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难为》 第一章 借尸还魂 “青羽阿,你听妈妈说,这次给你找的绝对比以前都要好,才三十五岁,海龟,长得又俊,你看你们什么时候约个时间?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这么单着……” 站在半山腰的杜青羽忙调小音量,看了周围一圈貌似专心爬山,实际一个个竖起毛驴般耳朵的同事们,尴尬的笑了笑。 “妈,公司组织我们爬山呢,没时间……” “杜青羽,这次相亲你必须来,明天,就明天,你别跟妈妈打马虎眼,你快三十了,你看看你周围的,谁家三十岁的姑娘还没结婚,你弟弟的孩子都会叫姑姑了,你好意思……” “喂喂?妈?听得到吗?喂喂?山里信号不好,先挂了哈。” 火速挂断电话,杜青雨长舒一口气,不是不想结婚,而是实在不甘心,见过太多女人为家庭付出了一切,却最后两手空空,真正的婚姻不该如此。 山路崎岖,天公又作美,下起了暴雨,天气预报不是说没雨的吗? 导游劝游客们耐心等待,雨停之后再下山,但雨越下越急,还夹杂着电闪雷鸣。 “阿,我怕……” 有女孩吓的哭了出来。 游客们越来越心急,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万一一个雷劈下来,不能再这么耗着了,纷纷嚷着要下山。 杜青羽一行人也随着大部队下山,前面一段路变得湿滑,出于小心,杜青羽只能慢慢挪动。 “喂,前面的大妈,麻烦您快点行不?” “大妈”二字深深的刺痛了杜青羽的心脏。 “你骂谁大妈?” 一怒之下就要回头看看怼回去。 谁知这一回头,却踩空了脚,一阵天旋地转的滚落,脑袋重重的撞在了大石头上,最终停止了翻滚。 杜青羽觉得自己生命力渐渐随着鲜血的流出而流失,生命的最后一刻,杜青羽在庆幸,庆幸滚落的时候没有带累他人,庆幸自己还有个弟弟,让父母不至于老无所依,庆幸弟弟比自己出息多了,可以让父母安享晚年,庆幸自己每年不断的保险,所以就算这么的死了,也不怕了。 鼻尖渐渐闻到了刺鼻的中药味,接着有人轻柔的扶起了我的肩膀,下颌被人捏住,嘴唇顺着张开,一股暖流涌入口中,苦味也瞬间在吼间炸裂开来。 “咳咳!好苦!” 杜青羽终于张开了眼睛,却被眼前的一幕惊讶住了。 黄泥夹着稻草抹平的墙面,木头搭着稻草做成的房顶,除了药味,泥土味、臭味、霉味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充斥鼻尖。 一个身穿蓝色古代短裾,长发束在脑后的人端着药立在床前,时不时的抬眼看床上的人。 杜青羽皱起眉头,这里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先不说这里环境如何,但说眼前这个人,虽然这个人面目清秀,肌肤白净,有着一头长长的乌黑秀发,但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个男人。 尤其是那突出喉结,那修长的身量,只不过,灵光一闪,杜青羽终于知道这个人身上的不对劲在哪了,虽然是个男人,没有说任何话,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站那不动浑身散发的气质,却让杜青羽感觉很违和。 娘娘腔?对,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看到了小女儿姿态,不止娘娘腔,还有温驯,恭和。 这个地方很是怪异,短短的一瞬间,新环境下,杜青羽觉察到了很多异常之处。 身体不适她的,她很清楚的记得摔下山的时候是撞到了后脑勺的,但这具身体却只是觉得身体虚弱,没有疼痛感。 很明显在她身上发生了科学也很难解释的事情,如果没有猜错,自己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借尸还魂。 不知道这个地方的风俗是什么样的,杜青羽不敢表现出异常之处,谁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会不会把自己当鬼怪一把火烧了。 小心翼翼的再次咳了声,眼睛憋向药碗。 温驯的立在床前的男人立马欣喜的将药碗碰到杜青羽嘴边,一点点将药喂到眼前人嘴里。 看着床上的人如孩子般喝下药之后露出困意,男人嘴角抿了抿,漏出些许笑意,重新将人扶躺下去,端着空了的药碗轻脚走出房间。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杜青羽睁开眼睛,一番检查之下,彻底死心了,是真的借尸还魂了,重重的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当前之下还是养好身体吧。 男人端着药碗出了房门之后,紧绷的肩膀松懈了下来。 他从十四岁就嫁到了杜家村,到如今几经足足六年了。 老天垂怜,没有让他在子嗣上有什么艰难,如今也有两儿两女,大女儿五岁,开始启蒙了;大儿子三岁,已经拿得动针线;最小的一双儿女是对龙凤胎,如今才一岁多。 如今妻子病重,孩子全靠公婆帮扶着照顾。 没出嫁前他是邻镇柳员外家娇养的孩子。大名柳晏安,小字被家人娇唤安安。 待字闺中的那段时间,爹爹不止一次的教养他,他将要嫁的是玉山县最年轻的童生。 十五岁的童生,在整个大夏国虽然不稀奇,但是在玉山县,甚至是临安府却是极为难得的。 临安府地处中原的偏南方,而新都却在大夏的北边,算是远离政治中心。 虽也算山清水秀,但称不上人杰地灵,因为前朝临安府本土的世家皆因战祸而消散,他们要么被屠杀殆尽,要么逃离了临安,才学之士消失殆尽。 以至于大夏国开国整整三十年,临安的学风都一蹶不振,这也是因没有拿得出手的领头人之故。 爹爹说大夏开国不过三十年,前朝文人因战乱十不存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照杜青羽读书上的天赋,她杜家百年后很有可能可能会成为临安府新的阀门世家。 虽然可能要等的长久些,但是一个家族只要有一个人能在读书上出头,那必定能带动全族,这是一个家族的百年之计。 爹爹说他未来妻主的家境这些年因着读书之故是艰难了些,但只要自己肯陪着她吃上几年苦,待以后她出息了,必回有自己好日子过。 只是不曾想这日子竟会是这般艰难。 六年了,她也考了六次,六次皆未中,自己亲眼看着她从当年的意气风发到如今的失落不堪。 昔日人人称赞的杜家神童如今成了人人耻笑的伤仲永,终于,在只知道这一次也失败之后,妻子重重的倒下了。 六年来,公爹公婆渐渐不在对妻子抱有期望,长姐长姐夫也怕是也暗暗厌倦了不事生产,充当水蛭的妻子,也早早的分了家。 