱学术，开始还以为是个古板学究，没想到这么帅。 程归低头搅拌咖啡：「黄老师说有问题问我？」 「啊？」黄文珊愣了一下，旋即道，「有有有，能问吗？」 「嗯。」 陆守南心想这人怎么对谁都「嗯」来「嗯」去，还以为只对自己这样呢。 黄文珊清清亮亮的嗓音响起：「程归学长，你有女朋友吗？」 撕拉撕拉—— 陆守南撕开了吸管包装。 「没有。」程归回答。 「那喜欢的类型呢？」 哐当哐当—— 陆守南挪动了一下板凳，调整调整椅子的位置。 「我爸好像是希望我俩处处看。」黄文珊直接道，「今天一见，我也觉得挺合适。你有谈恋爱的打算吗？」 「咳咳咳咳。」陆守南一口气没调整好，咳嗽起来。 黄文珊看着这位吵闹的司机，秀眉微拧，伸手把柠檬水又推了推：「您多喝水。」 然后继续看着程归。 程归摇头：「抱歉，暂时没有。」 陆守南满意了，终于安静下来。 「这样确实有些突然。」黄文珊性情直爽，也没多在意，笑了笑，「那咱们先从朋友做起吧。你现在是在陆守南主演的剧组里当顾问吗，我以前还是他粉丝来着。」 「是的。」 程归虽然话少，但是聆听时神情礼貌专注，给人一种挺认真的感觉，很容易引起聊天的欲望。 黄文珊又是属于话多的，一个人就能说半天：「唉，他真长得特帅。可惜我后来脱粉了，你肯定想不到为什么。」 程归转头看了看陆守南，打算开口制止。 陆守南摆手，示意没事，他根本不会在意。 「因为我之前有点磕他和郑少铭的cp。郑少铭长得挺可爱那种，他俩又是好朋友，天天互动，太上头了。结果你猜这么着？」 话音密得和讲相声似的，黄文珊彻底说得兴奋起来了，自己接自己的腔，「谁能想到，陆守南突然说他是直男，还表现得有点恐同那种。」 「不娶何撩啊。而且巧的是从时候他俩关系正好淡了，要说没谈过谁信？有小道新闻拍到了他们从酒店出来的照片。」 黄文珊表情神秘地凑近程归：「我甚至怀疑那晚发生了点什么。」 第37章 「能发生什么。」 司机师傅面对自己的黄谣, 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听风就是雨。」 黄文珊过于兴奋一时入迷，把平时在姐妹面前的话脱口而出，此刻也有点不好意思。但面对陌生人的突然插话与教导, 自然不大高兴。 尤其是方才一直挺吵的陌生人。 「和您没有关系吧。我和学长聊天呢。」 「聊天归聊天，请问你考虑过陆守南的感受吗？」 「那也只有他本人有资格说这话，如果他出现在这里我会道歉。」 「......」 陆守南便把墨镜拿下来，露出一双非常有标志性的眼睛。只要见过的都不会忘, 更别提黄文珊以前还粉过他。 这位小姑娘愣了几秒, 立刻激动地捂住嘴：「你你你你是...」 「是我。」 陆守南一边应着, 一边转向程归：「那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全是谣传。」 那副神态急切而认真。 窗外的光打在这两人之间，一位气质冷然，一位气质明朗，黄文珊觉得她又磕到了。 「不好意思, 我刚刚瞎说的。以后一定努力帮你闢谣。」她改过自新。 但随即又提出了更为犀利的问题：「陆守南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远亲自送程归学长过来？」 「怪不得刚才总是打断我们说话, 激动什么呀？」 「还有为什么这么急着向程归学长澄清？」 「我懂了。」 陆守南都还没回答, 她倒是自己把自己给问明白了。也改变了对程归的眼神，谈恋爱没有磕cp有意思。 高高兴兴热聊一会儿, 黄文珊送两人离开，主动表示她会向黄教授编造理由, 阻止这场相亲。 陆守南很满意, 把她要的签名都给签了。 揽着状况外的程归离开。 程归有点懵：「什么相亲？」 「没什么。」陆守南说，「我俩去玩玩吧，还有时间。」 现在正好是南镇的傍晚时分, 夕阳渲染了大半天空，淡淡的橙色黄色渐变成粉粉紫紫。 落日余晖则播撒在白墙上, 映着绚丽的光。 来这里旅游的多半是情侣，氛围极佳，陆守南也转头看看旁边人。 南镇的风大，而且昼夜温差似乎也比北明明显，现在温度已经开始降低，程归有些冷，下巴埋进衣领，手也蜷在袖子里。 陆守南觉得很适合牵个小手。 在空中摇摆半天，袖子不时摩擦一下，似乎旁边的空气都黏糊糊的。 程归目光则定在一个卖泥人的摊贩身上，表情平静冷淡，目光却专注，垂着眼睛。 他记得程灿曦桌子上有一个，是他们一家三口出去玩之后带回来的。 「想要？」陆守南察觉到他。 「不是。」程归当即否定，「研究传统工艺，以前在书上见到过。」 第90页 「大爷，麻烦捏一个他。」陆守南已经凑过去，自来熟似的和那位泥人摊贩说。 泥人大爷立刻答应了，扯了几团新的泥，抬头看着程归，三下五除二就捏出轮廓来。 一边捏一边夸：「长得真俊。皮肤还这么白，捏出来会很像。」 程归眼神不知道放在哪儿，耳边晕起一片薄薄的红。 陆守南站在泥人大爷身后，也看看泥人，再趁机看看程归，不一会儿就把泥人给忘了，光盯着程归看。 真好看。 尤其是夕阳西下，余晖落在头发和身上，像镀了一层金。 心跳开始猛烈加速。 陆守南不由地想到了方才黄文珊的几个问题。 在看到黄文珊和成薇对程归热情的时候，他会有危机感。在别人和他纠缠的时候，他会怕程归误会。 很多东西叫嚣着要突破桎梏，只差薄薄一层—— 「来，小伙子，你对象的泥人捏好了，看看像不像？」泥人大爷打断他的思绪。 陆守南对这个用词一愣：「大爷，您这么超前呢。」 「嘿呦，我在这旅游景区待了多少年了，什么样的情侣没见过。你刚才不久想牵人家手来着，没事小伙子，不要在意世俗的目光，勇敢点。」 「......」 「您误会了。」程归冷酷开口，把陆守南因大爷而汹涌起来的热血浇灭，拉回现实。 「是啊您误会了，我俩是陌生人。」陆守南也开口。 大爷看着陆守南，摇摇头，把泥人交给他，鼓励一般地拍了拍肩膀。 陆守南付过款，低头一看，发现真的像。 可能主要得益于程归长得唇红齿白，眼睛和睫毛又乌黑，色彩比较丰富。反正觉得是大爷插在车前一圈作品里，最生动的一个。 陆守南一边拿着一边朝回走，余光瞥见程归朝泥人偷看的眼神。 他举到程归面前：「想要吗？」 「不想。」 「你别和我当陌生人就送你。」 「那当什么？」 「...要不先当朋友吧。哈哈。我觉得咱俩认识这么久，你朋友的标准是不是定太高了？」 「我没有朋友。」 「我当第一个呗。」 程归微微沉思，似乎在犹豫。其实本来应该拒绝，自从一定年龄以后，他就不再想拥有朋友了。 但这个人好像有点不一样，每次看到他期待的明亮眼神，程归都不想让这眼神落空或是消失，总是莫名其妙地妥协。 陆守南已经把泥人塞到他手里：「就这么说定了。」 顺势伸手揽住程归的肩，哥俩好一般，但悄悄朝怀里带了带。 发丝擦在他下巴上，偏低的体温拥在身前，能感受到程归穿得单薄，隔着衣服摩挲到柔软的肌肤。于是抱得稍紧一些，试图捂热。 「朋友要这样吗？」程归略微疑惑。 「当然了，我和我朋友都这样。」陆守南把他微凉的手也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程归便没再怀疑，四周变得温暖起来，他垂下眼睛看手里的泥人，神情认真。 这个泥人确实和他很像，应该比程灿曦桌子上的要更生动。 陆守南离他距离很近，能看清睫毛的弧度，还有脸颊的轮廓。 忍住摸一下的冲动，陆守南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之前帮你妹妹追星的时候会不会有其他别的想法？比如觉得我挺帅什么的，哈哈。」 「没有。」 「好吧。」 * 两人回到剧组。 这是头一次来到南镇，又新加入了不少演员，第一顿饭自然是要聚一聚的。 陆守南打算送程归先去休息室添衣服，路上忽然遇到几个演员窃窃私语，见到他也没避着，拉进了小团体。 「守南哥，你看新闻了吗？张惟庸导演和张至宝划清关系了。」 「什么？」 没想到这么快，张惟庸还真是快刀斩乱麻。难为他这个侄子话里话外地为叔叔自豪，真到关键时候，一点都不带留恋的。 陆守南掏出手机，稍微搜索一下，果然看到条声明。 【张惟庸：本人与张至宝并非直系血缘关系，对他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又因身体原因闭关，最近才耳闻一些，不知真假，特此声明。】 这条刚发不久，割席的意思很明确。 陆守南松了口气。 现在好处理多了，毕竟张至宝身边那些人全部看中的是张惟庸，现在树倒猢狲散，不会再有人帮着张至宝。 他先到一边给陆承礼打了个电话，那边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不消催促，第一时间向法院提起诉讼。 打完电话回来，洋溢着点笑，立刻想告诉程归。 结果左右望了一圈，才发现人不见了。 料想是先回休息室加衣服，陆守南心想。 就听到那几个演员还在继续唠嗑：「这回算是恶有恶报，最好给张至宝判个死刑。」 「那变态什么反应啊？看到这声明还不赶紧自我了断算了。」 「不知道啊，自从下午就一直没看到人。」 陆守南一愣：「没看到人？」 那副阴险恶毒的神态浮现在眼前，当时盯着程归时执着的兽性，让他立刻朝休息室跑过去，一边看了看表，方才已经耽误了十几分钟。 第91页 早知道就不该打那个电话，应该寸步不离。 休息室离拍戏的地方挺远，路两边不断有剧组的人表示好奇，问他去哪里，陆守南径直过去，充耳不闻。 终于进了室内，还没到门口，就仿佛听见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冲到前面，拧了两下把手，才发现门被人锁上了。 冷汗不由自主地朝外冒，陆守南隔着门喊： 「程归，程归！」 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张至宝噁心的面孔和上次他把程归逼到角落的画面，那时候程归的表情他现在还记得，宁愿自己录音也不按响警报。 还有方才程归看着泥人的神情，纯澈而干净。 这几帧反覆交替，望着这扇沉重的大铁门，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了他，最后一层薄薄的自欺欺人也终于荡然无存。 顾不上别的，他左右看看，抄起旁边的凳子准备砸门。 「陆守南。」 忽然身后有人叫他，是很熟悉的声音，虽然仍是没有太多感情，但此时如同天籁。 陆守南转过身，发现程归正揣着兜，神情略微疑惑，从上到下毫发无损，看着他手里的凳子。 「没带钥匙吗？我回来就发现门锁上了，就——」 程归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哐当」一声，凳子落在地上，他则被抱在了怀里。 陆守南力气很大地收紧，手臂微微发抖，像是失而复得。 走廊一片安静，只剩下风吹着窗户的响动，还有更远处隐隐约约的树叶摩擦声。 「怎么了？」 程归的脑袋被按在对方肩膀上，有些不明所以。急促的呼吸喷在他耳垂上，热度很高，有些发麻。 他不知道陆守南经历了什么，隐约觉得这好像是害怕的反应，于是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抬起来，缓缓地拍了拍。 第38章 陆守南抱紧程归, 很长时间才逐渐冷静下来。 外面风声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仿佛才恢复听觉似的。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味氤氲在空气中，是从皮肤传递上来的。 陆守南这才发现自己把程归抱得有些过紧, 对方几乎无法站直，整个人全部在他怀里，但依然很纵容地没有推开他。 「怎么了。」程归又问了一次。 「没事。」陆守南直起身。 程归看着他被风扬起来的头发和散乱的领口，头一回看到他这么着急。 「我们先进去吧。」陆守南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程归有些不明所以, 也等在旁边, 但余光忽然瞄到似乎有人, 不由一顿，看到张至宝出现在后面。 今天这人完全是另一个形象，神色异常凶狠，直勾勾地盯着程归，眼睛几乎充血, 步伐踉跄，手里还抄着个开了盖的啤酒瓶, 一步步靠近。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滔天的酒气。 后面还有叮呤咣啷的酒瓶碰撞声音, 应该在这个角落待了很久，要不是锁门可能就已经躲在休息室了。 陆守南也察觉到, 立刻转身，把程归护在后面。 「让开。」 张至宝和陆守南说道。 现在是拍戏时间, 休息室附近没什么人, 所处的地方靠近离楼梯还有一段距离。 陆守南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挡在程归面前，低头和张至宝周旋：「张导, 您这是要做什么。」 「还张个x的导，老子现在只想干一件事。你再不让开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多死一个少死一个和老子一点关系都没得。」 一副地痞流氓相，他耸耸肩膀，终于把那套偷来的衣服给脱了。 程归扯扯陆守南的衣服，低声道：「你先走吧，去叫人。」 陆守南拍了拍他的手，示意放心。 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见了他，只需要再拖延一会儿，肯定会有人跟来。 即使没有，他也不可能把程归留在这里。 「他妈的，你俩倒说上话了。」 张至宝没了耐心，抄起手里的酒瓶就冲上来，朝旁边墙上一磕，巨响之后液体飞溅，浓重的酒精味在空中爆炸开来。 锐利的半截玻璃瓶被他抄在手里，尖锐的不规则碎片看上去极其锋利，他完全随意地乱挥，根本不在乎是伤人还是杀人，毫无收敛。 「张导，有什么事先冷静点。」 陆守南担心身后的程归，没有让开，只是给了张至宝一脚，把他踹到地上。 「草，还敢踹老子！」 这人像打了肾上腺素，一点不怕痛地站起来，继续挥舞着过来，面目已经狰狞得可怕。 程归有些发抖地摸着书包，他才想起来里面装了陆守南之前给他的警报器和防身用的防狼电棒。 但几次尝试都没成功，一时间忘了在哪一个拉链里，也不好摸。 他索性把所有拉链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 听到沉闷的「咣当」一声，立刻蹲下去，把那个防狼电棒捡起来。 然而就在他蹲下去的这个当口，张至宝却忽然找到了突破口，他刚刚被陆守南一脚踹得窝火，现在深度醉酒的大脑里只想着狠狠报复陆守南。 于是绕过陆守南，把锋利的玻璃口对准蹲下来的程归。 「小心！」 程归被人抱住，来不及发愣，立刻把防狼电棒打开，对着张至宝电过去。 一道亮闪过，随着电棒落地的同时，张至宝也倒在了地上。 第92页 外面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和警笛声，程归松了口气，卸力靠着旁边的墙。 陆守南整个人还压在他身上，把他遮得严严实实。 程归正想开口，忽然看到那些警察把张至宝拽起来之后，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有明显的血迹。 方才张至宝并未碰到他，程归摸了下自己，又转头看张至宝。 大脑迟钝地转动起来，方才张至宝把酒瓶摔在墙上，应该不会有流血的机会。 那就是—— 「陆守南。陆守南你没事吧。」 程归立刻低头看着陆守南，在他身上上下检查。不知道哪里来的血，在手上很是可怖。 向来冷静的神情终于维持不住，程归不断询问着他。 「没事。」陆守南依旧抱着他。 * 医院里，人来人往。 陆守南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右手手臂被包扎起来。 他翘着腿靠着椅背，神态懒懒。倒是旁边的程归脸色苍白，低着头。 「真没有事。那个小玻璃瓶能造成什么伤害。」陆守南语气轻松。 他刚打完破伤风的针，医生让观察二十分钟再走。 刚刚导演给他放了几天假，剧组其他人也都被打发回去了，就剩下程归。 看起来可能是被吓的，陆守南安慰他。 「医生说很深。」程归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流了很多的血，光清理就花了很久。医用棉签蘸着酒精伸进伤口，厚厚的绷带层层包扎。 还被打了一针破伤风疫苗，很长的针管扎进皮肤，是他最害怕的。 还有另一个场景，陆守南整个人挡在自己面前，没让张至宝碰到他一点。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 「再深能深到哪里去。我这不是因祸得福，被放了几天假呢，正好玩玩。」陆守南笑道，「我小时候经常为了不上学故意受点伤，比这重多了，然后陆承礼就...」 「程归？」 陆守南忽然坐正了，满不在乎的神情荡然无存，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程归本来皮肤就白，眼圈红了一些就特别明显，眼睛又漂亮，汪起水的时候亮得更明显。 又竭力维持着冷酷的神情，抿着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陆守南看着那个圆润的泪珠从睫毛上落下，从白皙的皮肤下滑。 一瞬间心全酥了，理解了古代那些什么昏君。 他觉得再被扎几下都行。 「程归，你是因为我哭吗？」陆守南递上纸。 「不是。」 还是这么冷酷无情的声音，带着点鼻音，陆守南怎么听怎么舒服。 「你不要再用右胳膊了。」程归想起来刚才的医嘱，「我帮你。」 陆守南开始并没放在心上，但程归竟然真的说到做到，只要右手稍微有一点抬起来的迹象，程归立刻会冷着脸替他把要做的事情做了。 「我去接杯水喝喝。」 程归起身，一会儿就端着杯水放在他左手上，温度正好，不冷也不热。 「我外套好像落在那边凳子上了，我去拿一下吧。」 程归再次起身，去把外套给他拿回来。他垂着眼睛，看上面的血迹。 他一般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并不在乎的，那些人无论对他再好他都不会接受，自然也不会回馈。 还有一类就是已经进入他生活的，只要对他好，他会很认真地回报和挽留。 比如对程灿曦，还有在下午和他成为朋友的陆守南。 程归把外套叠了几叠，放在凳子上，有脏污的被叠在里面。 「不是，你骤然这样我有点不适应。」 陆守南随口道，右边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他想取出来。 就见程归先他一步，不带表情地把手伸向他的裤子。 「不用不用。」陆守南彻底被吓到，挪出去三米远。 打开手机一看，发现消息密密麻麻的。 首先还是那个群聊，一堆艾特他。 【赵子明：@陆守南，我靠看到新闻了，你没事吧？】 【江天睿：@陆守南，什么情况？】 【盛荣：我正好在这附近出差，你是在新闻里那个医院吗？我马上到。】 还有很多圈内朋友，都在关心他。甚至包括陆承礼略显冷漠的问话。 陆守南先给各位都报了平安，又点开新闻看了看。 新闻报导剧组冲突，张至宝意图行凶，演员陆守南为了保护一位剧组工作人员，不幸被玻璃刺伤，正在送医治疗。 而警方也随后发出声明，大致提及了张至宝所犯下的多类案件，名目长得吓人。现在是彻底被废弃，有些不清不楚的罪名也一併安了上去。 而圈内很多早就看不惯张至宝的人纷纷发言，证实恶有恶报。 陆守南关了页面，正打算离开，忽然外面盛荣跑进来。 气喘吁吁的，把他上下打量一番：「没事吧，守南。」 「没事儿。」 「你说你和疯子起冲突干什么，就差一会儿他就要被抓进去估计再也出不来了。这一下子也太疼了...」 盛荣正说着，收到陆守南制止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地朝旁边一看，看到了低着头的程归。 结合新闻，来龙去脉，就结合清楚了。 第93页 原来那名剧组工作人员是程归。 他一时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程同学，这么巧。」盛荣试图寒暄。 「你好。」程归继续低头，站在陆守南旁边，距离似乎比之前更近一些，手里拎着医院开的一包药，还替陆守南仔仔细细地拿着衣服，叠得整整齐齐。 两人站在一起还挺配的。 陆守南更是一点都看不出受伤之后的沮丧，反而颇有满面春风的感觉。 等出了医院之后，盛荣就给翘首以盼的群聊发消息。 【静待花开（9）】 【盛荣：靠，竟然是为了程同学受伤。要不是看到当时视频，我都怀疑陆守南这小子是故意的。】 【徐高：这话怎么说？】 【盛荣：你们想啊，程归同学现在愧疚得不行。陆守南受伤的又是右手，那是不是会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妙日子】 【盛荣：而且程归同学真是太好看了，你们是没看到这个场景，眼眶还有点红呢】 【赵子明：？？？他俩是不是还住在一起来着，更方便陆守南欺负人家了】 【盛荣：我去，那真是比鲨了我还难受】 第39章 另一边陆守南确实心情极佳, 几乎要冒泡泡。 尤其是看到旁边的程归掏出那本万年不变的计划本，面无表情地在上面画了几笔的时候，泡泡冒得越来越多, 频率越来越高。 程归极有可能因为他修改了原来的计划。 受宠若惊。 遥想补课的时候每到八点就要准时离开，今天竟然会修改计划，这种感觉不足为外人道。 但看到程归低下来的黑色脑袋，垂着眼睛, 显然是愧疚, 他还是有些不忍。 「其实真没事, 张至宝就是沖我来的。即使换个人我也会这样。」 「我知道。」程归很快说。 「......」 两人又沉默地坐了会儿，等观察时间到了，便准备回剧组。 程归依旧抱着陆守南的外套，拎着医生开的一堆药，刚刚导演给他们留了一辆车和司机, 在医院门口等着。 陆守南走到车边刚伸出手，程归忽然上前一步, 拉开了车门。 「你想从这边上？」 于是转身打算换个方向, 就看到程归把门敞开，站着没有动。 他也瞅了会儿, 有些迟疑：「你...不会是在给我开车门吧？」 「嗯。」 微风吹过，把程归额前的黑发扬起来, 露出一点漂亮的眉目, 默默地开着车门，尽管神色平淡，属实是让人心跳加速。 「不用不用, 这怎么好意思。」 陆守南客气几句，但这人根本不理他, 保持着坚持的神色。 只得坐进去，程归关上车门，这让他有些如坐针毡。 程归从另一侧上来，坐在旁边。 等两人回到酒店，唐小衡在大厅等待已久。 他因为在北明那边有点事耽误一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跟过来，刚下飞机就看了新闻，此刻心情悲痛。 「守南哥，我才一天不在，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都疼。」 他扑过来，看着陆守南被包扎的右胳膊，哀切的情绪酝酿中。 「一边去。」陆守南抬腿给了他一下，「是伤了不是断了，你怎么才过来？」 「林总不让走，说了点事。守南哥你这影响吃饭了吧，要不要我贴身照顾你。」唐小衡说道，「还像以前一样，我住你那个小房间呗。」 唐小衡跟了陆守南七八年，刚开始的时候都是这么住的。 「不用。有人了。」 残忍的话语让唐小衡一愣，随即变得激动：「什么，守南哥你找新助理了？哪个小王八羔子敢取代我的小房间？」 抢人饭碗在哪个圈都是忌讳，他好歹也在助理圈混迹多年，大多数人恭敬地叫他声哥。 谁趁机上位，唐哥要让他知道规矩。 「你说谁王八羔子。」住在小房间的陆守南真想结实地给他一下。 但随着「叮」一声，一直在电梯口凝视红色数字的程归转过身，意思应该是示意他上去。 陆守南也不再和唐小衡废话，快走两步赶上去，人家程归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唐小衡也跟着上了电梯，两道浓眉深深拧起，已经在助理群威严发问。 群成员也纷纷义愤填膺，怒而艾特所有人，让这位成员自己站出来，不要被唐哥查出来，到时候面子不好看。 唐小衡继续打字【这次绝对不可能敷衍了事，我一定要让这位知道知道规矩】 看着一片赞扬声，他满意收手，跟着陆守南下了电梯。 「守南哥，晚上用不用我来协助你吃饭？得吃清淡点，而且这么深的伤口可不是小事，要是动着动着再出血或者有后遗症就不好了。对了还有洗澡，我可以...」 「不用，远点。」 陆守南和他说着，一路来到了目标房间，用房卡一刷自己的门，把程归带进去。 唐小衡依然跟在后面，亲切道：「程同学这是要讨论剧本？导演都放了假，就让守南哥休息...」 「没，人家住这，再见。」 厚重的酒店大门在唐小衡面前缓缓关闭，只剩下还没来得及调整的一脸懵逼。 ？ 他脑门上缓缓升腾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伫立良久，直到不断响起的手机消息声将他拉回现实。 第94页 【唐哥，怎么样了？只要你一句话，娱乐圈容不下他】 ...... 【唐小衡：不用了。想了一下，以和为贵。】 另一边陆守南带程归进了房间，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那个，张至宝已经被抓了，估计是再也出不来了。要不给你另开一个地方？一开始没想到这么快。」 「不用。」程归摇头。 空气中安静两秒，陆守南稍有疑惑。 但想了想，随即道：「也是，反正在这也和合租似的。」 「你住的是，小房间？」程归问他。 「其实差不多，我不在意这些。」陆守南云淡风轻地看向窗外，本来气质绝佳，可惜右手缠了绷带，程归的目光落在上面，停留一下。 「吃饭吗？」程归开口。 「可以。你想吃什么？」 难得程归主动提要求，陆守南当然满口答应。导演放了他一段时间的假，几乎是完全可以自由活动。 他打算带程归吃点好的，至少也是南镇特色小吃。 「不用出去，我来点吧。」程归说，「换身衣服。」 说着转身进屋，每次去过医院，他都习惯换掉身上的衣服。因为不打算再出门，便穿上了睡衣。 平常在宿舍过九点之后都会换上，一套棉质家居服。 「用我的手机点吧。」 看到他从屋里出来，陆守南打算摸口袋。 「不用。」程归制止，把他的手按下去，打开自己的手机开始划拉。 虽然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接触，但微凉的手指乍然碰在陆守南的皮肤上，还是让他缩了一下。 转头发现程归已经很认真地挑选起来，只有他心猿意马。 坐在这里一边等待，一边望了下外面。因为刚才一阵耽误，现在已经进入了晚间。 夜幕降临在巨大的落地窗外，玻璃里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他们正并排坐在沙发上。 陆守南转过头，看着冷酷划拉手机的程归，穿一身软软的睡衣，锁骨和脖颈露出来，恍惚间觉得这个场景真是美好，要是能多停留一阵就更好了。 「今天和黄文珊聊得怎么样啊，是不是被我给搅和了。」陆守南忽然问道。 「什么怎么样。」 「结束的时候不是告诉你是相亲吗，黄教授费劲介绍的。」 陆守南觉得有点刻意，补充道，「我就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你看，要是给黄教授当女婿不是挺好的，你俩可以一直研究学术。怪合适的。」 「嗯。」 「嗯？」陆守南不乐意了，这个「嗯」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贊成吗，这可不行。 但又是他自己开的话题，只能一口气憋着，颇觉不快。 程归经过专注的浏览和挑选，已经选好了外卖，核对地址，谨慎下单。 然后到屋里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看。 只要发现陆守南有动静，他就会抬头看看，判断是否需要帮助。 陆守南毫无察觉，此刻他已经被沖昏了头脑，在手机上单手打字。 先和他的好兄弟们瞎聊了一阵，但群里跳消息的速度实在太快，仿佛刷屏似地朝外冒。他一只手实在是跟不上，很快其他人就已经聊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于是愤而退出，正好看到陆承礼阴阳怪气地问他是不是为了程归受伤，显然是盛荣和他说了些什么。 【陆承礼：你是沸羊羊吗，人家理你？】 有气没处撒的陆守南和他掰头了一番。 【陆守南：你是暖羊羊吗，这么爱多管闲事】 【陆守南：管好你自己，ok？】 【陆守南：你派郑少铭监视我这件事好像还没和你算过，这回是什么意思？】 【......】 发了一通之后舒服不少，门铃也在这时候响起。 程归先他一步起身去开了门。 进来之后淡淡地把外卖袋子放在餐桌上：「来这里吃。」 「好。」陆守南放下手机过去。 满怀期待地看程归拆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摆出来。 「什么啊，喝粥？」陆守南看着最先出来的两个粥碗，他已经很久没喝过粥了，觉得寡淡。 但随之还有一碗碗炒菜，摆了半个桌子，看不到一点儿辣椒。 打开粥碗，里面加了很多种类的蔬菜和肉，是一碗很丰富的粥。 大概率是特地准备的清淡饮食，陆守南又有点飘飘然。 他没那么在意胳膊上的伤，反正也不是断了，进行包扎处理之后无须在意。坐下来，直接撕掉碗筷包装，准备开始吃饭。 程归皱皱眉头，看着他胳膊上的纱布，稍作沉思。 他在医院的时候亲眼见到镊子伸进去进行清创，全都是血，场景历历在目。还听见医生尽量减少活动的叮嘱，用力时肯定会疼。 「不要用右手。」 「那我左手也不会用筷子啊。这儿有这么多菜呢。」陆守南随口道。 「放下。」程归冷酷。 从他手里把筷子和勺子拿下来，端起碗，夹了一点菜，舀了一勺粥，送到他面前。 诱人的眉目近在咫尺，几乎能数清睫毛的根数，在灯下映出一片稍浅的阴影，衬着白皙的皮肤，鼻樑上那颗很小很小的痣再次进入视野。 那只漂亮的手就靠在下巴边，陆守南觉得稍微偏头就能挨到。 第95页 这姿势和距离实在太暧昧。偏偏神情执着单纯，一双清澈的眼睛虽然冷淡，却有隐隐的固执，希望他喝下这口粥。 像是小女孩硬要给自己的洋娃娃餵饭。 「真不用。」陆守南后退，心脏砰砰跳。 「不是朋友吗？」 程归神色稍黯。 第40章 朋友之间这种举动不是很正常的吗。 像电视剧里好友重病在床, 都是朋友们轮流照看的。 程归垂下眼睛，陆守南没把他当朋友。 正想收回手，就感受到勺子一重。 「好吧, 我吃。」 陆守南看向别处，默默吞下粥。 程归抬起头，冷酷的神色中重新充满期待。 一筷子菜加上一勺粥，美妙均衡的搭配持续送过来。陆守南一口一口, 每次嚼几下, 看着程归仿佛流水线工程一般, 很快把一碗粥餵得见了底。 程归看着空空的碗，露出了有点愉悦的满足感。 虽然稍纵即逝，但确实很少看见。 陆守南咽下最后一口。 值。 「还吃吗？」程归看着另一碗，手里的勺子虽然静止，却颇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不。」陆守南拒绝, 「不用了，你吃吧。」 他伸手摸了一下, 另一碗都有点凉了, 而且菜都被程归给他吃的差不多。 「我给你再点个别的吧，别吃这个了。」 陆守南打电话给酒店, 送餐服务非常先进，很快就端来了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晚餐, 有肉有蛋, 浇上香喷喷的酱汁。 他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程归吃：「味道怎么样？」 「嗯。」程归点头。 诱人的香味包围了空气，陆守南心碎。 程归看了他一下，便用刚刚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块肉, 陆守南自然地吃了，味道确实是很不错。 吃完之后才发现这个自然的动作好像更加奇怪, 和刚才被餵饭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觉得这样有点不好，起身打算收拾一下桌子。 「我来就好。」程归再次按下了他的手。 看得出来程归很会收纳和整理东西，他放下筷子，把餐具全部装进碗里，再把所有容器按照大小堆叠起来，最后装进原来的快递袋子，打上一个结。 「我去扔垃圾。」程归说。 他不喜欢食物的味道残留在空气里，准备出门。 「我也去。」陆守南凑热闹，「晚上很危险。」 「离大门只有不到十米。」程归婉拒，危险垃圾桶紧挨着酒店。 「手受伤了，多走一下有利于血液循环。」 陆守南纯属乱扯，不过果然一提这个，程归就默许了。 高高兴兴地披了件外套开门，一眼就发现斜对面的门口有个男人的背影，抵住门和里面说着什么，态度强硬。而门只开着一条小缝，使劲朝外推。 再仔细一看，正是郑少铭的房间，前几天还站在这吃烤肠呢。 「我就说可能有危险吧。」陆守南带着程归去看热闹。 「魏总。」陆守南敛住其他情绪，和那男人打了个招呼。 魏冶回过头，脸色挺难看，打量了陆守南一下：「陆总的弟弟？」 「呵呵。」陆守南淡定，「您记性真不错。还挺有兴致，大晚上站在走廊玩。」 「你也不赖，胳膊断了还能管别人闲事。」显然魏冶也看到了新闻。 「没断。」陆守南动了一下。 他瞄了一眼里面的郑少铭，已经快倚着门睡着了，看起来醉得不轻。 「魏总是在玩演戏吗，霸王硬上弓？看来士别三日，取向都变了。」 魏冶挂不住脸：「他这是醉了，认不得人。」 说罢看了一眼程归，意味深长：「你也半斤八两吧。」 这可把陆守南惹到了，也没功夫和他再闲扯：「我不算管闲事。郑少铭已经被陆承礼给包养了，你就不要第三者插足。」 他抬出了他倒霉的哥哥，果然魏冶还是很忌惮的，没多停留便找个台阶离开。 里面郑少铭看起来站都站不起来，不过认出了陆守南，开口叫他。 「我先去扔垃圾，你去看看。」程归低头。 「不行。」陆守南拉住他，「你和我一起在这里。」 陆守南很看重自己的清白，而且之前黄文珊刚在程归面前造了自己的谣，瓜田李下，不得不避嫌。 「算了，你的事情。」 程归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不是太想知道别人的事情。 「我只有一只手。」陆守南又来这招，「人都搬不动。」 其实挺想让程归知道他的事情，之前无论是其他演员找他聊天，或是别的人打电话，程归总是立刻离开。 但他不介意程归参与他的生活。 这招果然管用。程归看了看他的手，把拎着的垃圾又系了一个结，暂时放在门口，想把人先扶起来。 谁知道郑少铭又一下子抱住了程归，红扑扑的脸蛋挨上去，蹭了几下。 程归有些无措，陆守南却一眼看出了人不对劲，试了下滚烫的鼻息，当机立断：「送去医院吧，应该被下了东西。」 本来十米不到的扔垃圾之旅瞬间延长许多，在车上的时候，郑少铭还抱着程归，程归本来就宽松些的睡衣被蹭得散乱，露出的肌肤在黑暗中很显眼。 第96页 陆守南把外套脱给程归，再把郑少铭揪下来，但只有一只手使得上力，又被郑少铭挣脱，一路反反覆覆，总算是送进了医院。 「冷吗？」在外面等着的时候，陆守南问程归。 一件薄外套阻挡不了太多寒风，他想了一下，把程归搂在怀里。 陆守南和个暖炉似的，着实暖和。但是程归觉得有点奇怪，朋友之间真的会这样吗。 「不要乱动，我只有一只手。」他用这个藉口说服程归，又搓了搓他，尤其在刚才郑少铭碰过的地方。 「刚刚那个魏冶是我们公司总裁的丈夫，看着他俩认识的，本来也一表人才。结果竟然又赌又嫖，高利贷没还完又搞这齣，真是人不可貌相。」陆守南说给他听。 但紧接着又打了个补丁：「当然也有人表里如一，比如我。」 「......」 程归没有理他，陆守南便继续说。 林琳的娱乐公司都是靠她一手创立出来的，本来蒸蒸日上，但是魏冶迷上赌博，林琳不得不经常变卖一部分产业给他还钱。 若不是因为这个，公司绝不会止步于目前规模。 「早就劝过她，为了女儿非不肯。你说要是留个市值特高的上市公司在她女儿手里，还可能会不开心吗？」 陆守南当年和林琳关系挺不错，后来公司为了钱频频压榨，早就变了味。 程归安静地听着，摇头：「会不开心。」 陆守南一愣，还以为这人没在听，结果不仅听了，还发表出个反对意见。 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里面医生就出来了，说药物含量比较少，不用洗胃，催吐完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方才让唐小衡联繫了郑少铭的助理，这时候也赶过来了，陆守南便带着程归先离开。 再次回到酒店，着实劳累。 「没想到这一趟走了这么久，你去继续你的计划吧。」陆守南坐在沙发上。 歇了一会儿，在九点整的时候，程归又出现在他面前。 「涂药。」 程归冷酷地说，把下午在医院里开的药拿过来，放在茶几上。 每天需要涂三次药，每次换个纱布。 「行。」陆守南表示他会记住的，但程归一直没有走，站在沙发旁边。 「...你帮我？」陆守南缓缓抬头。 「嗯。」 「......」 「这不好吧。」 「不是朋友吗？」 程归记得刚才陆守南多次说他只有一只手能动，可能情况要比预估的严重。 「是朋友。」陆守南咬牙。 他的伤在胳膊偏上的位置，之前在医院是直接把袖子给剪开，包的纱布。在回来之后，他已经把那沾血的衣服扔了，穿了件普通黑t在里面。 要他当着程归的面脱上衣实在是做不到，但直接一剪子把袖子剪了会不会有点刻意。 稍作犹豫，那边程归已经把消毒药剂和软膏拿出来，核对了一下说明书，该撕开的棉签撕开，该倒出来的药剂倒出来，专注得像一位铁血无情的神医。 患者就相对扭捏一些，程医生都准备下手了，才发现胳膊上的衣物还没有去掉，有些不满地微拧眉头。 「要不你去把窗帘拉一下吧。」陆守南试图暂时支开程归。 程归在茶几上拿过遥控器按了一下，窗帘徐徐关闭。这也是刚入住的时候陆守南向他展示过的用法，实践起来确实很方便。 「要挥发了。」他看着自己倒出来的消毒药品。 陆守南只得背过身，把衣服脱了一半，努力用外套裹住自己。 他肌肉线条很漂亮，曾经拍过的杂志和戏里也没少露，但唯独面对程归不自在。 程归没有在意他的心理活动和小动作，看着渗上血的纱布，眉头拧得更紧。 「你乱动了。」 计划没有得到很好的实现。将陆守南照顾至痊癒已经纳入了他的计划表。但是陆守南没有配合，就像在a大上课迟到一样。 程归习惯每个计划的小方格都在掌控里。 揭开纱布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双手扶在胳膊上，准备下棉签。 伤口只是很深，并不狰狞。不过程归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时在医院的场景，粗长的针管和清创的镊子，他自己是一个很怕疼的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棉签开始微微发抖。 手心覆在皮肤上，程归的脸凑得距离很近，呼吸也若有若无地拂过。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洗了澡，稍明显的淡香在空气中氤氲，不知来自漂亮的黑发还是白皙的后颈，脱掉一半衣服的陆守南很没有安全感，觉得自己的底线要没有了。 数天前，他还是一个很保守的人。无论是什么感情，他都喜欢循序渐进。 这不行。 「程归，我觉得...嗷！」 他一开口，本来全神贯注的程归被吓了一跳，手一抖，棉签按在了伤口上。 第41章 「不好意思。」程归抬起手。 「没关系。你随便涂涂吧。」陆守南不甚在意。 于是程归更加细緻地将药剂和软膏在伤口周围涂抹, 像是羽毛接触皮肤，反而有些痒痒的。 陆守南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改盯着这个低下的脑袋, 他发现对方头发颜色黑得特别漂亮，发量挺多，富有光泽又很柔顺，触感应该不会差。 第97页 他捻了捻自己的手指。 「网上不说学历越高, 发量越少。你头发怎么还这么多, 有什么诀窍吗？」陆守南夸他。 「保证充足的睡眠和休息时间。」 陆守南越看越想摸两下, 这种冲动的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他盯着又看了会儿，终于想起来了，挺激动：「欸对了，之前你们宿舍楼下的那只小胖狗崽你为什么不摸啊？」 「什么？」这话题跳跃的有点大，陆守南说话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地抬胳膊, 程归按住。 指尖摩挲在手臂上，让陆守南缩了缩：「我觉得你俩有点像。」 都是这种非常诱人的, 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两下的感觉。 每次明媚的阳光照在肉嘟嘟小狗身上, 还有那只小狗抬起圆熘熘的纯真眼睛时，陆守南就是这种感觉, 满脑袋叫嚣着摸一下，都忘了原本要干些什么。 「......」 程归微微向下抿了唇, 草草把最后一点涂完, 放下棉签，用纱布重新包扎好，系了个蝴蝶结。 陆守南还在说：「真的, 就那小狗每次跑到我面前的时候，那小圆脑袋, 还有四只小短腿儿特可爱...」 茶几也被程归收拾完毕，他把那袋药放进抽屉，转身打算进屋。 「再见。」声音冷淡。 程归关上门，洗了洗手， 抬眼时看到镜子，停顿一下，挤了一点洗手液。 他坐到桌前，正打算开始制定明天的计划，忽然有人敲了敲门。 陆守南站在外面：「我反应过来了，刚刚不是说你和狗像，我的意思是那种让人想摸的程度。」 程归微微拧起眉头。 这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在两人之间响了起来。 本来默认是陆守南的，直到又响了几秒，程归才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陆守南刚刚的话还没解释清楚，暂时跟着进来，坐在桌前的凳子上。 他环视一圈，对这个酒店主卧环境还是比较满意的，空间宽敞，家具齐全，而且床上还是他亲手铺好的卡通用品。 不错，很适宜程归在里面居住。 另一边程归接起电话，其实他想起来今天是周日的时候，就大概知道是谁。 「餵。」 「喂，哥！」程灿曦活泼的声音响起来，永远无忧无虑的。 「哥，你好久没回家了。最近在干什么啊？」 程归垂下眼，最近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比如他进了剧组，遇到张至宝，来到南镇，张至宝被抓，还有——结交了第一个朋友。 他想起陆守南来。 转头便望见在屋里存在感很高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生活里都是这个名字，还挤进了他的计划表。 「我最近不在北明市。等回去吧。」 「啊为啥，那你在哪儿？」程灿曦印象里程归永远在按部就班地上课和完成计划，从高中到大学也不过是变换了地点而已。 程归没想瞒着，便把在剧组里当顾问的事情告诉了她，现在换了一个拍摄地点，到南镇来了。 「我的天，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这电视剧名字我听同学说过，就是陆守南的剧组，那你能见到陆守南真人吗？」 「嗯。你没有问。」 现在陆守南真人就在旁边，正坐在椅子上乱晃。 那边的声音非常激动：「啊啊啊，陆守南真人帅吗？和照片反差大不大？」 程归瞥了一眼陆守南，客观地说：「还行。」 「我能去看吗？」 「你要中考。」他认为程灿曦离最好的高中还有一段距离。 「没关系啊，我爸还答应要是模拟考进步了就周末带我出去玩。」 程灿曦声音轻松，程归稍微停顿一下，答应道：「可以。」 那边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密集的话语让频率很高，透过电话传出来，等说累了才告了别，挂断电话。 程归重新把手机搁在桌子上，神色平静，看不出异常。 但陆守南盯着他看了看：「怎么忽然这么低落？你这妹妹总是这么热情啊，一句插话的时间都不给你留。」 还记得之前他俩不熟的时候，程归每次回家都比较抗拒，还在车上说过句不是亲生的。联想到在医院的话，隐约意识到什么。 「没事。」程归说。 「你可以和我说说，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分享烦恼。」 陆守南把他带到客厅，顺手从冰箱拿出两瓶啤酒，摆在茶几上。 「你不能喝酒。」程归看着他的胳膊。 「不喝。烘托一下气氛。」陆守南笑道，示意程归坐他旁边。 外面夜色已深，屋内布置如家常一般的客厅里坐着他们俩，茶几随意地放着两罐啤酒，气氛确实烘托得挺不错。 陆守南擅长和别人交流，属于朋友遇到事情经常被戳的那一类，以前江天睿每次失恋总找他开解。 这次也打算循循善诱，慢慢解开程归的心结。 「首先，我们朋友之间要做的就是坦诚。」他想让程归先开口，然后自己再进行询问和引导。 但没想到程归这么坦诚，还没等问就一五一十说完了，来龙去脉和其中逻辑极其清晰，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不是倾诉，只有叙述。 陆守南听得比较心疼。原来程归的父亲在他即将出生的时候意外去世，偏偏宋雅桐又长得特别漂亮，很多条件很好的优质男性都想追求她。 第98页 前几年还为丈夫而伤心，后来时间沖淡一切，大家都向前看。 但程归的存在是个向前的障碍物，时刻提醒着过去。那些优质追求者们的态度也很一致，玩玩可以，但不可能真的娶。 所有人都说宋雅桐哪哪都好，本来能嫁给谁谁谁，可惜有个儿子。 一个比较多余的存在。 或许这事儿真的太值得惋惜，每次出门都不少人指点。开始宋雅桐护着程归，只和接受程归的人在一起。 不过口头约定这事儿不着数，反正玩腻了分手的时候指着程归来一句「家里实在不同意这个情况」，又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宋雅桐毕竟年轻，也被撩动过真感情。