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对眼》 第1页 [gl百合] 《看对眼》作者：大阳台【完结】 文案： 苏卿禾嚣张跋扈地过了三十几年，从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头。 沐野淡定从容地长到二十七，也从没让人越过心里的那条界。 一朝相遇，天雷勾动地火，条条框框全成了没用的摆设。 只见。 苏卿禾低眉顺眼地捶着肩，神情谄媚：「您看我这手艺还行吗，沐老闆？」 所有的跋扈甩到一边，只为求能回到心上人的枕边。 「手艺还行，人不行。今晚沙发照睡。」沐野的淡定维持了一秒便展开笑颜，「不过有我陪你。」 拧巴纠结画室小姐姐vs傲娇臭屁设计总监 1v1，he 内容标籤：都市情缘，天作之合，业界精英，，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沐野，苏卿禾┃配角：沐莱，方斛，陆映，陈诚，汪洋，苏闯┃其它：房放，程珂，俞舟，莫古风，赵客 一句话简介：拧巴画室老闆vs傲娇设计总监 立意：总会有人体恤你的辛苦，让你获得想要的幸福。 第1章第1章 时值下午六点，宽敞的咖啡厅内一男一女胶着地对峙着。 「陆映，我真的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沐野直起身子，没好气地将手边的冷咖啡往前一推。 因着力道没控制好，有些许咖啡从杯内趁机逃了出来。深褐色的一条挂在规整的纯白杯壁，丑丑的，极不和谐。 早知道就不管她妈怎么软磨硬泡，她都铁了心不出来了，也省得她在这儿好说歹说，浪费了三个小时还没劝退这个来相亲的男人。 她画一天的画都没这么累过。 被叫做陆映的男人先是一怔，但紧接着把领带往怀里一揽，又热忱地往前倾着身子，语气颇为坚决。 「沐小姐，这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这个......我也听汪女士说了一些你的情况，我觉得咱俩的条件很合适。要是能结婚，自然是最好了。」说着，这三十七八的中年男人脸上还隐约显出了一抹少年模样的羞涩。 汪女士，大名汪洋，正是沐野的妈妈。 沐野抬头瞥他一眼，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既是笑这男人的自信，也是笑她妈妈的眼光。 这就是她妈口中的优质相亲对象兼心目中的理想女婿？也未免把她沐野看得太廉价了。 「陆先生，你家小孩多大了？」沐野很自然地将有着咖啡渍的杯沿转向陆映。 在对话的一开头，陆映就很诚实地交代了他的家庭情况。离婚，带着一个孩子。 陆映还以为沐野嘴边的笑是回心转意的笑，当下很快答道：「四岁了。不吵不闹很好带的，跟你的性格很像。」 这才认识多久，你就了解我的个性了，沐野心里登时又是一阵无语。 「噢是这样。」她淡淡地点了点头，话锋很快就是一转，「但是我这个人很讨厌小孩。而且算命的老师傅说，我命硬，克夫又克儿女。关于这一点，陆先生也能接受吗？」 「啊？这......」陆映的脸猝然一僵。 他虽说是唯物主义者，但是对于玄学的事他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沐野在之前的对话中也摸透了他这一点，当下眉一扬，又继续道：「陆先生，我妈这个人呢，说话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不诚实。我相信她肯定告诉了你我大学辍学的事......」 「是，但我不介意......」 沐野礼貌地勾了勾唇，说出了自己被打断的后半截话，也是她今天的杀手锏。 「我喜欢女生。辍学也是因为和女生谈恋爱，违反了校纪。我想，我妈肯定没和你说过这件事。」 「什......什么？」陆映的小眼睛瞬间瞪得像个铜铃，怎么看都像是心智被严重冲击到了，「你喜......喜欢女生？」 沐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是的。所以不管从什么层面上来讲，我们俩都是绝对不可能的。」 陆映的领带往下垂了垂，一时哑然。 「我还有事，先走了。您慢慢喝。」 身后的陆映依旧没有出声，大抵也是不准备挽留。 正合我意，沐野几不可察地吁出一口气，颇为地扬起嘴角。 这回终于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 三月末的时节，春季初始，万物复甦，天也灰得没有之前那么快。 通常这个时候，沐野都会在自己的画室里悠哉悠哉地泡一杯茶，坐在窗边安静地放空。 今天虽然也是坐着，但是陌生的环境对上尴尬的人，坐着的整个过程极为不适，以至于往门口走出几步路她的腰就酸个不行。 她无奈地低头揉了揉腰，心想着等待会儿回了家她一定要和自家母亲好好辩驳一番。 她前几天刚过二十七岁生日，目前经济独立，有房有车，条件不是不差，而是很优秀。就算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也不至于找这种离婚带家属的中年男人凑数。 更何况汪女士明明知道她喜欢女生，还一个劲儿地装傻。这点才是让她最恼火的。 「欢迎光临！」 突兀的提示铃在身子的正前方响起，也将将好打断了沐野的思绪。 随着玻璃门的一开一合，一缕淡淡的清香幽幽地窜至她的鼻尖。似沉香，又很像燃烧后的菸草，带着些许侵略性的刺激感。 第2页 tomford的乌木沉香，一款沐野很喜欢的香水。 沐野鼻翼翕动了几下，扶着腰的动作一停，目光不自觉地循着香味看向它的来源。 来人身着一套深黑色羊腿袖西装，内搭白色低领衬衫，纤长细瘦的双腿被蕾丝袜精緻包裹着，显得整个人格外地高挑秀挺。 竟然是一个女生。 不过有一说一，眼前这女生的气场确实镇得住这款香水，甚至可以说与之很契合。 沐野眼底闪过一抹好奇，连带着心里的烦躁都减了不少。 正打算目光上移看清女人的全貌，但电光火石之间，原本扶着腰的右手却突然被人用力地一扯。 她吃惊地一挑眉。 下一瞬，整个人也被带着迅速往后转去。 「沐......沐小姐！我......我考虑清楚了。」陆映一脸激动地望着她，「我还是觉得咱俩可以再试试。虽然你说你喜欢女生......什么的，但是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汪女士说你已经单身很久了，咱们再处处，说不定就成了呢！」 沐野听着男人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手腕一阵吃力，缓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 刚才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陆映竟然还没死心。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陆映的声音不小，此时已经引起了咖啡厅内其他人的注意力。 沐野脸上浮出些许尴尬，她是真的很讨厌这种被人当猴子看的感觉。 「陆先生，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她试着甩了甩手。 但陆映就像是生怕她长翅膀飞了似的，连男女礼节都忘了，死死地拽着她。 见状，沐野一阵气结，说话便也不再客气。 「陆映，要么放手，要么我马上报警。」 话音刚落，陆映在一众被他引来的目光下，脸倏地涨红。 这话确实伤他自尊了。 但是几秒过后，他手上攥着的力道却是更紧了，面上仍带着几分讨好。 「沐......沐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谈谈，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缘分，是不是？」 「你......」谁要跟你有缘分，沐野的眉吃痛地一蹙。 正思量着怎么解决，突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颇为散漫的轻笑。 「哟，这是在干什么？」 一阵熟悉的香风擦过，再一晃神，沐野的手腕上又猛地多出了一层力道。 只不过这次着力点不是在她的手上，而是不偏不倚地抵在陆映的腕间。 「胳膊这么粗，心眼倒是挺小的。敢情您身体不好啊？」 嘲讽的话音紧随其后，这下不仅是周围人，连状况中的沐野都禁不住提起了嘴角。 等到人离自己近了，她也这才发现眼前的女人竟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斜角度看过去甚至比起陆映都矮不了多少。 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沐野忍不住出神地想。 陆映看着突然掺和进来的陌生女人，还顾不得仔细打量，下意识地痛呼道：「你谁啊？这不关你的事！」 「你管我是谁！」女人轻哼一声慵懒地站定，说着，右手顺势在陆映的手腕上一拧，「她让你放手，没听见吗？」 「啊！」陆映又是一声悽厉的痛呼，俨然被吓了一跳，揉着手就往后退了一大步，「我招你惹你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女人微微一挑眉，似是刚听清，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后，偏头看向身后的沐野，「亲爱的，快告诉对面那个没修养的臭男人，我是你的谁。」 沐野本也在揉着手腕，此时闻声抬眼，被女人一个wink闪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亲......亲爱的？」 眼前的女人生着一张颇为精緻妖冶的脸，微卷的金棕色长发软软地搭在肩上，薄而润的红唇微微勾着，盯向沐野的模样犹如一只等待捕猎的狐狸。 可以说，近看比远观好看更多。 沐野的尾音卡了卡，又忍不住放空了一瞬。 「嗯，真乖！」狐狸娇俏着走近，满意一抬手，亲昵地勾住沐野的脖颈，「说了让你别乱跑，这不，出门遇到鬼了吧。」 香风一时聚拢在了沐野的四面八方，连带着女人调笑的尾音都像是一根香喷喷的羽毛，挠得她的耳朵直发痒。 沐野眨巴着眼睛，身子没出息地一软，又差点没站稳。 「不想摆脱他吗？要是再愣着，这戏可就快被人家看破了。」女人轻巧地揽住沐野的肩，压在她的耳边悄声道。 沐野闻声怔了怔，这女人是在帮她？ 惊异间，不期然地看到不远处正狐疑地盯着这里的陆映，她使力咬了咬下唇，这才勉强定住了心神。 算了，先不管这突然出现的女人是谁，现在只能先顺水推舟，先把这烦人精赶走再说。 拿定了主意后，沐野略挺了挺嵴背，而后迅疾地一抬手，直接紧紧地拥住了身侧女人的细腰。 「是啊，她是我的女朋友！陆映，你再缠着不走，我可就真报警了！」窄细的腰身莫名地给沐野提供了勇气，说话时声调都禁不住往上扬了几度。 为了证明话里的真实性，她左手贴膏药似的往里一扣，还踮起脚尖狠狠地亲了女人一口。 一通操作之后，她也没敢看怀中人的表情，立马就将脑袋往后缩了缩。 不为其他，只为了遮住她那红得能当即滴出水来的耳根。 第3页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亲完的那一剎那似乎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 笑谁，笑她吗？ 想到这儿，沐野唇一抿，脸上又忍不住叠了一层赧意。 好丢脸。 好想离开这里。 * 在场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两人正对面的陆映。 毕竟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方才吸引了一群看笑话的目光到身上，他已经觉得有些难堪。此时见沐野和那个女人又黏糊糊地抱在一起，更是让他觉得再在这里待一秒都难熬。 末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微整理了一下西装，就昂首挺胸地往门口走去。 不过，到底是气不过，在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他咬了咬牙还是冷飕飕地冒出来一句「沐野，你真让我噁心。」。 这一声音量不大，陆映是刻意单说给沐野听的。 一众看戏的观众本以为好戏已经收场，正准备收回目光，谁料下一秒就听得扑通一声脆响，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脸部着地，摔得好像还挺结实。 「这路要好好走，话要好好说。」妖冶女人一双尖锐的恨天高适时地补了陆映一脚，「男人嘛，别显得这么没气量。」 「你......你们！」陆映刚只顾着嘲讽沐野，没料到被这个女人使坏地绊了一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故意摔倒，博同情的。 周围的闹笑声传来，他咬了咬后槽牙，又是恨恨地瞪了沐野好几眼。 「哼，咱们走着瞧！」待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后便直直地沖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被掼上，带起一阵劲风。 「总算走了。」女人得意地一勾唇，径直收了脚，低头看向沐野，「还想继续抱吗？」 沐野怔了怔，被提醒了一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女人的怀里挣出来。 「不好意思，刚......刚才谢谢你。」她多少被方才那句猝不及防的恶言伤到了一些，也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反应那么快，竟然这般维护自己。 「谢谢刚才的所有。」 女人眼尾一挑，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下，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收了手。 「比起口头上的谢谢，我更喜欢实际一点的。这是我名片，今天就算了，下次请我吃饭吧，小傢伙！」 沐野活这么大还头一次被人叫作小傢伙，脸上不由又是一阵红。 手心处闪着光泽的烫金名片还带着那人些许的余温，她微微攥着，还未来得及应答，再一抬眼，方才还在身侧的女人已经飞快地走了出去。 酷飒高挑的背影很快地融进了墨蓝色的夜幕中，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苏卿禾。」她无意识地摩挲着名片。 「好酷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又是一个新故事，希望大家看文愉快。 ps：小火球小姐，不要笑话我哟！插口袋.jpg 第2章第2章 攥着这张名片一直到了自家小区楼下，沐野才后知后觉地将它塞到口袋里。 她开车一向专心，倒是头一回分心成这样。 半晌，她好笑地摇了摇头，将车停好。 下了车，又深吸了口气，这才提步往单元门口走去。 「你说说你今天做的事像什么样子？啊，这么多年的教育白花钱了，一点修养都没有的你！」 一进门，汪洋就是一通噼头盖脸的训斥，一看就是已经从陆映那儿得到了消息。 沐野将包往鞋柜上一丢，浑不在意地耸肩道：「是他一直缠着不放，我没做错。」 「什么叫你没做错！」汪洋声音立马扬了三度，显然是被沐野的反应气到了，「人家陆映多好啊，名下好几套房，又是j市户口，吃啊用的都是高级货。你要是跟了他，咱家立马就能走到人前去......」 对于自家母亲来说，沐野的对象没才没貌都可以，就是不能没有钱。 趁着自家母亲倒豆子似的埋怨的功夫，沐野已经换好了拖鞋，倒好了水。 「我累了，先回房了。」说罢便径直往卧室里走。 「你累？你一天天的累个什么劲！我还没说累呢！」沐野的水杯被汪洋唰地夺去，紧接着就是往地上重重一砸。 哐当一声，水光四溅，形状各异的玻璃碎片铺了一地。 狼狈，破碎。 沐野的眼皮动都没有动一下。 现在是自家母亲发火的第二阶段，疯狂摔东西，吸引注意力。 「你说你啊，成天捣腾你那个画室，一天天的能入帐多少。现在，眼看着一个大好的享清福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却直接给我搞砸了！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我不想去，是你逼我去的。」沐野转过身，直视着她，「我也不想享这种清福。」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是在怪我吗？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你好！」汪洋气呼呼地叉着腰，沐野越冷静，她越生气。 「还有，我听陆映说你还带了个女人过去，是谁？那个人是谁？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和女生谈恋爱，你怎么还敢......」 提及苏卿禾，沐野眼眸略微亮了一下，但旋即就恢复了正常。 但是这一剎那的变化还是被心细如发的汪洋成功捕捉到了。 在沉寂了几秒后，随着一个清晰的拍掌，敞亮的客厅内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哭声。 第4页 「我真是命苦，早早守了寡，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到头来你竟然一点都不懂事，一点都体会不到我的苦心。明初啊，要是你还在世，该多好啊！」 面对着汪洋突然的变脸，沐野冷淡的表情终是有了一丝松动。 现在是自家母亲发火的最后一个阶段。 而这也是她最不能保持平静的一个阶段。 父亲沐明初是沐野在这个世界上最欣赏也是最喜欢的一个人，可是那么阳光健朗的人却在她七岁的时候被一场车祸轻易夺去了生命。 自那之后，便只剩下母女俩相依为命。 父亲离世之前，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一家人的财政收入都仰仗着他一人。母亲汪洋虽然同样学历很高，但是自从结就安心地在家里当全职主妇，很多专业技能都已经忘光。 面临着突来的打击，汪洋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只顾着借酒消愁，妄图逃避生活中的压力和责任。后来，因着沐野差点在上学回来的路上走丢，她才重新振作起来。 但是长期以来生活的压力和残酷还是磨掉了她原先温婉的脾性，她变得暴躁不安，时不时就对沐野恶语相向。 等到歇斯底里地宣洩完，她又紧紧地抱着沐野道歉哭泣。 沐野深刻地理解母亲一个人养活自己的辛苦，也体谅她这么多年的付出，但是她接受不了汪洋总是用这些来捆绑她的未来。 尤其还拉上她最为敬重的父亲。 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到了眼角的泪意逼了回去，蹲到汪洋的脚边默默地给她擦着眼泪。 「小野，妈妈......妈妈只希望你能好好地结婚，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最好不需要像妈妈之前那样天天为了钱发愁。你不知道没有钱......真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妈妈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沐野微抿着唇，静默地听着，重又拿起一张干净的面纸擦着汪洋的面颊。 眼前的女儿出落得精緻夺目，正是一个女人最成熟美好的年纪。汪洋越看心里越急。 「你听到没有？」她加重了语气。 而且她向来是个一定要当场得到结果的人，说着，便直接握住沐野迎上来的右手，严肃且郑重地又强调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绝对不能和女生谈恋爱。答应我，小野！」 汪洋握着的刚好是陆映今天攥住的地方，此时带着警告的力道传来，沐野只感觉手腕犹如被一个钳子重重地夹了一下，连皮带骨地泛着疼意。 不知过了多久，沐野终是疲倦地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似乎她和母亲的争执每回都是一样的结局。 而她永远不会是胜利的那一方。 「嗯好孩子！」沐野的话音刚落，就被汪洋紧紧地抱住，恍若怀里的不是其他，而是一个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我就知道你最听妈妈话了。你一直是妈妈的希望！」 在她视线观察不到的地方，沐野盯着自己还未完全散去红意的手腕，眼底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渐渐消逝。 就这样吧。 不管是她的未来，亦或是她整个人生，就这样吧。 她真的有点累了。 * 晚间十点，喧嚷的酒吧内人头攒动。 苏卿禾一踏进门，就立马被人拽到了吧檯。 「我说你买个咖啡，买到现在，连电话都不接的？」拽她的人叫方斛，是这家酒吧的老闆兼苏卿禾的好友。 三十出头的年纪，青春洋溢的齐耳短发配上一身火辣的长裙，反差到莫名有些和谐。 「忙，没听见。」苏卿禾答得简短，灵巧地甩开她乱动的手，伸手要了杯威士忌酸。 「忙个屁你忙，从没见人回国第一天就这么忙的。」方斛嘴一撇，明显是不信。 苏卿禾今天中午的飞机回的国，而且她又是个做事特别规整有条理的人，很多事情都已经提前处理好了。回国后必定清闲得很。 况且她六点就接到苏卿禾的电话，说要请她吃饭，买个咖啡就来。谁知道到现在别说饭了，人都是这么晚才见到。 「你可不是个轻易放鸽子的人。别藏着掖着了，直接说，这么久你到底干嘛去了？」说着，方斛干脆伸手拦住了苏卿禾去够酒杯的手。 「真想知道？」 「当然。」 苏卿禾偏过头，好整以暇地瞥了她一眼：「那先把酒给我。」 方斛被她这似笑非笑的眼波看得一激灵，手触电似的立马就缩了回来：「切，给就给！」 快五年没见了，这人还是像个妖精似的，一不小心还真容易被她把魂勾了去。 「我下午突然发现了个宝贝。」苏卿禾悠哉地啜了一口酒，任由酸意在口腔内扩散，「所以先去做了个标记。」 「宝贝？还标记？」方斛觉得这几个字她都认识，怎么从苏卿禾嘴里说出来，她就听不明白了呢。 「你家祖坟冒烟了？」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这个，「可这盗自家墓违不违法啊？」 眼瞅着方斛越说越离谱，苏卿禾直接打断了她的漫天遐想：「遇到个好玩的小傢伙，认识了一下而已。」 「噢！」方斛恍然大悟，「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我可不像您这么有文化。」 「哪儿认识的？长什么样？叫什么？我能见见吗？」别看苏卿禾长得一脸花心样，恋爱史倒是少得可怜。好不容易谈个恋爱，不出两个月就各回各家，搞得方斛一度怀疑自己这个姐妹是不是不行。 第5页 现在难得见到苏卿禾这么兴趣盎然的样子，说真的，她比苏卿禾本人还激动。 不过苏卿禾似乎并不想满足她几欲溢出来的好奇心，又抿了一小口酒后，只简单地吐出四个字。 「不告诉你。」 「切！不说就不说。」方斛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我就不信你这次能超过两个月！」 苏卿禾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上沾着的唇印，似想到什么，微勾了勾唇，没有立时回应。 谁知道呢？至少开了个好头不是。 见状，方斛哼了一声便立马没了兴致，干脆扬手也要了一杯酒。 「沐莱到哪儿了？」不多时，苏卿禾缓过神来，又问。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方斛丢下才拿到手里的酒杯，快速地点了几下屏幕，一通电话就拨了出去，「你俩都是祖宗，不三请四请的都过不来。」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 不过应答的声音却是清晰地响在两人的背后。 「来了来了，催什么。」穿着一套温婉的卡其色大衣的沐莱步履款款地走到吧檯前，原本鸦黑色的齐腰长发被减了大半，兴许tony老师再赏几刀，就能赶上方斛的长度了。 「哟，这不是苏总吗？几年没见了，怎么还长得这么妖孽，怪让人羡慕的。」说着，沐莱就不客气地去捏苏卿禾白皙的脸颊。 只不过被苏卿禾更快地避开了。 「哎对吧！」一旁的方斛也很快地加入了揶揄团队，「你说她是不是背着我们在国外动了手术，明明都三十有二了，怎么还长得跟个大学生似的。」 突然一对二，苏卿禾气场也是丝毫未输，抬手将剩下的酒液倒入口中，张嘴就是一怼：「我是被时间追着跑，你们估计是反着来的。是你们自己不争气，不怪我。」 「呸，德行。就你会说话！」沐莱没好气地踢了她一脚，空出的手却是径直抱了上去。 「欢迎回来，老朋友！」 苏卿禾这回没躲，淡笑着迎了上去：「谢谢。」 「你就算了。」她顺手抵住也准备来个拥抱的方斛。 方斛气得眉一扬：「怎么，搞组织内部矛盾啊？」 「那倒不至于。」苏卿禾指了指吧檯另一边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这里的红发女人，「我只是怕芳芳吃飞醋。」 方斛的取向也和苏卿禾一样，而芳芳大名房放，便是与方斛谈了五年的正牌女友。 见状，方斛立时退开身子，原地向那个方向做了个标准的敬礼动作，走正步似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彻底没话说了。 「好了，你俩一见面就闹腾，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沐莱柔柔地拍了拍方斛，坐到苏卿禾和方斛的中间位置，「麻烦，来杯柠檬水。」 「哟，你什么时候戒酒了？」她们这个城东小分队里头，沐莱是酒瘾最大的，如今竟然主动喝起了白开水，不得不让苏卿禾表现惊奇。 「快一年了。离婚那阵子喝伤了，就顺便戒了。」沐莱答得淡定，但依稀能看到她嘴角泛着的些许苦涩。 五年前苏卿禾出的国，同旬沐莱结的婚。新郎是沐莱的顾万青，两人门当户对，结婚前也被沐莱带着来见过她们。 沐莱活泼灵动，顾万青沉静稳重，两人只要同框势必散发出甜腻的气味，这也让方斛和苏卿禾一度以为这两人能一路携手到白头。 没想到几年过去，最终却以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潦草收场。 想到这儿，苏卿禾也不禁有些唏嘘。 不过也并没有让这种情绪维持太久，她很快便又岔开话题。 「木头，我想问你件事。」 「嗯你说。」沐莱的注意力成功地从往事中抽离开。 「你是不是有个妹妹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章第3章 「妹妹？」沐莱反应了一会儿才舒展开眉，「噢，是有一个妹妹，不过是表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苏卿禾淡定地啜了一口酒，「就是你说起婚礼，我就想起来你结婚的那天，我好像不小心让一个伴娘掉进了泳池里。」 准确地说是，故意推的。 「看样子蛮小的，估计是你的妹妹。我当时急着回国，也没来得及和她道歉，想想还挺遗憾的。」 「噢是这样。」苏卿禾说得一本正经，沐莱也没起什么疑心，「既然是伴娘，那肯定是我表妹沐野了。」 沐家和顾家都是当地名门，行事作风都比较传统。结婚的时候，她本来准备让方斛和苏卿禾来当伴娘的，谁料遭到两家的大家长一口驳回，声称只能有一个伴娘一个伴郎，而且人选还必须是两边的亲属。 沐莱本就属于沐家比较晚婚的了，仓促之下根本找不出人来。后来，还是她爸爸提的醒，想到了最小的叔叔那一房还有个上大学的表妹。 「你怎么连个小姑娘都欺负？苏卿禾，你真够坏的啊！」沐莱只需想了一下，就立马明白过来苏卿禾嘴里这个「不小心」能有多不小心。 这么多年朋友，苏卿禾什么脾性她还是了解得很清楚的。 好人轮不上，倒是哪边有恶作剧，准有她的一份。 苏卿禾也未反驳，不以为意地一耸肩：「所以这次想起来了，就打算问你要个联繫方式，然后请小姑娘吃个饭，好好赔个不是。」 第6页 这话倒是把沐莱惊着了，身子后仰看了苏卿禾好一阵，不忙着答，而是先拍了拍另一侧的方斛。 「斗子，从认识到现在，卿禾有为使的坏向你道过歉吗？」 方斛本在手机上和另一边的芳芳解释苏卿禾的身份，听着问话她下意识地答了句：「哪能啊，做梦！」 但紧接着，似想到什么，她又很快地转向沐莱，面上带着激动地问道：「咋的，这坏妮子终于良心发现，要送我一套五百平的大别墅做补偿了？」 沐莱被方斛的话逗得哈哈一笑，学她之前那样答道：「哪能啊，做梦！」 方斛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意思。」说着，便重又低头，准备继续看手机。 但没一会儿人又被沐莱拉了回去。 「哎你干什么！人芳芳在那儿看着呢！」 「重大事件，苏卿禾要向人道歉了！」 「道什么歉......什么！」方斛挣扎的动作一顿，和沐莱同步惊讶地看向苏卿禾，「就她！她还会跟人道歉？怎么，明天世界末日了？」 「哈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卿禾没想到要个联繫方式，倒让两个好友的反应这么大，当下面上也不由有些尴尬，但音调依旧端得正经：「讲文明，树新风。做错了就道歉有什么问题，难道我没跟你们说过对不起吗？」 话音刚落，便收穫了沐莱和方斛不约而同的摇头。 见状，苏卿禾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干脆转头去够新调出来的玛格丽特。 「这做错了就道歉当然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你。」沐莱半托着腮，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而且为了五年前的事来道歉就更稀奇了。要不是知道你和我妹就见过一次，我还以为你要开始追她呢？」 苏卿禾到了喉边的酒差点呛住。 「追？」一旁的方斛一愣，适时地接过话题，「我有没有跟你说来着，你来之前这死盒子说她标记了个宝贝，还说要追她呢！藏得可深了，还不准备告诉我。」 「哎！」方斛玩味地指了指两人，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现在看起来，这人......该不会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妹妹吧？」 *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几个都是聪明人，整个事件的来去脉也瞬间理清了个大半。 在安静了几秒后，沐莱率先开了口：「你啊追谁都行，别追沐野。」 「为什么？」问这话的是方斛。虽然她喜欢揶揄苏卿禾，但是她也希望苏卿禾能早点脱单。 苏卿禾此时笑容微敛，也抬头看向她。 在她的印象中，沐莱从来不掺和她恋爱的事，也甚少这么严肃地说一件事。 「别这么奇怪地看着我。我当然也希望这死女人能早点定下来。」沐莱看穿了两人的疑惑，很快答道，「但是我小婶婶，也就是沐野的妈妈，一心盼望着沐野能嫁入，当个富太太。她是绝对不可能让她的宝贝女儿和一个女生在一起的。」 这些事还是她父亲偶然一次说漏嘴让她知道的。 奶奶平生最疼爱自己的这个小儿子。自从沐明初猝然离世后，老人家伤心过度差点也跟着过去。后来好不容易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整个人也变得恍恍惚惚的，脾气时好时坏。 沐莱爸爸和其余的几个兄弟见状便商量着接汪洋沐野母女俩回来，看能不能有益于老人家的身体恢复。 但是等寻到门前，却被醉醺醺的汪洋一口回绝，顺带几个大男人还收穫了噼头盖脸的一通骂。 沐家是个书香门第，几人从小受的良好教育不允许他们予以反击，且也体谅人家刚失去丈夫的心情，便默默忍了下来，只等着下次寻个好时机再去求。 可是接下来的几次拜访与第一次的情况如出一辙，这下即便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住，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 渐渐地，他们家与母女俩的关系就淡了下来。 五年前，因着沐莱结婚，他们才重新与母女俩联繫上。 类似的情况再次出现，汪洋的态度也依旧没变，甚至更加冷淡。最后，还是年轻的沐野一口应了下来，才就此阻住了众人的冲突，也成功地让婚礼顺利完成。 苏卿禾认真听完，缓缓将酒杯放下，联想到今天下午的场景，秀眉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那样胡搅蛮缠的的豪门也可以让沐野幸福吗？她不敢苟同。 「我最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我的？」 她将肩上的头发往后轻轻一撩，俏皮地眨了眨眼，笑里带着十足的笃定：「比起豪门，我也不差。况且我可比那些臭男人好看多了！」 因着喝酒，苏卿禾将西装的领子往两边扯了点，显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在昏黄的灯光下眼波流转，眉目荡漾，整个人有种说不上来的魅惑。 沐莱和方斛皆是被眼前突然散发魅力的女人迷得晃了一阵眼。 等到彻底缓过神来，方斛第一时间去搭理连连震动的手机。 要是苏卿禾这妖精和沐野在一起倒也不是不行，沐莱则是原地认真地想了几秒。 苏卿禾的家境很不错，要真算起来，估计沐家和顾家加起来都抵不上她家的十分之一。 只是......她感觉还是太难了。 「你当然很有魅力，不过且不说我小婶婶，沐野这孩子的性格我一直摸不透。」说到这儿，沐莱脑海里浮现出婚礼上那张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小脸，声音里不由又添了几分严肃，「我怕你受伤。」 第7页 「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苏卿禾却是一笑，「这还没开始，你怎么就能判定我一定会输。」 她苏卿禾一向都很有勇气，也很有自信。 尤其是听到沐莱这几番认真的阻拦，不知怎的，她似乎对那个可爱的小傢伙更感兴趣了。 摸不透吗......怎么会？ 苏卿禾不由沿着脖颈，抬手抚上似乎还残留着热度的那一处肌肤。 她觉得还挺软和的。 就是不知道亲上去是不是也这么软。 看着眼前已然陷入遐思的苏卿禾，沐莱犹豫了片刻，末了摇了摇头，不准备再劝。 言尽于此，难不难的，等到了时候，这人就能体会到她话里头的深意了。 「哝，她的微信推给你了。你别说是我给的就行。」她和沐野虽是表姐妹，但还没有那么熟。 之前为了感谢她来当伴娘发出去的红包，沐野都没收。 苏卿禾看了一眼手机，满意地点了点下巴，没急着添加，笑着按灭了屏幕。 「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突然就对沐野有了兴趣？」沐莱想了想，还是又补了一句。 「不是突然。」苏卿禾慢悠悠地收了手机，「我这是早有歹心。这一次遇上了，又被激活了而已。」 说罢，又是一阵讳莫如深的笑。 「早有歹心？」这一笑倒是把沐莱给笑懵了，「该不会五年前......不对，你那会儿还和程珂谈着呢，你们俩不至于有什么故事。」 程珂是苏卿禾最后一任女朋友，与苏卿禾同岁。虽然依旧是不到两个月就分手了。 这么一思量，还不如不思量，因为最终还是得回归到源头苏卿禾身上。 「今天就到此打住吧。明儿中午再请你们吃饭，好好叙叙旧。」苏卿禾已经将挎包拢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么早？」沐莱狐疑地看她一眼，「你总不至于为了躲我的问题，直接就去找小野吧？」 说不定按苏卿禾这风风火火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怎么可能，再可口的食物我也不至于还没熟就急着往嘴里送啊。」苏卿禾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明天一早得去鑫诚报导，我今晚得早点睡。」 鑫诚是s市响噹噹的上市集团，全国房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这次苏卿禾回国，也是奔着鑫诚提供的高薪待遇来的。 听着是真有正事，沐莱便也不再拦：「行吧。我也得回去陪小宝了，我顺路载你一程吧。」 小宝是沐莱和顾万青的女儿。 苏卿禾差点忘记自己刚才喝了两大杯酒了，听罢便笑着作了个揖：「行，那就麻烦沐大小姐了。」 「去你的。」 两人打趣完又是一阵笑。 可怜方斛那边刚把芳芳哄好，这边就听到有人要走，而且一走还同时走俩，当下顿时就拉下脸来。 「什么啊，这才来多久，你们就走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小宝还在家里等我，我得早点回去。卿禾明天又得早起去公司报导，我就顺便送她一程。」沐莱是三人里面最大的，正经说起话来声调温柔，鲜少有人对着她还能继续生气。 方斛又是个气不长的人，听罢便委屈地瘪了瘪嘴：「行吧行吧，反正日子还长。」 「你个死女人现在欠我两顿饭了，翻倍！」她伸手指了指沐莱身后的苏卿禾，「别想赖啊！」 「都听你的。」苏卿禾也不同她呛，笑着应她。 这下方斛是彻底消了气，沖两人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便像个撒欢的小狗似的奔向吧檯另一边的红发女人。 看样子是去求安慰了。 * 「年纪一大把，撒起娇来腻歪死了。真不知道芳芳是怎么受得了她的。」等到坐上了车，苏卿禾还是忍不住对着沐莱吐槽。 芳芳比方斛小七岁，上大学的时候来酒吧喝酒，就被正处于空窗期的方斛给盯上了。 起先，芳芳是一点都不准备搭理方斛，两人从认识到恋爱中间纠纠缠缠地拖了好几年。后来，在沐莱的婚礼上，方斛突然兴致勃勃地给她俩秀情侣壁纸，她才知道两人终于正式确定了关系。 现在苏卿禾想想，估计是方斛的死皮赖脸和腻死人不偿命的撒娇起到了效果。 「你也别笑人。谈恋爱的时候，有哪几个人不对爱人撒娇的。」沐莱这会儿是站在方斛那一边的，「要是你真追上了小野，说不定你也会变成斗子这样。」 听到沐野的名字，苏卿禾把玩着头发，眉间好看地轻皱了一下。 她确实从没有对着那些个女朋友撒过娇，但是...... 也不是不可以有个例外。 「我肯定不会的。」心里想归想，面上还要保持一贯的酷。 不能让人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章第4章 接连一个星期的大晴天终是被一场骤然的春雨破坏了队形。 沐野早上便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给唤醒的。 昨晚汪洋在得到她的承诺后又是闹腾了好久，非逼着她顺带答应去接下来的几个相亲。不答应就继续闹，像极了不罢休的小孩为了得到几颗没有糖纸的果子撒泼。 她其实一直不太明白妈妈对所谓豪门的执念为什么这么深，就像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对父亲那边的亲戚那么冷淡。 第8页 汪洋就像是一个谜，有时候连她这个女儿都弄不懂，也看不清。 「小野，起床了吗？妈妈给你炖了燕窝，快起来喝！」这边沐野刚对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沐野懊恼地蹙紧眉，条件反射地用被子包裹住自己的脑袋。 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是被雨声提前叫醒的，要不然心情一定比现在更差。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应，门外的敲门声也渐渐地止住了。 「赶紧起来！这么大的人不要赖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想当小孩子，更不想当什么都得体谅的大人，沐野在心里默默回复着。 过了一会儿，等门外彻底没了声响，她才慢慢地从被子里退出来，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而这时，置于床头柜的手机又蓦然震动了两下。 一个新的好友申请以及一条来自汪洋的新消息。 【妈妈：别玩手机了，出来吃饭。】 沐野被这条消息弄得心情更差了，当下手机一关，便看都没看，径直忽略了那条好友申请。 无非就是她妈妈那些所谓的相亲对象发来的，早点晚点同意都一样。 就让他等着好了。 * 又过了半个小时，不紧不慢地从衣柜里挑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换上，沐野这才拖着步子不情愿地往外走。 一打开房门，一股混杂着中药和红枣味的复杂气味倏地扑到了她的面上，直呛得她赶忙捂住鼻子。 「妈，你煮的什么？」 「出来了就赶紧去洗手。」汪洋从厨房里走出来，边走边说，手上还稳稳地端着一个灰褐色的砂锅。 热腾腾地往上冒着热气，依稀还能看到上面漂浮着各种药材。很显然这股浓郁怪味的源头就是它。 「你不是前一阵子说你肩膀疼吗？妈特意炖了乌鸡汤给你补补！」说着，汪洋摘了手套，抬手就给沐野盛了一大碗。 沐野一个没忍住差点原地吐了出来，几番忍耐才硬生生憋出一句「我先去刷牙洗脸」。 而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卫生间。 她妈妈从决定让她往有钱人家嫁开始就一直研究一些新奇的菜谱，说是让她补身体，实际上是想让她纤瘦的身材变得丰满一些。 也变得更有诱惑力一点。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与她的身材一样骨感。这些个杂七杂八的汤药不仅没让沐野身体好些，反倒是让她患上了胃病。 以至于现在生冷或辛辣的食物，她一入口就会吐。 这些沐野都没有告诉汪洋，因为她知道汪洋也不会真的关心。 刷完牙洗完脸之后，正想着该做些什么才能再延长一些待在里面的时间，一个纸片模样的东西蓦地从她的大衣口内掉了出来。 烫金色的纸面，摸起来有层次的质感，赫然便是昨天那个酷女人的名片。 「苏卿禾，鑫诚集团设计总监。」 昨天沐野只顾着看她的名字，现在才看清名片上的其余信息。 鑫诚集团大概s市没人不知道它的地位，沐野也不例外。 只是那人明明看上去那么年轻，竟然能当上设计总监，看来不仅仅是有一副好的皮囊而已。 内里也很优秀。 沐野无意识地捏着名片，出神想着，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好久。 等到再次回过神来，汪洋的声音已经追至卫生间的门口。 「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是不是拉肚子了？」 「没，不是。」沐野被这声吓得一抖，手里的名片径直飞了出去。 「啊！」 下一瞬，名片安稳地躺到了马桶里，随着深蓝色的洁厕液轻轻摆动着身子。 糟了。 正犹豫着捡还是不捡，门外的汪洋已经应声走了进来：「你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问你个话还含含糊糊的！」 沐野又是一惊，手条件反射般地往沖水按钮上一按。 一阵强劲有力的沖水声过后，世界安静了。 也什么都没了。 「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见着她沖马桶，汪洋更确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快跟我出去吃个黄连素。吃完再喝点热水！」 她以为沐野真的是吃坏了肚子。 沐野心悠悠地浮在半空，低头瞥了一眼空荡荡的马桶，一阵语塞。 看来这顿饭她是请不了了。 想着想着，她的身子就已经被汪洋推了出去。 径直撞进了那团怪味。 * 宽敞洁净的大办公室内，苏卿禾刚送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以及几个来打招呼的高层，正准备喝口水放松一下。 不期然看到桌上的时钟，她手上的动作便是直直地一顿。 已经十一点了，那个小傢伙应该同意我的好友申请了吧。 思考再三，苏卿禾这快到嘴的水还是没有喝得下去，转头就将水杯丢下。 手指一转，直接点进了微信。 几秒之后，她眼眸一暗，有些不相信地撇着嘴。 没有？怎么会没有！ 她可是昨天晚上一到家就发过去了。 是不是这办公室网络不好？那再刷新一次试试看。 怎么还是没有！ 苏卿禾有些生气了，将颊边的乱发往后一捋，浑然没有了方才与各个领导侃侃而谈的从容。 第9页 今天是周一，可能工作忙没看到。嗯谁都有忙的时候，自己有时候也会这样，五分钟之后她开始试着开解自己。 但很快，似想到什么，她鼻尖一皱，重重地将手机丢到另一边。 人家是开画室的小老闆，再忙能忙到哪儿去。总不至于加个好友都没有功夫吧？ 这下她是真的生气了。 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苏卿禾看着仍没有消息的手机，还在气愤地说着同样的话。 「你说她为什么不加我？」 昨天嚷嚷着要吃饭的方斛因着芳芳生病没来，今天只有沐莱一个人在场。苏卿禾便也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可是昨晚上就发过去了！」她忍不住再次强调一遍。 沐莱刚切了一块嫩牛排到嘴里，听罢抬头瞄了她一眼，当即就是没形象地一笑：「你怎么跟个小媳妇似的？兴许人家正在忙事情呢。」 苏卿禾乜斜了她一眼，一副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的表情看着她。 「那你是怎么发的申请？」沐莱忍着笑将嘴里的牛排吃完，「什么备註没有摆明是陌生人的，我基本也不会加的。」 「我是那么不细心的人吗？」苏卿禾没好气地环抱着胸，身子往后懒懒一仰，「我备註说我是你的朋友，想要跟她谈点事情。」 话音刚落，沐莱脸上的笑容便是一僵：「苏卿禾！我可记得昨天我特别跟你强调，不要说是我给你的联繫方式。」 当事人不在意地一耸肩道：「你自己也说了，没头没尾的陌生人你是不会加的。我这不是把你摆出来，显得亲近一点嘛。」 亲近你个大头鬼。沐莱无奈朝天翻了几个大白眼。 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敢情昨晚就上了这人的贼船。 「你晚上有空吗？」既然上了贼船，沐莱便顺其自然，只能在这个中间人的位置上先坐一会儿了，「我看看能不能约她出来吃个饭。」 此声一出，苏卿禾的眼睛立马亮了：「你说真的？」 「你不信，那就是假的咯！」沐莱调皮地一挑眉，自己还是难得当一回别人的助攻，「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负责约，但是人小姑娘应不应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听罢，苏卿禾抿唇认真地想了想。 再出口时，语气里却是带了一些犹疑：「算了，你先别约吧。我再等等看。」 她突然想起来昨天她可是给了一张名片给沐野的。 那张还是她秘书临时加印给她，让她过目的。只此一张。 要是沐野这小傢伙知趣，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给她打电话的。 「你确定？」沐莱可不知道苏卿禾心里在想什么，还以为她在装淡定。 「嗯，我再等等看。」苏卿禾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见她煞有其事，沐莱点点头也不再说，只是心里不由有些奇怪。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不过都随你，饭钱和时间我都有。」她也懒得多想。 苏卿禾淡笑着沖她点了点头。 她这人确实是个行动力强的急性子，即便是有耐心，也是有一定的时限的。 希望你不要让姐姐等太久哦，小傢伙。 她抬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然真见着面了，姐姐可是会发脾气的。 * 淡淡浅浅的雨帘挂在天边，一直没有收上去的架势。灰濛濛的，如同淤积着浓重的不满。 沐野站在窗边，将第六颗薄荷糖送到嘴里，终于减淡了一些停留在口腔中的苦味。 她的画室开在市中心一个写字楼的17层。通常上午十点开门，一直营业到晚上九点。 不过今天汪洋硬拖着她在家里喝了几碗鸡汤，等到她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十一点了。 所幸今天是周一，上午并没有什么客人。也给了她一个缓冲，能够慢慢将从家里带出来的狼狈消解干净。 「嘟嘟嘟！」置于茶几处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沐野微眯了眯眼，收了出神的目光，抬手将手机拿到手里。 【妈妈：陈先生的好友申请你同意一下，别让人家等太久。】 陈先生是汪洋新找的相亲对象，大名是什么沐野已经忘了。 给汪洋简短地回了一个「好」，沐野就顺手点进了微信通讯录。 火速同意了那个陈先生的申请后，她这时也才注意到还有另一条消息。 似乎是早上她忽略的那一条。 「小傢伙，我是你姐沐莱的好朋友，想找你谈点事情。」沐野指腹悬在屏幕上，不由将上面的备註信息念了出来。 沐莱的朋友？她试着搜索记忆，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和这个表姐联繫过了。 怎么会突然有个她朋友找自己谈事情？ 原地思忖了一会儿，末了她微抿了抿唇，还是点了添加。 毕竟是沐莱的朋友，兴许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自己。 收到消息的时候，苏卿禾已经吃完了饭，正和沐莱并肩往停车场走。 「是公司有事找你吗？」沐莱看着身侧的人突然停下步子，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苏卿禾淡定地收了手机，仰脸的同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是我的鱼儿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0页 第5章第5章 「鱼儿？」沐莱吃完了饭，身体困的同时脑袋也转得慢了，「是什么项目的代号吗？」 苏卿禾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讳莫如深地转了转车钥匙：「上次你说小傢伙的画室开在哪里来着？」 「噢万新世纪城对面的写字楼17层。」沐莱机械地答着，慢悠悠地繫上安全带，「接下来要过去吗？」 「不是，就问问。我这不还得先送你回去吗？」沐莱的公寓离鑫诚很近，来的时候也是苏卿禾接的。 沐莱点了点头，也没多想。 等到了下车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吃饭时挂在嘴边要说，但一直没想起来的事。 「对了，程珂昨晚上问我你是不是回来了。」她弯下腰，透过车窗看里头的人，「想约你有空见一面。」 自与苏卿禾分手后，程珂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联繫方式，有事没事就找沐莱问苏卿禾的情况。 苏卿禾刚戴上耳机，听罢想都未想一下，直接决绝地一挥手：「当年的分手可是她自己提的，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说罢，娇俏地甩了个飞眼，就启动着车子径直呼啸而去。 沐莱在身后冷不丁吃了一嘴灰，恨不得变成动漫里的橡胶人直接伸长了腿踹她几脚。 不得不说，这人倒是真无情。人家小姑娘当时就是耍耍小脾气地随口一提，压根没准备真的分手。 摆明了就是苏卿禾自己腻了，干脆来了个顺手推舟。也以至于到现在，程珂还对着苏卿禾这个渣女念念不忘的。 想到这儿，沐莱拍了拍身上的灰，无奈地摇摇头。 真不知道将来谁能让苏卿禾彻底收心，她还怪想看看的。 *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清明节。 似乎每年的清明节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仿若老天爷要先替尘世间的凡人哭一哭，这样等到了故人的墓前人们就能少流几滴泪了。 「明初，我和小野来看你了。」汪洋在沐野伞中弯下腰，轻柔且庄重地将手上的鲜花放到碑前。 暗灰色的大理石墓碑上，年轻的沐明初正开朗地笑着，如同这阴沉天气里最灿烂的一抹光亮。 温暖，夺目。 「爸，我来了。」沐野搀着汪洋起身，上前走近半步，对着墓碑恭敬地鞠了一个深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我和妈妈在这儿一切都好。」 「就是有些想你。」她在心里默默补了半句。 这样直白的表达她不敢真的说出口，一方面怕激起内心更深沉的想念，另一方面也担心汪洋会一下子哭出来。 这样爸爸看到了也会难过。 「明初啊，小野最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叫陈诚。是老陈家，就是那个以前和你关系特别好的上司陈明辉的大儿子。前不久吃饭的时候，这孩子提了一嘴，我才反应过来。你说这世上的缘分是不是很奇妙？」 汪洋跟沐明初说话时难得地平静温柔，有那么一瞬间让沐野想起了她们过去那些美好的时光。 「你啊，在那边不要只光顾着玩。也要多看着点小野，保佑保佑她。知道了吗？」 又自顾自念叨了一会儿，汪洋似是有些乏了，抬手拍了拍身侧的沐野：「好了，你也跟你爸说会儿话，我先去车里等你。」 现在的汪洋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主动给沐野留一些私人。 「嗯。」沐野沖她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雨伞顺势递给她，「伞您先撑着走，我很快就跟上来。」 汪洋看了她一眼也并未推辞，又叮嘱了几句「小心着凉」，便拖着步子向车的方向走去。 等感觉到耳边的脚步声渐远，沐野这才缓缓开了口。 「爸，妈刚才哄你呢！我和陈诚现在只能算是稍微熟一点的朋友。」陈诚便是上次相亲的对象。 比沐野大五岁，目前在一家金融公司当投资经理，容貌虽算不得特别出挑，但比起之前的陆映来说绅士很多。 两人先后吃过几顿饭，彼此还算聊得来，即便中途有冷场的情况发生，陈诚也会很快速地转移话题。总体而言，算是一个贴心大度的人。 只可惜沐野意不在此。 「爸，我现在还没有喜欢的人。」虽然不能完全自由地做自己，但是起码在父亲面前沐野想保留那一份难得的诚实，「等到有了，我会亲自带她来见你的。」 如果很幸运，有那么一天的话。 * 没有在墓前待太久，沐野很快也跟着回到了车前。 今天是陈诚负责接送，她本准备如来时一般坐到后座，可是一晃眼就见着汪洋已经用东西将那个原属于她的空处填满。 摆在她眼前的赫然就只剩下副驾驶座一个选择。 「没事，我自己来就好。」婉拒了陈诚系安全带的盛情，沐野略带尴尬地坐进了车里。她实在是不喜欢母亲这样刻意的撮合。 陈诚礼貌一笑，淡定地收回手，一面启动着车子一面问着两人：「中午想去哪里吃饭？」 「今天麻烦你了。这顿由我们来请，去万新世纪城。那一块儿啊离小野的画室近，她比较熟。」汪洋很快地接道。 知道汪洋在主动给他和沐野制造话题，陈诚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身侧的沐野：「那沐小姐一般喜欢吃哪种菜？」 「我没有特别爱吃的菜。」沐野刷着手机，头都未抬一下。 第11页 「咳咳......是这样。」陈诚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那我们等到了那边再看吧。」 「嗯。」依旧是心不在焉的回答。 须臾，沐野的微信上就倏地跳出了好几条消息。 【妈妈：态度热情一点，不要这么没礼貌。】 【妈妈：人家又不欠你的。】 【妈妈：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不准玩手机！】 不要，不，不准。教导主任似的对话，让沐野的心上骤然浮起些许烦躁。 碍于还有外人在旁边，又不能将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了。思来想去，她便顺手点进了朋友圈，试着将这股怒气抑下去。 她的微信不分工作号和生活号，一直都是用的同一个。 很多来画室画画的客人为了下次来方便，都会主动加她。基本这种面对面扫码的，她也都会同意。 一来二去，通讯录里也差不多有了一两百人。 客人各地来的都有，职业也各不相同，所以她的朋友圈还算比较热闹。 正这么随意地刷着，一个带配图的简短文案蓦地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有些人说着下次再见，然后就是再也不见。」文字下方配着一个鸽子乱飞的表情包。 目光再转向这人的头像。 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就是纯粹的一片红。亮度统一，没有多余的层次。 倒是挺简单的。 最后，沐野才正式将目光转向这人的名字。 沐莱姐的朋友？ 噢她想起来了，貌似是一两个星期前加的。她本以为这人是真找自己有什么急事，谁知道自从同意好友申请后，两人就没交流过一句。 不过这人的朋友圈倒是发得挺勤的。一天一条，有的时候甚至一天五六条。 怪不得她一看到这文案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不经意的时候看了太多。 「记忆力是个好东西，但是有些人没有。」 「古人有云，君子当一诺千金，一言九鼎。现在很多年轻人却早早地丢失了这点初心。」 「哎，这大好的天气，怎么老有鸽子在飞呢？你看像不像说话不算话的你？」 诸如此类的文字下方是清一色的鸽子配图。 「这人好像对鸽子挺专情的。」沐野唇角不自察地漾起一抹浅笑。 而一旁的陈诚在吃了瘪之后就转而与汪洋在聊天，此时偶然瞥到沐野嘴边的笑容，还以为自己刚才的笑话终于起到了作用，当下心情终于好了点。 脚下的油门也随着情绪的荡漾踩得飞快。 * 苏卿禾刚咬牙切齿地发完朋友圈，反手就拿上钥匙，开车去找沐莱。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希望你能立马出来和我吃饭，不准说没空，也不准说不行。因为我现在最讨厌不陪我吃饭的人！」 气呼呼的语音发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对面一条长达十五秒的回覆。 不过这冗长的十五秒里全是沐莱的笑声。 感受着车厢内魔性的3d环绕音效，苏卿禾的脸当即就是一黑。 一连挂掉了沐莱打来的三个电话后，这才勉强消去了气。 「不就笑话了你一下吗，还生上气了？」第四个电话，沐莱的声音终于成功地从手机另一端传了过来。 「别废话，我马上到你家了。」 沐莱又是一笑：「我现在不在家，在万新给小宝买衣服呢！」 「万新？你跑那么远干嘛，周边这么多大商场还不够你逛的？」万新世纪城和鑫诚分属在s市两个最繁华的区，相隔十几公里。 尤其是想到万新还是那个小傢伙工作的地方，一股怨气顿时又冲上苏卿禾的颅顶。 上次加了微信，她本想着等沐野请吃饭的时候，再突然告诉她这个人就是自己，然后看看沐野的反应。 可是没想到左等右等，这顿饭到现在还没到嘴里，甚至于沐野都没有主动联繫过自己。 难道自己当初的仗义相救还换不来一顿饭吗？苏卿禾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紧接着又补充道：「算了，就在那儿吃吧。我十五分钟后到！」 她要去当面质问。 沐莱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安心继续挑选。 倒也不是她故意往这儿跑，主要是小宝的皮肤比较敏感，穿其他家的衣服动不动就过敏。只有万新负一楼里头的一家老牌子童装店例外。 所以即便是麻烦，她也只能回回来这里。 「把这几件都给我包起来吧。」 「嗯好。请问您有本店的会员卡吗？」 「有的。」 「好，请稍等。」 趁着结帐等待的工夫，沐莱这才想起来往外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餐厅。 今天是清明假期第一天，商场里人头攒动，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要是不早点去排队，怕是苏卿禾来了两人也只能饿着肚子干等。 「您好，请问一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店吗？最好是偏川渝口味的。」她想了想，决定问这里头的店员。 苏卿禾口味较重，最喜辣口的菜。回国前就一直嚷嚷着要吃。 「前面右拐，有家娇王火锅店。陈诚你不是爱吃辣吗，要不咱们就去吃那家？」沐莱刚问完，就听到外头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 循着声音往外一瞥，就看清了分为两批走着的三人。 第12页 「咦？」 这人怎么那么像沐野？她盯着落后前面两人半步的女人身上，颇有些惊异地一挑眉。 「我们这儿好吃的店还挺多的。比如......」 「不用了，谢谢。」沐莱笑着打断店员后知后觉的推荐，「我......已经选好了要去的地方。」 说罢，将卡收到包里，拎上衣服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不多时，跟在不远处的三人后头，也进了娇王火锅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6章第6章 苏卿禾到店的时候，沐莱已经成功占到两个座位。 只不过是同一对年轻情侣拼的桌。 「不是还有其他空位置吗，干嘛挤在这里？」苏卿禾这会儿还带着气，说话自也没有顾忌着旁边的两人。 还不是为了你，沐莱在心里暗骂了她一句。 但碍于旁人在场，她只能模样温柔地解释道：「腿酸了，借了人家地方休息一下。多亏了人家不嫌弃。」 说罢，又不好意思地沖两人打了个招呼。 许是察觉到苏卿禾满身的杀气，小情侣对着沐莱礼貌地回了一笑，很快就识时务地离开了座位。 等到两人的身影走远，沐莱这才伸手扯了苏卿禾一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苏卿禾被扯了一个踉跄，跌坐到座位上，「难道顾万青也在这儿？」 话毕，沐莱的手就很快地撤了回去，声调也倏地变冷：「你斜前方最靠里那一桌有谁？等你看清楚了，再跟我说话。」 苏卿禾说完就后悔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补救一下，听着她接下来的话便只能微仰着头顺从地看过去。 只一眼，她的秀眉登时就是一拧。 沐野今天穿着一套纯黑色的大衣，原本披在肩上的长发拢成一个发髻高高地别在脑后，显得整个人高挑修长。 苏卿禾这个座位，刚好与之面对面，她甚至能看清沐野脸上的表情。 眉目清冷，嘴角淡淡地提着，比起上次在咖啡厅时的慌乱，此时的沐野更像是一个美丽的冰雕，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见状，苏卿禾心底的情绪一变再变，等到了收回目光的时候，不知怎的，方才的那股烦躁顷刻间就被消去了大半。 「看清楚了？」沐莱适时地出声。 苏卿禾怔怔地点点头，秀眉依旧是固执地拧着。 「我买衣服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她。我就跟着她们进了这家店。」 「然后特意选了这个能看到她的座位。」苏卿禾反应过来，顺势接过话。 她算是彻底明白了沐莱的良苦用心。 「刚才的事对不起啊，脾气上来了。」她想了想，便温声又道。 沐莱略挥了挥手：「你都难得道歉了，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不过记住，下次可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要不然你道十次歉都不管用！」 顾万青一直是沐莱心里的一根刺，除了她自己，谁提都不行。 苏卿禾乖顺地又点了点头，立马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又过了一会儿，趁着服务员整理桌子的空隙，两人一面点着菜才又重新开启了话题。 「坐在小野对面的是我的小婶婶汪洋，旁边那个男人我不认识，估计是小野的什么朋友。你要是想打招呼，可以待会儿趁小野一个人在的时候，再去找她。」 苏卿禾随着沐莱的介绍目光分别在两人身上扫了扫，与此同时，也在用余光悄悄留意着沐野的反应。 朋友吗？不像。要不然沐野脸上怎么会一点好表情都没有。 思及此，又联想到上次在咖啡厅见到的场景，苏卿禾食指在桌上重重一敲，心里顿时有了眉目。 敢情这人原来是顾着四处相亲才没请自己吃饭。 真是忙得很啊。 苏卿禾一咬唇，不禁又有些生气。 「对了，上次通过好友之后，你俩没聊到我身上吧？」没发觉苏卿禾的异常，沐莱紧接着又问。 毕竟是以她朋友为由加上的好友，她担心这小妮子乱说自己的事。 「没有。」苏卿禾边说着边将目光收了回来，「因为我们压根还没开始聊。」 沐莱一口水差点呛住：「什么，还没开始聊？那你这几天跟个炮仗似的干什么？」 她并不知道苏卿禾和沐野咖啡厅的那次见面，一直以为这两人是聊天聊崩了。 谁知道今天一听，竟然还没开始。 沐莱无奈地一摇头：「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算了，你俩现在都还是个陌生人。安心吃你的饭吧！」 她难得当一回助攻，还助攻了个寂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谁料刚说完，面前的苏卿禾就噌地一下站起身。 见状，沐莱拿筷子的手登时就是一抖：「你干嘛？」 「不干什么。」苏卿禾唇角微提，目光渐渐往沐野的方向移过去，「就是觉得你说得对。」 「我和她......该熟起来了。」 说罢，苏卿禾长腿一迈，不等沐莱反应，人已经走了出去。 「哎你......我这......」 一瞬间发生的事，等到沐莱回过神来，拿着筷子又是一阵不知所措。 那现在自己是吃呢，还是等着好呢。 真是愁人。 * 第13页 正值饭点，火锅店里人声鼎沸，狭小的卫生间里也挤满了人。 沐野轻捂着腹部，薄唇有些痛苦地抿紧，默默排到人群的最后面。 在进入这家店之前，她就已经预感到这顿饭自己一定会吃得很难受，只是没想到发作得那么迅猛。 站在这里的几秒钟里，她全身的神经都恨不得随着那颗小小的胃一同搅起，额间更是细细密密地冒起了冷汗。 她车里一直备有胃药，但是今天坐的是陈诚的车，她惯性思维使然，也忘记了再带一盒。 所以现在除了熬着，她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 「你还好吗？」出神间，一道清润的女声在耳后不轻不重地响起。 与此同时，微颤的腰间也搭上了一只温热的手掌。 沐野隐约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艰难地回转过身。 待对上那张透着熟悉的面庞，登时就是一愣：「你不是那天咖啡厅......」 看来还是记得自己的，苏卿禾在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把。 「哎好巧啊！又见面了。」她面上装得人畜无害，将讶异的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想不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沐野勉强沖她笑了笑，因着注意力的转移身子稍微放松了些。 「抱歉，之前你给的名片不小心被我弄丢了。」她不好意思说是掉马桶里了，「所以一直联繫不上你，不是故意不请你吃饭的。」 一听这话，又见着沐野一脸歉然，苏卿禾心里的那点小烦躁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片刻，她微抿了抿唇，竭力抑着往上跑的笑意，佯装淡定地继续道：「噢没事，本来就是开玩笑的，没必要那么麻烦。我也不会为了一顿饭跟你较劲的。」 才怪。 「嗯，谢谢。」沐野浅浅地笑了一下，看样子像松了一口气。 苏卿禾嘴角的笑意彻底抑不住了。 正待再找话题，沐野脸色骤变，闷哼了一声，上半身直接低了下去。 「哎你怎么了？」苏卿禾惊得一眨眼，下意识地将她揽到怀里。 不经意地触到沐野带着寒意的手，两人俱是一颤。 「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何止是不好，简直白得跟个纸一样。尤其是沐野身材又很纤瘦，有那么一瞬间苏卿禾觉得抱在怀里的是一个纸片人。 「我......我胃有些不舒服。没事，过......过一会儿就会好的。」沐野断断续续地说着，下意识地想从苏卿禾的怀里退出来。 上次是无奈之举，实际上她并不习惯与不太熟络的人有肢体接触。 但只刚退出一点，就被苏卿禾又重新拉了回去。 「别没事了，我送你去医院。」 「不，不用。」又是一阵锐痛传来，沐野只能靠攥紧苏卿禾的衣袖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要是被汪洋看到，她说不定又要想东想西，胡乱发火了。 苏卿禾毕竟也是在沐莱那儿收集了不少情报的人，当下只需一思量，就立马看出了沐野拒绝背后的纠结。 「城西医院就在这附近，而且我那儿也有熟人，一来一回不会耽搁太久的。」 「相信我。」后补的一句带上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诱哄语气。 沐野听罢犹豫了半晌，末了在新一轮的锐痛袭来之际，终是点了头。 「我们从后门出去，我......」她想说不想让她妈妈看见，但是又觉得和苏卿禾说这个有些不合适。 「行。」苏卿禾假装只听到前面的话，拿起手机快速给沐莱发了一条消息后，就立马抱着沐野往后门走。 所幸这会儿大家都在商场里吃饭，开车出去的过程中并没有受到多少阻顿。 沐野除去最开始疼得哼了一声，一路上都自顾自忍着，安静非常。 苏卿禾余光瞥了她好几眼，几番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将脚下的速度力所能及地提得更快。 由于身子无力，等到了医院，沐野便又是被苏卿禾抱着往医生那儿走的。 沐野先是挣了几下，后来也干脆放弃了，软软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今天的苏卿禾身上没有喷香水，只有属于洗衣液的淡淡清香，闻起来并不会让她那么难受。 * 苏茗忙活了一上午刚准备喝一口水，就猛然听到一阵大力的掼门声。 紧接着一个颇为熟悉的女声在自己的身后响了起来。 「来，你快帮我看看她。」 「苏卿禾你有......」末了的一个「病」字在看到苏卿禾怀里的沐野的时候被她硬生生止在了嘴边。 看来有病的是别人。 「小姑娘是急性肠胃炎。」苏茗简单地问了几句沐野的症状就得出了诊断，「你送得及时，还不算太严重。吃点药就好了。」 苏卿禾点点头，将手换到沐野的腰上，顺势朝四周看了看。 「你这地儿有休息的地方吗？」 「有是有，不过那是......」苏茗正在电脑上开单子，还未说完，就见着苏卿禾已经揽着沐野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土匪。 「我现在去拿药。」不一会儿，苏卿禾又出来了，轻手轻脚地带上门，「你先给她倒杯热水。」 说着就伸手问苏茗要单子。 「不是，你先等会儿。」苏茗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了，「你这一通风风火火地过来，又是占我床又是使唤我的，这人到底是你的谁啊？」 第14页 她对自己这个亲表妹的操作表示由衷的不解。 苏卿禾顿了几秒，末了唇角一扬，顺手夺过苏茗手上的单子就走。 声音远远地留在身后。 「别问，问就是你未来妹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7章第7章 噢，一个新的受害者。苏茗很快在心里下了定义。 她和苏卿禾出生只差五分钟，在几个亲戚姐妹中又属她俩联繫密切，所以总的来说，她算是最了解苏卿禾的人了。 而且苏卿禾前三任女朋友，好巧不巧，她都认识。 每一回苏卿禾都会跟她说这是她未来妹媳，谁成想呢，没一个超过两个月的。 妹媳呢，没戏还差不多。 这么一想，她悲悯心又起了，待把手边的事情处理完，便安心重倒了杯热水往休息室走去。 「妹媳啊，来，姐姐给你倒了杯热水。你等晾一会儿再......」 话未说完，一进门，就见着沐野苍白着一张脸正往门口走。 苏茗一愣，向前快走一步，赶忙又给她拉了回去：「她去给你拿药了，很快就回来。」 她以为沐野这般急着出去是为了去找苏卿禾。 沐野被搀着又坐回到床上，闻声下意识地想反驳：「不是，我是想......」 想回去，她担心离开太久，汪洋会起疑心。 「想她了嘛，我懂的。」苏茗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层面，笑着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安心躺着。毕竟我说你不严重，不意味着你不难受。」 「乖，你想的人马上就回来了。」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轻轻拍了拍沐野的脑袋。 只不过手还未触到，休息室的门就被人火急火燎地推开。 「苏茗你干嘛！」苏卿禾一双狐狸眼紧盯着她，目光灼灼，活像是生要吃了她一般。 见状，苏茗不由一阵好笑：「我关心病人啊，我干嘛。」 怎么说得她像个流氓一样。 说着，就淡定地将手往回收。 不过，就算她不收，她这手最终也到不了沐野的头上。 因为她伸手的同时，沐野也很明显地往后躲了。 这两人倒是有点意思。想到这儿，苏茗笑着一撇嘴，顿觉自己现在是个大电灯泡，多余得很。 「行了，不打搅你们了。」她沖沐野挥了挥手，「走了。」 沐野其实这一整个过程都有些晕乎乎的，苏茗的很多话她都没怎么听清楚。 尤其苏茗语速还很快，到了后来，她也就成功捕捉到个「走了」。 当下她便怔怔地同样挥了挥手：「谢谢医生。」 苏茗第一眼见着沐野，先是惊艷于她的相貌，之后听着苏卿禾的介绍，她又觉得她可怜。 此时呢，见着沐野虚弱着一张小脸，轻声跟自己道着谢，她又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反差萌。 也不知道这人是苏卿禾从哪儿淘来的宝贝。 「没事，以后都是一家人。」她颇为正经地笑答道，「你跟着卿禾，叫我表姐就好。」 苏茗的这句话沐野听是听清楚了，但是眼眸微闪，略顿了顿，却是没有及时接话。 原来她是苏卿禾的表姐。 可是她说一家人又是什么意思？ 沐野又略偏头看了看仍有些气喘的苏卿禾，半晌目光一顿，心里蓦地跳闪出一个念头。 * 等到苏茗终于走了出去，苏卿禾这才拎着药，走向沐野。 「你啊别搭理她，我这个表姐就爱开玩笑。」她干笑着摆摆手。 她之所以这么快赶回来，就是生怕苏茗揭她的老底。 「胃好些了吗？这是开的药，你先吃点吧。」苏卿禾缓缓挪到沐野的床边。 「谢谢。」沐野点头接过袋子，不自觉咀嚼着她话里的意思。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苏卿禾不喜欢女生？ 苏卿禾不知其所想，见她发着愣，还以为她同自己一样怕吃药，当下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你等我一下，我姐这儿应该有糖的。我去给你拿点过来，缓缓苦劲。」 「噢没事，谢谢。」沐野闻声缓过神来，「我这样吃就好了。」 说罢，将药拢到手心，就着旁边的水一仰脖子就咽了下去。 眉毛皱都不皱一下，动作干净利落，连一旁的苏卿禾看了都忍不住说一句爽快。 「看不出来你还蛮勇的嘛？」她开玩笑。 明明年纪比自己小不少，但是有时候苏卿禾却觉得沐野比她还沉稳一些。起码在吃药这方面，自己是完败。 因为她最怕苦了。 沐野被苏卿禾的目光看得一赧，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小时候经常生病，一开始也吃不下去药，后来吃多了，也就不再怕了。」 怪不得身材这么清瘦，原来是身体不好。苏卿禾在心中暗想。 吃完药又休息了一会儿，沐野便站起身准备告别：「今天麻烦你了，我家人还在店里等我，我得赶紧回去了。如果你方便的话能再给我一下你的联繫方式吗？我改天请你吃饭。」 「噢当然可以。」苏卿禾嘴上应得痛快，心里却是急得跳脚。 现在这个时机坦白自己就是那个沐莱的朋友好像不是很合适。太刻意了，指不定会让沐野以为自己是个不怀好意的人。 第15页 虽然自己确实也没怀什么好意。 半晌，她心生一计，重新拿出一张名片道：「那我就恭候了。」 上次给的那张名片是秘书临时加印的，上面留的号码还是她的私人号。现在这张是最后确定下来的版本，联繫方式也换上了工作用的号码。 「你直接加我微信就好，方便些。」苏卿禾这时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发的那些仅对沐野可见的忧郁文案，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没有坦白有多么明智。 绝不能把自己成熟稳重的形象给毁了。 「好的。」沐野礼貌地双手接过。 「这次可不要弄丢了哦。」苏卿禾一恢复淡定就忍不住开始打趣。 沐野当即又是一赧，将名片郑重地放到口袋里：「不会的。」 苏卿禾点点头，心里犹如炸开了烟花。 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沐野赶忙又道：「那苏小姐，我们下次见。我现在真的得赶紧走了！」 话刚说完，汪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餵小野，你去哪儿了？怎么在卫生间没看见你啊！」汪洋的大嗓门里除了关切外还带着些许责怪。 如果不是有陈诚在场，沐野估计她妈妈可能开口就是一顿训斥了。 沐野将手机搭到耳边，沖一旁的苏卿禾歉然地点了点头，一面答着一面往外走：「刚才店里人太多了，我出来上的厕所。」 「上个厕所也不用这么久啊，这都半个小时过去了。」汪洋显然不太相信，但也没纠结太久，「那你赶紧回来吧。我们都在这儿等你呢！」 「嗯好，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沐野人也走到了电梯口。 出休息室的时候，她本准备和苏茗道声谢，但是也不知道是去忙了还是吃饭了，办公室里已经没了人。 看来也只能等有机会再向她道谢了。 * 时近一点，医院里来往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一连几个到七楼的电梯都挤满了人，即便少有几个下了客的，沐野又不好意思与另一些腿脚不好的老爷爷老奶奶挤。 这样一耽搁，五分钟过去了，她便仍停留在原地。 「很急吗？」正发愁着，身侧突然多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嗯，有点。」沐野没预料到苏卿禾还没走，忙问道，「请问这里还有其他的电梯吗？」 她虽然一直在这附近工作，但是不经常来医院，对这里的设施情况也不怎么熟悉。 苏卿禾眼睛一眨，莫名觉得沐野这般焦急的模样还挺好玩的。 「我知道有一个电梯比较空。」她转过身，笑着沖沐野勾了勾手，「你跟我过来吧。」 