公婆可以不出力,长姐长姐夫也可以不出力,但身为她的丈夫,怎可袖手旁观。 读书人所用之物——读书人要穿的长衫,读书人要用的笔墨纸砚,读书人要读的书籍,读书人要去的诗会,样样都要花费,眼看着嫁妆一日比一日薄,她又病了下去,如果再不好,这日子真不知该怎么过才好。 第二章 脉络 “爹爹,娘亲的病什么时候会好起来阿?”玉雪可爱的小女娃踮起脚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一张小脸皱的紧巴巴的,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懂得忧心。 年轻男人弯下腰,扶了扶女孩的头顶,看了一眼乖乖站在公爹腿边显得懂事许多的二儿子,还有将将会跑,一派天真的小龙凤胎,鼻头一酸,妻子病了,这阵子只顾着她,倒是疏忽了孩子们,他们也是吓的不轻。 “嘘,谦良乖,别吵着你娘亲,娘亲很快就好了,带弟弟妹妹们出去玩哈,你们还小,不能过了病气。” 看着孩子们渐渐跑远,柳宴安这才回身深深向公爹,行了个大礼:“妻子病重,若不是公婆公爹帮扶,晏安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如此大恩大德,日后晏安若是有半点对公爹公婆不敬之处,必受天谴。” “孩子,快别这么说,青羽不止是你妻子,她也是我们看中的女儿阿,谦良她聪明伶俐,怎么不得我们欢心?谦语虽是男娃,但是三岁就已经如此乖巧懂事,让人很是心疼,更别说那对龙凤胎谦荨和谦禾了,那可真是喜人,我和你娘巴不得一直照顾他们。” 坐在床沿的中年男人是杜青羽的爹爹,杜姜氏姜文文,姜家在前朝曾经也是诗书传礼之家,只是遭了兵祸,一好好的大族四分五裂,姜文文和父母长姐一家在逃难时和族人走散,流落到柳家庄,也就在柳家庄安了家。 虽然家族是败落了,杜姜氏却不曾忘记祖上的荣耀,一直很注重礼仪,如今虽穿着半旧的粗布衣衫,但是干净利落,虽看着三四十岁的光景,但不难看出此人年轻时也是出彩万分。 柳宴安听闻公爹的一席话,暗暗放下心来,虽然公爹公婆对妻子不在像往日那般抱有期望,但是对孙子辈还是一般疼爱的,毕竟读书的念头是万万不能断了,一代不行,那就换下一代,一代要比一代强才可以,总会有出头那一日的。 “晏安岂会不知公婆公爹对谦良她们的眷眷爱护知心,只是毕竟已经分家,按理说应该是我们孝敬公爹公婆才是,谁知竟要反过来劳累你们,不说在大姐姐夫那里说不过去,我们自己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顿了顿,柳宴安继续说道:“爹爹,这是当年我从娘家带过的绸缎,如今还剩了些,就孝敬爹娘,您拿去做衣服也好,做绣品也好都是够使的,而且大姐家的哥儿也渐渐大了,合该穿的体面些。” 柳宴安指向早已准备好的一摞锦绸,虽是年数已久,锦绸在色泽上不如起初那般鲜艳,但在柳家庄有这么多锦绸的也是极少的。 “杜柳氏!你跪下!” 杜姜氏沉下脸,重重的拍了把床沿,把躺在床上偷听的杜清羽吓了个一激灵。 柳宴安心中也是凄苦,他知道这么做必回惹公爹不快,但是不拿出点什么,大姐大姐夫那里有怎能安抚的了。 杜姜氏看着跪在地上,脊梁却挺得笔直的女婿,就知道少了自己的指点,这女婿靠自己是想不明白的。 “柳宴安,我且问你,你嫁我杜家几年?” “回公爹,足六年。” “我再问你,你妻子今年几岁?” “妻子她十五岁得童生,晏安也是那年嫁与她,加上这六年光阴,她已是二十一岁。” “你是觉得你是他丈夫,你和她相处六年,以后你会陪她过完下半辈子?你和她最亲近的?所以你要拿你的嫁妆送替你妻子送她姐姐做人情?” 柳宴安垂下头默不做声,他这么不也是为了公婆公爹对自己孩子好点,大姐大姐夫那里能少点白眼,何错之有? 杜姜氏看女婿还是这般不开窍,重重叹了口气。 “我想跟你说,在你嫁到我杜家之前,她杜青羽的前十五年认识是她大姐陪伴的,你没嫁过来之前,你对我杜家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但她们两个却是一辈子的姐妹,是她大姐从小把她带大的,是她大姐拿出自己的体己为她读书出力的,我不是说夫妻感情比不了姐妹之情,我也是为人夫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不需要你来插手,多少姐妹成仇,兄弟阋墙,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人自作主张。” 柳宴安心里暗暗苦笑,公爹还是一如既往的骗自己,没成亲前她们是好姐妹,但成亲后各自有了丈夫之后呢?要妯娌们也亲如一家吗?但这些也只能心里想想,还是要想办法安抚公爹才是。 “公爹您误会了,那锦缎是女婿真心孝敬您的,女婿知道公爹您就算得了锦缎也不会全然用在自己身上,定会用在小辈身上,谦良他们近日有养在您膝下,您必定也会做点衣服给他们穿的,其实女婿这是贪图您的好手艺呢,毕竟谁人不知,您的女红也是一绝。”柳宴安思索片刻就这么说到,公爹的针线活确实是人人称赞的。 杜姜氏听完脸色转晴:“哈哈,是我老头子多想了,你放心,谦语如今三岁了,他的女红就包在我身上了,还有龙凤胎里的谦荨,你大哥家的谦幼,我一定会把看家本事传授给他们的,这也是以后他们嫁到婆家的依仗。” …… 这两天陆续有人来看望杜青羽,躺在床上装睡足足三天的杜青羽总于摸清这个世界了,不得不叹一句卖麻批!这竟是个女尊世界! 这具身体也叫杜青羽,是大夏国三十年的童生,得童生那年年十五岁,在临安府这个文人匮乏的地界算是有天赋的,但古人伤仲永也不是假的,原主就是女版伤仲永,今年二十一了,考了六年秀才都没过。 童生、秀才、举人、进士,按现在的学历划分的话,原主也就是个小学毕业水平了,考不上秀才也就是初中毕不了业的那种,听说古代六十岁的老童生也是有的,但是谁让原主穿出名头了呢,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原主在众人的期盼下考一次失败一次,屡战屡败,总于熬不住一命呜呼了,这就让现代的杜青羽捡了便宜。 但是杜青羽却不觉得自己是捡了便宜,虽然这具身体才二十一岁,年轻了许多岁,但古人命普遍不长阿,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这具身体有丈夫,有孩子,虽然有点好奇男人是怎么生孩子的说。 