次次被同样的理由抛弃，听了一堆流言蜚语也承受不住，有时候看程归发呆，开始幻想如果没有他的生活。 她一直以为程归感觉不到，但只有被看着的人才知道那眼神有多可怕，渴望让一个人消失的眼神，还来自最爱的妈妈。 程归五六岁的时候就知道并确认了他是多余的。 所以即使后来程振生出现，一脸温和地表示接受，还给他改了姓，他也没当真。尽量减少在家出现时间，从小学就开始跟着高年级上晚自习，初中得知还有住校这种美事之后可谓如释重负。 除了寒暑假，也没再回家住过。 而程灿曦出生之后，不满这个陌生人出现在家里，总是大哭着让父母赶他出去，他其实也没太放在心上过。 倒是程灿曦懂事之后似乎极其愧疚，想要弥补小时候的过错。 就像大人看小孩子说谎很明显，程归自然也看得出，但这个肉乎乎的小胖丫头每次带着讨好的靠近，确实是给了他一些亲情。 「我把她当我妹妹，从来没有过嫉妒这种情绪。在和她的对比之下，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程归说，「很小的时候努力学习，每次得第一我妈都会带我去吃汉堡。我一直把陪伴和成绩划等号，但看她的成长轨迹，能够判断出这是错的。」 原来并不用考第一。 程归的语气完全冷静，像是在复盘一场已成定局的比赛，毫无期待。 但说完之后拿起桌上的啤酒，打开喝了一口。仿佛大段的叙述很累，需要补充一点水分。 陆守南把啤酒从他手里拿走，这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与之接触的指尖立刻变得很凉。 神情冰冷似乎并不在意，侧影如同雕塑。但唇上沾了点很亮的水光，被灯光照得柔软。淡淡的酒味从唇齿之间逸出，若有若无。 「程归...」 陆守南知道他此刻应该找一些话进行安慰，像对待以前的朋友那样。但此时此刻看着那微微抿起的唇，心猿意马，他发现自己真的很想吻上去。 前所未有的，非常强烈的冲动。 第42章 炙热的目光在唇上停留, 又逐渐上移，挪到程归没什么波动的神情上。 如同一尾藏于冬日湖面之下的小鱼，结起的冰隔绝了外界的风吹草动, 只剩下平静。 这尾冰下的鱼很漂亮，但是太漂亮了，有些像标本。 陆守南只想先融化掉这层冰，让它被温暖的阳光照耀, 接触鸟语花香, 可以在汩汩流动的春水中获得自由。 无论之后能不能捉起来, 会不会属于他。 如果只为了省力而在冰面钻个小洞把鱼取出来，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程归，世界上有几十亿的人口，不要因为几个人而以偏概全。」陆守南开口。 「没有以偏概全。」 「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都不想认识我。其实后来很多人都想和你交朋友，但是你不敢。」 「我要睡觉了。」程归冷酷转头, 拢了拢睡衣，打算回房间。 在即将起身的时候, 陆守南伸手拉了他一下, 程归没保持住平衡，跌回沙发上。 本来就有些不快的心情雪上加霜, 表情变得更冷，像裹了层刺。 陆守南却忽然抱住他, 是直接把整个人按进怀里的方式, 手扶在后脑勺上，没入发间。这个怀抱的肩膀宽一些，胸膛并不单薄, 让程归四周的温度逐渐攀升，仿佛加热了空气。 但尽管是夜晚, 独处，沙发，拥抱，这个拥抱却没有太多暧昧的情愫。 纯粹地想抱一下。 程归愣了几秒，手本能地做出推开的动作，隔着布料压在对方身前，源源不断的暖意让手心变得炙热，甚至还隐约能感受到心跳的节奏。 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像在凌冽的寒流之中撞进了间屋子，屋里铺着毛绒绒的地毯，壁炉里生着熊熊大火，一只猫慵懒地卧在椅子上摇尾巴。 可能是于肌肤上的留恋与渴望太多，迷惑了大脑的理智，像冬天的被窝。 他不推开，陆守南也没有放开的意思，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拥抱了挺长时间，体温都置换得差不多。 「睡了。」最后还是程归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准备理智地离开。 于是陆守南放开他：「程归，接下来几天我不用拍戏，你的计划表能不能留给我？」 「？」程归的动作稍作停顿。 「就陪我在南镇转转，想对这里进行熟悉。」 「不能。」 「胳膊疼。你忍心让只有一只胳膊的人自己在外面活动吗？」看来不能活动的范围已经从右手扩大到整个胳膊了。 第99页 「......」 「而且还是右胳膊，根本拿不了筷子。又加重了。」 「你有助理。」 「我饿死也不会吃唐小衡餵的饭。」陆守南坚决。 程归稍作思考。陆守南是因为他受的伤，他确实是打算负起一些责任的。但这个要求有一些无理，也不够名正言顺，他记得自己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选择，眉头不自觉地微微拧起，低着头。 「算了，我饿死我自己吧。」陆守南自暴自弃，「反正生活也没意思。这里都没朋友陪我出去玩，自己开车都不行，就是一个废人...」 话语中透露出的不健康倾向果然让程归松了口。 「好吧。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可以。」 虽然时间略短，但陆守南见好就收：「记得在计划表里写上我的名字，和陆守南出去玩...」 话还没有说完，那个无情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客厅。 *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陆守南哈欠连天地起来，按照程归同学的早餐时间点，准备一起去楼下吃饭。 酒店的早餐都是自助，琳琅满目地摆满盘子。 里面演员不少，看到陆守南之后都主动打招呼。 「守南哥，胳膊没事儿吧。」 大家都听说了他的故事，是为保护某学生顾问而受伤，纷纷动容。 「不过张至宝不知道是被谁给搞了，终于进去了。」 「之前听说张惟庸和他断绝关系的时候我就察觉出来，这次竟然真的被抓进去，赶紧死刑。」 「到时候一起去看庭审啊？那些噁心事就该曝光。」 「......」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氛围一片愉悦，也纷纷猜测到底张至宝得罪了哪位不该惹的。 「我没事。」陆守南随口说着，给程归拿了盘子和夹子，让他夹自己想吃的。 程归随便夹了几样便到角落坐着，拿出手机，他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做完。 主要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今天关于陆守南的帖子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没有巡视完。 【#陆守南受伤】的词条高居星云榜首，一直没下来过。 帖子里大部分和这些演员一样，是在关心陆守南的伤势。不过自从工作室做出回应之后都放了心，开始聊些别的。 【靠，片场有没有保安啊，怎么让张志宝这个混蛋刺了我老公一刀】 【不是刀，是玻璃酒瓶。而且陆守南是为了保护那位学生顾问】 【这么苏？好想魂穿一下，哪个学生顾问啊，男or女？】 【就上回机场那个背影，陆守南专门下车给人家开车门那个小哥哥】 【...要是不了解他的还以为搞基呢】 【人家就是善良吧，这种时候就不要这样说话了】 后面就是这两个评论互相不服，吵了起来。程归评估一下，觉得不算是黑贴，不需要纳入反黑范畴。 于是退出来，又看到了一个帖子说陆守南是演的，这就是非常刻意的纯黑帖，程归放下筷子，严肃打字。 「快点吃吧，不然冷了。」陆守南端着餐盘坐在对面半天了，不满这人一直看着手机。 程归看了看他，拿过对面盘子里的餐具。 「你不是自己有筷子，为什么抢我的？」 「你不是加重了。」程归重复他昨天晚上的话，就是用可怜的样子博取了同情心。 陆守南都把这茬忘了，愣了几秒，环顾一下四周。虽然各位演员们看起来都在专注吃自己的饭，但整个一大型八卦传播基地，其中有几位的目光已经忍不住朝这边瞟了。 昨天陆守南替这位顾问挡玻璃，今天早饭还坐在一起吃，倒要看看这么个事儿。 陆守南回过头，看到程归正认真低头看着盘子里的菜，似乎是在思索该怎样搭配。和昨天一样，带着一种隐隐的期待，似乎能从这项活动中得到些满足。 额前的头发翘起来几根，可能是睡觉压出来的。 「要不我们打包回去吃吧。」陆守南忽然提议。 * 一会儿之后，回到房间，陆守南单手把餐盒在桌子上摆开。 坐下来，等待程归。 「我在餐厅不好意思。」他隐瞒了其他人会有的八卦想法，挺坦然地说，「以后饭都打回来吃。」 「嗯。」程归能理解。 于是拿起筷子和勺子，挺快地进行了一番搭配，似乎是早就想好了，然后把勺子探到陆守南面前，在一定距离停留。 陆守南变成了一个只负责张嘴的工具人，他看着程归投入挑选的样子，怀疑自己是被当成了什么玩具。 不过比昨晚自然一些，没那么猝不及防，可以向搭配师程师傅提出一些要求。 「我不想要那个葱，你这里面有个葱。」 「来一块火腿，你看你这勺里都是菜，一点肉都没有。」 「要不还是第一口那样吧，味道没第一口好。」 他也终于找到了趣味。 直到程归再次冷脸，才老老实实地一口一口全部吃完了。 等八点钟一到，他比计划表还准时，打算带程归出门。 「快啊，你不是要严格遵守时间，到时间立刻离开。」陆守南用补课那时候的话调侃他。 程归披上外套，看了他一眼，打开门出去。 第100页 「我还没出来。你计划表里到底有没有写上我的名字？」陆守南跟着，随手扣了顶黑色鸭舌帽在程归脑袋上。 他今天穿得非常英俊，薄薄的黑色t恤特别衬身材，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休闲裤也是最显腿长的那种，轻松随意中又带着小心机。 下楼的时候回头率飙高，除了身旁的程归，几乎谁见了都会多看几眼。出酒店大门的时候也被粉丝拍了个不停。 昨晚去叨扰了李唯，委婉地拐了个大弯，一通描述，问他这种家庭情况长大的小孩子该怎么办，最后莫名又说了一大堆这个小孩子有多么优秀，隐约带了点炫耀的口吻。 李唯装作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建议他用爱进行感化。 一边发一边心想这两人还是绝配，陆守南成天闲得无聊爱撩拨人，正好遇到个怎么都撩拨不动的程归了。 不知道最后谁会赢。 他挺期待结果。 第43章 陆守南和程归来到楼下, 前面便开过来辆车，「滴滴」地按了几下喇叭。 「守南哥，你去哪儿？」 车窗降下, 露出唐小衡的脸。 「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陆守南记得他只让唐小衡安排个司机来。 「守南哥，这是一个助理应该做的。」唐小衡觉得自己最近存在感太低，需要刷一刷。 陆守南看了看他，稍微停顿一下：「对了, 最近公司那边财务状况是不是出问题了？」 据他了解, 魏冶赌博的钱数金额很多, 并不是三两场活动就能弥补上的，而且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过几回。 虽然陆守南在公司里也有点股份，但他一向不关心这些事情，全权交给林琳。 「没有的事，守南哥, 林总把公司运行得挺好。」唐小衡立刻回答，殷勤地下车开了车门。 程归站在旁边, 觉得这句话有点过急, 但他并不了解，也没有多说什么。 陆守南把唐小衡挪开, 自己把住车门：「上来吧，程归。」 唐小衡这才看到人群中还有个人跟在陆守南身后, 因为戴着帽子而显得很低调。但抬头的时候显出独一无二的五官和气质, 不是程同学又是谁。 他莫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 「你好，程同学，和守南哥一起出去玩啊？」 程归朝他点点头, 冷淡地坐进车里，似乎并不关心今天去哪里。 不过尽管表情如此, 他帽子和外套又穿得休闲，和此行很搭配。 陆守南报出要去的地点，兴致非常不错。 「超市买的。」说着把一袋零食和水递给程归，仿佛小学生春游。 程归印象里并不是太喜欢春游，尤其是每次分组的时候。老师们总是默认大家都有伙伴，认为所有人都喜欢自由分组。 不过今天陆守南和他一组，不用担心别的。 车子很快根据导航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处南镇的经典地点。 作为一个具有水乡风光的小镇，除了黑瓦白墙青石板以外，最有特点的当属小桥流水摇橹船。 一切都是慢节奏的感觉。 程归望着窗外，以前在书里和画里似乎都读到过这样的场景，但是没有亲眼见到过。曾经听程灿曦叽叽喳喳了一番，说她的那趟旅行有人为了争着坐靠外面的位置，从船上掉了下去。 「帮我拧一下。」陆守南从车里拿了瓶水，递给程归。 示意自己只有一只手。 程归替他拧开。 「哇，你好厉害。」陆守南夸道。 程归：「？」 前面肉眼可见更加强壮的唐小衡：「......」 他再次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 陆守南如愿以偿地喝到了水，带着程归下车。回头瞅了眼唐小衡：「你也要一起去吗？」 神色与往常不同，颇有一些暗示的意思在。 唐小衡属于非常渴望熘须怕马，但每次都get不到领导暗示的那一类。 内心有些着急，稍作思考之后转向程归：「程同学，你觉得我可以一起去吗？」 「可以。」程归没有什么意见。 陆守南非常不悦，默默拉起程归的袖子在前面走。 唐小衡看到陆守南没有反对，非常激动，让他们稍等一下，背起自己的包，拿出了相机：「放心，守南哥，我也不是毫无用处。可以给你拍英俊的游客照。」 「......」 虽然不需要游客照，但唐小衡在购票和排队方面还是起了一个比较大的作用，毕竟陆守南和程归都身高腿长的，即使挡住脸都能看出是帅哥，总会引起不少目光。 「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陆守南把程归拉到偏僻处。 程归虽然人在旁边，但是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朝别的地方看，群山，湖面，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亭子。 一边偷看一边掩饰自己的兴趣，眼神隐蔽地飘忽。 陆守南觉得程归就像这幅画里自带的，甚至比后面的风景还要赏心悦目。心跳骤然加速，他在这一刻非常想拥有程归。 不如干脆直接把鱼先凿冰捞出来，煮熟算了，反正也跑不了。 「啊啊啊陆守南，你是陆守南吗？」 身后一个声音打破了美好的画面，程归被吓了一跳，重新恢复了冷淡的神情，垂眼看着发出声音的人。 「陆守南，我就知道你在南镇，没想到真被偶遇到了！」说话的是个女生，但她旁边的男生同样激动。 第101页 「守南哥哥，我也是你粉丝。」这男生装扮精緻，穿搭时尚，一边说一边眨了眨眼。 「嗯，最近在拍戏。来这里感受一下。」 程归觉得陆守南瞬间端了起来。倒也不是端了起来，反正和屏幕看到的一样，多了层淡淡的疏远感，在自己面前就不会这样。 可能这就是朋友的差别吧。 「守南哥哥，你好像变了。之前这么叫你的时候你还让我们远一点，没想到现在都已经接受了。你还恐同吗？」时尚男对这方面非常敏感。 「恐。远点。」陆守南淡淡。 把那女生笑得不行。 三人越站越近，程归后撤一步，默默地站到别处。 「好了，我要和我的剧组顾问去採风了，你们也去玩吧。」陆守南打算告辞。 那两人一回头，看到程归，都是一愣。 他们也是之前在照片里看到的背影，虽然现在戴着口罩和眼镜，但也能看出来非常的哇塞。 安静几秒，时尚男生当即立断。 「顾问老师，您恐同吗？」 「......」 陆守南伸手打算拦截，但话到嘴边，说不清什么原因，忽然顿了一下。 他有点想知道。 只见程归抬起眼，摇摇头：「不恐。」 在场的四个人中有两个都有些欣喜。 时尚男生继续：「那你看我有可能吗？」 「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同性恋，别人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程归冷淡。 在场的四个人中有两个人都比较心碎。 陆守南把程归带走，不忘回头说道：「再见，以后别瞎问。」 时尚男生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觉得好酷啊。 另一边陆守南的心情也没有一开始昂扬，略微低沉。 唐小衡跑过来，手里拿着六张票，邀请大家一起去坐船。他贴心地租用了一艘摇 橹船，把上面的六个位置全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等待着陆守南的夸奖。 陆守南只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便跟着他一起朝渡口走。 一艘亮色乌木船已经停在了那里，随着风晃晃悠悠，负责摇橹的船夫沖他们招手：「救生衣穿上，快点上来吧！」 旁边的货筐里堆着层层叠叠的橙色救生衣，陆守南拿起一件递给程归。 程归穿在身上。他往常一直是简约色调为主，乍然这么亮起来，又是别一种感觉。他摸索着救生衣上的带子，找不到另一端。 「在这。」陆守南从后面把带子拽起来，看着程归仰头，又把带子换了个方向。 左右交换一阵，程归不再看带子，淡淡地看着陆守南。 「刚刚没找到位置。」陆守南笑笑，伸手替他系起来，像那天程归系的蝴蝶结一样，甚至「蝴蝶」翅膀还要更宽些。 程归眼睁睁地看着这只「不能动」的右手，灵巧地移动。 陆守南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抬头就对上程归的目光。 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手指恢复了，手腕还不行。」 「......」 另一边摇橹大爷催促道：「都穿好了就快上来吧！」 再转头一看，唐小衡早已端坐在船上，默默等待。 因为胳膊上确实有伤，程归没多和陆守南计较，替他把救生衣穿上，低头打结。 一阵风吹来，船被吹得离岸远了许多，需要迈开步子跨上去。 陆守南非常轻松地过去，转头看着站在原地的程归，伸出手。 程归看着深不可测的水面，犹豫一下，想起之前程灿曦和他讲的有人掉水里的悲惨故事，听说很久之后才被人捞上来。 他看了看越来越宽阔的缝隙，握住陆守南的手，又没了动作。 即使没动作的时候也没展露出其他表情，只是淡淡地目视前方，像一尊雕塑。 陆守南笑笑，重新跨了一步，踩上岸，把程归抱过来。 程归不算重，只需要抱住腰，轻轻一拔，人就轻易地来到船上。 因为用了力，这回陆守南胳膊上的伤口是很疼的。不过解了程归的困境，看着对方偷偷松了口气的样子，也是比较值得的。 「可以松开了。」 来到船上之后，陆守南还抱着他，程归不由微微皱眉。 「好的。」陆守南答应道，安排他坐下。 船夫开始摇船，在水面上拨开了几道明显的纹路，路边清秀的小镇如同电影放映一般，随着水流朝后退去。这和之前片场里紧锣密鼓的节奏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一切都慢悠悠起来。 程归笔直地端坐在船篷里，看着窗外，手放在身侧，稍微用力地拽着救生衣带子。 等船平稳行驶之后，船夫示意他们可以到船尾来看一看。 「守南哥，程同学，你们去吗？里面都被窗户挡着，看不到什么？」唐小衡跃跃欲试地问其他两人。 程归摇摇头，表示拒绝。 陆守南笑了笑：「没关系，不用害怕，掉不下去的。」 「没怕。」程归立刻说。 「那下次吧。」 今天陆守南胳膊上确实有伤，没法一直抱着程归。 无趣的唐小衡便自己跑到船尾上去，站着看了看，举起相机拍了张照片。他还属于新手期，特喜欢到处拍。 第102页 但是一回头，发现里面的两人似乎更好看，也举起相机拍了几张。正投入着，忽然他电话响了一下，发现是公司总裁林琳打来的，赶紧接起来。 「餵。林总。」 「唐小衡，你在哪儿？我到南镇了，现在立刻来接我。」林琳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但是这回连助理都没有带，可见来势也挺匆忙。 「不行啊林总，我现在真去不了。」唐小衡非常渴望这次机会，但是实在为难。 「我说立刻。不管你在哪儿。」声音穿透一切，在静谧的小镇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水中央呢。」陆守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等他游一阵吧。」 第44章 对面传来两声忙音, 陆守南无趣地揣着兜，转身想走。 唐小衡喊道：「守南哥！这可是公司的事情啊，你就一点都不关心吗？林总那里毕竟还有你的合同呢！稍微动点手段会很麻烦。」 他在公司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但毕竟是打工人，不方便直接背叛老闆。良心里有点对不起守南哥，这几天昼夜难眠，终于鼓足勇气喊出了这一句。 陆守南背身朝他挥挥手, 进了船篷里, 程归正看着窗外, 神色认真。 「还以为你不感兴趣。」陆守南在他脑袋上方晃了两下。 「不感。」程归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人。 陆守南一下子就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他直接看着程归，一瞬间的感觉特别真实，很像从前在屏幕里看到的笑容。 某主持人评价过「温度太高, 让人有点接不住」。 「现在就我们俩，不用在我面前假装。」陆守南拍拍他, 「朋友就是这样, 互相关心。比如你如果不高兴了，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 这对程归来说是比较新鲜的话, 他皱了皱眉头。 陆守南也没有再说话，坐在旁边, 船慢慢地行驶着, 两人一起安静地看向窗外。 半晌后，程归忽然开口问：「公司那边，不去可以吗？」 陆守南一愣, 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听到了方才唐小衡说的。 他转过头，看到程归依然在看着窗外, 睫毛颤动的频率又稍有些不自然。 于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程归大概率是在关心他。 「可以的。」陆守南立刻回答，他现在只想和程归玩，哪儿还在乎什么别的。 「嗯。」程归睫毛停止颤动，神色稍黯，觉得这句话没什么作用。 陆守南立刻改口：「还是去一下吧，多亏你提醒我。」 他让船夫在最近的码头停下，准备立刻去找林琳。本来唐小衡正在船头心急如焚呢，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来到岸边，有些摸不准。 「去看看，回来继续。」 陆守南把程归从船上抱下来。 整个过程自然而丝滑，都没给程归几秒担忧的时间。在陆守南身旁安全感极佳，什么都不用担心。 等程归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一直挨在了陆守南身边。 陆守南心情好，一路上看到很多景区卖的新鲜玩意儿，全都买给程归，什么竹子做的乌篷船模型，油纸伞，还有糖葫芦小糕点，一个劲儿地朝程归怀里塞。 人家小孩儿哭半天没要到的，程归一下子就全得到了，让小孩挂着泪珠瞅他很久。 「不用。」程归冷酷拒绝。 「我只有一只手，你不要的话只能扔了。」 陆守南顺手替程归把乱掉的头发拨弄回去，继续乐此不疲地进行投餵。 「回去把钱转给你。」程归盯着热气腾腾的桂花糕几秒钟，最后这样说服自己，拿起一块尝了尝。 「下次请我就行了，朋友都是这样互相请的。」陆守南笑笑，看着对方嘴唇上残存的一点痕迹。 他算是摸准程归了。 和之前偷偷喝鸡尾酒一样，冷酷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好奇的心。以后这人说不要就是要。 随着太阳向天空中央偏移，景区的人群愈多，三三俩俩地嬉笑打闹，不留神就容易撞到身上。 这是程归不喜欢人群的原因。似乎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与之联繫的其他人，组成了一个热闹的团体。而孤身一人从中穿梭时就显得格外孤单。 「哎，囡囡，慢点跑。」 忽然一个粉红色身影疾驰而来，身后父母匆忙追赶。 程归为了躲避她，朝旁边侧身，抬起的手不小心碰到陆守南袖子。正想放下来，对方却忽然抓住了，很自然地，把程归拉到了自己身边。 那一瞬间，他们似乎如同景区其他人一样，并没有区别。 程归本能地偷偷把手收紧了些。 很短暂的一个小动作，却让陆守南稍微愣了下。仿佛一直餵不熟的怕人野猫，在不抱希望的某一天，忽然第一次向他试探地伸出了爪子。 一直到唐小衡突然回头，那只爪子飞速地缩了回去。 「守南哥，林总已经打车去医院了，让我去医院找她。」只有唐小衡在认真赶路。 「医院？」陆守南捻了捻手指，「哪个医院？」 唐小衡报了名字，陆守南反应过来，那是昨晚郑少铭入住的医院，这是要开始撕的意思。 林琳可不是个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雷厉风行的人，商业场上手腕很多。 他为郑少铭点了个蜡。 第103页 其实就其他方面来说，郑少铭并不算太坏，不然三年前也不会当了那么久朋友。 一路上唐小衡把车开得飞快，恨不得直接插上个翅膀。 到了医院以后，他们一起来到了郑少铭的病房。 场面果然精彩异常，还没走到近前，光靠听的，都能判断出来。 「妈的郑少铭，我昨晚根本没碰你，你在这里装什么？」没想到先气急败坏的竟然是魏冶。 和那副永远西装的模样还有些对不上。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让其他一切都安静下来。 隐约有打起来的架势，陆守南意外地挑挑眉，示意程归在外面等他，他进去看看。 走进去之后，还把门给带上了。 程归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下来，就看到旁边有个大眼睛的小女孩在看她，年龄很小，左不过三四岁，但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连衣裙，白色小皮鞋，头发也梳成了羊角辫，特别规整。 「你好。」小女孩看了看程归，先开口，「我叫魏许菱。」 程归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便也回应她：「你好。程归。」 「你也不能加入大人的谈话吗？」小女孩问。 「嗯？」 「我是因为年纪太小，我妈不让我掺和，所以在这坐着等，你呢？」 料想这就是魏冶和那位总裁的女儿，面对她的问题，程归沉默一下：「我不知道。」 陆守南不让他进去。 程归摸摸口袋，掏出一个陆守南在车上塞进去的袋子，打开，把满满一袋山楂糖放在小女孩面前。 这个小丫头婴儿肥还没有褪掉，看起来比较可爱，肉嘟嘟的。 只是捧着脸，愁绪满满的样子，和年龄不太相符。 程归看看她，又冷酷地摸了摸另一个口袋，拿出更新奇的玩意儿，也摆在她面前。 魏许菱瘪瘪嘴，泪水溢满眼眶：「你是在炫耀吗？」 程归愣了愣，摇摇头。炫耀这个词从来都没和他扯上关系。 「吃。」程归没什么表情。 魏许菱端详了他一会儿，吸了吸鼻子，一起吃起了山楂糖。 「我倒希望他们离婚。但我外婆说这样就没人爱我了。」她鼓着一侧腮帮子，冒出来一些话。 「可是我觉得，」年幼的魏许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只要他们各自开心就可以了，世界这么大，我又这么可爱，总会有其他人爱我吧。」 「即使暂时没有出现，人的寿命有那么那么长，肯定会等着我的呀。你说对吗？」 她很期待地看着旁边的程归，期待得到认可。 程归也正在吃一颗山楂糖，静了静，点点头：「嗯。」 一袋子都快吃得见底，里面的「大人」才终于吵完出来。 林琳和魏冶脸色都很难看，但还是强挤出笑容，把魏许菱接走。 陆守南也过来接程归。 「走吧？或者要进去探望一下郑少铭吗？」 从开着的门里能看到郑少铭完全不似有事，即使穿着病号服也挺精神的。 他看到程归，说道：「谢谢你，那天晚上送我来医院。我印象里是不是还抱你来着，感觉守南应该不会让我乱蹭。」 陆守南拧起眉、 程归点头：「不用谢。」 「我没什么事。只是为了摆魏冶一道。」他和程归简单描述了番方才魏冶是如何气成猪肝的，估摸着不敢被林琳起诉离婚，很可能净身出户。 程归安静地听着，最后陆守南拦住郑少铭，把程归给带走了。 「一身医院消毒水味，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吧。下午是不是还是我的？」 「下午有雨。」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程归每天都会按时收看天气预报，今天上午虽然晴朗，但是下午和晚上将会有场大雨。 「雨也没事。」陆守南说。 程归回到酒店，把外套脱下来，「叮叮咚咚」一串声音让他稍微愣了下。 跟着声音捡起来，发现是刚才陆守南买的工艺品珠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塞在了他的口袋里。 程归全部摆在桌子上，垂下眼睛看了看。 忽然手机一响，程灿曦的消息过来。 【程灿曦：哥，你吃饭了吗？我同学想看看她的打卡结果】 这是上回程灿曦让他帮忙给郑少铭打卡。 程归截了个打卡页面发送给她。 【程灿曦：veryvery感谢！哥，你在干嘛呀，看书吗？】 每次寒暄都是一样的话，反正她这个学霸哥哥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看书的路上。 程归本想回复她正准备看，就看到程灿曦又发了两条过来。 【程灿曦：不打扰你看书，我吃完饭就去上学。对了哥，爸爸妈妈答应这周末可以带我去南镇玩喔！会有机会见到守南哥哥吗/可怜】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原因，程归停顿一下，把对话框原来的字给删掉。他打开相机功能，朝后退了退，拍摄一张桌面上的小玩意儿发送过去。 拍出来才发现竟然有这么多，而且色彩很丰富，让这张图片看起来特别漂亮。 【程归：在玩。】 第45章 程归发出去之后, 低头看了看那两个字，又觉得没意思，打算撤回。 却已经把程灿曦给震惊到了。 第104页 【程灿曦：你是谁？从我哥的号上下去！】 【程灿曦：盗号不得house, 直视我】 【对方向你发来了一个语音电话】 「......」 程归点击接通，对上了程灿曦一副准备激情开麦却忽然愣住的神情。 「哥？还是ai换脸？你左右晃一下头。」 「......」 程归左右转了转，才让程灿曦半信半疑。 「刚刚是你发的吗哥，你去玩了？」 「嗯。」 程灿曦依然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似乎怎么都想不通从她记事起就按部就班的哥哥, 怎么会出去跑出去玩, 还买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小玩意。 是在计划表里写了这一项吗。 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来还匪夷所思。 「哥，你了解魂穿吗？」她忽然发问。 程归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程灿曦那边就传来了催促上学的声音，于是只得先行告别，胖乎的脸蛋上眉头紧锁, 看起来还挺好玩的。 「认真学习。」程归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他放下电话，出去之后发现酒店已经把中午的饭菜送来了, 应该是陆守南进行了叫餐服务。 「来吃, 午休完再出去。」 程归同学下午活动的开始时间是两点半，陆守南进行了一番卡点。 他坐下来, 把餐具拆给程归。 程归点点头，神情严肃地准备开始进行餵饭仪式。 其实陆守南用左手也不是不行, 但他有些意识到, 程归对他受伤这事儿是充满愧疚的，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多做一些反而心安。 每次看程归投入地搭配, 还保持荤素饭合理搭配，也仿佛乐在其中似的。 「我不要那个胡萝蔔。」 勺子里已经搭配好了, 程归手顿了顿，淡淡扫他一眼。 「要也行，小块点。」 这边正在这里吃饭，外面忽然哗啦啦地响起一片声响，两人都朝后望去。 这个酒店正好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倾盆的大雨，砸在凹凸不平的青石地砖上。 「还真下雨了。」陆守南看着外面，「上回下那么大，好像还是在北明图书馆那次，你还记得吗？」 「嗯。你把伞给我了。」 程归回忆起当时，他撑着陆守南的伞回到宿舍，第一次接受陌生人的好意，即使是被迫的，也如同一滴雨落在平静的湖面上。 「没事儿。反正我又不怕淋雨，你这小身板，一淋当心感冒。」 「......」 下一勺里，程归舀起一大块胡萝蔔，送到陆守南嘴边。 正看着窗外的陆守南没注意，一张嘴就吞了进去，嚼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转头看着程归。 程归神色淡淡，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是故意的。 陆守南笑笑：「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下雨，每次陆承礼都把我朝水坑里骗，直到有次水坑下面是淤泥，回家叫人才把我拔出来。你喜欢吗？」 「不喜欢打雷。」 「害怕？」 「不是。」程归否定得很坚决，加快餵饭速度和每勺的饭量，让陆守南没有功夫再说话。 过了会儿，倒是程归先开口：「下周六有空吗。」 冰冷的语气说出这样令人误会的话，陆守南小鹿乱撞。 「我妹妹要来看你。」 「？」 程归说了这件事情，原来只是让他会见一个小女孩，陆守南敷衍地点点头。 两人结束了用餐，各自去午休。 准确地来说是程归去午休，陆守南并没有这个习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浏览了下消息。 【赵子明：@陆守南，进度如何？】 【陆守南：什么进度？】 【赵子明：哥们几个从小开裆裤就认识，我们的事情你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再隐瞒就没什么意思了吧】 【陆守南：我可没穿过。】 【盛荣：守南啊，我们是过来人，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陆守南对着屏幕沉思一下，他可以肯定李唯不会说什么，那这几人极有可能是在诈他。 主要是之前那么言之凿凿地说恐同和单身主义，现在实在打脸。 【陆守南：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jpg】 【赵子明：你要这样我就把程同学介绍给别人了，我的业余爱好，手里几百个单身资源，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总有程同学喜欢的】 【江天睿：加一，我也要旧情复燃了】 【陆守南：有你们什么事儿啊？@江天睿，你们哪来的情，还复燃，你那叫贼心不死。】 在其他人的添砖加瓦下，陆守南承认了这件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他就是喜欢程归，别人不要来沾边。 【静待花开（9）】 【赵子明：@所有人终于】 【江天睿：终于】 【徐高：刚翻完记录，vocal，终于】 ...... 该群头像被换成一朵盛开的荷花。 【徐高：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程同学接受吗？】 【赵子明：让陆守南追啊！不过这么久了没进度，还有戏吗】 【徐高：我觉得陆守南根本不会追人，可能精神上还是个直男】 【盛荣：不要丧气啊，我上次亲眼看见他俩相处，挺有戏的吧】 第105页 【赵子明：但是程归同学真的知道这一切吗】 【赵子明：分享歌曲《独角戏》】 群里出现了不同态度，进行一番投票之后，仅有盛荣和李唯支持，其他都是质疑。于是该群名称被修改。 【陆守南能否成功2:7（9）】 看来并不被大势所看好。 另一边陆守南一无所知，还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人都没了，好歹也刚宣布了一件大事。 他关上这个群聊，又看到黄寿中委婉问他女儿和程归见面情形如何，看来是听说了他也在场。 【陆守南：黄教授，我觉得他们似乎并不合适。黄同学年纪还小，等毕业之后再说也不迟。】 呵呵。 毕业之后就没机会说了。 他起身察看了一下外面的雨势，和想像中的浪漫叮咚小雨并不相同，而是真正的瓢泼大雨，人走在外面能浇透的那种。 尤其是程归这种小身板，下着大雨把人带出去更容易感冒。 略微伤感。 * 程归午睡起来，也拉开窗帘，看了下外面的雨。 他真的不喜欢大雨，也不喜欢打雷。 因为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在家，这些都让他害怕。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响起。 白天的时候好一些，他会一直看着外面的雨，知道声音的来源，是水在敲击各种东西。但夜晚的雨和打雷就比较难熬，轰隆轰隆，噼啪噼啪，容易产生联想。 比如敲门吃小孩子的老巫婆，还有大灰狼撞开三只小猪的家门。 虽然现在长大了，但是那种感觉和恐惧延续到现在。 发了会儿呆，他走到客厅去。 陆守南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长腿交叠，神情随意放松，懒洋洋的。 他看得还是之前演过的影片，没有开声音，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归发现他其实是个比较认真的人，对待演戏或者是别的方面。 「醒了？」陆守南发现了他，按了暂停键。 「还真是正好两点半，下午想出门吗。」 「都行。」 「要不我们看个电影吧。」陆守南说。 酒店里的电视还是比较大的，经过他的试验，发现也比较清晰流畅。 「可以。」程归坐在他旁边，感觉一下子放松不少。 陆守南低头按了两下手机：「先等一下。」 程归不知道要等什么，就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等待着。 「你选一部吧。」陆守南把遥控器递给他。 除了一些电影鑑赏的选修课程之外，程归就只看过陆守南的电影。 他刻意避开，找了个评分高的，随意按下。 主演是个很经典的老戏骨，对这个青年男三号程归有点印象，曾经在某颁奖典礼上输给了陆守南，粉丝掰头过一阵。程归可是做数据的主力人马，对面看到有个坚持这么多天的，纷纷败退。 「先等一下。」 陆守南示意，等了一会儿之后，敲门声响起，陆守南去拿了桶爆米花回来，又把灯「啪」地一关。 「氛围感。」他笑道。 但程归看不清他的笑，下雨天光线本就昏暗，这么一关，算是彻底黑了，只有电视屏幕是亮着的。 陆守南摸黑过来，坐在程归旁边，把那个桶塞到他怀里，特有的黄油香味萦绕在空气中，很诱人。 既然要吃东西，程归督促陆守南一起去洗了手，才重新坐回来。 他其实是有些想看的，等了这么久，拿起遥控器就准备播放。 「你为什么挑这部，没选我演的。这什么封面为什么只有个男三，你不会是看他帅吧。」陆守南心思却完全不在电影上。 「审美令人惋惜，等开灯给你纠正下。这么不巧，我坐的是你左边，右手没法吃爆米花。」 「这是从最近影院送来的爆米花，我特地备註多放黄油，甚至还是热的，绝对一比一还原...」 他所有的话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因为程归抓了几颗爆米花塞到他嘴里，微凉的指尖和嘴唇挨得很近，那只白皙柔软的手就在他面前，虽然看不到，但存在感极强，甜香的爆米花都转移不了注意力。 「快看。」程归目光看着暂停的画面，冷酷催促。 但紧接着飞快蜷了下手指，像是碰到电似的，他不知道自己摸到了什么，滚烫又很奇怪，一种非常陌生的触感。 缩回来皱着眉头看了看，指腹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陌生触感的来源，似乎是陆守南的……嘴唇？ 第46章 电视微弱的光亮投射在两人身上。 陆守南抿了下唇, 小鹿还没撞完，转头就看到程归垂眼看着手指，微微皱眉, 神情凝重地沉思。 他抽了张纸，把对方手指头拉过来，随便擦擦：「这样行了吧，又没碰到别的。我都没嫌弃你。」 在遇到程归之前, 陆守南一直是生活在光环里, 人见人爱的。 第一次惨遭嫌弃就是在教室里遇到程归, 按了一下手指头就十恶不赦。 陆守南一边擦着，比较受伤。 「不是嫌弃。」程归说，「感觉不一样。」 和摸自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专注思考，睫毛低垂，一颤一颤,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可能是在回想刚才的触感并进行对比研究。 第106页 陆守南觉得简直有些犯规, 他大口喝了些水, 按下遥控器的播放键。 电影片头曲的声音将程归注意力拉回来，他坐回去, 抬头准备观看电影。 较大的音响声盖住了外面大部分淅沥的雨声，剩余的一点儿仿佛成为了让人心安的白噪音。电视的屏幕也大, 足够占据整个视野, 闪闪烁烁的光亮映在眼底，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 陆守南不经意地舒展下左臂，搭在程归后面的沙发上。 程归一无所知, 认真地观看。 他更不知道的是，无意中挑选的是一部悬疑惊悚片。由于为了吸引和讨好男三粉丝, 所以当时这个封面只是一张男三的个人海报，误导了包括程归在内的很多路人。 一阵欲盖弥彰的温馨过后，第一个血淋淋场面毫无防备地跳了出来，伴着可怖的声响。 程归被吓了一下，微微后仰。 正好陆守南将他揽在怀里，非常自然丝滑。 「没关系的。」陆守南拍了拍僵硬的程归，进行安慰，就势搂得更紧一些。 剧情虽然惊悚，但在悬疑方面也设置得非常精彩，一环扣一环，让人对真凶产生浓厚的好奇。 程归很快就被吸引过去，继续观赏后面的情节，也就没有在意陆守南的动作。 这下陆守南彻底满意了，他注意力都在怀里的人身上。以前只是站着时短暂拥抱过一下，现在终于有机会整个人靠在怀里。 分明看起来冷淡，身上倒是软软的，换了种草木的清香淡淡氤氲，又夹杂着一点花香，格外勾人，应该是使用了酒店沐浴露和洗发露的缘故。 酒店总喜欢带点暧昧的意味，让人心猿意马。 而程归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电影，此刻犯罪现场的灯被人恶意拉闸，随着紧张刺激的背景音乐交谈，大家手拉着手，缓缓移动，没有人知道凶手会在哪个地方显出行踪—— 程归的心也跟着吊了起来，忽然感觉有人捏了捏他。 「？」 他转过头，发现了陆守南。 「干什么？」 陆守南被发现，欲盖弥彰地掩饰：「有点害怕，本来想扯你衣服的，扯错了。」 「哦。」 程归没多在意这些，继续进行观看，他认为有些情节确实是应该害怕的。 电影的情节可不会停下来，紧锣密鼓地向前进行。 这不愧是一部经典影片，悬疑氛围感营造极佳。但经过刚刚的剧情小高潮之后，男三号出来耍了一番帅，节奏稍缓，于是程归不由自主地又回味了一下前面的剧情，确实是很巧妙。 「他帅吗？」陆守南看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出声问道。 「嗯。」 「嗯？」 「看电影安静一些。」 程归记得以前陆守南转发过「制止电影院不良行为，从我做起」的承诺书，看来是忘记了。 于是陆守南憋了半天，也看着屏幕上只顾酷炫耍帅的男三号，这么长的特写镜头简直是电影败笔，当时带资进组还闹了好大一番。 程归审美真有问题。 应该是在学校对着书学习太久，产生了扭曲。 耍完帅之后男三也差不多下线，后面剧情重新变得快节奏起来，一环接着一环。 恐怖的画面愈多，程归不喜欢这些，低头看着爆米花，准备等过去了再抬头。 自以为做得比较自然，但谁知道这段音乐迟迟不结束，不知道这个场面何时结束。 「过去了。」陆守南说。 程归抬头，果然没有了，继续若无其事地观看起来。 陆守南笑笑，抓了把爆米花吃。 在光时明时暗的映衬下，他发现程归耳垂长得特别漂亮，小巧莹白，似乎也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和鼻子一侧的那颗很像。 