今天的苏卿禾穿着一套奶茶色小西装，内搭一个丹红色长裙，相较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少了些冷肃，多了些灵动活泼的感觉。 此时的一笑一勾手，料是心绪一向平稳的沐野见之都不由心神为之一颤。 好可爱。 「在等什么呢？不着急啦？」许久没听到身后的人跟上来，苏卿禾眉一扬，重又转过身来。 沐野微眨了眨眼，这才缓过神来，赶紧跟了过去，因着尴尬面上又漫上些赧意。 见状，苏卿禾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我发现你还蛮容易脸红的嘛。」 「啊我有吗？」沐野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 嗯，好像确实有点烫。 「当然有啊。」似想到什么，苏卿禾故意抬手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我记得你上次亲完我之后，脸比现在还红呢！」 且点得颇为精准，正是上次沐野使力亲的地方。 沐野的薄唇一抿，脸又是一红，一对眼珠跟失了方向的野马似的乱转个不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才合适。 刚才整个人的神经都被疼痛的胃吊着，她都快忘了自己上次的「壮举」了。 「那天的事......不好意思啊。我一时情急就......也忘记跟你说一声了。」她不敢看苏卿禾了，「失礼了。」 「失礼？」苏卿禾不由被这个措辞逗笑了，「那沐小姐既然觉得失礼了，又该怎么补偿我呢？」 「我......」沐野因着低着头，一时辨不清这话她是生气说的，还是在开玩笑，不禁有些语塞。 「那我再请你吃顿饭吧。」半晌，她诚恳地仰起脸，却直直撞进苏卿禾一双盛着开心的笑眼，「你......你没生气啊？」 颤颤的尾音轻轻上扬，有着惊讶又藏着些许小窃喜。 到底是年长几岁，苏卿禾将她的小情绪看得个清清楚楚，当即又是一阵笑：「我生不生气跟你补不补偿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好......好像没有。」沐野唇一抿，答得讷讷。 「那我还是请你吃饭吧。」她重复着刚才的建议。 饭饭饭，这人的小脑袋瓜里怎么全是饭。 「吃饭？你可还欠我一顿饭呢！」苏卿禾红唇一勾，身子往沐野的方向一倾，「要不换一个吧。」 「换？」还不习惯这种突然的亲近，沐野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一偏，「换什么？」 苏卿禾轻轻上前一步：「换......换我也失礼一次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8章第8章 有那么一瞬间，沐野觉得周围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清。 眼前只剩下笑意盎然的苏卿禾以及她那句带着揶揄的「换我也失礼一次怎么样？」。 第16页 虽是不合时宜，她之前的那个念头又不自觉地在此刻浮上心头。 苏卿禾可能真的喜欢女生吧。 「你为什么不说话？」不仅不说话还出着神，苏卿禾有些不满意地轻皱了下鼻尖。 难不成上次在咖啡厅自己听错了？这小傢伙只是为了摆脱相亲，而不是真的喜欢女生？ 「哎呀，我开玩笑的。」她略想了想，决定先稳一手。 不能把这个小傢伙吓跑。 「你没当真吧？」 两人各怀心思，沐野听到后补的两句话，心口一时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只能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没。」 自己真的是腐眼看人，像苏卿禾这样的人不论是相貌气质还是物质条件都是颇优秀的，没必要跟自己一样陷在泥沼里。 两人并肩往前走着，又是一阵无言。 「到了。」苏卿禾一面按了按下楼的电梯，一面扯住还想着往其他方向走的沐野，「发什么呆呢。」 「啊噢我以为还在前面呢。」沐野顺势顿住。 「你怎么总傻傻的。」见她这样，苏卿禾又忍不住打趣，「这样很容易被坏人骗的。」 比如我这种坏人。 沐野现在脑子里蜘蛛网似的乱着，闻声一时也不知道回什么，恰逢电梯及时出现，她便趁机省去了对话，抬脚往电梯里走去。 「谢谢。拜......」 剩下的「拜」字还没说完，就见着苏卿禾长腿一伸，整个人也端正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也......」她还以为苏卿禾要去找苏茗。 苏卿禾轻笑一声，手很自然地重新挽上沐野的手臂：「我表姐吃饭的时候见不得眼前有人。而且我还有朋友在娇王等我，一起走吧。」 朋友？沐野无意识地在心里重复着，没想到嘴随心动，也径直地问了出来。 「嗯。朋友兼饭友。」苏卿禾笑看了她一眼，似想到什么，身子轻巧地往沐野一侧一靠，「说起来，沐小姐好像也是我的饭友了呢。是吧？」 这是一个特供vip出入的电梯。此时偌大的空间内只有沐野和苏卿禾两人。 闻声，沐野只感觉周边的空气随着苏卿禾的靠近突然变得稀少了起来，当下略抿了抿唇，整个身子都不由绷得紧紧的。 「嗯嗯是。」她答得磕磕巴巴。 苏卿禾本就是试探试探沐野能接受哪种程度的亲近，此时见沐野不躲，她便也就安心当一个人形挂件，稳稳地挂在沐野的身上。 离得近了，她甚至能清晰地辨别出沐野身上的香水味。 是diptyque的檀道，一款中性香水。 整体香调是木质花香调，前调有玫瑰和柏树的香味，苏卿禾不是很喜欢，但是等前调一过，中调后的檀香味明显了，她又觉得颇为稀罕。 而这时沐野身上正是出于中后调交接的时段，檀香的味道中又掺杂了几缕麝香的味道。 就像是清晨跑步时，偶然闯进了一座山间小寺，薰香环绕却又被微风吹着难及全身，凛冽之余又带着些许清新。 倒也符合沐野身上那种若即若离的出世感。 想到这儿，苏卿禾又不自觉地深吸了几下，仿若要将这散着淡香的主人也一同吸入肺中，供她认真品嗅。 沐野隐隐感受到耳后一阵凉风吹过，紧接着迎上来的就是微带着热度的吐息。 她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下眉，刚稳定下来的神经又禁不住绷紧，手心也逐渐被汗意统治。 突然好想念电梯外的空气。 好想出去。 * vip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基本没停过。等到了地下停车场，时间不过才过去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却对沐野来说漫长得犹如过了三个世纪。 一时顾不上会不会被苏卿禾看见，她一踏出电梯就如同刚被从狱里放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怎么了？」 不多时，她的嵴背上搭上了一个温热的手掌。 「胃又不舒服了吗？」苏卿禾轻声问道，一点没意识到自己才是造成沐野这般模样的罪魁祸首。 沐野犹如被电流击中一般，很快地挣开身子：「没......没有。你的车在哪里？」 「噢我看到了，在那儿。」她自问自答着，说罢就先行迈着步子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跑这么急做什么。」苏卿禾笑着呢喃了一句。 等到见着沐野找到车后乖乖地在那儿等着自己，她嘴角的笑意又不自觉地加深。 这么短的功夫竟然连自己的车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像只天真的小狗。 「坐前面吧，后面有东西。」自诩为「主人」的苏卿禾摇了摇车钥匙，先一步阻住了沐野往后坐的动作。 沐野原地顿了一会儿，也未纠结太久，听话地拉开了副驾驶室的门。 车内的空间很大，沐野对车的款式了解不多，但是从座椅的舒适度以及方向盘上那明晃晃的车标也能大致推断出这款车的价位。 不过这也不让她意外，毕竟以苏卿禾的工作职位来看，她就是一个妥妥的成功人士，个人收入肯定也属于社会的上层。 回万新的路上，苏卿禾都在专心地开着车。 沐野也没有找话题继续聊，安静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等到了万新门口的红绿灯，苏卿禾突然开了口：「沐小姐，你帮我把后面那个盒子拿到前面来一下。」 第17页 「盒子？」沐野循声往后看了看，「是那个黄色的吗？」 后座上只平稳地躺着一个盒子。鲜艷的黄色包装，看起来还挺大的。 「嗯就是它。我来帮你。」苏卿禾将车稳稳停下，配合着沐野的动作将盒子从后座拿到了前面。 「噢我还以为不沉呢。」苏卿禾掂了掂手里的盒子，自己都有些吃惊。 沐野也感受到了里面的重量，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是什么特产吗？」 她看到盒子上面写的什么本地特色之类的字样。 「是的。来之前一个合作客户送的。」苏卿禾大略地扫了一眼，顺势塞到沐野的手里，「现在给你了。」 「嗯？」沐野惊得眉一挑，「给我？这不合适吧。」 苏卿禾却是抬手指了指显示屏上的时间：「别不合适了。我看你好像不准备告诉你家里人来医院的事实，带上这个，你就可以有个藉口解释一下这漫长的四十五分钟里头的去向。」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偷听你讲电话的。」她余光瞥了几眼沐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沐野自己都没有想到还有解释的问题，当下看着苏卿禾认真的模样，心里不由涌上一层感激。 「谢谢。」她今天已经承了苏卿禾好几次恩了，光「谢谢」都说了好几回。 苏卿禾笑着一挥手，恰逢绿灯亮了，便转头开起了车：「小事而已。反正也没花我什么钱，你安心拿着就好。」 她也是突然想起来车里头有这个东西的。 「嗯这个算我借你的，下次再还你别的。」就这么单纯地接受，沐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见她坚持，苏卿禾也不再拦：「那随你吧。」 * 车开进万新后，两人便一同进了电梯。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虽然人依旧不少，但是总还有两个人的空间可以空出来。 沐野双手抱着特产盒子，拘谨地倚在靠按键的一角。 苏卿禾则是面对面与她站着，因着个子比沐野高一头，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沐野被她圈在怀里。 「我待会儿就去找我朋友了。」苏卿禾假装看了一眼手机，「她现在不在店里了。」 沐野眼眸几不可察地暗了暗，她还以为她们还能再同路一会儿呢。 「好。那我改天请你吃饭。」 苏卿禾低头笑看她一眼。 她今天听「请吃饭」这几个字都听到耳朵要起茧子了，眼前人还在这儿一味地请吃饭。 偏偏表情还那么严肃正经，让她想笑话一下都不行。 想到这儿，她歪着头，缓缓抬起手就探向沐野的脸。 沐野一惊，下意识地想躲开。 而这时，似猜到了她所想，那根纤长的细指稳稳地停在了距离她面颊一厘米的方位。 苏卿禾轻声笑了笑：「你脸上有个东西。需要我帮你擦吗？」 「啊......不用，我自己擦就好。」沐野喃喃道，面上一红，手顺着苏卿禾的指嚮往脸上抚了抚。 难道是刚才吃火锅沾到的东西吗？ 要是那样，那岂不是这一路上自己都带着这个与苏卿禾说话的？ 想到这儿，她抚上脸的动作偷偷加了点力道，好像这样就能将之前造成的尴尬也一併减少一点。 「别动，都搓红了。」苏卿禾又是一笑，未撤回的那根手指轻轻点在沐野的手背上，「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沐野闻声愣了愣。 片刻，缓过神来，她薄唇抿了抿，心底不由漫上了些许怒气。 这人怎么老喜欢开玩笑。 前一个玩笑，她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想清楚，现在又来。 「生气啦？」苏卿禾看着眼前明显阴下来的小脸，声音禁不住放软。 半晌才得到沐野淡淡的回应：「没有。」 都这样了还嘴硬呢，苏卿禾在心里偷笑着。 「不过我也没骗你。你脸上确实有东西。」 沐野这次没有应声做什么动作，而是仰起头看她，眼神多少带了点怀疑。 苏卿禾则是歪了歪头，迎视着她，手指在沐野的手背上轻轻一划。 「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好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9章第9章 带着诱哄的尾音落到空气中，像一只无形的小钩沿着被划到的肌肤一点一点挑进沐野的心里。 酥酥麻麻，如有电流窜过。 心里越是激动不安，不知怎的，此时她看向苏卿禾的目光就越是冷静。 不行。 如果苏卿禾不喜欢女生，那方才的行为就是直女之间开玩笑而已，她不能太当真了。 绝不能。 想通了这些，没过多久，沐野的心跳也逐渐恢复到平稳的状态。 「我先走了。」恰逢电梯也到了负一楼，话刚说完沐野就身子一侧，随着周围的人流先一步往门口挪了过去。 苏卿禾本还等着沐野有什么更害羞的反应，没想到却是得了这么个冷冰冰的回覆，当下不禁有些不明所以。 半晌，待沐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她方怔怔地收了手，一面按了1楼的键一面靠着电梯仔细回想。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冷了脸呢？难道小傢伙不喜欢这么直白的夸奖？ 她想不通，所以等见到了沐莱，她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第18页 「你说这天底下还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吗？」 沐莱一人吃了那么多东西，还特意跑到一楼来等她，本就带着一身怨气，没成想这个没心肝的一开口就还是惦记着人小姑娘。 当下她一阵气结，直接伸手打向她的手臂：「你个见色忘义的。老娘在底下一面吃还得一面留意你心上人的家属们，累都累死了，你还在这儿唧唧歪歪！」 沐莱的力道压根没收多少，只听得啪的一声，苏卿禾立马吃痛地护住自己的手臂。 「嘿你轻点！」 「轻点？我看你是病得不轻。」沐莱又是一阵没好气。 见着眼前人是真生气了，苏卿禾心思一转，赶忙用手揽住她的肩膀，开启哄人大业。 「我们沐莱人美心善，宰相肚里能撑船，肯定不会和我这个『小人』计较的，对不对？」 沐莱轻哼了一声都懒得搭理她，手一扬，自己走自己的路。 苏卿禾则是跟个牛皮糖一样又黏了过去：「你等等我。消消气，消消气！」 「走开！」 「不走！」 沐野从电梯上走出来，刚巧就见到了两人打打闹闹的这一幕，脚步倏地一滞。 她不是坐的刚才那个电梯，而是随着汪洋和陈诚坐另一个手扶电梯上来的。所以在她这个角度，恰恰好只能看到苏卿禾她们的背影。 原来自己猜想得没有错，她目光凝在苏卿禾揽着女人的手上，薄唇失落地抿了抿。 刚才在医院电梯里苏卿禾也是这么揽着她的。 「怎么停在这儿不走了？」身后的陈诚走到与她并肩的位置，关切地问道。 他的手上拎着的正是苏卿禾给沐野的特产盒子。 沐野循声收回目光，本准备不答，但是余光不期然地瞥到那抹明艷的黄，心一软，片刻还是开了口：「没什么，脚有点酸。」 「那我们去前面找个甜品店坐坐吧。」沐野难得跟他说这么多话，陈诚不由有些喜出望外，连带着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沐野略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这个提议，脚尖一转，人也跟了上去。 为了给两人制造机会，汪洋一直刻意与沐野和陈诚保持三四步的距离。 此时她一出电梯刚巧就望见陈诚和沐野肩并着肩走在一起，面上便是一阵欣慰。 等到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甜品店，她这才拿起手机给沐野发了条消息。 身子则是往商场另一边的出口走去。 * 陈诚选中的甜品店是一家连锁品牌，人气很高。沐野之前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喜欢来这里吃东西。 选好了座位，又见着陈诚轻车熟路地点了几个她爱吃的甜点，沐野不消细想就知道汪洋一定给陈诚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没想到沐小姐竟然能接受榴槤。」点完单后，陈诚就开始试着找话题聊天，「我身边好多人都受不了它的味道，觉得臭臭的。」 沐野没理会陈诚故作的俏皮，唇角浅浅一提：「习惯了就好。」 陈诚不知道的是，她原本也是一个不爱吃榴槤甚至一度闻到味道就想吐的人。 后来上大学的时候，室友中有一个特别热情的女生，非说要让她真正体验到榴槤的快乐，于是天天带着她尝试各种榴槤口味的东西。 试的次数多了，沐野渐渐地也久而不闻其臭，能接受一点榴槤口味的食物了。 「对了听伯母说，你是s大的，而且学的还是s大最热门的计算机专业。怎么后来毕业后又转行学了画画呢？」 沐野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才回道：「填志愿的时候人云亦云，没有认真思考。后来发现画画更适合我。」 看样子汪洋为了防止出现上次陆映的意外，还是有选择地告诉陈诚自己的事。至少这次陈诚连自己大学肄业都不知道。 话毕，桌上的手机适时地颤动了几下。 她顺势拿到眼前。 几条消息全都是汪洋发来的。 【妈妈：你们俩先好好聊，我先回去了。】 【妈妈：晚上记得让陈诚到家里来吃饭。】 怪不得一直都没见到汪洋跟进来，原来是为了制造她和陈诚相处的机会已经悄悄离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沐野目光缓缓从屏幕上移向陈诚，顿了几拍后重又出声：「我刚刚其实是开玩笑的。」 「嗯？开玩笑？」陈诚放下吃的，抬头认真看她。 沐野本来是想说刚才她说的那些都是假的，但不知怎的，到了嘴边又突然变成了这样。 不像她的语气，倒像是另外一个人的。 「嗯。」不管了，反正她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其实我是因为大学的时候犯了错误被开除才转行的。虽然我比起敲代码确实更喜欢画画。」 话音刚落，陈诚的眼睛很明显地瞪大了几分。 只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沐野端正身子，紧接着又继续说道：「陈诚，我知道你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所以，你应该与那些跟你同样优秀的女生在一起，而非我这么一个学历上有污点的人。」 这些天，只要有陈诚，汪洋一定也会在场。就是防止沐野乱说话，发生跟上次类似的事情。 此时汪洋终于走了，沐野便也决定开诚布公，将自己真实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省得耽误别人的姻缘。 第19页 一连几个新知识送到眼前，陈诚略眨了眨眼睛，缓了一阵终于回过神来。 「看来沐小姐确实对我没有意思。」 他也不是个蠢笨的人。沐野前后态度的转变他略一思考就能知道什么状态下的沐野是真，什么状态下的沐野是假。 「很抱歉耽误您这么长时间。」沐野不好意思地沖他点点头，换上了敬语。 陈诚一时未应，片刻他推了推鼻尖上的眼镜，又道：「伯母知道你这么做吗？我的意思是，伯母看上去很希望你能找个对象，不管这个对象是不是我。」 沐野一阵默然。 正是因为她短期内改变不了汪洋的想法，所以只能在其他地方找突破口。 「行，我知道了。」陈诚停了半拍似是也想明白了，「不过我觉得沐小姐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误解？」沐野闻声抬头。 「嗯。」陈诚的眼镜在室内灯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着金光，说话间整个人的气场也跟之前不一样，「家父极为注重个人的知识修养，也就是你口中的学历。但是我本人对这些并不过分看重。而且我也从来不认为一张普普通通的证书就能判定一个人的内涵。」 沐野越听心里越沉，她已经猜到陈诚想说什么了。 「不避讳地说，我很欣赏沐小姐。学历之类的问题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所以我并不会放弃追求你。」 陈诚说话的时候模样认真，面上虽是带着有礼貌的笑，但是细看起来笑皆不及眼底，反带了几分迫人的压力。 沐野心里暗悔，亏她还天真地以为陈诚会比陆映好说话些。 这样的话，只能再说清楚点了。 她置于桌下的双手微微蜷起：「您的心意我很感激。兴许是我刚才没有把话说清楚。我说我学历上有污点，不仅仅是说我肄业，更是说我犯的那个错误。」 「我大学的时候和女生谈恋爱，荒废了学业，后来甚至间接导致了一条年轻生命的消失。」她目光直视着陈诚，「陈先生，别说这样你也能接受。光我喜欢女生这一点，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 那个与她谈恋爱的女生就是领她吃榴槤的室友谢菲。 谢菲从大一入学一个月后就开始追她。起先沐野只觉得谢菲对谁都这么热情，后来渐渐地才觉出这里面的不同。 那时候的沐野刚刚从汪洋的管制中逃离出来，对自己的取向也处于半懵半懂的状态。一来二去，她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与谢菲在了一起。 可是刚谈恋爱不久，沐野就发现谢菲的占有欲出奇地强，有时候甚至到了一种很极端的状态。 沐野只要一刻不在她的身边，她就会疯狂地电话加信息轰炸，直到沐野重新回到她的视线内，她才会停止。 拿那时候她在日记里说的那句话就是，汪洋和谢菲就像是两只巨大的手掌，一只扼住她的喉咙，另一只则是固执地拖住她的双脚。 最后，沐野终是受不住谢菲的强硬，提了分手。 谁成想那时谢菲的心理状态已经颇为不健康，分手后从软磨硬泡到争吵最后甚至用上了咒骂，就为了让沐野再和她在一起。 可是沐野决心已定，谁都拦不了。 在试过所有都无果后，谢菲终于不再来烦她。 沐野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但是在某个星期一的早晨，谢菲却从宿舍楼上直接跳了下去。 而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刚巧在新宿舍的床上发现谢菲留给她的遗书。 没什么多余的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沐野，你这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发生这件事后，在学校里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几乎所有认识沐野的人都认为是她的错。 毕竟谢菲在他们的眼里一直开朗乐观，完美到近乎无可挑剔。 沐野精神一度十分恍惚，也没心力去为自己正名，后来便主动申请了退学。 虽然在很多人的眼中，她这个退学其实更像是被学校开除的。 重新掀开伤疤，沐野身上依旧止不住渗出冷汗。 但是碍于眼下还有陈诚，她便只能将双手攥得更紧，在心里希求着陈诚赶紧离开。 「原来是这样。」陈诚眸光低了低，声音里听不出是失落还是惊讶多一点。 末了，他稍稍整理了下西装，从桌上站起身。 「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没想到事情解决得比想像中的容易，沐野先是一怔，而后便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似是捕捉到这一幕，陈诚离开的步子一顿，侧转过身又问：「方便问一下沐小姐，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吗？」 沐野被这个回马枪问得愣了愣。 喜欢的人吗？她想到那双弯弯的狐狸眼。 半晌，她手心一松，再抬头的时候也坚定地开了口。 「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0章第10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沐野不由自主地又重复了一遍。 在吐出字句的剎那她似乎也更看清了自己的心。 是喜欢的。 虽然只是单方面的喜欢而已。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你说得最有感情的一句话。」陈诚理了理领带，挑眉笑道，「不过却是用来赶我走的。」 「抱歉。」沐野除了再重复一句道歉似乎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第20页 「放心。」陈诚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没那么小心眼。既然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也不会过多打扰。况且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就算咱们当不成恋人，当个朋友也挺好的。」 见状，沐野身子一松，终是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谢谢理解。」 「客气。」陈诚挥了挥手，「那我就先走了。有需要的话，伯母那边我也可以帮忙解释。」 「谢谢，我妈那边我自己去说就好，不能再麻烦你了。」 陈诚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沐野的眼前。 告别了陈诚，沐野并未急着离开，又兀自在甜品店坐了一会儿。 一点一点品味的同时，目光也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慢慢地逡巡着。 今天的商场人潮涌动，每一个角落随时都有新鲜的面孔窜出来，填补着原本的空白。 她不记得苏卿禾与那人相揽而去的方向是哪里，此时人一多，她就更加找不到具体的位置了。 虽然也没指望真能再遇到苏卿禾，但是不知怎的，她心里总存着那么点莫名的期待。 想再看看她。 就算是一眼也好。 末了，沐野黯然地收回目光，纤指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榴槤班戟。 「在想什么呢？」一道清润的女声在耳侧不轻不重地响起。 她先是一怔，而后动作一停，惊喜地抬高眼皮。 「苏......」 余下的两个字没有成功地落到空气中，眼前的人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一个。 出声的是一个穿着卡其色背带裤的女生。 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扎着高高的马尾，娇俏的鹅蛋脸上一对浅浅的梨涡小巧地立着，看起来格外可爱。 说完这句后她就抱着身侧人的胳膊开心地撒着娇。 因着两人只是从沐野身侧走过，她这个角度并不能看清另一人的相貌。 不过从披散到肩上的头发来看，大概率也是一个女生。 沐野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寻着两人的步子往前，心绪也逐渐飘远。 犹记得自己刚和谢菲在一起的时候，谢菲就像那个女生一样时不时地围在自己身旁，或是撒娇或是逗趣，总是想和她黏在一起。 但那时的她比起现在更不喜欢与人有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所以每每都让热情满满的谢菲败兴而归。 次数多了，谢菲便常常将「你不喜欢我」挂在嘴边，直白地控诉着她对沐野的不满。 沐野只是静静地听着，机械地哄着，心里并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真正喜欢一个人。 想到这儿，她眸光一凝，原本还算明晰的内心不禁又浮上了一层迷雾。 自己又是真的喜欢苏卿禾吗？ 什么又才是喜欢？ * 苏卿禾一路追着沐莱哄，直到了停车场才终于把这个大小姐哄开心了。 「你还没说你俩干嘛去了？去那么久，差点我还以为你带着小野私奔了。」 苏卿禾噗呲一声笑开：「我倒是想。但是呢，没那么美好。事实上，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两人边说着边相继坐进了车里。 「医院？」沐莱疑惑地看向她，「好端端的去什么医院？」 「嗯。」苏卿禾点点头，「这小傢伙胃不好还吃这么辣的。得亏苏茗今天在医院里值班，要不然回来得更晚。」 「噢是这样。不过估计也不是她想吃的。」沐莱想到在衣服店门口隐约听到的对话，「应该是小婶婶迎合那个男人的口味点的。」 这会儿她也猜出来与沐野她们一同吃饭的人是什么身份了。肯定又是汪洋给沐野找的什么豪门相亲对象。 「男人？」苏卿禾呢喃了一句，片刻似想到什么，偏头看向沐莱，「对了，问你个事。沐野的恋爱史你知道多少？比如喜欢男生还是喜欢女生？」 「我跟她都不熟，能知道什么恋爱史。」 「也是。」苏卿禾差点都忘记这茬了。 她这个好友其实对沐野的了解也跟自己差不了多少。 看来一切还得靠自己去探。 「算了，你待会儿要去哪儿？」苏卿禾利落地转着方向盘，「我顺便送你。」 沐莱略想了想：「去方斛那儿吧。今天小宝不在家，我一个人回去也没事做。」 清明假期的时候顾家那边总会接小宝过去待几天，顺便见见家里的老人。 沐莱虽然记恨着顾万青出轨的劣迹，但是一码归一码，并不会阻挠孩子与顾家那边人联繫。 苏卿禾一阵瞭然，当下也不含糊，启动着车子就走。 方斛的酒吧开在市中心一栋写字楼里。地方不大，因着那会儿刚开的时候方斛资金短缺所以酒吧整体装修风格也极为简约。 窄小的吧檯外只有寥寥的几张桌子。不过好在这儿的地段很好，且打的是文艺清吧的名号，如此简陋的配置下也是能吸引不少人停留的。 靠近门口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套昂贵的架子鼓，是方斛年轻时候的「爱宠」。而架子鼓后面的暗灰色墙面上则挂着方斛这么多年来往各处旅游的火车票。 这些票整齐地排列展览着，就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在每一处的感悟与心事。 一推开门，就见着方斛悠哉悠哉地左手抱着狗右手晃着酒杯，一个劲儿地看着房间的另一边傻笑。 第21页 「发什么花痴呢在？」苏卿禾笑着拍了方斛一下，紧接着夺过她手里的狗，就是一顿狠撸。 「发财，想姐姐了没？我知道，肯定想了对不对？哎呀，真可爱！」 发财是一只小博美。苏卿禾刚认识方斛的时候就养了，现如今已经是个八岁的老狗了。 「发财别理这个丑女人。这个人坏得很！」方斛笑骂了一句，放下酒杯就把发财从苏卿禾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可是没过一会儿，发财又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屁颠屁颠地往苏卿禾的脚边跑了过去。 「呸，小色狗！老娘算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苏卿禾将发财紧紧地抱在怀里，嘚瑟地在方斛晃了晃：「儿大不由娘啊！我们发财只喜欢好看的小姐姐。你呀，充其量就是个饭票。」 「还小姐姐，苏卿禾，我看你是皮痒！」 「好啦好啦，我就晚上来几分钟，你们怎么又吵上了！」一见着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架势，沐莱合上手机就是一阵头疼。 「是她先挑起来的。」方斛嘴一撇，先一步告状。 「都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懂她。」沐莱瞭然地拍了拍她的肩，「浑身上下就写着一个字——『欠』。她招你，你别理她就成了。」 「说得对。这人就是欠！」方斛又笑开了花。 两人一拍即合，怼完苏卿禾后方斛顺手就给沐莱倒了一杯酒。 但等把酒送出去，她这才恍然忆起沐莱已经戒酒的事实。 「没事。不戒了。」沐莱笑着接过酒，一口下去杯子里就只剩下一点残液。 见状，方斛一惊，当下就准备再问，被右侧的苏卿禾用手肘轻轻一推。 「刚才是顾万青的电话。」苏卿禾淡定地用唇语解释着。 方斛嘴一抿，立马秒懂。 三人难得地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怎么只有芳芳的视频，人跑哪儿去了？」苏卿禾将发财送到方斛的手里，又道。 芳芳有一副出了名的好嗓子，参加过很多个歌唱比赛。不远处的投影仪上播放的正是芳芳其中一场比赛的视频，也是方斛刚才一个劲儿傻笑的原因。 现在不是酒吧营业的时间，房放公司里也放了假，照理说两人应该都在店里才对。 「噢她朋友来s市玩，芳芳就过去陪她了。」 「那你怎么没跟着去？」沐莱喝了几口酒，闷气也消了，这会儿也适时地跟上话题。 「对啊，你俩不是巴不得跟个502胶水似的天天黏在一起吗？」苏卿禾跟着打趣。 方斛rua了一下发财的狗头，答得幽怨：「我也想啊，可芳芳不让。说人家是来找女朋友奔现的，我去了碍事。」 「合着人芳芳是怕你被她姐妹惦记上啊！」苏卿禾没忍住笑意。 她们三个人中若说情史最少，当属沐莱，毕竟人初恋就是后来的结婚对象，但要说情史最丰富，那必须要把方斛点名拎出来。 墙上挂的那么多车票中，大半地方都有她方某人的风流债。 「你别以小人之心度我们芳芳之腹啊！我们芳芳才不是这种人。」方斛没好气地白了苏卿禾一眼，立马开启了护短模式。 「行行行。」苏卿禾也懒得跟她呛，将沐莱手里的第四杯酒自然地夺到手里，又道，「不过这什么年头了，还有人网恋。也不怕被人骗。」 「你管人家。」方斛则是眼疾手快地给沐莱倒了杯柠檬水，「现实生活中除去那种明显一点的，你哪知道别人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有个软体起码个人定位明确点。」 苏卿禾本就这么随口一说，冷不丁被方斛点了一下，喝酒的动作登时就是一滞。 半晌，她缓缓将身子移到方斛边上，轻笑道：「斗子，你说你谈了那么多女朋友，应该也总结出了一套规律吧。比如......可以快速辨别对方的取向之类的。」 「有是有。不过......」方斛刚照顾完沐莱，一回头就嗅出了丝不对劲，「你问这个干嘛？」 「这个......」被两人同时盯着，苏卿禾略尴尬地眨了眨眼，「没什么，就......我有个朋友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1章第11章 「朋友？」方斛狐疑地一眯眼，「你除了我和小莱哪还有什么朋友？」 苏卿禾被问得一阵语塞。 「你就直接告诉她得了。」沐莱懒懒地靠在座位上，一笑，适时地打着圆场，「这几天为了这事她可没少烦我。」 方斛听罢捂住肚子就是一声放肆的大笑：「这女生也真是神了。苏卿禾啊苏卿禾你也有求我的一天！真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啊哈哈！」 「去你的。谁说我要求你了。」苏卿禾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有些尴尬地抿着嘴。 不管了，就算沐野不喜欢女生，她也势必要给她掰成蚊香。 纠结来纠结去可不是她苏卿禾的作风。 「你最好说到做到哦。」方斛笑着沖她挤眼，「姐姐我可是个百宝箱，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的。给你友情价！」 回应她的是苏卿禾没好气的一脚。 眼见着两个小学生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一旁的沐莱又出声道：「哎你俩明晚有没有空？我想让你们陪我去顾家一趟。」 「顾家？」方斛收了手，苏卿禾撤了脚，两人同时疑惑出声。 第22页 「嗯。明天我要去顾家接小宝，但是那个女人也在。我想让你们给我撑撑场。」 那个女人是顾万青当初的出轨对象，大名叶臻。 此话一出，方斛立马扬声应道：「别说撑场，去砸场子都不过分。你等着，我到时候把我那帮兄弟姐妹都叫过去，我让他们......」 沐莱摇摇头，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要真想砸场子，就不会只叫你们陪我去了。况且还有小宝在，我不想把场面搞得太难看。」 「那明天顾家到底是要干什么？」苏卿禾想了想，又问。 沐莱在涉及到顾万青的事情上总是很决绝，尤其是明天还有顾万青和叶臻同时在场，她不可能这么平静才对。 「太奶奶百岁大寿。」沐莱淡声解释道，「我让你们陪我，是去充当我的保险栓。我怕我一时忍不住，上去就抽他们俩了。」 在沐家和顾家联姻之前，两家关系就一直很好。顾家人对沐莱也很喜欢，尤其是顾家的主心骨——顾万青的太奶奶更是把沐莱当作自己的亲重孙女来看。 每回有什么好吃的或是好用的，总是第一时间唤沐莱过来取。那时候得知沐莱要嫁给顾万青，太奶奶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婚礼上各种细节她都亲自监督，上心得不得了。 因着最疼爱沐莱，所以在后来顾万青出了那事之后，老太太一气之下好几天都没有吃饭。再后来好几回顾万青回老家探望，也都被她拿着拐杖轰了出去。 这次顾万青邀请沐莱过去，一方面是太奶奶的意思，一方面也是知道当沐莱和小宝都在场，太奶奶就不会太为难他。 这么一说，苏卿禾和方斛也都冷静了下来。 对于这个宠爱沐莱的老太太，她们也都是跟沐莱一样敬重的。 「明晚几点？我提前腾出时间。」苏卿禾看了眼腕錶，答得爽快。 方斛也是重重一点头：「对，我也得提前跟芳芳报备一下。不然她又要以为我去哪儿浪了。」 沐莱看着眼前两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姐妹，心里淌过一阵暖流：「七点半。我到时候来接你们。」 「成。那衣服什么的咱们现在就可以挑起来了。」方斛激动地一拍手，「明天咱仨一定要艷压全场，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咱们身上，气死那对狗男女！」 「人家来拜寿的，谁看你。」苏卿禾笑着怼她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话糙理不糙，这次我同意你的做法。既然渣男借了你的势，我们也不能便宜了他。」 她轻轻拍了拍沐莱的肩：「就算不是我们的主场，我们也要做人群中最亮眼的。绝对不能让那对狗男女看轻了！」 「哈哈哈难得你说了句人话！」方斛气势十足地拍着桌子，整个人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没错，我们就要闪瞎他们！要把姐妹的气势带起来！」 沐莱本来接完电话还有些情绪没有消解掉，此时也不由被她们的热情带进了氛围中，与她们一同叫唤了起来。 「必须的！」 三人吼完互相对视了一眼，轻拥着同时笑开。 也许朋友的意义就在于，欢笑的时候我与你同在，痛苦的时候我也与你同担。 你永远不会独自一人。 * 初春的气候，晚风微凉，沿途的灯光照亮了新生命的绽放。 沐野略收拢了身上的大衣，一路静静地踩着光影。 手机上已经跳出了汪洋的好几条消息，无一例外都是追问着她与陈诚的相处进度以及什么时候回去吃饭云云。 她只看了一眼就将手机塞到包最深处的夹层，本欲打车的手也径直垂了下来。 就像小孩子的青春期到了，今天的她突然想认认真真地叛逆一回。不走既定的路线，也不回去听那些万年不变的唠叨。 只想随机地四处走走，走到哪里算到哪里。 「卖糖葫芦嘞！不好吃不要钱的糖葫芦嘞！」不远处的中学门口，一个大爷推着糖葫芦小车在中气十足地叫卖。 黝黑的面上挂着憨厚的笑，好似这世间就没有能让他觉得不开心的事。 沐野虽然不怎么爱吃甜食，但被这叫声引导着脚下的方向也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 「小姑娘，要不要来一串糖葫芦？」凑近看，大爷的精神劲更好。虽然因着年纪的原因，眼睑干瘪瘪地贴附在眼珠上，但双颊微微鼓着，闪着红光，像是里头蕴着满满的福气。 此时放学高峰期已过，摊位边只有沐野和另一个小男生。 很明显大爷这一声问的是她。 沐野笑着沖他点点头：「您先让这个小孩挑吧。」 说着，指了指趴在摊位一旁看上去格外想吃的小男生。 「噢没事。」大爷面上闪过一丝犹疑，抬手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这是我的小孙子。他牙齿不好，不怎么能吃这个。」 小男孩原本在沐野说完后眼睛希冀地亮了一下，但是此时被安慰似的揉着脑袋，很明显地失落了很多。 看来每个人展现出来的乐观背后都有着各自的烦恼与忧愁。 沐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抬手付了钱，将剩下的糖葫芦全买了下来。 只不过最后只带走了两只。 沿途找到一个公共座椅坐下，她一面举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山楂上的糖衣。 第23页 糖分很足，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腻人。 以前她上下学的路上也有很多类似的摊位，但是每每她想吃，总会被汪洋以不干净、不卫生的理由给阻挡下来。 今天这一口算是终于实现了她这么久以来的愿望。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地笑开，将底下的山楂也一併咬入口中。 童年遗失的甜意在这机械的咬合中一点点蔓延，犹如一双轻柔的大手将心口的烦躁渐渐抚平。 苏卿禾前脚刚送完醉醺醺的沐莱回家，正寻思着是回家还是回公司，就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让代驾稍稍放缓了车速，靠近，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认错。 多大人了，还吃小孩子的玩意。一小口一小口的，像个小兔子似的。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不怕大灰狼来咬你吗？」她开了后窗，轻笑着探出头去。 沐野刚吃完一个山楂，正张着嘴准备咬第二口，听到分外熟悉的女声整个人登时就顿在了原地。 有了商场里的教训，这次她特意四顾了一圈。 待定格到车窗处的笑脸，她一惊一赧，略张的嘴猛地就是一合。 嘶，貌似咬到肉了。 苏卿禾被她这副模样又是可爱到了，双手扒在门边，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加深。 「不请我吃一串吗？」 「什......什么？」沐野总算回过神来。 「糖葫芦啊还能有什么？」苏卿禾努了努下巴，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马路口打劫的社会大哥。 而眼前这人则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学生。 闻声，沐野又是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左手。 这是刚才大爷意识到她花了钱但只想带一串走后硬塞给她的。 「噢好，给。」她想了想，伸手递了过去。反正她两串也吃不完。 苏卿禾笑了笑，却是没接。 「我要另一串。」她沖她挑眉示意，目光直盯着她的右手。 沐野一怔：「可这我刚刚吃过......」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到可以和苏卿禾分享这类食物的时候。 「我吃不了太多甜食。四个刚刚好。」苏卿禾解释得一本正经，「吃多了我会胖的。」 要是方斛和沐莱这会儿在肯定能当场笑掉大牙。谁不知道她苏卿禾最爱吃甜食，而且还一吃就停不下来，每每都以斤论数。 不过这些沐野可全然不知，只当苏卿禾是真的只想尝一尝。 当下便收了纠结，天真地将右手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给。」她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你可以擦一下。」 苏卿禾笑着接到手里，也未停顿，登时就是不客气的一口。 「嗯，好甜。」一面嚼还一面发出颇为满意的呓嘆，仿若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沐野看着她双颊鼓鼓的大方模样，不由也跟着提了嘴角。 看来只是自己多虑了，也许苏卿禾是真的不讲究这些。 「还要吃吗？」不多时，见着苏卿禾手上的签子空了，她又适时地将另一个糖葫芦也递了过去。 苏卿禾面上一赧，嘴里的山楂一时不知道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真是一吃就上头，速度太快了，这下肯定要被人家笑话了。 想到这儿，她状似不经意地抚着肚子，咀嚼的幅度也变得很小：「我......我有点撑，吃不下了。你吃吧。」 自己这莫名小女生的娇嗔语气是怎么回事？ 话毕，苏卿禾在心里又是没好气地骂了自己一句。 沐野虽然不知道苏卿禾的真实想法，但是明面上的表现她还是看得很真切的。 这哪是有点撑的架势，分明是还没吃饱。 「我也吃不下了。你要不要吃，不吃我就丢掉了？」她难得地起了点调笑的心思。 顺便也想试一试自己猜得对不对。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苏卿禾原地就是愣了三秒。 紧接着目光就纠结地盯向她的左手：「这......这么多，还没吃呢！丢了很浪费的。」 「可是既然我们都吃不完了，也只能丢掉了。」沐野一本正经地顺着话接，「撑着胃就不好了。」 说罢，还作势向垃圾桶的方向扬了扬手，仿若下一秒它就要稳稳地躺进去了。 「等等！」苏卿禾不受控地叫了一声，隔着车窗直接扯住了沐野的手。 目光纠结，将言未言。 「怎么了？」沐野明知故问。 看来她刚才猜得没错。 眼前这个大姐姐才像个小孩一样，好吃偏偏又很傲娇。 苏卿禾轻蹙着眉，末了似是做了个重大决定似的，轻声道：「给......给我吧，我觉得还是不能浪费粮食。」 「可是姐姐你不是说吃不下了吗？」 「吃，当然是......」苏卿禾怔忡地抬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姐姐啊。」沐野笑得淡定。 这下子苏卿禾脸上的红晕盖不住了，忙伸手将糖葫芦夺到手里。 「哎呀姐姐刚才都是骗你的，姐姐我再来十串都吃得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2章第12章 其实沐野很少叫人姐姐。 就算是唯一在血缘上可以叫一声姐姐的沐莱她也没有当面叫过。 刚才蓦然地说出口，也是嘴随心动，不由自主。 第24页 不过...... 沐野歪头看着眼前比糖葫芦还明艷的女人，薄唇微抿，在心里笑得开怀。 效果好像还不错。 苏卿禾几时经历过这种场面。 不夸张地说，以前她随便抛个媚眼都能让一堆迷妹腿软。现在倒好，人家好端端地站着，看样子还什么都不懂，自己却被撩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藏到糖葫芦里去。 真是...... 像什么样子。 又羞又恼，末了，她干脆拿手里的糖葫芦撒气。 一口一个，吃得比刚才的速度还要快。 没过多久，等到再一晃神，手上只剩下一根光熘熘的签子。 好了，这下子彻底连个掩护都没有了。 「嗯，这糖葫芦挺好吃的。」她尴尬地半侧过脸，故意不去看沐野，「你在哪儿买的？改天我也去买几串。」 沐野竭力忍住上扬的嘴角：「就在前面那个中学门口，红绿灯路口左转。有一个大爷摆的摊位。」 「噢是这样。」苏卿禾佯装正经地点点头。 正寻思着接下来该说什么才能缓解自己的尴尬时，前座的代驾师傅突然探出头来出声道：「您好，请问可以出发了吗？」 浑厚的男声插入对话，让就着糖葫芦聊了许久的两人俱是一愣。 该死的，她怎么忘了车里还有另一个人，苏卿禾无奈扶额。 「您......您等一会儿。」 「你喝了酒吗？」沐野不自觉地往车窗走近了一步。 近点闻，确实能明显地感受到酒精的味道。 在得到了苏卿禾略带尴尬的点头后，她这往前近的一步又很快地撤了回去。 原来是喝醉了，沐野几不可察地敛了笑。 苏卿禾敏感地察觉到沐野的变化，还以为这小傢伙是不喜欢自己喝酒，当下赶忙思考着怎么将这印象分再补回来。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半晌，她试探地提议道。 闻声，沐野倒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波动，不过苏卿禾猜得出来她一定在思考着怎么委婉地拒绝自己。 每当这个时候，苏卿禾就总觉得自己在拐骗良家妇女。 「上车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不安全的。」直接先给出了答案，说完她就自然地往里坐了过去。 见状，沐野快到口边的拒绝终是没机会说出口。 「谢谢。那就麻烦你了。」她拉开车门，小心地坐了进去。 坐垫上残留着苏卿禾的温度，坐下的那一瞬间不由让沐野暂时忘记去理会还有漂浮在周边的酒味。 她其实挺讨厌酒精味的。 可是又忍不住想靠苏卿禾近一点。 「你家在哪儿？」 沐野应声报出一串地址。 「师傅我们先去这儿。」苏卿禾身子往前倾着，重复了一遍，「待会儿再送我回去。」 「好的。那这钱......」 苏卿禾这次理智终于在线，及时打住了师傅破坏氛围的话：「最后统一支付，您放心。」 师傅也不是什么不识时务的人，一听也立马闭了嘴，回归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见状，苏卿禾长吁出一口气，这才转过身去看沐野。 「你家好像离万新不远哦。」 「嗯，很近。」 「吃完饭出来散步的吗？」 「不是。」 简短的一问一答，没让场子热起来，反倒是让车内的尴尬更多了些。 就连前座的司机都忍不住透过后视镜朝后看了几眼。 窄小的车厢内，端坐着的沐野手纠结地缩在口袋里，其实心里也很紧张。 眼前的苏卿禾虽说是周身萦绕着酒味，但是说话的条理又很清晰，不像醉糊涂了的样子。 末了，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问道：「明晚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明晚？」苏卿禾闻声惊喜地一挑眉。 紧接着似想到什么，她秀眉登时就是一拧：「可是明晚我有约了。要不......后天晚上吧？」 沐野默了默：「后天晚上我没有空。有个客人预约了带小孩过来画画，我得陪着。」 话毕，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沉默。 要是明天是其他的事情，苏卿禾还可以找个藉口推掉，但是关系到沐莱，她也没什么办法。 怎么和小傢伙吃个饭就这么不凑巧呢，苏卿禾心中暗恼。 「那我之后在微信上提前约你吧。」沐野又道。 「好的，也行。」苏卿禾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机。 就在此时，屏幕上突然跳闪出一个手机来电。 她本想着解锁，顺着酒意手一快却划成了接通。 「苏卿禾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找你找得都快疯了？」 带着三分醉意的幽怨女声以高分贝的形式在整个车厢内炸开。 在场几人的神经都禁不住一抖。 苏卿禾一秒就辨认出这是程珂的声音，当下赶忙慌张地将电话挂断。 可是车厢内虽然安静了下来，但那女声的余威仍把控着所有人的思绪。 「你......朋友吗？」半晌，沐野开口问道，一双黑眸也静静地凝向她。 「噢......嗯是。」程珂的来电还在继续，苏卿禾一面手忙脚乱地关机一面支吾地应着。 程珂前些日子一直烦着沐莱，后来把沐莱惹急了，便直接将苏卿禾的新号码甩给了程珂，让她们自己处理。 第25页 所以避无可避，苏卿禾前天上午就只能应约见了程珂。 其实两人已经差不多五年没联繫过了，陡然见面两人表现得都比预想中的要平静。尤其是程珂，完全没有简讯轰炸沐莱时候的架势，整个人端坐如松，安静极了。 两人的谈话过程也很简短。 苏卿禾很直白地告诉程珂她现在有喜欢的人，顺带礼貌地表达了对之前分手的遗憾，希望大家以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就好。 她明明清楚地记得程珂当时也点头同意了。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打这么几个电话过来？这女人到底是在玩哪出啊。 「要债的。」她信口补了一句。 情债。 「债？」在沐野眼里，苏卿禾可不像会欠人钱的人。 「也不是钱，就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我这里，改天给她送过去就好。」苏卿禾心绪不稳，酒意也开始乱窜。此时已经语言紊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沐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再多问。 晚风渐凉，透过车窗的缝隙熘了进来，一下子缝住了几人的嘴。 车厢内彻底陷入了静默。 没过多久，熟悉的风景渐次映入眼帘，车子也稳稳地驶到了沐野小区楼下。 「谢谢。那我就先下车了。苏小姐路上小心。」 苏卿禾一听这「苏小姐」三个字就头皮一阵发麻。 这下子一把回到解放前了。 「嗯，沐小姐拜拜。」她佯装淡定地挥了挥手，心里五味杂陈。 沐野礼貌地一点头，便迳自刷卡进了小区。 难。 大写的难。 待沐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内，苏卿禾恨恨地往后一躺，脑子里萦绕着的只有这一个字。 其实这也是她第一次追人。 是不是每一个追逐的过程都是这般曲折不定的，她也不懂。 算了。 「师傅，开快点吧。我累了。」 「嗯好。」师傅答得犹犹豫豫，半晌又不自信地补了一句，「苏小姐，您待会儿会付钱的吧？」 「付付付！怎么可能不付！」苏卿禾鲤鱼打挺似的一扑腾。 她又不是真欠人钱。 苏小姐你个头。 * 沐野现在住的仍是沐明初在世时买的那一套，虽然小区不算新，但物业的好评率算是周边几个小区中数一数二的。 所以只要进了小区，就相当于进入了一个保护区，根本不担心大晚上会有什么流氓之类的出没。 沐野特意寻了个离单元口远但又看得见自家窗户的椅子坐下。 客厅的灯还大亮着，大概率汪洋还在等着自己回去解释。 现在时间并不算晚，要不是偶遇了苏卿禾，她其实预想着转悠到十二点往后再回来。 思及此，沐野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那个女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是找东西的？ 要真是那样，为什么苏卿禾的表现却是那么冷酷加厌恶？ 就好像...... 自己以前对待谢菲那样。 想到这儿，沐野的眼眸和手机屏幕同时一亮。 难不成苏卿禾真的...... 「嘟嘟嘟！」 手机的连续震动将她的思绪勉强拉回来。 不是汪洋。 而是陈诚打来的。 「喂，您好。」 「沐小姐，是我陈诚。很抱歉这么晚打搅你，但我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帮一下忙。」陈诚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纠结，「实在是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能找谁了。」 「怎么了吗？」沐野还是第一次见陈诚这般侷促。 「哎。就是明天晚上我有个远房太奶奶过寿。家里长辈听说我到s市来工作了，不知怎的就联繫上我父亲，让我记得过去。而且......而且......」陈诚顿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吐出了后半句，「而且还让我一定要带女伴过去。」 闻声，沐野默了默，没有及时出声。 「我知道这个要求也很为难。也怪我之前表述不清，我当时与你相完亲后跟我父亲聊了几句，本意是说可以争取发展发展，但是不知道他那边怎么就理解成已经发展成功了。所以，这次碰上这个寿宴，他就一口应了下来，说我和你会同去。」 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隔着听筒都能明显地感受到陈诚那边的窘迫。 「抱歉，我平时工作忙，也没什么要好的女性朋友。这次只能麻烦你一趟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到这个份上，又事出有因，沐野想了想也不好意思拒绝。 末了便轻声应了下来：「好的，明晚我有时间。寿宴大概几点开始？」 听罢，陈诚明显松了一口气。 「太感谢你了。寿宴七点半开始，到时候我提前去画室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3章第13章 第二天上午，沐野早早地从家里出发，到画室进行了简单的打扫。 今天有一个阿姨包了全天，说是要带几个老姐妹也来陶冶陶冶情操。 阿姨姓黄，就住在这附近，算是沐野画室里的老客户之一。 育有一儿一女，皆已成家。小孙子小孙女都是由父母亲自带，不需要她操心，所以现在她完全是个轻松的自由人，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享受生活。 第26页 沐野很少与客户谈一些画画以外的事，这个黄阿姨算是个例外。 后来她也仔细想过，其实她之所以能和黄阿姨关系处得好，主要还是因为在黄阿姨的身上她能看到一点汪洋的影子。 不过是沐明初离世之前的汪洋。 「小沐呀，我们来啦！」黄阿姨洪亮的声音从冗长的过道那头远远地传到屋内。 沐野收了思绪，微笑着向门口迎了过去。 「黄阿姨好。」说完，她又转头看向跟在黄阿姨后面的几人，「阿姨们好。」 「好好好。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黄阿姨热情地应着，抬起左手依次指着，「你洪阿姨，吕阿姨，蓝阿姨。顺嘴一念，咱们就是红黄蓝绿姐妹花。」 「你看，多么鲜艷。一看就是拿画笔的料子，多衬你这儿。」 其他几个阿姨被她这么一调侃，也不生气，大有种随她怎么胡诌她们都不在意的架势。 沐野可不敢真的叫红黄蓝绿，只是轻柔地又叫了几声「阿姨们好」。 「这是几本参考画册。您们可以在上面挑选任意一幅来模仿。当然，您们也可以在手机相册里另外找图片。」 「好的！」黄阿姨就像是课代表一样，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接过画册就一一往下传。 其余阿姨们则像乖巧的学生一样跟在她后面坐了下来，端正地排成一列。 「哎呀这些看上去都好难啊。我们几个都是第一次画，会不会最后画得......那句流行语叫什么来着，翻......翻......」 「翻车。」 「对对对。」 「都多大年纪了，还跟着年轻人赶潮流。」 「哎老蓝，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学学怎么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你看我们小沐都被你们吓得不说话了。」黄阿姨很明显是在场几人中的主心骨，话一出，场子立马就被她控住了。 画室里惯常都是客人们的吵闹声，沐野早已经习惯了。 此时她也只是淡然地笑笑：「阿姨们不用担心。你们先选，我会在作画的过程中在旁边辅助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随时问我。」 「哎哎好，开卷那我可就不紧张了。」依旧是那个蓝阿姨。 这么一说，几人都是一笑，各自放包的放包，选图的选图。 趁这个时间，沐野转回到前台，给汪洋回了条信息，说明了中午不回去吃饭。 昨晚她回到家里，汪洋就端坐在客厅里，见着她回来，面上罕见地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而且出奇地安静，什么多余的都没问。 后来等到她洗完澡回房，看到陈诚发来的简讯，她才知道汪洋因为迟迟联繫不上她就去找了陈诚。 也差不多就是陈诚和她刚通完电话那会儿。 陈诚便替她圆了一下场，顺便提了一嘴今晚要带沐野去参加寿宴的事。 虽然此次赴宴有另一层意思，但是沐野猜着汪洋肯定想到其他层面去了，所以才那么安静，完全没有找她的茬。 甚至于到今天早上，她都是一派和颜悦色的慈母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沐野还以为时光回到了从前。 「小沐，小沐。」出神间，衣袖被人不轻不重地拉了一下。 「啊什么？」 沐野一回头撞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不自觉愣了一下。 缓了一阵，才恍悟过来不是梦想照进了现实，而是眼前的人是别人。 「噢黄阿姨，怎么了？」 「画我们挑好了。」 「嗯好。我去看看。」她将手机丢下，向三人的方向走过去。 「小沐啊。」身后的黄阿姨又低声唤了一句。 「嗯？」沐野循声回头。 「最近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吧？」黄阿姨眸光轻柔，往前走近一步，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沐野的脑袋。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关于家里的事沐野曾偶然和黄阿姨提起过，后来两人熟稔了之后，沐野便将汪洋对她的那些严苛要求都告诉了黄阿姨。 沐野怔了怔，末了，唇角直白地勾出一抹苦涩：「还是老样子。」 闻声，黄阿姨手上的动作不由更轻了些。 沐野就比她的女儿小五岁，每回见她笑得这般勉强却又不想让人担心的模样，心里都不由浮上些许心疼。 「对了，上次跟你提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和她说。我妈妈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交朋友了，到时候万一你们见面了，她又......」沐野微抿了抿唇，没继续往下说。 沐明初离世之前，汪洋好歹还能跟着沐明初出去社交，时不时地还能与那些个太太们约个下午茶聊聊天之类的。 但是沐明初离世之后，沐野就没见汪洋怎么出过门，更别提她有什么朋友了。 「没事。等你说好了，我随时有空。你妈妈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久了，周边也没有其他人能陪她说说话。这样，她的生活重心就会全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对你来说，这很不好。」 沐野感激地看她一眼：「谢谢您。我会找机会跟妈妈说的。」 黄阿姨收了手，转为拍拍沐野的肩膀：「你啊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才是你生活的主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千万别被其他人的想法影响到了。」 第27页 沐野又是感谢地一点头：「嗯。」 * 说完话，两人便重又回到其余三人身边。 沐野先是一一看了一下众人选择的图片，然后根据每个人的要求挑选画板，调颜料，专业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交代完这些后，几个阿姨便兴致勃勃地开启了今日的绘画之旅。 创作之余，她们也会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怼完也从不见人生气。 几秒之后，两人重归于好，又嘻嘻哈哈地开启其他的话题。 沐野穿插在其中偶尔指导一下，情不自禁地也代入进她们的欢笑中，恍惚地以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其实这么久以来别说汪洋，就说她自己，都甚少与人有过这么亲切的互动。 父亲离世前，她的性子就比较内向，不活泼。后来爱上了画画之后，她索性就完全沉浸在颜料的新奇组合中，更加不想和其他人玩。 离世后，自是更不提，性子已定，被压力驱使着险些连唯一的慰藉都丢掉了。 「小沐啊，你长得这么标緻，有没有男朋友啊？」右手边的蓝阿姨笑着推了一下她。 话声使得沐野回过神来。 还不待她答，另一边的洪阿姨就先一步答道：「还用问。肯定有啊，说不定追我们小沐的人都能从这儿排到万新门口嘞。」 「就小沐这条件，何止到万新门口，到我家门口还差不多。」 「哎哎哎，你这人我就知道你问得不安好心。肯定又是为了你家那侄子张罗对象呢吧。」 「张罗又怎么了？我还不能问啦！」 沐野被这些话包围住了，一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面上显出几分尴尬。 「好了，你们这些人怎么一开口就抢了别人的话。全是你们在说。人小沐有没有对象关你们什么事，赶紧安心画画。」黄阿姨再次神勇地担任了控场人员，也及时地替沐野解了围。 沐野喜欢女生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她这么一开口，阿姨们又再次像找到方向的小鸡一样，乖乖地回了笼子。 「她们就是人来疯。叽叽喳喳地就停不下来了。你多担待啊！」寻了个问问题的间隙，黄阿姨沖沐野挤了挤眼，压低声音道。 沐野回了一笑，表明自己可以理解。 后续过程中，阿姨们依旧重复着之前的「戏码」。 欢欢笑笑中，不知不觉也到了画作收尾的阶段。 由于有着沐野的全程辅助，众阿姨们皆是满兴而归，自拍他拍一箩筐，纷纷表示下次还要再来。 见她们这样，身为过来人的黄阿姨当即就得意地叉着小腰，理所当然地给予了嘲笑：「瞧你们这一个个见识少的样子。还不多亏了我眼光独到，提前发现了小沐这颗明珠。」 话音刚落，这回三姐妹难得地结了联盟，不约而同地回了她一个大白眼。 见状，沐野在一旁也不由被逗得轻声笑开。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是这样的氛围，那交几个朋友好像也很不错。 起码不用自言自语了。 * 阿姨们离去的时间差不多五点半。 远处的夕阳淌着橘黄色的流彩，仍依依不捨地挂在天边。 不过天虽大亮着，但从写字楼的窗边俯瞰，车水马龙，行人聚集，路上已然是到了拥挤的高峰期。 好在沐野有先见之明，提前将衣服带到了画室。 等到换好衣服收拾完，陈诚也恰好打来了电话。 「沐小姐，我到楼下了。」 「嗯。」沐野将扎了一天的头发散开，披到肩上，「我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正待出门，余光不期然地瞥到一个小瓶，她脚步便是倏地一滞。 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将手伸了过去，将那小瓶握到了手里。 几分钟后，如约出现在了陈诚的眼前。 「沐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今天沐野一改之前惯常不变的黑白灰，穿了一套桔色的灯芯绒长款连衣裙。配上日字的腰封显得她整个人高挑修长，气质夺目。 陈诚虽说已经下定决心与之做朋友，此时见状仍不由心念一动。 夸赞间，他鼻尖不由捕捉到一抹奇异的幽香，当下情不自禁地问道：「这香水难道是......」 沐野淡淡一笑，语气里藏着少见的欢快：「嗯，tomford的乌木沉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4章第14章 陈诚点点头，绅士地拉开车门：「没想到沐小姐钟爱这种类型的香水。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那种小女生一点的。」 小女生这个词好像一直与沐野搭不上边。 她略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瓶香水还是之前去商场的时候柜员送给她的小样，拿回来后也没怎么在意，就随手放到了画室。 因着今天黄阿姨来，她特意收拾了一下画室，要不然也不会有机会与它成功地对上眼。 「昨天后来是和朋友去玩了吗？」待将车开上高架，陈诚开口聊道。 「嗯。」沐野不准备和他说多少关于晚归的事，「昨天谢谢你帮我圆场。」 陈诚不在意地笑笑：「小事而已。而且你今天也来帮了我的忙，咱们两两抵消了。」 沐野淡笑着点点头。 片刻，似想到什么，又问道：「今天到场的都是你的亲戚吗？」 第28页 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帮忙，但是只要亲戚一多，肯定是免不了一堆问题。 「是也不是。怎么说呢，都跟我不熟。我家这一支是旁系的旁系。」似是猜到了沐野的顾虑，陈诚马上又补道，「到时候你和我到奶奶那儿打个招呼就行。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 这么一说，沐野半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回去。 她是有社交的能力，但是那仅限于她重视的人事物上。若是类似这种场合，她只是担心自己会表现得很冷漠，让别人难堪。 「那我们差不多几点可以离开？」她想了想，又问。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照我之前参加过的寿宴来说，应该最晚不超过11点。」 沐野点点头，下意识地给汪洋发了条消息过去。 去哪里，和谁去，什么时候回来，她已经被汪洋训练得有了及时报备的习惯。 而汪洋那边显然一直在手机旁等着，也回复得很快。 【妈妈：好的。到了人家那儿要有礼貌，嘴要甜一点。】 嘴甜？沐野自嘲地撇了撇嘴角。 很显然，这个词也同样不会落到她身上。 简单地聊过几句之后，两人便自然地回归到静默的状态。 陈诚安静地开车。 沐野既不想看单调的马路行情，也不想在陌生人的车里闭目休息，末了，干脆重新拿起了手机。 朋友圈内一如既往地热闹。尤其是刚过完清明假期，很多人都小作文似的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一一写了下来，分享到朋友圈里。 沐野指腹缓缓下滑，跟着这些个文字和图片，差不多把全国各地都走了一遭。 再稍稍往下滑一点，就看到了红黄蓝绿阿姨们的九宫格照片。十分钟前发的。 几个阿姨的内容文案都差不多，只不过将照片的顺序打乱了而已。 不难猜出，应该是几人一起挑出的素材，然后再在差不多的时间一起发出。 沐野勾了勾唇，脑补了一下几人叽叽喳喳凑在一起的场景，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羡慕。 「还是昨天那个朋友吗？」 「嗯什么？」沐野被陈诚冷不丁问得一怔。 「噢昨天扫墓回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你边发消息边笑，我还以为你现在也是和那个朋友聊天。」经过昨天下午的坦白，他已经推翻了之前自欺欺人的论断。 沐野听罢疑惑地抬起头来，略思忖了一会儿。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着手机笑过。 怔忡间，一只灰白色的小鸟从车前轻盈地掠过，犹如一根燃着火星的引线，瞬间将她的记忆点亮。 鸽子！ 是看到了那个人发的鸽子表情包才笑的。 「嗯。」她缓缓点头，「是......有那么个有趣的朋友。」 说到这儿，沐野眉头舒展开，手指一移，重又低下头来。 难得起了点好奇心。 今天这人又发了什么呢？ 通讯录里的那一抹红在一堆小头像中显得格外张扬，很轻易地就能让人找到。 不过朋友圈却没有更新什么新的内容，仍旧停留在昨天上午的那一条。 看来应该是和那个放她鸽子的人和解了吧，沐野心想。 正准备点出去，说曹操曹操到，这人刚巧又新发布了一条。 【沖！】分外简短的文案底下附了一张握拳照。 准确地说，是三只不同的手握拳抵在一起的照片。 由于有着鸽子表情包的滤镜，沐野现在连看着这气势十足的照片都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 这......是要去打架吗？ * 苏卿禾这边发完朋友圈没多久，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条消息是没有屏蔽沐野的。 当下就直起身子，手忙脚乱地想着删掉。 「卿禾，你过来一下。」沐莱的声音蓦地从另一个房间里传了过来。 「哎好，来了。」她应了一声。 应该也没什么暴露身份的东西，不删应该也没事吧。这么想着，苏卿禾便将手机丢下，快步往她们的方向赶。 宽敞明亮的客房内，沐莱正对着全身镜纠结地摆弄着自己的裙摆，总觉得哪哪儿都不顺眼。 「你们说，我穿这个去会不会不太好啊！」这是一套法式复古连衣裙，而且还是苏卿禾衣柜里的私藏好货。 虽然乍一看是大众化的款式，但是每一处细节都藏着设计师的小巧思。 可是好看归好看，沐莱就是受不了袖口处星星点点的小碎花。 「感觉在穿以前的衣服似的，好幼稚。」她求助地看向周围的两个姐妹。 「幼稚什么啊！女人啥时候都是一枝花，你就别纠结了。」方斛很明显已经在这儿听沐莱念叨了许久，此刻登时没好气地先出声道。 「再说了，你这就算幼稚了？你看看我，我身上的这套不比你鲜艷幼稚更多？」方斛身上穿的是一件翠绿色的开衩长裙，紧緻贴身，也是从苏卿禾衣柜里淘出来的。 比起沐莱身上那件，她这件确实看上去更不符合她们几人的年纪。 「是啊。」苏卿禾明白过来，上下打量了沐莱几眼，跟着搭腔，「别忘了咱们今天可是去炸场子的。你这还没炸呢，自己倒先忙着熄火了。怎么行呢？」 被两人同时这么一劝，沐莱面上的纠结终是有了松动。 第29页 「那......我就不换了。」 「我的姐姐哎，你早该这么想了好不好？」方斛抬起双手欢喜地叫了一声，一骨碌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啊，赶忙跟我去化妆。咱仨就差你装备没全了。」 「可卿禾不也......」话未说完，沐莱就像个行动不便的木偶人一样被方斛推了出去，剩余的半句也直接被落在了门外。 苏卿禾笑着摇了摇头。 等到两人的声音远了，她这才背着手走向自己的衣柜，像个视察员一样款款站定。 今天一个项目临时出现了问题，她一大早就赶到了公司，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了办公室。 等到了六点半她才勉强处理完，着急地回到了家里。 这会儿突地面对着满满当当的衣柜，她竟一时还有些说不上来的陌生之感。 长这么大以来，她一直有一个说不上好的习惯，就是不论是出差还是旅游，自己住的地方里衣柜绝对不能空着。 哪怕那里头的衣服自己从买回来那刻起就不再穿，也没关系。 只要把柜子里的空间填满，她就会非常舒服。 为此，方斛和沐莱都没少骂她奢侈腐败。 当然，今天除外。 「穿什么好呢？」苏卿禾手指轻点着下颚，目光在一众五颜六色的衣服上扫过，拿不定主意。 半晌，她眸光一亮，抬手捏住一件白色碎花连衣裙，一把将它从最角落处拎了出来。 对着身上大致比照了几下后，似想到什么，唇角微微一提。 「就你了。」 等到苏卿禾换好衣服出来，方斛的化妆任务也圆满完成。 一回头，见着步调款款的苏卿禾，方斛嘴角一抽，犹如被雷噼了一下似的顿在了原地。 「哎哟我去，你这突然又是什么路数？平时要多野有多野的苏大小姐怎么改头换面，变成小白兔了？」 「你管我。」苏卿禾不在意地耸耸肩，「好看的人都是多变的，只有你这个丑女人才会大惊小怪。」 说罢，还故作优雅地朝两人扬了扬裙摆。 话音未落，方斛的化妆包已经朝她的脸上砸了过来。 苏卿禾长手一伸，稳稳地接到手里，笑：「都准备好了吗？」 沐莱点点头，片刻，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我这样......小宝见了会不会觉得不太习惯啊。」 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她就鲜少化这么明艷的妆，充其量就是简单地打个底。 「小孩子嘛，见一次就习惯了。」苏卿禾笑着宽慰道，「况且她现在还是个小糯米糰子，能有什么审美呢。没事的。」 「可不是。」方斛接棒鼓励，「而且你就袖子上一点碎花而已，你旁边可站着一个一百斤的碎花精。实在不行，就让这个同行来给你衬托一下好了。」 苏卿禾作势又耸了耸肩，也未多说什么，推着沐莱就往外走。 回国后，她很明显就能感觉出沐莱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不仅自信心少了，也不爱出门转悠。 所以她这些日子就时不时以各种理由把她拉出来透气。 本以为缓解了一点了，没想到今天一看，效果甚微。 要换做以前，沐莱哪会纠结这些问题。更别说一连问好几遍了。 想到这儿，苏卿禾不自觉地与另一边的方斛对上目光。 同样地看到了对沐莱的心疼与惋惜。 想必在自己不在国内的时候，方斛也肯定尝试了很多办法。 估计并没取到什么好的效果，不然沐莱也不至于还是现在这样。 心思渐明，半晌，苏卿禾直视着前方，目光倏地一凛，将脚下的鞋跟就踩得哐哐响。 狗男女，老娘这就来收拾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5章第15章 时值晚上七点半，顾家老宅内灯火辉煌，身着各式华丽服装的客人们穿梭其中，觥筹交错。 沐野倚在一个人流较少的桌边，一面打量着周围一面细数着时间。 本以为已经提前出发了，应该不会太晚到。没想到两人都错估了下班高峰期的威力，以至于足足在高架上堵了半个小时。 等到了顾宅的时候，已经七点二十五了。 如沐野预想中的那样，他们二人一到，很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亲戚都忙不迭地来关心询问。 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突然砸到脸前，答得陈诚自己都有点手忙脚乱的。 所幸陈诚的适应能力很好，且情商一直在线，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能与那些个亲戚谈笑风生了。 「沐小......小野。」陈诚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嘴边的称呼一时还没绕得过来。 这是两人下车前商议好的，所以此时沐野听了，也自然地应了下来：「嗯，怎么了？」 「我先陪亲戚们进去聊点事情，马上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没事吧？」陈诚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俨然便是他口中的亲戚们。 说话间，其中一个较为清瘦一些的男人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 「怎么，小女朋友捨不得啦？放心，就聊一会儿，很快我就让小诚回来陪你。」面上带着一副很明显的调笑表情，油腻又轻浮。 这是陈诚的小叔父，顾建雄。是今天寿宴主人公最小的孙子，年纪差不多能够到四十，但至今单身。 