关键是这具身体的身份,童生,多少也算个古代知识分子了, 不知古代文人说话,出口就是之乎者也,现代人哪会这个,不知道会不会露馅,但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装病下去,这具身体的丈夫,柳宴安,这几日忙里忙外,焦心不已,也是挺不容易的,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那就要担起责任才好,是时候让“病”好起来了。 第三章 出门前要化妆 “大夫,她怎么样了?” 大夫方一把完脉,柳宴安就急切的问到,往日妻子只能躺在床上,自己一口一口的喂药给她吃,今天竟然能独自坐起,还一口气吃了两碗黍米饭。 一下子吃这么多,杜青羽其实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可能这个世界女子本就饭量大些,况且又喝了那么久的药,这黍米竟嚼的格外香甜。 生怕妻子久病后这般吃法吃出个好歹,这又请了大夫来问诊。 大夫已经到了年纪了,满口牙齿剩不了几颗,刚才急慌慌的跟着过来就怕这杜家读书娘子有个万一,一时之间累的够呛,来之前还暗暗嘀咕,这童生女子要不行了,柳家庄不知要多久才会又出个会读书的。正心酸着呢,这一把脉,哪里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脉象沉稳有力,健康的不得了,这杜家童生莫不是因着考秀才屡次不过,装相的吧?不过想到之前来问诊的时候,确实是真的病了的样子。 “杜家女婿,且放宽心,杜童生的病情如今已无大碍,只是这久病初愈,平日要细心将养,早日恢复健康才是。”说完提着药箱就要走。 “大夫,可需用写什么药?妻子她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茶饭不思,只喝进几口您之前给开的药汤,也就今日才吃得下饭。” 杜青羽躺在床上叫苦不跌,不要在开药方啦,再喝会喝出人命的。 可惜柳宴安是听不到杜青羽的心声。 大夫看了眼床上的杜青羽,见她呼吸有缓有急,且眼珠在眼皮底下的滑动了几下,这明显是在装相。 “哎呀,年纪大了,差点把药方给忘了,诺,这贴药,喝下去保证见效,估计明天这杜童生就能活蹦乱跳了。” 这边柳宴安千恩万谢的把大夫送了出去,大夫姓柳,也是出自柳家庄,如今在玉山县坐堂,幸亏杜家庄紧邻着玉山县,这才免了很多折腾。 “童生女婿阿,你就放心吧,童生身体已无大碍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忍了几次,终于还是没把杜童生可能是装病的事告诉他。 “谢谢柳大娘吉言,代我向柳伯爷问好,等妻子病好了,我和妻子再去看望你们。”撇开医患关系,私底下柳宴安还是喜欢称呼柳大夫为柳大娘,毕竟同宗同族,更为亲近。 亲眼看着柳大夫坐上牛车远去,柳宴安这才松上一口气。 而这边,柳大夫还未出杜家庄,就在村口遇上了一群杜家庄的人,三言两语之下就把杜青羽可能是在装病的消息给“无意”的泄露出去了,这令杜青羽头疼的很久。 终于,新熬的药端上来了,杜青羽这次没有躺那等喂,双手接过,一口下去却苦的心肝肺都揉吧到一起了,这是加了多少黄连阿,不能再吃药了。 在旁边立着的男人殷切的目光之下,痛苦的喝完了药汤。 “妻子可觉得好点了,晚上我再给你煎一副药?” 杜青羽觉得那位柳大夫怕死看穿了自己在装病,给这么苦的药,怕不是在整她,这位丈夫难道也看出来了,心中一凛,连忙跳下床,原地跳了两下。 “不用煎药了,你看我好了,好了哈哈。” 杜青羽边伸展身子边向外走去,来这么久了,连门都没出过。 柳宴安看着格外精神妻子,心中更是对柳大夫信服不少,果然喝了这贴药,妻子是活蹦乱跳了。 推开木门,瞬间,闻够了泥土味的杜青羽觉得鼻尖清爽许多。 三间茅草屋坐北朝南,东侧有一简陋的草棚,里面有着搭着灶台,角落有一装满水的水缸,半个葫芦做成的葫芦瓢在水缸里荡悠,另外还有案板瓦罐刀具等厨房用品。 除了三间茅草屋并一草棚搭建成的小厨房外,还有用木头围城的栅栏,就这样简单的围成了一个小院,好在院落挺大,种了几拢青菜。 透过低矮的栅栏,不远处的相邻四舍们好像也都是茅草屋,栅栏院,看来这里的生活水平普遍底下,不是原主一家如此。 再往远处看,就出了村庄,看来这里是在村落边缘位置,边缘位子也好,省的家长里短。 村庄外围有着些许碧油油的田地,此刻正值春天,谷物都长势极好,村口有几片池塘,几只白毛鸭子在池塘里嘎嘎的叫着,池塘边零星种了几颗柳树外,其它应该都是桑树。 田地的尽头就黛色青山了,山不算险,山头围绕着些许雾气,清风吹来,雾气时而散开时而聚拢,真是一副好风景。 杜青羽第一次觉得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不算糟糕到底。 只是这读书的问题,还有这里的生活条件问题,一定要解决。 尤其是如厕问题,杜青羽围着小院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愣是没发现厕所,只在出门不远处发现一个坑,里面堆着五谷轮回物,好在上面洒有草木灰,气味倒不是那么明显。 这就粪坑了,在这个时代,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珍贵物品,在没有化肥的年代里,农作物长得好不好全靠它了。 想起装病的那几天,拉撒全在一个木桶里,还以为是病人专利,原来是因为没有厕所的缘故。 至于如何改善生活条件,这是个长远的问题,要一步一步来,此处青山绿水,还愁未来吗? 看着小院里坐在树荫底下绣花的男人,杜青羽觉得太难迈过那个坎了,在现代自己虽是一大把年纪了,但也不曾谈过恋爱,到了这里突然丈夫孩子都有了,人生阿! “咳,那个,你看我这病也好了,我们一起去接孩子们回来吧?”杜青羽觉得尴尬症都犯了,才憋出这么一句,没办法,不认路,怎能熟悉村子呢? “唉,娘子且等我片刻。” 柳宴安匆匆走向房间,打开陪嫁过来的一红木衣箱,从里面抱出一小盒子,这是他在闺阁就一直用着的妆奁,盒子里都是一些男儿家用的东西,小心点从一瓷瓶里口出一些胭脂,细细的在手心化开,涂在唇上脸颊上,看了看颜色略显单薄的眉毛,始终没舍得用黛粉,就剩一点了,能省则省,又将一头青丝重新梳理了一遍,整齐的束在脑后,这才觉得满意。 杜青羽在外面左等又等,这个柳宴安,在干嘛呢,不会是在蹲坑吧,想到这,杜青羽打了个寒颤,这里的厕所有毒,真是什么时候都往那个地方想。 正当不耐烦时,门开了,杜青羽眼睛也看的发直了。 第四章 浓妆淡抹惊艳否? 若问杜青羽有没有见过男人涂口红搽腮红,肯定是见过的,但那也是仅限于电视上,一些出演男扮女装的角色上,再不然就是一些特殊角色上,比如东方不败、太监什么的,但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 柳宴安见妻子看自己都看发呆了,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脸颊,以前出门不也是这么化妆吗?