全都诱人犯罪，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冷漠的性子。 正心不在焉地乱想着，忽然电视里一阵暧昧声响让他也向屏幕看去。 只见正进行到少儿不宜的画面，尺度没有删减，为了推动剧情又选取的比较激烈。 巨大的屏幕上，艷丽的红裙子和白嫩的皮肤，还有穿着西装的男人，画面拍摄得极其涩情，暧昧的调情和□□声不绝于耳。 陆守南目光本来落在程归的耳垂上，看回来时发现这里逐渐泛出点粉意，聚集在尖尖上，在光下特别明显。 又有些通透，显然很柔软。 他真特别想捏一下。 按以前想做什么早就直接抬手了，但今天克制住，坐直了些，把程归推开，非常正人君子。 电影结束，他去开了灯，才发现程归除了耳朵，脸也有点红。 「啧。」陆守南实在忍不住调侃，「还以为程同学早就断情绝欲了呢。」 「你才绝育。」程归显然思绪不那么清明。 陆守南愣了一下：「还学霸呢，成语听说过没？要古代衙门让你去当判官，这样断案得天天六月飞雪。」 程归併没有理会他，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还是有些心神未定似的。 看他这反应，陆守南还是有点伤心的。万一人家程同学真是钢铁直男，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甜蜜心情荡然无存，苦涩的他苦涩地坐下。 程归也坐在原处没有动。 他从前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甚至在影片画面刚出来的时候还想用美学概念分析一下颜色。 第107页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和陆守南最近相处得多了些，以前又看过不少穿西装的写真照，他在看到那个始终没有露脸的西装男人时，莫名觉得有点像陆守南。 更奇怪的是，自从代入了之后，他看那充满张力的一举一动，也会顺着这个联想进行。 或许又因为刚摸了下对方的嘴唇，这人又抱着他和捏他，电影的场景自动补全变成了三维立体。 然后他就—— 「我说你怎么不动。学霸也会有反应啊。」陆守南确实是一名精神直男，大方地瞄了瞄，「不至于吧，一共才不到两分钟镜头。」 无礼的话语让程归向下抿了抿唇，将他推开，回到房间，关上门。 真的生气了。 陆守南浑然不知，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其实他也没看清楚。但程归这一系列动作反而坐实，看到对方着急忙慌地还以为干什么去了。 他微微勾了下唇，继续苦涩。 拿起手机，犹豫一下，给李唯发了个消息。 【陆守南：我朋友暗恋的人是直男，他该怎么走出来。】 远在另一个城市辛勤工作的李唯收到这么条简讯，沉默一下，给多愁善感的发小回消息。 【李唯：一个人的性取向并不那么容易确定，有时候观察外表是观察不出的。】 【陆守南：不是观察外表。】 【李唯：好的。那是观察什么判断出来的呢？】 【陆守南：你是具有医德的医生吗？】 【李唯：是的。】 【陆守南：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 【李唯：好的。我还很忙，请尽快。】 陆守南心想反正李唯是医生，保密性和专业性良好，于是就和他直说了。 【陆守南：通过某种生理性反应。】 【李唯：？】 【李唯：变态。】 第47章 看着李唯的回覆, 陆守南一愣。 心情像是在网上找人机医生咨询，结果对方突然甩了个涩图表情包。 【陆守南：？】 【「李唯」撤回了一条消息。】 【李唯：请详细描述一下，什么情况下进行观察的。】 【陆守南：我要投诉你】 李唯就是心理诊所的老闆, 没法向上进行投诉。于是陆守南打开他的宣传页面，默默点了个「踩」。虽然只有他自己能看到，但也是精神胜利法的一种。 他觉得完全没起到治疗作用，让咨询者本来就悲伤的心情雪上加霜。 外面雨势越大, 噼里啪啦地敲打在各处, 如同一场哀伤的奏鸣曲, 烘托着心情。 一直到晚饭时间，陆守南订的酒店餐到了，他才去敲响程归的房门。 「吃饭了。」他隔着门说。 程归开门出来。 陆守南细细看了看，有些察觉出不同来。虽然平常程归的表情也是冷淡的，但现在感觉不一样, 比平淡上升级了一个level，有点冰冰的。 冰冰地坐在饭桌前, 冰冰地拿起勺子, 冰冰地餵饭。 「怎么了？」即将到尾声的时候，陆守南终于忍不住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勺子满满当当的饭。 忽然整个屋子明亮一瞬, 外面「轰隆」声响，出现了第一道惊雷。 程归手一顿, 明显僵了僵。 「害怕？」陆守南好容易把一口饭咽了, 才勉强说话。 「不。」又一勺。 「......」 第二道闪电紧接着划过，程归停下动作，放下勺子：「我有点事。」 说着站起来打算走。 陆守南笑笑, 去把外面窗帘拉上，灯调得亮些。 「没事, 害怕很正常。刚才看电影的时候我也害怕。」他把程归抱在怀里搓了搓。 现在拥抱起来已经非常地自然，正正好好地揽着。陆守南觉得可能就是因为程归是个直男，之前的内耗显得有些可笑。 不过比起别的，他更想安慰程归。 在稍微潮湿的空气里，外面雨声嘈杂吵闹，只有陆守南的拥抱温暖而安静。 抱着抱着，陆守南就忍不住把手放在他头发上。 放着放着，又不由得像撸小狗那样，上下左右乱移动。 「？」 程归抬头看了看他。 「真的很像那只小狗崽。」尽管陆守南的笑容真诚善良，毫无恶意，但还是被程归推开了。 吃完饭之后风雨稍歇，「咚咚咚」的敲门声就紧接着响起来。 「守南哥，你在吗？我们来慰问慰问你。」 外面是几个熟悉的演员声音，应该是大家因为暴雨而提前收工了。 程归愣了愣，转身就要回房间。 「没事，就说你也来玩。不用总是一个人躲起来。」陆守南拉住低头离开的程归，这反应让他有点金屋藏娇的错觉。 于是程归继续坐在了沙发上，进来的人果然没多在意，只说陆守南人缘真是好。除了郑少铭的眼神停留时间颇长，不过因为受过程归的帮忙，不再明着调侃。 导演也来了，拍拍陆守南：「这几天好好休息，等好了再拍。」 「守南哥不在，王导脾气都变差了。今天上午拍了七八条每一个满意的。」乔然依笑道。 「那不是我在的时候都骂我了吗。」 陆守南应对社交场面始终游刃有余，三言两语地接了过去。 第108页 「这回不知道张至宝要判多久，最好永远别出来了。」大家的话题转向别处。 屋里一下变得热闹起来，成薇也拉着程归说了几句话。陆守南余光瞄到她的眼神比往常更加炽热，想起来之前成薇曾说自己的理想型是程归，心情复杂。 一道声音把他的目光拉了回来：「对了守南哥，我们给你带了挺多吃的喝的，帮你放哪儿？你现在胳膊也不能拎。」 「厨房吧。」陆守南没在意，那几个人便立刻殷勤地去放。 等出来的时候有人顺口说了句：「这儿怎么有两副碗筷？饭也是双人份。」 声音稍大，客厅的人都听到了，朝陆守南偷偷投去目光。 充斥着暧昧，质疑，以及懂的都懂的复杂眼神。纷纷瞥了下主卧紧闭的房门，开始调侃。 「就说嘛，守南哥受了伤怎么会没人照顾。」 「嫂子？嫂子你在吗。」 「哈哈哈是不是借着手伤的藉口让嫂子给你餵饭？电视剧里都这么演，表面受伤弱不禁风，实际上早好了。」 来的都是关系不错的圈内人，说起来也没什么避讳。 完全没想到这几句话料事如神，正好戳中了一些发生过的事情，让屋里的某两人都不太自在。 「什么电视剧，早过时了。」 陆守南试图把话岔过去，但没能成功。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屋里议论之声不绝于耳，逐渐越走越偏，行得正坐得端的陆守南只觉得清白在被玷污。 尤其是有个跟着导演来的陌生秃头，好像是什么制片，在那里自信地说陆守南换人换得肯定频繁。 秃头还坐在程归旁边，衬得程归愈发白净和眉清目秀起来。他一边说着，油腻的唾沫星子一边四溅，陆守南很想给他发个口罩。 一直叨叨个没完，陆守南还是开口打断：「您这说的太片面，也并不都这样。我就没有。」 「小年轻很正常，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秃头打算继续夸夸其谈。 「我还真不是。这儿这么多女演员呢，您别说了吧。」陆守南表情不变地制止。 谁知秃头换上一副很惊诧的表情，上下打量他一番，神情猥琐，自言自语：「这么年轻，不应该啊？」 这话实在越界，王导及时开口：「我们也就看一看，那边还有点事情，先回去吧。」 大家便纷纷起身，准备跟着导演一起离开，成薇回头招呼一句：「小程，不走？」 目光又都集中在原地的程归身上。 目光的聚集让程归有些紧张。 他稍作犹豫，刚才因为两副碗筷导致陆守南被议论了一番，看电影的异常让他又有点烦乱，不想再让其他人有联想的机会。 「走。」他说。 陆守南正准备开口，就看到程归在注视下跟着别人走了，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还有一道冷酷的关门声。 「。」 程归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混在人群里，准备不动声色地再返回。谁知今天关注他的人稍多了些。 「程同学和陆老师关系不错？」有人问。 「嗯。是朋友。」程归点头，表面看上去挺淡定，说出了这个于他而言比较陌生的词彙。 「哦哦，陆老师朋友就是多。」然而听到这个回答，问话的人没多在意，只要非亲非故的，那就和大家都差不多。 演员们的房间号都在附近，一个一个地陆续告了别。程归本打算把所有人都送回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成薇也不走，就跟在他旁边。 在一片「再见」「明天见」的声响中，终于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程归：「......」 「你怎么不走啊？」成薇低头。 她到底也是个喜欢和帅哥谈恋爱的女孩，程归确实是她的理想型之一。身材挺拔匀称，长得帅气，还是a大的研究生。 程归有些骑虎难下，他倒是想走，但并没有一间房是属于他的。 「我把你送回去。」 这话说得直白，尤其是被平日里这么冷淡的男生说出来。 成薇拢了拢头发，让香水味散发在空气里，羞涩地笑笑。等到了房间，她邀请程归进去坐坐。 「不用了，我先回去。」程归转身离开。 如此正人君子的做派，也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成薇又看了看，心潮澎湃地和小姐妹分享见闻。 程归绕了一圈，回到陆守南的房间，掏出房卡。这是后来陆守南朝前台的人又要了一张给他。 打开门之后，看到陆守南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 「回来了？」 「嗯。」 「特意为了把成薇送回去？」陆守南的话里带着点刺。 程归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之前因为看完电影被调侃有些不快，还没有开解。 陆守南也有莫名的情绪憋在心里，本来想再多阴阳怪气几句，转头就看到程归在门口不动，仿佛再多说一句就会立刻开门跑掉。 「...你先进来吧。」 然而随着程归走进屋，无法忽视的香水味瞬间蔓延，是那种挺浓烈的女性香水，盖住了原本身上清清爽爽的味道。 「很难闻，别过来了。」陆守南脱口而出。 程归脸色变了变。 第109页 陆守南哼了一声。 余光中，只见这人一声不吭地回到屋里，捣鼓捣鼓，背了一个书包出来：「我走了。」 陆守南立刻站起来：「去哪里？」 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雨，程归手上没拿伞，肯定不会去室外。顺着他的思维，只有搬去成薇的住处了。 于是也不甘示弱起来：「你真是个随便的人。」 「去就去吧，不要回来了。」 「真走啊？好歹也是朋友，你不能见色忘义，我的胳膊还没好。」 最后一句话音还没落，程归背着小书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也留给他一道冷酷的关门声。 「......」 陆守南难以置信。 他坐下来，拿起手机戳了戳李唯。 【陆守南：我朋友他暗恋的人搬走了。去和另一个女生住了。】 【陆守南：他该怎么走出来】 辛勤工作的李唯深深皱眉，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这么悲情的一幕上演，因为正忙着，随手回了一下。 【李唯：你朋友暗恋的人好像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吧（猜的）。】 【陆守南：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半晌没再得到回覆，陆守南冷静下来想了想，方才是被沖昏了头脑，程归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程归是个看起来，即使谈恋爱也会小火慢炖的人。 于是他又发消息给成薇，果然对方并不知情。 方才暂歇的雨声再次愈响愈烈，陆守南暗道不妙，立刻拿了把伞大步出去。 也不管别的，先问问前台：「你好，看到有个背书包的人出去吗？」 这位前台还是第一次来办理入住时那位lili，本来百无聊赖地值大夜班，遇到位眼熟的冷酷帅哥问话，一直没想起来是谁。 这下看到陆守南，一下子唤醒记忆。 她看了看陆守南因为跑得急而被风吹起来的头发，通过联想，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嘿嘿傻笑了一声。 「看到了，他问我这附近有没有酒店。我给他指了。」 陆守南顾看着外面瓢泼大雨，立刻拿着伞出去，按照lili说的方向进行寻找。 跑着跑着，停下了脚步。 雨雾中，远远地看见一个屋檐下，背着书包冷酷看雨的程归。 没有戴眼镜，额前的头发被微微沾湿捋在后面，露出像画一般柔和漂亮的侧颜，神情却是冷淡的。 * 程归站在这一小方地上，看着大雨发呆。 又冷又潮湿，粘在衣服上的水很不舒服，眼前耸立的高楼户户灯光明亮，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下午回到房间之后想了很多。 他觉得有点烦。 就因为陆守南对他稍好一些，多了些接触，他就留恋不舍，看个电影还会莫名其妙地遐想。 不喜欢自己这个样子。 还是别要朋友了，一个人算了。 大雨还在继续下，噼里啪啦地四处飞溅，又正好敲在上方的房檐上，不知是塑料棚还是什么，叮呤咣啷地乱响一阵，听觉已经有些麻木。 早知道就带把伞。 以前他一个人去哪儿都会提前看天气预报和带伞，这回因为和陆守南一起出门，所以也忘记了。 站了挺长时间，这雨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溅起的水坑反而越来越大。 大雨已经把路面上的行人都清空，被主人遗忘的几辆电动车争相响着警报，真是很糟糕的地方。 程归看着看着就低下了头，安静地等待着，虽然早就看过天气预报会下一夜雨，但还是只能等待着。 忽然，一片阴影打在他身上，遮住了视线的余光。 这让他不由地害怕起来，一些恐怖故事和童话陆续闪现在脑海里。 雨夜，无人，黑影—— 「程归，你不抬头别人也能看到你。」 一个挺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他抬起头，看到撑着伞的陆守南站在他面前。 陆守南比他高，暖色调的路灯从身后照过来，让程归看得很清楚。对方高挺的鼻樑，明亮的眼睛，线条优越的轮廓。 他在屏幕上看了很多年，甚至是从青涩到成熟的。 记得当年程灿曦曾经追星的兴致不高，也有过移情别恋的想法，但他都按照计划表上按部就班地完成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单方面和陆守南相处的时间变得很长，成为了一种习惯。 程归一向不喜欢花时间分辨这些，程灿曦将之定义为自律的习惯，陆守南将之定义为友情，他觉得他们说得对，从来没有分出精力去思考这些，反正永远也不会表露出来。 但今天这个时刻，当这个人出现，嘈杂的大雨都成为虚化的背景音时，程归感到应该有一些别的什么。 「说了两句就离家出走。」陆守南平复了呼吸，「对不起，不该把情绪发在你身上。」 程归看着他眼眸里细碎的光，平常总是含着笑意，但这次很认真。 陆守南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程归穿上，还带着稍高的体温。然后倾斜伞，搂着他的肩膀把人带回去。 「你原谅我了吗？」 「嗯。」 「今晚是我的问题，在想别的事情。」 「噢。」 陆守南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这次湿淋淋的：「我以为你最多和我吵一架，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 第110页 程归没再说话，穿着比稍大的衣服认真走路。陆守南把伞朝他这边倾斜了一点，把程归整个人罩进去，雨水顺着伞面打在地面上。 声响让程归一惊，抬头看了看。 「你比我矮一些。」陆守南让这件事变得合理起来。 「......」 「回去赶紧洗澡，喝点热水，别像上回一样又发烧了。」 不知不觉就走回了酒店，推开门之后，lili看着他俩，眼睛瞪得炯炯有神，在湿淋淋的衣服上下打量，不知脑补了怎样一出雨夜激情戏码。 最后又嘿嘿了两声，今天的大夜班是一点都不困了。 磕到真的了。 陆守南把程归带回房间，给他一套新的毛巾，让他快点去洗澡。 程归转头看看他的右臂，因为方才是左手撑伞，所以右边袖子都是湿的。 于是第一时间拆开看看，好在有纱布隔着，并没有渗透到伤口里。 「你快去吧，到时候发烧了又得去医院。我也得换身衣服。」 陆守南还记着上一次，快烧到晕倒的程归。 于是程归起身，拿着毛巾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垂下眼睛看了看陆守南：「你...需要我帮忙吗？」 现在程归五官都湿漉漉的，乌黑的头发拢在脑后，眉目清晰，唇色被雨水刺激得红润，说出这样的话，是非常诱惑的。 但偏偏目光单纯，只是提出帮忙这个建议。 陆守南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有些事情并不怪自己。 「不用了。」他拒绝。 虽然程归也露出了一些失望的神色，但这次属实是不能心软了。 等程归进了房间，陆守南也匆匆进另一个浴室，举着胳膊，非常身残志坚地洗完成淋浴。 沖完澡打开浴室门，换上身干爽睡衣，心情变得还不错。不过吹头发环节就稍微困难些，左手用毛巾也有些擦不干，举着吹风机滴滴答答朝下滴水，胳膊还酸。 举会儿歇会儿。 「需要帮忙吗。」程归路过。 「......」 一会儿之后，陆守南坐在小板凳上，程归替他吹头发。 呼呼作响的热风中，还有一只手在拨弄头发，存在感很明显，浴室混杂着水汽的香味逐渐扩散，氛围又有点暧昧。 于是陆守南没话找话：「我的头发还挺多吧，上节目都不用假发片。」 「多。」 「早些年我还上综艺的时候，就有个环节，用那种小皮筋绑一撮头发，看谁头发上能绑住的最多。结果有人的假发片当场被揪掉了，那是哪个节目来着。」 「三加三。」 「对是这个名字，这节目早就停播了——」 陆守南忽然顿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好像是至少六年前的节目。 他立刻想转过头看程归，结果转得太急，脑袋撞在吹风机上，「砰」一声。 「......」 程归把风关了，替他看了看：「小心一些。」 虽然这句话没什么起伏，但难得的关心还是让陆守南比较受用。 他也没再多问，反正都直男了，问也没意思，徒增伤感。 收穫了一头蓬松的头发，陆守南去照照镜子，发现程归还给他吹了个造型。 这人某些时候简直是幼稚。 晚上睡觉时间各自回房，陆守南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心中空空。 随手点开群聊，在里面发了个消息。 群里立刻把话题转向了他，毕竟那个开花群还在他身上压了宝。 【赵子明：呦，陆守南来了？】 【盛荣：怎么样了，我们守南好容易的铁树开花】 【陆守南：开不了了。人家是直男。】 群里稍微安静了一下。 另一个群。 【陆守南能否成功2:7（9）】 【盛荣：sorry，我改一下群名】 【「盛荣」修改群名为「陆守南能否成功1:8」】 【盛荣：@李唯，改不改？你要也改了我们就结算吧】 【李唯：。】 【李唯：暂时不。】 群里再次下注，一群人都是不缺钱的，奖金相当有诱惑力。 陆守南又觉得莫名其妙。 【陆守南：最近怎么回事，我一说话就没人了，孤立我？本来就很脆弱好吧。】 【江天睿：......，我以前失恋的时候你都让我忍忍就过去了】 【盛荣：我记得他跟我说活该，谁谈恋爱谁倒霉】 【陆守南：那至少是安慰了你们十次往上吧。烦，不说了，下线了。/886】 【李唯：守南加油】 陆守南并没看到最后一条，已经把手机给扔到一边。刚脱手，外面又「轰隆」一声，没完没了了。 打雷也烦。 * 另一边程归听着密集的雷声，辗转反侧。 小时候每次打雷，只要家里有生物，他都会跑到那个生物旁边。 就像单细胞草履虫趋利避害一样，不会想那么多。比如家里有人，会优先选择人，如果没有，会选择小狗小兔子，都没有的阶段里，才只能自己抱着被子熬。 已经住了挺久的单人宿舍，他抱着被子快成习惯。 但今天不一样，隔着墙有陆守南这个生物。 还是个很有安全感的生物，胜过以前的一切。 第111页 于是在陆守南失眠的第二个钟头里，他看到穿着睡衣的程归熘到他房间里，还以为熬夜太久出现了幻觉。 「陆守南，你睡着了吗。」这个幻觉开始说话。 「......」 陆守南把目光从明亮又闪烁的手机屏幕上移到程归身上：「应该没吧。」 他看了看时间，还以为按照对方的规律作息早就已经入眠了。 「你害怕打雷吗。」 程归淡淡地问他。 第48章 毕竟在熬夜中, 陆守南大脑还有点宕机。 次卧本就狭小的空间里仅开着一盏檯灯，灯光昏黄朦胧，在黑夜中浮动。 程归身上睡衣非常单薄, 领口散乱，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黑发翘起，低头时睫毛微微垂下来, 五官显得极其漂亮。 陆守南看得有点呆。 暗恋对象深夜来到房间进行暗示。 见他没有回应, 程归抿了抿唇, 准备离开。 「等等。」 陆守南说，他犹豫一下，开口道，「怕吧。」 程归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挺拔得如同小葱。 「你陪我睡？」陆守南迟疑。 「可以的。」 程归似乎经过思考，来到陆守南旁边, 掀开被子, 平躺，再把被子盖回去, 安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但对于陆守南来说显然不是这样，对方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中格外明显, 还有淡淡的香味, 在昏黄的屋子里弥散。 他还是保持半坐的姿势，迟迟没有躺回去。 手上虽然拿着手机，早就已经不知道到底停留在哪个界面了。 约摸着过了会儿, 他转头看看程归，发现对方抱着被子缩起来, 并没有睡着，很快也抬眼看了看他。 一阵电闪雷鸣，程归跟着声音抖了抖。 陆守南看得挺心疼，朝旁边稍微挪挪，把对方抓着被子的手拿起来，放在自己手里握着。 「睡吧。」 声音让程归听起来很安心。 这个时间早就过了他平常规律的睡觉时间点，稍微放松一些，额头抵在陆守南身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守南放下手机，沉默地看着旁边。 这人睡颜很乖，睫毛整齐地散着，呼吸很轻，完全看不出一点冷酷的样子。只在外面动静比较大的时候皱一皱眉心，或者颤动几下眼睫，手也抓得更紧些。 真是的。 陆守南关掉灯，才刚躺下，程归就像朝热源靠过来的小猫似的，挨过来，脸贴在肩膀上。 他转过身，在夜色里盯着程归看了看，抬手把对方的头发拨弄开来，露出清晰的眉眼，向下是高挺的鼻樑，红润的嘴唇。 外面密密麻麻的雨点仿佛和心跳声重合，陆守南嘆了口气，准备翻个身。 刚有一点动作，睡梦中的程归却忽然抱住他的腰。抱得很紧，让陆守南想到以前遇到一只没有家的流浪猫，餵它猫粮也不吃，就使劲抱着他的手。 温热的脸颊也贴了过来，呼吸就打在颈侧，痒痒的。 * 第二天一早，程归按照正常时间睁眼，醒了醒神。 耳边听见窗外间歇地响起一点雨声。是骤雨初歇之后，残存水滴滚落的声响。 这让他有些意外，难得有一个深度睡眠的雨夜。 按照往常的规律，现在应该是六点五十分。他将要进行简单的洗漱，并于七点钟开启一天的计划。 第一步，就是抬手看一下表，以确定时间的准确性。 竟然没有抬起来。 程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他转过头，看到了陆守南。 很英俊的一张脸，天生就被很多人喜欢和称赞。 程归垂下眼睛。 发现这个拥抱很有安全感，很舒适。 稍作犹豫，等终于下定决心推开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六点五十六分。 这样的话洗漱的时间就要相应压缩后推。 陆守南总是打乱他多年以来始终严密的计划表，从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样。 尽管移动得很小心，陆守南还是皱了一下眉头，睁开眼。 在自己的床上看到程归之后，显然也愣了愣。 空气中出现一瞬安静，只剩窗外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这么早？」陆守南捋了把散乱的头发，没话找话。 「嗯。迟了七分钟。」 其实已经八分钟了。 「啊，那你快忙。」陆守南不敢直视程归，看向别处。 等程归真的去忙了，他看了下时间，这是第一次起得这么早。 但辗转反侧，回笼觉也睡不着。索性规划规划，今早吃什么和带程归去哪里玩。 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放下手机，他怎么也有规划这种东西了。 不过最后还是提前想了一下，点了丰盛的早餐，又带程归去附近的景点玩。 南镇本来就是多水的地方，下过雨之后河流全部涨满。雨后的阳光播撒在上面，一切都变得富有生机起来。 经过一上午的游玩，程归收穫了手工体验染色工艺后的布料，他染成了蓝色。 还有一堆其他小玩意儿，再次塞得满满当当。 「真的不用了。」程归摇头拒绝掉陆守南的冰糖山楂。 「吃吧，这个这么小，上面就一颗山楂球。」 第112页 现在陆守南已经摸清了，大多情况下程归都会拒绝一次，只要他再坚持，程归就会接下来。 这样既好也不好，好的是程归默默接过来的模样让人有极大满足，不好的是他得通过神情判断程归是真不要还是假不要。 比如这回，如果目光留恋的看一眼鲜艷的山楂球，然后冷酷移开，一般就是心里想要。 陆守南笑笑，紧接而来有些酸涩。 像小时候看别人手里的棉花糖，註定不属于他，但真的很喜欢。 陆承礼每次都会嘲笑他。 「等下。」程归说，把咬了一口的冰糖山楂递给陆守南，唇色和山楂一样漂亮。 陆守南一愣，这是—— 「帮我拿下。」 程归冷酷道，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看。 「怎么了？」陆守南也凑过去看看。 只见是剧组编剧进行催促，问程归最近怎么没有露面，她都没法拍照上传了。 为了借点黄寿中的热度，编剧常常会在公共平台发布合照。 「这个名字，不是一开始见面会上那位出名的编剧吗。」 陆守南记得那是个名头很响的着名编剧，所以压着程归一头他也没办法。 「不是。换了位。」 最开始着名编剧姓赵，有些架子，不过确实有实力，事情很多。她并没有跟来南镇，让自己的小徒弟杨黎过来。 一脉相承的拍照活动不知是授意还是擅作主张，不过估摸着杨黎也有抬高自己的意思，谁都希望被公众记住。 「那就不要去了。凭什么使唤你。」 程归摇摇头：「一开始答应好的。」 「行。这个地方也玩得差不多了，我们下午去一趟剧组。」 陆守南把冰糖山楂还给他。 * 下午，陆守南带着程归去了剧组。 场景已经重新搭建起来，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工作着。不过陆守南一出现，还是有很多人过来。 「守南哥来了？」 「守南哥受伤也还记着工作，真令人感动。」 陆守南笑笑：「我是陪程归来的。」 「程归？」其他人不解这个名字。 目光四处寻找一圈，发现了站在陆守南旁边的人，纷纷恍然大悟：「程同学啊，乍一听名字还没反应过来。」 彼此寒暄几句，陆守南继续朝里走，很快就看到了正催促着编剧改剧本的导演。 「这个地方差点意思，这行删掉，换成更符合语境的。」 王导说完，转头看到了陆守南。 「守南，你来了。伤怎么样？」 「好多了，过几天就能正常拍。」 「你来，我给你看一组镜头。」 两人走到另一边的摄影机处，对着画面聊了起来。 编剧杨黎看到程归，有些不悦：「小程，你怎么好几天都没有来。」 这位徒弟和她师父差不多年纪，比程归大上很多。 「抱歉，有点事。」 翻了个白眼的杨黎举起手机，立刻换上了一副笑模样，继续和程归摆拍。 还加上了情景，发照片的时候编了一大段温暖故事，显然要更胜一筹、 摆拍完之后便打开要改的剧本，有些头疼。 这个王导自我的想法很多，每次表达得泛泛，又想要编剧改成他头脑里的意思。杨黎的文化积累并不多，每次都得靠现翻书，那王导还总是不满意。 她看到王重山在和陆守南热聊，背对着她。于是瞥了眼程归，心思一动：「程同学，你是黄寿中老师的学生？」 这就颇有些明知故问，但程归还是点了点头。 杨黎之前也没瞧得上这个还在上学的学生，社会都没出，能懂什么。 但现在她看着厚厚的书，让程归坐过来。 「你觉得这里该怎么改？刚刚王导的要求你听到了吗？」她又复述了一遍。 程归併没有系统学习过编剧知识，不过学校有门课程涉及过，对这个剧本又实在是非常熟悉，便提了几句个人看法。 杨黎点点头，把这些记下来。余光瞥到王导要转身，及时终止了对话。 陆守南也过来把程归接走。 正准备离开，就听到有人叫了声程归的名字。 这着实有些意外，回头一看，发现是成薇。 她今天装扮了戏里的衣服，化了精緻的妆容，举手投足间自带爽利，是个非常有魅力的女生。 「程归，你怎么来了？」 「编剧让我来。」 「今天终于有我的戏份，你看我这身好看吗？」成薇转了一圈，裙摆生风，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香水味再次飘散开。 「嗯。」 「不能多说两个字吗？每次都是这一个字。」成薇撒娇。 「好看。」程归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只得加了两个字，「先走了。」 「我这场已经结束了。下午可以邀请你出去吗？我知道一家特好吃的餐厅，南镇标志，不吃就算白来了。」成薇很期待地看着他。 但不知为什么，程归转头看了看陆守南。 陆守南前几次和程归出来总是穿着裁剪得体的正式衣服，经过昨天的伤感，今天就套了件朴素卫衣。不过身高腿长，仍是俊朗。 他在旁边默默揣兜，看向别处，脸色不再阳光。 第113页 呵呵。 每次江天睿打算爽约把妹，也是这副询问的表情。 程归也是个重色轻友，见色忘义的大猪蹄。 第49章 「你要去吗？」程归问。 「不去。」陆守南酸熘熘。 「我不去了。」程归转回成薇, 「不好意思。」 莫名丝滑的逻辑关系让另外两人都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你要问陆老师？」成薇直白地问出心中疑问。 「要陪陆守南。」程归很自然地说。 短短的一句话，成薇的脸色风云变换，她身处复杂的娱乐圈中, 对某些事情再了解不过，拥有高度敏感性。 瞅瞅陆守南，又看看程归，一位是成就斐然的着名演员, 一位未出社会的单纯大学生。 再结合这句很有歧义的话, 想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亏她之前还以为陆守南是好人, 和圈里其他人不一样，原来是道貌岸然。 「禽兽」二字几乎挂在了她的脸上。 「因为最近右手有伤，程同学比较照顾我。」陆守南掩饰住心中的那点愉悦，进行解释。 成薇继续想像，立刻脑补出一副陆守南翘着腿躺在椅子上, 神态倨傲，而程归在旁边端茶送水的景象。表情持续恶化, 带点鄙夷。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守南看成薇这样子, 也听不进去他讲话，于是自暴自弃, 「算了，随便吧。反正程归下午会和我出去玩。」 「不过你说的是什么店, 好吃吗？」 他本来就打算带着程归体验一番南镇, 景色游览方面比较丰富，但是在美食上一直有所欠缺。如今听说南镇有什么特色菜，倒是很想品尝一下。 「不可能告诉你的。」成薇警惕地看着陆守南。 「我请客。」 「......」 半晌之后, 成薇板着脸地充当了一回导航，带着两个人一起来到了那家餐厅。 这的确是南镇最出名的情侣餐厅, 氛围非常不错，古朴的环境中点缀了几朵玫瑰花，偏暗的灯光非常符合南镇这座城市浪漫与邂逅的主题。 才下午四点多，似乎就已经人满为患。 「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服务员热情地出来迎接。因为这地方靠近影视基地，所以不时有明星来用餐。但毕竟是情侣主题餐厅，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有些掩饰不住好奇。 中间的女生漂亮利落，两个男生条件更是好。一位应该是大明星陆守南，另一位长相气质也不逊色。 「有。」这声回答把服务员从遐想中拉回现实。 只见成薇垮着脸，打开手机。 本来应该是她和程归甜蜜二人独处时光，还特地预定了最贵的包间，现在这个情况真是莫名其妙。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他们来到了氛围更妙的包间。巨大的窗子正好能将南镇所有情景收在眼底，再搭配朦胧的灯光和配饰，像一个爱情小屋。 只是三个人的小屋註定有人多余。 陆守南打量一下，脸色不太好看，成薇还真是准备充分，他成为了一个电灯泡，而且还是个出钱请客的电灯泡。 不管以后这两人怎么样，他现在不愿意。 成薇也是这么想的，她要保护程归，不让对方继续落入险境。 一时间都站着，没有人落座。 服务生更觉得奇怪，伸出手微笑服务：「请各位贵宾坐下吧。」 成薇和陆守南还是没动，等程归先坐。 「怎么了。」程归看着他俩。 方才一直看着窗外和布置走神，注意力转回来之后就有些疑惑。 「没事。」 另外两人异口同声，又纷纷转开。 程归的心情也和服务员一样奇怪而莫名其妙，只得先坐下来。 还没坐稳，陆守南立刻推推他：「朝里去去，我要坐这里。」 说着也不管程归同不同意，就直接挨在他旁边，先把位置给占了。 成薇冷笑一声，坐到对面，也朝里挪了挪，正好和程归面对面。 她捋了捋头发，指着窗外：「程归，你看这南镇的景色是不是很美。」 程归跟着转过头，专注地看外面的风景。 这让最外面的陆守南成为了多余而又凸出的三角。 明显的敌意让陆守南也冷笑一声，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一会儿之后，服务员上完了所有菜，如释重负地替他们关上包厢门。整个空间密闭起来，方才被忽视的气氛更加浓烈。 偏偏程归还是个察觉不到的，看了看每道新奇巧妙的菜餚，淡定而矜持地准备用餐，打开筷子包装的动作却挺快。 成薇笑着给他夹菜：「这道是招牌。」 「程归，我胳膊疼。」多余的三角陆守南开口。 「噢。」程归差点忘了，端过陆守南的碗，替他拆出勺子，准备像在酒店里那样进行投餵。 小程师傅已经是个熟练工了。 这情景在成薇眼里简直就不得了。 只见陆守南跟个大爷一样，还略带挑衅地看着她。而白白净净的程归挨在旁边，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一看就是已经进行了很多很多次，饱受欺凌。 她本来眼睛里就揉不得沙子，之前让步只是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此时此刻此景，怒上心头，无需再忍。 「程归，把碗放下。」成薇沉静道。 第114页 「嗯？」 程归没有反应过来。这在成薇眼里成为了一个麻木的形象，程同学已经放弃了抵抗，逆来顺受。 「我说把碗放下。」成薇掷地有声，一拍桌子，「狗日的资本家。他是不是威胁你了？我们每个人生来平等，凭什么向他低头？」 「......」 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程归只得先放下碗。 「程归，我知道你是个没有经历过事情的学生，容易六神无主，但要学会寻求帮助。」成薇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两个人，「勇敢地说出来吧，揭露他的真面目。我会尽力帮你。」 「说什么。」程归有点懵。 成薇看他未经世事，于是进行引导提问：「陆守南有没有威胁你？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进行威逼利诱？」 「没有。」程归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还是回答了一下。 「那为什么要给他餵饭？」 「他受伤了。」 「左手不能自己拿勺子吃吗？」 程归顿了一下，和陆守南对视，两人好像都没有提过这个方式。于是他问：「你之前为什么没有左手用勺子吃。」 「左手夹不了菜，你会给我搭配好。」陆守南语气温和，眼神明亮，「每次都很好吃。」 程归垂下眼，有些不敢看他：「可是我故意放了胡萝蔔。」 「没关系，营养更均衡了。」 「你不喜欢胡萝蔔。」 「你夹给我的话还行。」 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聊了起来，气氛逐渐像浮了层粉红泡泡，和这餐厅的主题背景竟然挺契合，举着手机的正义成薇凝重起来。 吗的，这画面怎么和拍mv一样。 服了，遇到男同了。 * 成薇稍作思考，收起手机，揣进口袋里。 「没事了，继续吃吧。」 不吃白不吃，她要大吃特吃，化悲伤为食慾，吃得男同资本家倾家荡产。 之前立了一堆恐同人设，原来都是骗人的，真是太可怕了。回去就要和那些追陆守南的小姐妹旁敲侧击，别被蒙蔽了。 陆守南见她让步，便也不再针锋相对，自己拿起碗，对程归说；「今天用左手吃吧，回去再让你帮我。」 「嗯。」 程归抬头看看狼吞虎咽的成薇：「你还好吗。」 虽然冷淡，但确实是关心。成薇有点感动，程同学还是那个单纯善良的程同学，一开始认识时就是这样，她不能因为对方的改变而产生歧视。 而且程归也不过只是她的理想型之一，本来两人差距就挺大，没到那种痛彻心扉的程度。 「没事。」成薇专门夹陆守南面前的菜吃，立志全部吃光，让陆守南无菜可吃。 「呵呵。」陆守南把面前的盘子挪了挪。 成薇这才忽然想起对方的身份，因为太平易近人，都快忘了这是她那部电视剧的男主演了。刚刚骂了句狗日的资本家，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不好意思啊陆老师，误会了。」能屈能伸的成薇咬牙道，「我这份工作还能有吗？」 不如直接问清楚，要是这份工作没了的话还能早点找其他工作。 「可以的。」陆守南大度地笑笑，「只是工作要认真啊，不要分心，比如总想着谈恋爱之类的。」 「好的。」 暗流涌动中，两人达成了某种条件交换。 被交换的程归一无所知，默默吃饭。 等陆守南起身去结帐，成薇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对危险一无所知的小白兔。 她可以判断出程归併不知道他和陆守南可能互相喜欢这件事，还在专心吃着排骨。 还是最开始自己夹给他的，当时假装不喜欢排骨，最后全吃了。 「程归，人生要掌握主动权啊。」不知不觉地，成薇泛起了一点母性的光辉。 还想多说几句，陆守南很快就回来了，先把成薇送回酒店，继续和程归去周边散步，打算一直散到五点半，一分钟也不浪费。 昨夜刚下过大雨，所有的景物色彩明晰。风轻轻吹拂，是一种带着凉意，夹杂着草木香味的风，让氛围变得格外美好。 走着走着，陆守南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若无其事地垂在身侧，晃悠晃悠，就抓住了程归的手。 「？」 温暖的触感让程归低下头。 「牵一下。」陆守南通知他。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陆守南云淡风轻又理直气壮，仿佛走路上牵个手是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必大惊小怪。 程归也没有再追问，稍微把手转了一下，调整到比较舒服的动作。 「嗯。」 第50章 牵着小手回到酒店, 程归去完成他的其他计划。 陆守南便在外面自由活动，玩玩手机，翻翻剧本, 看看电视。 但以前乐在其中的事情忽然变得极其无聊起来，没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觉得这种无聊越来越难以忍受。 第n次在沙发上调整姿势，他终于起身, 徘徊一会儿, 来到了程归房间门口。 礼貌地敲敲门。 等待一番, 程归来开了门：「有事吗。」 随着程归的出现，陆守南一下子就觉得不无聊了。 第115页 「咳，突然想找本书看看。你这有吗？」 他表现得非常自然，仿佛真的是大晚上学习属性大爆发。 「嗯。」程归点头，让他进来挑。 架子上整整齐齐摆了一排书, 不过对陆守南来说全都是从书名就开始犯困的书。他随便挑了本封面颜色比较好看的，落座在主卧的沙发上。 翻开书, 立刻进入状态, 眉心微拧，专注至极, 让别人没法开口赶走他。 「这是一本文言集，你能看懂吗。」程归犹豫一下, 还是问道。 这里面不仅是繁体字, 而且还是文言行书，并没有注释和翻译。 陆守南：「......」 他说怎么一行都读不进去。 「哦，这样。」于是不动声色地合上, 「那你帮我换一本吧。」 程归转向书架，目光从左到右, 依次扫过，一直扫到最右边—— 低头看了看陆守南，再从右到左，扫视到最左边。 陆守南觉得有点受侮辱：「我会查的。有不懂的地方也会问你。」 「好。」 程归抬手抽了本。这虽然也是文言体，不过叙事性最强，如果查明白的话也是具有可读性的，是这一堆里比较合适的。 交给陆守南之后，他重新坐回书桌前，继续进行自己的事情。 顺便察看了一下手机，发现收到了两条消息。 【杨黎：/图片】 【杨黎：小程，剧本这里麻烦改下，一会儿把导演要求发给你】 程归不太喜欢被打扰，不过晚上每项安排较为轻松，还是穿插在计划内。 过了半小时左右，完成了计划表上下一项的小格子，程归打了个勾。 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些过于安静了。 一回头，发现陆守南已经在沙发上仰躺，书盖在脸上，拿着手机的手搭在一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姿势不讲究，领口和下摆也就散得乱七八糟。 这人还正好睡在窗户口，晚间的风不时吹进来，布料随风晃悠。 程归想了一下，把床上的被子抱过来，准备严严实实地盖上。 但伸手拽对方衣摆的时候不小心碰到陆守南腰腹，把半梦半醒的人冰得一个激灵。 「什么东西？」陆守南立刻坐起来，对上了垂下眼准备盖被子的程归。 「......」 在对视中，陆守南缓缓醒神。 瞄了瞄手里的书，和对方手里的被子，顾左右而言他：「今天跑太多地方，有点累了。」 程归抿抿唇，什么都没有说。 陆守南觉得程归很善良，没有揭穿他。 这回坐起来之后装模作样地对着手机认真查阅一番，还真让他看了两页。 不过时光已经在阅读过程中飞逝，等他拧着眉头再打算翻页的时候，已经来到了程归晚间活动时间。 如释重负地把书搁在一边：「你要睡觉了吗？」 「嗯。」程归点头。 「哦。」陆守南转头看看，状似不经意，「你这个房间的床好大啊，感觉都能摆得下两床被子了。」 「嗯。」 「......」 空气一片安静，陆守南不愿意挪窝，他非常想和程归待在一起。转头看了看窗外，今晚怎么不下场雨呢。 「我觉得今天天特别黑，你觉得呢？」 「好像没有。」程归没有看出来，玻璃上映着的全是室内景象，灯光一片亮堂堂。 「那是你没仔细看。我其实是有感觉的，从小就挺怕黑，陆承礼总是把我关在小黑屋里。就像那种...得风湿的人一下雨就知道。」 程归也怕黑，他可以勉强理解。不过窗外的黑和屋内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要不我们就摆两床被子在上面，反正床这么大，基本遇不到。」陆守南循循善诱，觉得逗程归是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为什么。」 「不是说了我怕黑吗。其实以前都是在恐惧中入睡，但是昨天一陪你...咳，昨天你一陪我，才豁然开朗，让我明白放下恐惧的方式。」 陆守南一本正经地瞎扯，只是想在这多待会儿。 程归却抬头看了看，稍作思考。 他昨晚睡眠质量也不错，主卧本来就是陆守南让给自己的，于是同意了。 「同意了？」 