第30页 这几个亲戚里头，让沐野觉得最不舒服的就是他。 此时闻声，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只能尽量保持着礼貌：「没事，正事要紧。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陈诚自己也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这样调侃，敏感地察觉到沐野的情绪不对，当下也未耽搁，第一时间连拉带搀地将顾建雄带离。 只是人虽走远了，那抹泛着油意的目光却像只苍蝇似的一直流连在沐野的周围。 又是让她一阵不舒服。 沐野薄唇微抿了抿，正准备问侍者要点水来缓解一下这阵不适，一阵格外刺耳的剎车声突地在她的耳畔炸开。 准确地说，是在草坪上所有人的耳畔炸开。 「哇，这是谁来了啊？这么嚣张。」 「不懂啊，去看看。这都已经迟到了吧。」 「别是来闹场的吧。比如那位......」 「来顾家闹场，你也就在梦里想想吧。」 「行了行了，都别猜了。去门口瞧瞧不就知道了！」 本在各自圈子里聊天的众人因着这突然的变故一下子结成同盟，窸窸窣窣地往声音的来源方向涌去。 沐野被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包围着，注意力也不由被吸引了过去。 在路上堵车的时候，陈诚也给她大致介绍了一些主人家的背景。 虽然称不上是什么家世显赫的大家族，但是因着自祖上以来都是从事的教育行业，桃李满天下，所以人脉网络相当的广。 这样的地方，会有人敢来闹场吗？ 想着想着，她便耐不住好奇心，身子也跟着挪了过去。 * 顾家给每家发布请帖的时候就已註明届时所有到场车辆都必须停放到附近预留好的停车场，所以这会儿宽敞的大门口空荡荡的，只余两盏大灯笼在风中放肆地摇曳着。 「就这儿了是吧？」苏卿禾隔着车窗往外瞟了一眼。 见着门内围成一圈正一脸看怪物似的看着这边的宾客们，她唇角一勾，恶作剧心起，又故意按了好几下喇叭。 这几声来得突兀，宾客们理所当然地又被这高音量吓了一跳，立马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扑腾着挤成一团。 嘁，真是不禁吓，她不客气地冷笑出声。 「好了，别玩了。我们该下车了。」来的一路上，方斛和苏卿禾已经给沐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此时，她略理了理发皱的裙摆，声调还算端得平稳。 「好嘞。」方斛应得最快。 「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你要干嘛？」后座的沐莱和方斛对视了一眼，同时问出声。 苏卿禾玩味地沖她们一挑眉：「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相信我，今天我可是为你撑腰来的。」 此话一出，沐莱面色顿时一凝：「今天是太奶奶生日。你不要太乱来了。」 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子就已经抢先被方斛推下了车。 「放心，这死女人心里有数的。」 在沐莱看不见的地方，方斛则是悄悄对苏卿禾做了个鬼脸，又补充道：「记得把我的那一份也给弄了。」 到底是与苏卿禾打打闹闹了这么多年，苏卿禾一撅屁.股方斛就知道她想放什么屁。 苏卿禾笑着一挑眉，比了个ok的手势。 等两人安全下车了，她立马油门一踩，呼啸着往另一边的停车场驶去。 既然来这么一回，不仅是精神上，物质上她们也得让那对狗男女吃个大教训。 且等着吧。 尖锐刺耳的轰鸣声过后，沐莱裙摆一扬，挽着方斛一步一顿，坚定地走向围观的人群。 原本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着的众人被两人毫不遮掩的气场一压，顿时噤了声。 沐野隐匿在人群的一角，只堪堪地见到个沐莱的侧脸。 正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人群的另一方向就传来一声油腻的大喊。 「哎哟，这不是我的宝贝侄媳妇小莱吗？怎么这么晚才到，快进来。」原本在屋内的顾建雄不知何时窜了出来，从一众华服男女中挤到了两人的面前。 热情得恨不得把脸上的所有褶子都笑出来。 不过经他这么一通大喊，也一下子给余下的众人解了惑。 「噢原来是她啊。万青的......」 旁边的一个女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下半句：「前妻。」 闻声，沐野的脑袋里似有流星划过似的，一下子跳闪出了很多个画面。 小莱，万青，难道是自己给当过伴娘的表姐和表姐夫吗？ 方才她还隐约猜想过这个顾家是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顾家，这么一看，竟然真的是。 想到这儿，沐野视线重又移向不远处与顾建雄淡笑着的女人，心里浮上一缕疑惑。 可是沐莱和顾万青又是什么时候离婚的呢？ 不得不说，血缘确实是个玄学的东西，对沐莱来说，顾家里面最讨厌的亲戚也就独数眼前这个「油田」大户顾建雄了。 且不说他年纪一大把还在四处勾搭女孩子，甚至于她和顾万青结婚当天都不忘遵循自己的本能，骚扰了好几个年轻女士。 除此之外，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人还好赌成性。 每次回老宅的时候，总能看到他腆着一张脸在太奶奶跟前要钱。 有几次把太奶奶折腾烦了，拿不到钱，他就过来找她和顾万青借。 第31页 不过说得好听点是借，说难听点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 所以有时候沐莱就忍不住在想，同样喊一声小叔叔，沐明初和顾建雄之间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想到这儿，她面上的嫌恶就更加掩饰不住了。 「我进去找太奶奶了。」冷冰冰地说完后，便避开他殷勤的手，挽着方斛就大步往屋内走去。 顾建雄被当众来了个下马威，面上立时有些讪讪。 在场的客人中有很多人也知晓他内里的人品，此时见他这样虽然明面上没表现出来，各个心里直呼痛快。 等沐莱两人进到了屋里，他们也不再停留，跟赶戏似的也一窝蜂地随着脚步往屋内走。 没多久，沐野的身边就空旷了下来。 只剩下几个收拾东西的侍者以及站在那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顾建雄。 「哎陈诚他小女友！」顾建雄很显然也发现了沐野。 沐野被这句根本算不上是称呼的话刺得眉头就是一蹙，当下理都不打算理，转过身也准备往屋里走。 「餵你这小孩，喊你呢！怎么不理人呢？」顾建雄也同样追了上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 沐野这下避无可避，因着他已经抢先走到了她的面前。 「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 顾建雄冷哼了一声，自然也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 不过很快，他又继续说道：「之前陈诚那小子一直小野小野地叫，我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见了沐莱，我才想起来你是谁。」 「之前我那侄媳妇的婚礼是你去当的伴娘吧？」 沐野没想到顾建雄的记忆力这么好，这都能被他认出来，当下只能耐着性子接道：「嗯，沐莱是我表姐。」 「那就怪不得了。你们姐妹俩长得还真像。」顾建雄的油劲儿又上来了，「我差点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沐野竭力忍住心口涌上来的不适。 「如果您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进去了。」 「哎别急着走啊。」顾建雄又是往沐野的跟前一拦，「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就先留个联繫方式吧。」 之前婚礼上他就觉着这小姑娘标緻得很，但是因着她是伴娘，离沐莱和顾万青等人又很近，他就一直没能有机会与她聊上天。 此时四下无人，倒是个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反正你和陈诚都在s市，大家可以有事没事出来吃个饭什么的。你说对吧？」 顾建雄一双眼珠子提熘地转着，恨不得在沐野周围建一个视线网把她圈住。 见她这样，沐野索性步子停了下来，气愤之余干脆开始往后退。 大不了就和陈诚说自己突然有事好了。 这么一想，她脚下也已经退了好几步。 正准备彻底转过身往门口走去，一个没提防，身子猛然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须臾，耳边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轻哼：「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啦？」 沐野眼皮一跳，原地僵了好几秒。 「苏......」 「我在。」 说话间，沐野的脑袋被人轻轻柔柔地按了一下，仿若是奖赏她认出了自己一般。 「怎么好像每次碰到你的时候，身边总有这些个丑男人绕来绕去？」 苏卿禾顺手将沐野挡到自己的身后，压低声音又道：「怪让人不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6章第16章 沐野还没从苏卿禾突然出现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紧接着就听到她对着不远处的顾建雄大喊：「哟，您腿脚好了，又出来作妖了？」 毫不掩饰地怼人，倒像是两人之前就结过梁子。 果不其然，这边话音刚落，那边顾建雄说话的气势就立马降了下来。 「嘿嘿，苏......苏小姐也来了啊！我还以为小莱没叫你呢！」 「呸，小莱也是你能叫的吗？」顾建雄多少还带点讨好，但是苏卿禾明显就不想领情，「这小姑娘是我朋友。如果不想你的脚再瘸的话，那就赶紧滚！」 之前在沐莱婚礼上，顾建雄调戏的几个女孩中就有当时还是她女朋友的程珂。后来，被苏卿禾知道了，直接一脚飞了过去，硬是把顾建雄踢得躺在医院里好几天。 伴随着苏卿禾的这几声怒吼，连一众收拾的侍者都不由被吸引了过来，目光直直地盯向三人。 顾建雄前不久刚丢过一次丑，这会儿又被当众羞辱了一番，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苏卿禾，你给我等着瞧！」 苏卿禾轻笑几声，高跟鞋往顾建雄的方向径直一迈：「那你想怎么样呢？」 「是这样？还是......」她的右脚缓缓抬起，目光在他的各个部位上肆意打量，「想来点不一样的入院套餐？」 「快决定，决定好了，这些个大小伙子还能搭把手顺便把你抬出去。」 说话间，苏卿禾气场颇为自如，仿若自己不是来赴宴的，而是正好是这家的主人。 话音落下，顾建雄僵硬地抽了抽嘴角，顿时什么嚣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晚宴要开始了，我才懒得跟你计较。」不敢与苏卿禾有什么进一步的眼神交汇，只能愤愤地瞪了她身后的沐野好几眼。 「看什么看！」苏卿禾身子一挡，又是没好气地一吼，「再看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 第32页 顾建雄的目光应声一敛，终是悻悻地走了，脚底犹如抹了油似的蹿得飞快。过程中，磕到几个小石头，还差点摔倒。 可谓是狼狈至极。 见状，在场的侍者们都不由笑出了声。 连沐野都禁不住勾了勾唇角。 「我跟你说，下次碰到这种人，一个好脸都不能给他。要不然他容易蹬鼻子上脸，一个劲儿地占你便宜。」 「知道了吗？」苏卿禾回头看向沐野，像是教育小朋友似的，难得地板起了脸。 不凶，反倒是有点可爱。 沐野竭力忍住上扬的嘴角，认真点头道：「嗯，知道了。」 听罢，苏卿禾面色稍霁，笑着揉了揉沐野的头：「你啊，就是太乖了。女孩子太乖，是很容易吃亏的。」 沐野盯住她的双眸，顺从地让她抚着。 片刻，似想到什么，她背着手，身前往苏卿禾的方向轻巧地一跳，笑开：「不是有你在吗，苏......姐姐？」 苏卿禾的手还悬在半空，被沐野这声俏皮的「姐姐」搅得心咯噔一跳，仿若整个人也蓦地飘到了高空。 要命。为什么又有种被撩到了的感觉？ 半晌，她微抿了抿嘴，假装看向别处：「嗯是，我......我肯定在啊。我这......这什么很嫉恶如仇的。」 结巴了，耳根也不经意地红了。 沐野嘴角噙着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 我们的苏卿禾小姐与她一样，也是喜欢女生的。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进去吧。」片刻，她略做了个深呼吸，主动牵住苏卿禾的手。 苏卿禾正处于情绪敏感期，被冷不丁地这么一碰，手条件反射地弹开。 须臾，待见到了沐野僵住的手以及略有些尴尬的面容后，她两颊的肌肉一紧，眼一黑，不由悔得肠子都青了。 真是的，这小傢伙也不提前给个暗示什么的。 「嗯，走吧。」沐野先一步打破了这洋溢着暧.昧的尴尬氛围，缓缓收了手，提步向屋内走去。 「噢好。」 苏卿禾应了一声，眼里只盯着那双白皙的小手，不禁在心里又骂了自己好几句。 这多好的机会啊，第一次牵手哎。自己早不害羞晚不害羞，偏偏挑这个时候。 真的是。 只听到人应，但许久没听到人跟上来，前面的沐野停下，又回头喊道：「苏姐姐，你不一起进去吗？」 话音未落，苏卿禾犹如被打了鸡血似的，立马腰板一挺，整个人支棱了起来。 「来了。」她提了音量，气势十足地挥了挥手，心里噼里啪啦地放起了烟花。 来了来了，我的好妹妹。 哈哈哈。 * 沐莱和方斛已经在屋内当了许久的人形靶子，左等右等都没见到苏卿禾的身影。 正准备打电话，就见着苏卿禾和沐野有说有笑地并肩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这么晚才进来？」沐莱径直快步走了过去。 刚刚在屋内放空了一会儿，她才突然意识到苏卿禾一个人静悄悄，肯定是要去作妖。 这会儿见着人，一心急，她便不顾沐野在场，直白地就问了出来：「你没做什么事吧？」 苏卿禾这边刚和沐野说自己是沐莱的朋友，主人公就迎到了门口，当下还不由愣了愣。 倒是一旁的沐野早早就察觉到沐莱的走近，先礼貌地唤了声「表姐」。 「噢小野啊。」沐莱给苏卿禾暗暗使了个眼色，勉强定了定心神，「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应朋友之託来的。」沐野瞥了苏卿禾一眼，不自禁地将「朋友」两个字加了重音。 她们还没有聊到陈诚的事。 可是沐莱却是想当然地理解成了别的意思，目光在苏卿禾和沐野的身上来回转了转。 「卿禾，你跟我表妹认识怎么不和我说啊？搞得我还以为你去偷偷做什么坏事，原来是去接小野啊！」到底是姐妹情深，这会儿虽然一脸诧异，也不忘演着戏。 苏卿禾还没领悟过来沐野口中的「朋友」是谁，闻声只能干干地笑了一下，接着演：「我也是才知道她是你表妹的。你说，这不是巧了吗？」 沐野自然是不清楚两人的一唱一和。 片刻，似想到什么，又看向沐莱问道：「对了，表姐。上次有一个自称是你朋友的人加我，说是找我谈点事情，然后一直没谈。你知道她是谁吗？」 话音刚落，苏卿禾的身子就冷不丁地一僵。 趁着沐野拿手机的功夫，对着沐莱就是一顿疯狂地使眼色。 她可还没准备好现在爆。 「就是这个红色头像的。」沐野抬起头来，指了指手机屏幕。 沐莱一看到这个红不熘秋的头像就立马明白过来苏卿禾挤眉弄眼的意思。 「噢是小何。之前她孩子想学画画，问我身边有没有可以咨询的人，我就把你的微信推送给她了。」沐莱脸不红心不跳，轻轻松松就圆了谎。 「孩子？」沐野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 她没想到那些个俏皮的朋友圈的拥有者是一个孩子的妈妈。 也可能是心态比较年轻吧，她也没多想，很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一语终了，方斛神态恣意地端着两杯酒，姗姗来迟。 第33页 「唷，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漂亮小姑娘？赶快给我介绍介绍。」说着，方斛勾着笑，将手里原本准备给沐莱的酒杯自然地递向沐野。 「这是我朋友，沐野。」酒被苏卿禾截了胡，还顺带眯了眯眼，给了方斛一个警告的眼神。 「也是我表妹。」沐莱趁机补了一句，说完又看向沐野，「这是我的好朋友方斛，你叫她方姐姐就好。」 沐野闻声点了点头，客气地与方斛打了声招呼。 不过只是说了「您好」，没有带上称呼。 见状，苏卿禾秀眉一挑，嘴角禁不住高高扬起。 看来这个小傢伙也不是谁都叫姐姐的嘛。 有性格，我喜欢。 「你好你好。」经过几人这么明着暗着地一提醒，方斛也立马反应过来眼前人的身份，「那就是熟人了。以后姐姐罩你哈！」 沐野淡笑着点了点头，余光又是瞥了一眼苏卿禾。 接连好几次遇到，如今发现这人又是自家表姐的朋友，她们俩这缘分未免也太深了点。 苏卿禾原本就在盯着她。 此时沐野的视线一挪过来，两人不偏不倚刚巧对了个视。 苏卿禾大大方方地扬着笑，逗趣似的沖她挑了挑眉。 沐野则犹如被抓到的小贼，目光一触及，就立马缩了回去。 耳根一点点地漫上红意。 真好，又被自己撩回来了，苏卿禾轻晃着脑袋，在心里得意地笑开。 这么互相介绍完了，也确认了苏卿禾没搞什么破坏，沐莱便发挥主人家的气势，招呼着大家往里走。 「既然都认识了，那我们就别堵在门口了。我带你们过去吃点东西吧。」 三人也没什么意见，跟着一道往里走。 她们目前所在的地方只是一个简单的会客厅。几张整齐摆放的甜点桌将里头的空间有条理地分隔开，客人们一面聊天的同时也不至于太过拥挤。 苏卿禾走到最近的一张桌前，大致扫了一圈眼前的食物，偏头看向沐野问：「要喝点什么吗？」 「白开水就好。」 「我发现你真的很乖。」苏卿禾笑了笑，故意摇晃着杯里的红酒，「怎么，对酒不感兴趣吗？」 沐野被这抹荡漾的红色晃得眨了眨眼。 正待要答，不知怎的，脑袋突然有些发晕，心口更是涌上些许没来由的慌张。 「哎你怎么了？」苏卿禾堪堪地扶住她摇摆的身子，一惊。 因着着急，有些许酒液从杯内逃了出来，星星点点地溅到两人的手面上，犹如绽开的梅花。 沐野也不知道自己突然这是怎么了，被这凉意一激，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自己的手。 片刻，那些个红液在她的眼中突然放大了数倍，仿若凭空长出了手臂，直向她脸上扑了过来。 「啊！」她猝不及防地惊叫出声，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急切地擦着手背的红点。 事出突然，这么高音量的一声叫唤，顿时将所有宾客的目光都移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一直在和叔父们聊天的陈诚。 「你干什么！」陈诚一把拍开苏卿禾又要去搀扶的手。因为从他跑来的角度来看，就像是苏卿禾在欺负沐野。 苏卿禾冷不丁被推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反倒像是愣住了似的，拧着一双秀眉，身子直挺挺地站着。 红酒，惊惧。 这个场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7章第17章 这时，听到声响，方斛和沐莱也从桌子的另一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沐莱问了苏卿禾一句，就径直撩起裙摆蹲到了沐野的脚边。 沐野面色苍白，整个人抖得如筛子一般。双眼木木地睁着，就像是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 「小野，小野。」她轻唤了几声。 但沐野恍若未闻，依旧是一个劲儿地颤抖着。 片刻，沐莱秀眉一拧，抬头看了身旁的陈诚一眼，顺势从地上扶起沐野。 「我是小野的表姐。你是？」 原本还处于愤怒中的陈诚见着沐莱就像是调皮的学生对上了教导主任般，气场一下子弱了。 「我......我是沐小......姐的朋......朋友。」甚至还结巴了。 沐莱奇怪地看了他几眼，不明白沐野怎么会和这么一个话都缕不顺的男人交上朋友的。 不过奇怪归奇怪，面上她依旧保持着客气：「小野先交给我。我身后的这两个是我的朋友，与小野也是认识的。」 「对......对不起。是我误......」 陈诚断断续续的话还没有顺利到达尾端，就猛然又听到一声抑着怒意的男声。 「沐莱，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声音就算是化成灰沐莱都辨得清，除了她那该死的前夫顾万青还有谁。 「没什么，也不劳你费心。」她伸手将周身泛着寒意的沐野顺手交到苏卿禾的怀里，低声又叮嘱道，「小野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你照顾好她。」 苏卿禾很自然地揽住，当下也未耽搁，径直抱着沐野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暂时抽走了全场半数的注意力。 但是很快，随着另一个柔媚女声的出现，众人的目光又悉数回到了剩余几人的身上。 第34页 「万青，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叶臻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旗袍，领口半敞着，好似一只随时邀请着别人来行注目礼的花孔雀。 此时说完，视线掠到不远处的沐莱，她犹如被空气打了一拳般一下子缩到了顾万青的怀里。 偏偏顾万青还一副特别受用的架势，不顾在场还有其他人在就轻声哄了起来。 「啧啧啧，无骨鸡和橡胶人，真是绝配啊！」方斛拍了拍手，不客气地嘲讽出声。 苏卿禾那边不用她担心，她来这儿的主要任务还是为沐莱撑场子。 这新奇的比喻一出，在场立马爆发出一阵闹笑。 而称号获得者本人则同时冷下脸来。 「方斛你不要太过分了！」顾万青气闷地吼了一声，目光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她身侧的沐莱。 仿若直接判定沐莱才是造成这一切的主谋。 沐莱被这么一眼瞪着，不知怎的，原本还想息事宁人的念头一下子消失了。 当下她冷哼一声，直接越过方斛，一步一顿地走到顾万青和叶臻的眼前。 「过分？哪里过分？这么久没见，我看你们过得挺好的啊。」 离婚后的顾万青似乎过得很不错，油水足得脸上都开始泛着光亮。 而原本不修边幅、土里土气的叶臻自从攀上了高枝，也浑然没有了之前的瑟缩模样，反倒是多了几分狐假虎威的傲慢。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出轨还真能养人呢！」她收了目光，讥笑着给出了总结。 虽然顾万青的事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被人这么当众点出来，顾万青立时垮下脸来：「沐莱，你不要得寸进尺。今天让你来，是为了给太奶奶祝寿，不是让你闹事的！」 沐莱笑得浑不在意：「你还知道是来给太奶奶祝寿的。带着这个小保姆，我可一点没觉出来你是要让太奶奶高兴的意思。」 当初沐莱坐月子的时候，因为事事都不方便，便花钱雇了一个保姆。谁知道本意是请人照顾照顾她，没想到最后却是照顾到顾万青的床上，甚至好巧不巧地成了之后的新欢。 说着，她话锋一转，目光便又凝向顾万青怀里的叶臻。 「叶小姐，我当初自认待你不薄，见你年纪轻轻早早出来讨生活，工资更是给了别人家的双倍。可是你呢？偷人钱财，破坏别人家庭，这一桩桩一件件，我连说出来都觉得脏。你现在竟然还有本事在我面前出现，是觉得有顾万青在，一切都万事大吉了吗？」 叶臻被沐莱泛着寒光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委屈地哼唧了一声后将脸埋得更深了。 顾万青也被怼得一时哑言。 但是马上太奶奶就要到场了，作为寿宴主办人之一的他不能让这场冲突再持续下去。 当下他轻咳了几声，面上现出讨好的神色：「沐莱，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就算不为了我，你也为了太奶奶......」 说到这儿，似想到什么，他顿了一下，眼眸登时就是一亮：「就算不为其他人想，你也想想小宝。小宝还在这儿呢！你也不希望她看到爸爸妈妈吵架，是不是？」 话音刚落，沐莱很明显地怔了怔。 可是正当顾万青以为自己终于将沐莱说动了的时候，他嘴角的笑意在沐莱接下来的动作中彻底消失了。 颇为清脆的两声耳光在偌大的客厅内啪啪炸开。 原本还在窸窸窣窣说着闲话的人们也因着这猝不及防的锐响瞬间噤了声。 「你说得对。我从前就是太在意小宝了，才会纵容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沐莱因着毫不压抑的愤怒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但此时腰板却是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 「顾万青，叶臻，这两巴掌是你们欠我的。要不是因为小宝，我一年前就该让你们还了！」 这两巴掌也将沐莱这一年里的怨气和不自信悉数打没。 她以前一直想保护好小宝，不让她知晓她和顾万青之间的破事。但是今天见着这两个过得分外滋润的两人，她顿时觉得无比的气闷。 凭什么做错事的人该承受的恶果要让受害者来忍受。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忍了。 也忍够了。 「代我和小宝向太奶奶问声好，面我就不见了。以后顾家，我沐莱也不会再来了！」 说罢，沐莱气势十足地收了手，脚步直直地向方斛的方向走去。 方斛早在沐莱手撕狗男女的时候，就已经趁机将沐小宝抱到了怀里。 此时见着沐莱回来，忙将小宝物归原主。 人总说女孩容易像爸爸，但许是上天料到了后来的事情，特意安排了沐小宝与母亲无二致的相貌。 尤其是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一个缩小版一个成人版，相似度就更高了。 「妈......妈妈。」 许是敏感地感受到妈妈不稳的情绪，小宝将软乎乎的脸颊轻轻地贴到沐莱的颈间，泛着淡粉色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就像是在安慰一般。 见状，沐莱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宠溺地亲了怀里的小脸，挺直着背就往外走。 身后的顾万青等人也不知是被打蒙了还是怎的，总之是没有再多做什么无谓的反击，任由着她们穿过人群离开。 等到两人到了门口，方斛才拍着沐莱的肩膀轻声贊道：「小莱，我很高兴。」 第35页 沐莱自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笑：「这一年里多谢你了。要不然曾经的沐莱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哎呀都是姐妹，说谢谢就见外了啊。再说了，当初我追芳芳的时候，不也没少麻烦你吗？」一向大大咧咧的方斛面上也难得地浮出了些不好意思。 沐莱点点头，看着她又是一阵笑。 一语终了，两人四顾了一圈，这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卿禾不会已经把车开走了吧？」 闻声，方斛先是一愣，而后便是猛地一拍脑袋。 「噢我想起来了。她抱着那小姑娘出去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送去医院来着。这会儿估计还在路上。」 「完了，这下子咱们怎么回去？」顾家老宅地处郊区，如非有事，平常人很少会开车来这里。 沐莱听罢眉头微微一蹙，将手里的小宝往怀里紧了紧，心里也浮上一抹焦急。 距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台也有差不多一公里的脚程，她们两个大人倒能坚持走走，但晚风很凉，小孩子一不小心就容易受冻。 正在这时，两人的身后适时地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男声。 「要不我......坐我的车吧？」依旧有些结巴。 沐莱闻声回头，认出了来人：「噢你是小野的那个朋友。」 陈诚笑了笑，有些侷促地挠了挠头：「我本......本来是请沐小姐来充当我的女伴的，现在她走了，我......我也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你们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小野被我朋友接去了医院，放心，她会照顾好小野的。」沐莱回道。 「嗯好。」陈诚点点头，「那沐小姐妈妈那边我......我该怎么......」 他原本还答应好了送沐野回去来着。现在突然出了这种事，他也第一次慌了神。 他这个问题算是问对了人，沐莱思忖了片刻，很快地给出了解答：「小婶婶那边我去解释。你也不用担心。」 「哦哦好......好的。麻烦你了。」陈诚搓了搓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我......我们走吧。我的车停......停在那儿。」 沐莱只当这人就是个老实的结巴，谈话间也没觉出什么其他的异常，当下点点头，人也跟了过去。 倒是方斛在一旁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目光在陈诚和沐莱之间快速地转了几圈，末了，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刚收拾完渣男，就迎来了第二春。 缘分这东西啊，有时候还真的是说不清。 * 苏卿禾急急忙忙地送沐野到了医院，刚巧苏茗在医院值夜班。 几番折腾后，总算是安排到一个病房，让沐野住了进去。 「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大概率是曾经历过重大应激事件。」苏茗手插在衣兜里，瞥了一眼床上面上苍白的沐野，低声解释道。 「不过心理治疗不在我的专业范畴内，而且治疗起来，得从源头出发，也就是得从你的小女朋友身上着手。」 苏卿禾点点头，将沐野颈边的被子小心地掖好。 来之前，她也猜到了是这个结果。 「还有刚才你说她五年前就发作过一次是怎么回事？你们那么早就见过了？」苏茗想了想，又问道。 苏卿禾顿了顿，略嘆了口气，红唇微微抿起。 「嗯。而且那次发作......还是我间接导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8章第18章 五年前，由于沐莱临时通知自己不需要去当伴娘，苏卿禾索性就硬生生拖到婚礼当天上午才从国外回来。 之所以如此，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就是那会儿她和程珂正处于闹分手的阶段，她只要一回来，程珂铁定就要缠过来问东问西。 果不其然，她刚到婚礼现场，作为被邀请人之一的程珂就立马发现了她。 趁着婚礼结束后，两人便跑到二楼阳台大吵了一架。 程珂本就是一个看着甜美可人但性情敏感暴躁的人，偏偏苏卿禾还一副漫不经心不想搭理的样子，更是大大刺激到了她。 后来气到极点，她直接一扬手，将茶几上的红酒整瓶地往外丢了出去。 苏卿禾猝不及防间就是一个没接住。 阳台下面刚好是一个泳池，且那会儿婚礼刚结束，她本以为掉下去也不会砸到什么人。 没想到当时就有那么一个不符合常规的女生就正好站在泳池边放空。 「那女生该不会就是沐野吧？」苏茗听故事似的叉着腰，适时地插嘴道。 「嗯。」苏卿禾点了点头，「就是她。」 程珂的那瓶红酒堪堪擦过沐野的头顶，径直砸到了她的脚边。 啪嗒一声脆响过后，瓶身四分五裂。带着些许暗紫色的猩红酒液在沐野的脚边唰地一下摊开，一下子就将她的半边裙子染了个通红。 苏卿禾急匆匆地跑下来，本准备询问一下她有没有事，没成想这小姑娘就像是被电流刺了一下似的猝然瘫软到地上，一只脚还垂进了泳池里。 「当时她也是一副受了惊的样子，不住地擦着自己裙子上的红点。」苏卿禾联想到了之前在顾家看到的那一幕。 当时她脑袋里突然将它与五年前泳池边的那一幕重合了，所以她才没躲过陈诚的那一拍，当场怔住了。 第36页 「那后来呢？你也是像今天一样，送她去医院了吗？」 苏卿禾闻声抬头看了苏茗一眼，摇摇头。 她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误以为沐野是有洁癖且爱美的小姑娘，看她疯狂地用手干搓又没起到什么效果，所以她就轻轻一抬手，将沐野的另半边身子也推下了泳池。 「苏卿禾，你有病吧！」苏茗忍不住骂了出来。 她突然有些不想承认眼前的人是她的亲戚了。 苏卿禾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那一个举动多少有点问题，但是她当时确实是真以为沐野是个洁癖严重的小姑娘。 「但凡你平常多看点我分享给你的连结，你的脑子里就不会只剩下水了。」苏茗恨铁不成钢地嘆了口气。 对着苏茗这一语双关的嘲笑，苏卿禾虽未吭声，但仍旧忍不住回了一个白眼。 一码归一码，她这个姐姐给她分享医学知识是不假，但是每回都是先发一个名字，然后直接甩过来电子版的全英文连结。 苏卿禾也不是有空余时间的学生，平常也有各种事项要处理，对于这种没头没尾的消息都是一概当垃圾gg处理的。 「算了算了，懒得说你。你后来怎么办的？别告诉我，你推完人就走了啊！」苏茗像是追更的小读者一样又好奇地追问。 「后来......」苏卿禾低头想了想，「后来沐野的妈妈过来了。」 当时，苏卿禾虽然将沐野往泳池里推了推，但是为了之后还能方便拉她出来，左手是紧紧地勾在沐野的两腋下方的。 后来发现沐野的情况不太对，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仅误会了还犯了一个错误，于是便赶忙想着将沐野拽上来。 而这个时候，突然从两人的左侧冲出来一个黑影。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极响亮的叫骂。 苏卿禾倒没什么，但沐野莫名地被这声音一激，犹如受惊的鸵鸟一般身子猛地就往池里陷。 因着两人那时几乎是攀连在一起，于是沐野这突然的一挣，苏卿禾重心当即一个不稳，身子前倾，整个人也跟着栽进了泳池。 当时苏卿禾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有完全适应国内的气温，身上穿着御寒的小棉袄顷刻间就被水泡了个通透。 寒气藉由好动的水流从四面八方往她的肌肤里钻，当时她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被冻了出来。 等到她终于将怀里的沐野带着一同爬上了岸，那个自称是沐野母亲的女人就双臂一展，倏地将沐野夺了过去。 紧接着，还附带毫不留情地赏了她一巴掌。 忆及此，苏卿禾极为有代入感地抚上自己的面颊，目光缓缓转向病床上的沐野。 那还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抽耳光。 那一巴掌疼倒是不至于多疼，毕竟她当时因为急着要走，面上还戴着口罩。所以那一巴掌里有半数的力道被湿哒哒的口罩消住了。 但这巴掌却犹如读书时做的书籤，让她对这个受惊的女孩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该是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让平日里那么平静的人惊慌至此呢？」 她眸光放软，心里漫上几分好奇。 * 沐野这一昏，直到第二天中午才从病床上睁开了眼睛。 房间被带着暖意的阳光包裹着，她眨了眨眼，一时辨不清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哪里。 半晌，她微微撑起身子，目光在周围的物件上逡巡了一圈，心神勉强定了下来。 原来是到了医院。 她收了目光，抬手抚上额头，那阵撕裂般的剧痛已经没了踪影。 犹记得脑海里的最后一幕是自己在顾家和苏卿禾聊天。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眼前突然天旋地转起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慌从她的心口一路冲上了她的颅顶。 紧接着......余下的事情她都记不清了。 大概是苏卿禾送自己过来的吧，沐野低垂着头，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她私心里并不想让苏卿禾见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又过了许久，她掀开被子，勉强从床上坐起来，缓缓走向窗边。 今天的天气很好，赤金色的阳光至上往下直直地投射进来，带着张扬纯粹的热意，好似所有的阴霾都能在它的照拂之下消失殆尽。 她想了想，伸手将窗户拉开。 温热的暖风顷刻就不客气地涌了进来，调皮地将她额前的头发悉数吹到脑后。 原本烦躁的思绪也因着这及时雨般的吹拂稍稍清明了些。 其实自从谢菲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之后，她就一直没有怎么好好睡过觉。 要么是整夜整夜地睁眼到天亮，要么就是做着数不清的噩梦，每一幕里都有着独属于谢菲的画外音。 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是受了刺激，精神压力太大。但是经过很多次的治疗后，她的症状不仅没有消退反倒是更加严重了。 汪洋一直不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直到她在学校里办了退学手续，又接连辗转了好几个医院后，她才稍稍恢复了一些。 不过也仅仅是通过药物的方式让自己能睡着而已。 有时是一小时，有时是几分钟。充其量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比睡不着更恼人的是，她有时候会突如其来地被刺激到，起先是与谢菲离世时的相关场景有关的东西，后来逐渐固定化，只要见到红色液状物就会心绪不宁。 第37页 这也是她现在除非必要，否则很少作画的原因。 因为她的人生已经被迫失去了这一种鲜艷的色彩。 苏卿禾从外面回来，一推开门就看到沐野站在窗边晒太阳，面上登时就是一喜。 「你醒啦？」 沐野下意识地循声回头。 待看到淡笑着的苏卿禾，她先是一怔，旋即又将头转了回去。 只闷闷地应了一句「嗯」。 见状，苏卿禾眉头疑惑地一皱，将手上打包好的热粥放到桌上，迈步走了过去。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太舒服？」 沐野摇摇头。 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只是目光游离着始终不与苏卿禾对视：「谢谢你送我来。希望我没有太麻烦到你。」 虽然说得委婉，其实沐野在心底已经认定了自己昨天肯定麻烦到了很多人。 比如苏卿禾，比如沐莱她们...... 这么一想，她置于身侧的右手又忍不住用力地搓着，好似这样就能将昨晚的尴尬抹除。 这个小傢伙还真是喜欢自己拧巴自己，苏卿禾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沐野心底的纠结。 片刻，她将双手背到身后，略歪了歪脑袋，身子猛地就是一低。 「说真的，你昨天一点都没有麻烦到我。但是要是你现在再不抬起头来，可就是真的麻烦到我了。」 沐野正暗暗自责着，视线内就蓦地出现一张带着笑意的精緻小脸。 「是我好看，还是地板好看？」苏卿禾弯着腰，笑眯眯地与沐野对视。 沐野怔了怔，紧蹙着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微微抬头。 「当......当然是你好看。」 苏卿禾颇为受用得挑了挑眉：「一夸抵所有。嗯好了，这下子是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这么久没吃东西，应该饿了吧。」她直起腰往桌前走去，「我买了一些粥。你过来吃点吧。」 「你刚刚是特意去给我买粥了？」沐野望着她问，惊愕的同时心里不由淌过一阵暖流。 见状，苏卿禾玩心又起，微微一撇嘴，佯装委屈地说道：「是啊，这家店可是附近出了名的老店。很难排队的。偏偏有些人还不领情，一大早就只看地板不看人。」 说到这儿，她眼眸略低，还附上了几个意味深长的嘆息，装得可谓是有模有样。 自己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苏卿禾暗想。 这么一通颇带感情的表演自然把鲜少社交的沐野给当场唬住了。 她立马跟着跑到了桌前：「对不起，我刚刚是在想事情。」 声音更是充满了歉疚。 苏卿禾捏了捏大腿才勉强抑住几欲上扬的嘴角：「哎多少还是有点难过。」 「那我......那我......」沐野支吾着，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补救了。 「算了，也没什么大事。」半晌，苏卿禾正气地一扬手，话锋倏地一转，「不如......你叫几声姐姐来听听，兴许我的难过就没有了。」 「姐姐？」沐野抬头。 「嗯。」苏卿禾心满意足地笑开，「很乖啊你。」 她怕是中了这个小傢伙的蛊。这「姐姐」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自己总是听不腻。 甚至还想听到更多。 哎，上.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9章第19章 沐野颊上不由漫上一抹绯色。 这个称呼她很少叫人，每次出口自己倒先有些不习惯。 不过眼下见着苏卿禾又眉开眼笑，她便抑着心里的赧意顺从地又叫了好几声。 「姐姐......粥好像要凉了。」 自沐野开了口，苏卿禾这嘴角就没下来过。 此时被意味深长地这么一提醒，她略敛了笑，接过沐野盛来的粥就是猛地一大口。 「唔。」入口了才发现，她买的是清粥。 而她平生最讨厌喝的就是寡然无味的东西。 这一口下去，她差点就吐了出来。 沐野也啜了一口粥，等到咽下去才注意到苏卿禾面部的纠结。 「是太烫了吗，姐姐？」 苏卿禾像个热锅上的小蚂蚁似的正寻思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粥吐出来，谁料收到沐野这么单纯的一问，她当即就一脸为难，两腮高高地鼓起。 「不烫，一点都不烫。」她脖子往后一仰，终是将粥咽了下去。 要命，真淡。 为了避免再出现刚才的窘状，苏卿禾小脑袋一转，立马赶紧又说道：「我刚在外面吃过了。你多吃点。」 沐野认真地看她几眼，点了点头，低头继续喝粥。 不过，在苏卿禾看不到的角度，她的嘴角却是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清粥用料应该选的是新米。年轻的米粒吸足了水份，恰到好吃地舒展开身子，等到人将其喝入口只觉得细腻爽滑，分外清新。 接连二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这会儿的清粥就如及时雨一般一下子将紧绞着的胃熨帖住了，身子也渐渐涌上暖意。 半晌，沐野擦了擦嘴，看向苏卿禾，轻声问道：「接下来你要回公司了吗？」 苏卿禾这会儿正拿着手机，闻声一面有条不紊地回着工作群里的消息一面淡定地答道：「没事。我先送你回画室。你不是今天有客人要过来吗？」 第38页 沐野手上的动作一顿，感念于苏卿禾还记得自己说的话的同时，眼皮登时就是一跳。 苏卿禾记得，可是身为当事人的自己却忘记了这回事。 当下，她放下粥碗，赶忙就跑回到病床边。 「王先生，嗯对，我是沐野。今天我身体突然不舒服，一直忘记了给您打电话。今天画室可能开不了门了，嗯谢谢理解。实在是抱歉，改天可以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爽朗地应了声「好」，又另外道了几句注意身体。 两人便结束了对话。 沐野长舒了一口气，垂下手臂。 「取消了是吗？」苏卿禾极快地收回高高竖起的耳朵，颇为正经地问道。 沐野点点头，将手机收到衣兜里，重又坐回到桌前。 「王先生今天刚好也有事，本来想提前联繫我取消预约的。没想到现在才联繫上人。」 「噢是这样。那你待会儿去哪里？」苏卿禾抿了抿嘴，没有说完。 貌似就只剩下回家这一个选项了。可是她们俩难得单独相处，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和沐野分开。 「要不要和我去玩？」想了想，她还是将心里的想法直白地说了出来。 「去玩？」沐野怔了怔，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苏卿禾前倾着身子，笑得欢畅，「苏茗跟我说，你应该出去走走，多晒晒太阳。这样对你的身体比较好。」 对不起了，我的好姐姐，让妹妹我先借个你的势。 沐野薄唇略抿了抿，没有及时出声。 她其实也想和苏卿禾待在一起，只是...... 正在她纠结之时，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又震颤起来。 果不其然，是刚才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汪洋。 她歉意地看了一眼苏卿禾，拿起手机走远了些。 「餵妈，我......」 「你旁边有人吗？」汪洋很快地打断，「沐莱不在吧？」 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起了沐莱，沐野愣了片刻方继续答道：「表姐不在。」 闻声，汪洋沉默了一瞬，似是松了口气。 但很快，沐野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只听得汪洋深吸了一口气，再出口时声音里又带上了明显的焦躁：「不是让你不要和沐家的人联繫吗？从来跟你说话都当耳旁风，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了！」 沐野面上的神情变了变。 汪洋对沐家那边的人有偏见，她一直是知道的。 「昨天是表姐帮了我，你不要这样说人家。」她不知道沐莱昨天是怎么跟汪洋解释自己未归家的原因的，但是对汪洋这番胡乱的指责她也有些气愤。 「好啊你，不就留你住了一晚，你的心就野得没边了。还有，陈诚和沐莱是朋友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要是早知道他俩认识，我肯定不让你和他出去！」 话音刚落，沐野气愤的同时又不由有些困惑。 陈诚和沐莱是朋友？她怎么不知道。 可是不待她细想，另一头的汪洋已经武断地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你赶紧从人家那儿回来，以后和陈诚也不要再联繫了。赶紧啊，我就在家等你！」 说罢，电话就被挂断了。 沐野秀眉微蹙，攥着手机，双眸几不可察地黯了黯。 末了，她勉力扯了扯嘴角，转过身，缓缓回到桌前。 苏卿禾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只感觉眼前的小傢伙像是霜打的茄子般被这通电话一下子抽去了灵气。 当下她略犹疑地托着腮，没有最先开口。 「可能要麻烦你送我回家了。我......家里有点事。」 「好的。」 看来又是她妈妈打来的，苏卿禾笑着点点头，竭力将心里的那点失落压了下去。 * 时间匆匆流逝，不多时就到了下午两三点。 许是太阳都染上了人们的懒意，极为敷衍地照着人间。只余地上的点点光斑来小声提醒着今天原本是个大好的晴天。 而这突然的一通电话也就像是一个明晃晃的分割线，一下子将原先还欢畅的两人丢进了沉默里。 上车后，苏卿禾本准备随便找点话题，但一思量到沐野家的真实情况，她又没办法装作不知道地继续逗趣。 而沐野从上车后就紧攥着手机，一直看着窗外。神情若有所思，看着也不像是想开口的样子。 于是随着车身的匀速前进，沉默就一直霸占着车厢里的空气。 猝不及防间，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在两人的耳边响了起来。 沐野身子一震，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机。 等到身侧传来了苏卿禾的说话声，她才恍悟过来是自己的错觉。 苏卿禾余光瞥了一眼看上去有些懊恼的小人，笑意重又从嘴角漾起。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电话是沐莱打来的。 「小野身体好些了吗？在哪家医院，我和方斛准备来探望她。」 苏卿禾又看了看身侧的人，答得意味深长：「现在好些了。」 「那就好。你记得跟小野说一下，小婶婶那边我已经去解释过了，就说是昨天时间太晚了，然后我和她那个朋友也认识，就让她先住在我这儿了。」 「嗯，等等。朋友？什么朋友？」说完，似想到什么，她又继续问道，「对了，方斛跟我说你们昨天是坐一个帅哥的车回去的。是谁啊？」 第39页 在她的印象中，顾家那堆亲戚里头除了顾万青不全是那些个已婚的中年男人吗？总不至于这个帅哥是顾万青吧。 这边刚猜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沐莱的解释声：「就是小野的那位朋友陈诚。他担心小野的情况，就过来问我们。见我们要走，他也就顺便送了我们一程。」 苏卿禾默了默，手指轻点着方向盘。 沐野昨天说的她还没注意听，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昨天那句「应朋友之託」的意思。 只是这个所谓的陈先生，为什么总给她一种是竞争对手的感觉？ 难不成是沐野的相亲对象！ 想到这儿，苏卿禾眉头一皱，突然不想再听到关于陈诚的事，当即便有些瓮声瓮气地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了。另外，你们不用过来了，我正在送她回家的路上。」 话音刚落，另一边的沐野也将目光移了过来。 「是表姐吗？」 苏卿禾还独自吃着干醋，闻声目光紧盯着眼前，只闷闷地点了点头。 「那行，你帮我跟小野说一声。有空我请她吃个饭。」沐莱应道。 苏卿禾又是干干地应了一声，很快便挂断了电话。 「你姐说要请你吃饭。」兀自拧巴加调整了半晌后，她还是主动跟沐野说起了话。 沐野点点头：「好。」 紧接着，似想到什么，她忙又关切地问道：「表姐她们昨天是怎么回去的？」 真是哪壶不该提哪壶，苏卿禾这刚消下去的醋意又冷不丁地被激了出来。 「还能怎么回去，被你那个好朋友陈先生送回去的呗。」她酸熘熘地答道，嘴角下意识地一撇。 沐野只觉得苏卿禾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往其他方面想。 当下点点头，恰逢车子驶到了小区门口，她便径直开口道了别。 「谢谢你送我回来。」 苏卿禾醋意未消，这会儿突然听到沐野要走，而且还这么客套，她更是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 「嗯走吧走吧。」她粗略地一扬手。 沐野这回总算是看出了她情绪的不对，当下想了想，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姐姐，下次再约你出去玩。」她想当然地以为苏卿禾是为自己不能和她去玩而不开心。 错误的估计当然并没能让苏卿禾「药到病除」。 不过倒是让她不期然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咦，你换香水了？」她平常用惯了乌木沉香，所以一直以为这香味是自己身上的。此时沐野一凑近，她才恍悟过来这股香味是从沐野的身上飘来的。 被突然地识破了自己的小心思，沐野立时有些惊愕。 「嗯，刚换。」视线微微向右偏移，声音也因着莫名的心虚而低如蚊蚋。 见状，苏卿禾唇角微勾，那股子醋意突然被这香味给沖淡了。 须臾，她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搭着方向盘，右手掌上翻，直接反客为主地握住了沐野的手。 「沐小姐，突然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想问你......觉得和女孩子谈恋爱是个什么样的感觉？比如我这样的女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0章第20章 话音刚落，又是让沐野原地愣了好几秒。 飞速运转的大脑更是将这句话的每个字都拆解开，好让她能分析出这句话里最真实的意思。 苏卿禾眼睛一眨未眨地望着她，同样也很紧张。 这句话对她来说已经相当于是自.爆了。 现在就看沐野怎么接招了。 半晌，车厢内依旧是被浓郁的沉默笼罩着，但是两个人的心里都沸腾不止，只等着上嘴唇与下嘴唇一碰，将想法真的说出口。 「我觉得......」沐野鼓足勇气地抬头。 苏卿禾眼眸一亮，满脸期冀。 「小野！你在干什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尖锐女声从不远处传来，犹如一把凌厉的小刀一下子将两人间的暧.昧戳了个大洞。 沐野双目一瞪，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妈。」她弱弱地叫了一句，犹如被突然捉到的小贼一般局促不安。 在不远处的小区门口，一个看上去风尘僕僕的中年女人正叉着腰，怒目圆睁地盯着车里。 赫然便是沐野的母亲汪洋。 「小野，还不赶紧下来！我已经在这儿等你很久了。」汪洋的嘴唇看着似乎丝毫没用力，但这话音却是隔着老远就清晰地传到了两人的耳畔。 沐野僵住的身子冷不丁地又是一抖。 「姐......苏小姐，我先走了。」半晌，见着汪洋的身影越走越近，沐野快速地说了几声，紧接着就跑下了车。 苏卿禾手上仍旧保持着刚才的握姿，不过脸上的期冀已经被懊恼取代。 瞳孔微缩，一双秀眉紧紧地拧着，气愤的目光从沐野的背影一路挪至末了的汪洋身上。 明明就差一点，甚至她都从沐野的眼神里猜到了她即将要说的话。 可是为什么就非要差这么一点呢！ 她这边怒意满满，另一边的汪洋同样满腔怒火。 等到沐野走回到她的身边，她还是一副不依不饶非得走过来看看的架势，仿若眼前这辆车里坐着的不是送她女儿归来的朋友而是要抢走沐野的恶魔。 第40页 「妈，够了！」 汪洋近乎歇斯底里的奔走终是止于沐野带着无奈与哀求的高声呼喊。 苏卿禾被这声叫唤惊得立起身。 一时气不过去，片刻，她将安全带一解，身子倏地一跃，直接从副驾驶的方向下了车。 高跟鞋重重地砸到地上，仿若要将底下立时戳出个洞来。 汪洋这边刚半侧过身，蓦然听到身后的动静，整个人登时又转了回去。 两个带着同款怒意的女人灼灼地对视着。 战火一触即发。 「我不管你是谁，以后不要再来找我的女儿！」汪洋的直觉一向很准，尤其是在看人这方面。 眼前这个妖冶高挑的女人若是对自己女儿没半点意思，这眼神就绝不会是这般愤怒。 而苏卿禾早就对沐野的母亲一人有了大概的印象，此时真见到了，只觉得沐莱之前说得还是太含蓄了。 这哪是一个母亲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 可是想归想，也正因为她是沐野的母亲，她此刻即便再愤怒也不能予以反击，当下只能气愤地咬着下唇，透过目光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有几个不明就里的路人走过，不过都像是被围绕在这两人身边的寒意刺到了，纷纷走远。 半晌，沐野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到两人中间。 背对着苏卿禾，抬手扯住汪洋的衣袖：「妈，不要闹了。我们回去吧。」 「好，要我回去可以。」汪洋甩了甩手，她看出来了苏卿禾对沐野有意思，此时见着沐野直挺挺地挡在她们中间，她心中立时警铃大响。 「你现在就在我面前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和这个女人联繫。」 一听这话，苏卿禾这暴脾气终是没捺得住：「阿姨，您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汪洋也是一呛。 「你！」 苏卿禾生气得往前走了一步。 刚欲回嘴，就见着沐野蓦地回转过身，直直地仰头看她。 「苏......小姐，你先走吧。至于你刚才问的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 此话一出，苏卿禾的心咯噔一下立时沉了下去，眉头也不由蹙得更紧。 「你确定吗，沐野？」她一口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叫沐野的名字，竟然是在自己即将被放弃的时候。 「我问你真的确定吗！」她抬手扣住沐野的肩，恨不得当即唤醒她的灵魂。 沐野被问得眸光颤了颤，掩于袖中的双手痛苦地攥紧。 末了，再次对视的时候，她的话也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我确定。」 原先因知晓心意而上涌的狂喜因着这突然的变故与心里的不甘胡乱搅在了一起，片刻，苏卿禾气极反笑，接连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哼，既然这样，那随便你吧。」 说罢，她深深地看了沐野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回到车前。 厚重雄浑的轰鸣声一响，不一会儿，那抹清瘦的身影连着车辆一併消失在了沐野的视线内。 沐野肩膀一塌，心里犹如被凭空挖去了一块似的不住地泛着疼意。 不论是苏卿禾最后的话亦或是她眼底的失望，都让她觉得颇为受伤。 比起昨天的昏迷，她更不想让苏卿禾明白地见到她在家庭关系中的卑微怯懦。 「好了，咱们回家吧。妈给你做了好吃的。」苏卿禾一走，汪洋嘴角一扬，周身的怒意立马就散了开去。 闻声，沐野厌恶地一蹙眉，倏地甩开她的手：「这下你满意了吗？把所有关心我的人都从我身边赶走，你满意了吗？」 「妈，你到底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 汪洋被吼得一愣，紧接着脸就垮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妈妈这么做还不是为你好，你以为和女生在一起有多么光荣是吗？」 沐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紧抿着唇，越过她径直往小区内走去。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女生是件多么光荣的事，她只是想尊重真实的自己。 也希望得到自己母亲的尊重。 可是到头来，她收穫的只是失望。 * 晚上十点，茶壶酒吧内。 方斛环抱着胸，看着眼前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苏卿禾，面上既是纠结又是疑惑。 「怎么了这是，这么晚突然喊我过来？」身着卡其色大衣的沐莱推门而入，风尘僕僕的，看样子也是刚从家里赶过来。 见着有人来分担了，方斛脸上的复杂情绪总算少了些。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看看这一位。」她伸手指了指苏卿禾，「这死女人一来就丢给我一张卡，说要包场，还非逼得我把在场的客人都赶走才罢休。」 「但是喝酒就喝酒，还闷声不吭的，一问三不答，活像是谁欠了她钱似的。我脑容量有限，这不，我就只能把你也叫来了。」 沐莱随手放下包，一面认真听着一面缓缓走向苏卿禾。 「卿禾，出什么事了？」她放柔声音，推了推苏卿禾的肩膀。 没有回应。 「是家里的问题吗？」 依旧没有回应。 沐莱略顿了顿，片刻再次开口：「那是小野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第41页 苏卿禾倒酒的动作一顿。 半晌，僵硬地将目光落到沐莱身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切，她能有什么事，她好得不得了我看她！」 话音刚落，沐莱与另一边的方斛一对眼色，心下一阵瞭然。 「你下午不是送小野回家了吗？难道是路上闹了什么不愉快？」沐莱想了想，又问。 「不愉快？简直愉快极了！」苏卿禾将酒杯重重地掼到桌上，话里的反讽意味十足。 「行了，别说气话了。」方斛急得插进了对话，她最见不得别人不好好说话了。 「你啊，就直接告诉姐姐我你们小两口闹什么矛盾了？别给我瞎扯七扯八的，烦啊！」 沐莱也同样嗯了一声，一脸严肃地看着苏卿禾：「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卿禾被那声「姐姐」给叫得一愣，猛然间又想到了在病床内沐野乖巧叫自己的模样，当下酒杯一甩，嘴就是委屈地一瘪。 「我被她玩了！」 「什么！」方斛和沐莱同款惊愕脸，「你被玩了？」 苏卿禾点点头：「我差不多都算跟她告白了，这个人前一秒还浓情蜜意地想说我愿意，后一秒直接跟着她妈妈就走了！我这不是被人玩了，是什么？」 亏她以前还总说人家乖，现在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人家是乖了，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听着这话，沐莱怔了好几秒后终是找回了自己正常的声音：「等等，你让我缕一下。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说你前不久跟沐野告白了，然后被她拒绝了，是这个意思吗？」 苏卿禾因着醉意面上泛着酡红，闻声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似想到什么，又颇为坚决地摇了摇头。 这么一通操作后，方斛与沐莱又对视了一眼，眼里的迷惑更甚。 「我......我那不算是告白，充其量就是试探，不过也差不多那个意思。但是，她竟然......」说到这儿，苏卿禾踉跄着身子，整个人一下子从桌上坐了起来，「竟然听她妈妈的，说要跟我断绝联繫！」 方斛眼疾手快地将她头顶上的灯往旁边扯了扯，免得砸到她：「唷断绝联繫？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这么狠心啊！」 她回想着在晚宴上见到的那个文静内敛的小姑娘，一时构想不出来她冰冷地拒绝别人的画面。 「这话是小野亲口说的？」沐莱眉头同样疑惑地皱了皱。沐野虽然是个疏离的性子，倒也不至于说这么决绝的话才对。 「嗯，差......差不多。不过，好像也没有亲口说这个。」苏卿禾软软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嘴巴开始打滑，「但是她说没有答案不就是那意思吗？」 半晌，她懊恼地一抱胸，兀自下了结论：「我不管，我就是被她玩了。我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1章第21章 又过了半晌，方斛和沐莱对视了一眼，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她们与苏卿禾说了这么半天，全是无效对话。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提取出来。 「我现在终于理解那天你说的难是什么意思了。」方斛给昏睡过去的苏卿禾盖了一个厚实的毛毯后，蹑手蹑脚地坐到沐莱的旁边。 沐莱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给各自倒了一杯白开水：「我以前说难是让她在开始前就放弃。现在想想，这种难对她们两个人来讲都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确实。」方斛点点头，面上难得地显出几分正经，「也让这死女人吃吃亏。我看她之前谈不长就是因为压根没上过心。」 苏卿禾无论是相貌还是背景都很出挑，桃花更是从来没断过。交往过的三任女朋友无一例外都是主动来追她的，而苏卿禾则大多是半推半就，分手与否对她来说丝毫未有影响。 典型的渣女做派。 这回难得见她主动追一回别人，而且一开始就吃瘪，也正好让她看清楚自己这回又是三分钟热度，玩玩而已还是真心地喜欢。 沐莱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归根结底还是让她们看清自己。对卿禾来说，是看是不是真的喜欢，而对小野来说，就是愿不愿意从小婶婶的笼罩圈里真正地走出来。」 说到这儿，她脑海里又不禁比较了一下五年前婚礼上的以及这次在顾家寿宴上看到的沐野。 褪去了稚气和些许尖锐的稜角，比之前成熟稳重不少。最重要的是，那股莫名的疏离感少了很多，整个人也比之前有活力。 这一切的变化她相信肯定有苏卿禾的几分功劳。 因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是最骗不了人的。 「算了，她们俩的事就交给她们自己吧。」沐莱重新给自己的杯子注满水，以水代酒地与方斛遥遥碰了碰，「只要缘分够深，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方斛也是一笑：「说得对。」 长夜漫漫，经历过的人可以漫无顾忌地谈论着往事，而正经历着的人们则因着对未知的不确定只能辗转反侧，急于找到问题的答案。 * 时间在城市灯火的暗灭之间悄悄流逝，转眼就到了五月上旬。 整个城市依旧忙忙碌碌，行人车辆只多不少，从一个目的地转到另一个目的地，周而复始。 苏卿禾看了一眼正前方的红灯，缓缓将车停下。 副驾驶座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礼盒也随着车身的晃动往前滑了滑。 第42页 「喂，你到哪儿了？」方斛大大咧咧的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了过来，「我可提前警告你啊，要是今天还工作，我可就不认你这个姐妹了啊！」 今天是芳芳的生日，方斛一个星期前就吆喝着大家去酒吧开庆祝派对。 「来了来了，你是催命鬼吗，这么急。我礼物都买好了，还能不来吗？」苏卿禾笑着怼了几句，低头看了眼腕錶，「路上有点堵。最晚十五分钟后到。」 话音落下，方斛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 「好了，那你安心开车。我要去招呼客人了！」 说罢，也不等苏卿禾回应，电话就被掐断了。 苏卿禾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怎的，突然有点羡慕方斛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 正思量着，余光不期然瞥到副驾驶座上的黄色礼盒，半晌，脑海里接连几个场景划过，她的眉一拧，面上的笑意悉数散去。 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很少想到沐野。 即便是想到了，也很快就被她用其他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可眼前这会儿，情绪来得突然，又处在一个暂时静谧的环境下，她竟找不到个可以暂时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只能任由思念和气愤在肚子里一併发酵，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他们的微信已经互相加上了，但自从上次一别后，沐野也没有来找她聊过天。 于是苏卿禾就更生气了，差点就顺手将她拉进了黑名单。 「哼不联繫就不联繫。追姑奶奶的人多了去了，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个比你更好的！」苏卿禾咬牙切齿地嘀咕着。 恰逢绿灯亮了，她置气地将脚下的油门狠狠一踩。 整个车身飞一般地冲出了路口。 时值晚上七点半，茶壶酒吧内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 苏卿禾自冲过了那个十字路口后，老天爷就像是跟她作对似的，接连给她碰上了几个红灯。 路上更是凭空插进来好几辆车，显得更拥挤了。 于是说好的十五分钟就硬生生地被延长到了半个小时。 「路上实在太堵，我尽力了。」 方斛和芳芳正在吧檯旁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再加上又有着无比吵闹的说话声和音乐当着背景，压根就没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苏卿禾本就捺着一肚子火，见状，抬手就不客气地拍了一下方斛的肩膀。 力道之重，从方斛突然的惊呼中就能略窥一二。 「卧槽！苏卿禾，你抽什么风呢又！」 她这一起身，自然也把旁边的芳芳惊动了。 不过比起上一次的警戒，这次她只是同一个局外人一样懒懒地将红发撩到脑后，直看着方斛和苏卿禾笑。 「芳芳小美女，生日快乐啊。」苏卿禾轻笑了一声，没搭理方斛，直接越过她将手里的盒子给递了过去，「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苏卿禾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专注地盯着人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颇为魅惑的感觉。 芳芳自认条件不错，也见过不少美女，但此时被这束目光攫着，眼皮还是禁不住一跳。 她现在算是理解到了方斛说这个朋友是个不好惹的妖精的意思了。 「谢谢。」她礼貌地道了声谢，将东西拿到手里，眼神也极合时宜地避了开去，偏头看向方斛，「你们先聊，我去看一下蛋糕送来了没有。」 方斛揉着肩膀，极为不舍地点了点头：「那你早点过来啊！」 「嗯好的。」芳芳像哄小孩似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摆动着身子走入人群。 苏卿禾看着眼前这幕难捨难分的场面，嘴角不由没好气地一撇。 生着气还得被餵狗粮，谁还能有她惨。 「行了，别看了，把你这对黑眼珠子镶芳芳背上好不好？」 此话一出，方斛立马就恢复到恶狠狠的模样，直接抬手给了苏卿禾一拳。 「就你话多！来得这么晚，还好意思提。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说好的十五分钟呢？」 苏卿禾轻巧地一避：「能来就不错了，要不是冲着你，我这会儿还在公司里挣钱呢！」 「嘁！守财奴。」方斛没好气地赏了她个白眼，「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工作，还不是因为那......」 说到这儿，她嘴巴一合，在苏卿禾逐渐锐利的眼神中老实地住了口。 「沐莱人呢，怎么没看见她？」 见她转移了话题，方斛立马也跟了上来：「噢她啊，估计这会儿正甜蜜地约着会呢。估计待会儿才能到。」 「嗯？」苏卿禾惊异地一挑眉，「约会？和谁？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怎么几天不见，身边的人一个个桃花这么旺。 「你恨不得住在公司，发个信息都不带回的。你能知道这事就怪了。」方斛习惯性地损道。 「哎说曹操曹操到，这不人来了，你直接让本尊回答你的问题吧。」说着下巴斜斜地往苏卿禾的身后一努。 顺着她的指向，窄小的玻璃门边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的沐莱正优雅端庄地款款立着。原本乌黑的齐肩短发也不知何时染上了闷青的颜色。 整个人气场柔和了许多，就仿若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见状，苏卿禾双眼一瞪，心里的惊异不由更甚。 正待她要迎过去，下一瞬，待见到沐莱身后跟着的男人，她脸上的笑意倏地就是一僵。 第43页 「这不会是那个什么所谓的陈先生吧？」 方斛循声看过去，笑了笑：「不是他，还能是谁。上回收拾了那渣男回家后，没过几天这个陈诚就发消息约沐莱吃饭。态度那叫一个积极主动。这不，拒绝了这么多次，今天总算和女神吃上饭，你看这小伙子连表情管理都懒得做了。」 说话间，带着满脸快乐的褶子的陈诚就拘谨地跟着沐莱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你......你们好。」 「你也好啊，小帅哥。结巴还没好呢啊，哟，这西装还是簇新的，刚买的吧。」方斛笑着打趣。 陈诚憨笑着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瞥了沐莱一眼，面上还像个小女孩似的泛上了点点红意。 这一幕倒是让方斛不禁又大笑了好几声。 「没事，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人很好相处的。」沐莱在一旁提点了一下陈诚，余光刚巧也看到了苏卿禾。 「你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着我，怪渗人的。」 「沐莱，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姐妹的新任男友竟然是她前追求目标的相亲对象，苏卿禾环抱着胸，目光在两人的身上严肃地转了两圈，一时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而偏巧这个时候，陈诚又主动地往她的枪口上凑了过来。 「苏......小姐是吧，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没了解清楚情况，错以为你欺负沐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 态度颇为诚恳，歉意十足，再配着他那副清秀的相貌，接下来收穫一句「没关系」是肯定的。 可惜他面对的是怒意汹涌的苏卿禾。 「哼说对不起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做什么？还有，别在我面前说什么沐小姐沐小姐的，听得我心烦！」 陈诚被冷不丁呛得一怔，目光转向沐莱，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那叫什么......」他想了半晌后试探地又补道，「小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2章第22章 此话一出，苏卿禾先是原地愣了一下，紧接着眉头就更为生气地蹙紧。 「不准你这么叫她！」 真是嚣张，还小野，自己到现在都没这么亲近地叫过沐野。 陈诚也是一惊，他原本只是想结束这个话题，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而且沐野按年龄算也算是他的妹妹，叫一声小野应该也不算过分啊。 「苏......苏小姐是不是脾气不好？」他忍不住侧过身子，看向沐莱。 沐莱最喜欢看苏卿禾炸毛的样子，此时正憋着笑。 闻声，她便点点头，笑出了声：「她啊从小吃炮仗长大的，气性大。特别是最近，肚子里的火尤其藏不住。」 「噢原来是这样啊。」陈诚颇为认真地挠了挠头，一看就是把沐莱半真半假的玩笑话给听进去了。 见状，沐莱不由被他可爱了一下，又是一阵低声笑：「不过你也别往坏处想。卿禾的脾气虽然是有一点，但是跟方斛一样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你同样不用紧张。」 「啊好......好的。」陈诚又乖顺地点了点头。 「你们俩在偷偷嘀咕什么！」苏卿禾被两人这我行我素的悄声对话又给气到了，禁不住就扬了音量，「我刚刚跟你说的听到没有？」 陈诚被叫得回过神来，赶忙认真地点点头：「好的。我以后不会叫沐小姐为小野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方斛和沐莱同时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苏卿禾则是被气得脸一黑，当即垮下脸来。 「我看你是......」 「好了好了，他不会再叫了。」沐莱笑完就赶忙过来圆场，「您吶，也把您身上的火气消一消。不就是个名字嘛，难道别人就不能叫了。那我还是小野表姐呢，你也要管我吗？」 苏卿禾被她这么一拦，嘴角登时生气地一撇，干脆扭头坐到方斛的旁边，独自去生着闷气。 她算是悟到了，自己今天就不该过来，光顾着受气了。 方斛和沐莱被这一幕逗得又是一笑。 连着稍显腼腆些的陈诚都禁不住提了提嘴角。 几人之间的小插曲一过，今天的寿星芳芳就推着蛋糕车从人群的另一边缓缓走了过来。 前一秒还在狂笑的方斛，立马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追了过去，模样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身后的三人包括还生着气的苏卿禾顿了几拍，不多时也朝人群的方向走了过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兴奋的众人抑不住心里的激动，不约而同地唱起了生日歌。 活泼的旋律在人群的上空飘荡，击掌声错落有致地响起。 苏卿禾垂手立在那儿，却是像个局外人似的怎么也融入不进去。 半晌，她熬到了切蛋糕的环节，终是忍不住，提前走出了酒吧。 屋内嘈杂吵闹，屋外却是难得的僻静。 寥寥几颗星星在墨蓝色的天空下刷着存在感，反倒是月亮搞起了特殊，挂上不营业的招牌，偷偷躲到了云层里，难见踪影。 苏卿禾深呼吸了几下，随便找了个空椅子坐了下来。 犹豫了半晌，还是拿起了手机。 虽然不论是拿手机之前还是握着手机的现在，她都在心里告诫自己只是进去看看有没有重要的工作信息，但是等进了微信，她的手指还是忍不住滑向了通讯录。 第44页 径直点进某人的名片。 沐野的头像是一幅很简单的素描，画的是一只小兔子，模样娇俏可爱，惹人怜惜。 虽然被手机像素吃掉了一部分细节效果，但还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出扎实的画工，认真盯着看久了，总有种它会当即从图画的另一个世界里扑通一声跳到自己面前的错觉。 「但凡你主人有你一半灵动，我就不至于在这里看你了。」苏卿禾幼稚地自言自语道，手指晃了晃，紧接着便熘进了沐野的朋友圈。 可是几秒之后，她又失望地退了出来。 这个人还真是将神秘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朋友圈里除了发客人的作品外，基本不发任何私人的东西。 