怎么妻子这幅模样?是了,这阵子一直忙于照顾妻子,灰头土面的,咋一打扮,妻子看呆也是正常的。不知想到什么,柳宴安只觉得羞涩不已了,急忙拿出手绢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颊,只漏出一双湛黑的眼睛羞涩的看向自己的妻主。 柳宴安一番动作,杜青羽看的嘴角都控制不住抽搐几下,这是什么审美阿! 费力的迈开脚步,逃难似的走出小院。 “那个,我觉得你化妆更好看。” 想到自己将要朝夕的面对这种场景,杜青羽觉得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什么?” 柳宴清再次抚像脸颊。 “我说你不化妆更好看,你的肤色白皙细腻,就像上好的羊脂玉,没必要再涂上一层胭脂,反倒失了原本温润如玉的感觉。你的嘴唇本就色泽红润,唇形极好,咋一涂上胭脂,倒显得唇厚大几分……” 颇有血盆大口的感觉,当然这句话,杜青羽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崩人设了怎么办。 “娘子休要再说,羞死人了,这些话在屋内说说即可。” 柳宴安一时之间脸色有时白又是红,怎么妻子大病一场就变得如此孟浪,光天化日之下在外面讲些闺房里的情话。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觉得放心,思虑见又觉得妻子的话很是有道理。 “既然娘子不喜我这般妆容,那且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净面。” 又是一番长久的等待,杜青羽不由的想起在现代,妈妈也是没临出门前就突然多了好多事情未做,爸爸每次都无奈的等着,看来到了女尊世界也是如此。 柳宴安再出门时,脸上已恢复了原本颜色,洁净无暇。臂弯间还挎了个装满鸡蛋谷物的竹篮。 杜青羽挑了挑了眉毛,看不出,这个柳宴安还是个重礼数的。 有意跟在柳宴安身侧,往村落中心出走去。 老宅子在杜家村考中心的位置,分家后,杜老太杜姜氏虽然宠爱会读书的小女儿杜青羽,但更为倚重老实沉稳的大女儿杜青河,且按照传统,分家后老人本就该跟着长女过的,所以杜家老两口还有的杜家大房现在都是住在老宅子里。 杜青羽现在住的地方位于杜家庄的最南方,杜家庄一共有三条东西方向的主道路,这三条主道路干好把杜家庄分为三部分,村里人习惯按地理位置称它们为前南、当街、后北。 从前南一路向当街走去,杜青羽发现村里人家每家每户院落都极大,且每户院落都相隔较远,条件好的人家茅草房会多些,厨房不是谁便搭建成的,条件不好的人家就如杜青羽现在住的房子那样,顶多三间茅草屋,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木栅栏谁便弄成的围墙。 因着栅栏围墙的缘故,一路上跟不少人隔着围墙打招呼,好在身边有个柳宴安,杜青羽跟着他左一句叔又一句姨的给应付了过去,也认了好些个人。 看来以后一定要柳宴安陪着自己出门才可以,早日把人给熟悉了才行。正在琢磨间,余光瞟见柳宴安提着竹篮手勒出了青红的痕迹,唔,这个世界好像是女人才应该干体力的吧。 “来,给我提着。” 杜青羽伸手提过竹篮,顺便颠了颠,确实有点重。 “吆!童生女子这是心疼自家男人了?” “可不得心疼着吗?那柳氏瞧着也是个细皮嫩肉的,累坏了怎行?” …… 在现代,杜青羽曾经历过被一群大妈围堵着要给自己介绍相亲对象的惨状。 在这里,杜青羽也人被围堵着调笑,但却是一群大叔吗?你们知道被一群涂口红搽胭脂描细眉大叔们围在中心,且捏着嗓子发出尖细嗓音调侃是什么滋味吗? 看着柳宴安被众人调侃的头抬不起来,唯见耳尖红的能滴血的样子。 杜青羽清了清嗓子,陪出笑脸,道声赔罪,忙拉着柳宴安快步走出人群。 顿时身后的笑声更大了。 “哎吆,大家快来看吆,童生女和她家小丈夫手牵手喽……” 柳宴安羞的停住脚步,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杜青羽却捏的死死的,拉着手里的人跑的更快了,这个时候还不跑,傻吗? 总于离那笑声渐远,却听见身后传来细细的啜泣声,回身却见男人哭的梨花带雨。 “你有什么好哭……” 你个大男人哭什么?这是杜青羽原本要说的话,却没说出口,她险些忘了在这个世界处于弱势地位的是男人,就像前世的古代一样,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要三从四德,纲常伦理,规矩样样是用来约束女人的,在女尊世界只是恰好调换了而已。 “娘子,你为何要这般折辱于我,让我遭此嘲笑,以后我可怎么出门阿。” 柳宴安初被妻子牵手的那一瞬间只觉得甜蜜,虽后却只觉得惊恐,这么多眼睛下,妻子却和自己手牵手,不知外人要怎么说他不知羞呢。 杜青羽也想清的了缘由,这事确实是自己没主意。 “你别哭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况且你是我……丈夫,我们夫妻之前牵手没什么的,是我主动牵你的,他们若笑也该笑的是我。” 终于在一户门前停下了脚步,透过篱笆墙,可以看到里面是有七八座茅草屋的大院子,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嬉戏。 一五岁左右的女童听见动静,看向门外,随机惊喜的跑了过来。 “娘亲,你好了,爹爹,娘气是不是病好了?” 女童双眼大而明亮,五官颇似柳宴安,杜青羽知道这就是大女儿杜谦良了。 蹲下身一把搂住小孩娇软的身子,眼睛瞟像一三岁稚嫩男娃,见自己看像他,小男孩的眼睛瞬间亮了一度,不忘牵了还正吮吸手指的龙凤胎弟妹一起向娘亲跑去。 “娘亲,娘亲……” 杜青羽霎时间觉得心都软的像一样,小心翼翼的搂紧四个孩子,肩膀仿佛沉重了几分,鼻头一酸,只觉得自己在这个陌生的有了牵挂,有了责任。 “娘亲病好了,再也不会生病了。” 第五章 说服 “爹,娘,孩儿打算把科考先放下去,待时机成熟了再考虑科考的事。” 大堂内,杜家当家太太杜守心端坐再大堂上,面上是典型农家人特有的小麦色,虽然已经儿孙满堂,但身体依旧孔武有力,咋一听闻小女儿此言,抬起屁股下的座椅就要向小女儿砸去。 “当家的,你要干什么?” 杜姜氏见妻子要对女儿动手,忙上前拦住,“你就不想听听孩子有何打算?” 