陆守南这回的意外发自内心，他属实是没想到程归能同意。 一会儿之后，表情变幻莫测地抱着被子，来到了这张卡通床边。 把被子放上去。 缓缓展平。 他以前一向是个挺保守的人，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想想程归是个直男，就比较好接受一些。 反正这些秘密程归永远不会知道。和好兄弟睡一张床很正常的。 等两人都洗漱完毕，各自进入被子。 这确实是一张极大的双人床，距离挺远，没到昨天暧昧的距离。 「关灯吗？」程归问。 陆守南正靠坐着玩手机，转过头，看到程归已经拿下眼镜，黑发柔顺地贴在额前，如同问这个问题一样的乖。 要是每晚都能这样就好了。 苦闷涌上心头，陆守南忽然嘆了口气。 「怎么了。」正准备关灯的程归放下手，转过身。 「没事，你不会懂。」 「不要说这样的话。」 第116页 「好吧，那我可以说说。你想听吗？」陆守南最近确实无人倾诉，好兄弟团体无人理解他，只会调侃他，嘲笑他。 如果程归想听，他可以说。 「好。」 「是这样的程归，我有个朋友。」为了方便说话，陆守南带着被子靠近一些，「他暗恋上了一个不会喜欢他的人。你说怎么办。」 棘手的情感问题并不是程归所擅长的，不过他可以代入自己进行思考。于是看了看陆守南，垂下眼睛：「那就算了。」 「.......」 短短四个字，把其他话全堵了回去。 「程老师真是神医。」陆守南笑笑，「你要是去李唯诊所上班，能解决掉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 程归疑惑。 陆守南看着他那双眼睛，在朦胧昏黄的灯光下，像冬日清晨的湖畔。湖面上结了层不知厚度的冰，走近一看，发现冰封着一尾圣洁的金色鲤鱼，引诱很多人前赴后继地营救。 即使坠入冰窟，也甘之如饴。 「很多事情哪有那么容易算了。」陆守南告诉他，「你体验过那种身体上每一个器官都喜欢同一个人的感觉吗，大脑说不行，心脏不同意。」 「你的大脑想着他，心脏见到他会加速跳动，呼吸会乱，身体会很想靠近他。」 「和它们都说算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程归抬起头，面对越靠越近的陆守南，目光躲闪，手心出了一点汗。 「你朋友的事情。我不知道。」他的语速稍快了些，朝后退了退。 这让陆守南反应过来，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挨上了程归。 「不好意思。」他挪开。 程归把灯关掉，黑暗中窸窸窣窣地躺下来，便再没了动静，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一会儿之后，陆守南搁下手机，放轻动作，也打算躺下。 刚撩开一点被子，就听程归问他：「你对每一个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还没睡。」陆守南意外，「什么样？」 「忧他人之忧。对别人暗恋失败的事情都这么上心。就像你也会带我出去玩一样。」程归声音闷闷的。 「那当然不是。我没单独带别人出去玩过。」 还做了攻略和很多准备，这从来都不是陆守南的风格。 半晌之后没得到回答，陆守南以为程归都睡了，才听到对方开口：「还是不要对每个人一样好。」 说完之后程归就不再说话了，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入睡。 * 不过第二天早上，程归还是在陆守南怀里醒来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己额头贴在陆守南胸前，陆守南的手搭着他的腰，一时也不知道谁的责任多些。 稍微动了一下，陆守南也醒了。 看到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摸了一把，手感绝佳。正想再趁此机会过过手瘾，发现程归竟然也醒着，还正看他。 于是收回手。 「起床吧。」陆守南若无其事地说。 等两人起来，发现他们身上这床并不是卡通被子，陆守南当时给自己挑选的是纯灰色四件套。 而卡通被子掉落在地上，似乎情形很明显，是谁钻进了谁的被子。 程归默默捡起来，沉思一下，放在床上，转身出去洗漱。 陆守南也精神焕发地出现在客厅，享受了程归投餵的早餐， 两人又一起出去玩了几天，陆守南准备重新回剧组拍戏。 「你好了吗？」程归看着他的胳膊。 「没好全。」陆守南不想让程归就这么离开，模稜两可地说。 吃完饭之后，程归和他一起去剧组。 正好那位编剧杨黎每天都给他发消息，总问为什么不去片场。 到了之后陆守南便被拉去做造型，程归过去找杨黎。 杨黎和颜悦色了许多：「小程啊，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建议你每天都到片场来，我可以收你当徒弟。」 她随口说着，又拍了一些照片，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程归没有放在心上，去陆守南的休息室里坐着，摸出手机。 发现昨晚程灿曦给他发过消息，他没有看到。 【程灿曦：哥，这周末我要去南镇，不要忘了哦。】 【程灿曦：还有我同学给郑少铭的签到，今天九点签最后一次啦，谢谢哥。】 程归回了她一下，然后便点开星云，准备完成剩余任务。 今早为了赶上陆守南来剧组的时间，他将其中部分朝后推了推。 另一边陆守南换完剧里的衣服，今天这套属于比较帅的场面，一身复古款式的黑色西装，他本身高腿长，肩宽窄腰，非常适合西装。 这种复古风格又稍稍偏大，款式繁复矜贵，看上去很有贵公子的感觉。 做好装造之后被化妆师猛夸。对着镜子照了照，陆守南打算去找程归。 即使离开始拍摄只有几分钟，也要先让程归看看。 推开写着「陆守南」的休息室，果然就发现了低头看手机的身影。 见对方专注投入，陆守南放轻脚步，来到身后。 一眼就发现这似乎是星云app的界面。 上回已经知道程归追星的对象是自己，陆守南充满了满足感。正准备开口，就看到那个手机页面上跳出来四个显眼大字。 第117页 「签到成功」 又见程归没什么表情地连续戳了几次关闭，上面还是浮现出一张填满整个屏幕的写真照。 陆守南觉得有点陌生，于是定睛看了看，发现出不对来。 这甜腻的笑容，温馨的风格，好像是—— 郑少铭。 「？」 第51章 陆守南不愿相信, 从身后把程归的手机抽出来。 程归一惊回头，发现是陆守南，才逐渐放了心。 「干什么。」 而陆守南仔细看着那张写真照片, 郑少铭五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一点朦胧的气质，拍出来也还看得过去。 签到页面底下一串儿小花，示意已经连续签了很久很久。 他看看手机, 又看看程归。 「为什么。」陆守南现在是装造极佳的贵公子, 完美到了头发丝, 微微偏头看着程归，又有些心碎。 「帮我妹妹。」 「你妹妹这么博爱？」 陆守南当时知道程归追自己还很是高兴了一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自己只是程归列表的其中一个，一点都不特殊。 「嗯。」 若无其事的样子更证实了陆守南的自作多情。他还想说些什么，就听那边导演叫他, 只能先把手机还给程归，过去拍戏。 程归觉得奇怪, 关掉这个页面, 想到程灿曦说这是签到最后一天，便将它移除了签到页面, 继续点开陆守南。 在这里做了一些任务，又看到编剧发消息叫他过去。 于是前往片场, 杨黎让他坐在旁边。 「小程, 等他们开拍了，这个剧本有地方需要你改动。」 程归不知道改剧本和开拍有什么关系，把目光落在场景中央, 就看到了演员和导演。 今天陆守南实在是帅气得非常显眼，朝那里一站, 自动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以前一直和煦，没什么架子，今天不知为何神色稍冷， 身后工作人员议论纷纷。 「陆守南真是我工作的动力来源，这也太帅了。」 「就是啊，气质佳长得帅，而且身高也真实，根本不需要垫东西的。」 「人品也不错，就是不知道私下生活乱不乱。」一个女生压低声音，「这东西从表面永远看不出来，你不知道我上一个剧组有多混乱。」 「我也是我也是......」 她们亢奋起来，开始叽叽喳喳，某些少儿不宜的内容都进入了程归的耳朵里。 对他来说非常具有冲击力，坐在这里又跑不掉。 好在那边很快开始拍摄，大家也都不再闲聊。 程归安静地看着。 他发现陆守南演技很好，演之前和导演讨论，神态认真，仿佛在发光。 然而还没看太久，旁边杨黎就把剧本放过来：「小程，你改一下这个地方，刚刚导演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嚮导演方向，似乎有些紧张。 程归没多在意，低下头帮她改，没再继续看陆守南演戏。 等陆守南演完之后，王导对他赞不绝口：「守南，你一回来我这戏的感觉才对了。前几天剧本改了一个段落，你看看怎么样。」 两人在前面走着，乔然依也跟在后面附和：「终于看到点王导的笑容了，幸亏守南哥回来。」 郑少铭在另一边，刚想开口，陆守南凉凉地瞄了他一眼。 从今天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直充满敌意，郑少铭觉得莫名其妙。 另一边，杨黎看到他们，立刻笑着起身，把剧本递上去：「陆老师，您看看。」 陆守南一边接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旁边坐着的程归，又板起脸，扭过头。 程归：「......」 「陆老师，这段原本主角的文学感不够强，王导说这场景适合加一句升华下主题，我就做了改动。」 大家一起看了看，她改动得确实很妙，还融合了一个象形古文字的典故，放在语境里显得很浪漫，连王导这么严格的人都赞不绝口。 但陆守南看着急切邀功的杨黎，有些奇怪。他之前听剧组别人聊天，说这个杨黎走关系进来，没什么作品，唯一一部是狗血爱情片，因为缺乏常识被骂上了热搜。 如果真是她改的，这可确实是进步神速。 余光一瞄，敏锐地发现杨黎动作也不太自然，背着身，像在挡着导演的视线。 「改动确实很好。但我好像看过一模一样的句子，请问是您写的吗？」陆守南今天本来就没什么笑容，再加上刻意严肃的语气，把杨黎诈了一下。 她眼神躲闪，暗中腹诽。确实是有些太心急了，根本不了解那位大学生是什么样的人，万一真的复制粘贴敷衍任务，她可担不起这个污名。 久久没听到回答，导演也疑惑起来，抬起头，不怒自威的神色让所有人害怕。 本来还打算回避的杨黎撑不住了，立刻转过头：「其实这是那个顾问写的，我当时有点事，就参考一下他的意见。不知是不是抄了还是怎么的，没来得及核对。」 「只有这一处吗？我看别的也眼熟。」 陆守南想起经常收到消息而忙碌的程归，立刻问道，态度也变成了生气。 杨黎一五一十地指出来，把自己择了个干净。简直是从昨天到现在的每一处，整整好几场戏，都是人家程归修改。 第118页 这下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杨黎占了别人的功劳。每次都说是她改的，还洋洋得意地接受王导的称赞。 等她说完，陆守南笑笑：「那是我记错了。原来是前几天找程归玩的时候在他桌子上看到的。」 王重山兴奋异常。 之前最初的那位着名编剧好是好，只是太忙又太傲，不愿意跟着剧组四处跑。这后来的这位水平不高还爱咋呼，剧组有点风吹草动就朝社交平台上发。 本来打算辞退，前几天却忽然开了窍。没想到背后另有其人，还是黄寿中的学生。 他走到近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程归一愣，也起身道：「我叫程归。」 「好，今天收工之后来找我聊聊。」 说完没头没尾的一句之后就走了，程归还没有反应过来。 陆守南朝旁边挪了挪，站在他面前，依然板着脸。 等程归开口问他。 「怎么了。」 果然听到这一句，陆守南矜持开口：「先跟我回休息室吧，下场没我。」 于是程归跟着他回去，陆守南关上门。 抱起臂，站在门边。 程归看了看他：「你怎么了。」 「程归，你眼光和审美都有点问题。」陆守南深沉地说，又给自己换了个角度，让阳光照在他最完美的角度上。 「？」 「有些你妹妹让你做的事情，可以选择性地接受。比如不能她让你追谁就追谁，要有自己的判断。」 「什么意思。」程归没听懂。 陆守南来到他面前，垂眼看他：「比如要不要把其他人都去掉，只留下一个我。」 「......」 程归明白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 「你早上看到了。」 「嗯。」 「好吧。」程归答应了。 他这段时间也觉得给郑少铭打卡是件比较有负担的事情，以后也不想再接下这类事情。 一张计划表里往往有想做的和不想做的事情，不想做的事情会比较有负担。 见他如此，陆守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 自从知道无论做什么程归都不会反抗，说什么都相信之后，正人君子陆守南的底线也是一点一点地滑落。 就像大灰狼面前摆着只肥美诱人的天真小羊羔，个人意志和道德标准是与日俱减的。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程归那样有自制力。 本来陆守南只是打算碰一下这张挺乖的脸，但摸上去发现触感温热柔软，有点上瘾。 他一手若无其事地揣兜，另一只手佯装不经意地摸着。 「干什么。」程归问他。 「摸一下。」陆守南占便宜。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下巴处，目光落在红润的嘴唇上，和手指的距离很近，让人心猿意马。 程归低头做自己的事，没有理会他。 但一次的容忍换来得寸进尺的放纵，陆守南找到了新乐趣，开始动不动就摸他。 从柔顺的黑发到白皙的后颈，时刻做点小动作。 心情和撸一只高冷的猫差不多，很可爱。 * 晚上收工的时候，导演没忘记把程归叫过去。 王重山是个头发花白，很有艺术气质的中年男人。他虽然处事圆滑，但只把那看作一种生存手段，内心还是更看重能力。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即使在圈里挑过很多演员，也不得不承认这年轻人长得是真好看，怪不得和陆守南那小子打得火热。 「你好，程归。我们见过不少次。」 「王导，您好。」程归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叫他来，尤其是陆守南去换衣服，不在这里。 王重山直入主题，犀利地问了他一些剧本问题。 程归只得先进行回答。听着听着，王重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最后满意地靠在沙发靠背上。 「我不该因为年轻就否定你，黄寿中教授收的学生果然不一样。」 「我打算正式将剧本负责权交由你。」王重山喜悦地通知他。 程归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王导。」 王重山也愣了一下，没想过他竟然会拒绝。这可是大ip大制作，多少人争着抢着想参与，对于一个毫无经验的学生来说难能可贵。 在两人面面相觑的当口，换好衣服的陆守南匆匆进来。刚回休息室就发现他的程归不见了，听说之后匆匆找到这里。 「王导。」 王重山看着门口的陆守南，发型乱七八糟，外套还搭在手里，和以前每次出场极其注重形象简直天差地别。 「你这什么意思，好像我要吃了他似的。」王重山瞭然地笑笑，转向程归，「我能理解你们小年轻搞个对象，只是没想道守南也会这样。」 第52章 此言一出, 原本两个人的尴尬变成了三个人的沉默。 「您说笑了，王导。」陆守南很快开口，不动声色地整理一下头发, 「我这不是来看看您有什么事吗，聊什么呢。」 「那你来的确实正好，程归同学正在拒绝我。」王重山似笑非笑，这话能听出来是有些不悦的。 陆守南估摸了一下, 挺自然地坐在程归旁边, 和王导说：：「您别放心上, 他眼光一向不太好。」 听完王重山讲的来龙去脉，陆守南明白了。 第119页 「这确实是难得的好机会。不过程归毕竟还是个学生，一下子懵了拿不定主意挺正常。要不让他考虑两天？」 他又闲扯了几句，因为和王重山挺熟悉，投其所好投得很准。终于把王重山说得高兴了些, 挥手让他俩走了。 现在片场的人散得差不多。陆守南一边走一边把程归的手放在自己外套口袋里。 「怎么不答应？工作量和现在不是一模一样吗，这几天都是你帮杨黎改的剧本。」 程归摇摇头：「不想去。」 前段时间经历的种种, 让他对这个圈子有点畏惧, 似乎是挺可怕的地方。 陆守南看出来了：「你怕什么，我在这里。谁还敢欺负你？」 回到休息室,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锁门，拎了一桶水果捞递给程归：「乔然依请客送的, 你吃了吧。」 「只给你吗。」 「什么话。」陆守南义正词严, 「她只给我能要吗，就像我之前请客喝咖啡一样，她助理以她名义送给所有人的。」 「哦。」程归接过来。 陆守南仔细看看他, 笑道：「你今天又听到什么了吗？」 以前一直以为程归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那种。但摸清之后发现这人挺好玩的，有时候会对听到的话进行一些默默思考, 只是不声张而已。 现在只要稍微反常些，陆守南就能察觉出来。比如今天他多问了这么一句。 「你私生活乱不乱。」果然又听程归接着问。 「......」 「以后这些话就别听了。」 陆守南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程归听到了什么，剧组最不缺的就是闲言碎语，尤其他还是主演。 「所以果然都乱吗。」程归垂下眼。 「我乱不乱你不知道？这都多少天了，每晚在谁的床上你不清楚吗？」 本来是故意恶劣一句，就看程归一脸认真地陷入了回想，反倒让陆守南不好意思。 「服了你了，程归。」陆守南只得说，「我一点都不乱，到现在只是和别人拉了手，抱过几次。」 「怎么会。」 「以前本来打算单身一辈子的。」 「变了吗？」 「嗯。」 「哦。」程归点点头，疑问得到了解答。 「你信吗？」陆守南看他这样就想逗，做出一点深沉的模样，「我猜你应该也听到过圈里的人都喜欢说谎，这方面没几句真话吧。」 程归一愣，抬起头，看到陆守南的神情，陷入沉思。 陆守南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不知不觉走到车前，陆守南先替程归开了门，再把小桌板给他放下来，安顿在这里吃水果捞。 自己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 其实也没几步路，只是为了防止粉丝发生事故才开车。车被防窥膜贴得严严实实，充满安全感。 陆守南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一下，程归正隔着水果捞盖子进行端详。 下一步该打开盖子端详，最后吃上一点。 他在程归身上料事如神。 等下车回到酒店里，程归若无其事地把水果捞还给他。 「没吃吗？」 「尝了一下。」 陆守南低头看看他，眸色渐深。程归虽然一脸冷淡，但唇畔还粘着一点酸奶，属实是诱人。 忍不住伸手在嘴角按了下，把罪证放到程归面前：「尝的这么投入？是不是每种水果吃了一个。」 程归没有再理会他，转身上了电梯。 回去之后回避了陆守南，显然是被揭穿之后不那么愉悦。 陆守南看看日期：「明天你妹妹不就来了。他们住在哪里，要去接吗？」 「你还记得。」程归没想到他会记这种事情。 「毕竟我也算个景点，当然记得。」陆守南说，「明天我早上有场戏，拍完就没什么事情了。给你的计划表作参考，记得把我写进去。」 「嗯。」 晚上陆守南又抱着程归看了部电影。准确来说是程归看电影，他摸摸捏捏个没完。 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美妙的时光。虽说平常程归也给碰，但每次都要想个藉口。看电影的时候程归完全专注，就随他的意了。 谁让这些好学生注意力这么集中。 陆守南一边想着，一边先玩玩头发，再把对方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比了比大小，发现每一个手指头都很好看，指甲修剪得平平整整，还有个健康的小月牙。 手也玩完了，目光就落在程归的五官上。 电影的光亮映在程归黑色的瞳仁里，睫毛随之一闪一闪，陆守南伸手拨弄一下。程归依然看着电视，微微后撤。 颤动的睫毛让陆守南心痒，转眼又看到耳垂莹白小巧，他很久之前就关注过。 于是也偷偷捏一下。 程归一颤，推开他。 「不小心碰到的。」陆守南将他抱回怀里。 最后心猿意马地看了看那柔软的嘴唇，下午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要是他不小心亲一下，不知道程归信不信。 两三个小时的经典电影，对两人来说结束得都挺快。带着一种有些相似的淡淡满足。 程归回味了一下剧情，打算起身，才发现他被陆守南抱得牢牢的。 「？」 「放开。」 「别走吧，又要回你房间。」陆守南埋在他颈侧，诱人的淡香让他忍不住吸了一下。 第120页 程归愣了愣。 虽说没什么抗拒行为，但各种感官都还在，耳垂，颈侧，嘴唇，每次陆守南碰他时不可能毫无感觉。 只是他不知道陆守南为什么这样做。 最开始可以说是朋友之间勾肩搭背，害怕时互相鼓励，后来不知道怎么发展成这样，他看人家正常朋友好像不是的。 陆守南自有一套说辞：「还学霸呢。小学我就写过作文，友谊有无数种形式。管仲鲍叔牙什么高山流水，但也有酒肉朋友，君子之交小人之交，每个人体质不一样的。」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对这段话挺满意，洋洋自得：「我好歹也是努力考的电影学校，略识点字。」 程归觉得他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挺好，从来不会刻意去装什么。 「我有事情。」程归忽视掉颈侧异样的感觉，再次重复。 陆守南恋恋不捨地松手：「我今晚可以继续去看书吗？昨天看了两页，大有卑意。」 「裨益。」 「大有裨益。」陆守南学了个成语。 程归没再说什么，任由人跟着自己进屋了。 他想了一下，给程灿曦发了消息。 然后根据安排，开始写明天的计划表。其实和陆守南待在一起的每天都挺充实，他做计划的心情也不太一样了。 以前总是尽可能安排得满满当当，最好有紧迫感为最佳，现在宽松很多，以应对突发情况。 【程灿曦：哥，我好激动。你不知道这对于一位追星六年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程归：嗯。别忘了替我带的书】 【程灿曦：没问题.jpg】 完成了晚上的事项，程归起身，果不其然陆守南又在沙发上熟睡，他检查一下，今晚看了三页，也算有所进步。 他冷着脸把人拍醒：「睡觉了。」 陆守南愣着神醒来，迷迷糊糊地把程归也拉到沙发上，额头抵在腰间：「叫醒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睡觉？你让我想起有个很老的笑话。 就是医院里，护士拍了很长时间才把老头叫醒，和他说大爷你到点该吃安眠药了。」 「......」 空气稍稍安静。 「好笑吗？」陆守南转头问。 「嗯。」程归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 陆守南看了看他，额头又抵回去，不由低低地笑了起来，彻底笑得清醒了：「程归，你比这个过时笑话好笑多了。」 程归向下抿唇，把他推开。自己独自去洗漱完回到床上，准备睡觉。 「不要不高兴，话里有歧义。我是说你比笑话有意思。」 陆守南也从沙发挪到了床上，不见外地进了程归的被子。 把人抱好，准备睡觉。 灯都已经关了，在这一片漆黑中，程归今晚有点失眠。想到明天程灿曦肯定是一家人一起过来，不由地浮现出很多画面，让他有点烦乱。 这么多年过去，心里早就没什么不平，就是有点不受控制地低落。 他虽然安静地闭着眼睛，但没能入睡。 很久之后终于有些困意，意识开始模糊，忽然感到陆守南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碰一碰的错觉，而是非常确切地亲了一下。 还特意拨开了额前的头发，温度较高的唇覆在肌肤上，亲完之后挺自然地摸了摸，又把头发盖回去，搂到怀里， 培养的困意烟消云散，程归又清醒了。 这是什么。 朋友之间的晚安吻吗？ 他没交过朋友，有些事情他不知道是不是平常事，很怕表现得大惊小怪，让别人觉得不自在。 但刚刚这个动作让他感受到，这极大概率是异常的行为。 而且陆守南把他抱得也有些过紧，勒得慌。 他觉得有必要说一下。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守南又换了个姿势，很自然地把他揽进怀里，手搭上后脑，把人按在身前。 这下倒是不勒，程归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陆守南稍高的体温和清爽的味道，莫名地挺有安全感，整个人放松下来，很快就想要入睡。 外面一片安静，只有春夏交际特有的鸟叫声，是非常完美的睡眠环境。而距离计划里的睡觉时间，已经迟了挺多。 于是他稍作思考，先把要说的话放一放，也抱住陆守南，假装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动作。 陆守南发现了伸在自己腰上的爪子，轻轻揉了一把他以为已经熟睡的脑袋。 挺满意地勾勾唇。 第53章 第二天一早, 等程归醒来，陆守南已经去拍戏了。 今天是最早的那场，约莫着四五点就要出发。 程归看着旁边空荡荡的被子醒神, 抬手看了看时间。他依然卡在从前的生物钟上，只不过最近睡眠质量直线上升。 正准备下床，转身时忽然看到床头柜上贴着一张纸条。 上面潦草几行字迹。 【厨房里有早餐】 【定时到你的早餐时间了：p】 【陆守南】 陆守南的字写得很好看，笔锋锋利, 最后签名给他签了个艺术花体, 非常酷炫。 右下角还画了一团画, 就比较抽象，辨认不出是什么。 程归来到厨房，发现电饭煲的灯果然是亮的。而且倒计时还没有结束，一直定时到他平常洗漱完吃早饭的时间，毫秒不差。 第121页 对着发了会儿呆, 一边洗漱一边还是有些愣神。他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听同桌和别人聊天, 说家长因为上班忙, 就提前做好饭，温在锅里等着孩子回去吃。 当时程归表面上在做题, 其实也对这件事想了想。比如这让家长有点辛苦，早上需要起很早, 性价比不是很高。 但当他大冬天在漏风的食堂吃饭, 寒风特别刺骨，只不过拿个筷子的功夫，饭已经冷得差不多。周围零星几个人都是家非市区的同学, 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像那位同桌回家的场景。 动作稍快地洗漱完，程归来到锅面前。 凝视着还有一分钟的倒计时。 一直到最后一秒, 「滴滴」两声，他掀开锅盖。 热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赏心悦目，装盘细緻，种类丰富。还都是程归平时爱吃的，几碟小菜是创新的结果，显然规律已经被摸清。 程归垂眼看了看，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一会儿之后，陆守南匆匆回来，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气。 进了门就看到程归在吃饭，心情变得不错。一边脱外套一边问：「怎么样，好吃吗？」 「嗯。」程归点点头。 陆守南过来摸摸他：「外面早晚温差还挺大，我手都是冰的。」 程归被他冰了一下，皱起眉头。 陆守南笑笑，拉过他另一只手，打算暖暖，忽然低头一看，发现手指红彤彤的。 「这怎么弄的？」他立刻问。 「烫到了。」 早上把饭从 锅里端出来的时候，因为想别的事情，烫了一下。 陆守南认真看了看，又拉过他另一只拿筷子的手，两下对比感觉还挺严重的。 「一会儿就好了。」程归把手收回来。 「不疼吗？上次生病你也说一会儿就好了，全靠抵抗力，你要推动人类基因进化吗？」 陆守南去药箱里翻找翻找，找到了一管烫伤膏，又把程归的手放在凉水下面沖了沖，挨个给他的指头涂。 「以后不许这样。」陆守南说，「没有第一时间用冷水沖，都变得严重了。」 他语气责怪又有点心疼，捏着手指头瞅了半天，好像是程归把他的东西烫坏了似的。 程归看着他，这人刚进门脱了外套，就一件单薄的t恤，身高腿长，侧颜俊朗，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实在是有些奇怪。 这种奇怪的感觉很熟悉，让他想起什么，冷静地问：「你昨晚，是不是亲我额头了。」 此话一出，陆守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止了一秒。 但很快若无其事道：「什么昨晚，我很早就睡了。」 「而且怎么可能亲，谁不知道我恐同啊，哈哈。」他怕程归察觉到什么，就不能再愉快地一起睡了。 「恐同，是什么意思。」 「恐惧同性，同一种性别的人。」陆守南利用了拆分词重组法进行下定义。 「连我也恐惧吗。」程归似懂非懂。 一双清澈又潋滟的眼睛看着陆守南，两人距离很近，程归的手还在陆守南手里，温度很明显。 陆守南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对视，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恐惧不是那个恐惧，说了你也不懂。」 「快到时间了，收拾收拾去机场接你妹妹。」 他知道程归严格遵守时间，用这个岔开了话题。 等程归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前往机场。 程灿曦早上就已经激动地发了一连串儿消息，汇报自己一路到机场的过程。 记录停留在上飞机之前。 【程灿曦：哥，我准备上飞机了。爸妈让我说一声，他们都来】 【程归：知道了】 陆守南问了航班号，带着程归来到接机的地方。 程归抬头看看陆守南：「没关系的吗，万一被拍到。」 陆守南戴了口罩和帽子，但优越的身材比例依旧很显眼。 「没关系。」陆守南站直了些，非常喜欢程归的眼神。 等上面的大屏幕变换，显示飞机已经到达。里面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朝外走，陆守南挺好奇地看着。 隐约记得以前远远看过一次程归家人，但那时候没大上心，现在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他在这里看了半天，才发现有三个人已经朝他们走过来。左右夫妻俩容貌气质很好，中间一个初中生小女孩胖乎乎的，但是很健康，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一家三口看上去就很幸福。 之前想像程归家庭应该没那么圆满，所以一开始就忽略过去了。 「哥。」程灿曦跑向程归。 她没看到陆守南，叽叽喳喳地就开始和程归聊，宋雅桐和程振生跟在后面。 程归介绍：「你不认识了，这是陆守南。」 程灿曦转头看着这个包裹严实的陌生人，惊叫一声，躲到程归后面。 「陆守南？！」 「我们先回酒店吧。」陆守南笑道，旁边已经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他先快步走在前面，让程归他们在后面跟着。 就这么猝不及防和偶像近距离的程灿曦还在惊吓之中，一时无话。 而她闭麦之后就陷入一片安静，宋雅桐温声道：「程归你好像瘦了些，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家里说一声。要不是听小曦说，还不知道你到这里来了。」 第122页 「嗯。忘了。」 气氛继续冷淡下来，宋雅桐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她有时候倒期待被质问。这样就能解释，解释自己之前的苦衷，大家冰释前嫌，一起迈向新的阶段。 但程归不给她这个机会。 程振生把话题接过来，和他聊一些学业上的事情。 有一搭没一搭地总算到了车前，陆守南替他们开车门。 「你坐副驾驶吧，和我说说话。」他和程归说。 坐进车里之后摘了口罩，露出格外英俊的面容，把程灿曦都给看呆了，花痴似的盯着。 陆守南本来是从车内后视镜看程归，注意到这格外炙热的目光，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这一笑魅力更甚，程灿曦赶紧看向别处。 车里一片安静，陆守南拧开车载音响，开始没话找话：「叔叔阿姨，我先把你们送到酒店，中午想去哪儿吃饭？」 这宋雅桐和程振生心里本来就在犯嘀咕，只听女儿说有机会见偶像，但没想到这位偶像不仅亲自来机场接机，竟然还给他们开车，让他们一时间弄不清情况。 「都行都行。」宋雅桐笑道，也开启话题，「你和我们程归关系不错？」 「我们是朋友。」陆守南回答。 「那挺好的，程归从小到大很少有朋友，性子孤僻些。」 陆守南挺惊奇道：「怪不得总被人欺负，在剧组第一天就被那导演盯上。」 车里稍稍冷场，这个话题接不下去，后座的人都不知道程归被欺负。 宋雅桐很快开口：「这孩子什么事儿不喜欢和我们说，想了解都没办法。」 「也没和我说。我看到的，要不还发现不了。」 陆守南依然带着和煦友好的微笑，让人觉得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了解家庭情况，句句踩雷。 程振生示意宋雅桐不用在意，但宋雅桐似乎极力想证明什么。 「他从小就坚持要住校，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家里房间都给他留着，也从来不缺这地方。」 程归想到了那个变成储藏室的房间。 陆守南把着方向盘，神情没变：「那确实，是他不懂事。放着这么近的家不住。非去宿舍挤，想想都遭罪。」 宋雅桐被噎了一下，要说程归不懂事，她也不同意。从出生之后程归就不怎么哭闹，所有人都说这是见过最好带的宝宝。 会说话了就一直安慰她，性格开朗活泼，打了骂了也不记仇，哭都是瘪嘴一个人哭的，那时候程归是她的全部。 连重新开始谈恋爱都是程归鼓励支持的，初衷是给程归找个爸爸，也不知道怎么一步一步到了这个地步。 宋雅桐甚至不太敢看程归的眼睛，家庭幸福的时候也不敢想起程归。她一直逃避，觉得程归不该让她如此愧疚难安。 很多年没人提这些，她眼圈有些发红。程振生草草说了几句「我们家情况有点不一样」当作解释，暗示陆守南结束这一话题。 陆守南道了歉，把这一家三口送到他们预定的酒店，礼貌地邀请他们共进午餐。 程灿曦没察觉到氛围的奇怪，还挺高兴地要签名。 陆守南满口答应，说中午吃饭的时候带给她。 一路开车回去，程归看着窗外，半晌之后开口：「你为什么那么说。」 他之前和陆守南说过家里的情况，知道他并不是无意为之。 「为什么不能说？任何一个路人，说这样的话都很正常。」 「我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 陆守南把程归送回去，下车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俯身伸出手：「我们程归可不能再被别人欺负。」 程归垂眼，牵住手出来。 回了酒店，陆守南就把他抱在怀里，没再说什么。 中午一起去吃饭，陆守南依然是路人定位，表达一些路人该有的好奇。表面上不知者无罪，但把宋雅桐说得难受，起身去了厕所。 程灿曦迟疑地蹭过来，朝他要签名。 「守南哥，我是你最最最忠实的粉丝，等级很高的。」 陆守南也没揭穿她，给了她一沓：「上初三了还有这么多时间看手机？记得好好学习啊。」 「知道了！」程灿曦惊喜地接过来。 「你们这些小孩都三分热度，以后热度过了记得还给我，别去垫桌角。」陆守南笑道。 程灿曦立刻反驳：「我不是啊。我追了六七年呢。」 「六七年？」陆守南看着程归。 「对啊，从我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每晚躲被子里给你打榜来着。唉，可惜后来被我爸我妈发现，把我手机给没收了。」 程灿曦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说漏了，陆守南追问：「三年级的时候手机就被没收了吗？」 「是啊！」她看着那一张张精美的签名，兴奋得红扑扑的，现在市面上都买不到。 陆守南嘴角微微上扬。 「我觉得你比屏幕里长得还帅。」程灿曦不吝赞美，「而且真的平易近人。我以为顶多在片场排队要一张你的签名，没想到竟然能一起吃饭。」 「你哥的面子我肯定要给。」 程灿曦崇拜地看了看程归，逐渐熟悉起来，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服务员陆续上菜，这里是南镇设宴摆酒席的顶级餐厅，全是当地特色菜。最后拎上来一小罐酒，说是这里的特色。 第123页 「当地自酿，白米，白面，白水成之，味甘，香烈。」服务员介绍道。 陆守南接过来：「我这待会儿开车，叔叔要不喝点？」 程振生给自己倒了点，然后习惯性地拎着酒看了圈，发现一桌子没其他男士，只剩下程归。 想起对话间透露出关系不亲密，程振生佯装自然道：「程归要不要来点，尝一下。」 陆守南都知道程归沾酒就醉，但程振生动作熟稔自然，再指出来实在尴尬。 程归可能也是这么想的，把酒杯伸过去，收穫了半杯。 酒味道醇香，挺远都能闻到。陆守南就猜程归耐不住好奇，果然结束之后晕晕乎乎的。 他把那一家三口送回他们定的地方，最后把程归带回酒店。 「你什么时候能管住好奇心。」 陆守南笑笑，把他放在沙发上。 本来程归就长得好，经得起细细打量。而喝了点酒之后嘴唇润润的，耳朵和颊边泛起点红，而且黏糊糊的，拉着陆守南的袖子不放手。 陆守南也没有别的事，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沙发背，垂眼看着闭上眼睛的程归。 真的是非常赏心悦目。 他抬手把程归的眼镜摘下来，戴着玩了玩，感觉实在多余，放到一边去。 摸摸程归的脸颊和耳垂，温度稍高。最后，无处安放的目光停留在这张唇上。 形状完美，柔软，又近在咫尺。 仿佛唇齿间的一点白酒香逸出，勾引人尝一尝。 陆守南捻了捻手指，低声道：「程归？」 没听到回应，他抬头看看表，已经是平常的午睡时间。 料想人已经睡熟，思想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很轻很缓地低下头，只能怪距离太近了，一下子就碰上了。 确实如同想像的那样，但又比想像中的还要软和热，本来只想着稍触即分，碰上了就恋恋不捨，但他还是很快地挪开。 运用了极大的克制力。 心脏砰砰砰地狂跳，陆守南想了很多，最后看着窗外，才逐渐冷静下来，然而一低头，又看到程归睁开的眼睛。 乱撞的小鹿终于不再撞了，好像晕了。 「程归，你没睡着？」 「这次又是为什么。」程归本来第一次喝白酒挺难受，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意识是有的，但懒得睁开眼，不想遇到了这个场面。 陆守南很害怕就此失去他，着急忙慌道：「不小心碰一下。」 「我不喜欢被人骗。」程归心情本来就不好，「那不是碰。」 「真没其他意思，放心。主要是看你刚刚很可爱，看到可爱的小猫小狗也想亲一下。」 「你把我当小猫小狗吗。像餵流浪猫狗那样，随意施捨一点温暖。」 「没有，就是感觉上像。比如看到橙色的橘子想到太阳，不能说橘子是太阳吧。」 「如果这是正常的行为，那我能亲你吗？你有时候也像小狗，感觉上。」 「......」 陆守南一时沉默。程归半垂眼睛看着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永远在被动地承受，包括在家庭中的关系也是，一直说服自己接受。 这些人永远都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也是有意识的，比如唇齿相接时宛如微妙电流的愉悦，还有陆守南留下的热度。 酒意上涌，又被这么撩拨，程归觉得热了起来，他揪住陆守南的领子。因为本来就靠坐着，力道和惯性让他把陆守南拽了个踉跄，就倒在他身上。 程归摸索一下，也像刚才陆守南那样，吻在对方的唇上。 不过覆上去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停留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感到无措和尴尬。正想放开，陆守南托住他的后脑勺，在淡淡的酒香中，安静地加深了这个吻。 第54章 陆守南酒量一向不错, 但现在仅仅是一点酒香，就让他有些醉酒的感觉。 他抬起头，原本托在程归脸侧的手摩挲了一下：「你清醒吗？」 「不。」程归回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睫毛不断地颤动。 陆守南顺着他：「会断片吧？醒来是不是就忘了？」 「有可能。」 陆守南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我得趁机多做点什么。」 「为什么。」 程归问完之后，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陆守南的内心犹豫挣扎。他只是看着程归就觉得心跳加速, 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 拥有。 以前觉得可以按部就班, 理智行事，现在那点妄想逐渐增长，速度已经不受控制。 不过尽管他已经把对方的习惯摸透，在感情方面程归依然像一个神秘盒子，不知道打开之后是夏娃的苹果还是潘多拉魔盒。 又过了许久许久, 陆守南才声音有些哑地开口。 「程归，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他背对着程归, 目光看向别处。 半晌之后没得到回应, 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不知是不是这句泄露了关键词，聪明如程归肯定能察觉出来。 是打算就此疏远吗。 陆守南小心翼翼地回头, 发现程归已经睡着了。 「......」 沙发上的人闭着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 睡得很安稳。睫毛和乌黑的头发跃动着光点, 脸颊和耳垂带着点淡淡的粉色，嘴唇比刚才更加水润。 第124页 陆守南看了会儿，嘆口气, 把他抱到主卧去，拉上窗帘, 盖好被子。 被子拉上去的时候，梦里的程归就很自然地抬了抬下巴，一副乖巧无知的睡颜。 让别人心神难安。 陆守南走出去，拿着手机把玩半天，犹豫一下，又拿起来。 最后「啧」了声，靠在沙发上打字。 【陆守南：李唯，你说我该表白吗？】 李唯倒是回得很快，不知是不是记挂着另一个群里1:8的赌注，如果成功，可是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 开始的回覆话语还是延续了李医生的惜字如金。 【李唯：该。】 【陆守南：拒绝了怎么办？】 【李唯：......】 另一边李唯看着手机，有点不相信这是陆守南发出的话，从小到大这人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从不在意后果，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徐高和其他几个人正好来他诊所玩，难得看到李唯这副表情，都新鲜起来：「哎哎哎，你一直跟不上大家的梗。现在这副表情就叫地铁老人手机。」 李唯看他一眼：「沙盘玩坏了记得赔。」 「哪能啊。」徐高摆了个小人在沙滩上，「最近真无聊，自从守南拍戏去了，有种空巢老人的感觉。说起守南，群里那个赌注你还记得吧，可得赔不少，让你站在人民群众的对面。」 李唯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回复陆守南。 【李唯：事情还没有发生，就在为结果担忧。】 【李唯：你需要改变你的认识。你现在误认为情况是薛丁格的猫，不开盒子猫就不会死。但其实他喜不喜欢男生，喜不喜欢你都是确定的，你要做的只是迈出去，看看里面是红球还是白球。不敢面对只会错过。】 【李唯：加油守南。拿出当年头也不回离开陆家的勇气。】 【陆守南：我靠，你打了好多字啊。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打这么多字】 【陆守南：不愧是兄弟/贊，关键时刻还是不一样。你说得对，我去试试。】 李唯也期待着自己的那笔奖金。 另一边陆守南充满了力量，在卧室门口徘徊良久，不时放轻脚步进去摸摸看看，甚至还伸出指头探了探程归的呼吸。 怎么还不醒。 他抬手看了看表，都快超过往常午睡时间了。 但程归睡得很香甜，翻了个身，下巴埋进被子。