她难道就没有什么情绪要和大家分享的吗？苏卿禾轻咬着下唇，联想到自己三天两头发图片的朋友圈，不由更懊恼了。 「算了，还是删掉拉倒。」她最不喜欢自己的大脑被不相关的东西占领，进而影响到自己的理性。 这么冷酷地说着，她的手指也相应地退回到沐野的名片上。 眼睛一闭，按了删除。 做完这些后，苏卿禾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身子往后一躺。 怎么说呢，像是放下一颗心里悬着的大石又像是做了件错事。 要了命了，她这是怎么了？ 她苏卿禾以前叱咤情场，哪次像这样吃了个哑巴亏还觉得不甘心的。 想到这儿，她这股莫名的不甘渐渐地就变成了昂扬的斗志，整个人噌地一下坐直身子。 眼睛盯着发光的手机，很快地切换了另一个帐号，点进沐野的名片后对着手机屏幕就是一顿连续敲打。 * 沐野洗完澡，正准备收拾着思绪入睡，床头柜上的手机便突地响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朝向另一边翻过身去，末了想了想，还是将手机拿到了手里。 让她意外的是，这条消息并不是来自刚与她大吵了一架的汪洋。 而是一个从未联繫过的人。 【沐莱姐的朋友：沐小姐，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孩子非常想学画画，想约你出来咨询一下。】 红艷艷的头像配合着这莫名正经的话，又是让沐野怔了怔。 她对这个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她朋友圈的鸽子表情包里。 想到这儿，沐野的坏心情稍微退了一点，拿起手机认真地给对面回复。 另一边的苏卿禾则在冲动地发完消息后，就呈进攻姿态地坐着等。 她刚才之所以那么有勇气删除，就是思量着还有这个号。此时，她也颇为庆幸方才没有选择用这个号来宣洩情绪。 虽然这个喜当妈的人设让她有点不太舒服。 正这么想着，她的手机紧接着就是一震。 【小傢伙：您好，我这周没有时间，可能要等到下周一才有空。】 苏卿禾嘴巴跟着眼睛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话念了出来，甚至还下意识地点进了她的名片看了看。 是本人没错。可是为什么她不高冷了？ 而且竟然还是秒回！ 这么一想，苏卿禾轻皱了下鼻尖，身子微微后仰，敲屏幕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几分。 【沐莱姐的朋友：沐小姐平常很忙？】 看到很快发来的消息，不知怎的，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沐野没来由地感受到一股奇怪的侵入感。 但是略思忖了一下她很快地将这个情绪撤掉，缓缓回复道：「不忙，只是家里有点事需要处理。」 苏卿禾那边收到消息后，先是怔忡地呆立了半晌，突然既生气她回复得这么快，又忍不住思考她在家的处境。 当下她犹豫了一会儿，前倾着身子，攥着手机颇为缓慢地打道：「噢噢。凡事都可以解决，只要你找对矛盾的核心。」 沐野看着手机上的消息，不由又是一疑。 她似乎并不曾跟对方说过自己要处理的是个坏事。怎么这口气倒像是已经料定了似的？ 半晌，她敏感地坐直身子，决定像之前与其他人的很多次对话一样结束话题。 【小傢伙：嗯。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休息了。我们下次再约时间。】 苏卿禾只感觉好像又被空气拳打了一下，刚才的兴奋劲儿蓦地消失了。 果然，这个女人就是个大冰箱，还是没有门的那种。 「好的。那沐小姐早点休息哦。」为了将温婉妈妈的人设立住了，她还是咬牙回了句话。 发完，她就恨恨地一收手机，踩着高跟鞋重新往酒吧里走去。 生气，她又想喝酒了。 另一边的沐野在发完消息后，长臂一伸，将手机顺势放到床头柜上。 几分钟之后，她想了想，依着同样的弧度重又将手机拿回到手里。 湛蓝色的天空背景下一轮皎洁的月亮高高地悬着，这是苏卿禾的微信头像。 她薄唇略抿了抿，末了，还是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只是须臾，待看到了一条笔直的横线后，她指腹直直地僵在屏幕上空。 眉头更是淡淡地一蹙。 原来苏卿禾已经把自己删掉了。 想到这儿，她的眸光微微一暗，顿时觉得拿着手机都有些吃力。 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后，她就一直被汪洋关在家里。只有遇到实在推脱不掉的客人，她才被准许出门。 第45页 不过也是在有着汪洋的陪同下。 而在这大半个月里，她们俩也发生过无数次的争吵。导火索虽然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但是经过汪洋的一通发酵似的联想，总能转回到苏卿禾的身上。 在过往的岁月里，对于每一次争吵沐野都习惯于冷处理，但是这次她也不知怎的只要汪洋提起苏卿禾的名字，她的神经整个就调整到对抗模式，直接将话怼了回去。 当然，这样的方式只会将这场战火延长，并且愈演愈烈。 但是，令沐野惊奇的是，她并不会因此觉得更痛苦。 反倒是有种将坏情绪全部挥发出去的放松。 甚至于有一种激越的快感。 因为她渐渐地发现汪洋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不可打败，不仅哭闹的手段减少了，好几次都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然后最先退出战场。 每到了这个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漫上自责。 若是当时在小区门口，她也能像这些天里的自己一样不妥协，那么至少就不会让苏卿禾对自己的印象那么差了。 「苏卿禾。」 沐野深深地嘆了口气，叫出的名字却久久地萦绕在心里，如个幽灵一般挥之不去。 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苏卿禾此时已经咕嘟咕嘟灌了两大杯长岛冰茶下肚，直接醉倒在了她面前的座位上。 面色酡红，嘴里还在恨恨地呢喃着：「沐野，你这个渣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3章第23章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从每个人的身边悄悄熘走，在这一整个星期的时间内，沐野的生活中又发生了一件令她始料不及的事。 「妈，你这是要去哪里？」 眼前的汪洋穿着一件厚实的黑大衣，手上还拖了一个沉重的行李箱。 「哼，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准备跟我说话了呢！」汪洋面色冷冷的，说话也夹枪带棒地让人一阵不舒服。 沐野被怼得一阵哑言。 她们最近确实很少说话，甚至连争吵也不多。 「那你是去找黄阿姨吗？」她犹豫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之前汪洋老是监督自己去画室，没想到阴差阳错地也恰好给了她一个和黄阿姨认识的机会。 黄阿姨性格温婉体贴，很自然地就看出了两人状态的不对。至于她们具体怎么聊天的，沐野并不知道，但是汪洋似乎也对黄阿姨的接受度蛮高的。 好几次竟然还能丢下沐野，被黄阿姨约出去吃饭。 「不是她，还能有谁。」汪洋又是没好气地一呛，说罢就用力拖着行李箱往玄关处走。 汪洋是个娇小玲珑的个子，拖这么个大箱子冷不丁还有些吃力。 沐野当即也未犹豫，伸过手就准备去搀扶。 不过却被汪洋堪堪地避开了。 沐野手尴尬地僵在半空，只觉得她们母女之间的隔阂又深了很多，在心里轻嘆了一声便默默收回了手。 她现在已经厌倦了哄小孩似的与汪洋相处。对于这次能不能和好，她也不过多指望。 况且她今天画室很忙。之前那个预约了却因为有事没过来的王先生重新约了今天的上午，且已经带着小孩在万新楼下，只等着她过去。 至于下午的时间，便是留给了那个沐莱的朋友小何。 「小野。」 正欲回房的沐野突地听到身后传来汪洋的声音，脚步倏地一滞。 片刻，脚尖微转，还是缓缓转过身去。 汪洋正单手搭着行李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沐野从未见过汪洋这般复杂的眼神。 有着犹豫不安，甚至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慌乱。 「您怎么了？」她眉梢轻皱着，忍不住问道。 汪洋浅色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半晌似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又猛然扭过头去。 「你不要让妈妈失望。」 这话就像是寺庙里瀰漫的香雾，朦朦胧胧的，不等沐野反应过来，玄关处便已经没了汪洋的踪影。 不要让她失望？ 沐野不明白这句话里代表的意思。 末了，她思忖了片刻，疑惑地蹙着眉，一面往卧室里走，一面拿起手机给黄阿姨打了个电话。 嘟声并没有持续太久，电话很快便被那头的人接通。 「嗷是小野啊，怎么啦？」依旧是中气十足的开朗声调。 「嗯黄阿姨，是我。我想问一下......」 「你是想问你妈妈的事吧。我和那几个红绿灯老姐妹一起报了个旅游团，然后邀请你妈妈一起过去玩。」 黄阿姨似是猜到了沐野这通电话的来意，一股脑地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还专门补了一句「你不用担心」。 听罢，沐野心神这才稍稍定了些。 「嗯嗯，我知道了。那祝你们玩得开心。」 「有我在，肯定是开心的。好啦，我看到你妈了。就这样，挂了啊。」 「嗯好的。」 挂了电话，沐野又握着手机原地顿了顿，隐约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既然是去旅游，那为什么汪洋的眼神是那样。 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好像有什么秘密。 但是她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头绪。 末了，房里闹铃响起，她这才不情不愿地缓过神来，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第46页 * 周末一过，马路上的车辆少了很多，三三俩俩的行人穿梭其中，简单地构成了一幅风景画。 「沐老师，请问我这里画得对吗？」一个稚气的童声在身后怯怯地响起。 沐野应声从窗户边转过身来。 王先生的孩子目前上初一，算是有一些绘画基础的。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专心完成他的素描作业。 沐野往他的方向挪近了几步，目光大致地在画纸上扫了扫。 「嗯比上次进步很多，不过结构线有些没有卡在形体上。你试着从整体的角度再看一遍，尤其这两处地方。」这是一张静物素描，她边说着手指边在上面点了几下，「是不是觉得有些变形？」 小男孩挠了挠头，身子微微往后仰。 不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仰脸看她：「嗯确实有点怪怪的，有点凶。」 「其实下次你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到人物的形上，这样就不会显得用力过猛了。」这是初学者最容易犯的错误。沐野当初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所以说话时语气放得颇为和缓。 小男孩当即又是一点头，盯着自己的画作忍不住嘆了口气：「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画得像您一样呢？爸爸跟我说，您的画还在明兰美术馆展览过。好厉害的！」 明兰美术馆是国内最权威的艺术展览馆，一般能在那边展览画作的都是在业内很有名的大手子。 沐野闻声眸光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手心登时就是一紧。 她入选美术馆的画作名为《饕餮》，灵感取自《山海经》中的人物形象，但不同的是画作中的是个耽于饮血的怪物。 这幅画是她在精神最恍惚也是最痛苦的时候画出来的。 「你啊，只要好好努力，总有一天能达到小沐老师的这个境界的。比如现在好好把这个作业完成好。」王先生适时地插话，也恰好给了沐野一个缓冲的时间。 「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有名的大画家的！」小男孩兴奋地挥舞着手臂，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盛满了少年人的激情与热血。 沐野敛了神思，见状禁不住又抚上小男孩的头顶，笑得温柔。 「加油，你一定会比我更好的。」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明艷朝气的人事物总是能将她吸引。 因为那是她永远也成为不了的样子。 上午的悠闲时光终结于小男孩的新画作中。 因为有着之前的经验和指导，他在重画的过程中无比认真仔细，虽然画成之时仍旧有些问题存在，但是乍一看已经没有上一幅那么粗糙。 「还不快谢谢沐老师。」王先生约莫四十五六的年纪，一套亮绸面的黑色西装将整个人的气质衬得尽然。且个人修养很好，对于孩子的教育从来都是走到哪儿都记挂在心上。 「嗯。」小男孩乖顺地点点头，将画板小心地放下，直接挺直着身子，昂首就给沐野行了一个标准的敬礼，「谢谢沐老师！」 沐野被逗得又是一笑：「不客气。」 「沐小姐，你是要回家吗？」不多时，见着沐野在后面锁上了门，王先生又礼貌地询问道。 「不是。我在万新约了人谈事情。」 王先生点点头：「既然这样，那要不一起走吧？我们刚好也要去那边接我的爱人。」 王太太是一个很温婉娴静的女人，目前在万新一楼的金店当经理，沐野之前也见过几次，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很好。 小男孩也趁机搭腔，激动地跺着脚：「对呀对呀。沐老师，我们一起走吧。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您呢！」 两人的热情让沐野无法拒绝，末了，她点了点头，便跟上了脚步。 * 万新一楼的咖啡厅内。 在场几乎所有客人的目光都曾到达过最角落的一个座位上。 苏卿禾气呼呼地环抱着胸，眉一扬，眼一横，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将别人讶异的眼神回怼回去了。 正揉着发酸的眉心，准备认真品一品咖啡，余光不经意地瞥到窗外的一角，她动作猛然一停，手里的咖啡顿时就不香了。 只见着不远处的电梯口，身着一套浅色开衫的沐野正与一个带娃的西装男士肩并肩地走着。 有说有笑的，精神气看上去要多足就有多足。 「啪！」 精緻的陶瓷杯与大理石桌面猝然相撞，不大不小的动静又引得很多人重新将目光转了过来。 不过这会儿苏卿禾已没有劲儿再搭理这些人，一面轻咬着下唇，一面掏出手机打电话。 「嗯多思考多画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以后......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好。那我们先走了，你去忙吧。」 「沐老师，再见！」 「好的，再见。」沐野柔柔地跟小男孩笑了笑，这才拿着电话往前走，「您好何小姐，我马上到。」 苏卿禾还在酸酸地模仿着那句「好的，再见」，此时听到沐野陡然正经的声音，一阵汹涌的气血上头，话没来得及说，倒是先咳嗽了好几下。 「咳咳咳......嗯嗯嗯。」 「您身体不舒服吗？」沐野疑惑地轻蹙着眉，想了想话里便添了几分关切，「要不改天再约，您先......」 「不用。我已经到了，你快来吧。」 说完，苏卿禾就立马挂断了电话，抚着胸口，不住地呼着气，将紧紧包在头上的围巾愤怒地扯下一个小口。 第47页 她真的是一碰上沐野，就跟钠遇到水似的，浑身沸得慌。这段时间都快把她前几年的火气全补回来了。 真是气人。 而另一边的沐野则木木地拿着手机，心里又是一阵疑惑。 这个何小姐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浑厚？ 想着想着，她便禁不住漫上些愧疚，脚下的步子也顿时加快。 让一个重感冒的病患久等，似乎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4章第24章 咖啡厅内摆放着清一色的深棕色座椅，宛如要将咖啡的灵魂刻在每一处角落。 沐野轻轻推开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几圈，并没有发现合适的人物。 末了，她想了想，还是给那人又拨了通电话过去。 几秒的嘟声过后，电话总算被接起。 「喂，您好。我进咖啡厅了，您坐在哪里？」与此同时，她的目光也仍旧在四处逡巡着。 「看这儿。」低沉沙哑的声音隔着听筒幽幽地传来。 下一瞬，沐野就见到了人群最角落处的座位上有人在向这边招手。 只是...... 她目光一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开衫，又对比了一下面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自己的脑袋包裹住的女人，一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讶异。 「您......身体还好吗？」沐野收了手机坐下，禁不住开口问道。 眼前的女人这不符合常温的打扮，再加上颇有些浑厚的声音，看上去像是已经病得很严重的样子。 苏卿禾一直观察着沐野的行动，刚才一激动扯了围巾，待接到沐野的电话后，又着急忙慌地重新复原，这会儿还隐约有些气喘。 听到问询，便索性就借着这股劲儿装出个气若游丝的神态，身子斜斜地往后一躺。 「我......没......事......儿。」 沐野闻声顿了半拍，又抬头细细看了她一眼，见她话里坚持便也不再多说。 「方便问一下，您孩子多大了吗？」 「五......六岁吧。」 「五六岁......吧？」沐野动了动眉，将自己的疑惑暂时抑了下去，「那她之前有过绘画基础吗？」 苏卿禾手扶着围巾，身子不自然地挪了挪。 她哪知道这个凭空来的孩子有没有什么基础，她甚至从来没想过要回答些什么问题。 当下闻声，她只能支支吾吾地含糊道：「没......没有。」 沐野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感觉眼前这位何小姐并没有在微信上表现得对孩子的教育那么上心。 不过她向来不是多事的人，只负责做自己该做的事。 「那如果没有基础的话，我建议从素描开始，先培养孩子的绘画兴趣。等基础打好了，孩子的观察力、逻辑能力和执行力上来了，再学习速写或者油画之类的。最好能请专门的老师从旁辅导，那样提高起来会更快。」 苏卿禾一双眼睛缩在墨镜的后面，只觉得隔行如隔山，这些个话听得她一阵云里雾里的。 这么一耽搁，沐野的问题又跟了过来：「您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我......」苏卿禾清了清嗓子，半瘫的身子缓缓坐直，深吸了口气，决定正式结束本次演出。 「我吧，这次其实是来见你......」 「你在这儿啊，沐小姐。」一个清朗的男声不合时宜地插进了对话，也将苏卿禾后半截话堵在了嘴边。 沐野面上一怔，循声转过头去。 「王先生，你们也在这里啊。」来人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王氏父子。 「哈哈是啊。我还以为小辉认错人了呢！」说着，他又看了看对面的苏卿禾，话里不由带了点犹疑，「这......这是你朋友吗？」 沐野理解王先生话里的惊异，正待要答，就听得一声椅子与地面僵硬摩擦的刺啦声，对面的「何小姐」猛然站了起来。 「你管我是谁！」 不再是浑厚沙哑的声音，而是沐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清亮女声。 「苏卿禾！」沐野眼眸一亮，禁不住出声唤了出来。 苏卿禾犹如压轴表演的演员般豪气地将脑袋上杂七杂八的东西一股脑全扯了下来，露出精緻的面容。 听到沐野在叫自己，她秀眉受用地一挑，眼神却是故意不往沐野的方向瞟，而是转而直勾勾地盯向一旁的王先生。 「您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还要和小野聊天呢！」憋了这么久，她总算是能叫一回这个小名了。 王先生面上的惊异未消，此时见着冲到眼前可以说是大变身的漂亮女人，一时竟有些语塞。 「好......好的。」过了半晌，他才隐约找到自己的声音。 而与他同样惊愕的还有比大家矮好多的王小辉。 他小手轻轻地扯了扯自家父亲的衣领，大大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疑惑与冲击：「爸爸，这......这还是刚才那个狼外婆吗？」 在他的印象中，大热天里三层外三层用围巾裹住脑袋的就只有童话故事里的狼外婆了。 话音刚落，王小辉的嘴就立马被人捂住。 「嘘，小孩子不要乱说话！」王先生的训斥慢一拍地落到空气中。 但「狼外婆」苏卿禾早已精准地捕捉到话里的字句，当下眉一挑，就径直弯下了腰，面上笑意盈盈。 第48页 「小孩儿，你刚刚叫我什么？再说一遍听听。」 苏卿禾静静微笑的时候还是有几分贤良淑德的模样的，尤其是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这张迷人的笑脸更具有迷惑性。 「狼......狼外婆啊。」王小辉怔怔地拉开嘴上的大手，傻呵呵地又道，「我觉得你很像《小红帽》里的狼外婆。」 「噢？原来我像狼外婆啊？」苏卿禾拉长了声调又重复了一遍，话里听不出喜怒。 在这几个人里头，只有沐野是稍微了解苏卿禾的性情的。 此时见状，她赶忙从座位上坐起，先一步挡在苏卿禾的身前。 「小辉，沐老师还有事要和朋友聊。我们下次再见，好吗？」 「对对对，妈妈还等着我们去送咖啡呢。小辉，我们再不去，咖啡都要凉了。」王先生也敏锐地觉察出苏卿禾的不好惹，这会儿沐野给了台阶他就很自然地跟着下。 但小孩哪懂成年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知道有问题就得有答案。 当下王小辉往前一步，仰头看着苏卿禾，笑着又道：「对，你就是很像狼外婆。但是一点都不凶，很漂亮。」 苏卿禾听罢唇角饶有兴致地一提，身子又往下低了低，一双眸子笑眯眯地盯着王小辉：「那......如果我是狼外婆，你的沐老师呢？她像什么？」 王小辉认真地点着下巴想了想，片刻，直接扬了音量：「我觉得沐老师像小红帽。你刚才的样子就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话音一落，空气似乎都停滞了几拍。 在场的其余三人面色各异。 不多时，王小辉的嘴重又被捂住了。 只听得一声颇带歉意的「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王小辉父子就只剩下了急匆匆的背影。 在这其中最开心的则莫过于苏卿禾了。 「哈哈哈哈这小孩有前途，我喜欢！」她怎么没想到狼外婆还有这么个神奇的用处。 可真是太妙了。 而沐野则是从王小辉说完那句话开始，就整个人尴尬地僵在原地。红意沿着脖子一点点漫上耳根。 童言虽是无忌，耐不住听者有意。 「你......你别笑了。」她转过身面向苏卿禾，决意擒贼先擒王。 苏卿禾笑得前仰后合，见她转身，长臂一伸，干脆搭在了她的肩上，放肆大笑。 沐野肩膀被她猝不及防地压得一沉，但是也未躲。 慢慢地，随着眼前人的起伏，本有些尴尬的面上不由也跟着染上了笑意。 于是乎，约莫五分钟过后，两人双双被请出了咖啡厅。 「还国际连锁品牌呢，下次请我来我都不来。」走出几步后，苏卿禾面上仍旧有些忿忿不平。 沐野回想着方才的窘状，淡淡地勾着嘴角，心里倒是颇为平静。 甚至在这片平静的湖泊底下还翻涌着些许欢喜。 她从小在父母的教育下都立志做一个乖乖女，温柔礼貌到甚至有些古板。像今天这样在公众场合大声喧譁到被人赶出来，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新奇且新鲜。 「你还笑？」苏卿禾瞥到了沐野脸上的笑意，直勾勾地转头看了过来，「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啊。」沐野同样笑着看向她。 几日不见，沐野面庞清瘦了许多，稜角渐明，愈发有种寒冬腊月时节梅花似的清傲。 但是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又不由像冬雪初融后的第一缕阳光般的耀眼，让人惊嘆的同时又不敢多看。 苏卿禾略抿了抿嘴，目光向前，双手懒懒地往后一背：「那我也不生气了，免得你笑话我。」 话音刚落，沐野错愕之余便冷不防又是一笑。 末了，似是想到什么，她收紧手心，又轻声道：「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其实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苏卿禾，也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被约见。 苏卿禾这回倒是脑子和嘴动得一样快：「一码归一码，该生的气我还是生着的。」 闻声，沐野脚步一顿，低了音量：「对不起。上次的事是我没处理好。」 苏卿禾的步子也应声停了下来。 过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笑意微敛，一双眸子静静地凝着沐野。 「那......上次的那个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 沐野双手交握，默了默。 见状，苏卿禾眉一皱，背着手向前逼近，紧接着又道：「如果还是给不了答案，那我应该也不会接受你的这句『对不起』。」 这句话已经多少带了点严肃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她已经受够了猜来猜去，现在只想要一个直接的答案，不论好坏。 而且，她经过这几天的思考也猛然发现一个问题。 沐野很多时候就像是一个牙膏，非得挤一挤才能说出真心话。要不然就像个小刺猬一样，用刺包裹住自己，不让任何人靠近。 所以这次她不得不堵住沐野逃跑的退路，强硬地逼她一把。 犹如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时间无限地拉长，每一个分秒都被放大。 待苏卿禾的话音落下不知许久后，沐野才缓缓出声道：「我......我喜欢你。」 苏卿禾眸光一闪，心里一松的同时已然放起了烟花。 幸好。 「但是......」 烟花放到半空，因着这句话，苏卿禾眉一拧，心又跟着浮了起来。 第49页 「但是什么？」 「但是我并不知道我该不该喜欢你，甚至......」沐野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苏卿禾，眉上漫上了几分痛苦，「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配得上你的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5章第25章 沐野以往一直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她曾经以为她喜欢谢菲，但是在与谢菲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她压根没感受到别人所说的快乐，心情要么是平静得犹如一滩死水，要么是郁闷得想躲到乌云里。 倒是在分手的那一刻，她才体会到些许轻松的感觉。 自那之后，她心中对喜欢的定义就添了个后缀——喜欢的程度是可被她控制的。 可是与苏卿禾的相遇，却一再让她动摇甚至丢弃了这个后缀，她的心情变得上下翻腾、不可控制，但奇怪的是，自始至终这种变化的底色都是愉悦的。 在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才恍悟这才是真正的喜欢。 但是一个问题的解决往往伴随着另一个问题的出现。 经过这几天的分离，在一次又一次与汪洋的争吵中，她的这份喜欢中又逐渐掺杂上了一半的犹疑。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拉苏卿禾进自己的这趟浑水，也不知道苏卿禾能不能接受自己的上一段过去。 「我曾经谈过一次恋爱......」 「谈过恋爱怎么了，我还有三个前女友呢！」苏卿禾误解为沐野又想跑，当下急性子上来，忍不住插嘴道，「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个问题。」 「不是。」沐野薄唇微抿了抿，抬头看向苏卿禾，「这个女生后来因为我而做了傻事。我到现在都没有办法从这件事中走出来。你还记得我上次在顾宅昏倒吗？」 苏卿禾勉强抑住心口乱窜的火气，点点头：「我记得。」 「她的死对我的打击很大。到现在我看到那种跟血相像的东西，我都会猝不及防地晕倒，就像上次一样。」说到这儿，一些尘封的画面袭上心头，沐野身子晃了晃，禁不住停下来深吸了好几口气。 苏卿禾心疼地眉一蹙，当即就伸出手去扶。 只是指尖刚触到沐野的肩膀，顿了不到半秒，沐野的身子又像个泥鳅似的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喜欢你，但是我并不希望你因为我的过去而受到伤害。所以......」 「所以你又要放弃我了是吗？」苏卿禾懊恼地一甩手，抢先说道。 之前有多开心，她现在就有多生气。 「我......」沐野下意识地想否认，但是那个「不」停在嘴边就是落不到空气中。 她没能力说接受，也没办法说放弃。 而且一旦陷入到这种消极情绪里，她整个人就像是落入了泥沼中，触手可及皆是悲伤。 「我......我们彼此了解得还不多。不仅仅是我的过去，我的家庭也是一团糟。」她虽然现在已经在尽力地反抗汪洋，但是毕竟收效甚微。 如果再添上苏卿禾，她其实并不能保证在两人发生争执的时候，她能完全处理好。 想到这儿，沐野眉梢紧蹙，突然很后悔来到这里。之前因为见到苏卿禾的欣喜也在猝然间变为了痛苦。 「对不起。」 决绝的道歉之后，她的脚尖也紧接着往后一转。 不过她的落荒而逃并没有成功。 「我有没有说过如果你还是给不了答案，我就绝不会接受你的『对不起』！」苏卿禾紧紧地扣住沐野的手腕，怒气与怨气在眼眶里放肆地流窜。 「你一方面说喜欢我，一方面却又摆出一长串的栅栏来阻止我靠近。沐野，你告诉我，你这算是什么答案？还是说，在你眼里，我苏卿禾就是这么一个好欺负的人吗？」 因着过度生气，苏卿禾甚至想用「糟践」这个词。 沐野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下意识地避开苏卿禾的目光，一时哑然。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只是一味地想逃跑！」沐野的沉默让苏卿禾更加愤怒，这一句出来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上扬了声调。 自己这是......在逃跑吗？沐野被这一声悲伤的怒吼嚷得径直怔在原地。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你就是在逃跑！」苏卿禾已然猜出了她的心思，现在已经不是生气了，更多的则是不解和委屈，「你担心会收到拒绝，所以你提前把我推开，自己好有足够的理由跑得远远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可以接受呢？但是你把我推开，对我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伤害？」 闻声，沐野眼眸剧烈晃动着，心神当即就是一震。 与此同时，脑海里又不由跳闪出之前汪洋与自己争吵时的画面。 「你以为我是在害你吗？你之前跟谢菲谈恋爱的事只要一提，哪个人不被你吓跑？就是男人都这样，你还以为哪个女孩子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你啊？」 「小野，你是想让人家变成下一个谢菲还是你想变成谢菲？天天左一句喜欢右一句自由的，那在一起了之后呢？这些事你仔细想过没有！人家会喜欢这样的你吗？」 这些是争吵到最严重的的时候汪洋毫不留情的讥讽。 她当时强撑着立场一一驳斥了回去，可是现在这些话就像是防护罩似的主动跳出来抵挡苏卿禾的责问。 第50页 在这一刻，两种极端的想法在脑子里打架，她突然有些迷糊了。 半晌，她睁着发红的眼睛，仰头求助似的看向苏卿禾，声音里满是绝望。 「我不知道。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了，苏卿禾。」 此时的沐野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情都像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玻璃瓶，浑身上下充满了易碎感。 见状，苏卿禾那一股子怨气戛然止在心口，想发却又不忍心发出，只觉得平生还第一次这么无力。 「算了，你跟我去个地方。」 末了，一声轻嘆从她的嘴边逸出，她手臂上移，揽着沐野的肩膀往商场门口走去。 * 春夏交接的时节，天气似乎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上午还大好的艷阳天，等到了一两点的时候天空又变得乌蒙蒙的，像在酝酿着一场足以沖洗人间的大雨。 沐野一路上都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低着头不发一言。 苏卿禾一直小心地用余光瞟着她，待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她终是没忍住。 车一停，身子一侧，抬高双手就柔柔地将沐野的脸颊捧住。 「不要再自我折磨了，沐野小朋友。以你现在的小脑袋暂时是想不清楚事情的。」 沐野还没从思绪混乱的状态中撤离出来，此时被捧住了双颊，她只是迷惑地眨了眨眼，看上去格外的呆萌。 苏卿禾心口猛地一跳，暗骂了自己一句不争气。 末了她只能咬牙哼唧了一声，勉强保持着冷静，既无奈又宠溺地捏了捏沐野的脸颊。 「你啊你，但凡长得再难看一点，我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她现在是真真切切地觉得沐野就是上天派来治她的。 留给前几任的债全指望着她现在来还了，偏偏她还有那么点心甘情愿。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 「听到了没有？」苏卿禾笑着嘆了口气，把置于沐野耳朵处的手指挪开一点，「这样总该听到了吧？」 沐野怔了怔，终是被逗得笑了开来，眼底的迷茫也逐渐消失。 「听到了，谢谢你。」 「听到了就行。」苏卿禾雀跃地一扬眉，这才不好意思地收了手。 「不过『谢谢』这类的词就大可不必。当然，还有什么『苏小姐』之类的客套称呼也不要说。要不然我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沐野笑看着眼前突然傲娇起来的女人，又敏感地察觉到她咬字的重音，当下心里一阵瞭然。 看来之前自己的那几句「苏小姐」应该没少让这人生气。 「可是不叫你『苏小姐』，那叫你什么好呢？」 闻声，苏卿禾嘴角得意地勾了勾。 铺垫了这么久总算轮到了她的主场。 「嗯随便啊。我其实不讲究这些称呼的，就是觉得『苏小姐』太生分了。你可以叫我的全名，或是卿禾。当然，你也可以......」 说到这儿，苏卿禾故作神秘地顿了顿。 恰逢眼前的绿灯亮了，她一面帅气地启动车子，一面悠哉悠哉地补了后半句。 「叫我姐姐。」 沐野眼角一弯，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这人还真是对「姐姐」这两个字很有执念啊。 末了，她红唇一张一合，便乖顺地柔柔出声道：「好的，姐姐。我知道了，姐姐。」 苏卿禾眼睛一眨未眨地直视着前方，面上装得平静，心口处那缕将燃未燃的烟花却是全然炸开。 开心。 * 工作日的马路上交通分外通畅，十五分钟后，苏卿禾的车稳稳地停在了茶壶酒吧的楼下。 「到了，下车吧。」 「这是哪里？」沐野缓缓解了安全带，看着眼前高高的灰色写字楼，不禁疑惑出声。 「我朋友在这里开了个清吧。方斛，你上次在顾宅见过的。」 沐野听罢在脑袋里搜索了一通，总算是想起来了方斛的模样。 「是上次穿绿裙子的那个女生吗？」 「你倒是记性好。嗯，就是她。」苏卿禾笑着眯了眯眼，「不过待会儿见到她你就装不认识就好了，省得她来烦你。」 沐野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跟着苏卿禾一道下了车。 这会儿才是下午，还不到酒吧营业的时间。 偌大的电梯里空空荡荡的，只余两个人面对面。 「我们来这儿......是要喝酒吗？」半晌，沐野想了想，又开口问道。 汪洋管得严，她长这么大以来都没怎么喝过酒。酒量更是无从谈起。 苏卿禾本环抱着胸倚在一边，听罢眼珠一转，玩味地笑了笑。 「是啊。我接下来可要拼命把你灌醉，然后做一些不好的事噢。沐小姐，你要是现在跑还来得及。」 说罢，她还故作油腻地向沐野挤了挤眼。 沐野虽是不喜交际，但是毕竟画室内来往的客人也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也是见过的。 此时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苏卿禾的小把戏。 「好的，我知道了。」当下她面色不变，抬手就不紧不慢地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这一下倒是让苏卿禾愣住了。 片刻，她迅疾地直起身子，探过手去又将那个按钮按灭，声音里不由带上了一丝懊恼。 「我让你跑就跑吗？在你眼里，我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会趁人之危的坏人吗？」 第51页 真的是，她苏卿禾好歹也是个受过优秀教育的好青年，虽然看起来不正经了点，但也不至于搞这些下三流的手段。 沐野见着眼前人又突然炸了毛，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好笑。 「姐姐当然不是坏人，是我太听话了而已。我不会再按了。」 苏卿禾刚提起来的火气被这句轻轻柔柔的话一捋，炸起的毛顷刻间就顺了。 就连之前最能治她的沐莱，她都没有这么快服过软。 片刻，她身子往后略一仰，以从未如此认真的模样低头看向沐野，唇角微微绽开。 「沐野小朋友，我发现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6章第26章 沐野抿唇笑了笑，没有及时回话。 恰逢电梯门打开，她往外轻盈地一跳，先一步走了出去。 末了，在苏卿禾惊讶的目光中，沐野抬高手臂轻柔地挡在电梯门上，笑着出声：「请吧，姐姐。」 「噢？你现在这算是在恭维我吗？」苏卿禾又惊又喜，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这小朋友看着清清冷冷、什么都不关心，但时不时地总能让她意外一下。 沐野笑看了她一眼，依旧未答，似是要将神秘的气质发挥到淋漓尽致。 待苏卿禾出了电梯，她便极快地收了手，一个人默默地往前走。 「餵前面这位小姐，你怎么不理人呢？」苏卿禾笑着摇摇头，很快地追了上去。 「问你问题呢，你这样沉默很不礼貌的哎。」 「承认恭维我就有这么难吗？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顶多就偷偷地笑一下。」 「嘿你走慢点啊，等等我！你都不知道路在哪儿。」 沐野越是沉默，苏卿禾就越是嘴炮。两人就依着这个模式一路走到了酒吧门口。 苏卿禾心想着扳回一城，便也学着沐野方才的样子伸手去够门把手。 不过思考的间隙，却被沐野抢了空。 「请。」 沐野端端正正地站着，左手臂直直地倚在玻璃门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动作真是快。 见状，苏卿禾先是一怔，紧接着眼珠子滴熘一转，计上心头。 「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可就不进去。」与此同时，她身子往后懒懒一仰，就像是眼前是个龙潭虎穴般地抗拒。 此话一出，苏卿禾很明显地看到沐野也猝不及防地愣了愣。 大抵是没想到她会对这个问题这么执着。 「你之前不是说咱俩了解得还不够多吗？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起吧。」苏卿禾往前一步，伸出一指紧紧地勾住沐野的衣服，「我有时候蛮较真的。你呢，如果不回答好问题就别想跑。」 沐野闻声又是一怔，紧接着便是一阵笑。 撒娇耍赖小霸道，怎么看都像个小孩子才对。偏偏眼前人又着实是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大姐姐。 简直反差又可爱。 这么想着，她的声音便直直地出了口：「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在恭维你。」 「又或者？」苏卿禾很自然地当起了捧哏。自从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决定要等沐野把话全部说完再释放自己的开心。 「我是在谢谢你。谢谢你......」沐野一双晶亮的眸子专注地望向她，「这么喜欢我。」 话音刚落，谅是自认厚脸皮的苏卿禾都被这认真的语句冷不防说得有些脸红。 但还没开心一会儿，她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不会又要跑吧？」一般谢谢过后，就是发好人卡了。这套路她最熟了。 「我......」 沐野刚发出一个字节，就被性急的苏卿禾给打断。 「你不行，你不可以。」说着，她就霸道上身，直接拉着沐野走了进去。 沐野的那句「没准备跑」就这么被强行扼在了嘴边。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被打断话了，不过次数多了她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末了，她无奈地笑了笑，顺着苏卿禾的节奏跟上了她的脚步。 「方斛，方斛！有人在吗？」苏卿禾紧紧拽着沐野，着急地在吧檯处叫唤着。 来之前，她已经提前给方斛发了消息。按理说，这会儿人应该就在这儿等着才对。 「这个女人又跑去哪里了？方斛，方斛，大斗子，丑女人！」 「去你的，说谁丑女人呢！」穿着一套黑色紧身裙的方斛步调款款地从里间走了出来，小脸紧巴巴地皱着，声音里没什么好气，「就你嗓门最大！」 苏卿禾心口一松：「原来得叫你丑女人才出来啊。下次就这么叫你好了。」 回应她的是方斛带着十足愤怒的一声「呸」。 「你懂什么？我这是为了迎接贵客特意去梳妆打扮了一下，免得......」方斛的声音越说越柔，等到目光扫向沐野，她还故作娇媚地撩了撩头发，「唐突了佳人。」 沐野还在想着之前与苏卿禾的对话，此时被方斛这么一逗，那股抑着的笑意便直接释放了出来。 「哈哈哈千金难买美人一笑。我赚了！」 「你赚个屁啊你！」 苏卿禾知晓方斛是故意的，但是没预料到沐野这么容易被套进去。亏她来之前还特意提醒了一下。 「有这么好笑吗？」她吃着飞醋，又不想让沐野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容易生气的人，当下嘴角假假地抽动着，十足的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第52页 沐野笑着看她一眼，默默摇了摇头：「不好笑。」 「那你嘴角为什么还翘得这么厉害？」苏卿禾忍不住又较起了真。 「因为我一直是在笑你啊。」 此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似乎停滞了几秒。 片刻，又犹如被撒上了一袋糖粉，呼吸起伏间都是甜意。 苏卿禾轻鼓着两腮，反覆咀嚼着这句话，末了颇为傲娇地挑了挑眉。 「哼，我早就知道了。」 沐野渐渐地对她的傲娇表现也习以为常了，闻声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得了吧，你知道个屁。」另一边的方斛理了理裙子，学着苏卿禾的口气适时吐槽，顺手给两人倒了两杯柠檬水。 「说吧，大下午的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苏卿禾条件反射地怼了一句，开心地拉着沐野坐下。 除此之外，还很贴心地将最靠近她的那杯柠檬水挪至沐野的手边，比方斛这个老闆服务得还积极。 方斛将这一系列小动作收入眼底，咂了咂嘴，默默给自己的纯威士忌里加了一片柠檬。 「没事当然也能来，反正我又赶不走你。不过要是有事，就得趁我还清醒的时候说，省得待会儿耽误事儿。」 苏卿禾自然也是知道这么个理，当下转动着玻璃杯，便直白地开口道：「我们今天来呢，主要是来听你讲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我这儿可是酒吧，想听故事你找别人去。什么爱情啊，悬疑的啥都有。」方斛还头一次听到这么个要求，当下笑得乐不可支。 正笑得正欢，就感受到侧边有一股浓郁的杀气袭来。 苏卿禾正摇晃着酒杯，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宛若下一秒就要把她一口吞掉。 出于动物本能的恐惧，方斛立马端正姿态，摆出了一副颇为正经的模样：「您好，这里是001号客服。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我们这里有青春疼痛文学，悬疑科幻......」 「好了，您打住。我就是想听你和芳芳谈恋爱的故事，其他的别给我瞎扯。」苏卿禾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开口，方斛能立马搬出个小说网站来。 沐野也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此时听到苏卿禾的话，她第一时间将目光转了过去。 「芳芳？」 「芳芳是方斛现在的女朋友。」苏卿禾适时地解释道。 沐野眼眸惊得闪了闪。 她没想到她不仅没看出来苏卿禾的取向，连她朋友的也没有看出来。 这边还处在诧异中，那边的当事人方某已经率真地开了口：「嘿你早说啊！你要是问这个，我可就不困了。说起我和芳芳啊，那可是一段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的......」 方斛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怎么与芳芳一见钟情，以及如何穷追猛打，成功抱得美人归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方斛似乎有隐藏的说书天赋。该低沉的时候低沉，该雀跃的时候声调就跟喇叭一样往上拉，每每都能将沐野的情绪代入进去。 说到伤心处，沐野甚至会共情地安慰方斛几句。 不过在这里面，要属最淡定的还得是苏卿禾。 今天她虽是要来听方斛讲故事，但是这些事她都已经知道了，而且它们也不是她今天最要听的事情。 末了，待方斛的「咸猪手」即将搭到沐野的肩膀，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后来有没有带芳芳回过家？」 「我和芳芳就这么在一起.....你这人怎么还打岔呢？」方斛见着扑了个空，当即就是气愤地一拧眉，「我家那个环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出来这氛围感可就没有了！」 沐野手被苏卿禾拉住，闻声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苏卿禾讳莫如深地看她一眼，抬起下巴遥遥指了指方斛，示意她继续听。 「你以为我不想带她回去啊。我妈那厮可是个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主儿。从我第一次谈恋爱被发现开始，她就直白地警告过我，不管哪个女孩儿跟我在一起，她都有能力让这人消失。」 说到这儿，方斛神色变了变，拿起酒杯就猛灌了一大口。 「小沐啊，我跟你讲，有的时候家庭给一个人的束缚实在是太大了。在遇到芳芳之前，我就一直在全世界各地跑。我只要看到顺眼的我就去追，但是我从来不给承诺，而且我会在开始恋爱前就先把这个前提告诉对方。谈可以，千万不要指望我能给她们未来。」 「我知道这话说出来，你肯定认为我是个十足的渣女。但很多时候我没有办法，而且也没有能力。不夸张地说，我架子鼓玩得那叫一个六，只要是圈子里的都知道有我这么个人，但是放到物质层面上，我演出的那么点钱就算个屁。我妈司机的工资都比我高几倍。」 方斛冷哼了一声，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眶因着酒意逐渐发红。 「有时候啊，我就想这人活着，要是连自己想喜欢谁都决定不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重来一回算了。」 沐野静静地听着，此时不需要方斛有多么动人的声调她都能完全地将自己代入到情境中。 因为她与方斛的处境除了家境不同外，其余的相差无几。 只不过一个是妈妈实力强硬地警告，另一个则是撒泼吵闹加威胁。 第53页 想到这儿，她目光缓缓转向一侧的苏卿禾，突然间想明白她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我一直认为出现了问题，我们就有责任去解决。如果凭自己的能力解决不了，那就暂时放一放。因为那意味着可能需要别人来帮你解决。」 苏卿禾的声调清润平缓，平日里看起来魅惑的狐狸眼此时也因着她的话变得严肃正经。 「很多时候，光逃避是没用的。」 话音刚落，沐野脸上犹如被赏了一个耳光似的微微发着烫，头也不自然地垂了下来。 不多时，她置于膝盖处的左手被人稳稳地握住。 苏卿禾指腹轻轻柔柔地摩挲着沐野的手面，就像在安慰着她的情绪。 「当你每一次想逃跑的时候，可以试着抬头看看周围，说不定就有人能帮你。只是你一直没发现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7章第27章 沐野听罢僵坐着思考了许久，等到再抬起头的时候，苏卿禾已经将话题重新拉向了方斛。 「我记得芳芳的家境也不错，而且她爸的公司还和你家的有合作。以这样的身份，我觉得你妈应该没有自信践行她之前的警告。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说？」 「我当然知道这回事。但是，我想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件事。」方斛懊恼地又灌了一口酒，嘴纠结地一撇，「靠女朋友来帮忙，我觉得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苏卿禾却是很快地一答，「你是认为芳芳不愿意还是担心她瞧不起你？」 这一番话苏卿禾语气端得跟平常一样，但是对面的方斛却在听完后直接生气地砸了酒杯。 「苏卿禾，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趁我还能忍住火气，你赶紧给我滚！」 「我觉得这个问题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面子没有......」 「出去！」伴随着一整瓶威士忌的落地，方斛的怒吼也紧跟着送到耳边。 「真的，你可以......」 苏卿禾还待要说，人就已经被一侧沐野拽着，匆匆带到了门口。 等到两人彻底离开了酒吧，只听得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酒吧的玻璃门被人重重地合上。连带着灯光都被方斛一股脑全灭掉了。 看样子着实气得够呛。 「你也觉得我说错了吗？」苏卿禾往电梯口走了两步，先一步按亮了按钮，偏头轻声问道。 沐野紧随其后，行至与其并肩，闻声顿了几秒，方应道：「你没有说错。但是你可以选择一个更委婉的语气来说。」 也许是有着相似的家庭烦恼，沐野很自然地就站到了方斛的那边，也很能理解到方斛生气背后的纠结与痛苦。 「也许方小姐心里一直有答案，但是你的话就像是在逼她立刻将这个答案说出来。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我承认我刚才说话不委婉，但是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你可能不知道方斛是什么性格，但我很了解她。」苏卿禾轻皱了鼻尖，边说着边拉着沐野进了电梯，「她看着比谁都凶，一不小心就能当场掀桌子，但是内心比谁都怂。」 方斛早在和芳芳正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准备和她妈妈摊牌。 因为芳芳的出现让她终于有了生命完整的感觉，也让她终于做了一回自由人。 在她们这段关系里，芳芳是强势且做决定的那一方。方斛一方面享受这种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感觉，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渐渐滋生出一种无能的感觉。 「她有一次跟我聊天的时候，曾哭着跟我说她很担心芳芳会离她而去，担心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她。但是第二天酒醒后，她又依旧是那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像之前哭得稀里哗啦的人不是她。」 「这些事她都装不记得了，我自然也不会重提。但是今天不一样。」 说到这儿，苏卿禾的目光缓缓转向沐野：「因为我发现你跟她有同样的心结，甚至比她还严重。」 闻声，沐野平静的面上就是轻轻一颤。 「她好歹被我说中了还能发发脾气，你呢，就像个小蜗牛一样，刚碰到你的触角，你就整个人立马缩回到壳里。然后再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就赶紧往其他地方跑。」 「对不起。」沐野有些歉疚地垂下头去。 她现在也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此时除了道歉似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因为说多了则更像是在为自己找藉口。 见她这样，苏卿禾眸光一软，略有些无奈地弯下腰，目光直直地与其对视：「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批评你。我只是希望能够帮你做些什么。当然，私心上，我也是在为我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真诚的话音落到空气中，犹如给时间按上了暂停键。 沐野薄唇紧抿着，心里一时间各种情绪翻搅个不停。 眼前是热烈恳切的目光，耳畔是汪洋歇斯底里的怒骂与训斥。 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形式，却在这一刻对她的心神起到了同样的震撼作用。就像是冰与火的强烈交锋，只有彻底分出个高下才能最终安静下来。 末了，她深吸了口气，颇为吃力地抬起头。 「苏卿禾，难道你不怕我吗？你可以有很多选择，也会遇到更好的人，不一定是我。」 闻声，苏卿禾却像是听到了个笑话般径直轻笑出声，长嘆了口气后食指和大拇指一合，直接捏住了沐野白皙的脸颊。 第54页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甚至我很有理由相信，你也用同样的方式拒绝过很多人。」她控制着力道，轻柔地捏了一下就很快地收了手。 「而且他们也都无一例外地被你吓跑了。」 沐野愕然地看向她：「你怎么会知道？」 苏卿禾傲娇地一挑眉，洋洋得意：「我说我猜的你相信吗？」 听罢，沐野又是笑看了她一眼。 正待要回些什么，脑袋突然嗡地闪了一下，她眉一蹙，整个人有些迟疑地顿在原地。 不知为何，苏卿禾有时候总给她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这个人对她的事情都全然知情。 再联想到苏卿禾今天约她出来的方式，她的心里蓦地跃上来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沐莱姐是不是跟你说起过我的事？」片刻，她仰首问。 苏卿禾此时还没觉察出不对劲，大方地点着头：「是啊，关于你母亲的事我都知道。当时也是问了她，我才要到你的联繫方式。」 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沐野眉头一紧，当即很明显地往后退了半步。 见状，苏卿禾这才猛然意识到失言，尴尬地张了张嘴。 糟了，沐野虽然好接触但是内里还是警惕心很强的。刚才那一番话说出来，这会儿肯定把她当成变态看了。 「首先声明，我不是个跟踪狂，也不是个变态。」情急之下，苏卿禾直接三指起誓，「我我我为之前没告诉你这些事而向你道歉。」 她本来是准备下一个话题再转向这个的，可没想到沐野反应这么快，这样就显得她的道歉没了先机，反倒是坐实了存心欺瞒的罪名。 这么想着，果然见沐野眼神中添了几分犹疑，身子也很快地做出防御姿态。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更不喜欢别人探查我的隐私。」 其实这话她已经说得委婉了。真实情况是不管任何人做了其中哪件事，都能让她直接冷脸走开。 可是偏偏这个人是苏卿禾，偏偏苏卿禾又将这两件事全占了。 她真的有些失落。 苏卿禾算是真实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得意忘形，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眼见着沐野的情绪低了下来，她赶忙举起双手，开始试着补救：「对不起。这些事我原准备接下来就跟你坦白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不过我虽然知道一些你家里的事，但是上面的话都是我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喜欢你并不是骗你的，你相信我！」 「可是你确实也骗了我。」沐野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将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她和苏卿禾一样，此时都是从一个大喜大感动的状态一下子降到失望的状态，并且无措且不解。 「苏卿禾，你为什么喜欢我？是为了套路我吗？」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那些社会上的恶劣新闻，甚至于想到了之前谢菲追自己时种种殷勤的模样。 末了，越想越心冷，电梯门一开，她就直接迈步走了出去。 要是再待下去，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说出什么更伤人的话来。 「哎你等等，我不是......」苏卿禾愣了一下，也赶忙追了出去。 不过沐野健步如飞，径直坐上了一辆黄色计程车，丝毫没有给她将话说完整的机会。 「我不是......不是坏人啊。」苏卿禾懊恼地一叉腰，顿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来都没什么大的说服力。 她现在很后悔，要多后悔就有多后悔。 早知道当初就老老实实地直接去追了，现在搞这么多么蛾子出来，还是让自己受罪。 半晌，她默默地嘆了口气，下意识地抬脚往电梯的方向走。 等到了门口，她这才想起来前不久刚和方斛闹了一通。这会儿就算上去了，方斛指定也不会给她开门。 「要命，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 苏卿禾手一甩，直接原地自闭。 * 晚上十点，某高档小区居民楼内。 沐莱听完苏卿禾一天的经历，捧着个抱枕当即就是一个爆笑。 声音之高昂，语调之欢畅，丝毫没在意眼前的女人全然冷下来的脸。 「我让你给我出主意，谁让你在这儿嘲笑我的！」苏卿禾没好气地又丢了个抱枕过去，突然间很后悔来这儿诉苦。 「哈哈哈哈不怪我，实在是太好笑了！」沐莱被砸了个正着，一点都没生气，反倒像是被点了笑穴似的，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苏卿禾脸一沉，又是一阵无语，干脆丢下她，去冰箱里找酒喝。 谁料找了半天，里头除了几瓶没开封过的酸奶外，全是绿油油的蔬菜。 「别找了。我现在开始养生了，滴酒不沾。」 苏卿禾银牙一咬，被这声带着笑意的提醒气得直接掼上了冰箱门。 「嘿轻点好吗？摔坏了你给我重新买啊！」 「买就买，我有的是钱。」苏卿禾咬牙切齿地回道，气呼呼地环抱着胸，重又坐回到沙发上，「并且你要是再笑，我就立马走人。」 「嘿哟还有能耐威胁人呢！」沐莱像是看小孩似的又是一阵笑，喝了口水缓了缓，「你难道想把我也气跑吗？」 此话一出，苏卿禾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点厉害的话怼回去，但是几番努力还是啥都没说。 末了，干脆别过脸去，彻底不说话了。 第55页 「好啦好啦，说你几句你还不乐意上了。」沐莱敛了笑容，顺势给她倒了一杯水，「这件事呢想要解决，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你只要......」 「只要什么？」苏卿禾闻声唰地一下回头，仿若刚才进入闭麦模式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沐莱吓得杯里的水就是登时一抖，当即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只要你放弃那些套路，真诚待人，外加不要老是一惊一乍地打断别人的话，事情就能解决了。」 「我什么时候打断......」 「就刚刚。就像我现在这样。」沐莱活学活用，语重心长地又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有的时候掌控欲太强了，要么是常常打断别人的话，要不就是出口伤人，直来直去。所以斗子才会那么生气。」 「至于小野那边，你这个掌控欲就表现得更明显了。人家小姑娘对你还一点不了解呢，你都已经提前把人家的底都扒干净了。你也就得亏这张脸长得漂亮，人也不坏，要不然别说小野，我都能直接拿扫帚抽你。」 苏卿禾被沐莱接连的两段话说得一阵语塞，但是也意外地能接受她的吐槽。 当下她便肩膀一耷，有些委屈地低垂着眼：「我这不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她坦白吗？说我肯定是要说的。」 「那我就问你一句，你真心喜欢小野吗？」沐莱直截了当地又道。 话音刚落，苏卿禾这边就立马扬声应道：「喜欢啊，肯定喜欢啊！」 而且还是越接触越喜欢。这是她现在最确定的事情。 「那不就得了。」沐莱慵懒地展开双臂，身子悠悠地往后一躺。 「既然真心喜欢，那就捧着你的真心去。真心换真心，这是世上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8章第28章 「真心换真心？」苏卿禾下意识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心里大致理解那个意思，但是一落实到现实层面，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那我该怎么做？我觉得她现在估计都不想见我。」一想到离开前沐野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苏卿禾的心口就是没来由地一揪。 「从来都是别人追我。」一侧的沐莱笑着耸了耸肩，「所以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见状，苏卿禾刚燃起来的信心又冷不防被迷茫覆盖了。 「那怎么办啊？」她手一摊，身子无奈地往后一仰。 这件事不解决好，她估计都没办法专心工作。而且这个矛盾出现以后，绝不能拖很久，否则她就更无法捉摸沐野的心思了。 真难。 就在她哀嘆的这一会儿，沐莱微眯着眼，又神秘地出声道：「我倒是想到了有一个人可以帮帮你。不过，去不去求助得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看我的选择？这还有什么需要选择的，当然是解决问题要紧啊！」 苏卿禾觉得她的话很奇怪，片刻似想到什么，便紧接着又道：「斗子那儿我得明儿晚上再过去。她一般生气都得气满24小时才罢休的。现在去了也白搭。」 「不是斗子。」沐莱笑着一摆手，默默拿出手机，「而是这个人。」 苏卿禾被她神秘的语气搞得一懵，当下撑起身子，眼睛认真地往屏幕上一瞅。 只一眼，她就立马扬了音量，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行，我都说了不去见她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屏幕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女友程珂。 沐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重又收了手机：「我都说了看你自己的选择了。既然你自己不想去，我也不为难你。反正方法我已经给到你了。」 「你这算什么方法啊？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人可以问了吗？」苏卿禾咬牙切齿地回转过身，有道理怀疑沐莱就是在玩她。 让她为这种事去求别人，而且还是向前女友低头，她真的有些拉不下面子。 沐莱悠哉地又是一耸肩，一副「你觉得呢」的模样，干脆不答话了。 见状，苏卿禾一声无奈的闷哼过后，又自闭上了。 * 长夜漫漫，多的是被烦恼捆住的人。 沐野自从和苏卿禾不欢而散后，便神情郁郁地直接回了家。 许是整个人的负面情绪外放得太明显，连一向与之关系好的门卫大叔都没敢像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 到了家，把钥匙随意地往玄关处一丢，因着汪洋要出去玩半个月，她这般无礼的表现也不会有人教训。 皎洁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艰难地挤了进来，将整个屋内的黑暗撕出一条光亮的小口。 沐野环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未眨地盯着这束微光，任由自己沉浸在情绪中。 她在最开始坐上计程车的时候心情是最差的，但是现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情又逐渐平静了下来。 但是也说不上好。 许是因为一直与情绪化的汪洋相处，她的神经变得很敏感，直觉力也很强。这种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帮她避免了很多坏的人事物。 苏卿禾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她也能敏感地觉察出这里头是没有掺杂恶意的。 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谢菲一开始热情地追求她的时候她也是觉得谢菲没有恶意，但是后来的种种都意味着她的直觉出了错。 第56页 她不知道再出一次错，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后果。 也许就像谢菲曾经所控诉的那样，她最爱的永远是自己，所以从来不愿意让别人走进自己的心里。 想到这儿，沐野就像是突然失足掉进了一个冰泉，周身止不住地漫上冷意。 须臾，她眼皮猛地一跳，从沙发上滑下，条件反射地往卧室里跑。 赤着的双足踩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每一个侷促的脚步声都像是被黑暗吞掉了似的，丝毫没有打搅到房间的安静。 这个前兆她再熟悉不过了。每次惊惧发作前，都是这样的反应。 「药，药，在哪里......」沐野颤抖着手在床头柜上拼命翻找，每呼出一口气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又冷了几分，「我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找不到了？」 自从上次在顾宅发作了一次后，她后来又去那个老医生那里配了药。在画室、家里以及车上，她都分别放了一瓶。 卧室里的这瓶她一直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就没拿出来过。 可是当里头所有的东西都被她掀翻在地，那个白色的药瓶依旧不见踪影。 末了，似想到什么，沐野眼神猛然一滞，手登时停在原地。 这个家里除了她自己，就只有汪洋才能进她的房间。 「难道......」 就在她发愣之际，耳根处不期然地又爬上一阵冷意。 并且不像是来自她的身上，而像是从黑暗中衍生出来的、最纯粹也最阴寒的冷。 「沐野，还我命来！」悽厉的女声在这阵冷意之后紧接着追来。 沐野犹如灵魂被揪住了一样，整个人僵硬地顿在原地。 「谢菲......」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这个声音。 就像是刻在她的灵魂里，永远都忘不掉。 身后的女人似是满意于她认出了自己，嘲讽似的笑了一声，随着笑意呼出的冷气一下一下地扑在沐野的脖颈上。 沐野只觉得脖子就像被冻住了一样，丝毫都挪动不了，只能任凭着这股冷气在耳根周围肆虐。 潮涌般的恐惧冷不防地窜上心头，让她的神经猛然间又是一痛。 一时间，她的记忆就像是开了闸似的，一下子涌了上来。 谢菲与自己见最后一面时那句意味深长的「再见」，不期然间在新宿舍发现的遗书，那个将白布浸透了的尸体...... 「沐野，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因为我会诅咒你，永远地......诅咒你！」 「不......不要！」 沐野挥舞着双手，双眼惊慌地睁开，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 无助与恐惧伴随着她的惊声尖叫勉强消去了一点，但额间背上快速渗出的冷汗还在明白地告诉她今夜不会安宁。 待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手往身下一触，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刚才是在做梦。 她一直都在沙发上。哪儿都没有去。 「呼......」 她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起身将房间里的灯一盏一盏地全部打开。 半晌，又借着这明亮的灯光回房拿了药。 圆润小巧的药丸配合着两杯凉水下肚，总算是将她的神志彻底拉了回来。 都是梦，都是幻觉，既没有人拿走她的药，也没有谢菲充满恨意的诅咒。 一切都是深藏在她心里的恐惧。 对汪洋的，也有对谢菲的。 冰凉的水沿着食道一点点地流到腹中，末了，在将第四杯凉水灌入肚中，沐野紧抿着薄唇，宛若做了一个重要决定似的拿着水杯径直走进了书房。 * 太阳的出现意味着黎明的到来，也是新一天的开始。 比起前一天三分钟热度的懒散，第二天的太阳营业得格外卖力，挥舞着小手，似是要把城市里的每一处阴暗的角落都光顾到。 苏卿禾穿着一件清凉的绸状衬衫，一面享受着冰美式，一面在桌子底下焦急地跺着脚。 她昨天左思右想，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决定约程珂出来见面。 程珂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很明显地顿了几拍，估计是没想到苏卿禾还有脸联繫她。 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出来见面。 虽然现在已经让苏卿禾等了快两个小时了。 「抱歉，路上堵车，来晚了。」在攒够两小时零一分的时候，程珂终于风尘僕僕地出现在了苏卿禾的面前。 除此之外，她的手臂上还挽着另一个年轻的女生。 「就是她吗？」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神情不虞地盯着苏卿禾，好似下一秒就要提刀砍了她。 苏卿禾好奇地看了她们几眼，颇为淡定地喝了口咖啡：「好久不见。你女朋友？」 昨天她打电话的时候就听出了程珂那边的嘈杂，尤其是她提出要见面的时候，那股嘈杂声更甚。 当时已经凌晨一点，除了女朋友，她也猜不出还会有什么其他人存在。 「要你管！」高马尾女生先一步抢答，一对小巧的梨涡挂在脸上，丝毫没有杀伤力。 苏卿禾唇角微勾，突然觉得这个女生很像脾气低配版的自己。 当脑袋中浮现出这个念头后，她的嘴角一凝，顿时又觉得刚才的咖啡有点凉牙。 看来沐莱之前骂自己骂得没错，无形中给别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而不自知，自己渣女本渣了。 第57页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坐吧。」说着，她又徵求意见似的朝高马尾女生看了看，「如果你女朋友不介意的话。」 「假惺惺！谁要跟你一起坐！」 「小舟，别闹了。」程珂抑住扑腾的高马尾女生，拉着她一起坐到了苏卿禾的对面。 「你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苏卿禾看着面前打闹着的两人想了想，半晌才应道：「没什么，就是想正式跟你道个歉。」 此话一出，对面的两人俱是一怔。 「道歉？」程珂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苏卿禾早已预料到两人的反应，此时见到了反而更明白了自己这个突然做出的决定的正确性。 「是啊，道歉。这两天我想了很多，总觉得自己之前在恋爱中很自我也很幼稚。伤人而不自知，所以我今天来特意跟你道个歉。」 「你......不会想和我们小珂复合吧？我告诉你，你休想！她已经有可爱的我了！」情敌的反应总是比当事人更敏感也更快一点。 这个醋劲怎么也跟自己那么像，苏卿禾笑了笑，做出个投降的姿势，从座位上站起身。 「我今天就是单纯地来道个歉，并没有准备复合。大家各自安好，我也祝你们幸福。」 这么一番真挚的话显然让随时准备干一架的高马尾女生原地怔了怔，嘴唇嗫嚅了几下也没说出个什么吓人的话来。 也就在这会儿，沉默了许久的程珂终是缓缓出声：「这些话是你女朋友让你来说的吗？」 她一双眸子静静地望着苏卿禾，心里犹记得上一次听苏卿禾说起过有一个喜欢的女生。 闻声，苏卿禾习惯性地勾了勾唇，不过最终呈现出来的却是自嘲的苦笑。 「不是，她暂时还不是我的女朋友。」 「还不是？」 「嗯。」苏卿禾大方地点点头，「不过也许很快就是了。因为......我大概知道该怎么追求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9章第29章 知道，又没有完全知道。 听罢，对面的程珂双眼眯了眯，似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默默盯了苏卿禾半晌。 「你好像变了很多。」不仅知道低头道歉，而且整个人也柔和了很多。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生吗？」她又问。 程珂说不嫉妒是假的，但是她现在的情况与自尊也只能让她停留在这个程度里。 苏卿禾笑了一声，又是大方地一点头：「是啊。你不也变了很多吗？」 现在的程珂比起上一次见面时还要沉稳一些，也没有像之前电话里那样的疯劲。若说之前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现在完全是端坐如松。安全感很明显足了很多。 想到这儿，她的目光缓缓转向另一边的高马尾女生。 只见高马尾女生正颇为认真地盯着程珂，仿若周遭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只有眼前人是纯粹的光彩。 看来程珂确实找到了比自己更好也更适合她的人，苏卿禾在心里老成地总结道，漫上了些许释然。 问句落下，对面的程珂没急着答，而是跟着苏卿禾的目光偏过头去。 只一眼，眸光就柔得能滴出水来，原本还有一些的嫉妒也被更多的幸福感着急地挤走。 不多时，待她重又转过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已经走到半路的苏卿禾大声喊道：「我也祝你幸福！」 苏卿禾脚步顿了顿，抬起左手略挥了挥，没有回头，步伐坚定地往大门口走去。 相遇相知皆是缘，能好聚好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 等到上了车，苏卿禾一戴上耳机就立马给沐莱打了个电话。 那头的人似乎也不忙，嘟了两声后就接通了。 「哟，大中午的找我干嘛？想请我吃饭吶？」 「确实要请你吃饭，好好聊一聊你让我来找程珂的真实目的。」 沐莱闻声顿了顿，紧接着就是一阵笑：「怎么，被人家秀恩爱秀到生气了？」 「你果然早就知道她谈恋爱了。」苏卿禾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感觉我被你摆了一道。」 她想了想，趁着沐莱还未回话，很快又补充道：「不过我感觉我今天来对了。」 此话一出，那头的沐莱笑意加深，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柔声应道：「那你悟到什么了，展开说说。」 「我发现我以前真的是个渣女。」 「噗哈哈哈你才发现吗？」苏卿禾一说完，就收穫了沐莱一通毫不留情的大笑。 不过很奇怪的是，在处理完与程珂之间的纠葛后，苏卿禾竟然心态变得颇为平和。 要换做平常，沐莱这么笑，她早气呼呼地让她住嘴了。 「你笑吧，我确实挺坏的。」 话音刚落，沐莱流畅的笑声登时就是一卡，很快又不笑了。 