杜老太太气喘吁吁,用力置下椅子,瞪向跪在底下的小女儿:“你说,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妇这就打死你,给地底下的列祖列宗赔礼,说不读书就读书,你以为这么多年供你读书仅仅是为了你自个?这是为了我杜家百年基业,为了你读书这是,全族人哪个没照料过我们家,他们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杜家能有个出头之人。说吧,看你怎么狡辩!” 杜青羽苦不堪言,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原本打算不读下去了,看来要另做打算才可以。 不说别的,当了秀才就是有功名在身了,不只见了县官可以不下跪,还可以免徭役,免几亩地的赋税,房屋都可以比平常百姓家高几寸,好处多多,当然,如果能当上举人那就更好了,不过那也只是想想的事。 “娘亲,爹爹,孩儿自知这些年读书连累了家人,孩儿知道你们不怕连累,但孩儿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拿着你们的钱自己独享清闲,如果这样孩儿都能心安理得的话,那读书还有什么意义……” 不等话说完,这厢杜姜氏就哭了起来:“我的儿阿,这些年你屡考秀才不过,原来是因为心里存了这些事阿?” 杜老太太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胡说,考不上就是考不上,不要乱找借口。” 杜青羽叹口气,得了,歪楼了。 “爹娘且听我把话说完,孩儿也知功名对于一个宗族的重要性,但一个宗族的发展壮大绝不是一个子弟出息就能成的,况且,我杜家这么多适龄子弟,独孩儿一人享这般优待,这对其他人来说不公平。” 说到这里不得不再次感叹,古人除了皇城脚下,其它地方真的是宗族大于天阿。 杜老太太面色唯有动容,确实这些年小女儿读书之事带累了不少族人不说,自己家第三代子孙也渐渐长成。 大女儿清河所出一双的儿女,杜谦幼是第三代里头的长子,如今已是十岁,条件好的人家在男娃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着手给他准备嫁妆十岁了,已经迟了太久,再过几年相看婆家,必回让人轻看。还有杜谦人,是杜家长女,八岁的年纪了,千字经还不曾认全。 “唉!说说你今后的打算,你这些年因读书之故,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且又不识农桑,可曾想过作何生计?你这般文弱模样连村里许多男子都比你强壮几分,若是真的在田里务农,这可怎么让我和你爹放心阿?” “娘,这正是我接下想要说的,孩儿这些只顾读书,却不曾识农桑,这是孩儿想错了,实在是有违耕读之家的初衷,且民以食为天,农事更是大夏朝的根本,大夏朝如今不过三十年,正是百废待兴之际,何愁没有立身之道?” 每个新朝代初建之时,当权者为了发展需要,都会不拘一格降人才。比如农商这块,只要你懂农时知四时,农活出彩,那么你就可以破例在司农部当个小官,不强求你文采策论六艺之类的;再比如,你算术好,如果特别缺这方面人才,那么就可以去户部当个杂役,打个下手。当然倒了后期,人才多了,这些当年所谓的特殊人才就会渐渐的被挤出去腾位子,除非这些年你私下够努力。 “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孩儿如今看明白了,想从修身齐家开始,之前孩儿屡试不第,却从未想过原因,今后孩儿愿放下急躁之心,潜心修学,强健筋骨,做到修身;找到生财之道,让父母阿姐不在为我所累,让家里没有后顾之忧,做到齐家,这样孩儿才能继续科考下去。” 杜老太太重重的叹口气:“说到底,还是我这为人父母没有能力,没能给你们一个好的环境,白白浪费了你读书的天分,还耽误了大姐……” “娘亲快别这么说,您和爹爹给了我们生命,我们本该心怀感激,怎能反过来埋怨,况且比着他人,我们也没差到哪去,孩儿只是不忍心再劳累父母,您为我们做的够多了,家庭的责任应该放在我们年轻人身上,敢于担当,也是为子孙后代做个榜样。” 杜姜氏在一旁哭泣不已:“当家的,孩子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罢了罢了,就由你么去吧,别到时候哭给我们看就行了。” 杜老太太虽这么说着,却只觉得满是欣慰,自家孩子如此担当,何愁家族兴旺不了。 见终于说服了二老,杜青羽只觉得轻松不已,终于争取了时间面对这个世界的科举了。 推开门却见一褐色短衫女子立在门前抹眼泪。 “小妹……呜呜,都怪大姐没本事……” 杜青河在门外偷听了一路,她小时候是被逼着读书的,只是实在不喜读书,但却仍要读下去,因为家里必须出个读书人,直到十岁那年,小妹出生了,自己就想着如果小妹是个爱读书的就好了。 果然,随着小妹的成长,也渐渐显露了读书上的天分。 自己也就欢欢喜喜的放下了读书的担子,娶夫生子,心里却也是希望家里能出个读书人,最好是举人,那样村里就可以在村口立生祠,谁也不敢欺负了去。 女人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袖子挽在臂膀上,漏出了漂亮结实的腱子肉,这是个很是健美的女人,如果在现代,这是武警里的警花才有的模样吧。 “哭什么哭?杜青河你个大娘子这么哭丢不丢人,小妹好不容易好了,你该笑才是。” 从厨房里走出了个端着饭碗的高大中年男人,头发是利索的抱在青色布巾里的,脸上满是爽利,可惜,如果忽略掉那明显精修过的细眉已经唇上脸上的胭脂话,在现代也算个精英男了,现在杜青羽却只觉得扎眼,这个世界都穷成这般模样了,怎么还有闲钱弄胭脂水粉什么的,唉,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人的钱最好赚? 肯定是爱美的人,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性别上的差距,在男尊社会,女子处于弱势地位,多依附于男子,还创造了女一悦己者容这句话,多的是打扮漂亮的人。唉,看来女尊社会也不能免俗。 这个世界的男人虽然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比着原来世界的男人身体纤弱了些,但也多少是个男人,因为常年农活的的缘故,就目前所见算是个个身高体宽。 女则人比着原来世界的更为英伟强健,身高也普遍高了几公分,除了这些,和上辈子所见的女人没有其他差别。 杜青羽控制不住捂住眼睛,嘴角抽搐,不再看这眼前涂着眼红口脂的男人,着实辣眼睛,谁知头上却挨了一下。 “杜青羽,病傻了是不是,见了我连姐夫都不叫了,白疼你了,快洗手吃饭去。” 