正好朝着陆守南。陆守南抱臂，垂眼看着，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后来眼睛有点酸，陆守南踱几步，在程归书架上看了看，收回目光，还是算了。 他宁愿无聊着。 忽然听到嗡嗡一声震动，发现刚才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亮了下。这是程归的手机，陆守南没有理会。 但还在一直嗡嗡嗡嗡，响个没完，似乎又打来了电话。 于是他踱过去，看到备註「妹妹」，顺手接起来。 「餵？」 「哥！你让我带的书忘记给你了，什么时候来拿呀。」那边传来清清脆脆的声音。 「我不是你哥，什么书？」 程灿曦也听出声音不对，迟疑道：「那你是谁？偷了我哥的手机吗？」 「...我偷了手机还在这里和你聊天呢？你哥在我这里。」 「噢噢，不是绑架的意思吧，就是待在一起吗。不好意思，我印象里他很少和别人在一块儿。」 陆守南闲着也是闲着，一边拿着手机走出去，一边语气凶恶起来：「被你发现了，就是绑架。赶紧来赎，不然撕票，我们最喜欢收购学霸的脑子。」 他演得过于逼真，程灿曦没了动静，可能是看了看手机号，小心地问：「那我哥还在吗？怎么赎？」 「啧，按理来说是不给赎的。只是我们这里正好紧缺一个胖乎的小女孩，你那有资源可以来换。」 「......」 「有吗，没有立刻撕票！」陆守南捏动餐桌上抽纸的塑胶袋，压低声音，「撕拉撕拉」中制造出紧迫的感觉。 「有，先别撕。我就是胖乎的小女孩。」 陆守南忍不住笑了笑，还挺意外的：「你说你哥那么聪明，你怎么呆呆的。我是陆守南。」 「啊？」那边声音羞涩起来，「你怎么还和我哥待在一起。」 现在距离吃饭结束已经过去了挺长时间。 「你小孩不懂。」陆守南敷衍，「你刚说什么事儿来着，什么书落你那了，他还缺书看？」 「是啊，他特地发消息让我带给他，不过这本有点特殊。让他什么时候来拿呀？」 「算了，我去吧。」 陆守南抓起车钥匙，跑了一趟。 程灿曦站在门口迎接，手里拿的不是一本，而是一摞书，厚厚的，感觉还挺吃力。 陆守南下车接过来，看着封面，愣了一下。只见卡通的画面充满童真童趣，上面歪歪扭扭地绘着q版字体：《汉字小故事》，翻开也全是图画，应该是给小孩介绍汉字和文化。 「这什么？」 「我哥以前给我看的，让我带过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程灿曦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陆守南让她回去了。 自己坐在车里，看着花花绿绿的书，翻来覆去。 肯定不是给程归看的。那么在这个房间里，唯一剩下的人就有很大机率。 第125页 陆守南轻轻摸了摸凹凸的字体，程归怎么这么好。 * 午后的太阳逐渐西斜。 在卧室的大床上，程归睫毛眨动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照例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觉得今天表的指针位置有些陌生，正愣着神，外面门锁忽然响动。 还没完全清醒的程归对上了抱着一摞书跑进来的陆守南，头脑空空。 陆守南穿着外套，看起来从外面刚回来。看到程归坐在这儿，挺激动地过来，握住程归的手：「程归，我喜欢你。」 「......」 程归意识缓缓恢复，想起来刚才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四点了，而之所以睡这么久的原因，是中午喝了些白酒，然后被陆守南抱到了沙发上，再然后—— 清晰的画面和声音都回到了脑海中，程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会断片。 差不多醒了神，他把目光挪到陆守南身上，手被捏得有点疼，用力抽也抽不出来：「你干什么。」 「我表白。」 「不要表白。」程归对陌生的场面微微有些慌。 陆守南望着他：「...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归已经习惯了陆守南的不按套路出牌，知道自己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一般就事论事，「我们都是男生。」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呢。」 「你说你恐惧同性。」 「其他同性，但是我喜欢你。」陆守南看程归好像没有太抗拒，颇有点中彩票的意外之喜，难不成程归也不完全直。 他趁热打铁：「在一起那种，不是小猫小狗。是爱情。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谈恋爱好不好。」 信息量太大，刚睡醒的程归只能被迫开始思考。 「有什么区别吗，和现在。」 程归经历过的表白无数，第一次朝稍微深一些的方向去想。 「我会对你好的。」 「现在也好。」 「...我会经常亲你。」陆守南看着那张微抿的唇。 「那不要。」程归拒绝。 陆守南笑笑，认真拉过他的手：「有很多区别。我们会成为家人，一直待在一起。但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也对你好。程归，你不要用左脑想，你用右脑想。」 程归显然没听明白，继续低着头沉思。 陆守南没说什么，摸了摸他的脸：「起床把衣服穿好吧，不要感冒了。我告诉你一声而已，没要怎么样。」 他潇洒地转身出了门。 掏出手机。 【李唯：成功了吗。】 【陆守南：失败了。】 【李唯：怎么会。】 【陆守南：伤心。他不喜欢我。你们什么时候来找我，喝酒都没人约。】 李唯对着手机屏幕沉思一下，也挺伤心。 【陆守南能否成功1:8（9）】 【李唯：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一连发了n个最高金额的，把在场兄弟们都一愣。 「靠，什么鬼？守南都已经战败了？」 大家没功夫抢红包，纷纷陷入了悲痛之中。毕竟是陆守南人生中第一次失恋，兄弟们商量一番，一堆闲人捣鼓着买了最近的机票，立刻动身前往。 * 「陆守南，你为什么不说话。」 程归看着一直保持同一个阅读姿势的陆守南，有点不安，来到面前问。 陆守南朝他张开手，把程归榄在身边：「没事，我郁闷会儿。」 程归有些不自在地攥了下衣服下摆，是因为他导致的，但他做不到答应。 什么叫一直在一起。曾经以为最亲密的家人都会分开，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直或者永远的。 「和你没有关系。你有主动权。」陆守南搓了搓他，十分励志，被拒绝了反而得强打精神安慰程归。 程归抬眼看着他，有些走神。 陆守南是很帅气的，怀抱也很温暖，很多人都喜欢他，他和很多人都会生活得很好的。 「你这书是给我带的吗？怎么这么好。」陆守南扬扬手里的彩色绘本，「真的很有意思。」 程归也说不上来，他对之前的情景有些留恋。 就是自己坐在书桌前，陆守南就在身后看书，只要安静地待在一个房间就让程归充满安全感。因为那些书都不适合陆守南，他挑了适合的。 「真的没关系。喜欢不喜欢的那些你就当忘了吧，咱们继续做朋友。」陆守南拍了拍程归的肩膀，「没有什么的。」 * 深夜，南镇机场附近的小酒馆里。 陆守南挺无语地戴着兜帽从外面进来，瞄了一圈，朝其中一个桌子走过去。 南镇是慢节奏小镇，这里的小酒馆和徐高在北明开得那家是一种类型，清得不能再清，只有位驻唱歌手，弹着吉他，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唱歌。 「我服了你们了。太闲了吧。」陆守南落座，看着这一圈闪现的发小。 「守南，这就是你的不对。兄弟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就为了借你个肩膀。」 「我怎么瞅着你们还挺兴奋的。」陆守南接过徐高递过来的菜单，挨个看了看。 可以带程归到这来玩，上面的简餐感觉还挺好吃的。 「我不喝酒了。一会儿还得回去。」 他在程归睡着之后才看到的消息，开始甚至以为是恶作剧。 第126页 「那不行。」行家徐高叫了点酒，「赵子明家的车行在这边也有生意，已经让人送辆车来了，不用担心。」 大傢伙儿大老远跑到这来，氛围都到了，不喝也太说不过去。 他们还是给陆守南灌了几杯，走个流程。 「守南，可以开始倾诉了。」氛围中，江天睿提醒。 「也没什么其实。程归就是不喜欢我呗，继续当朋友好了。结果比我想像得要好。」陆守南从桌面的筐里摸了块糖吃。 「啊？他怎么这样。渣男，不喜欢了还吊着你。」赵子明充当破口大骂的角色，以前在江天睿失恋的时候都是这种。 「说什么呢。不许这样说程归。」陆守南用折起来的糖纸丢他，「天下不喜欢的多了去了，难道你喜欢人家，人家就得喜欢你？」 赵子明：「......」 这流程怎么走。 第55章 「不是, 守南，我们大家在这安慰你呢。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风尘僕僕赶了一路的兄弟们面面相觑。 「我只希望他开心而已。」陆守南豁然道。 又抬头瞥一眼：「你们好像很失望？」 「没有没有。只是你这第一次恋，还以为会很受伤。」徐高连忙说, 「毕竟程同学那么好，我们其实也挺为你高兴的。」 「是啊，程归真是我现实中见过长得最好看的，虽然我现在有对象, 也得说句公道话。」江天睿惆怅, 「也不知道将来谁会和他在一起, 每天看到这张脸心情就好太多。」 「所以程归是直男吗？那他年纪不小马上结婚了吧，生的小孩得有多好看。」盛荣随口道。 「还聪明，妈妈肯定也漂亮。」 陆守南：「......」 真是谢谢了。 言语纷纷中，他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又重新满上。 看向唯一不说话的李唯：「没想到你也会来。」 「应该的。」 李唯点点头。毕竟那么多钱, 总不能没点响声就没了，他来看看怎么个事。 「程归是怎么拒绝的？」李唯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他没直接拒绝, 是我看出来他不喜欢我。」陆守南说, 「哪有表完白结果对象权衡利弊，问在一起有什么好处的？应该是捨不得我这个朋友, 也没必要让他纠结。」 反正陆守南觉得自己藏不住，真喜欢一个人的话不会是程归这么个冷静的反应。 虽说当时程归皱着眉在想, 没有给结论。但他每次看程归眉头皱在一起心里也跟着不太舒服, 揪起来一块儿似的。 不如让他别想了，能看出来程归挺适应之前这个朋友状态，那就别变了。 听着他的话, 李唯一愣，心中淡淡喜悦。 还有戏。 「那可不一定, 守南。有时候除了喜欢之外，会有其他很多因素牵制，导致犹豫。每个人都不一样，又不是谁都像你这么无忧无虑。」 陆守南挥挥手：「不用说了。程归喜欢之前那个状态，那就不要变。我们退回朋友。」 「也很少听你说这么多话，真没想到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还得是你，谢了。」 他又喝了一杯酒，其他人已经聊到别的话题上去。 既然陆守南没事，他们打算接下来在南镇待几天，好好玩玩。正好刚拿了李唯的钱，兴致勃勃地凑在一起研究起攻略来。 「守南，你是不是住套房，方不方便兄弟几个挤挤？」赵子明转头问他，「还是待在一起热闹，反正沙发和次卧都能睡人，再打个地铺，谁输睡睡。」 以前经常这样，他们兄弟情深。 「不太方便。」陆守南倒着酒，随口说，「程归在我那。」 「......」 空气霎时安静。 盛荣的酒杯悬停在空中，李唯微微一顿，而凑在一起的那几人就像雕像似的，逐渐石化，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半晌后，才有人缓缓发出一个音： 「啊？」 他们有些难以想像，觉得群里的这钱拿的似乎不那么安心了。 陆守南又喝了一杯，抬手看看时间：「行了，我得回去了，明天再聚。这还有几个小时程归要起床了都，别把他弄醒了。」 在众人更加不理解乃至惊愕的目光里，他挺自然地说道，起身准备离开。 又被按了回去。 「什么意思？」大家非逼着他说完。 但听了来龙去脉，沉默之后是更震耳欲聋的沉默。 「你...确定你们没在一起？」 「没。之后不一起睡行了吧，之前没控制，以后不会越界。」陆守南也知道自己不对，他不想多待，推开所有人起身。 于是大家把自己的情绪先放一放，把他送回去。 从酒店出来之后面面相觑，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没有人能概括眼前这个抽象的情况。 * 另一边陆守南朝着房间走，虽然喝了几杯酒，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并没太醉。 准确地刷房卡进了门，洗漱完，面对主卧和次卧两个方向，脚步微顿。 最后来到次卧。 次卧的一切都是冰冰凉，温度要更低一些，被子早就被他抱去了隔壁，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床单，衬得更孤单。 刚脱了一半外套，他才想起来，睡衣好像也在隔壁。 第127页 于是又把外套重新穿上，陆守南放轻脚步准备去拿。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他轻轻推开门，床上坐的的黑影就把他吓了一跳。 「程归？你怎么不睡觉？」 外面的月光透过窗帘映在屋内，穿着睡衣的程归头发散乱，侧脸的神情有些茫然。听到声音，他回过头，过来抱住陆守南，像某种小动物。 「你不是走了吗。」 陆守南怔愣着，忽然听到楼上「咚」一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似乎在摔摔打打，黑夜中格外明显。 他抚上程归的后脑勺：「没事。楼上扰民呢，我去看看。」 「不和你在一起，就要走了吗。」 程归整个脑袋都埋在陆守南怀里，觉得今晚有点硌人，还嗅到了酒和夜色的味道，于是抬起头，摸了一下，是材质很硬的外套。 「去哪里了。」 「那群发小来找我，和他们出去。」陆守南忍住摸摸他的冲动，就听楼上还一阵一阵，每次程归沉闷的响声就让程归缩一下。 「你在这等我，我上去看看。」 「不要。」 陆守南把檯灯打开：「好吧，那我给前台打个电话。」 他在房间里也轻而易举地处理好了这件事，看着无措的程归，安慰道：「只是普通的吵架，别怕。」 「你是因为没在一起，才去喝酒吗。」 「不是。程归，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后我们还继续当朋友。其实之前睡一张床，还有抱你摸你，都是不对的行为。」陆守南拨弄一下他的头发，「以后不这样了。」 等楼上声音完全平息之后，陆守南安顿程归睡下，盖好被子，等他完全入睡才离开。 抱着自己的睡衣和被子回到冰凉的次卧，辗转入睡。 他觉得之前一直忽略了一点，如何让程归变得更强。 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醒的挺迟，匆匆跑去拍戏。 今天上午是重新打磨以前的一个场景，稍作修改。 导演依旧对他的表演赞不绝口，结束之后问他：「对了，程归呢？他当我编剧那事儿想的怎么样了。」 陆守南向王重山具体了解一下，原来挂名还挂的是之前那个着名编剧的名，程归只有修改权。 「王导，这不是坑人吗？和杨黎有什么区别。」陆守南嚷嚷。 「你小子胳膊肘这么快就朝外拐了。」王重山笑道，「那你让我怎么办，还能把原来编剧的名摘了，挂他一个学生的名？不都已经是顾问了。」 「这顾问的名字听着好听，业内人都懂，谁知道他参与剧本。要不您给点别的好处。」 陆守南也知道明面上这剧本不能挂其他人的名，杨黎也知道，所以抓紧一切机会在社交平台上发自己，但程归就不会这样。 他得争取点好处。 估计也只有陆守南敢这样和王重山说话，王重山陷入沉默。 半晌之后来了一句：「守南，你真是颇有几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用情至深之人，共鸣感总是强的。 王重山一边追忆着往昔峥嵘岁月，一边就走了，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 陆守南不管这么多，他拍完戏就准备回去，下午还带程归有事儿。 换完衣服之后拿起手机，发现了n条未读。最先跳上来的还是99＋群聊。 一路下拉，看到程归竟然也给他发了一条。 【程归：在哪儿。】 陆守南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嘴角已经愉悦地扬起。 * 另一边程归正坐在书桌前，对着墙沉思。 今天陆守南没有带上他，自己去拍戏了。 虽然早上依旧给他准备了早餐，但是没再牵他的手，也没再抱他。昨晚还去了次卧睡。 把之前这些全部收走了，又变成普通朋友。 程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在这方面向来有点迟钝。 可能像被丢在大海中央的一艘没有帆的船，前后左右都是茫茫的汪洋，夜晚一片漆黑，唯一的灯塔短暂地亮起又熄灭。 他看起来有很多计划，每天自律又按部就班，但其实并没有计划。因为他不知道这些密密麻麻的小方格堆叠起来，最后会指向哪里。 所有小方格都是没有意义的小方格，只为了填充一天而存在。 他低下头，看到了陆守南的名字。 这是很鲜活的三个字，代表着温暖的拥抱，俊朗的面孔，充满魅力的笑容，让这一小块格子变得有意义起来。 外面「咔嗒」一声，程归听到动静，合上了计划本。 陆守南从外面进来，很熟悉的场景，身上会带着微凉的空气，但他今天没有拥抱程归。 「程归，下午有事儿吗，带你去个地方。」 「不是说过留给你的时间，不算数了吗。」程归低着头。 阳光下乌黑的脑袋看起来毛茸茸，应该被晒得很温暖，后脑勺还支楞起一撮来。 陆守南忍住揉几下的冲动：「这不是开始拍戏了嘛，怕你有改变。」 他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没改吗？那你上午在干什么。」 还挺好奇计划表空白的程归独自会做些什么。 「坐着。」 「......」 陆守南看了看他：「你怎么有点不高兴。」 第128页 「没有。」 「先吃饭吧，都已经叫好了。」陆守南习惯性伸出手，靠近一些又收回来，揣进口袋：「出来吧。」 程归安静地跟出去，吃完了饭，进行午休。 陆守南都没来打扰他，等午休结束，才敲敲门，让他出来。 他一边转着车钥匙一边朝外走：「程归，我想过了。要让你真正变强，一定要强化身体外部条件。」 以前一直从心理感受入手，却忽视了身体素质，程归的小身板需要好好锻鍊才会强壮。万一以后他不在了，程归也能好好保护自己。 想着想着又有点伤感，陆守南把程归一路带到目的地，没再说话。 程归仰起头，看着面前硕大的「健身房」三个字，也微微沉默。 和他一样沉默的，还有原本在门口叽叽喳喳笑着的一群人，正是陆守南的好兄弟们。 现在全都呆若木鸡。 他们亲眼看着陆守南如何自然地开了后座的车门，冷酷的程归从里面下来，而且程归併没有看陆守南一眼，直接来到近前。 而且程归还真是越看越好看，身材匀称，眉目如画，即使旁边站着陆守南这个明星级帅哥也毫不逊色。 安静了几秒钟之后，好兄弟们互相对视一番，在无声中传递着相同的话语。 守南已经堕落，给人家当舔狗去了。 这不行。 第56章 一片安静之中, 陆守南打了个招呼：「怎么不进去？这是程归，你们都认识了吧。」 「认识认识。程同学长得这么好看，确实过目不忘, 挺容易被迷惑。」赵子明暗示，希望陆守南早日走出来。 「去你的，不许过目不忘。」暗示被驳回。 陆守南把程归带进去：「你来过健身房吗？」 「没有。」 「这里可以让你变得更强壮。你这小身板，一淋雨就感冒。以后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你总生病可怎么办。」 程归抿抿嘴角, 不是很高兴。 从今天早上就不太高兴, 更多的是对自己感到不高兴。为什么会这么依赖陆守南呢, 失控又陌生的情绪让他不喜欢，这是一种很不正确的行为。 依赖造就痛苦，这点他很小就知道。 「嘿呦，小盛总。」门口老闆的声音把程归拉回现实。 他抬头看看这个陌生的地方，装修布置富丽堂皇, 人似乎不多，感觉隐私性很强。 老闆立刻迎了上来, 先和盛荣打招呼：「小盛总带朋友来玩？教练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几个教练也走出来, 个个都充满了蓬勃的肌肉，荷尔蒙爆棚。 另一边在那里寒暄, 陆守南则问其中一个教练：「这里有卖运动衣服的地方吗，他第一次来。」 教练应声, 带着他们朝购买区走。 边走边说；「您是电视明星吗？感觉挺眼熟, 本人也这么帅。我叫张铎强，叫我小张就行。以后常来的话可以办张卡，更方便些。」 张铎强讲起了办卡的无穷好处, 一路说个没完，让短暂的路程变得漫长, 耳朵和脑子都被没用的信息包裹。 经过台阶的时候，程归没有留意，一下子踩空了。 陆守南眼疾手快地一把揪着他帽子，正好拎住。不过很快又放开了：「好好走路。」 短暂的触碰稍纵即逝，离得远远的。 「抱歉这里有台阶，您没事吧？」教练都关切地问了一声。 「没有。」程归摇头，也朝旁边走了一步，离陆守南远远的。 终于到达了购买区，这里还挺大，琳琅满目。 「程归，你挑挑。」 陆守南喜欢看程归换不同类型的衣服，每次都是不同风格的好看。平常穿衣那么单调，简直是暴殄天物。 面前各色运动服错落悬挂，还有很多防护用具，应有尽有。 张教练见程归目光犹豫，主动介绍道：「想买健身服是吗？这套是我们卖得最好的，布料轻薄，透气性很好。我拿下来给你试试吧。」 他拿下来，是一套经典的短衣短裤，比较简约。 程归伸出手准备接，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守南先劝阻：「别了吧，怪冷的。我之前都穿的是长袖，你们这有吗？」 「您是说长袖速干衣吗？有的。」张铎强把这套放下，去找了一件。 陆守南打量一下，拿给程归；「喜欢吗，去试试？」 程归摇头：「不要。」 其实他没有太多想法，只是今天不想听陆守南的。 「干什么，就要穿小短袖小短裤？」陆守南犹豫一下，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干涉，「行吧。你让他试刚才那件。」 于是程归接过来，去换上。 在换衣室里就有些后悔，向下拽了半天，衣服仍旧是短。 无奈之下帘子一拉，张铎强眼睛都看直了。 程归本来皮肤就白，这时候再穿上深色，更衬得牛奶似的。而这款运动短裤设计得就挺短，笔直漂亮的腿全露在外面，修长匀称，甚至能看清哪儿有颗小痣。 并不想想像中瘦弱，是一种很完美的身材。 再加上他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微低着头，笼了层淡淡的薄红，更显得迷人。 张铎强手里拿着方才的衣服，都忘了自己是想挂回竿子上，保持动作站在原地，目不转睛。 「咳咳。」陆守南不满地咳了两声，才把他注意力拉回来。 第129页 然后上前一步，挡住视线，抱臂道：「你不许这么穿。」 程归今天就要和他对着干，分明很不喜欢这身衣服，但看陆守南这副态度，也坚决道：「要。」 陆守南这次不能顺着他：「不行。」 场面陷入僵持，张铎强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毕竟在健身房摸爬滚打多年，立刻很有眼色地说：「那个，我去前台看看。你们先选，到时候结帐就行。」 他熘之大吉。 陆守南就是不让程归穿这身：「你没看到刚刚那教练的眼神，他可能不是故意的，但这里也有很多坏人。」 作为一个受害者，陆守南觉得很有话语权。 「和你有什么关系。」程归看着别处，低声说。 「什么？」陆守南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程归没再说话，抬头看着陆守南。 眼神里并不是和话语相符的冷漠，反而挺丰富的，带点倔强和委屈，把陆守南看得一愣。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程归低下头，毛茸茸的发顶对着陆守南，身形显得有些单薄。陆守南很想抱他，但那是不对的。 程归心里在等着陆守南抱他，他知道这种想法也是不对的。 一时僵持，小风吹过，短袖短裤的程归冻得缩了缩。 本来健身的衣服就都是吸汗速干，保暖性不强，又露胳膊露腿，显然是不宜长久不活动。 陆守南先服了软：「好吧，你要穿就穿着，里面再加个速干裤。」 他选了条保守的裤子递给程归，程归顺着台阶下来。 外面前台的老闆和好兄弟们是左等右等不见出来，尬聊得都没了话题，茶水也快喝完了。 老闆挥手叫旁边的小妹：「再加再加，给盛老闆和朋友们满上。」 「不用了。」盛荣制止，转向方才跟去又回来的教练，「他俩怎么还不出来？」 张铎强欲言又止，可能是回忆起了刚刚的情形，一个肌肉壮汉愣是做出了羞涩低头的表情。 「......」 这副情景让大家更加沉默，纷纷端起已经见底的杯子，望向别处。 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了点动静，两个人出来。 其他人也是第一次看到程归运动打扮，尤其是现在眼镜一摘，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当真是相当迷人。 而且年纪又轻，身上书卷气未褪，气质也很吸引人。 忽然觉得有时候也怨不得陆守南。 只是有点倒霉而已，第一次心动就给栽在程归身上了。 他们目光转向旁边，只见陆守南手里拿着个崭新的背包，鼓鼓囊囊，一看就知道各种装备俱全。 「唉。」纷纷嘆了口气，此起彼伏的。 盛荣打破僵持场面，顺手从自己包里拿了个运动发带，递给程归：「程同学戴一下这个吧，一会儿出汗前面头发可能沾湿。对了，这是新的。」 程归接过来，不怎么会用。 陆守南便拿过来给他戴上，终于又摸到了柔软的头发。 一番忙忙碌碌，终于进了健身房。 张铎强给初次来的程归测试了各项指标：「您对健身效果有什么预期，希望达到一个怎么样的水平呢，我针对性地给咱制定个长期计划哈。」 「我不长期在这里。」程归直白道，「也不想达到效果。」 一句话顺利让喋喋不休的张铎强闭了麦。 「那您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程归看了一眼陆守南。 陆守南笑笑：「强身健体，快点开始吧。」 指导做完简单的热身之后，张铎强蓄势待发，打算对程归进行一些教学，先从最简单的哑铃入手。 他简练地喊着口令：「准备曲臂，快上慢下。」 然而矫正姿势的时候手刚要碰上程归，就莫名感受到了锐利的目光。 他一愣，抬起手，左右看看，似乎什么都没有，于是又准备放上去，依旧是一道锐利的目光。 如此反覆，都是这样 循着目光缓缓转头，对上了陆守南，探究的目光聚集在他的手上。 「......」 空气中逐渐蔓延起了尴尬。 「没事，我就看看，你继续。」陆守南挪开目光，笑道。 「噢噢，行。」张铎强用腿抵住程归，手向程归的腰扶去，发达的肌肉仿佛冒热气一般，即将贴上程归。 「算了。」陆守南突然出声，把张铎强吓了一跳。 「其实这个动作我也会，张教练您还是先忙去吧。」 张铎强放开手，表面微笑：「好的，那您注意动作要领，初学者动作一定要矫正。」 神经。 他转身离开，顺便提醒了所有同事都别过去。 * 这方区域就剩下了陆守南和程归。 还有一片对程归来说很陌生的健身器材。 「我来教你。」陆守南站到了刚才教练的位置，伸腿抵住程归的腿，手扶上他的腰，「你要站直。」 两人距离很近，中间隔着层薄薄的布料，几乎贴在一起，能够感受到清晰的热度，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抱过了。 已经足足有十几个小时。 程归的头发蹭在陆守南的下巴上，熟悉的触感和草木香。 陆守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但被圈在怀里的程归推开他：「不用你。」 第130页 「你为什么和我闹脾气？」陆守南低声问他，「从早上一直到现在。」 「我没有。」 「你有。在疏远我。」 「你不也是。没再抱我了。」 程归说完之后一顿，立刻抿嘴，不再说了。 陆守南一愣，摸摸他：「你喜欢我抱你吗？但之前是不对的，很越界，只有情侣才会做这些事情。我在占你便宜。」 程归依旧没有说话。 另一半的人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停止了运动，聚集在一块儿，瞅着另一边。 「他俩干啥呢？这姿势多久了。」 「不知道啊，你看陆守南没有出息的样子。」 「真够黏糊的。」 「把我昨天发的钱还给我。」李唯淡淡出声。 人群安静一瞬。 「咳，今天天气不错。」 「那是阳光普照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哈哈哈。」 七嘴八舌地转移了话题，但谁都没开始锻鍊，依然新鲜地看着陆守南腻歪，内心都是深深震撼的。 陆守南和程归浑然不知被尽收眼底，以为大家都在辛勤锻鍊。 他俩也准备开始。 「来，你站好，准备举。」 陆守南把哑铃放在他手里，也没松：「往上来一个。」 程归便弯曲一点手臂，把哑铃朝上举举。 「我们程归好厉害，第一次举就这么成功。」陆守南夸道。 旁边围观人群淡淡无语。 「他是不是没完全放下。大部分重量应该在他手里吧。」 「是的，好夸张。」 「......」 经过一下午酣畅淋漓的锻鍊，心情各异的众人打算回去。 程归额头上确实出了一点薄薄的汗，运动发带歪了一些，头发微微散乱。更显得唇色红润，眼里波光潋滟。 陆守南进行鼓励：「就该这样多运动，出出汗，很快就会变得强壮。」 来到了更衣室，他让程归去最里面的淋浴间洗澡，换好衣服再出来。 一会儿之后带着清清爽爽的程归打算回酒店，转头问他的好兄弟们：「晚上一起吃饭？」 「不用不用。」 「何必呢。」 「算了算了。」 「......」 陆守南挥挥手：「我请客，大老远来一趟。」 于是大家又吃完了坐立难安的一顿饭，觉得这一趟南镇之行简直像是小丑，人家搁这玩情趣呢，他们变成了y中的一环。 不过不吃白不吃，纷纷大吃特吃。 回去的路上，群名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改变。 【陆守南不是好人（9）】 【盛荣：想我盛荣长这么大，从未被如此戏耍过】 【江天睿：服了，讨厌陆守南。程归长得真好看啊啊啊凭什么，横刀夺爱】 【徐高：人家也没爱过你。不过确实，我一个直男都觉得程归长得好看】 【李唯：还钱。】 群瞬间就冷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把前面开车的陆守南吓了一跳。 全部送回另一个酒店，最后带着程归回去。 「我觉得他们有事情瞒着我。」陆守南和程归说。 「嗯。」程归觉得陆守南不太聪明。 「你怎么还有点不高兴。就因为我说不能抱你了？」 「没有。」 「只有情侣才能抱。」 「不抱了。」 陆守南把车停到地下车库的停车位，下了车，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边胳膊撑着车门，一边朝程归张开手：「那来，抱一下吧。」 「不要。」 「程归。」陆守南叫他。 程归瞥他一眼，默默下车。 刚下去就被陆守南搂在怀里，踏踏实实的拥抱，把程归紧紧箍进怀里：「真渣啊你，玩弄我的感情。」 说着摸摸他冷着的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不负责。」 程归推他。 「好了，我就喜欢被你玩弄。怎么样都可以。」 他埋进程归脖颈，嗅着淡淡的香味，蹭着细腻光滑的皮肤，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咬了一口。 留下一点浅淡的印子。 几分钟过后就会完全消失，看不到一点痕迹。 怀里的人也会属于别人，短暂的放纵只会让长错位置的藤蔓越发根深蒂固，越来越留恋这片错误的土壤，也越来越不可能连根拔出。 「程归，你这样可以，但是让我有点难受。」陆守南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大半的重量压在程归身上。 程归从来没有见过陆守南这样，以前一直是阳光的，笑着的，嘲讽的，鲜活的，他能感受到陆守南现在是消沉的。 是因为他吗？ 夜色掩映的地下车库里，两人在车旁拥抱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程归慢慢抬起手，放在陆守南的衣服上。听到对方稍重的心跳和呼吸，内心忽然有一种久违的冲动，冲破了理性多年的条条框框。 只觉得不管怎么样，让他干什么都行，只要陆守南别这么难过。 微微侧过脸，拍了拍陆守南，有些生涩地开口：「对不起。我要怎么做呢。」 「要...在一起吗？」 第57章 程归说这话时神情很认真, 但是没有敢看陆守南的眼睛，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樑上。 第131页 陆守南听到之后抬起一些，有些惊讶地看着程归的眼睛。 对方柔软的黑发在细微的风里缱绻, 红润的嘴唇微抿，睫毛微微垂着，散在白皙的皮肤上，一小片小小的阴影。 他问要不要在一起。 陆守南的内心叫嚣着立刻答应, 不管三七二十一, 只要点点头, 就能名正言顺地把人揽在怀里，接吻，占有，彻彻底底是他的。 程归于他而言，是渴望已久, 是日思夜想。 乖成这个样子，让人很想不明不白地直接欺负完了。 但是他嘆了口气, 摸摸程归的脸：「在一起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喜欢我吗？」 程归和他对视，闪过一丝茫然。因为眼神清澈, 所以各种情绪看得格外明晰。 僵持一会儿，陆守南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算了。」 说完放开程归, 打算转身。 「不要。」 程归没有松开他的衣服。 手攥得很紧。 「那你要什么。」陆守南已经没有脾气, 用哄小孩子的语气温声问。 「要在一起。」 「可是你根本不喜欢我。」 「......」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陆守南试图轻轻拨弄开程归的手指，但没有成功。 程归依旧抓得牢牢的, 低着头：「试试。」 即使从理性思维出发，在一起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可以获得一些拥抱和温存, 还能让陆守南不那么消沉。 按照直线型逻辑来说，是可行的。 陆守南覆在他的手上，看着程归：「怎么个试法？你想让我抱你牵你，但是不想负责？渣男啊，程归。」 程归抬头，摇摇：「不是的。就像在一起一样，你也可以对我做其他的事情。」 「......」 陆守南心猿意马，看着程归单纯的模样，可以肯定此「其他的事情」非彼「其他的事情。」 但还是很有冲击力。 程归这回铁了心，不答应就不松手，陆守南薄弱的意志力岌岌可危。 「程归，不是你想...」 程归觉得他变得啰嗦，和以前屏幕里敢作敢为的形象不同起来。 「你有点吵。」 他揪住陆守南的衣领，在喋喋不休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陆守南：「......」 感觉有什么东西反过来了。 一个浅浅的吻像是稻草堆里掉了颗火星，把所有杂乱无章的忍耐与克制全部点燃，很快燃起燎原之势，烈火熊熊焚烧起来，蔓延万里。 陆守南一手抱住程归的腰，按在车门上，另一只手垫在背与车门之间，热烈地吻了下去。 没什么浅尝辄止，也没什么顾忌。从唇齿间深入，纠缠，吮吸，柔软温热的触感夹杂着如同电流般的刺激，在安静的地下车库里细微声响也逐渐放大。 纵容总是诱人犯罪，陆守南抱得越来越紧，也越来越失控。 程归才开始挣扎。 等陆守南放开他，猛烈咳嗽了两声，急促地喘息着，眼圈，脸颊和耳朵都是红的，看起来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欺负过。 而再仔细一看，发现白嫩的下巴上都留着指印，很清晰的一道。 把陆守南看得一愣。 一边替他拍背，让他放缓呼吸，一边整理他凌乱的头发：「你不会拒绝吗程归，不舒服了要喊停。」 他没想到程归连换气都不会，也不吭声，差点就酿成一桩惨案。 程归瞥了陆守南一眼，含着水光的眼睛一扫，陆守南就没话说了。 「以后不这样了。」他摸摸程归的脸。 把程归带回酒店，一路无话。回去之后程归去了屋里完成学习计划，陆守南则在外面踱步一阵，最后还是蹭到主卧的沙发上，理直气壮地读他的图画书。 这书确实是比之前有意思太多，但陆守南读着读着，目光仍是放在程归身上。 看上去很冷淡的背影，露出一截儿白皙的脖颈，太光洁了，总觉得缺点什么。 陆守南从上扫到下，恨不得把头发丝都尽收眼底。 最后盯着表看了会儿，终于等到程归学习时间结束。 他撂下书，也装作不经意地起身活动。 「咳，读书是挺累的。收穫很多。」 程归淡淡掠过。 「真的。我今天了解了一个甲骨文小故事，晚上讲给你听听。」 他又把程归拦截回来，抱在怀里：「你今天是不是给了我个名分，试的也算吧。」 「放开。」 「你说试试，什么意思。没有主语和宾语，还文学研究生呢，这么不严谨。谁和谁试啊。」 陆守南捏了捏程归的耳垂，小巧的一个，烫烫的，程归皱起眉头。 他挣开陆守南，转身去洗漱。 洗漱完之后上床，陆守南也很快掀开被子进来，在他耳边问：「以后这样算名正言顺吗？」 程归推开他，平躺，按照以前的流程，会先回忆一天的知识，再进行入睡。 陆守南额头抵在他旁边，声音又响起：「程归，我们现在什么关系啊？」 「......」 思绪被骤然打断，程归朝旁边翻身。陆守南扒拉住他的胳膊，轻轻搂过来，捋了几下柔软的黑发。 熟悉又让人心安的气息很快包裹了程归，他也不知不觉闭上眼睛，靠在陆守南怀里。 第132页 很好，不论别的，他喜欢这种感觉。 程归是个遵循习惯的人，当寻找到一个舒适区就会进去一直待着，遇到符合口味的饭菜也会一直吃同一种，让他舒适的衣服会穿同一类型。 他觉得世界和宇宙实在是太大了，永远也探索不完，能够找到一隅安身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思绪一点点变沉，逐渐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一早，陆守南带着程归一起前往片场。 王重山看到程归，打了个招呼：「考虑得怎么样？」 程归有些疑惑，他根本没有在考虑什么。 陆守南接过话：「他正在想呢，毕竟对一个学生来说改这样的剧本太有压力，是难得的挑战。」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什么意思。」王重山笑道，「我回去想了一下，会在我的朋友圈和导演群里介绍程归，下一部要是有好本子改编，让他担任编剧怎么样？还有什么要求？」 他虽然说的是程归，但看着的却是陆守南。 陆守南有些意外，王重山一向信守诺言，这就相当于给了下一部剧本冠名权，以前都是名编配名导，要是程归能获得这次机会，绝对是一帆风顺。 「王导太抬举。不过程归可能听不懂，我给他先翻译翻译。」 他带着程归朝休息室走，走廊上没什么人，忍不住伸手摸摸程归的脸：「你听懂了吗？」 「没有。也不想当。」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不知道。」 程归从来没有长远的目标。别人都以为他对未来清晰明了，其实走一步看一步，上a大是分数决定的，继续读研是黄寿中看了论文之后找到他的。 「但你一定是很喜欢文学，才能一直坚持下去，读了那么多文献和书。」陆守南说，他觉得程归趋利避害很明显，不会做不愿意的事情。 「我不知道。」 「我觉得编剧挺适合的。你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那一类剧本，发挥你的专长，也不耽误研究学习。」陆守南顿了顿，「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你想不想和我很长久地走下去。」 「以后我只拍你改的戏。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也不用害怕。」 陆守南说完，比较期待地看着程归。 程归微愣，为了陆守南吗。 像一片杂乱无章的大雾中，有人用阳光给他照出了道路。 从来讨厌规划的陆守南为程归规划了一条清晰的未来，属于他们俩的未来。 程归停下脚步。 他是个不愿意依赖别人的人，会想很多很多。比如陆守南要是也抛弃他应该怎么办，有一天也觉得他多余了，是个累赘，想要甩掉他。 拒绝的话语和理智的思维一起到达嘴边，即将说出口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陆守南。 陆守南带着很熟悉的笑，揣着兜，眼里和唇角仿佛有光。 轻松的神态里带着期待和紧张，都掌握在程归手里。 「好。」 程归听见自己说。 说完之后他就愣了愣，感到很意外。 似乎有什么东西打败了理性的思考，先一步给出了答案，这对他非常陌生。 陆守南之前说过，让他不要用左脑想，要用右脑想。左脑控制理性和思维，右脑控制情感和情绪，喜欢是没法被控制的。 听到他的话，陆守南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收都收不住。他急急地把程归推进休息室，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很浅的亲吻。 又在程归脸上捏了捏，搓搓他的手：「放心。」 外面造型师过来叫陆守南准备换衣服，程归把手抽出来，推陆守南赶紧走。 等陆守南走之后，他靠在门上，看着远处放空。 这里视野很好，开阔得能看到蓝天白云，忙忙碌碌的小鸟啁啾，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手机响了两下，把他拉回现实。 【程灿曦：哥，我们今晚就要走了，这两天玩得特别开心。】 她发了堆图片过来，并没有特地展示一家三口的合照，也没有特地避开合照，夹杂在风景照之中。 【程灿曦：真漂亮啊！不过晚上走之前，我能到剧组玩吗？】 【程归：可以。】 【程灿曦：其实我本来就想只去你们那里玩，但妈妈不同意，我偷听到她和我爸说，你可能不想看到她。】 程归指尖微顿，打字。 【程归：没有。一起来吧。】 他们幸福他们的，程归以后有陆守南。 第58章 程归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 又怔愣起来。 陆守南。这个以前只存在于手机屏幕里的人，耀眼，明亮, 怎么看都和他殊途，真的可以吗。 他继续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并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一会儿之后程灿曦发来消息，说已经到了。 程归去门口接她, 安保并不让进。 「谁知道是不是粉丝混进来？你们是谁啊。」安保的态度不太好, 可能是遇到过不少类似情况。 以前都是陆守南开车带程归进来, 所以程归也不知道该出示些什么，他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出示。 正巧有位剧组工作人员路过：「让他们进去吧，是陆守南的朋友。」 安保听到陆守南的名字，没有二话，当即开了门。 第133页 程灿曦在一旁叽叽喳喳：「好厉害啊哥, 你和守南哥哥真熟。」 宋雅桐和程振生跟在后面，左右看着拍摄场景, 都是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 因为剧组规模和耗资都是巨大，井然有序。 「我年轻的时候也文艺过, 特喜欢王重山的电影。」程振生对宋雅桐说。 「毕竟是名导，每一部都很好。」宋雅桐点点头。 他们都以为只是在外面玩玩, 没想到程归一路带着他们, 越走越深入。 不时能看到些电视上才能见到的明星，有的还和程归打招呼。 这让二人很是意外，之前只以为是替黄寿中挂个名, 程归也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相关事情。 一路来到陆守南休息室，程归让他们进去等待。 休息室的门显得很高级, 烫金字体写着陆守南三个字，一排看过去都是些耳熟的明星，整个走廊助理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却透露着宁静和秩序。 「这，可以吗？」后面的人都有些迟疑。 「可以的。」程归点头，「或者想去片场玩吗。」 程灿曦不大敢吭声，怯怯地躲在父母后面，她本也以为来玩就是挤在人群里参观参观，运气好的话可以等陆守南出来再要个合照，这情景有点超出她的认知。 过了会儿王重山导演亲自敲了门，程归开门之后，里面的更是一愣，齐刷刷站了起来。 就这么骤然出现在眼前，都没反应过来。 「果然在这。」王重山看到程归，直接问他，「守南说你同意了，我可真是等得花儿都谢了。这还不上任，等什么呢？」 