「难得啊，你这个气筒子还能有消停的一天，我真是有点意外。突然很好奇，你们俩今天聊了什么，能让你有这么大的变化。」 苏卿禾看着人行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缓了缓才正经地答道：「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她道了歉，两个人也正式和解了。」 「就这样？」 「嗯就这样。」苏卿禾一问一答着，说到这儿，眼尾一弯，又小声补了一句，「我也发现我真的很喜欢沐野。」 第58页 闻声，沐莱似是愣了愣，而后便又是一阵爆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知道了！」笑了一会儿，沐莱又很快地平静下来，语气里也添了几分肯定，「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不会怀疑你的真情的。」 「啊？」苏卿禾有些不好意思地轻抵住上颚，「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有，你不有还有谁有！好了，既然前任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也感悟了不少，那你就赶紧地追你的女朋友吧。」 「还不是女朋友呢。」苏卿禾下意识地纠正道。 说完，连自己都有些怔了怔。 自己好像确实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遥想当初，还没见到沐野本人，她就已经恨不得跟全世界宣告这个女生是属于自己的。别人但凡说一句否定，她都能机关枪似的回怼过去。 真是不要脸啊。 想到这儿，她唇角一抿，难得地显出几分羞赧。 「明晚约斗子出来吃饭，我也得谢谢你们。」 「嘿哟谢我们什么？」 苏卿禾能被沐莱套路一次，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再者，类似这种「谢谢你们包容我」的话她着实也说不出口。 「有饭就来吃，哪儿那么多话。说错了，不是谢谢你们，而是谢谢老天爷让你们遇上了我。毕竟我这么年轻漂亮又多金，谁跟我做朋友都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呕！再说我就要拿502胶水封住你的嘴。」 苏卿禾哈哈一笑，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商场gg牌心情愈发好极了。 「木头，你说我待会儿遇到小傢伙，我该怎么开口呢？」 话题被突然生硬地一转，沐莱的笑声一顿，很明显愣了一下。 好半天后才憋出来一句气势十足的「呸」。 「对不起，工具人要去约会了。您自个儿想吧，拜拜！」 说着，沐莱就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架势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苏卿禾笑了笑，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将手机往口袋里一收，驾着车就径直驶进了万新的地下停车场。 * 将车停稳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对着镜子细緻地补了一圈口红，苏卿禾这才拎着包往邻座的写字楼走去。 一楼电梯旁已经有三三俩俩的人等着，多数都是年纪较轻的学生。 苏卿禾踩着高跟鞋气势十足地走向他们，什么都没做，就已经将这些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们同样也不避讳着被苏卿禾发现，直白而坦荡地讨论着。 要换做平常，苏卿禾肯定像之前在咖啡厅里表现得那样直接用目光怼回去。 但今天，也许是这些人看上去都还小，又或是因为她现在心情开心又忐忑，她便略一偏头，对着角落的一对小情侣就主动开启了对话。 「餵那边的小孩，你们两个谈恋爱谈多久了？」 「嗯？你说我们吗？」听到声响，小女生有些难以置信地伸手指着自己，一双眼睛疑惑又不解地望着苏卿禾。 苏卿禾下巴轻盈地一点：「嗯是你们。不方便说也没事，我就问问。」 「噢噢。」小女生害羞地点点头，下意识地勾住身侧的男生，「我们高考结束后在一起的，现在大二，已经谈了两年了。」 「嗯嗯对。」男生在一旁也附和似的点点头，一副「她说什么都是对的」的憨憨表情。 两个人年轻朝气，又浑身洋溢着甜蜜。 「挺好的。」苏卿禾很自然地夸着，心里禁不住涌上点羡慕。 自从坚定了要好好追沐野开始，她现在看哪对情侣都很羡慕。 「你俩谁追的谁啊？」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就地取一下经。 话音刚落，一直憨憨点头的男孩子先一步出声道：「是我先追的。」 「噢？」苏卿禾揶揄地笑了笑，「是觉得她很漂亮才追的吗？」 「不是，啊......是。」男生的手臂被小女生暗暗地掐了一下，立马改了说辞，不过面上却依旧是笑着的。 「当时刚开学，她坐我前桌。我前一天刚打了一晚上的游戏，困得要死。她直接用作业本把我拍醒，让我赶紧起来交作业。然后......」 「然后什么？」苏卿禾特意没有打断男生的自述，而是等到他停下来才自然地接过话茬。 「然后我就......」说到这儿，男生脸一红，将女孩子轻轻揽到自己怀里，「我就对她一见钟情了，觉得她超级果断也超级漂亮！」 此话一出，连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纷纷起闹「亲一个，亲一个」。 苏卿禾微微笑着，虽然没有他们表现得那么吵闹，但是心里也不由被小情侣的恋爱甜了一把。 年轻人可以因为一件小事就奋不顾身地爱上一个人，有人会嘲讽他们幼稚，也有人也夸赞他们勇敢。 但其实不论是谁，都应该永远保持一份年轻时的激情与勇气。 这样才不会在对的时机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而错失掉对自己来说颇为重要的人。 「希望你们能一直好好的。」苏卿禾笑着回道，给了他们一个祝福的眼神。 「谢谢。」小情侣一同说道。 边说着边进了电梯，待见着苏卿禾按的楼层，小女生又好奇地问道：「姐姐，你是要去禅心画室吗？」 禅心画室的老闆正是沐野。 第59页 苏卿禾大方地点点头：「嗯。你们也是去那儿？」 「噢不是，我们刚从那儿下来，准备再去8楼的猫咖玩玩。画室小姐姐今天不在，门都没有开。我们本来也想画画来着。」 苏卿禾一听，眉头便是一拧：「人不在？」 她这刚来就扑了个空，感觉怪难受的。 「是的。而且小姐姐在朋友圈说接下来要休息一个星期，画室暂时不营业。」小女生颇有耐心地解释着，说着还热情地拿出手机。 苏卿禾头微微一低，目光扫了过去。 没错，这头像确实是沐野的。这冷冰冰的说话语气也像是本人。 这么一确认，她手指一抬，很快地又按了个一楼的键。 既然这样，那只能直接去她家找她了。 可是...... 她轻蹙着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沐野小区的物业是出了名的严格，这没有人领着，她怎么过去。虽然她的钱足够她嚣张一把，可是也不至于要仗势欺人，强行闯入。 再者，她要真这么做了，沐野估计能被气到连夜搬离地球，再也不见她。 苏卿禾越想越无语，身子往旁边重重一靠，顿时没有了刚才聊天的热情劲儿。 「姐姐，你找画室小姐姐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吗？」小女生敏感地察觉到苏卿禾的颓丧，又轻声关切道。 「何止要紧。」苏卿禾无力地哼唧着，「还要命呢。」 「啊这么严重啊！」小女生把这玩笑话当了真，赶忙又道，「那我带你去找她吧。我跟画室小姐姐住同一个小区，就在她家楼下。」 话音刚落，苏卿禾死气沉沉的眼眸立马就瞪得锃亮。 「你说真的？」 小女生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真......真的啊。我妈还让我改天给小姐姐送点水果过去来着。」 苏卿禾一听，顿时更激动了。 等到电梯到了一楼，她长腿一迈，拉着小女生就很快地往外跑。 「别改天了，就今天吧！水果我来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0章第30章 过程中又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是都被苏卿禾无比强硬地解决了。 最后，她捧着一捆香蕉和两个大西瓜郑重地敲响了沐野家的门。 「我还没问画室小姐姐在不在家呢？万一不在，我们这么多水果不就白拎了。」 落后一步的小姑娘手里也没闲着，满满两大袋的橙子和橘子拉得她手臂完全与地面垂了直。 「是......是啊。这么多......这么多呢。」在两人的身后，男生还抬着两大箱的苹果，说起话来也有些气喘吁吁。 这两人都是苏卿禾骗来的苦力。 当然也是用来找沐野的藉口。 「我想她应该是在家的。」苏卿禾适时地散发着自己温柔大姐姐的魅力，笑了笑，「谢谢你们啊。我已经跟那家猫咖的老闆联繫过了，你们这一个星期都可以随便去玩，报我的名字就好。」 话说成这样，两个小年轻对视一眼，顿时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一同跟在苏卿禾的后面等人开门。 门铃按了三次，都无人应答。 在苏卿禾伸手去按第四次的时候，眼前的红棕色大门终于被人从里头打开。 沐野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背带裙，手臂和脸上都有些脏兮兮的。 刚打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一副很迷茫的状态，仿若刚从梦中醒来。 苏卿禾目光一眨未眨地凝在眼前人的身上，明明昨天刚见过，但是心里总有种已经过了好多年的感觉。 半晌，她深呼吸了几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我.....我是来给你送水果的。」 「我去画室找你，听到这个小姑娘说你不在。然后她又说知道你住在这里，而且要给你送水果，我就跟着过来了。」为了避免上次的误会，她又语速加快地解释道。 「对的，小姐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搭您的车回家的那个小汪。」身后的小女生很有眼力见地接住了话茬，捧着水果对沐野就是甜甜一笑，「我妈为了谢谢您特意让我来给您送点水果。」 「对对对，水果，送水果！」落在最后的男生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无条件附和女朋友的话就对了，点头的声音都赶得上磕头的动静。 沐野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从打开门之后就是一阵恍惚。 眼睛只有在看到苏卿禾的时候亮了一下，其余几人的声音她都一概没有听清。 「你是来送水果的？」末了，她眼睛聚焦到苏卿禾手上的东西上，才缓缓开了口。 「你嗓子怎么了？」苏卿禾几乎是秒答。 沐野的声音沙哑低沉，就像是被滚烫的碎石子划过一样，让她紧张地一下子蹙起了眉。 闻声，沐野很明显地怔了怔，下意识地抬手去抚自己的嗓子。 苏卿禾紧盯着她的动作，紧接着便偏过头去，不疾不徐地吩咐道：「好了，谢谢你们送水果来。你们不是还有事吗？先去忙吧。」 这番话将主人家的气场拿捏得死死的，身后的两人听罢又是一怔。 「嗯好的。」片刻，依旧是小女生先反应过来，将水果全部放到苏卿禾的脚边后，还不忘对着沐野挥挥手，「小姐姐再见。那我们要去约会啦！」 第60页 沐野愣愣地点点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苏卿禾身旁的小情侣。 怪不得她一直听到好像有其他人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等到小情侣一蹦一跳地离开现场，苏卿禾将水果往地上一丢，上前一步，拉住沐野的手腕就径直往里走。 沐野一个没反应过来，不一会儿人就已经被强硬地带到了沙发上。 而苏卿禾则从带她到这儿后就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翻找，末了，似是一无所获，又丧气地叉着腰回到她的面前。 「你家的医用急救箱在哪里？我找不到。」 沐野一副状况外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在茶几底下。」 苏卿禾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了看，待视线对上一个工工整整的白色箱子，顿时一口气差点没提得上来。 敢情就在手边上，亏她还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去找。 「急救箱就在你眼前，你竟然都没想着拿出来。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手在流血吗？」苏卿禾将箱子往茶几上一放，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自己的脾气。 要不是她之前见过沐野胃疼时的模样，她还以为沐野完全没有痛感这一说。 可是偏偏自己都这么生气了，当事人沐某还是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 「流血？」沐野慢半拍地翻转着右手。 她这几个小时里一直在书房画画，除了刚才开门就中途出来喝了个水。 稍仔细看，虎口处确实有一道伤口。她试着动了动大拇指，还能感受到那一处肌理上明显的僵硬。 她想起来了，出来喝水的时候发现杯子摔碎了，她就条件反射地捡起来往垃圾桶里丢。 估计就是那时候受的伤。 「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看起来什么事都能自己处理，刚强得要命，但是有些时候，又缺根筋似的让人担心。」 苏卿禾边说着边蛮横地将沐野的手拉到自己的眼前，但是也就第一下用的力道大些，后来不论是清洗还是上药，她都像对待瓷娃娃似的一点蛮力都不敢使。 「你要是疼就跟我说。」 「我没感受到疼。」 闻声，苏卿禾手上的动作登时就是一滞，但旋即又继续低头撕创可贴，一点一点地将两边的边缘捋平。 沐野任由着她照顾着自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眼前人的模样。 苏卿禾长了一张颇为精緻出挑的脸，虽然人们很多时候总是第一时间被她那双眼睛所吸引，但是她的其他部位，即便单拎出来也都是佼佼者。 很漂亮。 也很想为她作一幅画。 这么想着，她便真这么说了出来。 苏卿禾听罢又是一愣，紧接着眉一蹙，看向沐野的表情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生气。 「你受伤了哎小朋友。现在是夸我漂亮的时候吗？」她简直不知道沐野脑子里在想什么。 还是说这些艺术家气质的人脑回路都跟她不太一样。 「现在不疼了。」沐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仿若自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苏卿禾一阵哑然，不得不承认，面对着这张脸她实在是生气不起来。 「好好好，你不疼，我漂亮。现在你漂亮，我疼了。」 心疼。 「来，你跟我去卫生间把左手也给洗了，顺便你去卧室再换身衣服。」沐野的身上不知从哪儿沾上的颜料，左一点右一点的，让她的洁癖都犯了，当下便想也没想地就安排道。 等话一股脑儿地说完，她这才想起来另一件事。 「你......妈妈在家吗？」 从来的路上到问话前，苏卿禾压根没想过可能会碰到汪洋，此时意识到这一点，声音里也不由带上了几分忐忑。 所幸，上天对她还是仁慈的。 沐野摇了摇头：「不在。她出去旅游了。」 「咳咳那就好。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赶紧去洗手，换衣服，我在这儿等你，顺便把外面的水果拿进来。」 说罢，苏卿禾就假意清了清嗓子，逃也似的往玄关处飞奔。 沐野鲜少见到苏卿禾这忙乱的一面，嘴角禁不住往上提了提，一面乖顺地往卫生间走一面用指腹悄悄地抚了抚创可贴的边缘。 头一次觉得这个家里这么温暖。 * 苏卿禾到了玄关后，待余光瞥到沐野往卫生间去了，这才撸直了袖子，认命地开始搬水果。 「呼好沉！」在搬完自己和小女生的分量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买了多少东西。 她现在也就庆幸当时的沐野恍恍惚惚的，要不然这么大阵仗地送水果，简直是最明白不过的司马昭之心。 估计当时那个小女生跑得那么快，也是因为猜出来了点什么。 有这么明显吗，她笑了笑，又不免想起了沐莱之前对她说的话。 算了，再明显，房子里的那个人也是个看不明白的木头。 白搭。 想到这儿，苏卿禾无奈地摇摇头，胡乱地抹了一下额角的汗，挥舞着手臂又气呼呼地向那两大箱苹果走去。 「这小女孩的妈妈真客气啊。我觉得这么多水果都够你吃一个月的了。」 推开门，见着沐野已经换好了衣服，她一面擦着手，一面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找着话题。 沐野此时已经恢复到清醒的状态，微提着嘴角，并没有戳穿她的小把戏。 第61页 「喝茶还是喝橙汁？」 苏卿禾怔了怔，旋即就心领神会地跟着沐野走进了厨房：「我喝水就好了。」 厨房很干净，看得出来每天都有人打理。 「你平常在家里会做饭吗？」她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 「偶尔。」 苏卿禾点点头，忍不住在脑子里想像沐野拿着铲子，游走在厨房里的场景。 与此同时，一面接过沐野递来的水杯，一面飞快地想着下一个话题。 「你呢？你会做饭吗？」很高兴，这个话题有人替她补上了。 苏卿禾几不可察地吁出一口气，假装淡定地喝了口水。 「我啊，我什么菜都不会做。要么吃面包，要么就出去吃。」明明很简单的对话硬生生被她说出了一种莫名的自豪感。 「这水蛮不错的，真解渴。」外加上一个更尴尬的结尾。 说完，她懊恼地皱了皱眉，干脆又猛灌了一口水。 ......自己这都在说什么！ 沐野淡笑着看她一眼，指腹微微摩挲着杯壁，也在思考着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 「我今天......」 半晌，两人同步出声，一怔后两人又同步客气地礼让道：「你先说。」 「那我就先说了。」苏卿禾最终争取了这个发言权，将杯子捧到手里，「我今天来是想和你正式地道个歉。其实那些事我早就应该跟你说的，因为我好面子才会演变成那样。是我的问题。」 「另外。」说到这儿，她微微抬起头，「我今天来也是要跟你坦白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 「嗯。其实我五年前就见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1章第31章 「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五年前？」沐野确实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嗯五年前。当时你是去沐莱婚礼上当伴娘，我则是急匆匆去赶了个过场。」苏卿禾耐心地答道，将两人那天相遇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解释给她听。 沐野的表情由一开始的疑惑、讶异最后才转向瞭然。 「我看你那次在咖啡厅对我那么陌生，我就猜到了你可能已经忘记了这回事。毕竟我当时还穿得那么严实，你再怎么样也认不出来的。」 沐野捧着水杯在脑中回想了一遍，朦朦胧胧好像有这么一小段记忆的存在，但是仔细回想又觉得总有种雾气漫在上面，让她记不清里面的细节。 半晌，她略抿了抿唇，又道：「所以你才会去问沐莱姐关于我的事是吗？」 「是啊。」苏卿禾大方承认，「另外，也总有股好奇心催使着我去问。毕竟五年前就错过了一次，可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沐野认真听完，原地默了默。 昨天在意识到苏卿禾打探了自己那么多消息后，她确实第一时间觉得很不舒服且愤怒。 不过从刚才苏卿禾为自己包扎再到现在的解释，她那喧嚣的情绪就像是被人轻轻拍了拍，总算彻底平复了下来。 苏卿禾猜不出沐野的心思，只以为她还在对自己生气，当下将手里的空杯子稳稳放下，轻声又道：「我今天主要就是为了这两件事来的。现在全说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沐野依旧沉默着，没有及时回应。 见状，苏卿禾略失落地垂了垂眸。 她虽然并不指望沐野听完就一下子原谅她，但是不管说什么总比沉默来得好。因为这样她就更猜不透沐野的真实想法了。 哎，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谁让自己一开始非想着玩套路呢？ 该。 惆怅的心情直接反应到肢体上，苏卿禾如同脚踝绑了个石块似的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厨房外挪，每呼出的一口气里都带着她浓浓的后悔。 「等等。」待苏卿禾一只脚正式迈出了厨房，身后的沐野终是开了口。 清脆空灵的声音犹如春天来临时的第一声鸟叫，让苏卿禾的身体一下子漾起了生机。 「好嘞！」说罢，她原地就是一个180°大转身，收势要多利索有多利索。 沐野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嘴角微微一扬：「你吃过饭了吗？如果没有，我请你......」 「没有，当然没有。」苏卿禾激动地挺直了嵴背，快速答道。 片刻似想到什么，她身子立马低下来一半：「那个......不好意思，我好像又打断你说话了。」 以前我行我素惯了再加上也从来没人指出这点，她压根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自从昨天被沐莱点拨了一番后，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张嘴有时候有多快。 沐野倒并不在意，不过见她这副小心翼翼又有些可怜的模样，心里最后的那点防备也缓缓落了下来。 「没关系。我刚好也没有吃，一起吃吧。我记得我还欠你好几顿饭呢。」语气里难得地添了点俏皮，情绪外放得很明显。 话音刚落，苏卿禾只觉得头顶的阴霾一下子散了，嘴角登时就是一咧：「好啊。吃饭好啊，我这人最爱吃饭了。」 沐野看她一眼，低头又是一阵笑：「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包。」 「嗯嗯好。你去吧。」苏卿禾笑着挥了挥手。 等到沐野进了卧室，她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第62页 什么吃饭好，最爱吃饭，没个十年脑血栓都说不出这么傻的话。 真是要命。 * 因着是很早就买下来的房子，户型老旧，所以沐野自己的卧室并不算特别大。除去一个单人床外，也就一个两米宽的衣柜占点空间。 沐野拉开柜门，将常背的那个黑色小包取了下来。 小包的拉扣微微敞开，隐约能看到里面装着的物件。口红、唇膏、抽纸等等，基本都是她出门的必需品。 稍稍检查了一番，正欲出门，余光不期然地瞥见床头柜上的小瓶，她移动的脚当即不受控地顿了顿。 片刻，沐野又很快地收回目光，背上包径直往外走去。 在她的身后，白色小瓶的瓶盖上乖乖躺着两颗圆滚滚的药片，仿若在无声地控诉着主人的不辞而别。 「你好了吗？」苏卿禾仍旧等候在厨房门口，见着沐野出来就当即迎了过去。 沐野笑着点点头：「嗯好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菜？」 「嗯忌口的倒没有。不过我比较喜欢吃辣的东西。」苏卿禾说完顿了顿，想了想又补道，「当然，我吃清淡一点的也没关系。不挑。」 从吃辣再到吃淡最后改到不挑，纵是沐野对人际交往一向有些慢半拍，此刻也能明显地听出苏卿禾对自己的迁就。 「那就吃火锅吧。我们点个鸳鸯锅就好了。」 苏卿禾乖巧地点点头，与此同时，思绪却禁不住飘远。 鸳鸯锅，是不是吃完她们也能成为一对鸳鸯呢。 想到这儿，她脚下的步子不由迈得更欢快了些。 「你等等我！」这只小鸳鸯。 * 两人最终选定的那家火锅店并不在周边，而是在距离小区七八公里外的另一个综合型大商场。 苏卿禾原本是想开车载沐野，但见着沐野很自然地上了她自己的车，她便也就更自然地挪进了副驾驶座。 沐野的车不是同牌子市场上最新潮的那一款，但是胜在经典。一般选择这款车的车主都是年纪稍大一点的人。 思及此，苏卿禾将安全带繫上，不自觉地偏了偏头。 白皙的小脸上鼻樑秀直地高挺着，浓密的睫毛微微向上翘着宛若兜不住眼底散出来的光亮，薄而润的双唇紧紧地抿着，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主人的专注与认真。 嗯，大概是年纪小一点且漂亮很多的「老干部」吧。 倒是让人怪想亲的。 「怎么了吗？」似是察觉到苏卿禾的目光，沐野略侧过头瞥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 「啊没怎么，就是在想点事情。」苏卿禾一点没有显出被抓包的慌乱，答得颇为自然。 本来是想直说的，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 因为她担心收到沐野的反馈后，她会不顾行车安全...... 直接亲过去。 沐野听罢点点头，果然并未怀疑。 片刻，思忖了一下又问道：「你和方小姐之间的矛盾解开了吗？」 她隐约记得昨天苏卿禾和方斛吵得很凶，也估计着苏卿禾刚才是在思考这件事。 「还没呢。」苏卿禾摇摇头，「不过她这人生起气来，气满24小时就好。我等晚上再去找她求和。」 「噢是这样。」 「嗯。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先来找你的。」苏卿禾的一双眸子胶水似的黏在沐野的身上，「我啊，纯粹是因为很想你才来找你的。」 话音轻柔，沐野怔了一瞬后眼角明显地弯了弯。 「你之前都是这么追女孩子的吗？」 「不是。」苏卿禾转过头去，得意地撇了撇嘴角，「我一直都是被追的那一个。」 言外之意已然清晰，沐野自是不笨，此时微垂了垂眸子，不由又是一声轻笑。 有了甜蜜情话的加成，车厢内便一直似有若无地瀰漫着暧.昧的气息。 直到冲进了一股来自停车场的汽油味，两人这才各自恢复了神志，一前一后下了车。 火锅店位于商场的五楼。 令她们没想到的是，直达电梯外等候了好多人，完全没有工作日该有的空旷劲儿。 苏卿禾与沐野站在人群中，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聚集，两人肩膀间的距离也在不断地缩短。 直至随着一声极轻的碰撞，两人的肩膀正式靠在了一起。 片刻，沐野只觉得手背被人悄悄点了一下，紧接着手心就滑进了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掌。 「这人一多我就慌，借你的手握握，定定心。」 沐野听罢偏过头去，看着眼前一本正经地胡诌的某人，面上不由涌上些许无奈。 这神气十足的模样怎么看都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 末了，她也未说什么，手掌一合，便径直加深了这个握手。 感受到手上愈浓的暖意，苏卿禾目视前方，嘴角再一次咧到耳朵根。 一时间既感激挤在这儿的人群，又不禁再为自己的小机灵鼓鼓掌。 果然，不是套路不好玩，而是没碰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跟你一起玩。 * 「我最开始的时候一吃辣椒就脸红，后来在我外婆家住了好几个月后，我这吃辣的能力就这么被锻鍊出来了。」趁着等菜的间隙，苏卿禾就开始给沐野介绍自己的过去。 第63页 「出国待了那么久，我本来以为我不常吃，回来就回不到以前的水准了。谁成想，这习性比我想像中的深刻很多，甚至于我现在还能接受更大的辣度。」 沐野听着认真地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外婆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s市的饮食，准确地说是她们整个省的饮食都比较清淡，即便有稍微特别一点的菜色，也是更注重甜咸而不是辣口。 「嗯，她是c省的。」c省是全国范围内最能吃辣的几个地方之一。 经苏卿禾这么一解释，沐野也不意外了，当下又是一点头。 「小的时候我父母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工作四处跑，所以我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跟我外婆待在一起的，说是被她带大的也不过分。」说到这儿，苏卿禾的面上鲜见地显出些许怅惘，「后来上了大学后我就没怎么去看她，也不知道她身体现在怎么样。」 沐野的外公外婆在她出生前就去世了，唯一一个可以算得上大长辈的奶奶她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所以她并没有与苏卿禾类似的亲情体验。 不过世上的亲情表现形式大致都差不多，那份思念与依恋她还是能深切地有共鸣的。 「你可以抽时间多去陪陪她。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她声调禁不住放柔，说这话时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沐明初。 当初那场车祸发生得太突然，父亲的最后一面她们都没见到。这也是她现在为止觉得最遗憾的事。 没人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临，也没有人有能力与死神对抗。普通人能做的只有珍惜当下的每时每分，尽力去爱每一个想爱的人，这样才能让最后存有的遗憾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2章第32章 苏卿禾被她这么柔声哄着，眉间缓缓舒展。 「你其实也可以跟我分享分享你的事情。人家不是说谈恋爱就是从互相了解开始的吗？我也很想了解你。」 「你想知道什么？」沐野抬头望向她。 「什么都可以啊。」苏卿禾笑着一耸肩，「只要是你想说的，我都可以听进去。当然，你想了解我哪方面，我也会很仔细地说给你听。」 闻声，沐野凝着眸认真地想了想：「我其实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情绪的人。很多时候，我会下意识地在自己的周围建一道隐形的墙，既把情绪围在里面，又把别人挡在外面。」 「这个我知道。」苏卿禾手扶着下巴，附和地点点头，「我想这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我更想拆你这道墙的人了。」 沐野笑着看她一眼：「这一点我在努力改善，目前还只有一点点效果。即便是这样的我，你也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只有傻子才不愿意吧！」苏卿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叫唤出声。 这突然的大动静顿时惹得周围的人将目光频频看向这里。 而这个时候，服务员小哥也恰恰好将热腾腾的锅端了上来。 带着喧腾热意的雾气徐徐上浮，不由让苏卿禾的脸上显出几分朦胧感。 但是对沐野来说，那抹隔着热气传递来的坚定已经足以让她不再犹豫。 片刻，待服务员一离开，她便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 右手轻柔地托住苏卿禾的下巴，径直低头覆了过去。 如同鸟儿飞过湖面吹起的涟漪，苏卿禾只觉得唇上倏地一暖，再一抬头，那只偷袭的小鸟已经微笑着坐回到原位。 她......她这是被强吻了吗？！ 还是被毫无战斗力的沐野强吻！ 苏卿禾一双眼睛惊诧地瞪着，脸颊火辣辣地泛着红，只觉得这颗安稳震动了三十二年的心脏头一次跳得这么快。 快到她担心自己再不採取些行动，可能火锅都吃不上，该直接改道去医院吃套餐了。 当然，受到惊吓的不仅是她，还有在周围桌上吃饭的人。 因着之前苏卿禾的那声叫唤，所以在沐野行动的时候很多人的目光还没有完全收回去。 此刻，他们当中摇头嫌弃的有之，惊愕捂嘴的也不乏少数，当然也有羡慕偷笑的。 总之，东一束西一束的目光从各个方位向她们这里袭来。 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换成了苏卿禾对面的沐野。 「开始吃饭吧，姐姐。」沐野跟个没事人一样轻声说道，似是浑然没察觉到由自己引发的轰动。 苏卿禾被她这声无比温柔的称呼又惹得怔了怔。 半晌，略抚了抚躁动的心口，她身子往后重重地一仰，发出灵魂一问。 「你还是我之前见到的那个沐野吗？」 怎么突然有种开盲盒开出了另一个惊天大宝贝的感觉。 沐野安静地喝了一口水，唇角淡淡地一提：「姐姐觉得呢？」 「我觉得......」苏卿禾一时判断不出眼前人的情绪。 「我觉得你有些时候很喜欢说问句。」 「问句？」沐野似是没想到收到这个回答，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顿。 「对，问句。平常的小事情上你会给出很准确且客观的回覆，但是一旦问到涉及你自己，你就会下意识地用问句带过，态度变得模稜两可。那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学生跟老师对答案，总想着在老师的后面说，这样就不会先暴露自己的错误。」 她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一点的。 第64页 说到这儿，苏卿禾手肘搭在大理石檯面上，身子往前倾了倾：「可是我并不是随时准备纠错的老师，你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闻声，沐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颅腔内倏地炸开，整个人由内向外地感受到一股冲击感。 但是震撼之余，她对这份冲击感又是不排斥的。 「我真的是这样的吗？」好半天她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苏卿禾重重地点点头，语气端得尽量轻柔：「你是。」 听罢，沐野不由又是一阵恍惚。 这还是她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心里多少有些意外。 自己的这个表现大概率是受到汪洋的影响。以往她不论说什么，听到汪洋的耳朵里总会被误会成别的意思。 到了最后，除了收穫一顿歇斯底里的指责外别无所得。 「以后我会试着直接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给你听的。」沐野缓了缓又答，声音里添了几分坚定。 苏卿禾笑了笑，不置可否，抬手夹了一根熟了的青菜放到沐野的碗里。 「你先尝尝这个菜好不好吃。」 沐野愣了愣，看着碗里多出的青菜，不明白为什么跳到了这个话题，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了筷子。 鲜嫩的青菜周身包裹着一层汤汁，已被烫得松软。一口下去，如同嗅了一口春夏时节的微风，将春天的生机与夏日的热烈一同送到了胃里。 「很好吃。」她将口中咀嚼的食物咽下去，颇为满意地抬起头。 见状，苏卿禾又是一阵笑，颇为激动地拍了拍手：「真棒！你看你现在不就已经成功地走出第一步了吗？多好。」 「你像是在哄孩子一样。」沐野禁不住一扬唇。 「不。」苏卿禾得意地一挑眉，「我只是在很认真地哄我的女朋友而已。」 话音一落，沐野怔了一瞬的同时，面上又涌上一层赧意，一时无言。 末了，干脆抿了抿嘴，径直低下头吃东西。 见状，苏卿禾单手托着下巴，不由将之前那个「不像沐野」的念头挥离了脑袋。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她之所以会跳出这样的念头，只是因为她还没有真切地了解过沐野。 想到这儿，她看向沐野的双眸动了动，心里不由更好奇了。 这个人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让她惊喜的地方。 真是期待呢。 * 吃完饭后，两人便手牵手在商场里散步加消食。 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商场内的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时不时地就有那么几束好奇的目光落到两人的身上，而每当这个时候，苏卿禾就会颇为自得地挺了挺嵴背，傲娇地将每一束目光怼回去。 尤其是那几个直勾勾地盯着沐野的人。 「你今天不上班吗？」 冷不丁听到说话声，苏卿禾凶狠的目光紧急收回，偏头轻声问：「什么？我没听清。」 「你今天不上班吗？」沐野便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我上班时间很自由，把事情安排好就可以，不用全天待在那里。有问题他们会联繫我的。」 沐野理解地点点头。 正答着，左侧口袋里的手机就是不合时宜地一震。 苏卿禾瞟了一眼来电显示上的「秘书」二字，有些不耐烦地接通了电话。 「什么事？」 「苏总，光伏公司来了人，说是我们发过去的方案有很大的问题，催着要见您。」 光伏是苏卿禾最近一个项目的合作方。之前在谈设计方案的时候，三催四请都找不到对方的项目负责人，现在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好了，这个人又突然杀个回马枪。 是在逗她玩吗？苏卿禾眉间一皱，已然有些生气。 「行，让那个人先在会议室候着。我现在马上回去。」 「好的，苏总。」 收了手机，苏卿禾深吸了口气，这才对着身侧的沐野歉意地开了口：「不好意思，公司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我得去处理，不能陪你了。」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人一得意忘形，坏事就会趁虚而入。 沐野听罢面上也显出几分怅惘。从苏卿禾接到电话开始，她就已经有了预感。 「没事，你去忙吧。」约会不成虽然有些可惜，但她并不是那种非得黏着对象的人，「你要是急的话就开我的车过去，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她想起来苏卿禾的车还停在小区里。 苏卿禾听罢也未犹豫，又郑重地道了声歉，而后接过车钥匙就往电梯的方向赶。 待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沐野这才迈着步子慢慢地往手扶电梯处走去。 商场内渐渐人潮涌动，相较于里头的热闹，商场外却是颇为清静。 赤金色的太阳低低地悬在天边，安静地俯瞰着人间。偶有几团不惧光亮的云团懒洋洋地涌过去，不过很快就被它摆脱，兀自享受着独美的快乐。 沐野很喜欢这种不吵闹的环境，脚下的步子挪动得也并不快。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因着过分敏感只要一出门就会出现难忍的恐慌。环境里的一点点异动都能让她的身子当场僵住。 但是现在，那个弱小得如同惊弓之鸟的她已经蜕变成一个更好也更稳定的人。 这一切既有时间的功劳，也有她自己不断挣脱的努力。 第65页 对于人际方面，她确实也比较慢半拍。但是事后，她总会反覆回想并且能从中思考到更深刻的东西。 苏卿禾今天说的种种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没了多余噪音的打扰，她当下也更能体会到说这话时苏卿禾展现出来的体贴。 「小姐，要打车吗？你一看就跟我顺路。」 带着调笑的熟悉女声从身后传来，让沐野顷刻间回过神来，颇为意外地转过身去。 「你还没走啊？」 苏卿禾单手酷酷地搭在窗边，笑着沖她挑眉：「准备走来着，突然发现路上有一只迷路的小狗。我正想着要不要把她拐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3章第33章 迷路的小狗除了说她还能说谁呢，沐野唇角淡淡一抿，静静地看着苏卿禾将车驶向自己。 「要不要去看看我的工作环境？」苏卿禾笑着拍了拍副驾驶的座椅，「顺便让你更加了解了解我。」 说起来，除了知晓苏卿禾在鑫诚工作外，沐野确实对她的职业一无所知，当下听罢也并未犹豫，很快地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平常开惯了自己的车，此时她冷不丁坐到副驾驶上，一时之间竟有些说不上来的陌生感。 而反观一旁的苏卿禾，手下操作的动作无比熟练飘逸，就像是生来就是这辆车的车主一般，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是不是觉得我开车很帅？」正这么想着，苏卿禾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径直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嗯很帅。」沐野笑了笑，也诚实地给出了回应。 苏卿禾无比受用地挑了挑眉：「帅就要多夸。我这个人呢，从来不会嫌弃别人夸得多，尤其是来自女朋友的夸赞。」 沐野不置可否，低头又是一笑。 她以往还从没遇到过像苏卿禾这样把自恋表现得这么到位的人。 但是，怎么说呢，别人做起来比较招人烦的行为，放到苏卿禾的身上她又会觉得好像也可以接受。 接下来的车程中，两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很快，就来到了鑫诚的楼下。 沐野不疾不徐地跟在苏卿禾的身后，有着苏卿禾在前面开道，她根本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鑫诚集团的写字楼一层宽敞大气，并没有所谓的大厂配置，要不是门口有个明晃晃的金色logo，可能就跟普通的写字楼没什么两样。 沐野大学的专业是计算机，毕业后班上的很多同学也基本就职于国内有名的那几家集团。 只有她，自大学肄业后就开了画室，并没有机会体验那种团队合作的工作氛围。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个性和选择，就算当初没有发生谢菲的事，她成功毕业进了大公司后也可能会为了追求自由而离开。 毕竟她的性格摆在这里。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有什么事情找我的助理就好。」苏卿禾将沐野领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又将自己的助理唤了进来。 助理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面容清秀，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形很纤瘦，肩膀窄窄的有些撑不起来身上的西装，显得气场有些弱。 「我叫郭超，您叫我小郭就可以了。」小伙子战战兢兢地叫了苏卿禾一声后，身子一转，就颇为礼貌地向沐野打招呼。 「您好，我叫沐野。」沐野同样有礼地回了一声。 「那我就先去处理事情了。」 「嗯你去忙吧。」 「好。」苏卿禾笑着一点头，紧接着便神情一变，拿着一沓文件就往外走，气势汹汹地迈着步子，立马切换成精英模式。 「沐小姐，您要喝点什么吗？」大领导一走，小郭明显地松了口气，问起话来也没那么拘谨。 「谢谢。白开水就好。」 「好的，稍等。」 待办公室里只剩下沐野一人，她这才安安静静地打量起周围。 室内空间很大，整体色调亮色占比较多，窗边还摆放着几盆多肉，在阳光下勃勃地放着生机。 苏卿禾大抵是个极简主义者，长条红木办公桌上除了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摞文件夹外，只另外摆放着一个相框。 见状，沐野犹豫了半晌，还是伸手将那个相框拿到手里。 这是一张全家福。居中坐着的是一对模样和蔼的老夫妻，男人西装笔挺，体面地梳着大背头，女人则是穿着一套素色旗袍，长发温婉地搭在双肩。 两人都是青丝夹杂着白发，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周身洋溢着一种岁月静好的安详感。 即便是隔着照片，都不免让人羡慕他们的状态。 这应该就是苏卿禾的父母了，沐野认真仔细地看了两人一会儿，目光缓缓往上。 如果说前面的父母是端庄娴雅，站在后面的苏卿禾和另一个小男生则是漫出来的年轻倨傲。 照片里的苏卿禾看上去年纪比现在小一些，背嵴直直地挺着，嘴角冷淡地一撇，眼神说不出的犀利。那模样就好像不是在拍照，而是在给对面的人发警告信。 而在她身侧的小男生，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面上也带着与她同款的犀利表情。 不过可能因为年纪小，气场并没有苏卿禾那么强，所以虽是同样的傲慢，他却表现得像只警惕的幼兽，虚势满满。 第66页 沐野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转了几圈，末了，不由好笑地提了提嘴角。 这姐弟俩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沐小姐，您的白开水。哎等等，那是苏总的私人物品，不能碰的！」小郭捧着一杯水，火急火燎地冲到了沐野的眼前。 沐野只听到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手上紧接着就是一空。 再一晃神，就见着小郭跟个侦探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双橡胶手套快速戴上，俯身摆弄着那个相框，模样小心且谨慎。 沐野好奇地站在一边看。 等到小郭战战兢兢地摆放好后，她这才出声道：「您看上去好像很紧张。」 「哎哟我的天老爷，能不紧张吗？苏总可是个出了名的强迫症，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每天都得摆到同样的位置。」小郭噼里啪啦一顿说，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赶忙推了推眼镜，恢复到平常的正经模样。 「您误会了。我不是紧张，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 这么一副一板一眼的模样倒不禁让沐野回想起全家福上的小男生。 虽然一个正经一个傲慢，但同样的年轻，同样的虚势满满。 而这样的人总是会让人想多照顾一些。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她想了想说道。 闻声，小郭却搓着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步子。 「没没没关系，我刚才一时情急都忘了您是苏总的朋友。您可以随意走动，我想苏总应该不会介意的。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怯生生的语气无一不彰显出眼前人对苏卿禾的忌惮。 沐野见状忍不住起了点好奇心：「你们苏总平时很凶吗？」 话音刚落，小郭就条件反射地想开口，但是旋即嘴唇一抿，又硬生生地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没关系，你说就好了。我不会告诉她的。」 小郭抬眼望着她，似乎在判断沐野话里的真假。 半晌，在沐野恬淡的目光下，他终是没熬过美人的魅力，开启了吐槽。 「我们苏总很凶的，在公司里根本没人敢惹她。上回销售部的王总过来找苏总聊事情，还不到五分钟就被苏总赶了出来，自那以后除了大领导敢亲自过来，其余时候别人都是通过我和陈秘书来转接的。」 沐野不由想像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火星四射，一点就着，小郭能被吓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噢不对，还有沐小姐您。」小郭想了想又说道，「您是这么久以来头一个被苏总主动带到办公室里来的人。」 其实还有半句话他留在嘴边没说。 沐野何止是苏卿禾第一个带过来的人，而且他还是头一次在公司里见到苏卿禾那么柔情的一面。 「要不是您来了，我还一直以为我们苏总都没有朋友。」独来独往、骄傲冷面已经成了苏卿禾在公司里的标籤，所以对他来说，沐野的出现确实让他很意外。 「不过这样也好，苏总就不会孤单了。」末了，小郭还老气横秋地补上这么一句，莫名有种大家长的操心感。 沐野笑着看了他几眼，心下一阵瞭然。 看来即便是苏卿禾外在表现得那么凶悍，依旧不妨碍她拥有很多迷弟。 想到这儿，她眸光一低，心里竟忍不住泛上点似有若无的酸意。 兴许是觉得沐野的气质很温柔，又或者是难得可以在工作的时间闲聊，到了后面，小郭的表达欲越来越旺。 说着说着就跳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还是很庆幸当初被苏总招进来的。当时我错过了招聘的最佳时间，外加上家里又出了点事情，特别需要一份工作来维持生活。是苏总看到了在公司门口徘徊的我，破例让我当了她助理，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此时两人已经坐到了沙发上，闻声，沐野喝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鑫诚集团是业内有名的大公司，任何一个职位都是僧多粥少，需要别人挤破脑袋来抢的。 她从刚才就觉得小郭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就像是一只拘谨的小羊羔不小心掉入了狼群。 原来是苏卿禾自己招进来的，沐野将口中的水喝下去，心里不由对苏卿禾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想到这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叫嚷声。 声调之高，隔着厚厚的大门都能感受到那股嘶喊的力量。 「什么人敢在公司大吵大闹？」原本还沉浸在讲述的小郭面色一变，立马切换到工作模式。 「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出去看看。」 沐野点点头。 办公室的大门很快被小郭急匆匆地打开，也因此将屋外的声音送了进来。 「苏卿禾，你别给脸不要脸！这项目就算不是给你，我也大可找其他公司合作。你以为你是谁啊！」 男声浑厚，因着气愤语气颇为尖利，每一个字句的吐出都是一次身体内外呼吸的大转换，像是憋了很久的样子。 闻声，沐野眉间一蹙，总觉得这声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陆先生，如果你想闹事的话，我不介意请保安来送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4章第34章 是陆映！ 苏卿禾的声音一下子让沐野找回了记忆。 这么想着，她便也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第67页 过程中门外的对话声持续地响起。 「哼，我看今天谁敢请我出去！一百亿的大项目要是经由你的手弄丢了，即便莫总欣赏你，你恐怕除了辞职也没有其他路能走吧。」陆映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小人劲儿，内容也颇为刺耳。 「莫总是我们的总经理，一直都很器重我们苏总的。」一旁的小郭适时地给后来一步的沐野解释着人物关系。 沐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往外探出半张脸。 苏卿禾站得离他们较近，双手背在身后，清瘦的身子端得笔直，正模样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陆映。 相比较她这边的人单力薄，陆映身边则是众星捧月似的围聚着好几个人，大抵是他的下属之类的。 在陆映那声嘲讽过后，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横里横气地一列，条件反射地附和了几声，给他撑着场子。 「真是岂有此理。他们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身旁的小郭嘀咕了一声，登时气愤地一捏拳，先一步沖了出去，站到苏卿禾的身后。 「我劝你们不要在这里闹事。再这样，我们要叫保安上来了！」窄短的肩膀恨不得挺成一米的长度。 「我在和你们苏总说话，有你什么事！」陆映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对他们这类人来说，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的大概。 而对于像小郭这种的，他们甚至看都不愿意看。 小郭毕竟年轻气盛，外加上这场冲突已经让公司内其他员工也涌了过来，陆映这句话等于是当众将他的尊严放到脚底下摩擦。 片刻，他气呼呼地推了推眼镜，捋着袖子上前一步，当即就准备组织语言再骂回去。 「到后面呆着去！」苏卿禾眼疾手快地扯住小郭的手臂，不费力地把他整个人往后一扯。 「可是苏总，这个人说话实在太难听了。」一对上苏卿禾的眼神，小郭的气立马就消了，委委屈屈地垂着手臂。 他虽然有时候觉得苏卿禾很凶，也曾试想过会不会有个人来治治她的脾气，但是等真碰到这种情况，他绝对第一个跳出来护主。 苏卿禾没急着搭理他，反倒是一眼看到了掩在门边的沐野。 「你们都先进去，在里面等我。」她柔了声调，很快地吩咐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沐野身子未动，蹙眉望着她，声音里掩不住的担忧。 「好巧不巧，他就是光伏的项目负责人。能力低还脾气横，我才不惯着他。」苏卿禾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她对这种不尊重工作的人最为反感。 尤其这个人还曾经骚扰过沐野，她本能地将自己的怒火又拔高了几个度。 这边三个人在旁若无人地沟通着，在陆映看来，只觉得苏卿禾一点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教育个下属都要教育这么久，我看你的能力也不过如此。要不要我顺便来替你们鑫诚把把关，筛筛人啊？」 陆映挑衅似的扬了音量，领着身后的那堆虾兵蟹将，一步步往前。 离得近了，他也很快地发现了门后的沐野。 「沐......你怎么在这里？」 惊诧与愤怒一下子填充了他的胸腔。 「好啊！我就说看你有点眼熟，原来上次在咖啡厅的人就是你！」说罢，对着苏卿禾就是不客气地一指。 闻声，苏卿禾眉间倏地一冷，眼底那点因着沐野而淌着的温情一下子抹去。 「小郭，让保安五分钟之内赶上来。」 小郭愣了愣，赶忙应道：「噢噢好。我亲自下去叫他们。」 说着，人就急匆匆地往楼下赶。 见状，陆映浑不在意地理了理身上的西装，下巴不屑地一仰：「看来咱们这单生意是做不成了。既然你这么不客气，我也不想与你这种社会上的奇葩败类合作。」 苏卿禾冷哼一声，身子彻底转过来：「陆先生，你的嘴巴一直都这么不干净吗？」 「喂，你说什么呢？」 「哎你让她说。」陆映状似大度地拦住身后往前扑腾的小弟，「我倒想听听看我们苏总要说些什么来。」 话音落下，那下属横了苏卿禾几眼，便乖顺地退了回去。 陆映顺势扫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不禁越发得意。 「苏总，不准备把沐小姐叫出来吗？我想你的同事们应该也很好奇，你的女朋友是何许人吧？」 他刻意将「女朋友」三个字咬得极重，声音像刻薄的老奶奶一样拖得老长。 尾音一消，人群先是猛然安静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便争相头对头窃窃私语起来。 而人群目光集中点处的苏卿禾则是面上又是一冷，向右横跨一步，身子直接挡在了沐野的前面。 「陆先生，我有没有女朋友跟你，跟我的同事，都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你，相亲不成还尽想着去骚扰别人的行径，不准备趁这个机会分享给在场的各位听听吗？我看你现在表达欲这么旺盛，挺适合做这件事的。」 「你！」陆映没提防到苏卿禾重提旧事，得意的方脸登时就是一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现在是文明社会，说话可要讲求证据。我劝你别不小心砸了你们鑫诚的招牌！」 「噢？您这会儿知道跟我讲证据了。」苏卿禾环抱着胸冷冷一笑，宛如在看一只耍无赖的老狗，「您刚才人身攻击的劲儿去哪儿了？」 第68页 像陆映这样仗势欺人的人她见的多了，简直是分分钟往她的雷区上踩。 「切，你别给我扯别的。」陆映终于受不了苏卿禾的阴阳怪气，叉着腰直直往她身后一指，「我都看到沐野了。人证都在，我问一句不过分吧？」 两人由于靠得近，很多对话旁人都不怎么听得清。 但是陆映有好几声故意提高了音量，再加上他浮夸的动作，众人缓了一下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纷纷向苏卿禾的背后投了过去。 苏卿禾秀眉一敛，面上登时又是一寒。 她是一个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的人，平常在公司里基本都是公事公办，很少让别人窥探到自己的隐私。 如今陆映这大摇大摆揭她底的行为，不禁让她既生气又有些骑虎难下。 「你可以直接否认。我没关系的。」正在她思考之际，身后传来沐野清晰且坚定的低声。 这一声就像是一掬清泉轻飘飘地扑到苏卿禾摇摆着的心上。 她突然间既不纠结，也没了烦躁。 半晌，她肩膀一松，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径直将身子往后一转。 「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沐野！」她苏卿禾要么不承认，要么肯定是大大方方的。 这通操作发生得很快，沐野都已经做好往后退的准备了，下一秒人就被苏卿禾拉了出来。 与此同时，左手掌心内也挤进一只温热的手掌。十指相扣，决绝坚定。 「哇哦！」 不论是苏卿禾宣誓主权般的高音量还是被她拉出来的沐野，都让在场的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 大抵都是没想到自己今天真能吃到瓜。 在这其中，唯一一个不高兴的人就是陆映。 他看着眼前甜蜜的两人，豆大的小眼睛恶毒地一眯，将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鑫诚这样的大集团，对人才的考量十分苛刻。他刚才之所以话说得那么直白难听，就是为了逼苏卿禾当众承认自己的取向。 可是现在真看到两人坦坦荡荡地站在一起，他这颗心里又忙不迭地泛着酸意，眼底的妒火更是恨不得径直实质化地喷到两人的身上。 而在这个时候，离去许久的小郭也领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围了过来。 为首的那人五十左右的年纪，身材臃肿，面相普通。高高的发际线围在额头，头发呈现出一种老态的灰白色，在行走间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苏总，莫......莫总来了。」小郭的目光在苏卿禾和沐野身上快速地转了转，很明显刚才苏卿禾那番高调的自白他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苏卿禾点点头。 既然小郭都听见了，那她的直系上司莫总肯定也听见了。 「莫总。」她握着沐野的手丝毫未松，不卑不亢地打着招呼，面上没有丝毫慌张。 男人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跟方才的小郭一样依次落到她身后的沐野身上。 不过只草草一眼，旋即又背着手面向对面的陆映。 「陆副总，我刚刚听下属说楼上有人闹事。这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莫总老狐狸似的笑眯着眼，说起话来和声细气的，但是却让陆映情不自禁地气场弱了下来。 「我......您刚才上来没听到什么吗？」他勉力挺了挺嵴背，状似不在意地提着醒。 他今天还就不信苏卿禾自.爆了性向后还能留在鑫诚。 「比如苏总和她女朋友的事？」这么想着，他便也就不遮掩地点明了。 沐野看着眼前谄媚且坏的陆映，微蹙着眉，平生第一次有了爆粗的冲动。 她甚至因此埋怨起当初答应去相亲的自己。如果她没有与陆映有牵扯，今天苏卿禾就不会面临这样两难的局面。 这么想着，她的左手就开始不受控地往外挣。 但是刚起了个势，就被苏卿禾敏感地握了回去，并且重握的力道也更紧。 「莫总，这是我的女朋友沐野。我很喜欢她。」许是因着生气，苏卿禾这回的声音放得更响，好似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样。 见状，陆映嘴角暗暗一勾，似乎已经看到了苏卿禾被扫地出门的场景。 在场的人都各怀心事。 而处在所有人中央的莫总却是在话音落下许久后，才不急不缓地抚了抚光亮的脑袋。 「卿禾啊，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很多事情我也很愿意让你去处理。可是你今天的表现真是让我失望。」 闻声，苏卿禾依旧倔强地昂着下巴，她既然做出了公之于众的决定，自然也预料到自己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而陆映听罢则是将得意的笑容彻底端到了明面上。 莫总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两人一眼，顿了顿，紧接着又道：「这种私事你我心知肚明就好，没有必要过度宣扬，影响公司其他员工的工作。要是被某些不懂规矩的外人听进脑子里去了，指不定会藉机笑话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5章第35章 话音刚落，陆映嘴角的笑容顷刻间就僵在了脸上。 「莫总，您该不会是在说......」他特意将剩下的「我」字卡在喉边，等着莫总接他的暗示。 「噢陆副总，您还在呢啊？我这一心教育下属，都忘记了您的存在。真是不好意思。」 第69页 莫总不仅没接收到陆映的暗示，还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他，仿若他此时的存在就是个极大的错误。 陆映被阴了一招，脸色倏地变得铁青，片刻，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三个字「没关系」。 见状，苏卿禾唇角微微上扬，那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 莫总这是在给她挣面子。 「今天回去我会和上级领导如实汇报。虽然我们光伏也很想与你们鑫诚合作，但是既然没有感受到你们的诚意，我们也就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陆映气呼呼地说了一通，说罢抬手往后一招，领着一众虾兵蟹将就往电梯的方向走。 「愣着干什么，还不护送着我们陆副总下去。人家第一次来我们鑫诚，可不能让他走着走着迷了路。」 莫总不轻不重地吩咐道，声音里充斥着散漫与不在意。 这声让还未走出几步的陆映气得登时又是一跺脚。 「慢走啊，陆副总！」莫总扬了扬自己的小肉手，适时地又补了一刀。 很快，陆映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几人的眼前，模样像极了逃难。 沐野在一旁清楚地将莫总的小表情收到眼底，原本紧张的心情逐渐有了好转。 她隐约感觉这个上司和苏卿禾的性格很像，护短强势。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外在表现得比苏卿禾更沉稳一些。 因此，也会让别人更气愤，更拿他没办法一些。 想到这儿，她的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心终是慢慢安定下来。 「你们俩还在这儿笑。都给我进来。」待陆映一走，周围的人也散开了，莫总小肉手往后一背，脸上的笑容立时就收了下去。 「我......我们？」苏卿禾慢半拍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和小郭？」 「好的，莫总！」小郭对自己的名字颇为敏感，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后当即将眉毛紧紧地抿成一条线，颇为板正地先往办公室走去。 等人走了，莫总才姗姗地抬手点了点沐野：「你们。」 见状，苏卿禾怔了一瞬，下意识地半挡在沐野的身前：「莫总，我女朋友跟这件事没关系。而且她也不是公司内的员工，您不能凶她。」 此话一出，莫总严肃的面容有了些许松动，双颊上的肉往上堆了堆，顿时一副想笑又觉得不应该笑的别扭模样。 「别给我贫。带上她给我进来。」 说罢，他还颇为善意地沖沐野点了点头，紧接着也背着手进了办公室。 沐野慢半拍地回了一个点头，身子未动，转头先看向苏卿禾。 「没事，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苏卿禾郑重地点了点下巴，将两人合握的手继续收紧。 沐野即便是再有什么顾虑，此刻也在那人笃定的目光下悉数散去。 「好。」有苏卿禾在，她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想通了之后，她的手也同样地收紧。 不多时，两人肩并肩一同进了办公室。 * 小郭只觉得自己工作这么久以来从来没见过这么拥挤的办公室，也从来没见过氛围这么奇怪的办公室。 莫总从进门之后就径直往沙发的正中央一躺，像个慵懒的活佛，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苏卿禾和沐野手牵着手紧接着进来，他一个单身狗又莫名地被秀了一下，吃了一嘴的狗粮。 莫总不吭声，苏卿禾也不敢坐。 但是苏卿禾却按着沐野的肩膀让她坐到了沙发上，而且身子还贴心地挡在沐野的面前，仿若什么攻击她都能提前替沐野挡下来。 真是又甜蜜又令人发酸，小郭推了推眼镜，默默在心里总结道。 几人照这个安静的模式僵持了十几分钟后，活佛莫总终于开了口。 「小郭。」 「哎！」没想到率先用来打破平静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小郭背嵴一挺，整个人一下子支棱了起来，「莫总，您有什么吩咐？」 「你待会儿去档案室查一下监控。」 「监控？」 「嗯。就刚才闹事时间段的监控，把涉及到的员工的工号、姓名全都给我列出来。晚上七点之前发到我邮箱。」 小郭听着莫总有条不紊的吩咐，眼眸一转，面上登时就是一喜。 莫总这是要出手替苏总控制舆论啊。 「好的，莫总。我这就去档案室。」说罢，整个人如同脚底抹了油似的，嗖地一下跑没影了。 办公室的门后知后觉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见状，苏卿禾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其实他业务能力还是可以的，就是有时候比较毛躁。」 莫总微微坐直身子，一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假话的模样白了她一眼。 「我当初要不是看在他是真心对你好的份上，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让这个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的人进鑫诚。」 小郭虽然是苏卿禾出于同情心捡回来的，但是最后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她的顶头上司莫总。 闻声，苏卿禾当即就是一套鞠躬加感谢，动作说不上来的浮夸。 沐野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虽然平时的苏卿禾就是这副模样，但是此时身处公司，面前又是一个德高望重的大领导，她倒是没想到她也能这么皮。 正这么想着，心里的疑惑便很快就被人解开。 「不要以为我是你舅舅，你就可以在这儿没大没小。」 第70页 「舅舅？」沐野猛地一惊。 苏卿禾低头看着她，点点头：「他大名叫莫古风。虽然长得跟『古风』二字完全搭不上边，但是确实是我亲得不能再亲的舅舅。」 沐野怔怔地眨着眼，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而另一边的古风同志则是没好气地提了音量：「我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给我站好了！你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这一声来得突然，苏卿禾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点都不吃惊，被凶了一下后只是敷衍似的耸了耸肩。 倒是沐野，本就对声音比较敏感，被莫古风的这一叫喊惊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莫古风没预料到沐野这么大反应，刚板起来的脸还没维持几秒就被迫柔和了下来。 「你这孩子倒是乖得很。跟我说说，什么时候和我们家卿禾在一起的啊？」 「舅舅，你是不是问得太多了。这是我的私事。」 「你给我闭嘴！我问你了吗？」莫古风红黑脸切换自如，一看就是没少被苏卿禾打断过。 见状，沐野眼尾一弯，禁不住又是一阵笑。 笑完，手面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笑着仰头，就见到苏卿禾皱着一张小脸，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像极了被抢了糖的小孩子。 「不许笑。」小孩子用唇语无声地指控着。 坏大人沐野反倒是因此笑得越发欢畅了。 真可爱。 苏卿禾勉强地扮了会儿凶脸，渐渐地，后续动力越来越不足。 末了，嘴角也忍不住绽开了与沐野同款的笑容。 「咳咳这儿还有人呢！」对面的莫古风传来了不贊同的咳嗽声，宽厚的面上难得显出几分不好意思。 苏卿禾傲娇地一撇嘴，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揽住沐野的肩膀。 「有人怎么了，您说得我们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是吧，小野？」 沐野笑着瞥她一眼，不置可否。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就没有你这么疯。要不是你妈让我看着你，我才懒得管你。」莫古风越看沐野越顺眼的同时，对自家的小祖宗就越来气。 「明明看着比人家小姑娘还大好几岁，还这么不稳重。将来......」 「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苏卿禾一听这话，眉毛顷刻间就皱了起来。 她自从喜欢上沐野之后，对年纪这方面可是越来越介意了。 每次别人一提，换算到她的脑子里就是在直白地说她老。 「我这么年轻漂亮，再说了，我怎么就不稳重了！」 莫古风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你要是稳重，刚才能被那个陆映当众下套？」 「我那是看他不爽。」苏卿禾气势弱了些，嘴上这么说着，心里也开始反思刚才的举动。 沐野安抚似的拍了拍苏卿禾的手，目光转向莫古风，适时地解释道：「莫先生，这件事也有我的原因。陆映之前曾与我相亲过，并且纠缠了很久。当时是姐......卿禾帮我解的围。而且刚才是陆映再三越界，卿禾只是被动接受。希望您不要太责怪她。」 闻声，莫古风身子后仰，深深地看了沐野一眼，半晌倏地爽朗地笑开。 「你们一个两个的，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有说要惩罚她什么吗？」 「嗯？」沐野疑惑地眨了眨眼。 莫古风又是一阵笑：「你们啊，稳重是有的，就是太年轻，沉不住气。这件事要换做是我来处理，我只会先顺着他的意思说，等到人走了，他这些说漏的话都可以成为他没能力负责这个项目的证据。一个区区副总而已，光伏可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话音一落，沐野还云里雾里，身旁的苏卿禾已经激动地一扬手：「看来您已经想好对策了？」 「我可不是想好，而是已经做好了。」莫古风笑得讳莫如深，「估计这会儿嚣张的陆副总已经在办公室里接受调查了。指不定过几天还会再来鑫诚一趟。」 「来这儿？」 「嗯。你就等着他来给你道歉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6章第36章 苏卿禾得意地笑出声，紧接着就是傲娇地一摆手：「我才不要接受他的道歉。我连见都不想见他。」 她现在一想到陆映那张嚣张油腻的脸心里就一阵犯噁心。 早知道当初在咖啡厅的时候，她下手的力道就应该再重一点，让他彻底留个教训。 「这个随便你。你到时候说自己去休假了，也不是不行。反正也没人规定，别人道歉，自己就一定得给出回应。」莫古风老狐狸似的眯了眯眼，坏招一个接着一个。 「妙计啊，舅。」 莫古风微微一笑，颇为淡定地喝了口水：「姜还是老的辣。你们年轻人啊，要学的还有很多。」 「是！以后一定向古风同志学习，争取早日修炼成您这样的老狐狸！」 话音一落，莫古风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就被很没形象地吐了出来。 余光悄悄瞥了一眼对面的沐野，见她没什么反应，他这才理了理西装，假装无事发生地清了清嗓子。 别说苏卿禾了，他自己要学的也不少，真是每回都能被这个小祖宗惹得一阵狼狈。 「不过，卿禾，教训了外人是一回事，你也要为这件事承担一部分责任。今天把手头的任务整理好，你就回去休息休息。什么时候接到我的通知，什么时候再来上班。」莫古风过了一会儿又说道。 第71页 说这话时，他的面上虽是仍有着笑意，但是每一个字句都带上了几分正经与严肃。 「为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一听这话，苏卿禾顿时不笑了，声音里蕴着满满的不服气。 「是，你是没做错什么。但就像我刚才说的，光伏不是陆映一个人说了算，鑫诚自然也不是我莫古风一个人做主。你以为我能管住所有人的嘴吗？」 苏卿禾说完就冷静了下来，当下负气地抿了抿嘴，没有跟着出声。 见状，莫古风嘆了口气，放缓了声音又道：「我知道你一直秉持的观点是只要自己能力强，做好所有的事就行。但是既然在公司里，人际关系是避免不了的。你以往那些个行径，已经得罪了一批人，这回你就趁机歇个几天，也让那些人笑话几天，找找面子。回来后，你就会发现你的路会好走很多。」 沐野从一开始的舅侄斗嘴一直听到现在，越听越能感受到莫古风身上那股成熟稳重的深厚底蕴。 人总说退一步海阔天空，有时候进和退只是相对而言的表象，真正意义上的进退的背后都是要有深度的考量的。 苏卿禾的火爆脾气在日常生活中是没什么大的问题，最多就被别人称一句「有个性」，但是一旦落到交际复杂的环境中，她就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淘汰出局。 莫古风此时的提醒是对的。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不服气。回去多跟你的小女朋友交流交流，我想她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莫古风跟沐野淡定地对了个眼神，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 「对了，苏闯那小子快回来了。你给我想办法把他拴在国内，住处我都给他安排好了。」 苏卿禾这会儿才出了声，答得依旧很勉强：「他只要敢来找我，人就绝对跑不掉。」 「你们啊！都是祖宗。」莫古风笑着嘆了口气，目光转向沐野，「苏闯，闯荡的闯。是卿禾的亲弟弟。等小闯回来后，你和卿禾带着她一起去我那儿吃饭。我亲自下厨。」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谁要跟你个糟老头子一起吃饭，我和小野要过我们的二人世界！」苏卿禾护犊子似的将沐野揽在怀里，没好气地开始赶人。 「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小野，你多担待啊！」莫古风不以为意地眯了眯眼，朝沐野慈爱地一点头。 沐野同样回了一礼，目光转向一旁气呼呼的苏卿禾，嘴角浮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片刻，莫古风也不再多言，小肉手往后一背，慢悠悠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关门声颇轻，与刚才的小郭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对比。 * 待办公室只剩下两人，苏卿禾这才看向沐野，认真地问道：「我真的像小孩吗？」 「你觉得呢？」沐野唇角一提，故意逗她。 果不其然，她这边刚说完，苏卿禾立马就皱着鼻子回道：「你又开始说问句了。我们不是才约法三章过吗？」 沐野假装不解地歪了歪头：「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苏卿禾将搭在她肩上的手气呼呼地收回，负气地抿着嘴，「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她现在的模样甚至比刚才被莫古风通知回去休息还生气一些。 「真的生气了？」沐野笑着往她的面上欺近，淡定地火上浇油。 苏卿禾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声调变得有些不自然：「有......