杜青羽忙向姐夫告饶,逃也似的离去。 这一幕被柳宴安看在眼里,他皱起细致的眉毛,仔细琢磨着自己妻子刚才的反应,难道真的是不喜欢男子带有妆容? 第六章 携游 煤油灯下,杜青羽手捧千字经,看着一脸求知欲的大女儿,心慌不已,没想到重来一辈子,竟然成文盲了。 这个世界如杜青羽所料,用的是繁体字,大学里曾经一时对这个起了兴趣,学了一阵子,如果她知道要是有这么一天,打死也会坚持学下去的。不像如今大部分字都是似曾相识,只能半猜半解。 “娘亲这个是什么字阿?” 杜青羽面无表情,内心却慌得一批。 “娘亲先考考你前面的学的怎么样,有没有忘,这个字读什么?” 杜青羽勉强找到一个自己识得的,指着问身边的女童。 “这是凤字,乃大夏朝皇族姓氏。” 女童杜谦良挺直脊背,朗声道。 “那这个呢?” “安字,爹爹名字里就有这个字。” “这个呢?”这个字杜青羽自己也不认识。 “诚字,族谱上早就排好的,爷爷说如果我再有弟弟妹妹了就该叫杜谦诚了。” 就着煤油灯做针线活的柳宴安手抖了抖,娇嗔的看了妻子一眼。 杜青羽不自在极了,敲了一下女童光滑饱满的额头。 佯怒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时间不找了小孩子要早点休息,灯光太暗,对眼睛不好。” 随即装作无意的收起书籍。 “不嘛,娘亲还没告诉我那个字叫什么呢?” “那是桑字,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吁嗟鸠兮,无食桑葚,每到夏日你们爬到书上采的紫色果子,它就是桑葚,吃多了肚子还疼了很久呢。”柳宴安一边刺绣,一遍慢条斯理的说着,仿若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昏黄的灯光照在柳宴安瓷白的面容上,显得整个人温润如玉,杜青羽看着垂头做绣品的男人心里暗叹,原来他还是个读过书的。 “好了,终于修完了。” 男人张开绣品,是一方洁白的手帕,上面绣着葱郁翠竹,满意的看了几遍,一抬头却看到了正在他自己的妻子。 瞬间,柳宴安羞红了耳根,“娘子这般看我,我可是有甚不妥之处。” 杜青羽只觉得大写的尴尬,这男人必定是误会了,忙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读诗经很好听,给人的感觉很好,嗯……腹中有书气自华的那种。” “腹中有书气自华……好句子,只是我可不敢当这句话,只不过在闺阁读几年书而已,娘子千万不能再这么夸我,让人听了会笑话的。” 柳宴安心中半是甜蜜,半是担忧,只不过读几句诗经而已,妻子怎么如此褒扬他,且世间女子多喜男子无才便是德,不知妻子是怎么看自己的。 看着躺在床上睡的香甜孩子们,杜青羽陷入为难之中。 “我们……你先跟孩子们睡东屋吧,我睡西屋。” 柳宴安捏了捏手指,笑了:“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娘子大病初愈,一来要好好将养身子,二来孩子还小,过了病气反倒不美了,你一个人睡也好静养身子。” “唔。” 独自一人躺在西屋里,杜青羽大松一口气,穿越以来困扰着自己最大的问题解决了,装病时,孩子在杜姜氏那里,杜青羽独占一张床,现在病愈了,孩子也接回来了,就两张床,夫妻难免会躺在一张床上。跟一个算得上陌生且没有感情的男人同床共枕,杜青羽做不到。 翌日,孩子们的嬉戏声在耳边响起。 “娘亲,该起床了。” 四个小萝卜头齐刷刷的立在床头,探这脑袋好奇看着床上将自己蜷成一团的娘亲,觉得新奇不已。 “爹爹,娘亲好像个毛毛虫阿!” 最大的女童率先跑出去,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她爹爹,剩下的三个孩童也嬉笑这跟着出去。 杜青羽痛苦的坐起身,这要是是在现代,说什么也要拖上片刻才会起床,但现在不一样了,好歹也要做好四个孩子们的榜样。 饭后,看着在清晨阳光下玩闹的孩子们,在看看远处袅袅青烟,田野青翠,池柳摇曳,青山连绵,顿时觉得豪情万丈。 “孩子们,娘亲决定了,今天就带你们春游去。” “娘亲,春游是什么呀?”三岁的杜谦语歪着头好奇的问到。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杜青羽思索片刻,缓缓道出这样一句话,曾经读论语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这一句话,喜欢话里描述的生活,如今,终于可以做到了。 看着还是不太懂的孩子们,柳宴安在一旁笑的温柔,“你们娘亲是要带你们欣赏这大好春景呢,去玩吧,记得不要弄伤了自己。” “不,你也去。” 你若不去,遇到不认识的人可不就尴尬了,相信当天就可以传出童生目中无人的风言风语出来。 柳宴安微微一愣,有些迟疑。 “这是我们一家人的春游,怎可少了你。” 柳宴安终是内心有些期盼,点点头,表示同去。 既然时是春游,还带着孩子,那当然是要准备妥当了。 等出发时,全家人都换上了利落的短衫,杜青羽还细心的准备了干粮水袋若干。 还不到农忙的季节,男人们也有了闲工夫聚在村里大树下做针线活、编竹篮之类的杂计,也好卖到城里多赚些外快。 女人们则是终于从繁重的农活中了闲了下来,或是在家中修修漏水的屋顶,或是翻翻院里的菜地,难得的休闲时光。 于是,这杜清羽一行六人的出现,就很难不吸引力族人的注意了。 “吆,童生女子来了?,带着全家是要干啥去呀?怎还提着竹篮?” 人群中一浓妆艳抹的中年男子率先问到。 此刻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小路边,田垄上长满了野花野草,一切都散发着无限的生机。 杜青羽努力将周星驰电影中的如花踢出脑海,保持风度的笑到:“叔叔好,您看这个时节,这是万物复苏之际,风光独好,所以我想带着孩子们一起踏春,也好领略我们家乡的大好春光。” “不愧是童生,就是懂的多,大春,你青雨妹子要那什么踏春了,你去不去?” 人群中一人忽就这么吼了一嗓子。 然后场面就没法控制了,到最后,拖拖拉拉,一共四户人家也要跟着一起来场春游,目的地——不远处田野的尽头,小南山。杜青羽此时也才知道自家门前连绵的小山坡叫小南山。 四户人家都是亲友,分别是,杜青羽大姐杜青河携丈夫杜李氏李菁菁及一双儿女、杜青羽十四岁的表妹姜写意、族长的两个女儿,杜青波、杜青澜及其家属,不要问为什么族长家的女儿也从青字辈,因为族长杜守意和杜青羽她娘杜守心是亲姐妹。 汗,说起来,整个杜家村民,除了逃难来姜家,几乎家家都是杜家一个祖里出来的,这姜家也跟杜家族长的妹妹结为亲家,说整个村都是杜青羽亲戚也不算夸张。 