他朝里面瞟一眼，才看到另外三人。 程振生不由露出挺激动的神情，见到了喜欢很多年的导演，还是在这样意外的情况下。 「这是？」 王重山瞅了瞅，见他们衣着普通，不像是圈子里的人。 「我父母，和妹妹。」程归说道，没什么太多表情。 王重山不知道其他的，便打了个招呼：「来看儿子啊？一家四口看上去真幸福。不仅儿女双全，儿子还这么优秀。」 虽然话语听起来热情，但也客套，并没有太多攀谈的欲望。 程振生和宋雅桐也只能点点头。 「一起去片场吧？小丫头有没有喜欢的明星，可以合个影。」王重山说，「按理不该打扰你们团聚，但实在是需要程归。」 这场戏磨半天了，就差点东西。 他回来想拿笔记找找灵感，忽然想起程归来，带去试试。 于是四个人都跟着他来到片场，这里围着挺多工作人员，还有一些群演在外面晃荡。再里面布置好的场景就没有太多人，氛围也相对严肃。 宋雅桐他们挺识趣地留在外面，程归被一路带进去，安顿坐在旁边属于编剧的小桌子旁。 「原来那位已经走了，你代替她的位置。」 杨黎冒名使用别人的创作内容，王重山对这种事零容忍，在公共平台公开了详细经过，业内不会再有人用她，加之之前她自己在公共平台的高调，也显得无比滑稽。 程归接过剧本，听王重山给他讲构想。 「没事，之前那几次都非常不错。你要拿不准问问黄教授也行。」这也是王重山这么放心的原因之一，程归背后还有个黄寿中。 「好的。」 程归低头看了看，还是先按照自己的思路改动。 另一边对剧本的陆守南第一时间就瞄到了他，趁着导演骂其他演员的时候熘过来，找了个角度偷偷摸了程归两下。 程归迅速躲开，抬起头看到是陆守南，便只是皱起眉头，没再动了。 「开始上任了，小程编剧？」陆守南调侃，心情不错。 「嗯。」 「中午想去哪儿吃饭啊，我能邀请你共进午餐吗？」 「不要。」 「我请客也不行吗，给个面子呗。你长这么帅，和我吃一顿饭怎么了？」 「......」 不远处就是围了一圈的人群，王重山的厉喝声不绝于耳，假如他们一回头，就会看到某知名演员调戏现场年轻编剧的场景。 陆守南站在程归身侧，手就没停下来，一会儿捏捏脸一会儿揉两把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人群中音量越来越高：「今天非把你换了，谁拍戏不背词，到现在词错了八次，就因为你一个人。以为带资进组我就不敢动你吗？连主演都没这样过，守南，守南呢？你和他说说，演员能不背词吗？」 目光焦点四处移动，全转移到陆守南身上，简直就是把他放在了火上烤。 陆守南暗觉倒霉，当即放下手站直了：「不能的。王导消消气，可能宋颂还没找到感觉，对新人来说背词确实难，待会儿我教教她。」 这个宋颂何止带资进组，人家就是最大投资方的亲闺女，都没要求演主角，就要个小配角给女儿玩玩，还被骂成这样。王重山一向就这脾气，只顾当时，也不管人家要是撤资得有多麻烦。 十八九岁小姑娘本来脸皮就薄，早就哭得梨花带雨，听到这番话，抬头望着陆守南，像看到救星似的。 中午下了戏，就缠上陆守南。 「陆守南，你教我吧。我昨天都看过剧本，感觉也不用每个字都一样，王导太凶了。当时都不想拍了，我要告诉我爸爸。」 第134页 陆守南稳住她：「先别。我来教你。」 他四处看了看，在原位没发现程归，一时脱不了身：「你先等一下，我找个人。」 「好，我先去给我爸打个电话。」 「算了我不找了，你拿着你剧本来吧。」 「你到我的房车来。」宋颂也是大小姐脾气。 「我回休息室换件衣服，我手机落那了。」 「那晚上吧，我还是得先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算了。」 陆守南认命，希望王重山记着点他的好。 跟着宋颂走，一路上还是左右看看，希望能找到程归。 不过竟然先看到个脸熟的小胖丫头，赶紧叫住：「嘿！」 他喊了一声，程灿曦惊喜地跑过来，正想开口，目光却在二人之间打量一番，小孩眼里藏不住事，把那点八卦和小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外面。 「想什么呢，你哥带你来的吗？」 「是呀。」程灿曦目光还在两人之间打圈。 「我先去帮忙对对剧本，你要是见到你哥和他说一声，结束了去找他。」 程灿曦嗯嗯的，也不知道记住没。 陆守南没办法，先去教宋颂背台词，一上去觉得好傢伙。超级无敌大房车，配饰全是闪着钻的粉色，眼睛都要瞎了。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各种香混杂。 宋颂坐在床上，长指甲拨弄着自己的抱枕。陆守南把她仅有的那几句词拆开，技巧之类的全教给她，但就是不认真听。 「听懂了吗？」陆守南耐着性子。 「陆守南，你有对象吗？」宋颂问。 「有了。」 「我怎么不信呢？漂亮吗？」 「特漂亮。」 「家里有我有钱吗？我爸说我如果不想演戏，想投多少部电影就投多少部，什么样的都行。」 宋颂看着陆守南英俊的侧脸和挺拔的身形，有些心动，「我觉得你挺不错的。」 「我说我有对象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总是在不断做新选择，不是吗？」 宋颂有钱有颜，从小被捧到大的独生女，她知道每个明星演员都想要她的资源，没什么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她慢慢靠近，就着坐姿贴上陆守南。 「实在不好意思。你真不在选择范围里。」 陆守南对王重山爱莫能助，他径直下了车，拍拍衣服，回去拿手机。 遇到坐在里面的程归，过去抱两下：「你怎么先回来了，拍完都没找到你。」 程归皱皱眉头，推开他：「你有点难闻。」 陆守南低头嗅了下衣服，香味立刻扑过来，呛得他咳嗽一声：「不好意思。」 他当即脱了，搁远远的，别把程归染上味道了。 只穿件单薄的t恤，他从后面搂住程归。但莫名其妙地，还是有种淡淡的馨香萦绕，破坏了两人原先的氛围。 「我一会儿去洗个澡吧。」陆守南现在不大想动，「吃饭了吗？」 「没。你干什么去了。」 「你妹妹没告诉你吗？」 「她说你和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在一起。」 「......」 陆守南就知道那小丫头不靠谱。 「就是那个一直被王导训的演员，她是投资方的女儿。王导做事一向不考虑后果，我怕他把人给得罪了。」 「哦。你叫她宋宋的那个。」程归抿着唇，没什么表情。 陆守南愣了愣，转头看看程归，笑了一下：「她名字叫宋颂，颂读的宋。程归，你吃醋吗。」 「没有。」 「这么这么可爱。」陆守南亲他，「是不是因为我还叫你程归，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宝宝吗。」 程归耳垂泛起一点红，把他推开。 陆守南见好就收，带着人去吃饭。下午比较清闲，又带着程归父母还有程灿曦四处转转。 除了兴奋的程灿曦，宋雅桐和程振生其实挺摸不着头脑，这陆守南那么忙，怎么还能老跟着他们呢，多少有些惶恐。 「这附近也没什么玩的，程灿曦你还有喜欢的明星吗，可以带你去看看。」 程灿曦也是个比较专一的小女孩，她的本命只有陆守南，剩下的都是过眼云烟，不可相提并论。 「没有了。」她兴奋地说。 谁知陆守南微顿，看看程归，似笑非笑：「哦？我怎么听说你还追郑少铭呢。」 程归瞥他一眼。 程灿曦也把遗忘在记忆角落的郑少铭给想起来了：「对的，我同学喜欢他，也能见到吗？」 「可以，待会儿我问问。」 陆守南说着，带他们在片场附近转转。这些影视基地往往商业发达，路边小摊小贩很多。 「妈，我有点渴。」程灿曦撒娇。 她眼巴巴地望着小摊上圆圆的椰子蛋，长相奇特，剖开之后是清甜的椰子汁。 宋雅桐笑笑，让程振生掏钱。 程灿曦拿到之后很高兴地捧在手里。正准备继续走，陆守南让等一下。 他来到小摊前：「我也来一个。」 陆守南扫了码，接过来递给程归。 程归一怔。 陆守南用另一只手自然地把吸管插进去，放在程归唇边。 「走吧。」他说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临近正午，太阳挺大，把程归白皙的皮肤晒得微红，于是陆守南又买了顶帽子，给程归戴上。 第135页 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又仿佛平常事，让人找不到大惊小怪的当口。 他们在这附近摊贩中转了几圈，但凡程灿曦有的，陆守南都买给程归，但最后程归的东西比程灿曦的还多上不少，看不出是故意的。 但两人透着熟稔和亲密藏不住，还有程归实在长得太好，乖乖地跟在旁边。 宋雅桐和程振生聊了几句，趁陆守南去给路人签名的时候，他们把程灿曦支开。 由宋雅桐问程归，神情有些紧张：「程归，你不要走上歧路。他是不是包养你了。」 空气稍微安静，程归转头看着宋雅桐。 现在他已经比宋雅桐高上不少，也很久没这么认真地看宋雅桐了。这张脸比记忆中多了岁月的痕迹，眼尾嘴角有一些皱纹。 最初宋雅桐是漂亮温柔的，后来歇斯底里过，变得陌生。 现在她问自己有没有被包养，两个清晰的字回荡在空气中，从来没人这么说过程归，他亲生母亲是第一个。 程归静默无言。 同样内心翻涌的还有宋雅桐，她不知道程归什么时候都比她高了这么多，手下也不是从前纤细弱小的胳膊，这种变化让她惶惑，害怕。 「如果是呢。」程归看着宋雅桐的眼睛。 宋雅桐嘴角微微颤动，似乎要说什么，但最后都没说出来。要斥责程归不知廉耻吗，她也从没教育过他。还是要说他对不起谁呢，她也没有付出过太多给程归，有什么立场。 「你...怎么变成这样。」宋雅桐的声音变得很弱，发现程归冷淡的神情，有些慌不择言，「以前你不会这样，那时候你不是和我说要当警察，变强了保护妈妈。多有正义感，小归。怎么会这样呢。」 她陷入回忆中，眼里浮现出一点温柔，那场景仿佛历历在目。 「难道要和五岁一样吗。」程归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变化，声音利落地把她拉回现实，「我已经二十多岁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在宋雅桐陪伴另一个家庭的时候，程归遵循着自己的成长轨迹，悄无声息地长大，并没有打扰太多人。 宋雅桐也没机会再去拥抱独自在黑夜里哭的小男孩了。 她意识到这一点，慢慢地哭了起来，低下头，只剩下很瘦的肩膀在颤动。 陆守南回来看到这一幕，立刻跑过来抱住了程归：「没事吧？」 程归摇摇头，语气变得轻松：「陆守南，我们走吧。」 第59章 陆守南带着程归离开, 路上遇到被支开去买糖的程灿曦，让她和父母说声，去见见郑少铭。 不知情的程灿曦还挺高兴的：「这么突然呀。我得和同学说一声, 她可喜欢郑少铭了。」 陆守南笑笑：「说吧。」 程灿曦低头发了一阵消息，一边说道：「不过你放心守南哥哥，我觉得你比他帅多了。」 她叽叽喳喳地说道，转头又想和程归说什么, 看到之后稍微一愣, 低声问陆守南：「我哥这么了啊, 看上去不太高兴。」 「你还能看出来不高兴呢？」陆守南也和她压低声音。 「当然了，我哥看起来一直都没什么表情。但你可以观察他嘴角弧度，放松的时候是有点翘的，平了或者向下就不高兴。」 陆守南其实不用看程归的唇角，他能够感受到。 甚至能感受到一点更深的东西, 他觉得程归现在轻松了些，少了比较压抑的东西。 不过和这个小丫头没必要多说什么, 陆守南随便几句就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带去追了星, 最后才把乐不思蜀的人给送回去。 程灿曦满载而归，手里全是签名和照片, 脸蛋洋溢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她朝程归挥挥手：「谢谢你哥, 我超级喜欢你。」 程归也朝她点了点头。 那背影才刚消失, 陆守南便迫不及待地抱住程归，在他脸颊和额头亲了亲：「还难受吗？」 程归摇摇头。 其实有些话早就该说了，时间过得太久, 已经忘了最开始的感觉，现在只觉得如释重负。其实多亏了陆守南, 让他有勇气说出来。 陆守南还在刚刚的情景里，笑道：「那小丫头挺不地道。抢人台词，我也超级喜欢你，程归。」 他模仿程灿曦的语气笑呵呵地说完，一转头，发现程归正看着自己。含水的眼睛微抬，被现在霞光一照，更显得动人。 南镇本就宁静，落日余晖在砖瓦墙上一扫，氛围极其浪漫。 很适合发生点什么。 陆守南被程归看得心脏怦怦跳，低下头，神色中带上了鼓励。 终于对方嘴唇微动，程归开口： 「谢谢。」 两个字之后也没有了下文。 「......」陆守南掩饰住那点失望，看向别处，「不用。抱我一下吧，我就收下你的感谢。」 程归抱了抱他。 由于程归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人，即使只是陆守南随口调侃的拥抱，他也用认真的态度对待。 温暖的额头贴在肩膀上，胳膊搂住他的腰。 陆守南嘆了口气，把手放在对方后脑勺上。 虽然这个拥抱也让他产生了莫大的满足，但心底还是有些轻微的失望。 刚还以为程归要表白呢。 回来的路上，陆守南问程归：「晚上我还有一场，你要不要一起去片场？不要的话你待在屋里等我。」 第136页 「回去拿几本书。」程归说。 这就是要的意思，陆守南带着他回到酒店。 程归挑了几本书，还有那个计划本，一起装进书包。 陆守南就在旁边看，有点好奇地指着那个粉色hello kitty本子：「这到底是什么？我能看看吗？」 「不可以。」 「好吧。」 陆守南收回手，嘟囔几句：「开始以为你爱好特殊，现在看也不是你风格。感觉像小女生的本子，不会搞什么白月光珍藏吧。」 嘟囔完之后开车带程归去了片场，晚上还有场戏要拍。 因为南镇其他人的戏份多，王导全部压在前面，等后面陆守南几乎要天天泡在剧组了。 王重山的意思是让程归随时坐在旁边，但陆守南说服了他，还是把需要改动的地方汇总到一个时间，反正也不是即时需要。 所以程归还是只用每天去剧组一次。 「以后你要自己待在屋里了。」 「不。」程归淡淡。 「那怎么办，我可能要起很早，很晚才回来，你还要做计划。」 「没关系」已经到了程归的嘴边，但他做不到这样主动，于是转过去看窗外，留给陆守南一个后脑勺。 「后脑勺什么意思？」陆守南从车内后视镜里抬头看了一眼，笑笑，「你在屋里吧，我把三顿饭给你叫好。」 程归併没有发言，一路到了剧组，陆守南刚停好车就被几个电话叫走去忙了。 无所事事的唐小衡在这里等着，最近陆守南不咋需要他，一个人孤单地游荡在剧组，都胖了不少。 他站在旁边和程归说：「自从你来了，我都觉得没什么存在感。虽然守南哥以前也偶尔自己开车来剧组拍戏，但大多时候还是我来的。」 「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程归还以为就像来工作一样，只是捎上了自己。 「当然不是了。」唐小衡语气夸张，「这可是陆守南啊，多少人上赶着伺候呢。程同学，你到底和守南哥什么关系啊？」 本来唐小衡也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程归竟然真的沉默了。沉默的空气中，他也随之沉默。按理说张至宝已经进去了，两人也没什么理由再假装。 应该不会的吧，守南哥恐同的。 程归併没有回答，转身进了休息室，一眼瞥到陆守南扔在上面的外套，想起中午的事情。 这类一向是旁观者清，即使是这方面比较迟钝的程归，都能看出当时那个叫宋颂的女孩看陆守南时非同寻常，非常炙热直白。 是不是就是陆守南一直想要的，发自内心的强烈情绪。 程归看着这件外套，心情变得有些烦乱。 他还没有来得及关门，就听到身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走廊经过。 前面似乎是有人探头问道：「什么事儿啊？」 「宋大小姐正发福利呢，给每人发她们商场五百块的购物券。」一个兴奋的声音回答道。 这只是宋颂家里的产业之一，挺出名的一个连锁大型商场。 「为什么？今天什么日子。」 「听说是看上陆守南了，非赖在场里不走。要导演给加戏呢。」 最后的声音已经逐渐远去，但还是清晰地传到了程归耳中。 脑海里立刻出现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生，和陆守南站在一块儿的模样，还伴有浓郁的香水味。 这香味变得很真实，仿佛真的闻到似的。 程归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着陆守南的外套，垂着眼睛看了会儿，他还是回到座位上摊开书，但今天是第一次，在看书的时候会想到别的事情，脑海里出现了很多陆守南。 他皱皱眉头，还是强迫自己看了一节，等休息时间才起身。本来只是想在四周转转，但不知怎么的，就一路走到了片场。 分明人很多，但他一眼就望到了陆守南。 还有旁边那个相当漂亮的女生。比中午更加年轻，娇艷，像一朵玫瑰花。 * 陆守南终于拍完了戏，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用力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真是倒霉到家了。 这个宋颂，愣是让他爸给王重山通了电话，硬加了几场莫名其妙的戏。 用他爸的话来说，放不放在正片里无所谓，女儿玩得高兴了就行。 还以为王重山会一口回绝，没想到还是向资本低了头。 「王导，您怎么这样？」陆守南难以置信。 「又不是吻戏亲密戏，拍就拍吧，也不会播出。你小子上午怎么不提醒我，他爸投了百分之六十。一撤我资金鍊全断了。」王重山有点后怕。 「......」 后果就是原本的戏拍完之后又在这乱演了半小时，香水味熏得头晕眼花。 他脑袋伸在窗户外面，都没缓过劲来。直到抬手看看表，才反应过来，回去找程归。 找到正看着手机的人之后埋在程归颈侧，才终于活过来了。 程归推开他。 「走吧，回去。」陆守南最后留恋地搓了他几下，把程归带回去。 外面的夜色已经黑乎乎了，有些凉，陆守南看到程归手里拿了件外套：「怎么不穿？」 程归把外套丢进陆守南手里。 「生气了？」陆守南看出来，回忆了一下程归今晚的轨迹，应该是待在他休息室里的。 第137页 「谁入室惹你生气？」 「回去洗澡。」 等来到密闭的车里，香味愈发明显，程归皱皱眉。 陆守南先来到后座，挤在程归旁边：「到底为什么？」 他不敢自作多情太多，中午虽然开玩笑调侃一句程归吃醋，但确实没把握程归对他是什么感情。 已知的只有程归喜欢被抱着，也不排斥亲吻。 其他都是未知。 只见程归低下头，把锁屏之前的内容给陆守南看。 原本带笑的陆守南看清图片，不由一愣。 明显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角度非常朦胧，正是房车上宋颂靠近他的那一幕。明明只有几秒钟不到，但被捕捉成了静止，仿佛无限延伸似的。 陆守南黑了脸，一般艺人房车都是防窥膜，这个角度又很像是监控，那么到底是谁为之就显而易见。 他正准备拿起手机，目光朝旁边一瞥，看到了冷冷的程归，带点审判的铁面无情，不知为何，有些愉悦地笑了一下。 程归：「？」 他把手机一收，开门就准备下车。 陆守南抱住他：「这是假的，程归。你不相信我吗？」 程归是相信的。这也是让他郁闷的原因，心里烦乱的感觉不知从何而起，只要一看到图里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就不舒服，与真假无关。 陆守南和他贴贴，下巴抵在肩膀上，很快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仿佛沉冤得雪。 立刻殷勤地拿给程归看。 只见上面是一条好友申请，申请里就写了一句话【你女朋友看到了吗？她还好吗】 「看吧，有人想陷害我。」陆守南看着程归有些气恼的侧脸，从未如此愉悦。 他伸手摸了摸：「你好可爱。」 程归：「......」 这样的后果就是回去之后陆守南被关在主卧门外，一起扔出来的还有他的被子。 程归在里面冷静地听着敲门声，就是不开。 其实门并没有锁，但陆守南偏就要等着程归开。 「程归，让我进去呗？」 就听到外面又敲了两声，便没动静了。 程归垂下眼，收拾着自己的书，转眼望见旁边一堆陆守南的图画书，散乱在桌面上和沙发上，与整洁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总是这样，非要挤进来，把原本的事物搅得一塌糊涂。 程归全部摞好，放到了书架上，反正今晚也不会有人来看。 收拾完之后正刚关了灯，准备睡觉，听见外面很轻的两声敲门声，不多不少，除此之外了无声息，有点不像陆守南。 漆黑的夜晚，诡异的敲门声，程归攥着被子，不敢再动。 但那声响掐着节拍似的，又「咚咚」两下，在安静的夜晚伴随外面的风声，让人有些发毛。 程归经过一番胡思乱想和犹豫，终于下地，去开了门。 刚开了一个小缝，外面忽然更大的力量打开。 程归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陆守南按着他后脑勺，声音在耳边响起：「一点儿不该有的味道都没有了，闻闻看。」 奇异刺鼻的香水味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淡淡沐浴露的气味，还有属于陆守南的，很让程归安心的味道。 陆守南把程归牢牢按着，由于两人力量实在悬殊，程归推半天也没有推开，最后恼怒地在手下乱捏了一下。 「嗷！干什么。」陆守南捂着腰。 程归头发被蹭得乱起八糟，冷着脸进屋。 最后，陆守南一个人窝在主卧狭小的沙发上，望着不远处床上那个看起来很好摸的脑袋，倍感凄凉。 看了一会儿，神色渐沉地捞起旁边手机。 这个导致他少和程归睡了一晚上的罪魁祸首。 【「陆守南」已拒绝好友添加，拒绝理由：我女朋友可高兴了，不劳费心。】 发完之后，陆守南裹紧了自己的被子。 这窗户好像有点漏风。 第60章 这位置越来越寒冷, 陆守南坐起来检查了一下，果然窗户是有点漏风的。 虽然微弱，但不容小觑。 他转头看看程归的后脑勺, 判断对方没有睡着。于是起身，特地前往客厅找了点gg纸，回来糊窗户。 糊得兢兢业业，非常认真。 因为纸没法粘贴上去, 他又敲敲打打, 大有要用gg纸将这扇窗户整个翻新之势。 等了一会儿, 程归果然回过头，语气清明：「在干什么。」 「没事，你睡你的。这里有点漏风，不用担心我。」陆守南「咚咚」了两下，继续认真, 「修不好也没事，顶多头疼几天, 发烧我也能挺过去。」 他状似随意地说着这些话。 程归：「......」 他垂着眼睛看了看, 现在陆守南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手里举着gg纸, 着实挺辛酸的。而且明天还要早起拍戏。 「你上来吧。」程归说。 四个字让陆守南顿了顿，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扔下, 只身上床, 被子都没带，推推程归：「朝里去去。」 程归又被他抱在了怀里，搂得紧紧的。 「程归, 你今天是不是吃醋了。」陆守南在他耳边问。 「没有。」 「那个宋颂真是故意的，陷害我。」 陆守南在解释, 但其实程归的烦恼根源点并不在此。 第138页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陆守南，因为他旁观过陆守南很多年，比任何人想像得都要了解陆守南。 烦乱的是别的，比如此时此刻，心脏频率异常的跳动，还有最近不时出现，很失控的感觉。 程归找不到恰当的词来形容这些感觉，除了他最不愿意承认的。 在黑暗中看着陆守南，安静了一瞬，伸手抱住。 「还说不是吃醋，怎么这么主动。」陆守南毫不知情地笑道，「程归，你是不是有点喜欢...」 「陆守南，你会丢下我吗？」程归贴在他怀里，闷声问。 陆守南愣了愣，摸摸他的头发，触感柔软：「怎么了？」 「我不想喜欢你。」 程归直白道。 在过去的人生里，很多人都向走进程归的生活里。想成为朋友，或者是恋人，不在少数。但程归併没有给任何人机会。 有人被拒绝之后会和程归说「怪不得你总独来独往，性格这么孤僻。」 程归也不会起太大波澜，既然是他主动拒绝的，从来不会后悔。 这是对他来说非常安全的一种生活方式。 但陆守南和其他人都不同。 先是进入了他的计划表，一待就是很多年，期间其实程灿曦也有过说脱粉的时候，但程归忽然发现如果去掉这个人，计划表就太空了。 现在一如当年，陆守南又不知怎地进入了他循规蹈矩的生活。 他感到害怕，担忧，对自己重蹈覆辙的厌弃。 这次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 「我不想喜欢你，陆守南。」 一个温暖的拥抱继续把他拥入怀里，陆守南亲了亲他的额头：「不想喜欢就不喜欢。」 很有安全感的温度和熟悉的味道包裹着程归，让他感到放松，像冬日泡在水温偏高的浴池。但是陆守南响在耳边的清晰声音，又让他心脏狂跳，无法忽视。 「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程归停顿。 陆守南正想摸摸他，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程归这么聪明，他肯定猜不到。 但说出来，就听到程归再次开口，声音很轻：「要是能做到就好了。」 尾音消散在空气里，仿佛并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前后几句话在陆守南脑子里过了一遍，像两根平平无奇的金属丝，一旦接上，忽然就电光火石，一路贯通。 「程归？」陆守南伸手按亮了檯灯，「你刚刚说什么。」 昏黄的灯光让室内亮起，程归不愿意抬头，但是从耳垂到脖颈都泛着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怪不得觉得怀里温度要稍高一些。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陆守南开始还是吻着程归的额头，逐渐下移，含住了滚烫的耳垂。 程归一颤，想推开他。 「程归，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怎么会丢下你呢。」陆守南磨着他的耳垂呢喃，「相信我一次。」 他让程归转过来，很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在檯灯的微光下，程归仍旧能看出陆守南眼里的真诚。 和在舞台上一样，眼睛像闪烁着亮，无法忽视。不过在这个夜晚只属于程归一个人。 房间朦胧暧昧，空气中仿佛流转着浓烈的情绪。 「好吗？」陆守南问。 程归被蛊惑一般，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个不那么理智的动作。 当陆守南吻过来的时候，程归在心里想。 不过也没有反抗，像是一时失足的猎物，愿赌服输，把脆弱的喉管袒露在外面，任人宰割。 陆守南觉得程归实在是太乖了。 本来冷着脸就让人有欺负的冲动，一般来说喊个停也就点到为止。但程归似乎不会这样做，就和之前在车库接吻一样，只要陆守南不主动停止，即使缺氧了也不吭声。 这简直是在考验陆守南的自制力。 「程归。」陆守南声音微哑，「你故意的。」 他捏了捏程归的脸，稍微有些急促地喘息着：「你要学会拒绝。」 程归额前的头发全散乱着，嘴唇格外红润，唇角一个小小伤口，眼睛水汪汪的。察觉到陆守南在看他，立刻闭上眼睛，睫毛颤动。 「我还是去沙发睡吧。」陆守南安静几秒，沉默起身。 「不。」程归拽住他的衣服角。 这回倒是学会拒绝了。 陆守南嘆口气。怪不得程归会怕别人丢下他，这种把自己全部毫无保留奉献出去的方式，实在是走了另一个极端。 「程归。我们是平等的，你不愿意可以拒绝。」陆守南试着模仿李唯的口吻，试图进行理智劝导。 「愿意。」 程归只用两个字，就把陆守南的心理防线也给击垮了。 作为一个英俊潇洒的正常男性，20来年都没有开过荤的纯情陆守南，觉得这是个非常折磨人的时刻。 他的独身主义和柏拉图思想，在面对眼前诱人景象的时候荡然无存。 但这显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我怀疑你是在故意报复我，程归。」 陆守南觉得自己自制力真是很了不起，应该单独给他颁个奖项。又觉得程归实在诱惑人，这方面也可以给程归个奖。 他去主卧的浴室很快地沖了个澡，回来之后抱起沙发上的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上自己，然后清爽地躺在床边，远离程归，默念心经。 第139页 其实也就以前拍戏的时候学过几句，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标不标准，起没起效果。 程归回过神来，朝旁边稍微挪了挪，陆守南立刻开口：「施主，放过我吧。」 「为什么。」程归抱着他的胳膊，还带点水光的眼睛一片澄澈。 「程归，我是很认真的。你觉得现在是一个好时机吗？」 「什么是好时机。」 「你根本不知道我接下来会对你做什么对吗？」陆守南说，「把作恶的机会留给别人，是个歹毒的施主。」 陆守南坐起身，心如止水地和他说：「我不会和你不明不白。」 「没有不明不白。」程归陈述，「我喜欢你。」 「......」陆守南继续在心里念了几句，才堪堪保持冷静。 程归也坐起来，方才的一番动作让睡衣的领口微敞，露出白皙光洁的皮肤，还有一截锁骨，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他抱住陆守南的腰，脸蛋贴在胸口，安静道：「你不喜欢我吗。」 第61章 陆守南觉得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火上炙烤的黄油, 滋滋作响中慢慢融化。 很热，很煎熬。 程归就是点火作乱的罪魁祸首，还一脸单纯。 「程归, 你想好了吗？」陆守南按住他的手。 「嗯。」 不管他怎么问，程归都是这一句。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陆守南已经无暇分辨。 刚刚的澡算是白洗了。 他低头吻着程归，不知不觉中, 从宽松的睡衣下摆伸了进去, 触感细腻柔软, 一片温热，更让人失控。 ...... 四周的空气也逐渐升温。 陆守南自然没有做到最后，程归本来就缺乏安全感，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不过论羞耻和恶劣程度来说，今晚算是把程归欺负了个彻彻底底。 开始还想着什么循序渐进, 什么春风化雨，用耐心和爱帮助程归同学逐渐适应, 后来全忘了。 主要还是因为程归太迷人。 对方一直冷着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沾染上情慾之后，含水的眼睛和微张的唇, 仿佛就是为这一刻而存在的。而且程同学好像也没什么不适应，任他予取予求。 所以这件事, 不能只怪陆守南。 这样想着, 勉强减轻了一点他冷静下来产生的愧疚感。 不过只是减轻了点，第二天早上，被剩余愧疚折磨的陆守南醒得很早, 看着程归熟睡的面庞，那乖巧安静的睡颜更是让他心虚无比。 伸手摸摸, 便难得地早起了。 等程归刚睁开眼，还在发懵的时候，一杯温水已经递到了面前。 「给你加了点蜂蜜。不是喜欢甜的吗。」陆守南目光看向别处，避开了程归破掉的嘴角。 程归看他一眼，冷淡地喝几口，还给他。 脑袋后面还翘着撮头发，准备去洗漱。 走进卫生间正准备关门，就发现陆守南跟在他后面。 「？」 「需要帮忙吗？」陆守南问。 「不用。」程归神色照旧。 「翻脸不认人。渣男啊程归。」 程归关上门。 他拿起牙刷和杯子，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脖子上有一块痕迹，没多在意地抬手摸摸。 今年蚊子出现得还挺早。 他一边刷牙一边放空地想这个事。 酒店会提供蚊帐吗，还是去买个蚊香，不知道陆守南有没有感觉到，怎么这蚊子单单在脖子上咬了一口，看起来颜色要深些，毒蚊子吗。 刷着刷着，想到这里，手里动作忽然一停。 不知低头沉思了什么，脸上很快地泛起一点红，然后草草地加快动作刷完牙，连洗脸时都没再抬头。 出去之后陆守南和早餐正等待着他：「快吃吧，吃完去剧组。」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程归一边吃，一边感觉对方的目光不断落在自己脸上。 但抬起头之后，又仿佛是错觉。 同处一张桌子，陆守南显然拥有极其丰富的内心活动，而程归在认真地想或许一会儿该戴条围巾出门，或者高领的外套。 吃完饭去找找有没有带到这里来。 各想各的事，他们一块儿出门，坐同一辆车去剧组，又在不远的地方各自工作。 白天和平常无异，陆守南经常不动声色地拨弄程归几下，掩过其他人的耳目。 但到晚上回到酒店，又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昨日记忆再次涌上陆守南的心头，让他心猿意马。 「这都快夏天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厚的外套？」陆守南没话找话，「领子那么高，不热？」 程归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手机响起消息的声音，把两人都给打断了。 「我的。」陆守南摸出来看了看，微微一顿。 【王重山：守南。刚刚宋总给我打电话，说他女儿要再加一场自己写的戏。我挺为难，来问问你。】 陆守南看到就知道不会是什么正常的戏，今天躲了宋颂一天，拒绝了几次邀请，早猜到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陆守南：王导，哪种类型？】 【王重山：感情戏，有吻戏。写的挺尴尬。】 要知道王重山一向是位包容性极强的艺术型导演，连他都说尴尬，那肯定不是一般尴尬。 第140页 不过对陆守南来说，吻戏本来就是不可能的。何况他的男朋友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孩。 【陆守南：不拍就撤资？资金缺口多大？】 用不着王重山回答，其实陆守南也知道。宋家财大气粗，投资电视剧纯属爱好。那宋颂又向来骄纵，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资金鍊一断，可不是小事。 他想了想，在消息列表翻到底，把他哥找出来。 这才发现上回消息记录还停留在老早之前，他对陆承礼已读不回。 于是假装没看见。 【陆守南：在吗。】 ...... 果然也是没回音。 于是陆守南朝王重山要了一天假，明天亲自回去趟。 【王重山：快去快回。帮你把宋颂拖一天。】 【陆守南：对了程归我也得带着，您要有事就线上联络他吧】 【王重山：......】 自从程归改了几版剧本之后，王重山觉得深得他心，简直是把他内心的想法完全地用文字复刻，而且一看就功底深厚，很有文学素养。 相当满意下，基本都交由程归负责。 陆守南不放心，得暂时把还是学生的程归带在身边。等以后程归厉害起来，才能放心他一个人穿梭。 放下手机，和程归说了一声，方便他做明天和自己回北明的计划。 「我去趟公司，找陆承礼。」陆守南简单道。 程归没什么异议，点点头就进屋了。 陆守南在门口徘徊一阵，还是进卧室坐在沙发上，阅读他的汉字图画小故事，不时抬头看看程归专注的侧脸。 继续心猿意马。 这样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 程归已经换好睡衣，洗漱完毕，柔顺的黑发贴在脸颊边，坐在了床上。而陆守南背对着他，手里捧着本书，仿佛入迷一般，一动不动。 程归略有困惑。 「你不睡吗。」 「不用，你先睡。我再看看。」陆守南挺直腰背，如同在书中发现了真谛。 「上床看吧。」 「不可以，书是很神圣的物品。」 程归垂下眼睛，睫毛笼起小小光影，显得有点落寞。 陆守南觉得程归肯定是什么妖精转世。 他挪到床上，继续认真阅读，同时试图保持距离。但程归很快就贴了过来，额头抵住他的腰。 书上的字瞬间全部变成了没有意义的符号，一个都看不进去。 陆守南又把程归亲了一遍。 第二天早早起来，带着人回到北明。 本来乐颠颠过来的唐小衡看见程归，充满好奇；「程同学，你回北明有事吗还是——」 「还是」两个字留下了广阔的遐想空间。 程归摇摇头：「陪陆守南。」 这让陆守南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程归只是习惯性地跟着他，没想到还有主观「陪」的意思在，于是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他好像还不够了解程归，总是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行为，像一个惊喜盒子。 旁边唐小衡陷入沉默，他粗糙的人生并没有太多脑回路。短暂地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就算了。 * 回到北明，陆守南直接带着程归去了陆氏娱乐。 门口还和上次是同一个前台，看来这公司人员稳定性还行。 前台抬头看看，纵使他们这里经常有艺人出入，也觉得这位身高腿长，格外耀目。她再仔细看看，认出是陆守南。 上回被自己拦下来之后陆总专门让人通知，以后直接放行，和他还有陆董享有一样待遇。 这让前台这个无聊的打工人不由浮想翩翩。她在无数个摸鱼的日日夜夜琢磨这事儿，发现陆守南其实和陆总陆董长得有点像，已经脑补一百八十集电视剧了。 「要不你在大厅里等我？还是一起上去。」 只听见陆守南很温和地对旁边男生说，和前台脑海里巧取豪夺的电视剧人设有点不符。 而旁边这位冷酷帅哥不知说了什么，最后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而且距离有些过近。 前台又偷偷抓了把瓜子，觉得可以重新再脑补三百六十集，不过得换个性向先。 陆守南本想着反正陆承礼也见过程归，知道了七七八八，于是无所谓地推开了门。 推开的同时一愣，立刻挡在程归身前，想把他朝外推。 但已经迟了。 沙发上一个中年人看到他，也愣了愣，紧接着怒道：「你谁？出去！」 「好的。」陆守南立刻拉着程归要朝外走，只想找个地方先把程归安顿下来。 「回来！陆守南！」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程归吓了一跳，陆守南安抚地拍了拍。 眼看躲不过，陆守南嘆了口气，转身道：「爸。」 这位正是陆盛鼎，本来到陆承礼这里取个东西，没想到遇见这个成天风筝似乱飘的小儿子。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呢？」陆盛鼎冷静地整理一下领带，仿佛刚才那两声不是他喊的，换上冷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那就假装没看到。我待会儿再当您儿子。」陆守南想走。 「我可以假装没看到你，不过后面这位是谁？」 陆盛鼎看似不关心，但也不可能全然无掌握。虽说风筝飞得远，线还是要握在手里的。 第141页 而且他们一家人其实都和陆承礼差不多，暗中还是会注意一下在外的小儿子，毕竟也是家庭成员之一。 不过表面上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在越发严肃沉重的氛围里，陆承礼解围道：「这是他那同学。爸，改日再说吧。」 「同学还牵手？」陆盛鼎 目光挪到陆承礼脸上。 「关系好。」陆承礼硬着头皮。 程归站在这里有些难安，微微攥紧手指，他不想让这家人因为自己起争吵。 陆盛鼎轻蔑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威严开口：「陆守南。你去娱乐圈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还学会玩起别的来了。」 语气中带着属于上位者的不屑。 程归有些想出去。陆守南却忽然把他的手牵起来，拨弄开握紧的动作，让因用力而发红的指尖攥在自己手上。 「不是玩。这是我男朋友。」他认真地说，「放心陆董事，从我进娱乐圈的时候就没什么知道我是你儿子了。这么多年也就前不久泄露过一次，那人现在在牢里，估计不会说出去。」 「咱们还这样呗。从我那股份里抽最后一笔钱投资个电视剧，其他还给您。除了自己挣的，我名下什么都不要。」 这话一出，陆承礼和陆盛鼎都脸色微变。 要知道陆守南的股份和陆承礼是不相上下的，陆氏集团涉猎众多，不单单是一个公司的事儿。 这是风筝要脱轨，他们的家庭成员要脱离家庭了。 第62章 「你什么意思？」 陆盛鼎看着面前这两个手拉手站在一起的人, 还挺登对，自己仿佛被迫成为了棒打鸳鸯的封建顽固。 他们都知道陆守南为什么跑到娱乐圈去，因为家里根本就没给陆守南留下位置。 其实难说陆守南和陆承礼在商业上谁更有头脑, 但出场顺序决定了很多东西。陆守南才刚成年的时候，陆承礼已经接手得差不多，没法改变。 要是当时陆守南真想一较高下的话反倒麻烦。 都是聪明人，心里门清儿, 却还要表露得对陆守南行为不耻。 「我说我就要个程归, 别的不要了。」陆守南重复, 「我赚的钱也够我俩花了，再多我也花不完。」 陆盛鼎冷笑：「那除了钱之外，你还认不认我这个爹，还有你哥。」 「我认啊。您刚不是说不认我。」陆守南四两拨千斤。 这两人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陆盛鼎气得一噎, 每次吵输了回家都会复盘一遍，但还是永远都说不过陆守南。 正欲恼羞成怒, 就看见那个叫程归的同学抬起头, 幅度很小地拍了拍陆守南的手。 陆守南转头看着程归，眼神交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程归面前应该注意形象，做一个形象文雅的读书人, 于是敛了脾气。 语气变得礼貌起来：「不和您说了。麻烦公司投资一下王导的电影吧, 个人投资担保之类的太麻烦，办下来都得很久之后了。」 陆盛鼎愣了愣，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 这彬彬有礼的样子还是他那个土匪儿子吗。 又看见陆守南说完之后邀功似的看看程归，还笑了下。 「......」 剑拔弩张的氛围荡然无存。 旁边的陆承礼再次适时开口：「爸, 您不是要资料吗？我们出去到隔壁找找。」 说着让陆守南等一会儿，他把陆盛鼎请出去。 两人出来之后，陆盛鼎问：「你知道？」 「嗯。」 「那你不赶紧拆散等什么？让一个男的成功攀进我们陆家？」 「爸，是陆守南追的程归。人家一开始都不理他，陆守南追了很久。」 「...哦？凭什么不理他。」这倒是有些状况外。 「程归是a大的。」 「......」 「是文学研究生，院长黄寿中教授亲自带的唯一学生。据说还发表过很多篇论文，在什么期刊上，特别有文化。」 「哦，这样。」 陆盛鼎陷入沉思。 空气间霎时安静，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开口；「怎么看上陆守南了呢？」 「就是说啊。」陆承礼脱口而出。 发自内心的想法一说完，才重新措辞：「我也不知道。」 「这事我再考虑一下，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过去的。」陆盛鼎威严道。 不过他接下来没再露面，拿了莫须有的资料之后就藉口要去开会，陆承礼自己回了办公室。 「投资多少钱，你自己去找财务批吧。其他话不用再说。」陆承礼没抬头，淡淡地说。 「什么叫不用说？我就要说。我和程归的感情...」 「出去。」陆承礼本来就烦。 办公室的门被「咣当」地合上，陆守南牵着程归，摸摸他的头发，一起去找财务。 一切置办妥当，又重新飞回去。 「累不累？」飞机上，陆守南问程归。 程归摇摇头，他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云和越来越小的地面，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轰隆隆的响声中，上升至高空的飞机渐趋平稳。 * 第二天回到剧组重新开拍，程归坐在编剧的位置上，替王重山修改剧本。他做事向来条理清晰有计划，这次工作态度较之前也变得稍微积极了一些。 又加上扎实的功底，修改的成果让王重山极其满意，像捡到宝似的。 第142页 这场戏里恰好有老戏骨林悠，是那位独立开工作室的文化爱好者。上次通过陆守南引荐，她和程归加过联繫方式，不过程归没有主动联络，也就不了了之。 这回又见到连王重山这么苛刻的导演都满意，不由多看几眼。聊了之后，非常感兴趣。 「程同学，你还是黄寿中教授的学生？」 「是的。」 「那更好了。」林悠笑道，「虽然你不一定瞧得上我们工作室，但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来指点指点。」 她拿起手机，和朋友们分享起来。 陆守南在远处看着，一会儿之后就绕到程归身后：「这口碑不就起来了吗？小程师傅很有实力啊。」 程归安静地改着手里的剧本，他不在意其他的，只觉得之前陆守南说的那个场景有些诱人。 能够在陆守南演的戏里留下自己参与的痕迹，两人的距离仿佛真的被无限拉近。 希望一直如此。 这段时间，程归的生活也充满了陆守南，在朝夕相处中，手机上的任务也没落下。 