有点吧。」 「真像个小孩子。」沐野默默退了回去，笑意盎然。 话音一落，苏卿禾怔怔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眼前人逗了一通。 「哎你还想跑。」她径直扯过沐野的手腕，「这可是在我的地盘。忽悠了人，你得负责，知道吗？」 「我只是在认真回答你的问题而已，怎么就忽悠你了？」沐野人畜无害地笑着，一点没有被人捉住的窘迫，「我倒还想问，苏总你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呢？」 她以前怎么没意识到沐野话这么多，此时苏卿禾看着眼前娇笑连连的人顿时气得牙痒痒，但手上的力道又不敢加重。 这女人，自己真是拿她没办法。 「算了你笑吧。」末了，她自暴自弃地一松手，颓丧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哎，伤自尊了。」 沐野只觉得手上一松，刚待要打趣，见着苏卿禾的状态不对，当下笑意立敛，赶忙又追了上去。 「对不起，我不笑了。」 背对着她的苏卿禾肩膀颤一颤，竭力忍住偷笑的嘴角。 「你没事吧？」 依旧没人理会。 沐野小心翼翼地往前近了近，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道歉，一探头就见到了苏卿禾笑得灿烂的嘴角。 「原来你刚才是在演戏啊。」她松了口气，忍不住跟着她一道笑了起来。 闻声，苏卿禾眼珠一转，直接扬声道：「你觉得呢？」 无论是语调还是姿势，活脱脱一个沐野的翻版。 见状，沐野低头一笑，抬手就赏了她一拳：「幼稚。」 「哎对了，以后就这么坚定地回答就行。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沐小姐？」 沐野无奈地看她一眼，认命地摊了摊手：「嗯，我觉得苏小姐你说得很对。」 不仅「幼稚」，还挺记仇。 第72页 * 苏卿禾工作时的效率很高，没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将手头上的工作分门别类地理好，发到了莫古风的邮箱。 等到这些事处理完，她便牵着沐野大摇大摆地出了办公室。 起先，沐野还试探性地挣了挣，提防着会被其他人围观。 另一个当事人苏某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甚至于还特意挑了个人多的电梯下楼。 从20楼往下，每一两层都会有人进出。再加上苏卿禾的威名同事们都有所耳闻，基本每个人进来后都要先跟她打招呼。 沐野站在苏卿禾的旁边，见证了每个人目光的运动轨迹。 总归是先看一眼苏卿禾，然后过个一两分钟再好奇地打量自己，然后苏卿禾身子随便动一动，这些人又像个惊弓之鸟似的火速收回目光。 「我算是发现了，你在公司里确实挺凶的。」待两人正式出了大楼，沐野这才打趣地出声道。 「这点我不否认。」苏卿禾傲娇地一撩头发，颇为帅气地按亮了车，「只要你觉得我不凶就行。」 沐野笑着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时值下午四点，天光大亮，马路上来往的车辆要么慢悠悠的像是迷了路，要么就像是赶集一样将油门踩得死紧，每一步都恨不得直接飞上天。 沐野待坐到座位上才发现自己条件反射地又坐到了副驾驶上，轻车熟路到让她吃惊。 明明自己才是这辆车的主人才对。 「既然难得地休息了，我准备带你去个地方。」苏卿禾熟练地繫上安全带，偏头笑问，「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沐野低头认真地想了想，点头道：「有的。」 苏卿禾瞭然地一颔首，快速启动了车子。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半晌，沐野想了想，又问道。 现在还是下午，苏卿禾却直接问到了晚上，她估计着此行的目的地该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你怕高吗？」苏卿禾却是答非所问。 沐野闻声一愣，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你要是恐高的话，那我今天就换个地方。」 沐野只是对声音比较敏感，算不上恐高，甚至还挺喜欢在空中停顿的感觉的。 当下理解清楚了之后，她便是直接地一摇头：「不怕。」 「非常好。」苏卿禾似是松了口气，笑得欢畅起来，「那你今天晚上一定会收穫颇丰的。」 沐野被她这半遮半掩的话勾得好奇心都起来了，只是待她细问，苏卿禾又神秘兮兮地紧抿着嘴，什么都不愿意透露了。 「你等到了地方就知道了。说早了，就构不成惊喜了。」 这么一说，沐野终是不再多言，安心且坦然地当一个游客。 身旁这个导游虽然是第一天工作，但是自己是可以全然信任她的。 想着想着，她便在车座上舒服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7章第37章 沐野就这么安然地睡了一路，甚至于比在家里的睡眠质量还要好很多。 等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到苏卿禾手杵在方向盘上，正一眨不眨地侧望着她。 「我们的睡美人终于醒了？」 沐野原还有些残留的困意，在这声调笑中也悉数被驱散。 「等很久了吗？」 「不算久，也就等了两三个小时再多一点而已。」 沐野揉了揉眼睛，微微提起嘴角，也懒得与她一道磨嘴皮子。 「这里是哪里？」她隔着车窗往四周扫了扫，发现最前方有一个色彩特别浮夸的牌子，「瑰灵谷？」 瑰灵谷是s市最出名的一个五a级景点。位于s市的最北端，距离市区很远。无论是节假日还是普通的工作日，这里进出的人流量都很大。 「嗯瑰灵谷。回国后就一直听方斛说这里很好玩，但是总抽不出时间过来。现在被迫休息了，也终于能见识一下这里头的有趣风景了。」苏卿禾笑着伸了个懒腰。 沐野瞭然地点点头，她也是一直听别人安利这里，但一是挤不出时间来，二来也不想独自置身于太吵闹的环境，所以就从来没到过这儿。 「下车吧。还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才能进去。」说完，苏卿禾就先一步雀跃地开了车门。 「嗯好。」 沐野应了声，也紧随其后。 正值傍晚，一滩橘红色的夕阳低低地悬在天边，将湛蓝色的天空硬生生撕出一道大口子，正颇为敷衍地等着下班。 两人停车的地方距离瑰灵谷的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偌大的露天停车场此时已经排得满满当当，到处都是往门口而去的人。 有结伴出游的闺蜜或情侣，有集体出动的一家人，也有独自游玩的年轻人。 在这其中，有一个扛着大红旗子的年轻男生最为引人注目。 「今天这里有什么活动吗？」那根旗子上若隐若现的应援语激起了沐野的好奇心。 很多年前，在上大学的时候，她曾有幸当过一个音乐节的志愿者。 那时也见过一个扛着旗子的年轻人。起先她还不明所以，后来在表演途中，就见着这个人随着音乐高高举起旗子并摇晃，身后也跟着一堆人在场地里排长队地游荡，场面特别热闹。 再后来，听周围当过好几回志愿者的同事解释，她才知道每个表演活动中主办方都会设置相应的气氛组。这样不仅能在合适的时候让在场的观众兴奋起来，也能够极大地激发台上表演者的表演热情。 第73页 「好像是今天有一个什么音乐节在这里举办。」苏卿禾认真地观察了一圈四周，紧接着应答道。 她是根据人们手上的绿色手环来判定的。 「你之前看过音乐节吗？」 沐野笑着点点头：「看过，不过我当时是以志愿者的身份看的。你呢？」 「我啊。」苏卿禾神秘一笑，「跟你差不多。不过你是志愿者，我是在后台的vvip席位。」 沐野闻声吃惊地一挑眉。 还未等她将问题问出口，苏卿禾已经得意地先行出声解释道：「你之前在茶壶有没有见到方斛的那个架子鼓？她几年前可是一个当红乐队的鼓手，经常四处巡演。我每次去找她，都可以直接去后台。」 「那体验可比当观众有趣多了！」苏卿禾的语调上扬，像极了沾满得意的小尾巴，一摇一摆的，又好笑又臭屁。 这么一说，沐野当即一阵瞭然。 她都忘记了方斛的特殊身份了。 两人边说着边往前走，面前的人群也逐渐分为两波。 一波去瑰灵谷的售票处，另一波则涌去售票处旁边的小帐篷，上面分别标着某某平台兑票处。 「看来今天来看音乐节的人还不少啊。」苏卿禾对比地看了一下眼前短短的队伍，笑着感慨道，「早知道我们也提前买几张票，凑凑热闹了。」 沐野笑了笑，未置可否。 这种热门音乐节的票都得提前抢，别说现在买，就算是一个月前买，都不一定能买到一张票。 正聊着，就有一个黄发黑衣的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地走近。被晒得发亮的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每一条皱纹里都盛着那么点讨好。 「两位想去音乐节吗？我这儿还剩下最后两张票。想买就趁早，不然过会儿就没机会了。」 沐野和苏卿禾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答案。 原来是卖黄牛票的。 判定了眼前人的身份后，沐野便已经将目光撤开，不准备再搭理。 苏卿禾却是顿了一秒后，开始主动与黄发男人搭话。 「您这票多少钱一张？贵不贵啊？」 沐野循声惊异地转过身来。 苏卿禾边等着男人答覆边俏皮地沖她眨了眨眼。 见状，沐野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一勾唇，知晓苏卿禾又要开始使坏招了。 「不贵不贵，800一张。看你们俩姑娘这么好看，这样吧，两张票一共1500。」黄发男人一听苏卿禾主动攀谈，嵴背立马挺直，整个人瀰漫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自信。 苏卿禾将他的小得意看在眼里，面上装作人畜无害的模样继续答道：「这么贵啊，能再便宜点吗？」 「这可不能再便宜了。不信你去问问这周边，还有什么人比我黄强的票还便宜的。小姑娘，你要珍惜机会。」 「噢？这里还有其他的黄......」苏卿禾及时地收住了嘴，沖沐野又使了个眼色，「黄先生一样的卖家在啊？」 「是啊。」黄发男人还以为苏卿禾在对自己放电，一下子警惕心都消去了不少，「你看那儿几个，还有这儿的，都是我的同行。」 说着，黑得发亮的手指唰唰一指，准确无误地点出了五处。 这些人大多是和黄强一样简单的打扮，模样普通，也正推销似的围着另几个人说着话。 「我也不怕你去打听。」黄强得意地一昂下巴，俨然一个领头大哥的姿态地晃着腿，「反正我这个价格就是最便宜的。你要是错过了，可就没有下家好找了。」 苏卿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只余光紧紧跟着沐野远处的身影，颇为淡定地点了点手背。 十分钟后，以黄强先生一个问候家人的粗暴短句作为整段对话的结尾，苏卿禾揽着沐野重新到售票处排队。 「你像是对这些黄牛很有意见的样子。」沐野回头看了一眼相继被景区人员驱赶的另五个男人，笑着看向苏卿禾道。 「我本来就很讨厌这些人，不是像。」苏卿禾颇为正直地叉着腰，「以前在后台等方斛的时候，我能远远地看到场地外围。那会儿的黄牛可比现在嚣张多了，像今天这种四百多的普通票能炒到四五倍高。我就看到很多没抢到票又想进来看演出的年轻人在那边一边焦急地跺脚，一边掏钱。」 要说对音乐节印象最深的事情，对苏卿禾来说，就是这些个趁火打劫的黄牛。 利用特殊手段抢票的是他们，放肆哄抬价格的也是他们。也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搅乱了市场，让很多真心来看演出的人因为一票难求只能遗憾地徘徊在场馆外面。 「钱多的人想买也就一说，但有些年轻人明显还是学生，没钱也没什么社会经验，被黄牛一坑一个准。每回我和方斛说起这事，我们俩都能气很久。」 其实让她们生气的还有一点，很多黄牛票都是从内部流出去的。不然，光凭那些个普通人的技术手段，不至于能抢到那么多票。 沐野在一旁认真地听着，看向苏卿禾的目光中不由添了几分赞赏。 之前她有个大学室友就是个疯狂的追星族。几乎她偶像的每一场演出，她都会抽出时间去看。 有一段时间，她突然见到那个室友天天三餐都是馒头就着咸菜，走起路来轻飘飘的犹如踩在云朵上，上课都没什么精神。 第74页 后来问了才知道，她是因为没有抢到演唱会的票，只能买高价的黄牛票，以至于将好几个月的生活费都搭了进去。 她虽然觉得这种做法不够理性，但是见着室友虽然满脸菜色但是每每提到自家偶像眸中都熠熠生光的模样，便也尊重这样的生活方式，心想着在追逐偶像的途中她们能收穫到了她无法想像的幸福与快乐也不一定。 也正因着这个室友，她对黄牛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所以刚才几乎是苏卿禾一动念，她就毫不犹豫地往景区保安那儿走去。 等苏卿禾气愤的情绪消解下去，沐野这才勾住她的手臂往前走。 「好了侠女，该轮到我们买票啦。」因着对苏卿禾又了解了一些，她出口的字句都不自觉地带上了愉快的情绪。 苏卿禾怎么可能会错过这个细微的变化。 当下她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脚步故意放缓。 「哎侠女收拾坏人太累了，需要另一个侠女撒撒娇才能走得动。」 沐野笑着回头看她，起先还在往前走着，后来见苏卿禾真像个木头一样赖在原地，便只能无奈地跟着停了下来。 「我不会撒娇。」她答得认真。 准确地说，她似乎从小就没学会这项技能。 「胡说。你刚才明明就在撒娇。」苏卿禾一副较真的模样，说着还开始模仿沐野方才说话的样子。 偏偏她的模仿能力极强，连音色都学得神似，说句完美复刻都不过分。 沐野尴尬得脸一红，第一次觉得自己说话的样子这么讨厌。 「那我自己先去买票了。」撒娇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正说着，还未等她硬气几分钟，就见着苏卿禾笑眯眯地抬起手，沖她颇为得意地晃了晃。 「怎么办，我觉得你买不了哎。」苏卿禾大拇指和食指中间捏着的正是沐野的小包。 沐野面上一僵，她的手机和身份证都在里面。没有它们，何来买票一说。 见状，她无奈地嘆了口气，顿时哑然。 这个包还是她刚才去找保安的时候顺手交给苏卿禾的。怪不了别人。 「千金难买早知道。」苏卿禾轻车熟路地背上包，挑衅似的耸了耸肩，「不过千金却可以买美人一笑。我卡里钱已备好，就看美人你赏不赏脸咯？」 「千金一笑，你现在也成了黄牛吗？」沐野轻皱着鼻尖，被气得想笑，又觉得此时不该笑。 「我可不是他们。」苏卿禾痞子似的双手往栏杆处一搭，答得理直气壮，「千金换你一个撒娇，我觉得还便宜了呢！」 沐野被冷不防撩了一下，彻底失了语。 偏巧这时不怎么紧俏的队伍后面突然冲进来一堆人，见着苏卿禾拦路虎似的堵在前面，他们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大声催促。 实打实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这此起彼伏的叫唤声中，苏卿禾眼角一弯，前倾着身子，趁机又是一问：「沐小姐，大家可都等着你呢。你确定没什么表示吗？」 焦急的叫喊与淡定的诱哄混杂在一起，对沐野的心房进行最后一次强有力的叩击。 末了，沐野认命地嘆了口气，凑到苏卿禾的耳边快速地说了一句，而后耳根一红，整个人转过身去，往前就是一熘小跑。 苏卿禾真实地顿了一拍，片刻，无比受用地挑起双眉，双手利落一收，这才领着一票人慢悠悠地跟上去。 「姐姐，求求你啦。」 她的心上人刚刚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8章第38章 小时候，在别的小孩撒娇卖萌、与家长亲密互动的时候，沐野则是埋头书本，鲜少与父母有什么沟通。 沐明初在世的时候还好些，沐野算是主动选择独处，也算乐在其中，之后伴随着那个变故的发生，她的独处则变成了对外界嘈杂的被动防御，属于画地为牢。 再加上汪洋本就不是个喜欢小孩子撒娇的人，沐野的这个技能相当于还没激活就已经被永久封存了。 可是她刚才竟然对苏卿禾那样说话，光是回想，沐野这耳根处的热度就完全降不下来。 实在是...... 太羞耻了。 她甚至想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希图能远离这股汹涌的耻感。 而这时耻感的相关人员苏卿禾已经不急不缓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我突然发现年纪大还是有点好处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故意朝前打趣，双手继续搭在栏杆上，不仔细看，就像是把沐野圈在自己的怀里。 沐野知道她想说什么，耳根登时又红了一个度。 但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她只能将瘦弱的身子挺得笔直，佯装失聪。 「对面的姑娘看过来，看过来啊，看过来。」苏卿禾见一招未成，干脆改变了招数，径直唱了起来。 这一声要是光沐野一个人听到也就不打紧，关键是只要是能唱出调的就没有音量小这一说。 于是乎，连沐野前方正在买票的一个男生都循声转过头来，好奇地往她身后张望。 沐野尴尬地捏了捏手心，被这魔音环绕着终是将身子转向苏卿禾。 一双眸子怨念地盯着她，无声地央求她住嘴。 苏卿禾笑着一挑眉，小嘴猛地一合，还附带做了个浮夸的缝嘴动作，模样又顺从又滑稽。 第75页 见好就收不外乎如此表现。 见状，沐野只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刚提上来的气就这么卡在半中央，不上不下的，干堵得慌。 「哎哎哎，你们两个杵在那儿聊什么呢。买不买票啊？后面的人还等着呢！」正前方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句不耐烦的催促。 「买，来了。」这声是苏卿禾应的。 说罢，调皮地扮了个鬼脸，就侧着身子绕过沐野往前沖，廉颇负荆请罪都没她这么快。 沐野被她娇俏的表情迷得一晃神，只觉得肩周被人轻撞了一下，紧接着左手一紧，整个人也被拉着跟了过去。 有时候，她真不知道该说苏卿禾风风火火好，还是说她细緻周到好。 亦或是这两者苏卿禾都占全了。 总之，沐野这徜徉在胸口的气在这一阵说不上剧烈的小跑中，飘啊荡的，终是归于无形。 * 瑰灵谷占地约75万平方米，内部被均匀地切分成七八个大板块。 游客们一进入大门口，就会有专门的的人员提供游览地图，还会附带相关讲解，可以说是服务很周到。 沐野从一众人群中挤出来，看着面前呈鸡爪状的三条宽敞的大道，眼中一片茫然。 再一转头，就看到苏卿禾正眯着眼，低头认真地在地图上找着什么，模样看起来比她迷茫更甚。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那个摩......」苏卿禾下意识地将答案脱口而出，很快地反应过来后又颇为神秘地抿着嘴，「你跟着我走就对了，不会迷路的。」 沐野笑着看她一眼，不戳穿她的虚势，转而抬头打量两侧的店铺。 「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瓶水。你想喝什么饮料？」 苏卿禾眼睛还紧紧地盯着手里的地图，仿若下一秒它就会长腿跑了似的，闻声只匆忙地回了一句「跟你一样」。 见状，沐野摇摇头，又是一阵低笑，接过她肩上的包就往斜前方的小超市走去。 她们所在的这一条街，名叫英雄街。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建筑风格偏动漫风。里面的小店也都是些叫得上名号的动漫品牌，玩具衣帽等一系列衍生商品琳琅满目，用着无声的热情招揽着客户。 小超市挤在这些个竞争激烈的华丽店铺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又有着绝佳的优势。 但说是超市，实则就是个小型便利店。 出口和入口皆是同一个，一块块透明门帘像琴键似的垂挂着，随着人的进出，左边被撩起几块，右边被按下去一点，杂乱中又带着些说不上来的美感。 沐野等着前方的一对老夫妻进去了才不疾不徐地撩开门帘。 刚巧这时也有人从超市里头走出来。 两人的手几乎是同时搭在门帘上，分外默契地向着两侧一致使力剥去。 今天的天气很炎热，很多人不仅戴上了墨镜，也配备了可以包裹住全脸的遮阳帽，这样可以保护着身上的皮肤，不至于晒伤。 沐野眼前的女人便是这副典型的游客打扮，不过相比较在街上那些人的活泼，她整个人呈现出的神态更疲惫消沉一些。 好似不是出来玩，而是完成某种任务一样，心不甘情不愿的。 「您先走吧。」沐野手拉着门帘，好心地给她让开路。 话音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的女人身子一僵，隔着墨镜猛然地朝她看了一眼。 紧接着，女人就倏地一甩手，拨开另一侧的门帘很快地沖了出去，犹如大白天撞见了鬼般惊慌失措。 前后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再一晃神，原地就只剩下剧烈摇摆着的门帘和单扶着那一处静止门帘的沐野。 沐野不解地蹙了蹙眉，不明白那人这般慌张是为哪般，片刻也未多想，手一松，自己也走进了超市。 等到她的身子彻底消失在门前，在超市斜前方的一个柱子处缓缓显出一个人影。 「小野。」女人喃喃的说话声随着微风的起落消失在空气中。 徒留下震惊与复杂。 * 苏卿禾来这儿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盘算。 她想带沐野一起坐一趟瑰灵谷的摩天轮。 听方斛说，这里的摩天轮不仅是亚洲规模最大的，而且还有个比其他地方更为有趣的优点。 「给。」清润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恰好打断了她的出神。 「这么快？」她从地图上抬起头，顺手接过沐野递过来的矿泉水，「真厉害。」 「店铺就在前面，很近的。」沐野解释得一本正经。 「那也很厉害。」苏卿禾拧开瓶盖就灌了一大口，势必要让眼前的木头人明白她的意思，「果然啊，女朋友买的水就是甜！」 沐野听罢，这才后知后觉，水拿在手里，顿时不知道该喝还是再放一放。 也不知道这人的撩人路数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时土时新，简直出其不意。 「找到你想去的地方了吗？」半晌，她干脆转移了话题，看向别处。 苏卿禾惦记着接下来的活动，想着也不急于这一时，当下笑着合上瓶盖，顺着话题抬手直直往正前方一指。 「哝找到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得多走几步路。」摩天轮的位置刚好在瑰灵谷的最北端，而她们现在则处在它的最南端。 第76页 两者之间的距离可想而知有多远。 沐野从一进门开始就注意到了远方的庞然大物，就是没想到苏卿禾此行的目的就是它。 再回想着刚才苏卿禾在地图上刻苦钻研的模样，不知怎的，她的脑中竟跳出一个词——「傻样」。 而傻样小姐本人则在自豪地说完这些后就跑向了不远处的观光车。 此刻正一面朝她招手，一面笑：「快来，快来！」 见状，沐野只觉得心口被羽毛柔柔地划了一下，嘴角高高扬起。 「来了！」 * 没有多久，观光车就到达了摩天轮的底端。 而这个时候，远处的夕阳也彻底下了班，墨黑色的幕布已经盖满了整个天空。 不时有颜色不一的雷射渐次指向天边，在这片天然幕布上恣意地作着画。 摩天轮的旁边刚巧就是音乐节的活动场地。从里头溢出来的尖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好几次沐野都没有听清苏卿禾在说什么。 好在人群都被音乐节吸引了过去，等候在摩天轮这边的队伍就显得冷清很多。 所以不出一会儿功夫，两人就已经安然地坐到了座舱内。 「还能免费看一场演出，这票价值了。」 随着座舱的上移，不远处的演出舞台清晰地出现在两人的眼前。或站或躺围在草地上的观众们反而像一堆堆小蚂蚁似的，变得渺小起来。 沐野端坐在座位上，随着激昂的音乐响起，血液也像是受到鼓动似的沸腾了起来。 她不惧怕高空，反而很喜欢这种失重的感觉。好像什么都抓不住，但是又莫名有一种与这个世界终于结合到一起的完整感。 「你知道这个摩天轮最好玩的地方在哪里吗？」恰逢一首歌到了尾声，苏卿禾的低声才有机会变得清晰可闻。 沐野好奇地偏过头去，笑答：「愿闻其详。」 「好玩就好玩在......在座舱升到第一个半径的时候，它会开始转变轨迹。」 苏卿禾的面容半明半暗的，声调轻柔，但是听到沐野的耳朵里却冷不丁觉出了几分恶作剧的意味。 「第一个半径，那不就是......」马上了。 还未等沐野说完，两人所处的座舱就是狠狠一晃，紧接着就像是被谁用力地推了一下似的，加速向摩天轮的圆心疾冲过去。 巨大的惯性袭来，沐野双目一睁，一个反应不及，下意识地拉住苏卿禾的手臂。 而苏卿禾则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淡定地长手一伸，直接将惊慌的沐野拉向自己。 「我申请要一个生日礼物。」 沐野惊魂甫定，此时的呼与吸全凭着仅存的理智维繫着，隐约捕捉到「生日」二字，登时有些吃惊地抬头。 「今天是你的生日？」苏卿禾竟然一整天都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 「我比较喜欢自己给自己制造惊喜。」沐野的疑惑在越欺越近的人声中得到了解答。 片刻，随着座舱的猛然一滞，沐野只觉得眼前一暗，唇间就是猝不及防的一暖。 腰处因着之前的贴近，现在已经被苏卿禾预判似的紧紧揽住。 而她空着的右手则是悄悄滑到沐野的脑后，轻轻扶住的同时也将这个吻缓缓加深。 偌大的空间在此刻缩聚成一个小点，没有嘈杂的音乐声和尖叫声打搅，只有两颗不安分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敲打着胸腔。 齿间有外「贼」入侵，可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却都在小声地说着我投降。 内忧，外患。 这应该是沐野坐过的最不平静的摩天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39章第39章 等到鸣金收兵之时，周边的喧嚣才一点点进入沐野的耳朵。 而随着这冗长的闭目，再睁眼时，眼前人的相貌也变得无比清晰。 红得像扑了几层红粉的面颊，坚定而又热切的眼眸成了黑暗处最明亮的指示物，胸口起伏不定着好似捂不住里头那颗躁动的心脏。 原来她也同自己一样的紧张。 沐野笑着吁出一口气。 半晌，在座舱重新启动之时，长臂一伸，轻柔地捧住苏卿禾的脸颊，再次覆了过去。 总该有来有回才是。 苏卿禾的脸上热意未消，因着猝不及防，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 但不期然间与一双盈满爱意的眼眸撞上，她这股后退的力道又很快地撤了回去，身子陡然放松，直接转变为主动地迎了过去。 两人默契地同时笑弯了眼角。 爱意在两人的你来我往中交替传达，没了方才含着紧张的热切，只存有着精雕细琢般的小心翼翼。 世界在这一刻又再次失了声。 * 许是只准备制造一次猝不及防的紧张感，在沿着斜半径上移的时候座舱则是保持着匀速，并没有再重复方才的套路。 座舱外的活动场地上，此时正处于演出的白热化阶段，之前躺在草地上一摇一晃的人群跟得了命令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前涌去。 在五彩斑斓的灯光底下伴随着音乐放肆舞动，尽情燃烧着自己的热情。 「我宣布，今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过得最棒的一次生日！」苏卿禾蓦地在窗边振臂高呼。 沐野斜倚在苏卿禾的臂弯里，看着底下那些被声音惊扰的人一脸莫名地转身抬头，不由就是一阵笑。 第77页 「你以前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 「我以前啊。」苏卿禾笑了一声，将下巴柔柔地搭在沐野的头顶，陷入回忆状，「也没什么特别的庆祝仪式，基本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过的。」 在很小的时候，苏卿禾就过上了寄宿生活。 不过她倒没有像很多小孩一样因为离开父母而心情抑郁，反而是充斥着终于获得自由的释放感。 在别的小孩每次哭得梨花带雨就是为了不和父母分开的时候，她则是一下车就一熘烟跑得没影，开开心心地跟室友分零食去了。 为此，她父母经常抱怨她不依恋他们，每回都是强拽着她多说几句话才捨得放她走。 「我爸妈其实将每个孩子的生日都看得很重，仪式感也很足。但是我的生日就很不凑巧，每次都是工作日。再加上后来离家越来越远，我就很自然地自己过了。」 说到这儿，苏卿禾用下巴又轻点了点沐野的头顶：「今天可是我自寄宿生活以来头一次与另一个人一起过生日，所以意义更重大！」 沐野柔柔一笑：「你好像小朋友在邀功求打赏。」 「我有吗？」苏卿禾傲娇劲上来，干脆装起了傻。 「你没有吗？」沐野故意学起了她的声调，将下午的伎俩又同样地使了回去。 苏卿禾吃了瘪，不满地哼唧了两声，揽住沐野的肩膀就是猛地一摇晃。 「你就不能顺着我点吗？今天可是我的生日。」 沐野嘴角的笑意因这一声而逐渐加深。 「你这是在撒娇吗，苏小姐？」她不仅问了，还故意仰起头去看。 苏卿禾像个偷东西被逮了个正着的小贼一样讪讪地一抿嘴，假装目视前方，故意不与之对视。 「今天的月亮好大好圆，真是漂亮。」 闻声，沐野又是噗呲一笑，故意与她对着来：「不好意思，今天只有星星。月亮已经被乌云盖起来了。」 苏卿禾被这么明白地一噎，轻咬了咬下唇，这才正式偏过头来。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跟人抬槓。嗯？」说着，就气呼呼地伸手去捏沐野的小脸蛋。 可惜被沐野灵巧地一躲，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泥鳅似的从苏卿禾的臂弯里逃了出来。 「我平时只是懒得抬。」沐野学着苏卿禾的样子做了个鬼脸。 惟妙惟肖的，青出于蓝甚至于还胜于蓝。 见状，苏卿禾一个绷不住，气得直接笑出了声：「你还学上.瘾了。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您这么看得起我，不槓别人专槓我？私人订制etc？」 沐野浑不在意地一摊手，笑得开怀：「也不是不可以。」 苏卿禾闻声又是一笑，要不是现在在座舱里不便跑动，她真想直接将那个调皮的小人捞到自己的手边，好好教训一顿。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生日什么时候呢？我得提前打探好，才能给你准备生日惊喜。」半晌，她干脆不再纠结这个，求和似的换了个话题。 「我？」沐野坐到一侧的座位上，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暗了暗，「我不过生日的。」 「为什么？」 「因为我生日是和我妈同一天。」沐野嘴角添了几分苦涩，「她不喜欢过生日。」 汪洋是个情绪起伏特别大的人，时而极端理性，时而感性到歇斯底里。对于自己的生日，她不会特别看重，只当它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也因着她这个观念的影响，沐野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认真地过过生日。 苏卿禾之前是因着灯光没看清，这会儿沐野刚答完，那副惆怅的面容恰好清晰地落入她的视线内。 再咀嚼着话里的内容，她瞬间涌上一股心疼，身子往前一挪，急匆匆地凑到沐野的身边。 「对不起，是我问错话了。」 沐野主动伸手握住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这本来就是事实，我怎么会怪你提出问题呢。」 苏卿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半晌屈起食指抬手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直接嘆了口气：「你啊。」 沐野怔了怔，眨巴着眼看她，不明所以。 「如果不想笑就完全可以不笑啊，没必要逼自己。这样挤出来的笑真是难看死了。」 「我刚才笑得很难看吗？」 「一般一般，也就随便拉个小孩过来，都能被你吓跑的程度吧。」苏卿禾故作老成地扬着下巴，说到后面还做了个哇哇哭的表情。 沐野被逗得笑开，方才萦绕在心口的惆怅瞬间一扫而空。 「这样才对嘛。」苏卿禾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开，「这样隔壁小孩不仅不被吓哭，反而能被你美哭了。」 「那个隔壁小孩是不是就是你？」 「啧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可不是没胆子的小屁孩。」苏卿禾娇俏地一眨眼，顺势将沐野揽到自己的怀里，「我啊，是永远都不会被你吓跑的。」 永远都不会被吓跑，这一句话就犹如一记强心剂，让沐野整个人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半晌，她望向苏卿禾，目光便是一软：「谢谢你，苏卿禾。」 以往她都是三言两语就能把别人吓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坚定地选择留在她身边。 「真的很谢谢你。」她情不自禁地再次强调。 第78页 敏感地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波动，苏卿禾目光柔和地回望着她，末了，前倾着身子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那我就谢谢你没有再赶我走吧。」 话音刚落，苏卿禾的手就被人重重地握住。 「上次的事对......」沐野很自然地以为她还在为上次在小区门口赶她走的事而记着仇，说这话时，声音里也不由带上了满满的歉疚。 如果真的有可以回到过去的时光机，她肯定愿意当第一个实验者。 「你啊。」苏卿禾适时打断，「什么时候把『对不起』换成另外的三个字，我会更开心的。再说了，我哪有那么记仇，你说得我好像很小心眼的样子。」 「那你刚才......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在埋怨你吗？」苏卿禾无奈地笑了笑，说到这儿，特意顿了一拍，回想了一下刚才说话的口气。 嗯，好像确实还有点情绪在里头。也难怪这个小傢伙这么敏感了。 「那我就接受你的对不起吧。」苏卿禾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仅此一次，这类的话下次就不要说太多了。我如果真的对你有情绪，我会及时地让你发现的。如果我没有说，那就是没事，你不需要多想。」 「知道了吗，小朋友？」 沐野仔细地听着，过后又认真思忖了一会儿，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自小习惯了察言观色，别人的一点小情绪都能被她捕捉到。 有的时候就会显得过犹不及，反而误解了别人的意思。 「真乖。」苏卿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身高差的好处就体现在这里，每次一抬手就好像在摸一条小狗。 软乎乎的，很好rua。 沐野安静地顿在原地，并未躲开。 末了，也跟着笑了笑。 * 十几分钟后，座舱缓缓落到地面。 苏卿禾和沐野手牵着手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个人都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轻松了不少。 尤其是沐野，感觉眼前的景物都明亮了几分，每一处微小的细节都能轻易地被她捕捉到。 半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感慨道：「我发现我过去一直没有认真地去画画。」 「为什么这么说？」 「就像是在沿着一个既定的套路，不会出差错但也失去了灵气。很像是在完成任务。」 因着心情放松，沐野刚才顺着这个情绪定神回顾了一番过去的时光，竟有些吃惊地发现这么久以来，只有那幅被她刻意忽略的《饕餮》才是她最满意的画作。 因为那是她将自己全然投放进去，仅凭着自己的意识与想像挥舞而就。 狂乱且自由。 而与之相比，她的其余作品则说是任务都是形容得好听了。 苏卿禾虽然没有学过画画，但是有着方斛的存在，她的社交圈内也是能接触到这类的人。 当下她抿唇想了半晌，便颇为认真地出声道：「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嗯？」沐野似是没听清，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她。 于是，苏卿禾又耐心地重申了一遍，大方地一耸肩：「我虽然跟你不是一个圈子的，但是不妨碍我帮你解决问题。我这个人啊，最会处理难题了。所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就好。」 闻声，沐野眼底的惊诧愈加浓厚，渐渐地，在这份惊诧的底下又添了几分柔情。 不得不承认，苏卿禾每一次的回答都能及时地熨帖住她的不安。 「嗯那让我好好想想啊。」她笑了笑，「不如你......你就当我的定海神针，陪着我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听起来我好像什么都不需要做。」 「不，实际上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噢？」苏卿禾挑了挑眉，笑得自如，「你这么一补充，我又觉得我好像很伟大了。」 沐野迎着她的目光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松开交握的手，身子就往前轻盈地一跳。 半晌，微微转过身来，两臂向两边直直一敞，歪头又是一笑。 「另外，必要的时候，伟大的你也可以过来抱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0章第40章 娇俏，灵动，活泼，又会适时地示弱。 苏卿禾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精灵模样的少女。 就像是在剥洋葱，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剥开的层数也愈多。很巧的是，每一层都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这也不由让她更喜欢，也更加好奇地想往更深处去探索。 末了，她分外郑重地点了点头，笑着抬手，将眼前的精灵紧紧地拥入怀中。 如获至宝。 「我，荣幸之至。」 * 随着两人往门口走，昏黄灯光照耀下的小路变得格外安静。 也有几个路人踩着灯光突然奔跑起来，不过都是往两人相反方向去的，大概率是奔向不远处的音乐节。 鞋底与水泥路面的剧烈碰撞，恰好地踩上了律动的点。 沐野看着这几个年轻的身影，冷不丁忆起了今天莫古风说的话。 「你弟弟是叫苏闯是吗？」她隐约记得是这个名字，但是头一次从口中说出，反倒有些不确定了。 「你可以叫他这个名字。」 第79页 「嗯？」苏卿禾的话让沐野一疑，「难道他还有其他的名字吗？」 苏卿禾笑着点点头，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淡声解释道：「我这个弟弟啊，可比同龄的小孩叛逆多了。他那时候刚过完十八周岁的生日，后来突然在饭桌上说觉得自己的名字难听，第二天就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去改了名。」 「所以苏闯是后来的名字？」沐野恍悟，自然地接道。 「嗯。他原先叫苏卿宇，宇宙的宇，跟我算是姐弟款。我俩的名字，都是我爸负责出前一个字，我妈负责最后一个字。美名其曰，夫妻同心，共同为这个家做贡献。」 说到这儿，似是想到什么，苏卿禾唇角一勾，有些无奈地嘆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想明白苏闯这小子为什么要改名。可就在刚才，我突然想通了。」 「噢？是为什么？」沐野被她说得也勾起了好奇心。 苏卿禾却是不急着答，反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知道苏闯这小子比我小几岁吗？」 闻声，沐野不禁回想了一下在苏卿禾办公室看到的那张照片。 「五岁？」她其实从相貌上分辨不清别人的年纪，所以便胡乱地猜了一个。 话音刚落，她的鼻尖就被人轻轻地颳了一下。 「错。」苏卿禾笑着收回手，调皮地沖她一努嘴，「那是你。他这小子可足足比我小十岁，标标准准的小屁孩。」 「偏偏啊，这小子又爱跟人较劲。从小到大，就喜欢跟我比。有一回，我听我妈悄悄跟我提过一嘴，说是他不愿意再让我去学校里找他。问也不说为什么，反正谁都能去，就是不想让我去。」 苏卿禾说的这时候，苏闯才上三年级。苏家父母时不时就出去旅游过二人世界了，这接送小孩的任务就很自然地落在苏卿禾的身上。 得亏苏卿禾不是个讨厌小孩的人，想着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送他过去也可以顺便感受一下小学的氛围。 谁知道还没送几天，她妈妈回来后就跟她说了这件事，搞得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接送本没有什么，我还乐得清静。但是这小子自那天之后，就开始各种躲我，有时候我猛地一回头，还发现他在瞪我。」苏卿禾说着摊了摊手，做出一副又吃惊又无语的表情，「然后我第二天就杀去了他学校。」 沐野现在俨然是个听故事的人，此时见她停顿，还不忘好心接梗：「难不成你去学校里打他了？」 「哈哈哈他可是我爸妈的小宝贝，我还能打他？我只是去学校找了老师，然后问这小子最好的朋友是哪一个。」说到这儿，苏卿禾小孩子似的得意地一叉腰，「当他吃了我第九根巧克力冰淇淋后，总算是告诉了我原因。」 「原来苏闯那个时候一直在追求他们班里的一个小姑娘。有一天，那小姑娘突然主动来找他，说是要和他试着在一起。但是前提是要天天见到我。这小子就觉得自尊心受挫了，又不敢怪那个小姑娘，只能把仇恨值转移到我身上了。」 苏卿禾说着故意地甩了甩头发，假模假样地嘆了口气道：「哎谁让他姐姐我魅力这么大呢？连那么小的姑娘都能被我吸引到。要怪啊就只能怪这小子运气不好，年纪轻轻就成了笼罩在我光环底下的牺牲品。」 沐野笑着看她一眼，只等着这人几时能从自恋的模式中退出来。 「所以后来他去改名，是为了摆脱跟你差不多的名字？」她想了想，总算是缕明白了。 「我估计是。不过这真正的答案还是得让本人来给出才行。」苏卿禾顿了顿，又说道，「而且今天我那舅舅说错了一点。」 「说错了什么？」 「这小子回国后谁都会找，就是不一定会来找我。让我绑住他，还不如我舅自己拿着绳子去逮来得实际。」 苏卿禾这话说得不假。 别看当初被乌龙地夺爱是件小事，但是对情窦初开的苏闯来说那就是恋爱史上的滑铁卢。自那以后，两姐弟就一直不对付。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除了在家庭视频中草草见过几次，现实生活中压根儿没碰过面。 说着，苏卿禾难得忧愁地嘆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那小子心眼那么小，能记仇到现在。 沐野略抿了抿唇，安慰似的紧了紧交握的手，又问：「你是不是因为你弟弟才把小郭招到自己的身边的？」 「哎你怎么知道？」苏卿禾吃惊地一挑眉。 不过旋即就反应过来，径直笑开：「我知道了，你一定是看到了我桌上的相框。」 「嗯。」沐野坦率地一点头，「小郭和你弟弟虽然长得不像，但是气质上有几分神似。所以我猜是这样。」 「气质？」苏卿禾玩味地轻笑一声，「我猜你是想说装......吧。」 为了不显得粗鲁，中间的字被她用唇语代替。 沐野歪头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年轻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锐气，而且真要说这种「气质」，眼前的人身上倒似乎更浓郁一些。 正这么想着，气质浓郁的某人已经笑眯眯地凑了过来，一双黑眸扫描仪似的望着她。 「沐小姐，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心里骂我。」 「我可没有。」沐野笑着目视前方，带着两人往前走。 「你今天不说完，就别想走！」 第80页 话毕，苏卿禾就耍无赖似的当起了拦路虎，那架势不去当山大王都可惜了。 见状，沐野微微提了提嘴角，干脆直接回了她一个点头：「嗯。我承认我是觉得你比他们拥有这个气质更多一点。」 「哼，你倒是将咬文嚼字那一套耍得利落极了。」 苏卿禾这么愤愤地说着，但也没了接下来的动作，而是重新回到沐野的身侧，开始安安静静地往前走。 从誓不罢休的山大王到乖巧懂事的同行人，两个角色的切换前后不到两分钟。 沐野好奇地偏过头去，故意逗她：「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 照前几次的经验来看，一旦苏卿禾耍起赖来，除非吃了瘪，否则不会那么容易收尾。 「我就是觉得你说得对。从今往后我要低调一点，不能再那么得意了。」 见她这般煞有其事，沐野很想相信她说的，但是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孩子静悄悄，势必在作妖。 果不其然，苏卿禾正经不过三秒，过不了一会儿就颇为傲娇地扬起了笑脸。 「这人啊太高调了不好，得收着敛着点。要不然万一招惹了一堆小迷妹，我可就不好跟你交代了。」 话音刚落，沐野的额头就禁不住掠过几条黑线。 她现在总算是理解到一点苏闯的心情了。 有着一个这么张扬又恣意的姐姐在前面走着，应该很少有人不会因此而自卑吧。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当然，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苏卿禾在叽里哌啦地说个不停。 沐野则是被动地给出回应。 没过多久，两人便到达了露天停车场。 此时已经到了晚间八点，停车场内的车辆依旧没见少，大概率都是来看音乐节的人。 苏卿禾依旧是轻车熟路地往驾驶座上一坐，开心地向落后几步的沐野招手。 沐野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跟上去，包里的手机突然放肆地震动起来。 不着不忙地将它从包里拿出，待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脸上的笑容登时就是一僵。 是汪洋。 夜风微凉，连带着她的呼吸都泛起了寒意。 半晌，抬手沖苏卿禾做了个等一下的手势，她这才别过身子，接通电话。 「喂，妈。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你在忙什么？」汪洋的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像是蕴积着极重的怒气。 沐野被这几声刺得眉头一蹙，有一瞬间甚至想直接挂断电话。 但是很快，电话那头又传来汪洋尖利的声音。 「我跟你黄阿姨决定将旅游假期延长到两个月。」说到这儿，汪洋顿了半秒，「你觉得怎么样？」 「您自己决定就好。」汪洋一直我行我素地做决定，从来不询问沐野的意见。此时，沐野便也想当然地回了一句。 没成想，话才刚出口，另一头的汪洋就像是被引燃的爆竹，整个人一下子地炸开。 「什么叫我决定就好？我看你就是不希望我早点回去！我可把话明白地撂在这儿，你要敢再去找那个女人，你就别想认我这个妈！」 沐野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那您回来好了，我并没有逼您去旅游。」她也动了气，不自主地带上了同款的尖刻语调。 「沐野！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要不是......」汪洋歇斯底里的叫骂还未说完，电话就被突兀地挂断。 沐野攥着手机，停顿了半晌，末了，也没有回拨过去，顺手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不管汪洋会不会再打来，她现在都没有心情，也没有精力去承受她的精神屠戮。 待将这一切做好，她又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些，这才迈步往苏卿禾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1章第41章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一上车，苏卿禾就忙关切地问道。 沐野勉强扯了扯嘴角，想表现出来自己没事，但是又忆起之前苏卿禾对她说的话，所以嘴角提了一半又随着说话声慢慢垂了下来。 「我妈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能让沐野这么消沉的，除了汪洋，苏卿禾确实也想不到别人了。 当下沐野答完，她也没有多少吃惊。 「她又凶你了吗？」 沐野略抿了抿唇，末了，在苏卿禾分外柔和的眼神中缓缓点了点头。 她一直不知道正常且健康的母女关系是什么样。 直到在刚才与苏卿禾的对话中，她才了解到原来家人之间可以相处得那么和谐，母女之间也是可以温和地说话，甚至是可以开玩笑的。 这样一对比，她的心情不由更加低落了。 见状，苏卿禾心里顿时也不太舒服，缓了好一阵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妈妈为什么要这样无理取闹。」 说话时虽是语调平静，但是硬邦邦的，能明显地听出来里头还蜷着几分怒气。 她的朋友圈中就没有谁的父母像沐野的妈妈这样极端的。就算是方斛的妈妈，在很多程度上都比汪洋好很多。 汪洋简直就是一个集占有欲、控制欲以及情绪化为一体的极端母亲。 第81页 要换做是她与汪洋生活在一起，估计每天家里的房顶都得拆了重换。 气愤之余，再一想到与之共处这么久的人是身旁的沐野，苏卿禾心里又忍不住涌上更多的心疼。 半晌，她深吸了口气，声调变柔，抬手轻抚向沐野的额头。 「你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她其实很想用「熬」这个字，但是又不确定沐野对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沐野领受着苏卿禾的安抚，对于她给出的问题却是沉默了许久。 末了，随着一声轻嘆从口中逸出，她嘴角也浮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我习惯了。」 父母是每个人都无法选择的关系。因着血缘联结，也因着这份血缘而无法轻易断开。 「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我见过她最温柔的样子，那时的她很爱笑，是同学们都羡慕的妈妈模范。虽然她现在变得一点都看不出以前的风貌，但是我还帮她记着。我也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所以我可以理解她。」 沐野目光低垂，声调逐渐变轻，像是陷入了回忆，又像是在自己开解自己。 「你难道一点都不......」苏卿禾忍了忍，还是将剩余的话说出了口，「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恨过她吗？」 沐野再次默了默，半晌则是出乎苏卿禾意料地点了点头：「恨啊，怎么可能不恨。」 「那你还......」还那么委屈自己。 「恨，不意味着我要用同样的方式去报复她。我不想变得像她一样歇斯底里，我想用我自己的方式在她和我之间取得一个平衡。」 沐野不是没想过以那种最极端的方式切断与汪洋之间的联繫。 但是当她某一次真切地站在天台上，被和煦的暖风以及不知哪处飘来的饭菜香包裹着，她突然犹豫了。 在那一刻，她先是想到了以前的汪洋，而后又想到了沐明初，最后的最后全然转向自己。 从小时候到现在，每一个状态下的自己都清晰地从她的脑子里掠过。欢笑、苦痛，她都真切地重新体会了一遍。 那感觉就像是重新活了一次，全身的细胞都得到了某种意义上的革新。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脚终是从天台边撤了下来。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打心里决定从今往后要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报复不报复的，都成了浮云。 苏卿禾将每一句都听在心里，及至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空气中，她这才猛然蹙紧眉，有些紧张地捏住沐野的肩膀。 「你不要告诉我，这就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你......你真的上了天台？」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慌乱，每一个字与字的空隙都是她紧张的大喘气。 沐野没有料想到苏卿禾能这么快猜到，当下面上也禁不住显出些许愕然。 「嗯。」片刻，她还是点了点头，并不想欺瞒苏卿禾，「准确地说是上个月月底发生的事。」 见着苏卿禾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沐野赶忙又宽慰道：「只是差点，我并没有真的去做成这件事。我后来......」 她顿了顿，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既能客观地讲述这件事又不至于刺激到苏卿禾。 「想通了。」 苏卿禾只是沉默着，一双眼睛复杂地凝着沐野，好似并不满意她的这个答覆。 见状，沐野轻抿着薄唇，逐渐也不再说话，同步沉默着。 其实要不是汪洋的这通电话，她本准备永远不告诉苏卿禾这件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两人的沉默也被无限期地拉长。 末了，沐野只觉得眼前一暗，紧接着整个人就落入到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好了，我生完气了。现在可以抱你了。」苏卿禾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的哭腔，怀抱却异常的坚定温暖。 沐野怔了怔，而后轻吁出一口气，伸出双手慢慢加深了这个拥抱。 「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哼，我是有这个打算的。不过......也肯定不会超过五分钟。」说着，苏卿禾像个小狗似的用下巴拱了拱沐野的肩膀。 其实比起生气，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后怕与自责。如果知道沐野的心理状态会这么低迷，她当初绝对不会那么耍性子地离开。 面子哪有爱人来得更重要。 要是人没了，那才是什么都没了。 沐野被她的动作惹得一阵发痒，下意识地想避开。 「不许动。」苏卿禾适时地哼唧了一声，现在已经学会了预判。 带着撒娇意味的轻哼像根纤长的羽毛，轻轻地挠在沐野的心口，她似乎除了听之任之外，也别无他法。 初见面时，她还以为苏卿禾是个跟她一般理性的人，没想到相处得越久，越发现苏卿禾感性得要命。 尤其是这时不时的撒娇，每每都熟练得让她吃惊。 想着想着，她便将心里的想法就这么说了出来。 「我发现你真的挺爱撒娇的，跟你当初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话音刚落，苏卿禾就像是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噗呲一下笑出了声，下巴一摇一晃的惹得沐野又是一阵发痒。 「你啊，绝对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我的朋友都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撒娇的。」 「噢是吗？」沐野微挑了挑眉，对这个答覆表示不信。 第82页 「不信你去问沐莱她们。我哪回沖她们撒过娇。倒是别人很喜欢对着我撒娇。比如......」苏卿禾刚得意地说完前半段，紧接着似想到什么，下巴一沉，猛然地住了嘴。 「比如谁？」沐野略一思忖，就猜到了她没说下去的半截话，「比如你的前女友......们？」 「咳咳咳，你可不要乱说啊。」苏卿禾无力地辩解着，身子退开，抬起双手就是一阵猛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我发誓！」 沐野好笑地望着她。 每个人都有过去，也因着那些经历才促成了现在的自己。她并不介意这些，她更注重的是现在和未来。 不过见着眼前人舞动得跟个狒狒似的，她眼珠微微一转，又不禁起了打趣的心思。 「她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啊？都是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苏卿禾此时敏感得很，沐野一开腔她就猜到了她内心的小九九，当下赶忙挺直嵴背，颇为义正辞严地昂首道：「都说了我不记得了，我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 「噢是这样。」沐野意味深长地一挑眉，紧接着话锋一转，「那她们是不是都长得比你好看？」 「那不能够。我肯定是最好看的。我长这么大就还没遇到过比自己更好看的人！」 在颜值方面，苏卿禾自认有值得骄傲的资本。此时几乎是一捕捉到「好看」两个字，她就忙不迭地一顿输出。 说完，正得意洋洋着，低头见到沐野揶揄十足的表情，她愣了一瞬，紧接着就尴尬地捂住自己的嘴。 完了。 中计了。 「咳咳咳......我这好像有点回光返照。」苏卿禾干巴巴地解释着，而后抽出一只手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犹如拍打着夏日的西瓜，清脆又响亮。 「好了，我现在已经完全失忆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沐野颇为淡定地看着眼前人流畅的一通操作，顿时觉得苏卿禾反应这么快，包袱又多，要是去当个谐星铁定能红。 「没说什么。」她微微提了提唇角，配合着苏卿禾将这场戏演完，自然地转移话题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危机解除，苏卿禾开心地咧着嘴角，长吁出一口气，心中的警铃彻底停了下来。 「首先，让我们先繫上安全带，保护好自己；接着，跟随着司机苏师傅，将车驶出眼前的停车场，离开瑰灵谷；然后，我们再认真想一想，接下来要去往哪里。」 「好的，siri。」 沐野没想到苏卿禾的客服音，苏卿禾自然也没料想到沐野的冷幽默。 当下两人这么一唱一和的，末了，车厢内瞬间爆发出一阵欢畅的笑声。 这突然的声响透过车窗溢出来，还把好几个路上的行人给惊扰到了，纷纷将目光移向她们。 不过情人间的快乐岂是别人能轻易感受到的，苏卿禾雀跃地一踩油门，车子很快就驶离了停车场。 车窗一关，快乐独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2章第42章 两人的车子兜兜转转终于驶上了高架，还不等她们真的思考接下来去哪里，已经有人替她们想好了目的地。 「卿禾姐，我们这儿在开派对。沐莱姐她们也到了，你要过来玩吗？」芳芳的声音不急不缓，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清润沉稳。 闻声，苏卿禾先是偏头看了一眼沐野，待沐野点了头，她这才出声应道：「好的，我刚好在车上。等我......」 她用手划拉着导航。 「等我一个小时吧。」 「好的，不着急。那先不打扰你了。」 「嗯行。」 通话结束，苏卿禾先低头重新设置了一下导航，才又道：「我们先回你住的地方，取一下车。」 茶壶酒吧和沐野的家在一条线上，从这儿直接去差不多四十五分钟。多说的十五分钟是为了她换车。 沐野点点头，问：「刚才打电话的人是方小姐吗？声音听起来好像不一样。」 两人的声线很像，但方斛的声音更俏皮灵动一些，每一个情绪的转换都伴随着声调的变化，而刚才的女声与之相比则平稳多了。 「不是，是她女朋友房放，你或者叫她的暱称芳芳也行。反正待会儿到了那儿你就会认识了。」 「嗯？我也去吗？」沐野有些吃惊地望向苏卿禾。 「当然啊。」苏卿禾回了她一个郑重的点头，「你以为我去取车，是为了把你丢下吗？再说了，这通电话肯定是方斛授意芳芳打的，我们吵架的时候你在场，和解的时候你当然也不能够缺席咯。」 沐野听罢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心里隐约泛起的那丝失落荡然无存。 刚才的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是那么以为的。 「你怎么知道那通电话是方小姐的授意？」心情一好，沐野出口的声音也禁不住带上几分轻快。 苏卿禾将沐野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也跟着带上了笑意：「很简单。你见过哪个开派对的不放音乐的？」 闻声，沐野先是一愣，而后便很快地反应过来。 电话是外放的，整个通话过程芳芳的声音都特别清楚，要真是开派对，应该不至于这么安静才对。 第83页 「万一她只是特意找了个安静的房间给你打电话呢？或者是还没开始。」 苏卿禾偏头看她一眼，笑着敲了敲方向盘：「方斛那个小破酒吧可就没有个安静的房间，隔音效果奇差。而且啊，方斛办派对有一个万年不变的环节，放音乐可以，她最爱的重金属摇滚绝对少不了。而且永远是用在等人齐的时候热场子。」 苏卿禾一说到这儿，仿佛已经置身于那吵闹的环境，当下有些无奈地一撇嘴。 「那玩意儿听得进去的人会很享受，听不进去的只觉得炸耳朵，吵得很。」 这么一解释，沐野便也彻底没了疑惑。 毕竟她们两人当中苏卿禾才是最了解方斛的人。 「也过了24小时了。这个小妮子应该是不生气了。既然打了电话求和来了，我也不能让她下不来台。」说着，苏卿禾就对沐野俏皮地一眨眼，「放心，这次有芳芳在，方斛肯定没胆子砸酒瓶的。」 「要是还砸，咱们立马就跑！」 沐野被逗得一笑，跟着点了点头：「好。」 * 余下的路程两人则是继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显得格外有精神。 每抛出一个话题，另一个人总能适时地接上，并由这个话题举一反三再延展到其他的方面。 时间虽不长，但是两人通过交谈又对彼此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想不到你小时候那么皮啊。」苏卿禾边打趣着边将车子驶进沐野的小区，「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就要下车了。」 沐野循声打量了一眼周围，熟悉的景物映入眼底，也不由有些惊愕。 她们刚才聊了很多各自的童年趣事，她都完全没有留意到时间的流逝。 「哪有你皮。」沐野身子往后一仰，笑着回道，「能将所有的菜都撒上盐还没第一时间让人发觉，很聪明。」 「哈哈哈低调低调。」苏卿禾心口不一地咧开嘴角，「也不是没有人发觉，苏茗这女人就一口没吃。不过她跟我一样，看那些个亲戚也很不爽，所以故意没提醒，事后还偷偷给我比大拇指。」 她们正在说的是苏卿禾小时候过年串亲戚的事。 苏卿禾一家人本身是不喜欢繁文缛节那一套，过年过节就简简单单地一起吃一顿饭，然后跟平常一样各自做各自的事。 但是苏家其余的亲戚可不是像他们这样简单。他们可以不来串门，但是苏卿禾一家绝对要去他们家拜访。 只要苏卿禾他们表现出一点拒绝的意思，他们就要摆出「一年就聚这么一次，你们还不来，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类的经典语句，让苏卿禾无语的同时又没什么办法。 每年都是这样，久而久之，苏卿禾听得就很烦。 那天刚好是她妈妈在厨房帮着打下手，让苏卿禾看着点菜，她先去上个厕所。 苏卿禾瞅准这个机会就疯狂往菜里撒盐，而且动作很快，伪装得又很好。 最后的结果就是那顿饭大家吃得格外的不舒服。 自那之后，亲戚们虽然依旧盛情邀约，但是邀请名单里苏卿禾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了。 「你表姐看上去不像是个会恶作剧的人。」沐野回想起苏茗那副穿着白大褂颇为正经的模样，实在无法想像她使坏的样子。 「啧你可别被她给骗了，人家玩起来可比我疯多了。」说到这儿，苏卿禾将安全带一解，抬起双手故意做了个可怕的模样，「而且她啊，男女通吃，尤其喜欢你们这种闷不吭声的小傢伙。」 沐野颇为淡定地勾着唇，完全没有被她的模样吓到。 半晌，她思忖了片刻，突然抬手点了点苏卿禾的脸颊，轻声一笑：「那......你也觉得我很好骗吗？」 苏卿禾没料到沐野来这么一手，当下双手僵住，喉间滚了滚，瞬间觉得车厢里的氧气都不够用了。 「我我我可没这么说啊。」嘴巴还不受控地结巴了起来。 「嗯？」沐野应了一声，将趁火打劫这四个字发挥到极致，安全带一解，前倾着身子，面颊缓缓欺近。 像个看到漂亮玩具的小孩一样盯着她，满眼的好奇与专注。 「真的吗？」她指尖一移，又轻点了一下苏卿禾另一边的脸颊。 苏卿禾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沐野的手犹如一个开关，所过之处热度就以她不可控的速度攀升。整个人都开始躁得慌。 要命的妖精。 半晌，她唇角一勾，试着定了定心，凭着跟随紧张感而起的好胜心，双手直接微微下移。 「你......确定要离我这么近？」纤长的手掌搭在沐野的后颈，五指弯曲，以一种让人舒服的巧劲将沐野拉向自己。 两双眸子在无声处暗自较着劲，谁都不愿意做最先投降的那个人。 苏卿禾保持着匀速拉着，末了，在即将抵达那个遐想之地之时，眼尾一弯，还是停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乖。」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退都不退的。」 沐野眼眸一动，轻笑，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铺上了一层淡黄色的光芒。 「因为我不需要防备你什么。」 有什么比被人全然信任的感觉更好的呢。 苏卿禾弯起唇角，安心地吻向来人。 如果有，那便是互相信任。 * 苏卿禾和沐野到场的时候，茶壶酒吧内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第84页 「你们总算来了。」坐在c位的沐莱先一步站起身招呼。 而后还不等两人反应，她又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四顾了一圈道：「我说什么来着。给钱给钱，线上线下支付我都方便，都别赖帐啊！」 经这么一通吼，桌上的其余人纷纷嘆了口气，各自拿出了手机和钱包。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沐莱是来收保护费的。 沐野与苏卿禾默契地对视一眼，彼此都不明白眼前的场景是什么意思。 这时，沐莱身旁的陈诚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礼貌地解释道：「小莱刚才和我们打赌，说苏卿......苏小姐会不会和你一同过来。她押的是会。」 沐野点点头，对于陈诚的在场她也不算太吃惊。在路上的时候，苏卿禾已经告诉了她陈诚追沐莱的事。 「你们想要坐哪里？」 「不劳驾。我和小野会自己找座位，你先回位吧。」说话间，苏卿禾醋意十足地挤进来，还故意将两人交握的手举得高高的，生怕陈诚看不见似的。 陈诚一向识趣，刚才来这儿也是觉得于情于理应该来和沐野打个招呼，此时见状，沖两人轻点了点头便又端着酒杯原路返回。 而这个时候沐莱捧着手机，已经志得意满地点完了红包。陈诚一回来，她就很自然地将身子窝到了他的怀里，看起来颇为小鸟依人。 「表姐已经和陈诚在一起了吗？」 「看样子是。」说着，见沐野看向自己，苏卿禾笑着一挑眉，「我这几天忙着修复我的情伤，别人的恋爱进度我可没有精力去关注。」 情伤，除了沐野给的，还能是其余的谁。 「你不是说你不记仇的吗？为什么还......」沐野听罢禁不住又紧张起来。 「我是不记仇啊。」苏卿禾做了个鬼脸，笑得愈加玩味，「可是不代表我不能提一提往事啊。」 沐野被她这半真半假的话惹得又是一懵。 「好啦，别乱想了。我就是逗逗你顺带撒个娇而已。你这个人啊，真是不解风情。」 沐野仰头看她，笑：「有些人不是不承认自己撒娇的吗？」 「我装的，不行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3章第43章 沐野好笑地斜了她一眼，彻底哑然。 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互动，终是引起了其余人的不满。 「喂喂喂，那边的两位差不多行了啊！你们搁这儿演电视剧呢吗？」洪亮有力的女声从吧檯处传来，不用猜，除了方斛没有别人了。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便是附和着一通轻笑，显然方斛说的刚好对应了她们心里的想法。 经这么一番起闹，沐野最先反应过来，脑袋往旁边一侧，从苏卿禾的掌心迅速脱离出来，面上禁不住漫上一层赧意。 她一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尴尬。 「要你管。安心调你的酒去吧你！」苏卿禾可不像沐野那般脸皮薄，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就很自然地回怼了过去。 接着，眼睛仍盯着沐野的脑袋，刚空出来的手就自然地重探过去，想着将这个空白再填补回来。 沐野轻盈地避开，几不可察地与她对了个眼色，顺手捏住她的衣袖，微微一扯。 见状，苏卿禾先是委屈地一瘪嘴。下一秒，乖顺地收回了手，也真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啧啧啧还能甜宠快速切换呢，电视剧都没有你们好看！真有你们的哦！」 方斛解说似的吐槽简直是神来之笔，这下子在场的人全都绷不住了，纷纷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沐野在这此起彼伏的笑声中不好意思地低垂着眼，脸上的红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蔓延到脖颈，双手僵硬地垂在两侧，当即更加不知如何自处了。 见状，苏卿禾银牙咬紧，双拳一攥，直接一个箭步沖向了吧檯。 「死方斛，你给我过来！不准跑！」 话音刚落，她就很快与方斛扭打成一团。 可怜方斛手里还有一杯刚调好的酒，苏卿禾一过来，那杯酒就很自然地与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拥抱，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嘿，干什么呢！那杯是我的酒！」此时，一位沐姓女士从自己座位上光速弹起，和稀泥似的冲进了两人的包围圈，「你们打架，关我的酒什么事！」 数学老师说，三角形是最和谐稳定的图形，但若是三个女人的话，那就是混乱的刺激战场。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是三个人的家属后续入场，才解决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纷争。 「莫吉托不要了，你给我换成老广场！」沐莱被陈诚抱在怀里，跳着探出头来。 「真有你的，你难道不知道老广场的别称叫老贵了吗？」方斛被芳芳轻松地扯住胳膊，一头短发狼狈地糊在脸上。 几人中，只有苏卿禾是如之前那般飘逸，淡定地揽住沐野的肩膀，看着眼前的场景笑而不语。 论打架，方斛这小身板可不是她的对手。就算加上沐莱这个帮手，她们也别想在她这儿讨到一点儿便宜。 所以刚才这场小冲突中，只有她一个人是赢家。 「来，你们先吵。小野，我们先找个地方坐。」片刻，她志得意满地一昂头，揽着沐野就准备往酒桌方向走。 只是还没迈出几步，她脸上的笑意就径直僵在脸上。 第85页 「你......你怎么在这儿？」 不远处的酒桌最靠近她们这边的座位上赫然坐着的是今天上午刚与她和解了的程珂。 当然，还有她的新女友俞舟。 「她们是？」自己的新女友沐野也适时又不算特别适时地向苏卿禾发来了疑问。 闻声，苏卿禾的呼吸不自然地一滞，浑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得意，心里一阵发苦。 谁能告诉她现在这个情况该如何处理。 在线等，挺急的。 「她们是芳芳的朋友。」身后的沐莱等人此时也跟了过来，先一步出声解释道。 「来，向你们介绍一下。」芳芳热情地从后方绕到几人前面，先伸手指了指俞舟，「这是我的好朋友俞舟，这几天她刚好在s市玩。我就把她叫过来了。」 「这是俞舟的......」她又指了指俞舟身侧的程珂。 不过还不等她说完，俞舟就已经先一步跳了出来，扬声道：「这是我的女朋友程珂！」 说着，还挑衅地朝苏卿禾的方向瞪了一眼，一副不容觊觎的防备模样。 这么一顿操作后，沐野好奇地微蹙着眉，循着俞舟的目光缓缓盯向一旁的苏卿禾。 半晌，方悄声问道：「你们之前有过冲突吗？」 俞舟此时的表情跟方才的方斛如出一辙，甚至还更锐利一点，除了有过节她还真的想不出来其他的原因。 可是俞舟看上去年纪比她们几个都小很多，照理说苏卿禾应该也不会欺负人家才对。 「咳咳咳。」苏卿禾被沐野的眼神看得一阵发麻，勉强清了清嗓子，尴尬得想原地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开门进来时候的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今天还会有机会再见到这两人的。 「算......算是有吧。」末了，她模稜两可地应道，虽然心里很坦荡，但是这前任与现任的史诗级会面还是让她泛上阵阵尴尬。 沐野听罢疑惑地看她一眼，总觉得苏卿禾有点怪怪的。 「都别站着了，坐下聊吧。」沐莱适时地拍了拍手，再一次担当起了控场人员，一面说一面拉着沐野坐到自己身边。 陈诚则是贴心地替几人拉好椅子，自己选择绕到了沐莱的另一边坐下。 「我继续去调酒了。拜拜，你们慢慢聊。」方斛趁机熘走，虽然与苏卿禾前脚刚决斗完，但是骨子里还是与姐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 况且她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有她在，才是真正的修罗场。 沐野应声坐下，环顾了一圈依次坐下的众人，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甚，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哪里奇怪。 不过很快，她就解开了迷惑。 「芳芳，你还没有给我们介绍她们是谁呢。」俞舟刚坐下就开了腔，不过这次的目光从苏卿禾的身上转向了沐野。 比起俞舟的目光，她身旁的程珂眼里的好奇让沐野更为敏感。 说好奇似乎并不准确，因为这股好奇之余似乎又掺杂了那么一点似有若无的...... 嫉妒。 思及此，又联想到苏卿禾方才的慌张，沐野眼眸一动，心里一阵瞭然。 「我叫沐野，是卿禾的女朋友。」 沐野声调平稳，目光坦然，明明只是很简短的自我介绍，却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苏卿禾缓缓偏头看向她，面上同样有些吃惊。 印象中，这是沐野今天第二次这么亲密地叫她。相较于之前面对着莫古风一人，这次则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不知怎的，她竟然从这么一句话中感受到了某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是的。」想到这儿，她便很快地接过了话茬，给沐野的正宫的身份提供最有力的佐证，「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沐野。」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下午在公司那一通豪迈的自.爆，现在面对着眼前的几人苏卿禾只觉得心里那种确定感更强了。 甚至被这种激动驱使着想再大声点，最好是告诉全天下人身旁的这个女人是单属于她一个人的。 沐野闻声抬头看她一眼，没有再多言，举起水杯低头啜了一口。 再抬眼的时候，目光直直地与程珂对上，既不自得也不窘迫，仿若刚才那些只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对话。 程珂本以为自己的情绪隐藏得极好，经沐野这么一盯，不由被看得一阵心虚，当下轻眨了眨眼，也举起水杯很快地喝了一口。 一场硝烟直接终止于无形。 「原来你是她女朋友啊。」俞舟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也不再说话了。 芳芳原本还想着怎么介绍，正纠结着字句，此刻见着两人已经很自觉地各自认领了，当下说了声「我去吧檯那儿看看」就甩下众人，直接去找方斛了。 末了，就剩下三对情侣以三足鼎立之势面面相觑。 沐莱倒也是很想像芳芳一样撤离战场，但是不巧的是，在场的人除了俞舟她都认识。 「现在人齐了，也别干等着，先吃点东西。薯条都吃的吧？」 待几人都点点头，她就很自觉地拿着小盘子给每个人分发了。 有了沐莱这个控场高手的参与，冷得彻骨的场子渐渐地恢复到常温。 但是依旧没有谁率先说话。 「小舟，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沐莱勉强扛起了大旗，对着她最不熟悉的俞舟问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第86页 「当然可以。」俞舟从恶狠狠地瞪着苏卿禾的模式一秒切换到活泼的模样，笑着露出两个小梨涡，「我是做动漫设计的。」 「噢那挺好的。」沐莱点头称赞了一声，「那你是怎么和我学妹认识的啊？」 程珂与沐莱刚好是大学前后辈的关系，这也是她前段时间里一直没拉黑程珂的原因。 「我们啊是因为网......」 「学姐，这薯条还挺脆的。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你身旁的这位男士呢。」