第七章 各有所得 一群人浩浩汤汤的向不远处的小南山出发,杜家村年长的族人们立在村口远远的看着,满怀笑意。 都是到了这个年纪的人了,一辈子大风大浪也算不少见过,曾今她们也担忧过杜家少有的读书人会在屡次打击下就此失去了意志,如今看来,她们杜家的童生顽强的很呢。 从村口到小南山山脚也就十几分钟的脚程,山上流下的的一条小溪绕过村子向北流去,溪流清澈的可以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偶尔有一两条小鱼游过,若不是怕喝了肚子疼,真是有一股捧着一捧清水,喝上一口的欲望,杜青羽猜测这小南山上必有一汪泉眼。 杜青羽指了指甘冽溪流,指了指岸边无名花草,指了指不远处连绵青山,山脚下郁郁翠竹,忍不住豪言。 ”等以后有时间了,我们必定要邀上两三好友,来一番流觞曲水,若不然,岂不辜负这等大好美景。“ 大姐杜青禾首先拍手称赞:”还是小妹懂得欣赏这美景,若是往年,我们会欣赏,谁知经你这么一说,我们村竟是竟是这么好看。“ 杜青澜也是暗暗点头:”青禾妹子说的有理,想来往年我们也是烦恼于生计,哪有那个慧心去发现美景,这么多年竟是拜拜辜负了这片土地,这番美景对于我们杜氏一族来说也算是得天独厚,以后我们也要多带孩子出来感受美景,陶冶情操才是。“ ”小妹说的极是,听说人才辈出的家族皆是在那青山绿水、钟灵毓秀、民风纯朴的造化之地,人家的锦绣诗文就是这么熏陶出来的,此地百姓和该兴旺。“ 杜青波身为族长长女,将来必要继承族长之位,背着兴旺宗族的责任,考虑的事情则更为繁琐。她心里其实还有个打算,只是,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小妹刚才提及的流觞曲水,若是真能在此地举办个流觞曲水,以读书人在我朝地位,这个地方必会扬名,将来必会吸引的各阶层百姓来此,杜家族人何愁没有进项,只是这等大事,还需要和族中长辈细细琢磨。 一行人沿着溪流走向山脚,溪流两旁自然生长着一些花草树木,再两侧就是村里的农田了,田里的作物多是熟悉的小麦苗。 姜写意则不像其他人那般将注意力放到景色上,而是放到了杜青羽身上。 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再有今年秋就可以考县试了,如果考过了,那么她就会是继表姐杜青羽之后,成为整个玉山县最年轻的童生女。 可是她不想考试,从小,娘亲就教育她,让他以杜青羽为榜样,刻苦读书,早日恢复姜氏往日诗书传礼之家的荣耀。曾经她确实以表姐为榜样,学着她每日手不释卷,学着她穿长衫,学着她和读书人一起去诗会做诗,但是后来她怕了,怕变成表姐的样子,迂腐懦弱,怕也像她那样少年成名,却折戟沉沙,成为人人口中的”伤仲永“。 今天,她确发现表姐变了,变得意气风发,变得有光彩了,就像那堆满灰尘的瓷器,有一日突然被人抚去了灰尘,灰尘之下竟是那般细腻光泽。 杜青羽不知道自己一时的抽风竟会引来那么多的深思,却明显感觉到一路上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表妹姜写意突然对自己亲近起来了,虽然一头雾水,但仍欣喜不已,因为这表妹也是读书人啊,运作的好了是不是可以偷个师?。 女人们在这边谈笑风声,男人们那边确实手忙脚乱,柳宴安顾不上听妻子都说了些什么,几家的孩子里就数自家孩子年幼,大女儿谦良还好,自己会跑会跳,二儿子却才三岁,需要人不时抱着走几步,还有才一岁的龙凤胎,早就闹着要人背了,幸亏姐几位姐夫帮着照料。 很快就到了山脚,杜青羽这才想起来后面还跟着丈夫孩子,看着姐夫还有丈夫背着孩子累的气喘吁吁的样子,顿时心虚了,真的是无意做大猪蹄子的。 摊开特意准备的小碎花布,铺在软绵的草地上,背靠葱郁竹林连绵青山,面向不远处的青翠田地、温暖村庄。 杜青羽率先扑倒在碎花布上,孩子们见此也纷纷笑闹着扑倒杜青羽身上打滚。 杜谦澜捏了捏下吧,“此处若是建有长亭就好了,如此,族人们便可在此同乐,也是一番雅事。” “可惜我们仙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唉……”杜青波颇为惋惜。 杜青羽仰躺在碎花布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也不是滋味,白瞎了这么个好地方,却是穷的不得了,连如厕之后的厕纸都没有,每次如厕之后都哭兮兮的拿树枝给搽了,那滋味真是……杜青羽觉得自己迟早也会变成有“痔”青年。 为什么没有厕纸呢?厕纸……唉,厕纸?杜青羽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不要丧气嘛,万丈高楼并非一日拔起,慢慢来,牛奶会有的,面包,不,馒头也会有的,一切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看开点青波大姐。”杜青羽颇为慎重的拍了拍未来族长的肩膀,劝慰道。 “说的是,小妹你考这么次也不曾考中秀才,邻村那么人耻笑你,本以为你会就此消沉,但看到你还是这么凌云壮志,你都不曾丧气,我们有什么好丧气的,你们说是不是?” 杜清澜朗声道,说完还看了一圈人,希望有人应和。 “嗯咳,……咳咳”杜青澜丈夫拼命的咳嗽,给她打马虎眼。 “咳咳……”众人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 唯有一群小孩子们跟着应和。 杜青羽颇为尴尬,族长家的二姐竟是个傻大姐,这也太实诚了。 “青澜姐说的事,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只要找对方法,不怕成功不了。” 最终,一行人的步伐止步于小南山的山脚下,没再往上爬去,没办法,小孩们都累了,大人们经此一番也都各有心事,杜青羽也急切的想解决“没有厕纸”这等生之大计。 众人都觉得此行收获不少,在敲定好下次春游时间后,愉快的踏上返回之路。 第八章 怀璧 这几日,杜青羽陷入了疯魔之中,这个时代的纸张极为昂贵,原因就在于造价极高,且制作过程很是繁琐。杜青羽舍不得用这里的纸张来如厕,况且这纸张表面粗糙,跟用树枝如厕也差不了多少,只能想办法自己造纸。 既然后世薄而轻柔的纸张会大量进入市场,那证明必有更好的方法造出更为细致便宜的纸张出来。 这个时代的造纸产业是在官服的管辖范围下,被几大皇商垄断的,造纸术被称为我华夏独有的秘术,这也是华夏百姓将自己区别于北方蛮夷的重要证明之一。 所以造纸一这方面,杜青羽只能凭借着现代不知在那看过的造纸方法这些模糊的记忆来慢慢摸索。 