这天晚上，他看着看着，忽然察觉出点不对来。 前阵子宋颂那张偷拍图片并没有被撤下，相关帖子更多起来，而且引导性文字大同小异，像同一个模板出来的。 他在这些帖子下面反黑时为陆守南说的话全被删除，这是之前从没有遇到过的。 「陆守南。」程归转过头，想告诉他。 发现这人又看书看睡着了，长腿憋憋屈屈地搭在沙发外，图画书封面卡在脸上。 程归走到沙发边叫醒他，和他说了这件事。 半梦半醒的陆守南艰难思考，伸手把他搂在怀里，笑道：「你还这么关注我呢，公司都没注意到。」 「别不重视。」程归微微拧眉，他觉得陆守南有些过于相信他人。 「好，我打电话给公司问问。」 陆守南按了按程归眉心，满不在意。他挺少网上冲浪之类，不过觉得宋颂这种性格有点报复手段是正常的，忍气吞声才奇怪。 但既然程归难得关注他一下，自然不可能让他失望。 先打了唐小衡的电话，响半天没人接。 又换了公司电话，还是没人。 这才稍稍敛了笑，到网上去看了看。 「宋颂家里起码也有点身份，应该不会让她乱来。」陆守南安慰地拍拍程归，亲了他一下，「不用担心，快睡吧。」 等程归熟睡之后，陆守南又拨了一次公司电话还是没人接听，看了看时间也晚了，准备明天早上再抽空问问。 * 谁知第二天是被敲门叫醒的。 开门就看到王重山非常生气的面庞，地拿着手机质问：「守南，这是怎么回事儿？」 陆守南愣了愣，摸出手机看了一下。 就看到铺天盖地的，各个平台首页全是他名字。 #陆守南宋颂 #陆守南潜规则 #陆守南人品 后面是一熘儿的负面名词，角度多种多样。 点进去就有热心吃瓜人整理好事件来龙去脉，原来是早上宋颂发文，控诉演艺圈很乱，自己在剧组中短暂体验的时候就遭遇了可怕事件，以及她以前了解过的一些事情。 用语非常模糊，把很多恶劣的事件都按在一个人身上。大家通过前几天的图片，很轻易地就想到了陆守南。 而宋颂更是回了一个具有暗示性的表情，一时间舆论甚嚣尘上。 除此之外，更让人意外的是本来该公关的公司非但不做声，反而还发了一串类似公司无法管束艺人的小作文，落井下石意味明显。 更有几个小明星随之附和，出来爆料自己以前遇到的事情，生怕锤不实。 底下评论也议论纷纷。 【怎么会是陆守南？】 【早就说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了吧，一直以为陆守南人不错，想不到】 【装的还挺深的啊，呜呜呜这么多受害者，发声好勇敢】 【......】 陆守南还没看完，王重山没什么耐心道：「宋颂应该是故意这么做的，但你这公司怎么回事，还有剩下几个明星。连这都管不好，哪能有心思沉下来钻研拍戏？」 他向来最反感演员的私事影响到作品，以前陆守南在这方面从来不用他操心。这次还是死对头导演阴阳怪气才知道，怒气上头地跑来了。 「我也不知道。」陆守南是真不知道，还没反应过来。 「尽快处理好。几天时间够？」王重山看他这样，稍微冷静一点，「正好南镇这边你戏份结束，下个场景开始前结束掉这事，不然我可能会考虑别的方法。」 门又被关上，陆守南还在翻着下面的评论，以及那几个名字陌生的小明星，戳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听到动静的程归已经走了出来，看到陆守南神情不太对。 但才刚靠近一些，陆守南就把手机一收：「把你吵醒了？先吃饭吧。」 「怎么了。」 「没事。我下楼去给你拿早餐。」没等程归再开口，陆守南就开门离开。 程归微微皱了下眉头，打开手机。他了解陆守南的渠道非常多，很快就在星云里发现了一片混乱的消息。 主要是从公司到各方面都是对陆守南不利的舆论，乍看仿佛已经钉在了耻辱柱上，而且又有人刻意带节奏，全是脱粉和回踩的。 第143页 一片乌烟瘴气。 程归忽略掉这些内容，把事情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相信陆守南，这些不可能是真的。 一会儿之后陆守南拎着早餐回来，笑容和平常无异：「今天要保温吗？还是按照计划里的时间？」 程归仔细看看他，也没见什么端倪。 陆守南大喇喇地揉了下他翘起的头发，低头在脸颊上亲了亲，自己便先进屋了。 背影似乎没有不同，但程归记得他以前出门都会换上外出的衣服，今天只穿着睡衣下去了一趟，发型也没收拾。 他放轻脚步走到门口，发现陆守南正靠在床上，锁着眉头看手机。 宋颂故意选择了凌晨，让大家醒来之后都能看到发酵好的事件，背后没有谋划过是不可能，怪不得过了这么多天才行动。 陆守南浏览着一条条谩骂，手指时不时顿一下。 他靠自己在圈里摸爬滚打多年，经历过寂寂无名，瞎跑龙套，还有被叫花瓶的日子，慢慢走到今天，本来以为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看着里面有些熟悉的名字，真心相待的粉丝冤枉他骂他，几个小明星里甚至还有逢年过节都给他发祝福叫哥的，包括背刺的公司，他做不到心情毫无波动。 社交软体不断地在响，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越看越烦，把手机扔到床的一边。 刚扔下就开始响起了来电铃声，在空气中毫不停歇。 程归走进来，替他把手机拿起来：「接吗？」 「不想接。」陆守南捋了把头发，「你怎么没吃饭？」 于是程归就把铃声调成静音，放在床头柜上。 也没再开口问，只是安静地坐到床边，趴在陆守南身上，侧脸贴至胸前。他能够清晰地听到陆守南心脏跳动的声音，陆守南也能感受到他脸颊的热度。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程归的头发，意识到他已经知道了，没有瞒住。 「为什么不查清真相，距离宋颂发文不过才几小时。」 陆守南说话时程归能感受到震动，他认真地听着。 「其实陌生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陆守南放低声音。 他可以想见，宋颂应该给了林琳一笔足够还清资金缺口的钱，承诺那几个小明星一些梦寐以求的机会，其实能理解。 粉丝也没有义务等真相或是相信他。 但陆守南一贯真心以待，没有得到对等的交换。 「为什么开始不告诉我。」程归稍微直起身，看到陆守南少见的低落，垂下眼，在他唇边碰了碰。 陆守南加深了这个吻，因为程归实在纵容，吻的最后带上了一些发泄意味，程归的嘴唇又被咬破了。 「对不起。」陆守南看着那处红色，有些慌乱地坐起身，想给他擦一擦。 「没关系。」程归转身出去。 他坐到餐桌前，一边把早餐打开，一边点击手机上的星云app。 打算进行六年来的第一次发帖，用陆守南粉丝里最高的等级。 第63章 彼时星云各处一片带节奏。 【陆守南就是这样的人, 长得帅的一般玩的都花】 【笑死，公司都跑了，第一回看到这样的。那陆守南是不是得自己给自己发声明】 【太惨了吧, 之前还拿了一堆奖，不会也全靠关系吧】 ...... 在一片混乱之中，某篇新发表文章的热度默默攀升。 其实本来也有些其他的陆守南忠实粉丝在反驳，但这篇发言实在是与众不同。 文章清晰地分成了三个主体, 开篇200字左右概括要领。每个部分用精炼的关键词提要, 用语明了而富有力量。 首先陈述发表者身份, 已经持续关注陆守南六年，并附上数据记录截图。 其次阐明陆守南每一阶段的大致活动记录及表现出来的性格特徵，佐以事件记录，包括公开和非公开，如粉丝偶遇等, 串联成完整闭合的行为链条。 最后一段从各个逻辑线条多角度证明现在的污衊言论相悖，表达了对陆守南的信任及理性呼吁, 收束全文, 点明核心，情感真挚。 整整六年的光阴, 数不胜数的签到和支持，背后的付出与热爱, 全部融合在了这一篇文章中。 一发出来, 正混战乱撕的人群都静了静。 不少群龙无首的粉丝们和持观望态度的路人纷纷留言。 【我也相信陆守南，追他时间长的应该都了解人品。但是这位姐，我真的甘拜下风】 【写的也太牛了吧, 既有理性的思辨又有充沛的情感，别太爱了】 【等等, 只有我注意到了吗，灿烂の曦阳？】 【是你！曦阳姐？？？你不是小学生吗？】 【呜呜呜好亲切啊，灿烂の曦阳虽迟但到】 曾经的不屑化为了今日的拥戴，灿烂の曦阳成为精神支柱和主心骨，冉冉升起。 程归稍作浏览，收起手机。 写这篇文章推迟了他的其余计划，现在需要重新进行完成。 不过已经习惯得差不多，陆守南改变了他的太多计划。 *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陆守南坐在客卧床上，静音的电话在床头亮起来一阵又暗下去，闪动几下，他也没有理会。 看着窗外蓝天白云，放空思绪。 直到那群闲不住的好兄弟们听说了之后，纷纷跑过来安慰。 第144页 他们最近一直在南镇玩，其中有事的忙人陆续回去，就剩下几个闲散的。 一窝蜂过来之后，陆守南把他们带到客卧，关上门。 「为啥要在这么小的地方见面？」赵子明不解，看了看秃秃的床上连个被子都没有。 「程归在隔壁学习。防止吵闹。」 「......」 几个人互相看看，这趟真的非来不可吗。 不过这些年积累起来的浓厚情谊还是可以支撑一些的，他们并没有就此放弃。 「我打听过了。那个魏冶又去赌博，这次因为输太多没钱被打断了三根手指，赌场那边已经把他控制住。」 魏冶接触的赌博级别已经不是小打小闹，林琳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想办法帮忙还债。 盛荣看陆守南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开口：「你哥找你半天了，他那边完全能解决，你回一下电话。」 「不想回了。要不我干脆退圈算了。」 陆守南不久前才刚和家里放话，现在就遇到这样的事，任谁都抹不开面子。当着好兄弟们的面没有顾忌，把隐藏的消极情绪都表达出来。 「别啊，你退了干嘛去？和你哥争家产？」 「拉倒吧。我要和程归双宿双飞，以后程归养我。反正圈里全是假的，没意思。」 「......」 「咱能先别提这个名字了吗。」众人表示抗议。 徐高摸出手机：「谁说圈里都是假的。刚我还刷到一篇特感人的文章，人家小姑娘喜欢你那么久，你要辜负了真不是个东西。」 他打开那篇令人热泪盈眶的文章，现在热度已经攀升到了第一位，这瀚海情深的六年，这对偶像无条件的信任，打动了很多人。。 出示给陆守南和好兄弟们看了一圈，情真意切的文字让大家也纷纷沉默。 「真该死啊陆守南，你还想着退圈。」 「我都不忍心，要这小女孩知道你退缩了得有多伤心啊。」 「......」 陆守南看着里面的一幅幅图片，被很认真地整合在一起，还有很多活动和奖项。他仿佛重走了一遍自己的进圈史，竟然有人在为他记录。 其实刚才退圈说的也是气话，看到这个之后有些羞愧。 文字背后肯定是真诚善良的女孩，这样的期待不能被辜负。 于是他也在良心的谴责下，和其他人捣鼓起办法。 然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陆承礼那边也在替这个不接他电话的弟弟进行公关。 陆氏娱乐在这方面是业内顶尖水平，早已轻车熟路，不过唯一麻烦的就是宋颂那边也砸了大量的钱，资本到位，浩大的舆论非常麻烦。 「您选哪个方案呢陆总？」 因为这件事是陆承礼亲自交代，负责人不敢怠慢。 「等等，我拨个电话。」陆承礼把桌上电话挪到面前，根据助理刚刚查询的号码，拨通了宋颂他父亲的电话。 那头摸不着头脑却态度恭敬，毕竟陆家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陆总有什么事情吗？」 「陆守南是我弟弟。」陆承礼淡淡，「别再给他制造麻烦了。」 一阵很长的沉默之后对方连连表示不知情，会管束女儿，很多事情都变得迎刃而解起来。 发出声明后，舆论稍微转变，圈内宋星星和郑少铭也带头发声，一些和陆守南关系不错的艺人也紧跟其后。 情况变得好了些，不过陆守南这边报了警，从处理到公开结果还需要一小段时间，到时候才能彻彻底底证明清白。 时间即将到中午，程归做完所有事情，合上文献和书，准备察看手机。 刚解了锁，一阵熟悉的惊天动地夸张特效打断了他，粉色大翅膀再次盖满屏幕，只见陆守南给他发了个消息。 【谢谢】 程归垂眼看了看，才意识到这是星云上的帐号，是在给灿烂の曦阳发消息，于是锁上屏幕。 从主卧走出来，没有见到陆守南。 又发现客卧的门关着，于是过去，推开。 看到里面的场景愣了愣。 好多人。 歪七竖八的好兄弟们看到他也愣了愣，今天程归气质好像不太一样。 往常在外面见到，要么就套一件黑色或者灰色外套，配上冷酷的表情，散发着无法靠近的气场。虽然好看，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但今天只穿着件简单的t恤，头发柔顺地落在脸颊旁，也没有戴眼镜，昳丽的五官一览无余。进屋时动作放松而自然，嘴角和颈侧都带着点成年人能看懂的痕迹。 大家都没挪开眼神。 目光这么一聚集，程归有点不自在地抿了下唇。 陆守南立刻起身：「别看了你们，没见过程归吗？」 于是众人停滞的目光落回到陆守南身上，尤其是看到陆守南挨在程归旁边，瞬间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啊。 畜生。 「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陆守南把程归领子朝上拉了拉，挡在前面，转头问，「你们一起去？我请客。」 二十分钟之后，餐桌上，看着气氛甜蜜的两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悔恨起草率的同意。 嫉妒让人面目全非。为什么程归长得这么好看，谈起恋爱来这么乖，却偏偏选择了陆守南。 第145页 不平之气郁结于胸，陆续找藉口离开。 陆守南都没注意到人什么时候走完。 「正好，我考虑他们感受，都收敛了很多。」陆守南放下筷子，拿起盘子里的一只大虾，剥给程归吃，「嘴上这里还疼吗？」 他问的是被自己咬破的地方。 「不疼了。」 「我这边报警了，等结果估计还得几天，这段时间我们好好玩玩吧。」 「嗯。」 「对了，我粉丝写了篇文章。」陆守南和他分享了这件事，「...有机会真的要谢谢这个女生。」 听到最后一句话，程归微微拧眉：「女生？」 陆守南点头：「没见过，不过看名字头像想像一下，应该是女孩。」 「哦。你想像里她长什么样。」 听到程归难得追问，陆守南兴致也更高起来，努力想出一点描述来分享。 「肯定心地善良，文文静静，看文字挺温柔。」 程归放下筷子。 陆守南还一无所知地沉浸着回答命题作文：「之前听讲座，黄教授还一直说文字的力量。我都没感受到，但这回是领悟了，仿佛跳出屏幕似的，一个有才气的女生在和我聊天，像朋友...」 程归起身离开。 「程归？」陆守南手里还拿着刚剥好的虾。 犹豫一下，用筷子把虾放到程归碗里，埋在饭底下保温，一边擦手一边跟出去。 通过仔细观察，发现程归有点生气。 来龙去脉一想，于是把人拉到隐蔽处：「这回是不是吃醋？」 「不是。」 陆守南看出来了，故意逗他：「怎么办，我觉得那篇文字有点迷人。支持了我六年，我是不是该心跳加速一下。」 「不关我的事。」 「你说那个女生会不会和你一样好看，然后大眼睛长睫毛小酒窝。」陆守南胡乱形容。 程归掀起眼皮，带着脾气瞥了陆守南一眼，齐刷刷的睫毛扫得陆守南心里一酥。大眼睛太俗，程归这样正好。 极少露出的鲜活表情让陆守南着迷，如同嗜酒成性的人强制戒酒后闻到醇香的酒味。 不自觉地想要更多：「她叫曦阳呢，多热情的名字啊。肯定阳光开朗活泼...」 「陆守南，你去找她吧。」程归淡淡，转身离开。 作死之路画上句号，陆守南忽然清醒似的，忙想把人拽回来，但已经迟了。 程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可能是陆守南第一次看到真正生气的程归，也不理他，也不给亲，回去就上床午睡。 陆守南硬挤在旁边：「我真是瞎编的。除了感动什么其他的都没有，把她当成一小妹妹。我都有程归了，还能不知道珍惜吗。」 程归背对他，被子盖在耳朵上。 「程归。理我一下。」 「程归？」 「程归，我再也不瞎说了。」 没得到程归原谅的陆守南充满孤寂，估摸着对方应该睡着了，便也不再打扰，打算出去买点程归爱吃的东西，哄一哄。 出门之后，才发现酒店各处都挺忙的，因为南镇的拍摄陆陆续续结束，大家都准备回去。 见到陆守南，都略有些尴尬。 陆守南不太在意，揣着兜就下楼去了，逛了一圈简直什么都想买给程归，一会儿功夫便大包小包，回到房间。 看看挂钟，还没有到程归平常醒来的时间，于是拿出行李箱。现在没有助理了，买票这种事都忘了，他也得快点带程归回北明。 唐小衡这小王八蛋，亏带了他那么多年。 陆守南想着，打开手机准备买两张票，发现还没有程归的证件信息，索性先开始收拾东西。 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天，杂七杂八的物品还是挺多的。 刚收拾了没几下，正把衣服叠好准备塞进去，忽然有所感般一抬头，看到程归站在房间门口看他。 垂着眼睛。 陆守南看了看钟，有点奇怪：「这么早就醒...」 「你要走了吗。」程归看着地上的行李箱，冷静地开口，「不要我了吗。」 就因为他第一次发脾气，所以就不要他了。 很容易地丢掉他，和其他人没有两样。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明显的事情，程归在心里却觉得陆守南不是这样的人，不会这样做。 陆守南听了这话，哪里还有收拾东西的心思。刚叠好的衣服「啪叽」朝沙发上一散，赶紧就过去了。 把程归带到茶几边，让他看那些大包小包：「我出去给你买东西了。回来想起戏拍完得走，助理跑了，都忘记买票。」 大包小包里全是程归爱吃的，还有一些新奇玩的。 陆守南抱住程归：「我永远不会走的，除非你不需要我。程归，我特别喜欢你。」 温暖的怀抱从后面圈住程归，踏实又熟悉的体温让周围的空气随之滚烫起来。 程归转过身，仰头看了看陆守南。 他今天中午没有睡着，听到陆守南窸窸窣窣地下床，出门，回来又开始拉动行李箱，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轻微却独特的声响。 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陆守南又在忙活些什么，而不是陆守南要走了。 他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微微前倾，碰在了陆守南的唇上。 第146页 陆守南唇角微微上扬，正要捧住程归的脸，忽然一阵细小的刺痛。 程归咬了他一口，力度不小。 第64章 很短暂, 程归咬了一下就松开，没多留恋，转身离开。 陆守南捂着嘴, 看着程归绝情的背影，彻底长了教训，下次再也不乱逗他了。 * 第二天一早，两人也回到北明。 由于要等着舆论变化, 忽然无所事事的陆守南就跟着程归乱跑。 「计划表给我一份呗。」 「不要。」 「那我怎么知道接下来去哪里？」 程归淡淡地看着他,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人似乎说过, 最讨厌的就是有计划的人生。 「以后你复印一份给我，掌握一下你的行踪。或者你做成电子版，然后共享文档...」 陆守南兴致勃勃地说着，将过去的自己抛之脑后，要是他自己也有张表, 里面肯定写满程归。 今天程归要出发去学校处理事情，他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即将进入夏天的大学校园愈发美丽起来, 树叶变得郁郁葱葱, 撒下大片阴影，几只鸣蝉藏在枝叶里, 热热闹闹地叫唤着。 变化最大的还是湖边，湖水在太阳下变换了颜色, 呈现出淡淡的温暖。校园里的小情侣们也都聚集在湖边活动, 或坐或站，拉手拥抱，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陆守南瞅了瞅, 又瞅瞅身边的程归。 程归很适合校园，之前在剧组看起来总是过于单纯和干净, 但现在穿着连帽卫衣，背着书包，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发着光，悦动在眼角眉梢，很有青春的感觉。 被校园恋爱的氛围感染，陆守南不动声色地朝旁边蹭了一点。 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垂在旁边。 像一帧电影镜头似的，走动间「不经意」地碰到程归的手，在初夏的微风中，皮肤的触碰显得很美好。 但还没来得及拉上，程归就朝旁边挪了挪。 「？」 如此不解风情。 陆守南越挫越勇，继续平移，持之以恒，一直到把程归彻底挤在马路牙子边，志在必得地伸出手。 程归把手放进了口袋里。 「几个意思啊，程归。」 程归早就看出他想干什么，愣是遛了一路，最后才收起手。 他淡定地摇头：「会被拍到。」 「你比我还有偶像包袱。」陆守南想起什么，语气变得酸熘熘，「不过确实，以你在a大论坛的火爆程度，偷拍比我还密集。真出名。」 「你怎么会上论坛。」 「呵呵，我会的事情多了。」 他们正说着，前面就迎面从文学院里出来个女生，长裙和长发被风吹动，一看就很是腹有诗书的美感。 「程师哥！」黄依依觉得好久都没看到他了，笑着打招呼，「黄教授说你去剧组了，好玩吗？」 「嗯。」 「这次看到明星了吗？有谁呀，能偷偷告诉我吗。」黄依依挺神秘地眨眼睛，还是喜欢调戏他。 「不怎么认识。」程归说。 这是实话，除了陆守南之外基本没记住其他人名。 「不错呀，变谨慎了。等我论文发表了请你吃饭。」黄依依笑着摆摆手，「走了，拜。」 黄依依愉快地离开，眼里只有程归一个人，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杵着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陆守南。 「你是不是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关系。」 陆守南也变成了没有安全感的小男孩。 「......」 程归转头看了看他：「继续走吧。」 「不走。」 「再见。」 程归摸清他的套路，默默前行。 行了几步，看到陆守南真的没有跟上来，站在原地对着大树抱臂，背影显得挺孤单。 毕竟a大校园人生地不熟，最近还处在舆论风波，程归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于是折返回去：「走吧，要不你去院楼空教室等我。」 「你走吧，反正我们也不怎么认识。」 程归抬手看看表，已经快到他和黄教授约好的时间了，于是把具体的空教室位置告诉陆守南，自己先离开了。 黄寿中见到自己的学生很高兴，王重山已经对着他夸过很多次程归。 「很好，我开始就想让你试试这条路，年轻的时候我在犹豫间选了另一条，你弥补我的遗憾了。」黄寿中满意地点头，拿下老花镜，「不过守南是怎么回事，我听了一点传闻。」 陆守南名气大，这样的八卦不时有同学议论，也传到了教授耳朵里。 他颇有感慨：「先不论真假，你得留一个心眼，不要轻信。」 「不是的，是有人抹黑。」程归把来龙去脉和黄寿中说一遍。 黄寿中有些意外，除了学业上的事情，这个学生还没和他说过这么长的话。 「不错，不错。程归，你好像变得有鲜活气了，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程归停顿一下，摇摇头。 黄寿中觉得是他出去走了一圈的缘故，让他继续去外面，不用记挂学校里的事情。反正课业已经全部结束，论文也早已发够。 聊了一会儿出来，正准备按部就班地去图书馆，程归总觉得忘带了什么。 稍作思索，转身回到空闲教室，把陆守南带出来。 第147页 陆守南冷着脸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跟着程归去了图书馆，再去食堂吃饭，最后跟到宿舍楼下。 「拜拜。」程归和继续准备跟进去的人说。 「......」陆守南被迫止步。 他抬头看了看，余光正好扫到隔壁小情侣依依不捨，你侬我侬，他十分羡慕。 于是瞅瞅程归，大脑开始思考。 陆守南在演技方面是拿过不少奖项的，有过很多出名的作品。黑他的人无孔不入，独独很少从这个角度下手。 他入戏也快。 比如现在，一瞬间就已经换上低落的表情，微微垂下头，四十五度看向地面，路灯的微光打在他身上，好像要碎了。 「嗯，你走吧。」声音也变成了降调。 「怎么了。」单纯的程归果然上钩。 「没事。就是一到晚上，就会有点孤单。」陆守南四十五度仰向夜空，露出英俊的五官轮廓，「经过这件事之后，你说世界上还有值得信任的人吗？」 稀疏的几颗星星都被盛在了眸子里，隐藏着无限情绪。 程归站在台阶上有些无措，白天还好好的，他以为陆守南并不在乎。 「有。」程归很认真地开口，「比如我。」 陆守南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到程归专注的目光，是很郑重地在开解他。于是愧疚之情不由涌了上来。程归这么好，他还在这里骗他。 真该死啊。 于是收起神态，重新双手揣兜，无所谓地笑道：「其实没事，我其实是想骗你和我回去。算了你快上去吧，明天见。」 「那不需要了吗。」程归问，「和你回去。」 陆守南：「......」 一会儿之后，陆守南开车带着程归回家，外面夜色已经降临。车窗户微微开了条小缝，初夏的风吹进来，心情还是比较美丽的。 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程归，这人也正看着窗外，路两边的灯光呼啸而过。 于是也把后座的窗户降低些，共享舒适的晚风，看到程归额前的头发被吹起来，嘴角满意的弧度略微上扬。 「明天空出来点时间。带你去个地方。」陆守南说。 「嗯。」程归很容易地答应了。 由于是第一次带程归回家，陆守南稍微有点紧张。 他一路和导游似的，把位置在哪儿，回家的步骤是什么，包括途中几处密码，都介绍给程归。 「不过没关系，你找不到的时候告诉我，我可以去接你。」 最后终于到达目的地，陆守南打开门。 他庆幸当初选择了挺考究的装修风格，之前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些，认为反正别人又看不到，家里舒适就行，但架不住搞装修的朋友天天推销。 花大价钱搞了一套，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怎么样？」 巨大的落地窗让客厅空间很大，各种家具颜色搭配高级，放在哪里都是经过设计的。而且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之前打扫卫生的阿姨早就打扫过了，可以说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程归点点头：「不错。」 陆守南又把家里也介绍了一遍，最后带进主卧，把程归安顿在这里。 他倚在门上，觉得这才终于完美了。 程归和这房子适配度很高，和这张床的适配度也高。 「还要看书吗，那有个书桌。」陆守南说，「现在柜子上大多都是装饰用的，你可以把你的书摆上去。」 「那你呢？」程归问。 「我？」陆守南想了一下自己平时晚上的安排，「可能在客厅看电视？」 「不看书了吗。」 陆守南没想到自己热爱阅读的形象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咬咬牙：「可以看。但装书那个箱子好像还在车里没拿上来，要不明天开始吧？」 「我这里有。」 程归从自己厚厚的书本里抽出一个花花的，薄薄的，递给陆守南：「在这看吧。」 他垂下眼。欲盖弥彰，似乎这么长的铺垫并不是为了将陆守南留下来。 「行。」 陆守南接过来，觉得程归一到夜晚密闭的空间中，就变得有些黏人。 虽然表情仍是冷冰冰，但能看出来。 被迫阅读一会儿，他仍是盖着书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程归已经没在那里坐着，手机什么的都放在桌子上，隔壁隐约传出点水声，应该是洗澡去了。 陆守南打了个哈欠，摸过手机。 无聊地玩耍一会儿，点开消息列表。前几天的都没有看，已经积攒了无数，他挨个拉下去。 主要是一堆五花八门的问候，询问他怎么样了。大多都是不太熟的人，聊表心意而已，并不是真的好奇他到底怎么样了。 他也礼貌地回一些客套话，觉得没有什么意思。 整个网络世界都是虚假的，除了灿烂の曦阳。 他也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之前送小学生礼物对方没有收下，看这个文笔应该不是个小学生。 点进app，撤回了之前的礼物，但想了半天没想到再送什么。 如果是个年轻女生的话就需要保持些分寸感，毕竟他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思索一番，在程归的潜移默化下，陆守南决定送出全人类都会需要的礼物。 他把礼物列表里所有图书都勾选上，挨个发送。 第148页 刚点了一下，「铃铃铃」一阵，低头检查一下，又抬起头，应该是程归的手机。 陆守南没管，继续赠送，每点击一次，程归的手机都会响一次。 「？」 他尝试着改变频率，三短一长，三长一短。 欢快的声响也随之改变，完美地契合着。 一个巨大而荒谬的猜想在陆守南脑海里缓缓成形。 第65章 这实在有些过于荒谬了。 毕竟那篇文章发得那么情感真切, 数据和图片记录得详细真实，必然是有多年实打实的追星体验才写出来的。 而程归极其繁忙。 并且这人很少表露情绪，大多时候看起来都是冷淡的。陆守南甚至常常有种类似强买强卖的自我谴责感。 不可能。 但目前证据具有唯一性, 手机不可能巧合地响那么多次。并且程归曾经被他发现使用星云app。当时的藉口说是替妹妹追星。 程归的妹妹——陆守南忽然想到，那小丫头好像叫程灿曦。 灿曦=灿烂の曦阳。 「......」 破案了。 豁然开朗，铁证如山，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 陆守南难以置信。 如果那篇文章真是程归写的, 点点滴滴, 日日夜夜，每次活动都没落下过，绝不可能只是帮妹妹这么简单。 陆守南冷静思考。 程归看上去冷淡自持，万一事实并不是这样呢。 比如一开始补课的时候分明认识自己，却假装不认识。而且常常利用自己的美貌, 假装不自知地勾引，让陆守南小鹿乱撞。还有在一起之后每次纵容, 又让人慾罢不能。 他拿起手机, 仔仔细细地看着灿烂の曦阳这个帐号，戳进去, 一条一条发言记录还有活动数据呈现出来，年年如一日, 甚至能连成一个平行的excel透视图表。 能够窥见, 程归是如何认真且坚持地在手机上操作的。 说不定也冷着脸，睫毛垂下来，专注地看着手机上有陆守南的页面, 白皙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点着。想到这个场景，陆守南不由入神。 这还了得, 程归很有可能一直在偷偷暗恋他。 这个认知让陆守南会心一笑，打开手机，看到星云上自己一长串没被回复的礼物条，激情发言。 【陆守南：每次是故意不回我消息的吗？】 语气熟稔，他猜程归看到之后肯定会有被揭穿的羞涩。 陆守南仰躺在床上，心里盛满感动和惊喜。 经过漫长的等待，程归终于从浴室出来，换了一身睡衣，面料看起来仍是柔软的。乌黑的头发沾水之后更漂亮，服帖地落在脸颊两侧，整个人仿佛笼上一层水汽，皮肤白里透红。 程归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屋里，发现陆守南正看着他。 眼神有些奇怪。 他低头看看领口，也没多在意，把浴室和换洗衣服收拾好，才走到桌边，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看着上面一串的粉红翅膀，拧起眉头。 点开之后发现帐号上被送了一堆书，还有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全部来自陆守南。 对陌生人来说是很冒犯的，程归认真回了个消息。 陆守南看到他打字，紧接着自己的手机亮起，终于，灿烂の曦阳久违地回应了他。 肯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一边想着，陆守南一边打开手机，笑容微微一滞。 【灿烂の曦阳：麻烦别发了，谢谢。】 明明头像活泼阳光，却说出了如此冰冷的话语。 陆守南看看程归，眉头也紧锁起来，他继续打字： 【陆守南：那你还每天在留言板块给我问好？】 【陆守南：[引用回覆：来自灿烂の曦阳：中午好^~^守南哥哥，今天也要加油喔！]】 【陆守南：/害羞.jpg】 他没再收到回复，但到了晚上固定时间，还是雷打不动地收到条异曲同工的晚上好。 「......」 陆守南十分的疑惑，按理说程归要是欲擒故纵也已经成功了，为何还会这样做。 于是他朝吹完头发的程归拍拍床，示意今晚好好聊聊。 谁知程归站在床边看他，神色冷静，一手拿着手机，仿佛铁面无私的判官，让陆守南无端心虚。 「怎么了？」他问。 程归没说话。 从他的视角看，陆守南似乎对自己的虚拟帐号，不但一直以为这是个女生帐号，还发了一些很普信的话语，一个可以称得上骚扰粉丝的害羞表情。 这算不算是渣男。 程归贫瘠的情感经验并不能解答这个问题，不过比较明显的是，让他感到一点不愉快。 沉思中，像一尊雕像。 陆守南莫名地瞅了一会儿，也无师自通起来，程归这肯定是被拆穿之后站在床前默默忏悔，不好意思开口。 两人一躺一站僵持着，心里各自有一套想法。 最后陆守南先松了口：「好了，我原谅你了。上来吧。」 「？」 程归目光更冷冽起来，这个人竟然恶人先告状。 但他并不想承认和帐号之间的关系。 以前倒是觉得无所谓，但自从发了那篇文章之后就不一样了。程归不太喜欢暴露自己的内心，比如太喜欢太依赖，都让他没有安全感。 第149页 无意间的表露是一回事，自己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我还没有原谅你。」他说。 「...我为什么要你原谅，我做错什么了？」陆守南意外，但还是哄着他。 「出轨了。」脱口而出。 「.........」 这三个字被程归不带感情地说出来，很有威慑力。至少把陆守南吓得半天没敢动。 「你说什么呢，出什么轨？」 他从懒散的躺姿端坐起来，日月可鑑，他可一直循规蹈矩地追着轨道跑。 程归抿着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词，看向别处打算不回答， 但陆守南已经被那三个字污衊得心神不宁，比《窦娥冤》里六月飞雪时还要无助。 「听谁说的，程归？」他认真道。一定要揪出这个破坏别人家庭和谐的人，肯定是嫉妒他有这么好的老婆。 「我看到的。」程归只得补了在星云做任务时看到的话，「精神出轨也算出轨。」 「我精神上哪儿出轨去？」陆守南站起来，「我精神和□□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他看着面前的程归，无时无刻不是这样，包括现在。 真诚的话语和表情，让他顺利地把程归抱在怀里。程归闷声道：「以后不要给别人发消息了。」 陆守南捋着程归的脑袋，刚洗过吹干的头发顺滑柔软，手感极佳。再悄摸朝下摸一点儿，捏了捏稍软的脸颊。 色令智昏，陆守南听着程归的语气，恨不得现在就清空所有联繫人，或者直接粉碎手机，丢进马里亚纳海沟，此生都不会再发消息。 他摸了摸程归的下巴，又抱住对方的腰，轻薄的睡衣布料下是稍高的体温，刚从浴室出来，整个人都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用的还是自己的沐浴露，仿佛打上了烙印的所有物。 陆守南心思早就不在别处，一边摩挲着对方的嘴唇一边说：「程归，你这么优秀，和你在一起是我幸运。我很珍惜。」 迷迷糊糊，不明不白地亲了一会儿，四周的温度逐渐变得滚烫，容易让人丧失清醒。两人的位置离床又近，陆守南很轻易地就把程归压了上去。 这张一直睡着一个人的奢华双人床终于迎来了他第二个主人。 程归今天稍微有些情绪，一点点的回应就让人格外兴奋。 陆守南一路吻了下去。 ...... 折腾一番之后，还是用很大的克制力停下来。 「好了，你睡吧。我去洗澡。」陆守南摸摸程归被汗水沾湿的额发，亲了一口，给他把被子盖上。 洗完澡之后也回来，发现程归还没睡着。 程归看着天花板，今晚的心情一直都是有些低落的。 因为陆守南总是很受欢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很快地和人打成一片。连对一个没有见过面的粉丝都能那么熟稔地调侃。 他侧过一点，把脸埋进枕头里。 等陆守南洗完澡，从程归朝向的一面上床，正准备躺下，美美地抱着睡觉，就发现程归转了个身。 「......」 这么渣的吗。 他放轻动作，试图把人扒拉过来，但几次都没成功，程归背对他的意愿很坚决。 于是陆守南只能从背后抱着他，安静的夜晚里，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才重新聚拢，思索器方才的事情。 刚刚想到哪里来着。 对了，程归神秘的身份。偷偷关注了他六年，但是态度又那么冷淡，现实里却黏黏糊糊。 简直是三重人格。 不过不管哪一重他都喜欢，揣着兜冷着脸款，不动声色地让他留下来款，还有半夜四处找他款，一个程归，多种体验。 多好。 这么想着，又开始努力地想把人翻回来。按理说要是睡着的话应该挺好翻的，往常轻轻一揽程归就会落进他的怀抱里，自己把额头抵在胸前。今天有些艰难。 经过一番僵持，陆守南猜出来了。 「没睡着？」他摸了一把对方后脑上支棱起来的几撮头发。 半晌之后，才传来声回应。 「嗯。」 「怎么还学会失眠了？明早还能按时起吗，我可要准点带你去个地方。」 「能。」 「真厉害，聊会儿天吧。」陆守南这人向来有一说一，很快地问出心中疑问，「程归。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粉丝啊，为什么这么冷漠。」 「不是。」 「那篇文章谁发的？」 程归一愣，在黑暗中拧起眉头，整个人清醒不少，微微有些慌乱。 正想否认，就听到陆守南继续背诵： 「喜欢了陆守南六年，看着他一步一步成长，参加过逾千场...」 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黑暗中，程归开始还堪堪维持冷静，直到耳垂一点一点变红，脸上的温度也逐渐升腾起来，他终于没忍住，转身捂住了陆守南。 陆守南顺势把他抱进怀里，笑道： 「是你吧？灿烂の曦阳。」 第66章 「不是。」程归冷声。 「那你这么激动？」 陆守南知道了, 原来程归没看出来那句话的意思，所以才回复那么冷淡的话语，今晚上还污衊他。 「如果不知道是你我怎么会发别的？」 瞬间占据舆论上风的陆守南正义凛然, 抱住程归搓了搓，「以后别再冤枉人了，很伤心的。」 第150页 程归一直都没再说话，陆守南感觉到温热的额头贴得更紧, 试图朝他怀里钻得更深。 像只扎进沙堆里的鸵鸟。 于是暂时不再追问, 满足地抱着程归, 心中暗爽。 * 第二天一早，程归还是按固定时间起床。 冷淡地抬起手錶看看时间，接着按惯例摸过手机，照理是要打卡一个早上好。 但等屏幕完全亮起，看到昨天的聊天记录, 瞬间清醒不少。 肌肉记忆停顿一下，看着已经粘贴到对话框里的文字, 想了想, 删掉了。 但就像一个漫长习惯的骤然中止，让他有种缺了点什么的感觉。 原本应该打开活动页面, 进行签到或一些观看，程归担心陆守南会忽然走进来, 也没有做。 于是他获得了一段非常无聊的空闲时光, 端坐在桌前。 而另一边陆守南果然在守株待兔，但今天时间都过了，还没有在问候框里看到想要的消息。 于是进卧室看了看, 发现发呆的程归。 「今天怎么不发消息了？等半天。」陆守南笑道。 程归瞥了他一眼，假装无事发生。 「你让我看看你的帐号, 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陆守南想像中程归当年必定是一见钟情，情感逐渐加深，转化为锲而不捨。 他想从主观的页面去观看，深入体会内心，这样就更爽了。 「不要。」程归收起自己的手机。 「看看。」 「不可能。」 「后天带你出去玩。」陆守南哄道。 说话语气和对小学生似的，程归拧眉，抬头看他，随手指了下旁边的书：「你把这本书看完，就就给你看。」 「......」 这是程归在看的一本清代末期的长篇小说，文白夹杂的叙事风格枯燥无味，他自己都每天只分析一小节。 陆守南拿起来，轻蔑道：「不就是本书吗？太小看我了。真以为我没有文化？」 五分钟后。 「晚上回来看。」陆守南不动声色地合上，「主要是现在还有点事。」 程归抿了一下唇，没有说什么。 「对了，说正事。你为什么不每天给我问好了？以后就直接发给我吧，我会每天抽空回覆你。」 陆守南有点小得意。 「不要。」程归不同意。 「求你了。」 「...好吧。」 最后程归答应把早中晚的问好移到私人渠道。不过去掉了前后累赘的话，只剩了最后三个字，挺符合程归的风格。 「你这感觉都不一样了，以前多可爱。后面的表情呢？把表情带上。」陆守南要求比较多。 他看着程归乖乖低头改的样子，升腾起巨大的满足感。 手机响起一声，他又收到了一条。 【程归：早上好/微笑】 小黄脸的笑容扬起嘲讽的弧度。 陆守南：「......」 程归已经走出去吃早饭，陆守南正准备也出去，无意间目光瞥到桌上那本粉红色的hello kitty本子。 不由自主地一琢磨。 到底为什么留着这本粉色本子，不会真有什么白月光吧。 冷酷无情的学霸在小学初中阶段心中深藏一个女生，偷偷留着本子什么的，陆守南类似剧本看得太多了。 罪恶之手缓缓伸出，他非常想偷看一下。 而且男朋友的事情怎么能叫偷看呢，充其量只是分享一下生活。 思想激烈挣扎中。 「陆守南。」程归在门口叫他。 「嗯？」 陆守南只得收回手，走出去。 「餐具在哪里。」程归问。 厨房设计繁复，柜子层层叠叠，程归不知道也很正常。 趁着陆守南拿的功夫，程归走回屋里，轻轻抽走那本粉色本子。他看出来了，陆守南对这很好奇。 但是—— 他随手翻开一页：今日完成签到。观看新电视剧。剧情无聊，演技尚可。 。 今日陆守南参加活动：1...2...3...，精神状态略萎靡。 剧情略显枯燥，受众人群应为十五岁以下。 ...... 里面都是一些没有感情的记录，用语直白不加掩饰，他当年不过是答应程灿曦要记录，打发个时间而已。 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可能被陆守南本人看到。 于是程归默默地收起来，塞进书包最底层。 「我就记得餐具已经摆在饭旁边了，怎么没看到啊？」陆守南走回来，正好看到略显鬼鬼祟祟的背影。 再一打眼，发现那个hello kitty本子没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一起吃了顿早饭，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陆守南要带程归去个地方。 「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把身份证带上。」陆守南告诉他。 程归问了一次目的地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再追问，带着身份证坐上了陆守南的车。 路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直到在法院门口停下。 他仰头看看，有些意外。 「走吧。」 陆守南带着他一路走到里面，登记完过后根据指示标记继续走，最后进入了审判庭，坐在旁听席上。 由于一进来时工作人员就示意保持安静，所以程归也没有再开口询问，掩藏自己的疑惑，观察周围。 第151页 旁听席坐了不少人，有位身穿黑色的中年妇女就坐在他们前方，挽起的头发里几乎已经全白。 人来人往地很繁忙，等法官等陆续到位，被告人带到庭前。 程归微微一愣。 站的正是张至宝，头发已经被剃掉，原来肥胖的身形消瘦大半，几乎已经认不出来，不过身上那种气焰还是当年横行霸道，昂着头，眼神不屑。 他被押进在半开放的铁笼子里，这是刑事案件专门的待遇。 开庭后，公诉人一一展示了证据。张至宝比想像中的还要作恶多端，这些年除了经济犯罪，还有□□，致残，致死，违禁药物。 作恶多端，百死犹不解恨。 程归看着，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当时陆守南把他看得那么紧。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惨烈的多。 陆守南在暗中留意程归的神情。其实他犹豫过，要不要带程归过来。 可能是一直在学校里待着，程归很单纯，但是因为小时候的缘故又谨慎冷淡，时刻开启自我保护，往往习惯性地拒绝接触这个世界。 既容易轻信他人又容易不信任别人，是个很纠结的性格。陆守南一直想带他看看真实的世界，不存在与书本中，书里不会写。 程归併不知道这么多，他第一次来听审理，肃穆的氛围让他注意力集中。 不过他观察到在出示受害者图片时，前面那位中年妇人身体一下子前倾，背影在微微发抖。 顺着看过去，那是一张挺年轻的笑脸，充满希望和热忱，受害者姓名写着林小荣。 他记得张至宝用炫耀的口味说过，弄死过一个，给他家人钱就摆平了。 到了被告人陈述阶段，张至宝还吊儿郎当：「问我律师就行。」 