程珂插话进来，刚巧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将话题径直转向陈诚。 话音刚落，沐莱和另一边的俞舟都不约而同地怔了怔。 「噢是我疏忽了。」沐莱反应得倒也很快，很快地笑着点了点陈诚的胳膊，大方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男朋友陈诚。你们叫他阿诚就好。」 陈诚也是个机敏的人，闻声对着程珂俞舟就是礼貌地一点头，开始自报家门：「你们好，我是陈诚，目前从事金融相关的行业。」 「金融啊，那可比我们做设计的好。」俞舟旋即也反应过来，不过声音蔫蔫的，听起来就没有刚才说话的时候那般欢快，「您看着也是一副精英的模样。不像我，现在还是个小菜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大手子。」 「慢慢来，我们都是看着光鲜，其中的苦都只有内行人才知道。有时候我蛮羡慕沐小姐这样自主创业的人的，起码工作的时间很自由。」 「噢？沐小姐？可她不是老师吗？」俞舟下意识答道。 紧接着似想到什么，她顿了一拍后猛地将目光投向沐野和沐莱，当即就是一声惊呼：「哎？你们俩好像都姓沐，该不会是亲戚吧？」 闻声，沐野和沐莱几乎同时地点了点头。 「她是我表姐。」 「我是她表姐。」 得了答覆，俞舟快速地眨了眨眼，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回到身侧的程珂身上，脸上的惊异更甚。 末了，她放下薯条，放弃挣扎地擦手道：「不要告诉我，你们都互相认识，只有我是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4章第44章 俞舟是在场的人中年纪最小的，沐莱会本能地想照顾她一些。 此时见着她这般吃惊无措，沐莱便赶忙柔声宽慰道：「人与人的相熟不都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的吗？现在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了，你和我们早已经不是陌生人了啊。」 俞舟的情绪被这几句柔和之音哄得好了些，但是面上还是免不了带着点吃惊。 她虽然不社恐，但是猛地闯入了一个熟人局还是蛮尴尬的。 正在这时，沉默了有一阵的沐野又蓦地出声道：「我们其实不算是初次见面。我之前在万新一楼与你见过一面。」 「啊真的吗？什么时候？」俞舟当即又是一声惊呼。 话音刚落，不仅是俞舟，连她身旁的程珂都将目光移了过来，面上带着同款的惊异。 「上个月。在陈记甜品店，我在里面吃东西，你们刚巧从门口经过。」沐野看了她们一眼，淡定地解释道，她也是见到了俞舟嘴角的梨涡才恍惚忆起这件事。 而且当真正说出来，她也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真的很奇妙。 原来她与她们竟是那么早就遇见过了。 「你很喜欢吃甜品吗？」不多时，一旁的苏卿禾在桌下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问。 甜品倒不是什么大事，当时是因什么事在那里才是最先跳入沐野脑子里的问题，末了，她犹豫了一瞬，便以同样的低音回了句「等会儿再告诉你」。 苏卿禾很快地意会到她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扯衣袖的手也适时地松开。 这才在一起没几天，她们俩的小默契却已经是愈发好了。 但是，相比较她们这边的融洽，对面的俞舟和程珂则是在一番类似的对话中差点吵了起来。 「你怎么都不记得了呢？就是那天我刚来这儿见你的时候，你带我去的啊！」 「我当然记得那天。我只是不记得万新有这个甜品店。你确定要因为这种小事跟我生气吗？」 「我怎么就生气了？明明是你今天怪怪的，连跟我怎么认识的都不愿意承认好吗？」 「俞舟，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两人的争吵逐渐从低音变得可视化，末了，当程珂板着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另一边的俞舟瘪了瘪嘴，直接气呼呼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突然不饿了，你们慢慢吃吧。我要先走了。」 说罢，见程珂仍只是在座位上干巴巴地坐着，丝毫没有挽留她的意思，俞舟忿忿地一跺脚，终是拿着包走了。 走时的每一步都落得极重，恨不得把地板当场砸出一个洞来。 这阵明显的脆响终是让程珂有了反应。 须臾，她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顾不得擦嘴和打招呼，整个人也紧接着追了出去。 「小舟！」 玻璃门两开两合，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 「怎么回事，这你们俩刚消停完，换这两人接档表演啊？电视台都没你们换得勤！」 两人前脚刚走，方斛后脚就端着盘子走了过来。 盘子上安安稳稳地放着六杯鸡尾酒，风格迥异，而且看得出来都是她精心布置过的。 第87页 可突然少了两个人，这也就意味着她将少得到两份夸奖。她能不生气吗？ 「行了，你少说两句。小舟她们的事，让她们自己去处理。」 「我......我就抱怨一下，又不真的干嘛。」芳芳一出马，方斛的气瞬间就没了。 说罢，就分外绅士地给芳芳拉椅子，模样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您先请，我断后。」 「啧还说我们演电视剧，您现在这表演，没个十几年功底怕是做不到这么娴熟吧。」苏卿禾瞅准时机就将刚才的仇还了回去，顺带还来了个双关的讽刺。 「切，要你管。姐姐我乐意。」方斛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呛，等芳芳落座后，自己也相依着坐了下来，「既然她们不在，我们就先坐着了。」 「你们想喝啥自己拿啊。她们几个都提前预订过了，你们俩就挑剩下的好了。谁让你俩来这么晚。」方斛三下五除二将盘子上的酒分发完毕，自己也抱着一罐啤酒喝了起来。 「都放我这儿吧。」苏卿禾将剩下的两杯长岛冰茶自然地放到自己那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你不要看。」 长岛冰茶是用烈酒和可乐混合而成，色泽虽不如红酒那般明艷，但仍泛着殷红。在直射下来的灯光下，多少还是有些惹眼的。 沐野感激地看她一眼，知晓苏卿禾是顾忌着自己的阴影。 「今天没事。」片刻，她抬手探到苏卿禾那边，悠然地捏着酒杯，将酒又取了回来，「兴许以后也不会再有事了。」 「你确定？」苏卿禾手仍搭在酒杯的杯壁，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她到现在还忘不了沐野惊恐发作时的样子，也打心里不想看到在她身上再发生同样的事情。 沐野的食指与其在杯壁上轻轻触了触，目光毫不畏怯地迎着那团红光。 「嗯。我确定。」 在昨天与苏卿禾发生争执之后，她就一直将自己锁在书房画画。 红色以往是她的作品里最不会出现的颜色，但是昨天她给予了它充足的重视与分量，在苍白的画板上它是唯一的主角。 在那一刻，她的眼前只有红色。或淡或浓，或明或暗，随心所欲，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随着每一笔的落成，她也一併释放出了内心藏匿着的恐惧与不安。 人总说，战胜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直面恐惧。当主动选择被满屏的红色包围的时候，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在某一刻竟然真的奇蹟般地安定了下来。 所有嘈杂喧嚣的情绪逐渐平息，直至一点点地归于寂静。 这场与阴暗面的硬仗，她，第一次成为了赢家。 「我可以的。」她偏头与苏卿禾对视，眼神坚定且有力。 见状，苏卿禾略抿了抿唇，便也不再多劝，顺手拿起酒杯就饮了一口。 辛辣的酒液沿着食道一路沖刷下去，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咂了咂嘴，偏头沖沐野做了个苦笑的表情。 「待会儿可能得让你坐驾驶位了。我喝酒了。」 果然一分心就容易忘事，她刚才还在想今天要滴酒不沾的。 沐野笑着看了她酒杯一眼，自信地点点头：「好。」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她俩咋聊得好好的，就吵架了？总不至于是被你这个前任气跑的吧。」酒过三巡，方斛这个大嘴巴终是没防得住。 再加上她还做了个指示性地抬下巴，所以话音刚落，芳芳和陈诚都不由抬高眼皮，将目光聚焦到苏卿禾的身上。 疑惑又吃惊。 苏卿禾端着个酒杯哑然当场，只来得及向方斛投去一个怨念的眼神，然后便迅疾地转头向沐野解释：「我没准备瞒你，是准备待会儿私下里跟你说的。你不要生气。」 言辞之恳切，音调之慌张，让在场的人尤其是方斛和沐莱诧异的同时又禁不住憋笑。 她们何时见过苏卿禾这般低声下气求原谅的样子，简直是活久见。 「嗯。我知道。」沐野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人的目光，只温柔看着她笑，「我猜到了。」 「啊你早就知道了？」苏卿禾怔怔地放下酒杯，紧接着似想到什么，拉长声音又道，「所以你刚刚才那样叫我？」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吃惊之余又不由升出些许欣喜。 「噢！所以你刚才是吃醋了对不对？」她半托着腮凑近，忍不住揶揄道。 「没有。」沐野别开眼，回答得很快。 「你绝对有！」苏卿禾嘿嘿一笑，脸凑得更近。 现在仔细回想过去，当时沐野虽然自我介绍的时候声音和平常一样平静，但是那「女朋友」三个字还是添了几分巧妙的重音。 别人发现不了这一点，离得近的苏卿禾却是能感受到的。 「吃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又不会笑话你。」 沐野被盯得一阵不好意思，假咳了几声，未置可否，下意识端起眼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咳咳咳......」下一瞬，就被呛得真咳上了。 「哎哟你慢点。这酒可有二十多度呢！」苏卿禾前一秒还在调笑，下一秒就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赶忙将眼前的酒杯拿得远远的，顺带又瞪了方斛一眼，「都怪你！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拿伏特加当水喝啊？」 「嘿你还怪人！」方斛被凭空盖了个锅，当即有些无语，「谁让你来这么晚，我也不知道你把人小姑娘也带过来啊？」 第88页 她这次学机灵了，干脆将这个锅又原路丢回了苏卿禾。 「我......」苏卿禾被怼得当即一阵哑然，支吾了几下便低头又去看沐野，「你还好吗？」 沐野下意识点点头，但是咳嗽仍在继续，很显然被这酒呛得不轻。 「罢了罢了。」方斛一摊手，「我去给她倒点牛奶喝一下。」 「刚好，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杯莫吉托。」 刚起身的方斛闻声就是没好气地甩了沐莱一个大白眼：「敢情你们姐妹俩都是专门来劳碌我的。」 「能者多劳嘛，大老闆您就辛苦一点咯。」沐莱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头又适时地给沐野递了张面纸。 「还好吗，小野？」 她之前听汪洋说起过沐野不胜酒力，当初在婚礼上她还为此特意免去了伴娘敬酒的这一环节。 沐野并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惹来这么大的关注，当下接过面纸，便先说了句「不好意思」。 「没关系啊，都是小事情。」沐莱不在意地笑答道，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沐野道歉的模样太奇怪了。 怎么说呢，就像是一种本能的条件反射，太过熟练了。 想到这儿，她眸光一软，站起身将另一处的果盘也端到了沐野的眼前。 「没什么好道歉的，不舒服的人是你。你也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好，在意别人干嘛。况且我们可是表姐妹啊，你这样倒是怪客套的。来，先吃点水果缓缓。」 不论是沐莱的话还是她的举动，都让沐野原地愣了那么几秒。 她看了看眼前的果盘，又缓缓将目光挪向笑得温柔的沐莱，似乎在这一刻才恍然想起，沐莱是她的表姐。 而刚才也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亲人关心的感觉。 有些陌生，但是又觉得无比的温暖。 「谢谢表姐。」她想了想，真心又道。 沐莱则是照例回了一笑：「客气什么，傻小孩。」 * 「来咯，您要的82年的牛奶为您端上来了。噢，还有你这个死女人的莫吉托！」没过多久，搬运工方斛又重新端着盘子回到桌前。 话音刚落，手里的莫吉托就很快地被沐莱夺去。 而牛奶杯则是被一侧的苏卿禾先一步接过。 「这牛奶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还有点凉。你等过会儿再喝，小心肠胃。」 沐野闻声乖顺地眨了眨眼睛，盯着那个被苏卿禾细緻地捧在手心里的杯子，整个人好似置身于被阳光照耀着的云端，浑身浸透着松软的暖意。 有亲人关怀，有爱人陪伴，她似乎并没有以前那么孤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5章第45章 接下来的时间里，沐野的心里仍旧被这股说不上来的暖意充盈着，即便是小口地啜着牛奶也没阻住热意的流淌。 起先只是手心较热，渐渐地，这热度直接攀爬到脖颈，直至浸透了耳垂。 末了，她抬手轻轻扯了扯身旁的苏卿禾，禁不住悄声问道：「我现在脸上是不是很红啊？」 她怀疑这后续而来的暖意中或多或少掺杂了醉意。 苏卿禾半托着下巴一直在听方斛在那儿吹牛皮，正百无聊赖着呢。 感受到动静，她便立马转过头来。 只扫了一眼，她就绷不住笑开。 「你是不是背着我悄悄去补了妆？」 眼前的沐野面色酡红，双颊在灯光下甚至可以说是红得透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 「什么？」沐野感觉自己的脑子比平常反应得更慢，此时听到苏卿禾说话，她先是停下来思考了一下，而后便有些疑惑地抬手抚了抚脸颊。 「没有啊，我今天没化妆。」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还用指腹用力地搓了搓，「真没有。」 苏卿禾被她的这通操作猝不及防地给可爱到了，笑得前仰后合，瞬间没了形象。 「我那会儿啊拽得很，看谁都不顺眼......喂，那边的两位，你们怎么回事？我还在讲故事呢！」方斛不满意的哼唧声从两人的对面传来，顺带还猛拍了几下桌子。 「你们今天到底是来聊天的，还是来撒狗粮的？」 这对小情侣真是越来越旁若无人了，真不怪她数次柠檬精附体。 「是啊。」这回不仅是方斛一个人有意见了，连沐莱也在旁边跟着帮腔。 「苏卿禾，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全场就你一个人不安分，再这样我可要罚你酒了！」 「罚就罚，有什么了不起的。」苏卿禾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好半晌才终于找回了正常的声音，「说得你们能喝的过我一样。」 说罢，帅气地一扬手，直接就把眼前的半杯长岛灌了下去。 只是，酒量再好的人也禁不住一下子饮用太多。 于是乎，她这半杯烈酒下肚，整个人便像是被凭空丢到一个火炉上，马上就烧了起来。 片刻，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转头沖沐野傻呵呵地笑道：「这下好了，我也补好了妆。咱们现在可是情侣款了！」 沐野迷离地反应了会儿，须臾，嘴角也跟着绽开。 原来她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 再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她心里不由又涌上阵阵尴尬，面上附着的赧意也愈甚。 第89页 自己刚才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苏卿禾的悄悄话并没有被除了沐野之外的其他人听到，不过那娇俏的模样却是清楚地落入了其余人的视线。 「哎哟哟，苏卿禾，你刚才那撒娇的姿势不错。再来一个嘛，我们还没看够！」这回率先揶揄的人换成了沐莱，听起来新奇极了。 不过话音刚落，还不等方斛跟上她的吐槽节奏，就被当事人苏某兀自打断。 「看你个头！刚才这半杯是我的闭幕秀，现在我得趁我还清醒，先送小野回家了。改天见吧，朋友们。」 这通虐狗似的发言自然又是收穫了一波嘘声。 苏卿禾也懒得搭理她们，跟沐野确定了关系后她对整个世界的容忍度都高了很多。所有的异见她都一律当成嫉妒处理。 「还晕吗？」片刻，她低头看向沐野，声调转柔，「要不要扶着我走？」 她虽然不知道沐野的真实酒量，但是光看沐野这般迷迷糊糊的傻样，就知道刚才那一大口酒对她的冲击力肯定很大。 沐野的眼睛一直凝在苏卿禾的身上，耳边嗡嗡的像是外头套了一层薄膜，这会儿也只听得进一点苏卿禾的声音。 「好。」因着不确定是自己的幻听还是真实的，她这声「好」便重复了好几遍。 这副傻愣愣的模样引得其余人又是一阵闹笑。 而苏卿禾看着紧紧抱住自己胳膊的沐野，只觉得这种被人信赖的感觉非常好。半晌，左手搭上了沐野的手背，也慢慢笑开。 要是可以，她巴不得沐野更黏自己一点。 「我们走吧。」 沐野仰首看她一眼，乖乖点了点头。 「啧啧啧走吧，都走吧。你俩再在这儿，我酒里都不用加柠檬了。酸死了！」方斛和沐莱相视一笑，照例调侃了一通，也未阻拦。 一旁的芳芳和陈诚也礼节性地起身打了个招呼，无一例外就是「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道别语。 苏卿禾一一领受下来，跟众人挥手作别后，便不急不缓地扶着沐野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沐野全程被苏卿禾带着走，面上挂着憨憨的傻笑，脚步虚浮，整个人似乎比刚才坐在那儿的时候还更醉一些。 等到两人从写字楼里正式出来了，她这才慢半拍地偏头问道：「咦，表姐她们人呢？都走了吗？」 苏卿禾轻笑了一声。 这事前脚刚发生的，后脚就忘了，看来真的醉得不轻。 「嗯，都走了，就剩咱俩了。神不神奇？」她一面胡说八道着，一面拿出手机开始叫代驾。 还不等她点开界面，手上就冷不丁地一空。 再抬眼，就见到沐野正将她的手机紧张地捏在手里，微蹙着眉，一派苦大仇深的模样，好似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又似是在为着什么生气。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抢我手机？」她笑。 「我......我们再上去待一会儿吧。」沐野没头没尾地回道，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唇，将双手迅疾往后一背。 一双眸子晶亮地闪动着，活脱脱一个月光下的小贼。 闻声，苏卿禾疑惑加好奇地一挑眉，紧接着又问：「你难不成还想再来一口长岛？会醉的噢。」 不知怎的，每每对上眼前人，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切换到哄孩子的语气。 「不......不是。」听到「长岛」，沐野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脑袋晃啊晃的，差点变成一个拨浪鼓。 「我不要喝酒......酒了。太辣......辣了。」 见状，苏卿禾双眼一眯，当即又是一笑，脚步几不可察地往她的方向凑近。 「辣辣？我竟然不知道你还会用叠词呢。看来你之前说不会撒娇是骗我的啊。」 沐野思路本就不畅，伴随着情绪的激动酒精顺势冲上颅腔，她这嘴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结巴。 此时被苏卿禾一调侃，她自尊心上来了，当即更着急地想把口条捋顺。 「我我不是，没有有......」 「没有有什么？」苏卿禾玩味地一勾嘴角，答得漫不经心，身子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到了沐野的身侧。 不同于沐野的晕眩，对于苏卿禾来说，喝了酒的她只会更清醒，动作也会更敏捷。 「唔！」沐野惊呼一声。 下一瞬，她的手里就登时一空。 「哈哈哈被我抢回来了吧！」苏卿禾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男生，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仿若赢得了天大的胜利一般快乐。 尤其是见到沐野因此委屈地皱紧眉，虽然不该，但是她嘴角的笑容禁不住展得更开。 她怎么从来没发现逗女生玩这么有意思。 她是快乐了，而沐野就这么蹙眉望着她，也不说话，看起来颇为幽怨。 渐渐地，苏卿禾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又立马从胜利者的姿态转换为服务生的语气贴了过去。 「那再还给你吧。」她将手机又塞回到沐野的手里。 沐野手指机械地捏着手机，面色不变，仍旧沉默着。 见状，苏卿禾心里禁不住一紧，总觉得沐野有点反常。 「你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看。」 沐野微微敛目，这次没有回避苏卿禾的问题。 「我......我只是不想这么快回家。」 说完，似是觉得自己幼稚，她又很快地抿紧嘴。与此同时，也将手里的手机重新还给苏卿禾。 第90页 在汪洋没有出去旅游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内心里积攒了很多的情绪。每天的回家对她来说都像是从自由的天地坠入阴郁的牢笼，只是任务，没有归属感。 最近随着汪洋的离开，她虽然心情相较于以前有了很大的舒缓，但是因着昨晚的那个噩梦，搅得她心里又多了很多不安定的感觉。 所以刚才几乎是苏卿禾一动念，她就很敏感地将手伸了过去。 苏卿禾听罢认真端详了沐野半晌，末了，直接牵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了。」 「嗯既然这样，让我想想，那不如你今天就去我家吧。反正家里就我一个人，空房间多得很。身为你的定海神针，这会儿总该发挥点功效才是。对吧？」 「你家？」沐野原地怔了怔。 「嗯。」苏卿禾大方地点了点头，「我家就离这儿说远也不远，大概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要不要走走，消消食？」 她担心坐车的话沐野会更不舒服。 不过沐野显然也贊同她的想法，当下手一紧，人已经摇摇晃晃地先走了出去。 虽然往的是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苏卿禾笑了笑，没急着拦，跟着她走了一段，等到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这才悄悄地牵手换为揽肩，带着沐野又转回到正确的方位。 而沐野醉意翻滚着，显然也记不清路边的风景，待缓过劲儿来后就傻呵呵地一个劲儿往前沖，以为自己还是走的刚才那条路。 「你慢点。」苏卿禾无奈地喊了一声，紧接着也追了上去。 不多时，回去的路程已经走过大半。 两人也从之前的你追我赶的状态撤了下来，渐渐慢了脚步。 「累不累？要是累了，你可以求姐姐我背你哦！」苏卿禾俏皮地晃了晃她的手，笑着提议道。 沐野经着这几步路的走动，神志逐渐恢复了一些，当下转头看了她一眼，思忖似的顿了顿。 「好啊！」说罢，轻笑了一声，双手很快地一展，就直接跳上了苏卿禾的背。 「你还没求我呢！」苏卿禾反应得很快，几乎是在沐野跳上来的瞬间就稳稳地够住她的腿，「再这样我要把你丢下去咯。」 沐野并未急着搭话，借着酒劲在苏卿禾的耳根上快速地亲了一口，而后双手一合，揽紧她的脖颈就装起了鸵鸟。 「好了。」 苏卿禾惊得眼皮跳了跳，片刻，嘴角一咧，得意地笑开。 「真是拿你没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6章第46章 路程本就走了大半，接下来没多久两人就到了苏卿禾的小区楼下。 苏卿禾轻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着，因着现在已经差不多十二点，小区里已经没什么人走动了。 即便有，也是骑着电瓶车飞驰的外卖小哥。在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还带出些滋滋的肉香，也不知道是谁家点的烧烤。 「你饿不饿？」苏卿禾脸颊朝旁边侧着，轻声问道。 她突然想起来她们俩好像除了那顿晚午饭外，到现在为止也没正经地吃过什么东西。 她听方斛吹牛皮的时候好歹还吃了些薯条，而沐野自喝了酒后好像就只喝了一点牛奶，其余一点食物没下肚。 话音落下，脖颈处的小脑袋动了动，但是没有回覆。 「睡着了吗？」 依旧没有声响。 苏卿禾无奈地笑了笑：「你倒是舒服的很。」 说罢，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居民楼，当即就是一声长嘆。 要是条件允许，她还真想点个筋斗云的外卖。兴许这么点路，咻的一下就到达了终点。 不过嘆归嘆，没了与人交流的过程，一个人倒也是足够专注。 为了不吵醒沐野，她收紧腰上的手，脚下的节奏也放得更稳。 也没耽搁多久，两人便到达了刚才看起来还有些遥远的居民楼楼下。 说来也是巧，刚才送外卖的小哥也在这个楼下，正与一个穿着睡衣的高个女生进行着最后的交接。 「谢谢。」 「不客气。」 短暂的对话过后，高个女生就拎着外卖走到了苏卿禾她们的旁边，一同等候着电梯。 只不过她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眼睛只顾着盯着另一个手上的手机，神情专注得很，时不时地还爆发出两声憨笑，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看得那么开心。 苏卿禾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笑了笑，抬脚走进电梯。 正思量着抽哪一只手出来按键，耳畔就适时地传来一声问话：「您去几楼？我帮您按。」 是那个高个女生。 此时她已经敛去了刚才的花痴模样，无论是声音还是姿态都颇为正经。 见状，苏卿禾好奇一挑眉，也未推辞：「麻烦了，24楼。」 「哎这么巧，我也是24楼！我住这儿很久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个邻居啊？」女生双眼一睁，激动地扬了音量。 苏卿禾买的这个小区是两户人家共用一个电梯。当初买了之后她就出国了，这次回来了才住进来。 而且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邻不邻居什么的她根本就不在意。高个女生没见过她也是正常的。 「我才搬进来没多久。」苏卿禾注意着沐野的动静，声音尽量压得很低。 高个女生一听，也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苏卿禾背上的沐野。 第91页 「咦。她怎么长得那么像我的一个同学。」 许是被两人的动静惊扰了，沐野微微抬高眼皮，将脸颊换到另一边，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我们到了吗？」 「嗯到了。」恰逢电梯打开，苏卿禾柔柔地应了一声，也忘记了和高个女生打个招呼，直接迈步走了出去。 「那我下来吧。」 「不用。你可不要小瞧我。」 「好。」 高个女生紧随其后也出了电梯，在原地顿了半晌，盯着眼前的两人心里不由涌上了几分疑惑。 片刻，等两人的身影完全地掩于门内，她这才挠了挠脑袋，边开门边嘀咕道：「声音也好像小沐啊！真是奇怪。」 * 睡了一觉后，沐野的酒意也差不多退了。 待进了屋子，在玄关处她就很不好意思地跳了下来。 「辛苦你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现在一想，这么远一路背上来，苏卿禾一定很累。 苏卿禾平时经常健身，这么点运动量累倒是不累，但是见沐野这般愧疚，她眼珠一转，就很自然地顺杆爬了。 「对啊，好累的。比我上了一天班还要累。你看我这手。」说着，她作势抬起右手，「颤颤巍巍的了都。」 沐野信以为真，被愧疚驱使着当即就给她去揉。 「哎这力道可以。」苏卿禾憋着笑，趁着沐野揉右手臂的时候，又强迫左手装起了残疾。 「左手突然也好麻，好像抽筋了。你先扶我到沙发上坐一坐。」 「噢噢好。」沐野乖巧地应着，说着就搀着苏卿禾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哈哈哈我逗你玩的！」苏卿禾瞅准时机，猛地一抬右手，直接将沐野抱到了自己怀里，憋了许久的笑意一下子释放出来，「说了让你不要小瞧我，你还不信。这下子被骗了吧！」 沐野被抱得一懵。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稳稳地坐到了沙发上。 柔软的皮面传来些微凉意，她无奈地笑了笑，只能后知后觉地瞪了苏卿禾一眼。 「骗子。」 有些人一喝酒就容易上脸，沐野就是其一。 此刻她面颊依旧泛着酒醉似的酡红，眼神却盛着反差的清明，因着羞恼对着苏卿禾这么毫无杀伤力地一瞪，竟让她显出了几分娇媚的意味。 苏卿禾喉头一滚，笑意盈盈的眼神几不可察地一沉。 半晌，禁不住身随心动，左手轻轻抚向沐野的脸颊：「你为什么总那么让人想欺负呢？」 像只张牙舞爪的幼兽，威胁性不大，却无时无刻地都诱引着猎人去捏它一把。 想抱到怀里，想...... 吞入腹中。 想到这儿，趁着幼兽还沉浸在迷茫中，她的唇便猝不及防欺近，悠然地覆了过去。 似水石激起的涟漪，触之柔软轻盈。让人想一品再品。 沐野怔忡了一瞬，末了，便也顺着意微微闭上了眼，抬手勾住了苏卿禾的脖颈。 交着缠着的热意喧腾着，仿若是又灌了一口烈酒，让人的理智顷刻间脱逃，只想攥住眼前人一同沉沦，放肆地下潜到所有故事的源头。 「可以吗？」 「嗯。」 得了许可的触碰更添了几分庄重，心与心得以真实地相撞到一起。 时间失去了刻度，变得空泛，万事万物皆变得渺小，不可感知。只有从彼此的灵魂深处传来的欢畅低吟才是所谓的真实。 在一刻，没有主体与客体，只有合一的自己。 夜变得长了。 * s市的天气变化得很快，大雨往往说来就来，完全不按人们的意思出牌。 淅淅沥沥的雨变化着节奏敲打窗沿，一滴一滴地凝结成珠，汇聚成线，流泪似的往下淌。 沐野缩在被子里，静静地望着这幅场景，第一次觉得醒来的心情没有那么差。 「在想什么？」出神间，一只白皙的藕臂伴随着话音恶作剧地挡到她的眼前。 而后她整个人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沐野只稍稍惊了一下就很快地放松了肩膀，身子往后懒懒一靠。 「没有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恍惚。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话音刚落，沐野的耳根就被苏卿禾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这样，你的梦总该醒了吧。」 沐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片刻，笑着用手往后轻轻一捅。 「你这人还真是记仇。吃小气包长大的吧。」 苏卿禾傲娇地哼唧了一声，不置可否。她才不会承认呢。 半晌，她略一挑眉，干脆直接转移了话题：「为什么说是在做梦？」 无赖和正经人语气的快速转换，让沐野又先是一笑。 不过也未与苏卿禾计较，她将脑袋枕在苏卿禾的手上，盯着窗外的雨，便缓缓开口道：「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人，甚至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准备。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和我以前想的不一样。像梦，很不真实。」 谢菲临走前的那句话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脑袋里，就像一个沉重的枷锁，将她的整个人都束缚了起来。 生命的意义，爱情的意义，这些都成了她每天思考的问题。 每当她联想到爱情这个词，她的脑中就会很自然地跳闪出谢菲的脸，进而就会情不自禁地在这个词彙的后面加上一个备註——灾难。 第92页 爱情等于灾难。 而主动起念的自己就是最大的罪人。 所以挣扎再三，她决定彻底避开爱情的渗入，坚定地拥抱自己，在这枷锁之外再加一层，永远不愿再往前挪动一步。 「可是偏偏遇上了我，对不对？」苏卿禾很自然地将话头接过去，脸颊蹭了蹭沐野的脖颈，臭屁极了。 沐野被惹得一痒，不过笑了笑，也未否认。 以往电视剧或其他文艺作品里的双向救赎，她总觉得描述得过于夸张。好似那个人一出现，自己的所有困窘都能一熘烟儿地解除，且自己还什么都不用做。 太轻易了，也太梦幻了。 可是老天爷习惯戏耍世人，有的时候人越不相信一件事，往往这件事就会猝不及防地落到你头上，逼得你不得不信。 对她来说，苏卿禾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打脸。 「苏卿禾，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半晌，沐野又问，这次也将身子转了过去，面向苏卿禾，眼睛因着好奇亮晶晶地闪着光。 「我想知道。」 闻声，苏卿禾半撑着脑袋，先是一笑：「我还以为我们沐小姐这么聪明，不会问这种问题呢！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太喜欢我了才问的，对不对？」 「嗯，肯定是。」 沐野额头禁不住掠过几缕黑线。 自恋这个词就像是为苏卿禾量身定做的，她的每一个行为都能精准地踩在点上。 「你不说算了。我可以不知道。」她声调端得平静，试着将身子重新转过去。 苏卿禾最喜欢看到沐野一副想骂自己但是又捨不得骂的无奈样子，当下笑得更加欢畅。一抬手，就将人又拉入了怀中。 「什么时候喜欢的呢？让我想想，大概是你在咖啡厅亲我的时候吧。明明心里很扭捏，可偏要装出一副很大胆的样子。别扭极了，也可爱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7章第47章 苏卿禾有个说不上坏的怪癖。 她很喜欢收集奇怪的东西，最好是和现实的规则标准表现得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准确地说，是喜欢那种极大的反差感。 当然，还有另一个前提，奇怪的同时也得好看。 前一个条件能满足的就已经寥寥无几，再加上后一个，就更是凤毛麟角般稀罕的存在。 所以迄今为止，苏卿禾的收藏室里也就只端放着一个雕像。而且还是出自她自己之手。 与沐野的相遇，也出乎她的意料。 五年前的苏卿禾高傲自大，可以说除了方斛和沐莱谁都瞧不上眼，如果仅是单纯地看到沐野，她至多会感慨一句漂亮，然后就很快忘记。 但是沐野的惊惧症和汪洋的那一巴掌让那段记忆变得不一般，她註定不可能忘记得很快。 那天去咖啡厅的时候，其实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沐野，但是她故意没有将目光过多地放到她的身上。 因为她发现沐野也在观察着自己。 她想先给沐野一个大概的好印象，顺便也试探一下她能否认出自己。 陆映程咬金似的打断了她的小伎俩，惹得她当时生气极了，攥着拳，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削他。 但是沐野在她行动之前先开了口，且行事作风都是出乎苏卿禾意料之外的淡定冷酷，与五年前给她留下的柔弱形象截然不同。 于是，她抑住了冲上去的念头，像个猎人似的好整以暇地观望着，想看她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到这个时候为止，她也只是把沐野当成一个很漂亮的玩具来看的。比起喜欢，她的好奇心更占大头。 嘴上功夫还行，实际战斗力为零。这是苏卿禾对五年后的沐野的第二印象。 在意识到这一点且见到沐野处于败势之后，她这才翩翩然加入了战场。 因为她最是见不得女孩子被人欺负，尤其是被那种自不量力的男人欺负。 事情发生得越突然，人的反应也就越真实。当她从沐野的眼里见到了自己想要的惊艷，知晓自己给沐野的第一印象不错后，她这才放心大胆地有了后续的一系列操作。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沐野那个踮脚吻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苏卿禾虽然看上去不太正经，但是至多与人勾勾肩搭搭背，更亲密的行为绝不会有。 沐野当时那突然亲上来的一下差点没把她整懵。 再加上她那句中气十足的「她是我女朋友」，让她后知后觉地就是一声笑。 「说真的，当时要换做是旁人这么凑上来，我肯定直接把她推沟里去了。你那属于大庭广众之下占便宜，你晓得吗？」 即便是时隔两个月再来回忆这件事，苏卿禾还是忍不住提了提嘴角。 当时沐野给她带来的强烈反差感不亚于她收藏柜里的那个雕像，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这是个实实在在的活物，还不是她刻意去寻的，所以更为稀罕。 「噢。」沐野已经差不多对她的自恋免疫，当即不急不缓地开口，「那你怎么不推开呢？事后强调只会证明你当时还是乐在其中的。」 「我......」被说中了小心思，苏卿禾结巴了一下，紧接着就开始嘴硬地狡辩，「我那是怜香惜玉好吗？要是直接推开，你多没面子是不是？」 沐野又是一声拖长声音的「噢」，片刻，身子一挣，直接从她的怀里退了出来。 第93页 「我挺好的。现在这样更好。」 苏卿禾只感觉手上猝不及防地一空，再听到之后含着怪味的话，她当即犹豫都未犹豫，直接脱口而出道：「我错了。」 喊完就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拉沐野的手。 「晚了。」沐野轻巧地钻出被子，直接站了起来。 光洁白净的身子透过浅薄的纱质睡衣若隐若现，引人遐想。鸦黑的长发因着躺得许久已有些凌乱，搭在纤瘦的肩上使之整个人添了几分诱惑的味道。 见状，苏卿禾几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拍打着被子坐起来，对沐野又是一声紧张的大喊：「你要去哪里？」 眼前人步伐轻缓，头都没回一下，答得冷淡：「我要去洗澡。」 「我也要......」 「你不许跟过来。」又是一句冷淡的回覆，适时地打断了苏卿禾的话茬，也将她刚燃起来的小火苗掐了回去。 半晌，只听得一声格外清脆的咔哒声，连卫生间的门也被沐野锁上了。 什么人吶，搁这防狼还是防贼呢。苏卿禾忿忿地瘪了瘪嘴，对着被子又是狠狠一拍。 认识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她这个人最爱说反话了吗？给个台阶遛一遛就好了啊。 水声稀稀拉拉地从里头传来，像极了对她的嘲笑，比起窗外的雨更加让苏卿禾觉得烦躁。 末了，她干脆直接躺了回去，被子一拉，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不去就不去，我睡觉还更舒服呢！」 只是眼睛是闭上了，身子却随着躁动的心左三圈右三圈地辗转。 漫长的几分钟过后，似想到什么，她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片刻，逃难似的掀开被子，直接冲下了床。 「不让我进，我难道就没其他办法了吗？」苏卿禾面上挂着得意的笑，突然想起来楼下有各个房间的备用钥匙。 因着沐野穿的是她的睡衣，她身上便只套了一件宽大的t恤，走起路来衣摆跟风似的摆动着。 不多时，她就拿着一串钥匙轻手轻脚地走了回来。 卫生间内的水声仍旧不停，听起来比刚才还要大些。 苏卿禾估摸着里头的进程，深吸了一口气，拿着钥匙一点点地往锁孔靠近。 刚才自己还在说人家防贼，现在自己可不就在做这事吗？ 想到这儿，她便禁不住苦笑了一声。谁能像她一样沦落到在家里做贼的？ 本来是个无比美妙的上午，都怪自己这张嘴。不瞎叭叭，啥事儿没有。 正后悔着，钥匙的边角已经抵上了锁孔的面，她轻咬了咬下唇，屏息凝神，一点点地往里推进。 只是还未等她开始转动，上头的门把手已经先一步地往下一压。 紧接着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你在干什么？」沐野身上的睡衣一点未动，只有发丝上沾了点水汽，此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再反观苏卿禾自己，因着全部心神都记挂在钥匙上，整个人就像只□□一样扒在门上，看上去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比惨烈。 「呵......嘿嘿，我试试这钥匙行不行的。没有其他的意思。」苏卿禾拔了钥匙，很快地站了起来，顺手将钥匙往身后一丢，颇为尴尬地摆了摆手臂。 「你还没洗澡呢啊？是......在等我吗？」 「那试完了吗？」沐野抬高眼皮，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她的第二个问题。 「试......试完了。这钥匙挺配这个锁孔的，就跟我和你一样。」苏卿禾憨憨一笑，将蹬鼻子上脸一词贯彻得颇为到位。 沐野闻声嘴角抽了抽，像是想抑住笑意，半晌，唇角上扬，终是没绷住。 「噢！你笑了！」苏卿禾面上禁不住一喜，「那就证明你没有生气了！好的，那我进来了。」 说着，人就跟氂牛似的往里猛冲。 两秒之后，被沐野一根手指轻抵着额头又给推了出来。 「谁说我生气了？」沐野又恢复了刚才的冷淡表情。 「啊这......」苏卿禾被沐野这似是而非的一句话给堵得一呛，又见她面色不虞，思绪也因此被打乱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早对你有歹心，是我先喜欢上你的。你当时亲我的时候，我实际上心里开心得要死。」 沐野静静地听着，又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苏卿禾一通自我剖白之后已经面颊粉红，此时见沐野神色依旧很冷静，当即懵在原地。 沐野先是将门拉开，而后理了理衣袖，最后纤指一抬，径直点在自己的脸颊之上：「还有......这里。」 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嘴角还带了点小傲娇的笑意。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啊，苏卿禾肩膀一塌，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片刻，轻笑了一声也未犹豫，身子往前一步，对准那一处就亲了过去。 吧唧一声，颇为响亮。 「满意了吗，沐小姐？」 沐野挑眉，微微一笑：「嗯。」 * 因着两人睡醒就已经是中午了，待到洗完澡出来，时钟已经指向了一点半。 「点外卖，还是出去吃？」苏卿禾满意地拨了拨沐野的干发，一面整理吹风机一面问道。 「你家里有什么菜吗？」 第94页 苏卿禾听罢面上登时就是一喜：「噢，你要给我做饭吃啊！那敢情好，让我苏师傅来品品你的厨艺。」 沐野乜斜了她一眼，未搭理她，将两臂的袖子往上捋了捋，径直打开了冰箱。 好在苏卿禾虽然不爱做饭，但是与填衣柜同理，冰箱也被她塞得满满当当的。种类还颇为齐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买的。 沐野上下快速扫了几眼，从中依次取出了茄子、青椒和土豆。 「这个我知道。地三鲜！」苏卿禾又贱兮兮地凑了过来，就差表演一个用脸关冰箱了。 沐野眼疾手快地合上，避免伤到她，一面往厨房里走，一面不咸不淡地应道：「你好聪明。」 「那是。」苏卿禾就算听出了沐野是在敷衍她，她也将这夸奖照收不误。 正待她也跟上来，茶几上突然传来几声震动音。 她自己的手机放到卧室，这茶几上的只能是沐野的。 「你有电话！」她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折回去拿手机。 低头不期然地扫了一眼屏幕，苏卿禾身子一僵，表情整个就严肃了起来。 「谁打来的？」沐野围裙刚繫到一半，闻声很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苏卿禾递过手机，神色复杂：「你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8章第48章 「喂，妈。」 「嗯。小野，你现在人在哪儿呢？」汪洋的声音与平常无异，但是声调却放得颇为平缓。 沐野眉头禁不住地一蹙。她听惯了歇斯底里的怒吼，陡然间还不太适应这样温和的汪洋。 「我现在在......」她抬头与苏卿禾对视了一眼，「在家里。」 「您和黄阿姨她们玩得开心吗？」 汪洋听起来似乎也未怀疑，声音顿都未顿：「挺好的。那就先这样吧，她们叫我了。」 「嗯好，那您玩得开心点。」 汪洋那头没再吱声，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沐野听着最后短促的嘟声，有些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攥着手机顿在原地。 自她有印象起，这大概是她与汪洋打过的最平静也是最简短的电话了。 不知怎的，她心里头竟突然涌上了点不安，就好像在这股平静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洪流暴雨似的。 「怎么了？」苏卿禾自沐野接通电话起，她就一直紧张地留意着她的动静。此刻见她如此表情，当即就上前关切道。 「你妈妈又凶你了吗？」她的这两声都是着急地用唇语说的，因为不确定她们俩是否还在通话中。 「电话已经挂了。」不多时，沐野的面色恢复了一些，手也带着手机从耳畔落了下来，「她没有凶我，甚至......很温柔。」 「温柔？」有那么一瞬间，苏卿禾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可到现在都记得上次与汪洋的碰面，那架势就差没上来再给自己一巴掌。温柔这个词，绝对不可能用在汪洋的身上。 她的疑惑却在沐野紧接着的一个点头中得到了确认。 「我第一次听到她这么心平气和地和我讲话。」 「难道她出去旅游了一趟，突然转性了？」苏卿禾想了想，又猜测道，可是刚说完她就很快地否定掉这一观点，「我觉得不太可能。」 就拿她自己本人来举例，学着跟人道歉这事还是磨到三十出头才领会到的，沐野妈妈的年纪赶上她的两倍，那改变起来的难度肯定也比她高出两个级别。 凭这短暂的几天显然不太可能。 「我也不知道。」沐野本能地摇了摇头，对于汪洋的突然转变她自然也有着与苏卿禾一样的疑惑。 片刻，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猛地抬高手臂，将手机又拿到眼前。 「不过我想有一个人也许会知道。」说罢，手指划亮屏幕，就很快地拨出一串号码。 「噢小野啊，你来得正好。我也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黄阿姨的声音几乎是在电话接通的剎那就传了过来，而且听起来比沐野还要着急很多。 沐野闻声就是一怔：「怎么了吗，黄阿姨？」 「你妈妈有没有联繫过你？我们今天准备再去h市的灵显山逛逛的，谁知道一大早的去她房里喊她，就发现人突然不见了。我们几个人前前后后找了几圈都没有见到你妈妈的人影。电话也联繫不上，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可把我急死了！」 黄阿姨一股脑儿说了很多，说罢就是连连好几声喘气，看样子在这通电话前就已经奔波了好久。 「您先不要着急。」沐野很快地答道，「我刚刚才收到妈妈的电话，她可能是回家了吧。」 谁料话音刚落，黄阿姨的声音却突然变得更急了：「她回家了我才觉得担心呢。」 「嗯？为什么这么说？」沐野一疑。 「你妈她......哎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说到这儿，黄阿姨急切的语气一改，当即就是深深地嘆了口气，「你妈妈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你的。」 见状，沐野眼皮一跳，之前那股抑下去的不安又忙不迭地蹿升上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黄阿姨？」 她这猛然的一声高音不仅让电话那头的黄阿姨吓了一跳，也让对面的苏卿禾紧张地凑了过来，抬手搭到她的肩上。 第95页 苏卿禾的出现让沐野的心神短暂地安定下来。 片刻，她做了个深呼吸方继续道：「对不起，黄阿姨。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如果是关于我妈妈的很重要的事，您就直接告诉我吧。」 「是......是不是她生什么病了？」她顿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苏卿禾说得对，没有谁的性格能在短期内骤变。除非是遇到了其他更为严重的大事。 再联想到汪洋突然说要出去旅游散心，她只能往坏事的方面想。 此声一出，黄阿姨很明显地愣了愣，但是旋即就轻快地否认：「不不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你妈妈身体好着呢。也就昨晚上崴了个脚，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听到汪洋没有生病，沐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我妈妈让您瞒着我什么事？」她想不通除了这种事，汪洋还有什么必须瞒着她的。 「其实......」电话那头的黄阿姨迟疑了一会儿，「其实这次出去玩是我跟她打的一个赌。」 「赌？」 「嗯。我让她在这半个月里完全不要联繫你，就让你一个人生活，看看你是过得更开心一点还是更不开心一点。」 闻声，沐野眼珠转了转，突然想到了汪洋临出门前莫名其妙跟她说的那句话。 「我妈她赌我会更不开心，对吗？」 「嗯是。其实你妈妈这几天跟我聊得还不错，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我都大致给她捋了捋。她自己也听进去了，有了一些反省。这齣来玩的时候我看她心情还挺好的。现在人突然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兴许我不自作主张就......哎......」 敏感地捕捉到黄阿姨话里的自责，沐野赶忙轻声宽慰道：「没事。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和我妈妈之间的事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来解决。」 「哎你这么说，我反而更不好意思了。说到底我也没做什么，你没嫌我多事就行。」黄阿姨无奈地嘆了口气，「那暂时先这样，等找到你妈妈，记得发个信息给我。」 「好的。谢谢黄阿姨。」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那挂了啊！」 「嗯好。」 挂断电话后，沐野垂下手臂，顺势坐到沙发上，心情一时说不上是好还是坏，只觉得脑袋里满满涨涨的，充斥着很多信息。 「事情问清楚了吗？」不知过了多久，苏卿禾也挨到她的旁边坐下。 虽然不知道沐野刚才打给谁，但是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交流过程中沐野的情绪如何。所以在刚才电话挂断的时候，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凑过来。 因为她知道沐野那个时候最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 沐野循声偏过头来，抬眸看了她一眼：「也不算清楚，但是我想我妈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等我。而且心情可能并不像电话里表现出来得那么好。」 大概是发现家里没有人，她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的。 「家里？那你现在要赶回去吗？」 「嗯。」沐野又是一点头，声音里也带了几分不确定，「应该吧。」 「我妈是突然回来的，黄阿姨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想她第一时间打给我，肯定是想跟我单独谈些什么。」 「我知道了。」苏卿禾听罢点点头，也理解沐野的言外之意，「那我就不送你回去了。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都在的。」 说着，还宽慰似的沖她扬了扬嘴角。 沐野目光一柔，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之前还教育我，你看看你现在。笑得真苦。」 「我怎么了？我跟你不一样。我这笑啊，可一点都不苦。」苏卿禾傲娇地一昂头，拉起沐野的另一只手搭到自己的左侧嘴角，脸上的笑意愈甚。 「哝，这个笑容现在就算是你亲手画的了。所以，这开心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别愣着了，你也赶紧笑一笑吧！」 沐野被她逗得真的一笑，消沉的心情褪去了一些：「你怎么一天天的总有这么多歪理可说？」 「因为我想让你开心啊。」 听着苏卿禾陡然正经的话，沐野怔了怔，紧接着又是一笑，整个人的神经也松弛了下来。 「你知道你很像什么吗？」 「像什么？」 沐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答得认真：「像一颗糖。」 「嘿哟，这个评价我还第一次听人说。原因呢？」 「因为你很甜。」 「噗。」苏卿禾没想到左等右等竟得到这么个这么朴实无华的解释，当即忍不住笑出声，「那依你的说法，我苏某人在你的心中，可是个人间小甜心咯。」 说着，她就被自己腻到了，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啊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沐野却依旧答得正经。 见状，苏卿禾搓手臂的动作停了停，好奇地又问：「那正确的应该怎么理解？」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非常喜欢哭，往往一哭就要哭很久。每当这个时候，我爸就会往我嘴里塞一颗糖，骗我说这是个神奇的魔法石。只要吃进去，我刚才掉下来的眼泪就会重新回到我的眼睛里。那时候很小，明明是被吃糖这件事转移了注意力，我却以为是爸爸的魔法奏效了，真的让那些泪水又回到了源头。」 说到这儿，沐野将目光转向苏卿禾，语气郑重且温柔：「对我来说，你就是这颗糖，也是我的魔法石。」 第96页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49章第49章 世界上有两种诱惑让苏卿禾无法抵挡。 一个是沐野，另一个是说情话时的沐野。 其实过往的岁月里，苏卿禾耳边掠过的情话数不胜数，甚至她自己本人就是个情话高手。 但是此时从一向内敛的沐野的口中听到，她唇角一勾，只觉得整个人瞬间飘到了空中。 就像那迎风摆动的风筝，心情一下子洋溢了起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这颗魔法石肯定要发挥点作用了。」说着，苏卿禾双手抬高置于头顶，神秘地一笑，「接下来千万不要眨眼睛哦。」 沐野配合着点点头，想看看她接下来又想玩什么把戏。 「噔噔噔！」苏卿禾双手抬到一定的角度就同步握紧成拳，紧接着随着她有节奏的倒数，双拳又倏地舒展开。 「嘭！放烟花啦！」 这算哪门子的烟花，沐野与其说是被她的烟花逗笑，倒不如说是被苏卿禾这副认真搞怪的模样给逗开心了。 须臾，她禁不住前倾着身子，对着眼前这个可爱的人的唇就迅疾地亲了一口。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苏卿禾微抿着唇，感受着上头残留的热度，边笑边慢半拍地出声道：「你干嘛？」 「没什么，该吃糖了。」 闻声，苏卿禾难得地愣了愣，片刻，嘴角就是舒服地绽开：「那......甜吗？」 沐野淡定地看她一眼：「世上最甜。」 * 因着担心汪洋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所以茄子、土豆和青椒三姐妹只在厨房旅游了一阵就被沐野重新送了回去。 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外卖。 饭毕，沐野很自然地领受了收拾的任务，苏卿禾则是一熘小跑回房间，钻到衣柜里就是一阵翻翻找找。 半晌，又风风火火地抱着一套衣服走了回来，献宝似的举到沐野的眼前。 「穿这件怎么样？这裙子我就穿过一次，已经洗过了。」 这是一件偏温婉风的碎花长裙，款式简单，没有多余的修饰。沐野只看了一眼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待转回去收拾，似想到什么，她嘴角一扬，又禁不住再面向苏卿禾。 这次语气里添了些揶揄：「这裙子是不是你上次穿去顾家的那件？」 苏卿禾没想到沐野反应这么快，当下秀眉一挑，直接大方地承认：「是啊。怎么了？」 沐野瞥了一眼面上隐隐显出几分期待的苏卿禾，笑意微收，故意不在意地摇头道：「没怎么，我就问问。」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苏卿禾的呼吸乱了一下，顿了几拍过后，又出声道：「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声音里更是添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应该发现什么吗？」沐野装得一脸无辜。 「呃......也不是。」苏卿禾轻笑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表现得没有那么失落，干巴巴地掸了几下裙子，「也没什么，就是一条普通的碎花裙子而已。没什么。」 说罢，她就将裙子放到沙发上，摆了摆手。 「我也去找件衣服换上。」 「噢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有一条跟你差不多的裙子，除了颜色比你浅之外，款式一模一样。」 沐野的声音来得极为凑巧，几秒之后苏卿禾又重新跑了回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那真的挺巧的。」可是话里偏偏仍要相反地装出一副很淡然的样子。 沐野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假装没有发现她的心口不一，轻声又道：「我觉得在咖啡厅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的那一身很好看。」 「是吗？好看就对了！那是我最满意的一套。」苏卿禾对所有人的夸奖都没什么抵抗力，一听就立马笑得欢畅，「你那天穿的碎花裙也挺漂亮的啊！特别衬你的气质！」 沐野点点头，似笑非笑：「嗯，我刚才说的就是那条裙子。」 苏卿禾被她这么一点破，怔了一瞬后立马就是一声不好意思的轻咳：「噢是吗？那真的挺巧的。」 在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 沐野跟苏卿禾待久了，也多少释放出来点爱玩的性子。此时见苏卿禾就是不愿意承认这条裙子的特殊，她当即就手一背，直接往她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所以......姐姐上次穿成那样是为了和我凑情侣装吗？」目光灼灼，不容躲避。 苏卿禾闻声又是一怔，下意识地嘴硬道：「我才没有！我就是......就是突然想换个风格，试试看。」 「嗯是这样。」沐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慢慢又将目光收回，「那看来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姐姐的用意是和我相近的。」 点到为止，不接着说，苏卿禾也能猜到她说的是换香水的事。 见状，苏卿禾心里一软，明知道是沐野的套路，她也只能甘之如饴地缴械投降。 「好了好了，我摊牌了。我就是跟你一样的想法，我就想看看我换成我喜欢的人的风格是个什么样的景象。谁知道，还一下子撞上了正主。」说到这儿，她又笑着看向沐野，「这大概就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缘分深得很吧！」 沐野心满意足地笑开，同样回了她一眼：「彼此彼此。」 第97页 一通斗嘴结束，两人带着同款愉悦的心情很快换好了衣服。 苏卿禾虽然不亲自送沐野回去，但是仍坚持要看到沐野打到车再上楼。 沐野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两人便一同出了门。 「哎好巧哦！你们也是出去吃饭吗？」 两人被这突兀的女声吓了一跳，几乎同步地抬高眼皮。 原来出声的是昨天那个高个女生。 正待苏卿禾准备客套地点个头，就听得身侧的沐野很惊奇地先出声道：「梦婷？你是杨梦婷吗？」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昨儿个我就见你特别眼熟，到家后我才想起来。」说着，杨梦婷就沖了过来，给了沐野一个很热情的拥抱。 「小沐，好久不见呀！」 苏卿禾被这突然的阵仗搞得一懵，后续杨梦婷抱了多久她这双眼睛就一直盯了她多久。 待她这个自来熟的邻居终于松开了爪子，她这才悄悄将沐野的肩膀往后一揽，瓮声瓮气地问道：「她是谁啊？」 「她叫杨梦婷，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追星的室友。」 「追星的室友？」苏卿禾在脑子里转了一下，但旋即嘴一撇，又将沐野往自己的方向拉得更近了点，五指轻轻地掸了掸她的裙子，「就算是室友也不能随便抱来抱去。」 沐野好笑地看她一眼。倒真是个小醋精。 苏卿禾略挑了挑眉，傲娇地同样回了她一眼，那副模样好似在说「我就是在吃醋，你拿我怎么样」。 嚣张。 沐野笑着盯了她半晌，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忘记了身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不过杨梦婷的声音也很快地刷起了存在感。 「小沐，你身旁的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沐野闻声回过头来，丝毫都未犹豫，答得清脆果断：「她是我女朋友。」 「噢！原来是女朋友哇！」杨梦婷接连点了好几个头，目光又仔细地在苏卿禾身上扫了好几下，末了又以几个重重的点头作为结尾。 恰逢这时候电梯也到了，三人便索性边走边聊。 「说起来，我们已经七八年没见了吧。你最近在干嘛？」 「我开了间画室，平常接接单什么的。」 「噢不错啊！我记得你当时上学的时候画画就老厉害的。开画室挺好的，轻松自由又不需要烦恼人际关系。比我好多了。」 似乎每个人听到沐野的工作，都会嘆一句轻松，沐野每每都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事实上，又有哪行哪业是真的可以自信地说一句轻松呢。谁都有累的时候。 「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她想了想，又问。 「我啊，原先在华迅。最近加班太多，我就给辞了，准备跳到小莫那儿养老去了。」小莫是杨梦婷的男朋友。从大一开始追她，在沐野退学的前一个月他们俩终于在一起了。 现在看，两人的关系还挺稳定的。 沐野点点头：「那你还追星吗？」 「那必须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比以前理智多了，会关注自己的生活多一些。抢到票了就去看，抢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家看直播也挺香。」 沐野又是一点头，觉得眼前人多多少少还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两人就这么东一搭西一搭叙着旧，她们叙了多久，苏卿禾就在旁边玩了沐野的手多久。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跟在妈妈后边的小孩，时刻准备着被妈妈拎出去表演一通才艺。 但是妈妈没这个想法，另一个阿姨也不急着cue她，除了干等着也没其他的办法。 「对了，你和你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好半天，杨梦婷终于又将目光转向苏卿禾。 机会来了，苏卿禾眼眸亮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咖啡厅一见钟情。我先喜欢上她。」声音清亮有力，掷地有声。 杨梦婷本是随口一问，倒没想到苏卿禾答得这么庄重，当下还不由卡了一下壳。 沐野则是瞥了她一眼，已经习惯了她突袭似的张扬。 苏卿禾说完就沖她臭屁地撇了撇嘴，无声地埋怨着她这么久才搭理自己。 见状，沐野轻笑一声，左手悄悄贴到苏卿禾的身后。 寻到她的右手，触碰，贴近，直至十指紧扣。 苏卿禾歪了歪脑袋，一下子气又消了。 「一见钟情，真浪漫啊。」杨梦婷很快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当时上学的时候还幻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不过也就只是想想。」 「但是发现在你身上我就一点都不惊奇了。毕竟那会儿你就已经有大把的人追了，要不是谢菲，估计......」 一提到「谢菲」两个字，三个人都是猝不及防地一愣，连带着电梯里的空气都没来由地冷了几分。 「对不起对不起，我嘴太碎了！」杨梦婷最先反应过来，紧接着就紧紧地捂住嘴。 「没事。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半晌后，沐野也接上了话题，目光与声调一样的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0章第50章 从遇到杨梦婷开始，沐野就预感到在接下来的交谈中一定会涉及谢菲，但是她仍旧是让这个对话延续了下去。 因为她也想知道，突然地从别人尤其是来自过去记忆中的人的口中听到谢菲，她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第98页 现在一看，她除了一开始的惊愕外，情绪并没有极大的起伏。 这也证明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了。 苏卿禾小心地观察了她一眼，置于身后的手默默收紧。 感受到及时的安慰，沐野给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深吸了口气后对着杨梦婷又道：「那段时间我的情绪很不好，给你造成了很多麻烦，我还没有正式地向你道声谢。」 当年谢菲的事情一经发生就发酵得很快，没过多久矛头就直指曾与之交往过的沐野。 一时间各个都是端着枪的正义之士，只等着沐野出现，就将手里的子弹毫不留情地打过去。 当时杨梦婷知晓这件事后，特意从原来的宿舍搬过来，沐野不方便出去的时候她就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买饭、打水，有的时候还附加与那些看笑话的人斗斗嘴。 沐野那时虽然情绪压抑到不想理人，但是这些个恩情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谢谢。」她又郑重地说道。 「哎呀都是小事，小事。」杨梦婷豪爽地摆了摆手，「别人不知道这里头的真相，我和你俩住那么久了还能不清楚吗？要是我也跟那些人一样，我才是真的孙子。」 她们宿舍原本是四人，其中一人休学了，后来就只剩下她们仨。杨梦婷可以说是见证了两人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一起的。 谢菲的死对她来说影响也很大。毕竟是朝夕相处这么久的人，突然以这种方式离开，她伤心之余还有很多的后悔与自责。 不过她当时有小莫一直陪着，心态没多久就调整了过来。但是沐野那会儿作为受影响最大的人身边却一个陪伴的人都没有，她要是再不过去帮衬着点儿，她担心沐野也会想不开。 跨过了岁月的两人在这场对话中双双与过去的自己和解，末了，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没过多久，电梯也到了一楼。 「那我先走了。」沐野沖她一点头，笑得和煦，「下次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 杨梦婷的车还停在地下二层，当下便也未挽留，高兴地一点头，挥手道：「好嘞。你们先走吧。」 「嗯。」 「小沐！」没等两人走出多远，只听得一声焦急的大喊，杨梦婷又跑到了沐野的面前。 「嗯，怎么了？」沐野一惊。杨梦婷此时还喘着气，一看就是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的。 「我......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忘......忘了跟你说。」 杨梦婷微微调整了下呼吸，直起身子：「谢菲跳楼前一个星期和她家里人天天吵架，气得将手机和电脑都砸了个稀巴烂。虽然这会儿再说起这事是对死者的不敬，但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下。」 「还有，我想说的就是造......造成当年那个遗憾的原因有很多，不一定就是因为你。你不用把这些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不管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我都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错，反倒是谢菲一直以爱的名义伤害你。」 杨梦婷本来不想将人都想得太坏，但是随着年岁的渐长，她也逐渐能品出谢菲这一行为背后的真正用意。 是对所有她恨的人的无差别报复，想让她们后半生都永远地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谢菲的父母会不会一辈子愧疚杨梦婷不知道，但是沐野肯定会。 「之前你走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跟你说，没想到一耽搁就耽搁了这么久。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姐妹儿我一直挺着你呢，不管从前还是现在。要是以后还想不通，你就直接来这儿找我。不通我也给你说通咯！知道没？」 杨梦婷一股脑儿说到最后，气也顺了，人腰板也直了。一双大眼睛格外真挚地望向沐野，俨然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沐野将杨梦婷断断续续的话听到耳中，大脑空白了一阵后，心里那颗一直以为撼动不了的顽石在轻轻抖动了几下后缓缓落了下来。 直直地砸进平静的心湖，咚的一声消失不见。 「知道了，谢谢你。」她笑了笑，突然也情不自禁地像杨梦婷一样挺直了腰板，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客气啥啊！」杨梦婷豪爽地拍了拍她的肩，「那我回去了。你们慢走哈！」 「好。下次见。」 告别了杨梦婷，苏卿禾和沐野继续手牵着手，安静地往前走着，都没有开口说话。 沐野在消化情绪，苏卿禾在等她彻底想通。 她与谢菲的纠葛沐野在昨天已经一字不落地告诉过她了。说实在的，她对沐野这个所谓的前任印象很不好。 光是听沐野说，她就能当场给这人罗列出n条罪状。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都想沖回去直接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生一顿爆锤。 这样也省去沐野之后受的所有苦。 刚才杨梦婷的一番话让苏卿禾对这整件事的脉络构成更加清晰。 当然，也让她更加生气。 「要是我再早点遇到你就好了。」半晌，她愤愤地咬着下唇，终是忍不住说道。 沐野闻声回过神来，笑着看她一眼：「是现在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是，我的意思是早点遇到会更好。」苏卿禾担心她乱想，及时地解释道，「那样我就可以替你好好收拾那个烂人，将她砰砰砰一通教训。我看她还敢不敢欺负你！」 说着，咬牙切齿之余还不忘舞动着拳头。 第99页 见状，沐野目光一柔，禁不住笑了笑：「她其实也不是天生这么坏的。她父母从小就没怎么关心过她，尤其是她爸爸，常常喝酒。每回喝醉了就会动手打她，久而久之，她就变得很暴躁、很没有安全感。」 沐野当初答应和谢菲在一起，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她想帮谢菲一把。 许是因着心思敏感，她能很轻易地看出谢菲无比热情的背后隐藏着浓浓的不安。她也能感受到相处过程中谢菲对自己的那份依赖，就像是落水的人终于揪住了救命的泡沫板，除了收紧力道外没有第二种选择。 「哼，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让她永远完成不了自己的课题！」苏卿禾一听沐野还在为谢菲找理由，醋罈子一翻，直接没好气地怼道。 「就跟那句老话说的一样，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只会让她更依赖你，更有理由不去救自己。」 苏卿禾虽然也有同理心，但是这么多年遇到的人太多了，她已经渐渐地学着不那么细緻地去理解别人。 她当然知道谢菲这样的性格不是天然形成的，但是越是伤痕累累的性格就越是不能靠别人去帮，而是只能自救。 否则就会像沐野这样，白白地被消耗，直至自己撑不住，先崩溃。 「哼，我生气了。」真是越说越生气。 苏卿禾嘴角生气地往下撇着，但是手却抓得紧紧的，依旧没有松开。 见状，沐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眼眶竟微微泛起了红。 若是说刚才杨梦婷的那番话是彻底了结了她这么多年来的心结，那么苏卿禾的话则是让她真切地体会到了被人心疼的感觉。 不是苛责怪罪，不是就事论事，有的只是从她这个角度出发的体恤。 苏卿禾见许久都没有人来哄自己，当下手轻轻一摆，余光一点点地扫过去。 片刻，见沐野眸光低沉还隐隐泛着泪花，她眉间一蹙，立马朝前一步，紧张地挡到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啦？」 动作发生得太快，沐野一个反应不及，头就顺着惯性直直地往前撞了过去。 苏卿禾也低头看她，两人就跟大夏天的西瓜似的碰了个清脆。 「我刚才不是凶你，我就是......」苏卿禾顾不上头上的这点疼，直直地盯着沐野，「就是有点吃醋。」 「当然，也不是说一点气没生。」片刻，她别扭地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我生气的是你对别人太好，被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她那些行为就是伤害了你，要换做是我，不把她的头拧下来就算客气的了！」 沐野此时也抬起头来，眼角还徘徊着星星点点的泪花，不过隐隐有抑下去的趋势。 「谢谢。」半晌，她展开双臂，直直地拥住苏卿禾，轻声且坚定地说道。 苏卿禾正咬牙切齿地说着，猛然感受到怀里的热度，怔了一瞬后就很自然地回拥。 「谢我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谢谢。很多很多的谢谢。」 苏卿禾噗呲一笑：「你这口气好像个小孩子。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说。为什么说，不知道。」 「你知道我的意思。」沐野将脸颊换了个边，泪花隐去，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 「我不知道哎。」苏卿禾故意懂装不懂，「你展开说说。或者再说几遍谢谢，我估计就思路通畅了。」 「不要。」 「哈哈哈那再像这样撒几个娇也行。」苏卿禾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浑然忘记前不久还满肚子醋加气。 沐野笑了笑，没有应声，显然不愿意满足她的请求。 末了，她缓缓从怀里探出头来，仰首道：「好了，我该去打车了。」 「这么快？」苏卿禾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声，身子却很自觉地拉着沐野往小区门口走。 人有时候心情好了，做什么事都会顺利很多。 等到两人到了门口，刚好就有一辆送完客的计程车停在那里。 「那你到家了告诉我一声。」苏卿禾单手把着车门，眼里的不舍更甚。明明只是回家一趟，她却有一种要隔好久好久才能见到的感觉。 沐野被她的模样可爱到了，禁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知道啦，小癞皮狗。」 苏卿禾哈哈一笑：「那主人你早点来看我哦！」 「好。」沐野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末了，前倾着身子，在她的耳边轻声又道，「谢谢你喜欢我啊，我也非常非常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1章第51章 说完，沐野就将头很快地往车内一缩，整个人坐了进去。 前座的计程车师傅也怪积极的，开得飞快，没一会儿车身就熘得没影了。 最后只剩下苏卿禾保持着半搭着的姿势，吃了一嘴尾气。 等又过了半晌，苏卿禾这才回过神来，柔柔地看了一眼车辆消失的方向，颇为娇羞地抿了抿唇。 她说非常非常喜欢我哎，哈哈哈开心。 末了，缓缓转过身，一甩二跳三跨步，起先还只是浅淡地勾着唇角，渐渐地这笑意就越发止不住了，直接大笑出声。 「我也非常非常喜欢你，不，是宇宙超级无敌喜欢你啊！」 她这么一通情绪激动加旁若无人的表白，不仅是经过的人对她多看了几眼，连他们牵着的狗都沖她惊愕地摇了摇尾巴。 第100页 苏卿禾挑着秀眉，心情颇好地赏了它一个鬼脸，脚下一蹦一跳的，打着旋儿地进了单元楼。 看什么看，我们人类就是奇怪。 有情人更是奇怪得可爱。 * 上了车后，沐野就给汪洋打了个电话过去。 起先耳边只有断断续续的嘟声，就在她以为汪洋不会接的时候，汪洋却在挂断前的最后一秒将电话接通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都在思考着第一句该说些什么。末了，汪洋似是嘆了口气，直接道了句「回家再说吧」就径直挂了电话。 比寻常的沟通还要简短，但是不知怎的，却让沐野头一次觉得没有压力。 沐野维持着握手机的姿势，一直到计程车师傅提醒了一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放下手机，神色恍惚地下了车。 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刚巧在打扫，抬头见着是她回来了，还笑着同她招了招手。 「这么早回来了啊，小沐！」 沐野礼貌地沖他笑了笑：「嗯，最近画室休息。」 「噢那敢情好，可以在家多休息休息。对了，你来得刚好。我儿子前不久给我送了两大罐自产的蜂蜜，你拿一罐回去尝尝！」 「谢谢，不用客......」 还不等沐野说完，保安大叔已经一熘烟儿地跑进了门卫室。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罐黄澄澄的蜂蜜。 「没事儿，你就拿着吧。你妈刚给我送了好多水果，我才该不好意思呢！」 「我妈？」沐野捧着蜂蜜罐，疑惑地停了动作。 「是啊！前脚刚回去，又是西瓜又是苹果的，老新鲜了。」说着，保安大叔就献宝似的往屋里头一指，「就在那儿放着呢！」 沐野循声望过去，不一会儿眉头就轻轻一蹙。 外包装无比熟悉，俨然就是昨天苏卿禾她们送过来的水果。而且看上去分量不小，差不多有一大半被送了过来。 沐野收了目光，尽量将声调端得平静：「好的，谢谢叔叔。我还有事，那我先上去了。」 「嗯嗯好，你去忙吧。帮我谢谢你妈啊！」 「好。」沐野点了点头，一转身便很快地收了笑，脚下的步子放得飞快。 她不是气愤汪洋将水果送给别人，而是吃惊于汪洋会主动做这种事。 在过去有一段时间里，她们曾入不敷出，三顿饭恨不得叠成一顿来吃。虽然困窘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是汪洋自那以后就变得对金钱特别敏感，每一分钱的出入都能触动她的神经。 可是现如今，她却能如此大方地给人送东西。对沐野来说，这已经不是惊讶而是破天荒的震惊了。 许是感应到她的急迫，上去的电梯一刻没耽搁，没过多久，她就顺利地到达了自家的大门门口。 再次面对眼前的红棕色大门，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心。 待深吸了好几口气后，她这才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 「妈。」 客厅里并没有汪洋的踪影，沐野将钥匙和蜂蜜放到玄关处，试探地叫了一声，蹑手蹑脚地往次卧走去。 「我在这儿。」 沐野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一激灵，待意识到是这声音是汪洋，她这才抚了抚胸口，将身子转了过去。 书房的大门微敞着，汪洋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 「妈，您在这儿干什么？」沐野缓步走进，就见着汪洋端坐在她画画的椅子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幅没有完成的画。 因着惊讶，她的声音并不小，但汪洋却似是全然没有感知到一样，过了半晌才开口应道：「这画上的是草莓吗？」 「不是。随便画的。」沐野怔了怔答道，「您先出来吧，里头都是颜料。我还没有打扫。」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草莓。每回吃的满嘴都是，还爱护食，说你一句你就哭。」 汪洋的答非所问让沐野登时又是一怔。 正待她思考着该回复些什么的时候，汪洋已经拍了拍膝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收拾吧，我先去做饭。」 沐野眨了眨眼，好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好。」 而汪洋只是慈祥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责怪的话都没有说，将另一边的门也打开，迈着轻缓的步子走了出去。 待汪洋走后，沐野呆愣地站在原地，目光时而落在自己的画上，时而落在汪洋刚才坐的座位上，心底瞬间扑腾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末了，她单手扶住身侧的门，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汪洋到底是怎么了」。 * 之后的时间，沐野一面收拾着书房一面迷茫地思考着，偶然碰倒了几罐颜料也浑不在意，颇为机械地清理着。 等到她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门外也飘来了阵阵菜香。 「小野来吃饭吧。」 「嗯好。」沐野缓了片刻才起身应道，「我先去洗个手。」 「去吧。」 经过客厅的时候，沐野特意确定似的往餐桌上扫了一眼。 三荤两素，没有往常那些奇奇怪怪的「增值」配方，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见状，沐野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更为疑惑地蹙紧了眉头。 她可以接受汪洋稍稍改善一些，但是一下子突然变回原来的样子她反而觉得有些害怕。 这么想着，走向卫生间的过程中她步子也禁不住放得迟缓。 第101页 手愣愣地触到门把手，还未扭动，就先听到咚的一声脆响，沐野循声低下头。 片刻，待看清地上的物件，她双眼微眯，萦绕在心口的害怕顿时更多了些。 那是一顶蓝色的遮阳帽。 乍一看很普通，样式也很大众。但是与昨天沐野在瑰灵谷超市碰到的那个几乎是一模一样。 汪洋去过瑰灵谷，甚至有可能也见到了苏卿禾，沐野在一瞬间的惊愕后脑袋里立马跳出了这个想法。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通了。 ——汪洋现在所有的温柔都是假象。 「手洗好了吗？可以来吃饭了。」 「嗯......嗯好。」沐野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声，将地上的遮阳帽捡起。 片刻，关上了卫生间的门，直直地走向客厅。 「妈，我和苏卿禾在一起了。」她将遮阳帽大喇喇地放到桌上，直截了当地开口道。 汪洋正在摆放碗筷，闻声似是愣了愣，但旋即就继续着手下的动作，眼皮抬都未抬。 「我跟她在一起了。」沐野像个急于求证的小孩子一样禁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和她分手的。」 汪洋这样的淡定比她的歇斯底里还要让她更没底。难道自己刚才猜测的都是错的？ 此声一出，汪洋不急不缓地将一口饭送到嘴里，终是抬起头来看她。 「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先吃饭。」目光与声调一般的平静。 「您看到我们了。」沐野现在有种说不上来的执拗情绪在，汪洋越平静，她的执拗就越深。 「您为什么不沖我发火？您明明看到了不是吗？您......」 「我说了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汪洋将手里的筷子一摔，「你难道回来是专门和我吵架的吗？」 「我......」沐野一时哑然。 「先把包放下，去洗手。」 见状，沐野在原地迟疑地站了一会儿，末了，攥了攥手心，只能依言走进了卫生间。 等到她洗完手重新回到客厅，汪洋已经吃好了，坐到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您吃饱了？」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嗯。你安心吃吧。」汪洋点点头，没有回头看她。 闻声，沐野原地又是一愣。 沐野有阵子被汪洋的神奇菜谱折磨得得了厌食症，每到吃饭就不想抬筷子。每当这个时候，汪洋就会坐到她对面，一面夹菜一面用眼神逼迫着她往下咽。 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只要汪洋的眼神扫过来，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往嘴里塞东西，迫于压力地讨好。 此时一听，沐野就像个突然得到宽恕的罪犯，双手垂在身侧，一时竟不知道是坐好还是站着好。 末了，她看了桌上的饭菜一眼，想了想还是直接坐到了沙发上。 「妈，您怎么了？」 「妈没事。」汪洋顺手将电视关掉，这才转身看向沐野。 「妈只是想对你好一点。」目光平静温柔，完完全全地就是另一个人。 沐野的情绪并没有因着她这温柔的解释而得到安抚，相反，听罢她整个人直接烦躁地站了起来。 「您肯定有什么事！我不相信您会突然变得这么好！」 话一出口，沐野也跟着愣了愣。 对，就是不相信。 她念了怨了那么久，她不相信眼前的母亲会突然一下子变好了。 「您到底想干什么？」沐野越说身上的那份颤慄也愈加明显。 明明日思夜想盼望着的事真的发生在眼前，她却除了害怕就是满腹满心的怀疑。 她现在出奇的不冷静。 「小野。」见状，汪洋平静的面庞终于有了松动，边说着手边紧张地向沐野的方向够了过去，「你先冷静一点，听妈妈说......」 「不要碰我！」沐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身子极快地往后一退。 话音一落，在场的两人俱是一怔。 半晌，汪洋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很明显地添上了几分不耐烦：「你以前那么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自从你认识了那个女人之后，妈妈就越发看不懂你了。」 「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带坏你的。要是我早点发觉，五年前就应该多打她几个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2章第52章 话音刚落，沐野就冷不丁地一怔：「您说什么？」 「我说什么？」汪洋忿恨地拧了她一眼，「我说我五年前就该多打那个女人几巴掌！这两天我一直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没想起来。就在昨晚上，我看到你俩抱在一起，我才突然反应过来。」 「昨晚？」沐野吃惊地瞪圆了眼睛，「您昨天一直在跟踪我们！」 从在小超市碰面开始一直到离开瑰灵谷，一想到她与苏卿禾的一举一动都在另一个人的监视之下她就觉得后嵴一阵发凉。 「跟踪又怎么了？」汪洋一点没有想否认的样子，气焰嚣张，「要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听那个姓黄的出去！」 感受到熟悉的汪洋，不知怎的，沐野的心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您不要这么说黄阿姨。她只是好心。」 闻声，汪洋撒泼的态势停了停，好似第一次认识沐野似的昂起下巴看她。 「好啊，我就说怎么跟她的聊天那么顺畅。敢情你们几个合起伙来套路我！趁着我出去，你好和那个姓苏的厮混在一起是不是！」 第102页 「来，你让我看看！」说着，汪洋一个突进，径直伸手去扯沐野的衣服，「你们是不是背着我......」 沐野一个反应不及，身上的裙子几乎是一扯就松了。 待捕捉到脖颈间几个被刻意掩盖住的痕迹，汪洋惊叫一声，直接扬手甩了沐野一个大耳光。 「沐野，你还要不要点脸！怎么能......怎么能做这种事！」 汪洋震惊地举着手，什么温柔什么平静此刻都不在她的身上，她现在浑身上下只充斥着滔天的怒火以及几欲溢出来的嫌弃。 沐野用手攥住即将下落的裙子，被这一巴掌打得直接懵在原地。脸颊火辣辣的，犹如正经受着烈焰的炙烤。 耳边刺耳的叫骂仍在放肆地持续着，自从沐野成年后，这还是汪洋第一次动手打她。 以往再生气再吵闹，汪洋都没有真的动过手。 沐野眼眶发红，几乎是一帧一帧地转过头去，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疯女人如此陌生。 「妈！」她几乎是以同样的音量吼了回去，「你能不能尊重我？哪怕就一次！」 「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这一巴掌之后，沐野已经不准备再为汪洋找任何藉口，也不想对汪洋存有任何恢复到从前的期待。 她的心已经彻底冷了。 想到这儿，沐野顿时连看汪洋一眼都觉得疲累，抬手将身上的裙子理好，直接往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 身后传来汪洋歇斯底里的怒吼，紧接着一顿快步，直接拦在了沐野的身前。 「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那个女人？我告诉你沐野，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再去找她！」 沐野低垂着眸淡漠地看她一眼，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就在她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一声颇为响亮的投掷声在身后响起。 「沐野！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家门，我就真的死给你看！」 沐野烦躁地皱紧眉，一回头就见着汪洋捏着一块玻璃碎片直直地抵在脖颈，每呼吸一下刀口就离脖颈更近一步。 此刻见着沐野如愿回头，汪洋脸上浮出一抹得逞的笑，锋利的刀口径直划破了那层脆弱的肌肤。 鲜红的血液汇聚成一道窄细的红痕，沿着脖颈缓缓往下，像一道耀眼的强光刺得沐野眼睛一阵生疼。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她无力地喊了一声，感觉自己被这股窒息的压力已经压得喘不过气来了，神经只差最后一击就能悉数崩溃。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双眼发红地盯着汪洋，就像一只绝望的小兽发出最悲切的哀鸣。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汪洋只是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刀口继续深入，面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峻。 呵呵，为我好，沐野任由眼角的泪往下淌着，几乎是泄愤似的踢了身后的门一脚。 末了，那扇红棕色的大门终究是没有从里头打开。 * 苏卿禾到家后，先是将家里稍稍打扫了一下，又看了会儿书，拿起手机正准备问问沐野到家没有，倒先收到一通未知来电。 她没好气地挂断，谁知道这人还继续打。 接连挂断好几个之后，苏卿禾指腹一滑，终是烦躁地接了。 「喂，哪位？」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吱声。 「不说话我挂了啊！」 「哎别别别。」对面的人被她这半真半假的一句话唬得立马出了声，「姐，是我。苏闯。」 闻声，苏卿禾秀眉一挑，顿时来了精神：「今儿个什么日子，还能让我们游历世界的大少爷给我打电话。真是稀奇。」 「少挖苦我。你家在哪儿，报个位置给我。」 「你回国了？」 「嗯。」 「什么时候到的？」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苏闯支支吾吾地不回答，声音硬邦邦的，像被人欠了钱似的，「快，报个位置给我。」 苏卿禾前面还算是态度正常的关切，这会儿被苏闯不咸不淡地呛了一下，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 「你爱回爱回，我也爱报不报。这么能耐，你去找舅舅啊。」她们姐弟俩一向是三句话不到就得吵起来，基本都是苏闯先惹起来的。 此声一出，对面的人呼吸粗重了几下，紧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苏卿禾将手机往茶几上一丢，心里默默倒数着十秒。 在第十秒的时候，那个醒目的未知来电又跳了出来。 「我腿断了。别人等着地址送我回去。」苏闯显然是想明白了，态度比刚才和气得不止一点半点，仔细听，还能捕捉到几分委屈的情绪。 苏卿禾也不跟他扯皮，几乎是立刻将位置报了出去，声调也正经了不少。 「腿怎么断了？是不是又偷偷熘去玩摩托车了？」 苏闯自从改了名之后，整个人就开始了放飞自我。什么极限运动他都有胆子去尝试，每回家庭视频的时候他的脸上都挂着彩。 最近几年听说又迷上了摩托车，一个人玩也就算了，还四处找人飙车。后来被莫古风逮住了好生教训了一顿，这才答应了再也不碰车了。 话音刚落，苏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他们故意挑事，我咽不下这口气。反正我赢了......」 第103页 「你还挺得意。」苏卿禾气得想笑，「你要是因此腿废了，我看你会不会后悔。」 苏闯沉默以对，也不知道是在腹诽，还是真听进去了。 苏卿禾猜应该是前者。 两人的通话一直维持着，直到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喇叭声。 苏卿禾拿着手机应声打开门。 刚巧就见着苏闯被人不情不愿地抱到轮椅上，脸色一如既往地很臭。 而抱着他下来的则是一个苏卿禾没见过的男生。看起来比苏闯差不多的年纪，但是身材一看就比苏闯那个虚架子好上不少。 「想必您就是闯哥的姐姐吧。」男生模样清秀，说话声也很清朗，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 苏卿禾禁不住低头对比了一下自家弟弟的臭脸，顿时给了眼前的男生一个高分。 「是的。你是小闯的朋友吧？还麻烦你亲自送他来，谢谢啊！」 「噢没事没事。我叫赵客，您叫我小赵就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说着，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头看了苏闯一眼，「闯哥是因为我才摔成这样的。」 「噢？」苏卿禾拉长了音调，隐约嗅出了点不寻常的味道，「展开说说。」 「唧唧歪歪的，费什么话！老子要进去了。」苏闯没好气地打断两人，大力地推着轮椅就往屋内走。 但是气势是挺豪迈的，四肢却像是刚装上似的，笨拙得要命。 末了，还是赵客在后面悄悄给了个力，苏闯才如愿进到了屋内。 苏卿禾在一旁观察着两人，待看到苏闯耳根飞速漫上的红意之后，她眼角一弯，颇为玩味地勾了勾唇角。 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自家弟弟这般娇羞，还真是不一般。 「那行，人送到了，我就要先走了。我待会儿还有课。」 「哎你等会儿。」苏卿禾及时地喊住小赵，「你先跟我说一下他这腿是怎么摔的再走。」 小赵应声停住，抬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苏闯，这才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待送别了小赵，苏卿禾一回屋，就见着苏闯模样惬意地躺在沙发上，带伤的双脚大喇喇地往茶几上一翘，一点没有病患的样子。 「小赵，别客气。进来坐坐。」她故意朝门外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苏闯哪还有刚才的得意，双腿僵硬地垂着，赫然又是个病患了。 「行了，别装了。人早走了。」苏卿禾无情戳穿他的小把戏，笑着坐到另一处沙发上。 她从苏闯刚下车的那一会儿就觉出不对劲了，后来见苏闯使力推轮椅的同时脚还忍不住扣着底下的踏板，就更加确定了他在这儿装蒜。 闻声，苏闯先是不确定地往大门那儿看了一眼，见着后面真没人，他这才放松了双脚，开始假装看电视。 「你不是赛车没赛过人家吗？换着法儿使唤人家倒是挺在行的啊你。」 经由赵客的一通讲述，苏卿禾已经理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 这赵客看着乖乖巧巧的，也是飞车一族的一员。那天，苏闯刚回国就撞上了小赵和朋友在装车，尤其好死不死地盯上了小赵的顶配座驾。 而后仗着自己有点水平，就很勇地提出和小赵赛车。谁曾想，技不如人，最后一个s弯直接连人带车飞出了赛道。 得亏旁边有个大草丛缓冲了一下，要不然这后果都不敢想。 「谁说我没比过他？」苏闯一听这话就急了，「要不是我先碾上那块石头，摔的就是他。怎么说，我都是赢的那一方。」 「切。人小赵可是在国际赛事上拿过名次的人，这点东西避不开了？」苏卿禾见着苏闯死皮赖脸地狡辩，就忍不住开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让着你，就你还云里雾里地装人精。」 苏闯不满地踢了踢茶几，干脆装起了失聪。 苏卿禾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小赵说明天再来看你。」 十秒过后，沙发那头传来一声极为小声的「哦」。 啧，苏卿禾笑着摇摇头，不愧是亲姐弟，跟自己同款傲娇。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3章第53章 第二天，赵客如约而至。 一个上午给苏闯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活脱脱一个佣人的模样。 而苏闯也难得地享受了一回不被人挤兑的滋味，在家里安然当起了大爷。 趁着去倒咖啡的功夫，苏卿禾用肩膀推了推赵客，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赵客收到提示，还先把苏闯要求的薯片给他开好，询问了有没有其他的吩咐之后才跟着苏卿禾进了厨房。 苏卿禾嘴里啧啧出声，待人进来了，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小赵，你不会不知道我弟是在装病吧？」 能在国际赛事中拿名次的人想必赵客也不笨，她可不相信苏闯这点小孩儿把戏能骗得过他。 「嗯，我知道。」赵客憨憨地挠了挠头，对着苏卿禾也不隐瞒。 「那你还这么惯着他？」说着，苏卿禾看了一眼外头正摇头晃脑的苏闯，颇为嫌弃地抿起了嘴，「我弟本来脑子就不灵光，你这么一惯，之后铁定找不着北了。」 赵客同样往苏闯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眼底却盛满了亮光：「不傻啊，我觉得挺可爱的。」 苏卿禾打量着赵客这更傻呵呵的模样，嘴唇动了动，顿时也不说话了。 第104页 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一个局外人反倒是多事了。 没过多久，门外的苏闯又开始作了起来，大爷似的叫唤着赵客的名字。 这边的赵客也不稍稍等等，才刚起了个头，就马不停蹄地往外跑，上赶着自降身价。 见状，苏卿禾又是咂了咂嘴，一副没眼看的样子背过身去，转而低头去看手机。 手机的界面仍旧停留在下午发出的那条「到家了吗」。 对面的沐野直到现在都没有回音。 苏卿禾有些疑惑地咬着下唇，想了想又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昨天沐野回家的时候就说过到家后不管与汪洋谈的结果如何，都会回她个信。 可是这眼看着都快24小时过去了，消息一条都没见回。 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 不至于，不至于，苏卿禾下意识地摇摇头。 汪洋昨天那么和气地打电话来，总不至于是忽悠沐野回去，不让她出来吧。 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苏卿禾否认了。但是几秒之后，她的眼神一凛，突然又无比确定了这个猜测。 要真是这样，汪洋再像电视剧里的疯婆子一样来个以死相逼，按照沐野那心软的性子肯定会什么要求都答应的。 「不行！」她抬手往流理台上重重一砸，忍不住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紧接着，就着急忙慌地往外走。 厨房外，赵客手里拿着一双小白鞋，身子半弯不弯地卡在原地，看样子是被苏卿禾那声突然的叫喊给恍住了神。 「没事，你们忙你们的。」苏卿禾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片刻，她蓦地又折回身，看了看轮椅上的苏闯又道：「小赵，你明天再来吧。我和小闯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处理。」 「屁，谁跟你有事要处理。」 「闭嘴。我说有事就有事。」 苏闯努了努嘴，不出声了。 赵客看样子原本还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被苏卿禾这句气势十足的「闭嘴」一摄，干脆缩了缩脖子，直接点头道：「好的。」 「那这鞋？」他捧着鞋走出一段路才想起来有这个东西在，「闯哥急着要穿......」 怯生生关切的模样，倒让苏卿禾的坏心情得到了一个短暂的缓冲。 这在场的三个人中就只有苏闯一个傻子，偏偏苏卿禾还要配合着给这个傻子演戏。 「行，你放那儿吧。我会给你的闯哥穿的。」 赵客被这么明显地一调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才拎着包走了出去。 待一阵低沉厚重的的轰鸣声过后，苏卿禾偏头扫了苏闯一眼，直接下命令道：「你，赶紧穿上鞋，跟我出去一趟。」 「不去。」苏闯悠哉悠哉地晃着腿，想也未想地应道。 说罢，不期然地一回头，见着苏卿禾正拿着手机拍自己，他当即跳起来就要去抢。 「苏卿禾，你干嘛！」 苏卿禾轻巧地一避，面上似笑非笑：「不干嘛。你要是不跟我出去，我就把你这段堪称医学奇蹟的视频发送给你的小奴婢。我看你之后还怎么装大爷！」 「给老子删了！」 「就不！」 「删了！」 「切。」 经历了一番无效对抗之后，苏闯只能认命地穿上了小白鞋，苦大仇深地跟在了苏卿禾的后面。 「等等，别急着走，把你这破轮椅也给带上。」她目光朝他的斜后方扫了扫。 「你有病啊，带轮椅干嘛！」苏闯从少爷模式退回正常人模式已经有点不服气了，这会儿还让他做苦力，顿时语气就更加不客气了。 回应他的是苏卿禾颇为大力的一脚：「给我好好说话。让你搬你就搬，哪儿那么多废话！」 苏闯吃痛地捂着小腿，没好气地瞪了苏卿禾和她手里的手机一眼，只能屁颠屁颠地依言照办。 不多时，两人一椅终于出了门。 「搬东西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我开车？」苏闯看着在副驾驶淡定刷手机的某人，脸长得都快拉到地上去了。 「你腿有事吗？」 「没有。」 「会开车吗？」 「会啊。」 「那你坐驾驶座有问题吗？」 「没。」苏闯下意识地答道，旋即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不是，我凭什么......」 「哎小赵啊！你这会儿人在哪儿呢？」苏卿禾径直打了通电话出去。 此声一出，身边人立马不叫唤了，油门一踩，跟着车里的导航就乖巧地当起了司机。 「行，那你在小区门口等我会儿吧。我大概十五分钟后到。嗯好，麻烦你了啊！」 「小区？你让赵客去哪个小区？」苏闯悄摸地偏过头，试探问道。 「开你的车吧。不是你的小赵，而是另一个小赵。」苏卿禾好笑地一扬眉，「就你脑子里的这点弯弯绕绕，还想着跟我斗法。你还嫩点，苏卿宇。」 苏卿禾刚才是给之前领着她去送水果的女生打的电话。 碰巧，那个女生也姓赵。 谁让苏闯碰上了，正好让她来了个一举两得。 「我不叫苏卿宇，我叫苏闯！」 「我管你叫什么，你叫赵客都行。」苏卿禾看了眼一直未动的聊天界面，答得不以为意。 她现在只担心待会儿汪洋不给自己开门，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猜对了，跟苏闯说话都是顺便。 第105页 而即便这样，苏闯仍旧在她这儿过不了三招。 被怼了一下后，他将气都撒在方向盘上，恨不得在马路上飞起来。 不过，苏卿禾要的就是他这会儿的快。 * 气很足，脚下的油门自然也踩得很足。 到底是练家子，没过多久，两人的车就稳稳地抵达沐野的小区楼下。 苏卿禾也不耽搁，利落地解了安全带，直接吩咐道：「下车，搬轮椅。」 说罢，拉开车门，人就先往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小赵走去。 苏闯对着她的身影小声地嘀咕了一声，末了，还是认命地接受了女王的吩咐。 「牛奶准备好了吗？」 「按照你的吩咐都准备好了。」小赵指了指脚边的三大箱牛奶，片刻，有些犹豫地看向苏卿禾，「不过姐姐......咱们社区好像没有开门送温暖这个活动，这突然拎着奶去沐姐姐家不太好吧。」 「那就跟上次一样，说是你妈让送的。」苏卿禾很快地想到了解决办法，「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们只要能混进去就好。」 小赵点点头，又道：「我们？还有谁？」 「还有他。」苏卿禾随手往身后一指。 苏闯正巧推着轮椅走近两人，听了个后半句当即就是一阵懵：「我？苏卿禾你又要使唤我干什么？」 苏卿禾微眯着双眼，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苏闯被她这双狐狸眼盯得一阵发毛，警惕地往后退了退：「有话好好说，不准动手啊。」 苏卿禾轻笑一声，终是出声：「你可是我今天的王牌。」 「王牌？」苏闯又是一疑，理性告诉他铁定没什么好事轮上他。 事实上，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十分钟后，苏闯苦哈哈地坐在轮椅上，绑着绷带的双腿上还正正好压着三箱牛奶。 身后被小赵机械地推着，耳机里还得随时捕捉着苏卿禾的命令。 「我说苏卿禾，你至于吗？搞得跟拍电视剧一样，你直接自己过来不好吗？」苏闯是到现在都没理清楚这里头的人物关系，只知道护住身后那个开着视频的手机。 「待会儿开门的可能是沐姐姐的妈妈，姓汪。等沐姐姐出现了，我会竟然让你离她近一点，方便苏姐姐看她。」身后的小赵明显比苏闯冷静很多，推着苏闯就直直地往电梯外走。 「沐姐姐是谁？」苏闯歪着头，又是一阵云里雾里，「苏卿禾费这么大劲要找的人就是她吗？」 「是苏姐姐的女朋友啊。你怎么这么笨！」 「哎我......」到嘴的粗话被苏闯及时地咽了回去。他个大老爷们虽然脾气爆了点，但是碍于修养，对女生永远凶不起来。 「算了。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女朋友？」苏闯一个激动，「苏卿禾，难道你也......」 苏卿禾对苏闯的低智商已经不想再多吐槽些什么了，合着她和小赵在他耳边絮叨了那么久，他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心也是够大的。也不知道这智商是随了谁。 「回去再说。你先看路，要到了。」 「不是，这事儿你先给我说明白......」 苏闯这边还在不知所谓地闹腾，那边没有听到两人语音的小赵已经按照计划按响了门铃。 门铃刚响过一声，大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 「汪阿姨好。」 「阿阿......姨好。」 苏闯应势变脸，配合着小赵就是齐生生的一套招呼。 话音刚落，可是两人的对面连个女人都不是。 而是一个穿着分外考究的中年男人。 「艹。」 字正腔圆，来自耳机的另外一端。 「该死的陆映，怎么一天到晚阴魂不散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4章第54章 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在鑫诚吃了瘪的陆映。 透过屏幕，苏卿禾只能大致地看到他的整张脸。 油光满面，还特意梳了个大背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刚从油田里滚了一遭回来。 看来这几天他小日子过得挺不错啊，想到这儿，苏卿禾一个没忍耐住，登时又是一句粗话。 苏闯被这两声高音量的粗话骂得一懵，还以为是沖他发的火。 出于对苏卿禾本能的「恐惧」，他突地灵机一动，腿轻轻一挪，故意让最靠外的一箱牛奶掉下地。 「哎不好意思，掉了。」 见状，陆映立马绅士地弯下腰，将牛奶拎到了手里：「有什么事先进来说吧。我只是来这儿做客的。」 苏闯忍耐着耳机另一端的犀利吐槽，面上勉强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好的，谢谢大爷。」 陆映脸上的笑容一僵：「你叫我什么？」 「谢谢您，大爷。」苏闯笑得像个敬礼的少先队员，乖巧又礼貌。 陆映一双小眼睛盯着他，颊边的肌肉动了动，像是要发怒，但是听到一个和气的女声传来，他的神色又很快恢复如常。 「谁啊？」 「噢，有一对年轻人来敲门，好像是来送牛奶的。」 「送牛奶？」汪洋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人也跟着走到了苏闯和小赵的视线内。 「汪阿姨好，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小赵。」一见到汪洋，小赵的思路就活泛起来，甜甜地笑道，「我爸公司里发了好几箱牛奶，吩咐我给沐姐姐送几箱过来。谢谢她之前免费指导我画画。」 第106页 汪洋听完似乎有些懵，不过小赵这张脸她还是有印象的：「噢你就是住楼下那小姑娘吧。这还送什么东西啊，太客气了。邻里邻居的，都是小事情。」 小赵又是甜甜一笑。 「那这位是？」汪洋寒暄完一低头，才发现了苏闯的存在。 这张脸她似乎并不眼熟。 「他是我表哥，这几天来我家玩的。我爸让他陪我一起过来。」 汪洋点点头，也未怀疑：「那你们都先去沙发那儿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切点水果。」 「沐野不在吗......」 苏闯个急性子环顾了一圈没见着沐野，就下意识嘴快地问道。 话毕，包括小赵在内的几人俱是一怔，目光齐刷刷地转向苏闯。 「你......认识我们小野？」汪洋很快地转过身，满眼狐疑。 苏闯抿了抿嘴，一时语塞。他还以为自己声音很小来着。 末了，还是身后的小赵反应快，立马笑着解围道：「我来的路上一直跟我哥念叨沐姐姐有多好，然后我哥就对沐姐姐特别好奇。」 汪洋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好半晌才收回目光。 「阿姨，沐姐姐在家吗？」小赵干脆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道，「怎么没见到她出来啊？」 「干得漂亮！看到没有苏闯，你都没有人家小姑娘靠谱！」耳机那头的苏卿禾画外音地赞扬道。 这颇大的音量使得苏闯的脑袋又是朝左侧了侧。要不是苏卿禾要求他必须戴着这个耳机，他早不知道把它丢哪儿去了。 就知道夸别人，他自己也出了不少力的好吗？ 正忿恨地扶着耳朵，抬头不期然地对上两道考究的目光，苏闯愣了半秒。 片刻，干脆又疯癫地摇了两下头。 「呃......车祸落下的老毛病了。喂，别摇了，别摇了，听到没有。」 苏闯演完戏后顺势将耳机塞紧，面上又恢复了正经的模样，笑了笑：「好了，它不摇了。」 这么一番操作之后，汪洋眼底的狐疑彻底没了，也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嫌弃地瞟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同样操作的还有陆映，只不过看苏闯的眼神更像是在看傻子。 苏闯尊重女生，但对于同性别生物那可是绝世怼神。 一见陆映嘲笑他，他登时也拽里拽气地回视着他，昂着头不遑多让。 末了，倒是陆映为了维持温和绅士的人设，率先别过眼去。 「小野还在房里睡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先让她睡会儿，不用管她。」汪洋一面含糊地解释着，一面往厨房里走。 因着刚才那通傻子操作，此时大多人的注意力已经不放在苏闯身上了。这也给了苏卿禾一个宽松的视角去观察周围。 听罢，苏卿禾秀眉一拧，思忖了片刻立即吩咐道：「小闯，待会儿找个机会去洗手间。然后试着敲了敲卫生间左手边的房门。」 她总觉得汪洋这句话里藏着什么猫腻。况且沐野也不是会赖床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大动静都不出来。 苏闯悄悄地「嗯」了一声，先顺着小赵的推力一同去了客厅。 * 客厅宽敞整洁，茶几上还端放着两个用过的白色茶杯。显然陆映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苏卿禾只来得及透过屏幕飞快地扫了一眼，随着汪洋的回归，苏闯身子一侧，她眼前的光景又悉数没了。 她深吸了几口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越发在车里坐不住了。 这陆映和汪洋到底在之前聊了些什么？怎么这两人突然又联繫上了？ 「来，吃点水果。」 「嗯嗯好的，谢谢阿姨。」 「听小野说，之前那水果也是你送来的？」 「是的阿姨。我......我妈让我送来的。」 「你妈妈可真是个实在人。有机会带你妈妈一道来玩，我亲自下厨。」 「呃好，好的。」 这边有小赵跟汪洋虚与委蛇，苏闯则是端坐在轮椅上，安心地等待着时机。 在他的正对面，陆映一晃神的功夫已经好几杯水下肚，置于茶几下的脚时不时地敲着地板，看上去像是在为什么事焦着急。 苏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正准备出声，没想到被陆映抢先一步。 「不好意思，水喝多了。我先去趟卫生间。」 说着，理了理西装，人就站起了身。 汪洋也不知道在和小赵说着什么，闻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头又投入到刚才的话题之中。 见状，苏卿禾想了想，也很快地安排道：「小闯，你也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心口更是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 苏闯应了一声，沖小赵使了个眼色，悄悄转动着轮椅也跟了过去。 而安排好这些事的苏卿禾这个时候也从车里出来，径直往沐野的单元楼走去。 她不想再等了。 * 客厅离卫生间只有十几步路，所以陆映的一举一动都清楚地落在后方的苏闯眼里。 但陆映此时似乎有更大的目标在，步履轻快，完全没顾及到周围的动静。 脚尖刚抵达卫生间，紧接着身子一转，手就握到了隔壁房门的门把手上。 轻轻一扭，猫着身子就钻了进去。 见状，苏闯声音一急，一时顾不得什么被发现还是不被发现，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也往沐野的卧室走去。 第107页 一推开门，就见到陆映癞□□模样地趴在床边，手油腻地搭在一个女生的脸上，嘴唇作势就要往人身上贴。 「你干什么！」苏闯双眼一瞪，大吼了一声，直接拉开陆映就结结实实地赏了他一拳。 陆映因着心虚，这一拳下来干捂着脸，都没敢回嘴。只能气呼呼地倒在地上，忿恨地瞪着苏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突然的大动静也把客厅的两人招了过来。 苏闯头都没回，扬着手就想再给陆映来一拳：「这老流氓厕所不好好上，钻人房间里占便宜来了！」 被陆映一个闪身给避了开来，直接躲到了汪洋的身后。 汪洋面上带着惊愕，目光在房间几人身上扫了一眼，最终落到苏闯直挺挺的双腿上，声音冷冽：「谁让你在我家打人的！出去！」 「汪阿姨......」小赵与苏闯并肩站着，试图补救。 「别叫我阿姨，我受不起。告诉你家人，好意我都心领了。现在，请你和你这个假残疾的表哥一起出去！」 「噢我知道了。」苏闯恨恨地甩了甩拳头，傻了这么久总算聪明了一回，嘲讽地看着连体婴似的两人，「合着你们是一伙的。你默许这老男人在这儿耍流氓！」 说着，冷哼了两声，长腿一迈，人就大喇喇地往外走。 汪洋正疑惑着他去干什么，待见到随后冲进来的苏卿禾，她眼神一凛，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苏卿禾对她这通迎面的痛斥置若罔闻，避开她的巴掌，径直走到了沐野的床边。 「小野，小野。」 床上的沐野面色平静得有些异常，即便是周围都已经闹翻天了，她都丝毫没有甦醒的迹象。 见状，苏卿禾一拧眉，直接回身质问道：「你给她吃了什么？」 汪洋下意识地哽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扯着苏卿禾就想赶她出去：「给我滚出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这儿教训我！」 「她是你女儿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苏卿禾现在一肚子火。 汪洋和陆映的这通操作简直让她噁心透了。 「我要你提醒我吗？要不是你，小野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只是想让她做回普通人！」汪洋的面上除了愤怒外一点自责的情绪都没有，说着，凌厉的掌风已经扑到了苏卿禾的脸上。 苏卿禾冷笑一声，利落地一避，还顺带踢了不远处的陆映一脚。 汪洋的无知与无赖再次刷新了苏卿禾的认知。 末了，她轻柔地抱起沐野，就径直往外走。 「你想干什么！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准......」汪洋歇斯底里地叫着，发丝凌乱，活脱脱一个发狂的疯子。 「你先学好怎么当一个母亲再说。我可不是小野，我要是想走，没谁拦得住我！」 说着，苏卿禾连眼神都没给汪洋一个，直接对着一旁的小赵和苏闯使了个眼色。 苏闯早就提前控制住了陆映，而小赵在纠结了一阵后也选择了拦住汪洋。 在场的几人都是受过教育的年轻人，每个人都被汪洋这通魔幻的操作给惊到了。 「放开我！」 「你不准走！」 红棕色的大门被苏卿禾用脚砰地一声关上，也将身后歇斯底里的怒吼关在了里面。 许是这声关门声过大，又或是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怀里的沐野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你怎么在这里？」见着眼前红涨着脸的苏卿禾，又看了看现在的姿势，她只觉得头顶发胀，有些云里雾里，「我......又是怎么回事？」 苏卿禾低头看了一眼迷濛的沐野，敛了周身的怒气，声调不自觉地变柔。 「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来接你回家，回我们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5章第55章 虽是这么说，等到了家，沐野还是弄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 「昨晚我和我妈吵了一架后就睡了。早上是被她的敲门声弄醒的，说是给我准备了一杯热牛奶，让我喝......」说到这儿，沐野的眉头有些嫌恶地蹙紧。 汪洋当时进房的时候模样颇为殷勤，她只想着早点喝完就不需要过多与她交流了，便毫不犹豫地饮了下去。 没有人包括她自己会设想到汪洋会採取如此极端龌龊的方式，尤其针对的对象还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你之前怎么没有给我发消息？」 沐野勉力缓了缓思绪，答道：「我没办法发。」 昨天，她被汪洋以那样的方式强势挽留下来。 好不容易劝汪洋放下了刀子，本想拿手机给苏卿禾发条消息报个平安，这才发现汪洋趁着她之前去卫生间洗手，已经偷偷地将她的包扣了下来。 这件事也成了她们后来晚上那场吵架的导火索。 「真是太过分了！」苏卿禾双手叉在腰间，因着气愤一个劲儿地在地板上踱步。 她从见到汪洋那一刻开始，心里这股火气就一直抑不下来。如今，听了沐野这个角度的事件还原，她登时更加火冒三丈。 「不行，我得折回去把陆映这个猥琐男教训一顿！」三番五次地挑衅，这次更是借着汪洋这股邪恶的东风差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苏卿禾恨不得再沖回去补个几脚。 第108页 说着，没顾着沐野的阻拦，她的脚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门口迈。 而这时，大门先从外面被人打了开来。 苏闯风尘僕僕地走了进来，身后还屁颠屁颠地跟着矮他好几头的小赵。 两人的头发都有些狼狈，小赵还好些，只是乱，看起来也没受什么伤。倒是苏闯右脸颊高高地肿起，上头泛着一团明显的青紫，一看下手那人的力道就不轻。 「你这是被陆映打的？」苏卿禾下意识地探过手去，顿时更气了。 她虽是和苏闯一天天斗嘴，但是自家的弟弟只准自己欺负，要是外人动手，她只会比任何人都跳脚。 「疼疼疼！」苏闯昂着下巴不让苏卿禾碰，「就凭他也能打着老子，你也太小瞧我了！要不是......算了，不说了。」 说罢，人就气鼓鼓地坐到了沙发上，环抱着胸谁也不理。 「到底怎么回事？」见状，苏卿禾只能将目光落到小赵的身上。 小赵先是看了沐野一眼，而后才压低声音解释道：「你们走后不久，汪阿姨就跟发了狂一样一直扯我的衣服。后来更是差点一拳砸到我脸上，得亏被小苏哥及时给挡下来了，要不然现在脸肿得像包子的人就是我了。」 经过刚才的「共患难」，苏闯在小赵的心中已经不再是那个慢半拍的直男傻子，形象完全拔高了好几个度。仅次于她爸和男朋友。 「原来是这样。」苏卿禾点点头，有些为难地迎向沐野的视线。 对上目光，不等苏卿禾细说，沐野眸光垂了垂，心里也一阵瞭然。 「是我妈打的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皆沉默了一瞬，似乎给个什么答案都不太合适。 末了，苏卿禾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按住她的肩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 沐野仍旧低垂着眼，过了好久才轻声应道：「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好。」 * 工作日的下午，小区里并没有多少人走动。 不远处的公共游玩设施处有不少爷爷奶奶在陪着自家孙子孙女蹦跳，看上去颇为欢愉和谐。 「我们去那儿坐坐吧。」沐野的目光直直地指向他们的方向。 苏卿禾也未犹豫，应了一声就牵过沐野的手走了过去。 两人最终选定了一个视角最好也最不会受到干扰的椅子坐了下来。 阳光和煦地照在两人的身上，激起阵阵暖意。 眼前是和睦的家庭伦理，耳边也是清脆的欢声笑语，沐野端坐在侧静静地看着，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也变成了这和谐一幕里的一员。 但旋即那些繁琐的事情涌上脑袋，她又很明显地觉得自己离他们依旧很远。 「我从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是，今天我才发现自己很愚笨。」 「哪有。」苏卿禾关切地瞥她一眼。 沐野固执地摇摇头：「如果我不笨，我就会早点远离我妈妈。如果我不笨，我就不会什么都听她的。如果我不笨，我就不会仍给她伤害自己的机会。」 从前她认为顺从会让汪洋变冷静，现在她才恍然悟到一味的顺从只是让她自己变得更冷漠了，而汪洋依旧歇斯底里，无理取闹。 「也许我再聪明点，早点想清楚这些事，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还连累你们跟我一起趟这趟浑水。」 「这有什么的。你不笨。」苏卿禾抬手捺了捺沐野的手背，「你只是太善良了而已。」 「不，我一点都不善良。」沐野摇头苦笑，「我其实嘴上说着期待着我妈妈变回从前的样子，但是等到她真的变好了，我内心又是不接受，不冷静的。」 虽然之前汪洋的温柔都是做给她看的假象，但是她自己的反应却是下意识的、无比真实的。 「我很虚伪。」 闻声，苏卿禾沉吟了半晌，而后抬手拍了拍沐野的脑袋：「那照你这么说，我也很虚伪啊。明明心里一点都不希望你回去，我还得面上装作个没事人的样子。比起你的这点虚伪，我假得透透的了。」 沐野偏头看她，被逗得笑了笑：「这不一样。」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觉得你对自己太苛刻了。我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虚伪的人。而且，在我看来，人都是复杂且有层次的。你啊，单揪着你最低层次的一个缺点不放，很容易看不到你其他的优点的。」 说着，苏卿禾努了努下巴，朝前一指：「就拿他们来说。带孙子孙女，开心肯定是有的，但是他们难保心里也会有怨念。为什么让他们带，凭什么我劳碌了一辈子还要再帮别人带孩子。虽然都是一家人，他们肯定在某一瞬间也会升起这样的念头，会突然想抛下这些负担，去做自己的事。」 「但是我和你，与他们的虚伪一样，都是很浅层的。你可以说是虚伪，又或者换个说法，是百分之八十的善良。因为，每个人生来都是一个孤独的个体，我们本可以只在乎自己。但是我们与别人有了羁绊，并且愿意贡献出我们的体贴，这个行为本身就是善良的。」 沐野静静地听着，目光跟着转向那堆玩闹的人群，似乎骤然转换了一个视角。 明明是一样的场景，此刻看来一切又似乎变得很不一样了。 第109页 「还有啊。」苏卿禾紧接着又道，「我觉得你把太多标籤压在身上了。」 这一点，苏卿禾很早就想说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标籤？」沐野疑惑地念了一遍，目光重新转了回来。 「嗯吶。什么文静乖巧，正直善良，尊敬师长，你有的时候给我一种你把《道德经》背在身上的感觉。一旦自己有哪个行为与这个标籤冲突了一下，你就会特别自责，进而否定自己的全部。」 沐野闻声愣了愣，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从小到大，她从父母那儿接受的教育就是很传统也很正统的。她也立志要成为他们所要求的那种人。 要不是今天听苏卿禾说，她从来没想过这些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个标籤。 而过于看重标籤，往往就会将其变成一个束缚。 「不是说这些标籤不好，我只是觉得偶尔地放下这些，休息一会儿，你会过得更轻松点。有时候，你要看你是想当一个书里的模板，还是要当一个具体而真实的人。是人，就一定会有不完美的地方。你得接受自己。」 苏卿禾一口气说完这些，缓了缓，也归于沉默。 她本不是一个好为人师的人，但是每回看到沐野活得这么紧绷加拧巴，她就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 明明名字里带着个张狂的「野」，却一次都没见她放开了，真正撒一回野。 沐野思忖了好半晌，末了，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望着苏卿禾轻笑：「我发现你才是那个聪明人。」 「哟，你才发现吗？我本来就很聪明啊！这些道理别人求我讲我都不讲，今天便宜你了哦！」苏卿禾笑得得意，摇头晃脑地讨着赏。 沐野不由被她可爱了一下，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好的，小聪明鬼。」 「就这？」苏卿禾不满意地翕动着鼻翼。 沐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缓缓笑开：「嗯，就这。」 「女人，你也太敷衍了点。这样就想打发了我，得这样......」苏卿禾顺着她的指尖，往前一凑，将唇精准地印在沐野的颊上。 「哝，学到了吗？」她粲然一笑。论蹬鼻子上脸，没谁比得过她苏卿禾。 沐野只觉得颊边一热，一抬眼，瞅见正对面愈发得意的某人，秀眉浅浅地一挑，也懒得与她计较。 「嗯，谢谢苏老师。学生领教了。」 「哎哟叫老师什么的就见外了，你应该叫老婆。」 「......」 「别害羞啊！跟我念，老......婆......」 「不要。」 「你不叫，那就我叫。老婆，老婆哎，你等等我！」 原本你一言我一眼的斗嘴，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演变成了你追我赶。 在追逐的狂喜中，沐野不期然地冲进那团温馨和谐里，很快地融入其中，成了组成美好的不可缺失的一员。 原来，她一直想要的快乐是那么简单就能获得的东西。 * 等到两人跑累了，略略调整了一番，便手牵着手按原路返回。 到家，一推开门，就见着小赵和苏闯一人一个沙发端坐着，面上带着同款的尴尬。 而他们的身侧赫然站着的是前不久刚离开的赵客。 比起前两人的表情，赵客的脸色可以说是沉得都要甩出墨来了。 先进门的沐野在三人的身上依次扫了扫，最后转向身后的苏卿禾，一脸不明所以。 苏卿禾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致瞥了瞥，心里立时就猜到了个大概剧情。 「小赵，你怎么来了？」她边合上门边扬声道。 两个小赵同时「啊」了一声，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回答道。 「我一直在啊。」 「我刚好在附近办事，就过来看望一下。」 话毕，两人又是一个对视，片刻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也叫小赵？」 「是啊。」 「你也姓赵？」 「嗯啊。」 而后两人又是惊愕地互通了姓名。 经过了这么一番戏剧性的交谈，沉闷的气氛也终于缓和了些。 「噢，原来你真名叫赵可啊！」不远处的苏闯挥了挥手，企图加入对话。 赵可没听见，赵客故意忽略。 最终加入失败。 见状，苏闯气愤地踢了踢沙发，只能看向苏卿禾和沐野：「都怪你们，不早点回来！他气我的脸肿了！」 「嘁，你这几年不见，赖人的招数倒是学得精。」苏卿禾下意识怼道，不期然地瞥见苏闯略泛着紫光的脸颊，拉着沐野登时就是一顿笑。 「哈哈小脸长得真别致。这色泽，起码半瓶药水招呼上去了吧？」 沐野本来还算冷静，待真看清了苏闯紫薯精一样的脸，当下也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 「笑笑笑！还不都怪小赵！」一个手不稳，一个沖得快。 偏偏现在两个罪魁祸首还在那儿一个劲儿地热聊。 受害人只有他自己。 「你们俩别笑了，听见没有！老子要发火了！」 「噗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56章第56章 最终，苏闯的火还是发了。 但是没起到什么大的效果。 等到莫古风姗姗来迟地拜访，他这才找到可以撒气的对象。 第110页 「老舅，苏卿禾欺负我！」 莫古风闻声看了大笑不止的苏卿禾一眼，双手背到身后，重重地咳了几声。 「行了，别闹了。我有点事要跟你们说。」 苏卿禾起先还不准备停下，后续见莫古风面色沉重，她眉间一紧，顿时敛住了笑意。 「怎么了，你干嘛这副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莫古风寻了个空沙发坐了下来，示意在场的人也都坐下。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句话说就是，卿禾，以后你不用来鑫诚上班了。」 「什么！」苏卿禾这前脚刚坐下，听罢立马就气愤地站了起来，「为什么？」 「坐下。让你学会沉住气，怎么还这么急躁！」莫古风难得地摆正脸色，眼神一凛，隐隐有发怒的趋势。 见状，苏卿禾负气地努了努下巴，衣袖被身侧的沐野轻轻扯了扯。 末了，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是因为那个项目的事吗？」过了一会儿，她冷静下来又问。 「是，但它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说着，莫古风朝另一边的赵客和赵可几不可察地看了一眼，「小闯，先带你的朋友们上楼玩玩。」 苏闯愣了一瞬赶忙应道：「噢噢好。」 紧接着，都很自觉地领着赵可和赵客一同往楼上走去。 待几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畔，莫古风解开身前的西装扣子，这才将目光转向苏卿禾。 「我让你在家休息几天。谁让你去打陆映的？」 「陆映？」苏卿禾疑惑地一挑眉，「这跟陆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被开除是因为他！」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打了人家？」 「我......」苏卿禾被莫古风颇为严厉的眼神盯得一憷，「我踢了他一脚，其余的是小闯打的。」 「你！」莫古风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这事儿怎么又跟小闯扯上关系了，他不是刚回国吗？」 这姐弟两个真是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见状，苏卿禾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中途还支使着沐野去倒了杯水，省得她听了难受。 「你啊你，都什么年纪了，还这么冲动。苏卿禾，需要我提醒你现在多大了吗？」莫古风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水，几番想喝还是没管住自己要说的嘴。 「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要你动了手，你就是理亏的那一方。」 原先他还想着等这阵风头过去，就通知苏卿禾回来。谁曾想，就在刚才，陆映带着伤情鑑定书直接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张牙舞爪的得意模样外加那副极有穿透力的大嗓门，一看就是从底下一路说上来的。 虽然陆映这个人职位不见得多高，但胜在小聪明很多，即便是莫古风自己，都得时时提防着会不会踩坑。 苏卿禾倒好，上来不管不顾的，坑一踩一个准，问题她还是明知道后果故意去踩的。这让莫古风如何不生气。 「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个就是按照陆映要求的，明天去他那儿赔礼道歉，要么就是......」 「我选第二个。」苏卿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抢答。 被打断，莫古风也不恼，倒像是预料之中。 「行。那你就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等解决了陆映的事，你再开始找下家吧。」 苏卿禾闷闷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赌气地环抱着胸。 见状，莫古风嘆了口气，面色稍稍和缓，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做人就像这茶水，太烫太凉都不行。你这脾气，就属于太烫的那种类型。」 「烫一点有什么不好！总有人喜欢喝烫茶。」苏卿禾不满意地看着他，也不遑多让，「我是工作能力比不过别人还是怎么样，我为什么要为了他们掩去我自己的稜角！再说了陆映就是个阴险的小人，我更凭什么要惯着他！」 类似的话莫古风这么多年没少在她耳边叮咛，可她就是不愿意奉行他的中庸之道。难道只是因为在一个大团体里，她就得自降频率，只为了配合那些不如自己的人？ 她做不到，也不想真的这么做。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也懒得劝你。自古小人难防，你要是想保持着这份稜角，也要多长点心眼。坏人使起坏来都是不要脸皮的。」 莫古风不是看不惯苏卿禾的脾气，相反，他很欣赏苏卿禾这类人。 他们有着卓越的能力，又有着足够的自信，是人群中不容忽视的存在，也是他们这类奉行中庸的人比较羡慕的存在。 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苏卿禾这类人也是各类宵小最看不惯的人。 这次也让她切切实实地长个教训。 「好了，正事说完了。该说说私事了。」莫古风拍了拍手，径直换了个话题，「小闯什么时候到你这儿来的？怎么没通知我？」 苏卿禾还沉浸在前一个话题带来的郁闷中，当下头半靠在沐野的肩上，便直直地对楼上喊道：「苏闯，下来！」 没过多久，苏闯就带着他的两个小跟班一熘烟儿地跑了下来。咚咚咚的，带着整个楼梯都跟着颤了颤。 「我来了。找我什......什么事啊？」他小心地看了一眼苏卿禾的脸色，抬头问看起来温和多了的莫古风。 「没什么事。」莫古风在他红肿的脸颊上细细地扫了一眼，看上去有些无语，「我就是问问你接下来是准备在你姐这儿继续住，还是去我那儿住？」 第111页 他原本有给苏闯安排另外的房子，但上回联繫他的时候，被苏闯以太远为由直接回绝了。 「我当然在我姐......」苏闯下意识地想答，紧接着收到苏卿禾凭空飞来的一记眼刀，他眼珠转了转，手便直直地往身后一指。 「呃不，我我......我去我朋友那儿借宿几天。他......他家里空房多。」 赵客冷不丁被cue，面上的表情还是迷濛的。 见着莫古风向自己投来目光，他怔忡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对，好的没问题。我家房子老大了。」 这苏闯几时有的朋友，又几时这么喜欢住别人家了。 莫古风不动声色地瞥了对面这两个不太灵光的小孩一眼，抬手抚了抚脑袋，悠悠然地站起身。 「行，都随你们吧。有空的话，找个时间去我那儿吃个饭。」虽然他估摸着这话说完，两个小祖宗肯定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处的多。 「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先走了。」 「这么快啊。老舅，不再坐会儿？」 莫古风似笑非笑地看了假客气的苏闯一眼，目光在他身后的赵客身上停留一秒，什么都没说，挥了挥手直接走了出去。 这家里一个两个的这样谈恋爱，他哪还能坐得住。 先去给自己的老姐姐和姐夫做做心理建设倒是真的。 * 送别了莫古风，余下几人的神经也不免松弛了下来。 回到之前的位置，依次坐了下来。 「姐，老舅跟你说什么了？」苏闯好奇地凑到苏卿禾的旁边。 此时他脸上的紫药水已经被洗掉了。当然，也一点喜感都没有了。 苏卿禾还在气头上，听罢就烦躁地踢了他一脚：「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 说完，人就站起身，气呼呼地往楼上走去。 苏闯吃痛地捂着脚，被骂得一脸懵。 「问一下又怎么了，我姐吃炮仗了？」他只能将问题抛给沐野。 沐野闻声将目光从苏卿禾身上收了回来，只是沖他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什么。你们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去和她谈谈。」 「小可，今天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她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赵可。 「没事没事。」赵可爽朗地挥挥手，甜甜一笑。 沐野也礼貌地回了一笑。 一一跟几人打了声招呼，末了，识趣的三人便一同从屋子里离开。赵可则由赵客负责送回去。 沐野将门关上，这才放缓了步子，也往二楼走去。 两人所在的这套房子属于复式的结构，二楼除去两间卧室之外，还余有很宽敞的空间。 苏卿禾便坐在那块空地上发呆。 窗帘随风摆动，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轻巧地落在她的脚边，带起数条断断续续的光影。 苏卿禾的肩膀半塌着，头却昂得挺直，正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上的光斑。 见状，沐野禁不住眸光一软，脚下的步子放得愈轻。 末了，避开光影缓缓坐在了苏卿禾的右手边：「要不要跟我说说话？」 苏卿禾戳光斑的动作停了停：「没事，我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生气了。就是还有点，怎么说呢，不高兴。」 「我这个人以前是死鸭子嘴硬，从不认错。现在学会了认错，我也坚持着只认我应该改的错误。」说到这儿，苏卿禾双手撑到身后，身子负气地微微一仰。 「在这件事上，我虽然接受这个教训，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小人而改变我的行事作风。」 「下次再遇到这种看不惯的人，老娘我照收拾不误！」她作势扬了扬手里的拳头，仿佛刚才的光斑也被它全然吸收了过去。一拳下去，黑暗尽无。 沐野勾了勾唇角，认真地点点头：「好啊。那就按照你坚持的那样去做吧。」 很多时候，她特别喜欢苏卿禾这副信念感十足的模样，就像是什么事情摆到她面前，都难不住她。 话音落下，苏卿禾收了拳头，缓缓偏过头来。 前一秒还浑身正义之光闪烁，下一秒就突然委屈地瘪了瘪嘴。 「你都不准备再多说点话哄哄我吗？」 沐野被她突然的变脸逗得轻笑：「你不是已经自己把自己哄好了吗？」 苏卿禾傲娇地一提下巴：「那不一样。道理我都懂，但这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她算是发现了，自己的内心一定住着一个娇俏的小女生。而沐野就是开启她这个状态的按钮。 「嗯那好吧，让我想想。」沐野笑着挪了挪肩膀，坐得离苏卿禾近了些，声调柔缓，「你呢做得很棒，是个很勇敢正义外加很真实的人。我欣赏你，也无条件地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 「这样满意了吗，小公主？」 「满意呃不......」苏卿禾状似不经意地撅起右脸颊，唇角笑意盈盈，「还差一点点。」 沐野轻笑一声，抬手托住她的脸颊，捏住下巴向自己的方向一转。 下一秒，薄唇就轻柔地覆了过去。 呼吸吐纳，融为一体。傲娇的小公主遇上了另一个愿意哄她、顺着她的小公主。 半晌，沐野微红着脸，故意揶揄：「那......现在呢？」 「好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页 感谢观看。明晚大结局啦。 第57章第57章 接下来的时间，沐野都一直住在苏卿禾这里。 苏卿禾被开除了，索性也不急着找工作，干脆窝在家里和沐野学起了画画。 起先倒也是一副认认真真的学生模样，但没一会儿就控制不住玩闹的心思，开启了无厘头的涂鸦。 沐野看着地上以及她身上东一处西一处的颜料渍，无奈之余便也顺着她造作。 「哎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画画的吗？」玩累了，苏卿禾就身子斜躺，将脑袋轻轻枕在沐野的腿间，「沐大师，你不会忘记了吧？」 虽然是之前上药时候的随口一提，但苏卿禾还是很自然地记到了心里。 说罢，还故意抬手去玩沐野从肩上垂落的头发。 「没有忘。」沐野笑着给苏卿禾理了理头发，「我只是想等观摩得细緻点再动笔。」 「观摩细緻？噢！敢情大师您觉得咱俩目前这关系、这距离还不够近啊！」 苏卿禾的声调一拉长，沐野就知道她肯定往其他方向偏过去了。 当即一个顺手，就将手虚挡在苏卿禾的嘴上：「好好说话。」 谁料耐不住苏卿禾天生的厚脸皮，覆过去的手被她抬手往下一拉，紧接着就被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才不要。」 沐野只觉得手心一痒，片刻耳根漫上了赧意，下意识地将手往回收。 小无赖苏卿禾自是不放过这个调戏沐野的机会，脸也跟着往上凑。 片刻，沐野的唇上也被轻巧地光顾了一下。 「流氓劲儿的你怎么。」她又是一赧。 「那也是爱你的流氓。」 沐野：「......」 「你打我呀！给我三秒，我马上就跑。」话是这么说，说完苏卿禾更为流氓气地撑在沐野的两边，一点逃跑的架势都没有。 沐野淡定地侧头，目光毫不相让：「我想我知道该怎么画你了。」 「是吗？」苏卿禾玩味地一挑眉，「那刚才还说什么观摩得再细緻点，原来是没想好怎么画啊！」 沐野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也不否认。 「那你准备怎么画我呢？採访一下。」 「嗯，首先......」沐野模样正经地站起身，「准备一个画板。然后......」 「画只小猪就好啦！还是一只乱窜的小色猪。」 苏卿禾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正一脸期待，没想到却收到这么个不正经的答案，当即就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好啊你，说谁是小色猪呢？我明明这么好看，怎么会是猪！」 沐野早趁着这个机会往楼下熘了，闻声只故意地火上浇油：「我是作者，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画完还要写上你的大名。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只小色猪是谁！」 「啊，你这个『歹毒』的女人。要是被我逮到，你就完了！」 沐野娇俏地一避，赏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回眸：「那也得看你的本事。」 苏卿禾被她这个眼神迷得顿了半拍，片刻，唇角一提，直接三步做两步追了过去。 一楼没有二楼的活动空间那么大，她放完狠话就做好了速战速决的准备的。 谁曾想，沐野在沙发茶几间灵巧地闪避，好几回都让她扑了空。 末了，她只能气呼呼地干瞪眼。 「哎呀不玩了，没意思。」 「好啊。」沐野优雅地转了转手腕，「不过就是输了而已，没关系的。」 苏卿禾被沐野不阴不阳的腔调激了一下，舌尖抵着腮帮，顿时斗志满满。 「沐小野同学，你今天就要为你的这段话付出代价！哪里跑！」说着，突地一个弹射起步，人又直直地沖了过去。 沐野刚巧站在门边，见状，嘴角高深莫测地一提，直接伸手打开了大门。 自己的身形则刚巧掩在了门板后面。 苏卿禾一个反应不及，人便随着惯性机械地往门外沖了出去。 「哎哟！」 「我去！」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嘭响，两个声调不一的女声同时在沐野的耳边响了起来。 「哇苏卿禾，你是不是又胖了？刚才那一下，都快把我撞飞了！」另一个说话的人是沐莱。 闻声，沐野便很快地也从门板那一边退了出来，也走到沐莱的视线内。 「我就说我还没敲门，你倒是反应得够快。合着你俩刚刚是在玩游戏啊！」沐莱扶着发红的额头，颇为怨念地说道。 苏卿禾此刻也跟她有着同款的动作，看着她就是一通嘲笑：「怎么，你不服啊！我这是健康的体形，要多瘦干什么。」 「啧啧啧，把这话送给过去的你自己听吧。」也不知道以前天天念叨着身材第一的人是谁。 沐莱没好气地赏了她个白眼，说完就推开她往里头走去。 紧接着，沐野和苏卿禾也关上门，跟了上去。 「我今天来呢，是为了找小野的。」待两人坐下，沐莱放下手，直接开门见山。 「找我？」 「嗯。」沐莱看了她一眼，略顿了顿，「小婶婶她住院了。」 沐野闻声面上显出几分惊愕，正待要说话，沐莱声调一转，又补充道：「不过人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奶奶在医院照顾她。」 「奶奶？」沐野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叫这个称呼是什么时候了。她对奶奶只有隐约的一点印象，似乎是个很和气温婉的老人家。 第113页 爸爸沐明初就很像她。 「奶奶怎么会在医院？她又是怎么和我妈妈联繫上的？」她想了想又问。 「是奶奶问了我爸，然后主动去找小婶婶的。后来聊着聊着，小婶婶突然昏倒了，奶奶就一同陪她过去了。这些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说到这儿，沐莱留意了一下沐野的神色，缓了缓才又问道：「听说你前不久和小婶婶吵架了？」 沐野默了半晌，点点头。 见状，沐莱眼神一敛，也猜明白了这个架肯定不是简单的吵。要不然沐野也不至于连家都不想回。 「那没事。我就是应了奶奶的嘱咐，问问你的情况。你不用有什么压力，小婶婶现在身体恢复得挺好的。估计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嗯好。」 沐莱拍了拍沐野的手，又转头看向苏卿禾：「对了卿禾，听说你的弟弟回来了。斗子嚷着让你什么时候把他一起带过去玩玩。另外还有个好消息，她昨天带芳芳回家见父母了。而且看样子结果还挺好的，以至于她这几天高兴得天天想请人吃饭。」 「咱们的竹槓总算可以敲起来了。」 「噢不错啊。她总算是不怂了一回。」苏卿禾听罢跟着开心地笑了笑，「苏闯的话，我到时候给个联繫方式给斗子。她自己去约就好了。」 以方斛的火爆脾气和苏闯倒是蛮搭的，成个狐朋狗友问题不大。 「也成。反正来来去去就我们这几个人，程珂前几天也跟着芳芳的朋友离开s市了。」 「芳芳的朋友？」苏卿禾反应了一阵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谁，「你是说那个叫俞舟的小姑娘？」 「是啊。上次闹完小矛盾之后，估计两人是谈开了吧。程珂走之前，还特意请我吃了顿饭。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苏卿禾又是一点头。 让程珂这么一个不轻易挪动的人愿意走出舒适区，看来她是终于意识到了俞舟的重要性，也终于从过去的事情中走了出来。 「挺好的。每个人都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 「嗯吶。好了，小诚还在外面等我。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苏卿禾跟着她一道起身。 「没办法，今天他爸过来出差。我怎么着也得好好拾掇拾掇才是！行了，不跟你扯了，走了啊！」沐莱笑容灿烂地沖两人挥挥手，「小野，拜拜！」 「嗯表姐拜拜。」沐野有些恍惚地抬起头，也跟着挥了挥手。 * 随着大门的一开一合，整个家里又重新剩下了两人。 不过比起之前气氛的愉悦，现在的沐野显然兴致低了不少。 见状，苏卿禾弯下腰，双臂一展，便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要不要我送你过去？」她知道沐野在纠结是否要去医院看望汪洋的事。 沐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片刻又反悔似的点了点头。 「好。」 其实在经过了上次那件事之后，她对待汪洋的感情已经淡了很多。甚至于在听到沐莱说她住院了，她都只是惊讶了几秒。 而后第一个跳入脑海里的念头则是她会不会是装病骗自己回去。 「你到时候在楼下等我。我看一下她的情况，马上就下来。」 话音刚落，苏卿禾松了怀抱，低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会跟我一起回来？」 她还以为沐野会直接留在医院。 沐野微抿着唇，目光坚定：「嗯。我要和你在一起。」 有了之前的教训，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若和解只是单方面的，到头来只会委屈自己。 也许未来的某天，汪洋真的能想通所有事，但现在的沐野已经不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了。 她只想选择对自己最好的生活方式，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以后的以后，也带我一起玩吧，苏卿禾。」她仰首，笑，「我会很乖的。」 沐野的双眼亮晶晶的，配合着她给的承诺，让苏卿禾的心口不由升起一种被人无比珍视的感觉。 半晌，她弯下腰，目光与沐野相碰，温柔一笑：「好啊。那余生就麻烦沐小朋友多多指教哦！另外，我也很乖的。」 「只对你乖！」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啊，不知不觉又到了一本书的末尾。每一本书对我来说都是对当下那个阶段经历的总结以及心得感悟的应用与记录。创作完成，是一次心境的蜕变。发布完成，又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很高兴能获得这么多的收藏与评论，也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观看。我并不是个善于与人互动的人，每每回复个评论都得考虑好久，所以请大家多多担待啦。你们的加油打气我都有看到，非常感谢。我也会不断精进自己，争取给大家带来更细腻好看的故事。 好啦，那我们下次见咯！祝大家天天开心呀！88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