他挺自信，因为他叔叔答应过的，只要把叔叔撇干净，就会找全国最牛的律师，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法院也打点过关系。 不过是一场过家家而已，权力和金钱才是世界的顶端，法律算个什么东西。从小时候第一次打人开始，他就知道，不管真相怎么样，他张至宝就是永远不会被惩罚的。 被告律师做了无罪辩护，外行人听来是滴水不漏的说辞。 但最终，法官还是判处了死刑。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一瞬间，张至宝整个人瞬间就不动了，慢慢睁大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是一场戏吗，他叔叔会在演完之后把他救出去。 直到一切结束，张至宝依然抱有幻想。 他喃喃地重复「不可能」「做得还挺逼真」，自言自语的频率越来越快，像个疯子一样被带走了。 程归靠在椅子上，慢慢松开了攥紧的手。 前面那位妇人已经跪地大哭起来，反反覆覆地念着林小荣的名字。 她没有收钱，多少钱也买不来儿子的命，但她的丈夫被张至宝的人打断了一条腿，她大儿子和女儿都收到人身威胁，所有人都劝她算了。 大家都要继续生活，谁还记得她那独自躺在冷冰冰地下的儿子。 她的儿子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要去拍戏了，挣到钱了要给妈妈买金手镯。那条简讯到现在还在她手机里。 怎么可能忘呢。 她边哭边反反覆覆地说着这些，把这几年折磨在心上的话全部发泄出来。从来没想过有这样的机会，曾经努力过无数次，以为这辈子不可能与之抗衡的人真真切切地得到了报应。 程归安静地听着，陆守南把他带出去。 外面和里面似乎是两个世界，蓝天白云，朗日当空，马路上排成长队的车流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两人站在法院高高的台阶上，陆守南揽住程归的肩膀。 「程归，这个世界虽然挺可怕的，会遇到很多困难和挫折，有很多你认为永远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但是要相信恶有恶报，不要总是回避和妥协，觉得很多事情只能是那样。你要——」 陆守南停顿一下。 微风把他的衣角和头发微微扬起，他看着程归，笑容明亮，身姿英俊挺拔， 「你要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第67章 陆守南挑了轻松的说, 但程归知道他想表达的不止于此。 未来会有无数个张至宝那样的人，或许罪有应得，或许逍遥法外, 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陆守南会一直在。 程归安静会儿，同样不形于色，似乎是很随意地点了点头。 「走吧。」 两人并肩下楼梯，离开了这里。 * 回去之后, 陆守南便一直琢磨着那本极其枯燥无聊的清代小说, 里面的字是繁体字。所以每个字都不一定认识, 组合起来就更不认识了。 但只要前面吊的胡萝蔔够诱人，即使再困难也是能克服的。 有什么事情比揭露冷酷的程归一直暗恋自己更美妙呢。 「朝旁边挪挪。」陆守南搬来个板凳，对书桌前的程归说。 这张桌子足够大，可以容纳两个人。 陆守南坐在旁边，摆开胳膊, 把程归一挤。他架势十足，正准备翻开书, 想了想, 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友好地替程归带了一杯，搁在旁边。 「用的玻璃杯, 不过是新的。你不会介意吧？」还装模作样地问。 程归低头写字，没有理会他。 第152页 外面接近中午的阳光撒在侧脸上, 陆守南忍不住伸手摸了下, 皮肤总是滑滑的软软的，又捏了捏。 稍微玩了一会儿，继续回到桌前, 把凳子调整成舒适的角度。 端坐。 挽起一些袖子，借用了程归的一支笔和一张纸, 神情虔诚地翻开书。 心里给自己打气。他可以的！ 当年好歹也是自己凭努力考上的电影学校。 最后一步再把手机调整成免打扰模式，终于开始了阅读之旅。 整整一上午过去，程归在最后一项计划表上打了小勾，转过头，看看陆守南。 竟然没有在睡觉。 只是眉头拧得很紧，坐姿充满纠结，手放在脑袋上无意识地揪着头发，桌面上已经有一撮遇难者遗体。 只见陆守南扫了几行之后又重新回到开头，缓缓阅读，再回到开头。 挺帅气潇洒的一个人被折腾成这样，程归羞愧。 「你感觉怎么样？」 听他开口，陆守南立刻从书中世界离开，回答道：「挺轻松，看懂第一回了，他们要去参加科举了。」 就是没找到主人公是谁，人名真多。 「不要再看了吧。」程归说，「我故意为难你才让你看的。」 「为什么？」陆守南皱眉，仿佛难以置信程归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程归低头，垂下眼睛。 「登陆给我看看。」 「不要。」 「那我就继续看，头发薅完算了。」陆守南自暴自弃。 「......」 「再说吧。」程归稍有松动，合上了他的书，「先去吃饭。」 由于陆守南阅读得太过入神，所以没有提前订餐，两人一起出去吃。 选了家人少的面馆，悠哉地坐在角落，和每对情侣一样，平淡而又有滋味的一顿饭。 不过正乐不思蜀中，陆守南忽然就接到了王重山的电话。 「陆守南，你戏还拍不拍了？还有我那个新编剧呢？」 王重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让人怀疑和前阵子不是一个人。 「不是您让我先处理事情的吗，王导。」 陆守南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慷慨地分给程归块牛肉。 礼尚往来，夹走了程归鸡腿面里唯一的鸡腿。 「我之前那是气话，本来也没以为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既然现在已经过去，就快点回来吧...」 陆守南只分出一点点注意力听，专注地看着失去鸡腿的程归。 只见程归微微一顿，垂眼看看转眼间只剩下白白面条和青菜的碗，抬头望着陆守南。 陆守南笑了笑。 「好了王导，先不说了。等重新开拍通知我一下就行。」 等电话挂了，他顺便打开手机看了看，果然舆论已经反转得差不多了。 宋颂的父亲替女儿公开道歉，那些莫须有的证据只需要澄清即可，又因为陆守南平日品行良好，所以扭转很快。 大家将矛头集火了他的公司。 【泪目，守南竟然是被冤枉的（滑跪）。】 【不是这什么垃圾公司？为什么这么恨艺人】 【陆守南以前採访还说和公司上下都是好朋友呢，太残忍了】 【更愧疚了】 在网友的焦点下，公司的各平台评论全部沦陷，乔琳名下债务被查出，还有目击者曾看到他丈夫在赌场输钱哀求。 一切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就全部沦陷。 陆守南挺感慨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发现程归还看着他。 还有他筷子上被咬过的鸡腿。 空气一时安静。 「不好意思，本来想逗逗你，忘了。我去重新买一个。」 陆守南努力弥补，把热气腾腾的完整鸡腿重新送回程归碗里，还加了鸡翅和滷蛋，超豪华版。 看着程归低头吃，他也弯了弯嘴角。 * 晚上陆守南靠在床上，享受和程归待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稍感寂寞。 「程归，你非要坐在桌子前面看吗，到床上来呗。」 程归转过头，看到陆守南靠在床上，一只腿踩着地，另一只腿曲起搭在边缘，身上睡衣领口半敞，抬手拍了拍身旁柔软大床。 「不要。」他冷酷道，不过目光还是稍作停留。 床头灯光昏暗，衬得陆守南本就英俊的五官更加完美，还有优越的身材比例和经过锻鍊保持的良好身材，像幅氛围感摄影作品。 「来吗？不打扰你。」擅长说台词的嗓音循循善诱。 「......」 程归安静一会儿，拿着手里的书，起身。 床上的人立刻露出笑容，把过来的程归揽在怀里，柔软的头发蹭在下巴上，低头就能亲到。 拽了个小被子一起盖上，美好而静谧。 陆守南把手机静了音，今晚给他发消息的人格外多。显然都是因为网上事态平息，重新联络起关系来。 真无聊。陆守南正想放下手机，专心搂着程归，忽然接到了个电话，是没有备註的陌生号码。 「餵。」 他正想起身出去，那头传来了带着点鼻音的女声：「守南，帮帮我。你不能完全忘了我们以前的关系。」 陆守南：「......」 耳朵正巧挨在旁边的程归：「？」 第153页 程归抬起头，拽住他的衣服。 于是陆守南重新坐回去，坐姿端正，声音也充满了正气：「请问哪位？」 「我是林琳。」 林琳害怕自己被拉黑，专门换了个手机号：「我在网上被骂得太过了，还要扒我和魏冶的身份信息。现在真的受不了，能不能麻烦看在我们以前是朋友的份上帮帮我。」 「哦。林总啊。」陆守南强调，「前公司的老闆。」 他看着程归，心不在焉道：「那你为什么收宋颂的钱呢？」 「对不起守南。我当时太需要钱了。」 「你可以和我说。」 「我不知道你不会把钱借给我去帮魏冶的，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他对女儿一直很好......」林琳忽然抓到稻草似的，「对，你看在我女儿的份上，帮我一次吧。她上次还问怎么好久没看到你。」 陆守南和所有小孩关系都挺好的，每次工作人员带娃来公司都吵着要和他玩。 想到那个小女孩，本来根本没打算理会的陆守南稍作停顿。 程归也想起来了，之前在医院里有过一面之缘，他们还一起吃了山楂糖。 脸蛋肉嘟嘟的，什么错误都没犯却要面对着这一切。 陆守南应该也是相同想法。 他最后开口：「行吧。最后一次了，林琳。之后我会和公司解约，以后当作不认识。」 挂掉电话，陆守南又给陆承礼拨过去。毕竟把林琳摘清这事儿感觉还挺麻烦，交给专业的人做比较好。 一边等待接通一边摸着程归的头发：「吵吗？要不我出去吧。」 程归摇摇头。 陆守南笑了一下：「真喜欢你。」 刚刚接通的陆承礼：「......」 「你有病吗？陆守南。」 「没和你说话。」陆守南嘲讽，声音和刚才判若两人。 「什么事？大晚上别人不睡觉。」即使陆承礼在公司，他也要这么说。 陆守南给他描述一遍。 陆承礼风度全无：「真能给我找事情做，你以为你是甲方吗？还打电话布置任务。一边去。」 电话挂断前，陆守南问：「陆承礼，你还记得我脑袋上面有块地方为什么不长头发了吗。」 那头瞬间没声，显然也想起来了这个惨痛的故事。 人小时候都犯贱，喜欢跟比自己大的玩。 比如陆守南在上小学以前，每天就颠颠地跟在陆承礼后面，即使陆承礼嫌这跟屁虫太烦，总是变着花样欺负他。 直到陆承礼有天和同学踢足球，抬脚抽射时准确击中了在旁边观看的陆守南，脑袋正好磕在旁边石头上，鲜血直流，缝了好几针。 陆守南从此再也不找陆承礼了。 「你提这事...」陆承礼声音明显弱了下去，最后强装冷淡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程归在旁边听了个全程。 略有沉默。 他仰头看看陆守南，少见地展露出好奇。 陆守南低下头给他看，于是程归认真地找了半天，一头浓密的黑发间什么也看不出。 「哪里。」 陆守南认真指点：「这里，当时很疼的。」 虽然程归还是没有看出来，但觉得对于一个没上学的小朋友来说，缝针肯定很痛。 他也在陆守南指的位置上亲了一下，像之前陆守南亲他头发那样。 感受到一点温热的触感，还有程归心疼的情绪，陆守南停下其他动作，忽然静止。 觉得再来几针也不是不行。 「你哥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让着你吗。」程归问。 「让着我？」 陆守南难以置信，他捋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小疤：「他以前把我埋沙滩里划的。秋天，脱光了硬埋。要不是我妈发现得早都盖到脖子上了。」 然后伸出手指，指节侧也有痕迹：「骗我去给乌龟翻身，被咬的。」 「小时候每次在墙上画完画栽赃我，替他挨了多少次打。还把暗恋的女生骗到家里来给我玩换装游戏，当娃娃折腾，换了一堆裙子不说，最后还忘给我穿上衣服，冻得发了三天烧。」 「还有...」 程归抿抿唇，没有忍住，露出一点牙齿：「这么可怜。真的穿裙子吗。」 他的五官很漂亮，但因为性格的原因一直冷着，像完美精緻的雕塑。稍微做出一点表情就很生动，比如现在这个笑容，如同春和景明，满室生辉。 让人看着愣神。 陆守南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愣了几秒，低头吻住程归。 程归手里还拿着书，计划没有完成，于是推了推他。 之前陆守南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程归要学会拒绝，不要照盘全收。 实际情况就是越反抗越兴奋，他很快就把程归按在了床上。 昏黄的灯光中床的动静显得有些暧昧，衣料摩擦声，还有若有若无的水声。 陆守南一边吻着，一边覆上手，把讨厌的书抽出来，丢在一边，十指相扣。 等松开的时候，程归一片水汪汪的，喘着气看陆守南。 陆守南遮住他的眼睛，低声问：「今晚让我在你的计划表里插个队吧，可以吗？」 第68章 程归也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有点害怕。 因为眼睛被捂住，看不见很黑，对接下来的一片未知。他是个不喜欢改变的人, 每天循规蹈矩，拒绝认识新的人，在食堂会一直吃同一道菜。 第154页 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害怕。 因为是陆守南。 熟悉的拥抱，熟悉的声音, 熟悉的接触, 都让他很有安全感。程归跟着陆守南已经做了很多新鲜的事情, 体验都是不错的。 于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意识到之后又装作不在意地冷静补充：「快点。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仿佛只是对经常阻碍计划的陆守南进行惯性催促，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件事，如果忽略他发颤的声音。 陆守南笑笑：「这可快不了。」 他很喜欢程归，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头发丝都喜欢。 「我先去洗澡。」程归攥着陆守南的衣服淡定起身, 假装很老练地说。 「去吧，正好我叫个外卖。」陆守南留恋地亲了他一口, 摸过手机, 操作几下，下单了两盒必需品。 现在外卖行业已经很发达, 无论是什么基本都能下单送达。 但程归併不了解新兴事物，将外卖理解为它的狭义意思, 微微拧眉。不知道陆守南这时候为什么还要吃外卖。 他有认真吗？ 程归伸手挡住屏幕, 冷酷：「为什么分心。不能买，你去另一间洗。」 「没分心啊。」陆守南看着他，反应了一下, 「不买？」 不戴？ 程归冷着脸说这样的话，让陆守南心神不宁, 心猿意马。 在长久的沉默中，陆守南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前，开口：「还是买一下吧。」 程归察觉到一些不对，朝旁边把手挪开一点，就看到被添加在购物车里的并非来源于餐饮店，而是附近一家超市。 天然胶乳橡胶超薄...。 目光挪到最后三个字，耳朵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热度仿佛要把他烧着，刚刚在说些什么。 程归收回手，揣进口袋。 淡定挽尊道：「我以为你这里有。」 接着摆出一副「这都没有」的神情，转身进了浴室。 陆守南：「......」 他转头看看沙发上没拿进去的换洗衣物，勾了勾嘴角。 这註定是个难忘的夜晚。 ......... 凌乱暧昧的大床上，陆守南从唇吻下去，小巧的喉结，精緻的锁骨，每一处都让人着迷和留恋。陆守南耐心而温柔，程归的反应足够满足所有心理，他希望程归愉悦。 ......... 一切声音渐息的时候，陆守南拿过了程归的手机。刚刚通过耍赖的方式，让程归松了口，答应让他看看。 程归已经没有力气思考，胡乱动动手指，在屏幕上按开解锁。 陆守南美滋滋地抱着程归，点入app，看着一条条记录，想像一下程归操作的场景，逐渐扬起笑容。 他无比珍惜地翻着，忽然看到有「按时间」的排序，点击了一下，出现了六年前的记录。 笑容逐渐凝固。 为什么六年前的程归给这么多明星都发过消息？ 【小芝哥哥你好帅呀！^o^】 【阳阳哥哥什么时候到北明来55555，好想你啊！！！】 【守南哥哥加油】 【大北哥哥注意休息，工作顺利！！！】 ...... 不仅有这么多好哥哥，而且在众多消息里，自己只是平平无奇的加油，这让陆守南难以释怀。 难道自己并不是第一选择吗？ 他不信。 心中充斥着酸涩，看着怀里熟睡的程归，看着看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又捏了捏。 真可爱，陆守南低头亲了一下。 「干什么啊？」程归在陆守南怀里睡得迷迷糊糊，刚刚让陆守南停也不停，还被迫说了很多不愿意说的话，本来就烦。 现在刚睡着又被折腾醒，饶是程归这样淡定自若，心如止水的人也无法忍受： 「程归，六年前...」 「别说话了。」 「那再来最后一次行不行？」陆守南按着程归的嘴唇。 「...滚。」 这可能是程归人生中第一次单独说出这个字。 「好凶。程归，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果然是个翻脸不认人的渣男。」陆守南放低声音，抱着程归没再乱动，抬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放回原位。 第二天一早，程归按时醒来，照例打算抬手看表，但发现自己与往常感受不同，莫名浑身疼痛。 稍作沉思，想起来原因。 略微恼怒，他冷静起床。 罪魁祸首陆守南晃悠过来：「今天下午要去找王导，你一起去吗？」 精神抖擞的样子让程归看着就生气。 「再说。」 程归从书包里掏出书和计划本，昨天都没有完成。 「程归。」陆守南继续磨蹭到他面前，低头扣了扣桌面，「我昨天看了你帐号，怎么六年前那么博爱啊，哈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又让程归想起来当时陆守南是怎么欺负他的，用了那些手段让他答应。 「你自己要看的。」程归说。 其实那个号最初是程灿曦的，小学的她就很博爱了。本来一堆宝宝贝贝，但作为繁忙的小学生，即使每晚偷偷玩手机也照看不了这么多，最后打算只留一个。 当时苦恼地无法抉择，还是程归替她随手指了个陆守南。 中途曾经三心二意过好几次，也是程归替她一直记录陆守南。 第155页 程归此时此刻并不想解释，他翻开本子拿起笔，发现手和胳膊都有点抖。于是搁下笔，告诉陆守南：「追星喜欢很多人很正常。」 「哦。」 陆守南出去熘达一圈，伤心地把早饭放进锅里。 不相信程归是这样的人。 坐在餐桌前等待的时间里，抱臂思索一番，看了下今天是周日，忽然拿起手机，在客厅里翻找翻找，抽出张小卡片。 这是程灿曦当时送给她的礼物，无非是一些初三小女生的贴花纸和留言。 他找到最下面，看到了一串电话号码，拨过去。 等待会儿，竟然接通了。 「餵。」传来一个没睡醒却暗含警惕的声音，「谁？怎么知道这个手机号的？」 「我。陆守南。」 「啊啊啊真的吗？」那头声音瞬间清醒，程灿曦激动地叫了几声，紧接着停顿一下，忽然理智，「我不信。少骗我。」 「你一小女孩有什么好骗的？」陆守南说，「有点你哥的事向你打听，说不说？」 程灿曦将信将疑，青少年反诈宣传深入人心，非要和陆守南对暗号。 「我可对陆守南了如指掌，你骗不了我。首先，姓名性别年龄爱好。」 陆守南耐着性子回答。 「他拍过几部电影？拿过几次奖？感情状况？是单身吗？」 「不是了。他不是单身哦。」陆守南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笑道。 「那你是假的。我守南哥哥可是单身呢，连女朋友都没有过。网上还说他可能不太行来着。」 「你一小屁孩懂这么多。再不说我就告诉你爸妈，你偷藏了部手机。」陆守南结束没完没了的问答，「我是从你卡片里找到的号码，上面贴了个大头非主流贴花纸。」 「......」 「我问你，你哥是不是有个星云帐号，叫『灿烂の曦阳』？」 「灿烂の曦阳是我好不好？我哥怎么会用这么活泼的头像和名字？」 「哦——差点把头像忘了。还以为系统默认呢，这么老土。」陆守南觉得有转机，勾起嘴角，「六年前是你在用？是不是追了特别多明星。」 得到心虚却肯定的回答，陆守南有些飘飘然。 「那你哥只替你追了我一个？」 「对啊。还是他建议我留下你，中间我几次都不想追了，但他还不让我换。」程灿曦老老实实回答，「不过前不久在郑少铭那里签到。」 「这我知道，谢谢你，下回再带你玩。但是以后这种事不要麻烦你哥了，他很忙的。」 「多把心思用在读书学习上，还有三年就成年了。我就是高中没好好读书，现在就没法和喜欢的人一起从诗词歌赋谈论到人生哲学。」 陆守南很是长篇大论了一番，不希望以后程归还要替这个妹妹追别人。 最后挂断前，又顺口补了一句：「对了还有个事。你哥有个粉红色hello kitty本子，什么来头？」 一会儿之后，放下电话，陆守南重新喜滋滋起来。 脑海里回荡着程灿曦那几句话。 「用来记录你的。」 「写了好多好多年呢。」 「我哥每项都会认真记，是全世界最详细的观察记录。」 陆守南去叫程归来吃早餐，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 程归莫名其妙地擦了擦自己的脸，推开他。 两人正吃着早饭，程归电话忽然响了。 「谁啊，这么一大早打电话？」陆守南问。 程归拿出手机，看到程灿曦的名字，也有点疑惑。 刚接通，清脆又悲伤的声音就在两人之间响起。 「哥，我要脱粉了。你知道吗，陆守南他竟然有地下情女朋友。」 第69章 程归淡淡地扫了陆守南一眼。 陆守南假装专注吃饭。 电话的声音还在自顾自地继续：「真的, 我好伤心。据我以前的观察，陆守南一向洁身自好，守身如玉, 透露着注孤生的气质。肯定是有小妖精勾引了他...」 「就为这个要脱粉吗。」程归开口打断。 「哥你不知道，这叫紧急避险。只要脱粉够快，塌房就塌房就塌不到我。 唉，但我真的粉了很多年, 他还是我心目中最帅气的白月光, 不过不跑还等着见嫂子吗, 呜呜。」 「你跑了也要有嫂子。」陆守南没忍住，「没大没小的，粉的时候叫哥，脱粉就变名字了？」 电话里变成一片寂静，呼吸声都消失了, 要不是来电提示就让人怀疑已经被挂断。 很久之后，才弱弱开口：「哥, 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 「嗯。我旁边是陆守南。」程归告诉她。 这回电话是真的被挂断了。 程归望望陆守南：「你乱说什么。」 没见过有上赶着当嫂子的。 「怎么, 你还是不承认我们的关系？那什么时候给我名分啊程归哥哥。」陆守南无理取闹，「不对我负责吗？我很见不得光吗？昨晚的事情你都忘了吗？下次能给我名分吗？」 程归放下筷子：「没有下次了。」 「？」 这让昨晚第一次在程归面前表现的陆守南充满敏感, 他愣了下，小心翼翼：「体验感不好？」 程归起身把碗筷放到洗碗机里, 不愿意搭理他, 打算离开。 第156页 「交流一下啊，还可以改进。」陆守南跟在后面，「我觉得没有那么差吧, 你不是还挺...咳。」 「再见。」 程归红到耳朵根，关上门。 * 下午, 他们一块儿去见完王重山，刚到无人的地下停车场，陆守南就把手搭在了程归肩膀上。 重量也分一点上去，斜着走路。 程归皱眉，问他：「为什么王导会知道。」 「知道什么？」 「我们关系。」 刚才王重山熟稔地默认了他俩是情侣，仿佛已经知道很久。 「什么关系？」 陆守南一直在明知故问。他另一只手揣兜，挑眉看着程归，带一点循循善诱。 「没有关系。」程归撇开他的手。 「啧，真绝情。」陆守南重新跟上，「待会儿我得回趟家，上次陆承礼帮我处理事情就提这个作为交换条件。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不会有人反对的，而且我爸和陆承礼你都见过。就去吃个饭。」 程归没回答，他在思考。 跟陆守南回家？ 他本能地想拒绝，因为并不习惯和长辈相处。但看看陆守南挺期待的神情，情感上又有些想答应。 程归挺喜欢看陆守南的要求得到满足之后从眼睛亮起来的感觉，因此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无理的，他一般都会点头。 自从和陆守南在一起之后，占据绝对主导的理智常常会落下风。 「好吧。」这次还是如此。 「这么好。」 陆守南摸了摸程归的下巴，亲了他一口。 他一边开了个导航一边介绍： 「我家挺简单的，除了我爸和陆承礼之外就还有我妈，但我妈常年在外面旅游，一般视频交流，很少回来。这次正好在家待两天。」 所以这一家都是各忙各的，很少见面。虽然陆守南听起来好像五六年都没怎么回家，但陆承礼和陆盛鼎也不见得回去过几次。 「嗯。」程归点点头，繫上安全带，还是稍微有些不安。 车子一路开到豪华别墅区，和安保费劲儿沟通了会儿，才终于停在门口。 就像书里一样，奢华别墅装修繁华，前面搭配郁郁葱葱的院子，一看就是经过精心规划，哪棵花草都有生长的位置。 下车之后，陆守南就牵住程归的手走进去。 有几位忙碌的工作人员正在打理，有个管家模样的人站在一旁，看到他们，立刻迎上来。 「小陆先生，好久没回来了。」管家恭敬道。 陆守南尴尬一笑，点点头。 楼上陆盛鼎正领着妻子注视两人，陆盛鼎神态自得：「不错，抛开别的不说，我们家这产业绝对是倍儿有面子。」 也算是弥补一点这个儿子其他方面的不足。 但话音未落，就听到底下陆守南和程归说：「这外面和一楼都是我爸装修的，有点暴发户风格，你不要介意。」 陆盛鼎：「，，，，，，」 「这小子得庆幸他是老二，要是没有他完美的哥哥，我非打死他。」 被怀里的妻子轻飘飘一瞪，陆盛鼎把话收回去：「这是夸张的说法，还能真打他吗？」 * 程归和陆守南进了屋。 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咪悠哉过来，稍作停顿，在程归腿上蹭了蹭。 陆守南新鲜：「这是我妈的猫，除了我妈谁都不理，竟然理你了。」 沙发上抱着电脑的陆承礼抬头看看他俩：「来了？」 似乎对程归的出现并没太多意外。 陆盛鼎和陆太太也从楼上下来，程归听到脚步声，想放开陆守南的手，反被抓得更紧。 「你是程归吗？我是陆守南的妈妈，我叫南礼。」 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招呼。 程归抬头看去，南礼看上去很年轻，穿着身连衣裙，出众的气质让人忽略对年龄的探究，眼神也纯净得像个小姑娘。 「阿姨好。我是程归。」 经过交谈，他才知道原来南礼当年也是a大毕业的，艺术学院，这些年一直在各地採风。 既然是校友，两人的共同话题很多。南礼还邀请程归去了二楼，这是与楼下完全不同的风格，充满艺术气息。 「我实在是没有精力顾得上整栋楼，不过我觉得楼下的装修也挺可爱。」南礼笑道。 程归点头，他看着那些收藏的画，基本上都能说出名字来。 这让南礼很满意。 在这过程中陆盛鼎也听到了些平常没和他谈论的东西。这也是当初他听到程归是a大就没太阻拦的原因，给老婆找个能聊得来的，也算陆守南这混蛋儿子起点作用。 一顿饭的氛围比想像中好多了，大家都各自用餐，陆承礼和陆盛鼎也没发表什么意见，不咸不淡地说点公司的事情。 这可把陆守南急坏了。 他放下筷子：「爸妈，我这次带程归回来是要宣布一件事情的。我要和程归在一起。」 饭桌上安静三秒。 「行行行知道了。」陆盛鼎敷衍。 「吃你的。」陆承礼给他夹了一筷子。 「......」 南礼笑笑：「很好啊，宝宝长大了，学会谈恋爱了。」 * 陆守南牵着程归离开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憋得慌。 第157页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知道的。」程归说。 「他们不重视我。要是陆承礼谈恋爱就不会这样。」 「没表达出来而已，大家很重视你。」 程归转过头，看着他郁闷的神情，拽过衣领亲了他一下。在这个家里各自有成，他不过待了一会儿都感受到些压力，陆守南肯定也不太容易。 但他觉得陆守南已经足够优秀了。 夏日傍晚的晚霞层层叠叠，鹅黄和淡紫互相渲染，铺满了大片天空。 花园里的园丁已经下了班，只剩下这两个人，陆守南回吻过去，静谧而美好。 在身后的屋里，本来正目送他们离开的三个人：「......」 「下次该告诉他这是单向玻璃。」陆承礼说。 「这傻儿子，智商不懂遗传谁。不过运气倒不错，学会拱人家小白菜。这么热天程归还穿个高领，欲盖弥彰。」陆盛鼎没好气。 但低头看见妻子，又自问自答，「应该是遗传我基因里劣质的那一小部分。」 南礼笑笑：「你年轻的时候和他一样，其实承礼聪明得不像你，小南才比较像。」 她看着外面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有空和小程的父母约顿饭吧，我觉得他们特别好。」 第70章 得到程归的一点默认, 陆守南来劲了。 先把好兄弟们齐聚一堂，告诉大家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通知。 现在这个节骨眼儿正好是之前负面舆论刚散，所以其他人还是挺嘀咕的。 【盛荣：什么事啊, 透露点吧】 【陆守南：重要的事。保密。】 【赵子明：？】 眼见陆守南守口如瓶，大家纷纷来到另一个群。 【陆守南不是好人（9）】 【赵子明：啥事啊？？有人知道吗】 【江天睿：无。不过我记得他当年宣布要离开家去娱乐圈从0拼搏的时候，也是这么个阵势】 【徐高：...所以他可能要退出娱乐圈，回去继承家业？】 【杜理：以后就是陆总了？？？变成闰土和猹了】 【盛荣：万一他家里打起来了我帮谁啊, 我和陆哥关系还挺不错呢】 【盛荣：靠, 我得好好想想】 【赵子明：肯定挺小陆啊, 盛荣你是不是兄弟。不过我们是不是要穿正式点，场面撑起来。】 【李唯：再带点份子钱，手机流动资金多调一点。表示重视。】 【徐高：还是李医生想的周到/贊】 ...... 时间来到第二天，各位思绪已经彻底跑偏的人来到现场。 秉持着对未来「陆总」的尊敬，全都人模人样起来。 不仅穿西装打领带, 而且叫上家里司机，坐上最好的车, 出发庆贺陆守南叛逆期结束。 「你放心, 我这些兄弟们人特别好，而且大部分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餐厅定好的包间里, 陆守南对程归说。 因为之前事态屡屡波动，陆守南为确保所有人都知道他和程归在一起了, 打算採用线下的方式通知好兄弟们, 尤其是一些不上网的漏网之鱼。 程归由着他，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分酒器。 陆守南看着光净的后颈就心痒，摸了一下：「痕迹消得还挺快。」 语气充满暗示。 「嗯。」程归假装没听懂。 陆守南继续摩挲：「那我下次...」 「没有下次。」 >~~< 两人坐这等了会儿, 门终于响动一下，程归抬头, 就看到陆守南所说的「人特别好」的兄弟们全都一身黑色西装，鱼贯而入，仿佛黑涩会一般。 大家表情正式，进来一看到陆守南怀里搂着程归，知道有什么事情理解错了。 面面相觑，空气出现了一瞬安静。 「你...要宣布希么重要的事情。」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所有人脑袋上。 在这当口，李唯姗姗来迟。 他只做寻常打扮，并没像其他人那样穿西装。 「先进去再说吧，边吃边聊。」李唯说道。 于是恍恍惚惚地坐下，看着精美的饭菜一盘一盘地端上来。 对面是意气风发的陆守南和他那非常漂亮的男朋友，反衬得兄弟伙儿成了小丑。 这都第几次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人互相交换眼色，重新打起精神。 「这里菜真是不错，守南怎么找到的宝藏餐厅。」 「哇呜，大龙虾，好久没见了。守南真是捨得。」 沉浸式吃吃喝喝，就是不再问陆守南叫大家来是为什么。 「那个。」陆守南抬头了几次，终于没忍住，「我要说一件事情。」 「守南，你这大龙虾能再上一份吗，全被江天睿一人抢完了。」 「上上上。」陆守南出去找服务员。 落单的程归便仿佛羊入虎口，其他假装吃得正忙的人纷纷停下筷子，看着程归。 程归：「。」 「祝福你们，我们其实知道他要说什么，故意逗逗他。你不要介意。」 「嗯。」 程归点头，喝了一口面前的橙汁，他皮肤白白的，脸小小的，嘴唇润润的，一群人看得呆呆的。 陆守南一回来就看到这场景，拧起眉头：「你们看什么呢？」 第158页 江天睿笑笑：「回忆一下往昔，我和程同学错过的那些年。」 「谁和你有那些年？」陆守南不悦，「我这次就是想说，我和程归已经...」 「我觉得我都能为程归同学弯一弯了，好像也没想像中的那么直。」赵子明说。 「不许弯，即使你弯了和程归也没丝毫关系。少登月碰瓷。」 「啧，程同学是学霸吧。我认识一博士朋友，和你特合适，干脆介绍给你。」盛荣也凑热闹。 「什么博士？能有什么共同话题？成天大眼瞪小眼研究学习？」 陆守南稍稍破防。 其他人蓄意报仇，七嘴八舌地乱介绍，最后把手机里帅哥照片都怼到程归面前，问他喜不喜欢。 程归不想陆守南被这样欺负，摇头：「我不喜欢。我喜欢陆守南。」 「.........」 随着这一句话，嘈杂的场面立刻寂静下来。 激动的人群像被捏住嘴的鸭子，砸吧砸吧，觉得特别不是滋味。 于是纷纷掏出红包递过去，蔫巴地说句恭喜，吃得也差不多了，陆续找藉口离开。 李唯堵住门，亮出收款码：「帐算一下。」 之前那笔赌注全部返还，李唯成了最后的赢家，怪不得提前在群里提醒大家准备好钱。 他一边清点数目，一边真心实意地拍拍陆守南肩膀：「祝贺你。」 等人全部散了，陆守南继续给程归敲蟹腿吃，有点奇怪：「他们什么时候赌的，不会背着我有群吧？」 程归看看他，继续喝了口橙汁。 回去之后又督促着陆守南多读书，还给他列了下一份书单。 希望陆守南成为再稍微睿智些的人。 * 晚上，月光从窗户洒进来。 陆守南抱着洗完澡的程归，左摸摸，右摸摸，再闻一下：「你好香啊。」 程归皱眉。 陆守南黏黏糊糊地开始亲他，程归推开：「有事情。」 「推迟点？」 「不要。」 程归认为有一就有二，有些事情要坚守底线。 未遂的陆守南百无聊赖，看着程归重新坐在了书桌前，就想到了程灿曦和他说的那本hello kitty本，据说记录的都是自己。 而且详细又认真。 于是悄悄蹭到桌边，假装拿他自己的书，然后顺走了那本粉色本子。 来到床头灯下，期待地翻开。 第一页映入眼帘。 【替程灿曦追星。记录陆守南。】 日期是六年前，不过那时候程归的字迹就相当漂亮，不过比现在稚嫩一些。 【1.参加歌舞比赛。惨不忍睹。】 【2.在《xx》电视剧中出演角色，没找到。再次浏览，出现于1分三十五秒至两分二十秒。看不出演技。】 ...... 陆守南越看心越凉，拔凉拔凉。 一直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出现什么真香场面。 原来程归以前根本就不喜欢他，这记录的，仿佛是什么实验室数据。 伤心的陆守南躺在床上。 程归没再听到动静，回头看看，发现气场难得低沉。 「怎么了？」程归也伸手摸了摸，像陆守南平时摸他一样。 「你根本不喜欢我。」陆守南拒绝看他。 头发丝被枕头蹭得凌乱，稍微侧过一点身，垂着眼注视窗外。 和之前演的完全不一样，发自内心，由里而外。 俨然充斥着心碎。 这场景对于程归来说实在是有些陌生和无措，他看到了旁边搁的hello kitty，大致判断出这是为什么。 「你看了？」程归问。 「嗯。」 「......」 程归低声：「我没想到你会看。」 陆守南难得听到程归有解释的迹象，微微期待。 「我开始确实不喜欢你。」 陆守南换了一边枕头趴，后脑勺朝着程归。 「第一次在讲座见到你的时候觉得很自大，没有礼貌。不认真听讲还抢别人的笔记。」 「...要不你还是别说了吧。」陆守南忍不住转过头。 「但是现在我喜欢你，陆守南。」 程归看着陆守南的眼睛，专注而认真。 本来就极其漂亮的眸子波光潋滟，里面倒映的只有陆守南一个人。 像壮丽而盛大的湖面，却只容纳一颗星星。 陆守南拽住他的衣服，让程归倒向自己，另一只手揽住腰，翻身固定在床上。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心跳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夜晚显得安静而吵闹。 慢慢地吻上了对方，一发不可收拾。 「程归...」陆守南停下来，手还伸在程归的衣服里，这一句带上点暗示和撒娇的意味。 程归稍作犹豫。 「我一直以为你早就喜欢我了，今晚看到那个本子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 陆守南看起来脆弱得要碎了，假如他没有压在程归身上的话。 「好吧，半小时内结束，我还有事情。」程归还是心软了。 陆守南精神起来：「收到。」 ......... 时光飞逝，白驹过隙，半小时一晃而过。 陆守南握着程归白皙的手腕，低头看看手錶，坏心思地咬住程归的耳垂，轻轻厮磨：「半小时到了，要现在结束吗？」 第159页 「......」 「要吗？」 「...陆守南！」 「要不要啊，程归。」 「滚。」 程归人生中第二次单独使用这个字。 陆守南也不敢太欺负他，他发现程归还是吃软不吃硬，有时候好话哄几句就该说的都说了，现在这样即使嘴唇咬破了也一言不发。 于是陆守南伸手捏了下程归的下巴，手指垫在唇齿之间。 ......... 半小时当然没能结束得了，结果就是接下来的两天内程归都没有和陆守南说话。 * 偏偏第二天还去了剧组。 「守南啊，你去和小程说一下，这里改改。」王重山忙着看回放，使唤陆守南去。 陆守南带着剧本来到程归面前。 「小程？」 程归不搭理他。 「小程编剧，把剧本改一下呗。」陆守南放软语气。 其他工作人员挺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什么编剧竟然这么拽。 之前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一看就是有人暗箱操作，资本下台，一般这种情况必雪藏无疑。但让人意外的是陆守南竟然没事，今早揣着兜，云淡风轻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甚至精神面貌比之前还要好。 明眼人都知道他背后肯定有点东西，态度也变得敬重起来。 「宝贝，你还没原谅我啊。」 陆守南踱到程归旁边，借着剧本的掩护低头说道。 「剧本放下。要改的段落和要求标一下。」程归递了只笔给他。 陆守南习惯性地伸手，打算摸摸他：「那我呢？」 「离开。」 程归没有将那个单字说出口第三次。 「......」 「程归，你也变得粗鲁了一些。不该这样。」陆守南一边拿过笔，一边委婉地提建议。 程归抬头扫他一眼：「对你。」 「哦——特殊对待啊。」陆守南非常欠揍地说。 第71章 眼看程归忍无可忍, 陆守南见好就收，起身换上了副严肃的表情，默默离开。 等晚上拍完戏, 两人得避开其他人，一起回酒店。 程归站在他们约好的，稍微隐蔽些的地方，冷酷等待。 经过这地方的人不少, 大多形色匆匆, 没注意到角落的程归。 「终于下班了, 回去好好睡一觉。」 「真够累的，不过这个剧组还好点，主演大方，到现在请了好几次客了，都挺贵的。」 「叫什么陆守南？我老婆喜欢他。」 「长相和演技不错, 看起来和那个女主还蛮搭的，王导会选。」 「我倒是怀疑他有女朋友了, 每天下了戏一分钟也不多待, 王导请去娱乐他都不去。」 「那这女朋友肯定长得带劲儿，性格估计也辣, 管得这么严。」 有个人压低声音：「我觉得...」 荤了吧唧的段子让两人都笑起来，一扫下班的疲惫。全然想像不到这位「女朋友」就在附近, 被迫听了个全。 一会儿之后, 换好衣服的陆守南快步出来，来到约好的角落接程归。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优越的身段样貌气质, 除了他的程归，找不出第二个。正在乖乖地等他, 头发被微风吹起一点。 「耳朵怎么红红的。」陆守南伸手拨弄一下，捏了捏。 程归抬头看看他，远离一步。 「还生我气啊，程归。」陆守南左右看看，把程归抱在怀里，「都两天了，也没十恶不赦吧。」 摸着下巴又亲了一口，搓搓他。 但低头看看又觉得不对，不止耳朵是红的，连脖颈到脸颊都是烫的。 于是伸手摸了下额头：「不舒服吗？」 程归摇头。 「走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埋在陆守南怀里，像一只鸵鸟。 陆守南揉着程归头发，稍作思索，谁偷偷逗他老婆了。自己没有老婆吗。 把人接到车上，陆守南打算带他出去吃饭。 「为什么。」程归看着窗外的路灯，给陆守南留了个后脑勺。 「没有为什么。偶尔出去吃一顿，改善改善生活。」 「好像有人虐待你。」 「你可不就虐待我。」 陆守南一转方向盘，车子停在高档餐厅门口，一位服务生立刻过来泊车。 另一位将他们带进去，这里似乎都是情侣，有位大哥搂着美人和他们擦肩而过。 跟着服务员一路走到奢华酒店顶层包厢，视野开阔，景色极佳。 「两位先生请坐。」负责上菜的服务员过来，把目光停留在程归身上一秒钟，稍微一愣。 程归问陆守南：「你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啊。」陆守南笑道，「就吃顿饭。」 陆守南看程归最近不理他，想着在外面吃顿饭，送个礼物哄哄。 这是超级vvvvvip浪漫至尊包厢，整个顶层只有两个。而且可以自选主题，比如九十九朵玫瑰款，紫色浪漫款，全由酒店包办，评价都说好。 但陆守南统统拒绝。他们家程归那必然嫌俗，怎么也得高山流水，丝竹管弦，于是定了一群钢琴师和小提琴师，现场演奏浪漫古典乐曲。 但等一大束99朵红玫瑰被小推车推上来的时候，显然某一环节出现了错误。 第160页 刚刚那位服务员将花交接给程归，一边微笑一边说词：「先生，这是您的爱人特地给您准备的惊喜，祝你们长长久久。」 红红的玫瑰花把程归的脸蛋也映衬得红彤彤，陆守南看到这场景，心道完蛋。 他淡淡地喝了口柠檬水。 外面烟花在空中炸开，噼里啪啦壮丽辉煌，都是粉红色的，中间好几个爱心。 最后准备好的礼物扎着蝴蝶结递上来的时候，陆守南已经不敢看程归。 他转向还在激动说词的服务员：「打住打住，你们内部去核对一下，我的原定为什么没有顺利到达，记得给我赔偿到原帐户。然后赶紧把菜上来吧。」 等人走了，陆守南心虚地看看捧着玫瑰花的程归。 但这么一看，其实还怪好看的。程归五官本来就耐看，被娇艷的玫瑰一衬，更觉得人比花还美。 「谢谢。」程归说。 「你不觉得俗吗？」陆守南意外。 「不会。你送的我不觉得。」程归低头看着花，他对于恋爱的认知来源只有陆守南，「很好看。下次我也送你。」 意外之喜。 虽然当几天之后，陆守南在剧组众目睽睽下，收到程归的礼尚往来之后稍有尴尬，但此时此刻还是庆幸的。 他趁机把自己准备的礼物给他送上去，蝴蝶结解开丢在一边。 一个漂亮的黑色腕錶，很符合程归的气质。 氛围愉快而美好。 用餐完毕，两人走出餐厅。就听到隔壁大哥愤怒的喊声：「谁给准备的音乐，无聊得要死！都给听睡着了，老子是来寻开心的还是来催眠的。我********」 陆守南捂住程归的耳朵，两人抱着玫瑰花快步经过。 * 回去之后，程归照例待在房间里，但成天在周围晃悠的陆守南今晚没有来找他，在客厅里不知捣鼓什么。 尽管有些好奇，但程归还按捺着不出去。 又在计划本上打了个小勾，还是没动静，程归微微拧眉，好奇愈深。 陆守南究竟在独自干什么。 正想着要不要找个藉口出去，他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手机，随手按了下。 只见一长串熟悉的粉红大翅膀。 陆守南又在给他乱发消息。程归点开，发现是之前在星云的话收到了回复，而且还是很久之前的。 【灿烂の曦阳：守南哥哥早上好，今天也很帅呀^~^】 【陆守南：你也是(* ^ 3 ^ )】 【灿烂の曦阳：守南哥哥中午好，今天也要加油喔！】 【陆守南：没问题！】 ......... 程归沉默一下，这人真是无聊。 但紧接着又向上抿了唇，觉得陆守南有点可爱。 他走出去：「你在干什么？」 陆守南笑笑：「每天回三条。你这六年发给我的，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回完。」 程归坐在旁边，靠在他怀里。 「我继续发，你一直都回不完。」 「好。」陆守南低头亲了亲他，断章取义，「我一直回。」 程归没再说什么，看着落地窗外映出的盏盏光点，万家灯火。小的时候他就喜欢趴在玻璃上看，发现虽然每家都是亮的，但其实仔细观察是不一样的。 明暗，亮度，色调，都有差别。 那时候他常常想，这么多不同的灯光，怎么就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不过现在找到了。 陆守南是他的，独一无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