破衣服好像可以,但这个要pass掉,这个年头破衣服都是宝,树皮也不行,这里没有大兴土木,上哪找树皮去,再说,好端端的树,她要是给扒了皮的话,会被骂缺心眼的,竹子也不太好,会破坏环境的。 麻倒是可以,还有藤,稻草,最好是农作物秸秆,什么便宜好弄就先弄什么。 这几日,柳宴安发现自家妻子一直在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情,碍于三从四德,他没有过问,只能在一边看着,间或搭把手。 亲眼看着她在院落里疯了一般把稻草剁的稀碎,吓的孩子们躲在屋里只趴在门缝出偷看。 亲眼看着她把碎成渣渣的稻草和着草木灰一起放进唯一的锅里蒸煮,这个时候他甚至是怀疑妻子是不是真的疯了,那稻草是喂畜生的,人真的不能吃阿,更何况那草木灰,是用来盖大粪的。柳宴安决定,无论再穷,也一定要换个新锅来使。 之后,柳宴安好像看懂了什么,妻子将煮的稀烂的杂物又细细研磨成了浆糊,看她把筛面的筛子放在了浆糊里,在捞了出来放在太阳底下。 筛子上铺满一层均匀的糊状物,若是晒干了,那就是……那就是纸! 噗通!柳宴安心跳的极快,妻子从何处竟学得了造纸之术,皮肤无罪怀璧其罪,况且这非权势是不敢沾染造纸这一门的,这是福还是祸? 长久的等待,等杜青羽捧着晒干的成品在院落里欢呼时,柳宴安终是支撑不住,无力的坐在地上。 杜清羽停不在欢笑,看着面色苍白,紧盯着她手中纸张的柳宴安,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柳宴安忍不住垂泪,他看的很清楚,纸张要比官家出来的光滑细腻、薄而轻巧,曾听闻官家造纸需要布匹,需要树皮,需要嫩竹,听闻那学风重的地方,山都伐枯了,造价极高,且一张纸从开始到成品要花很久的时间,但妻子却只是用最常见的稻草,几天里就做出了更好的纸张来。 如果若是权贵们知道这等方法,他们会不会来争夺这方法…… 杜青羽此刻也明白了柳宴安的担忧,是啊,这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古代阿,这里没有民主,若是没有足够的权利或是庇护的话,很容易被人欺压的。 “叫上爹娘,我们一起去见族长。” 还好在古代还是有宗族庇佑的,反正她造纸只是为了方便上厕所,从没想过在这个地方盈利什么的,造纸的方法原就是打算献给宗族的,所以还是交给族人们解决吧。 族长家里,杜守意、杜守心姐妹二人捧着薄薄的一层纸张,却双手颤抖不已,只觉得有千斤重。 终于,杜守意忍不住了,快步走出茅草屋,仰望苍天,双臂大张:“老天啊,终于是要后代我杜氏族人了吗?苍天右眼阿!” 最终在族长的沉思下,敲板,尽快将这种造纸献给玉山县县令。 杜青羽深以为然,宝物护不住那就尽快脱手,死道友不死贫道,让县令接受这个甜蜜的负担去吧。 “我不同意,凭什么阿,这是小妹想出来的注意,凭什么给别人!”杜清澜颇对这个结果颇为不满,激动的口水都喷出来。 杜守意从来没指望自家二女儿这个憨货能开窍,重重的在她头上敲了一把:“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去,牛给喂饱了去,明日咱们就去县城,青羽,那纸还有多少,都带上,让县老娘给看看。” 杜青羽差点没让那句县老娘给呛住,也是,有的朝代县令都只能被称为青天大老爷,知府以上的官才能被称为大人。到了女尊,这县令老爷自然就变成了县令老娘了。 第二日,杜清羽作为制作人,自然要带着成品跟着去县衙,其实她还悄悄偷留了一塌子纸用来如厕,此外还有杜守意、杜守心两位长辈,以及杜青波、杜青禾两位大姐。 柳青羽不明白杜家村离玉山县这么近,为什么还要用牛车。 这个世界的牛车非常坐着非常不舒服,路面也崎岖不平,坑坑洼洼,要不是怕人说矫情,她宁愿地上走着,短短十几分钟的路,她觉得屁股都要磨出泡了。 后来,杜青羽才知道族长真是厉害,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一个县衙,杜守意就以一族之长的名义成功的得到了这位年轻县令,何之茗的接见。 何县令何之茗虽然年轻,但这已是她来玉山县第三个年头了。何家前朝就本是京城望族,后来战乱四起,何家当家太太睿智,另择明主,跟随凤家天之骄子也就是当今大夏朝凤椅上坐着的那位一起打天下,最终取得胜利,何家全族也重新安落在京城。 何之茗是何家三房的嫡长女,也是何家那位老太太的孙女,家教森严,自小就学得诗书礼仪,修得一身凛然正气,好为了有一日能卖予帝王家。 多年苦读也终于得到回报,在三年前中了成功入得金銮殿,得天子赏识,取得二甲前三的的进士功名。 她觉得天下初定,各地都需要人才的,未必非要留在京中苦熬庶吉士,为百姓做实事也是一番成就,所以就选着下放到急缺人才的临安府,成了临安府辖内里玉山县的七品县令。 第九章 满载而归 等真的到了玉山县,何之茗才知道成就一番事业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此时天下初定,前朝基业在战火中尽毁于旦,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 这里尚没有出现鱼肉百姓的一方恶霸,也没有出现偷摸抢砸杀人放火夺人钱财的恶事。 华夏百姓刚受过战争之苦,犹记得天下初定时,曾统计过人口,曾经人口繁茂的华夏如今十室九空,皆死于战火中。 所以如今有着无数的荒田等着人来耕,百姓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且人人都有良田可耕,算得上是安居乐业,自然是一心劳作,不曾出现过什么不平之事。 这种场面何之茗既是欣慰,又是忧心。 出生于夏朝顶尖权利中心的她自然知道这种看似天下太平的场面实者是危机暗伏。 因为前朝战争太久了,内耗也太严重了,外族蛮夷却在趁着他们的内战之下,悄然崛起。 如今夏朝新国刚建,百废待兴,而北方大草原上的十八部落如今已经养肥了战马,虎视眈眈,就连东苦寒贫瘠之地的一弹丸附属小国,都敢在朝贡上出言挑衅,更何论大海那边的全是低矮小人的岛国,更是早早的停了纳贡,且频繁骚扰我大夏朝沿海渔民。 大夏太需要尽快崛起了,周围群狼环伺,必须要有威震之力才行阿,否则,苦的还是我夏朝百姓。 今天一大早就有家丁来报,说杜家村族长有重要的事情的前来禀报,她心中好奇,现今平日各村族长都忙于族中发展,不像前朝各族族长惯会于县官勾结,鱼肉百姓。 如果这个族长敢挑这个头,定会要她好看。 快步走向大堂,直到看到一年轻人手中捧着的纸张,才心中大定。 何之茗饱读诗书,骨子里也带有文人特有的风流雅致,平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细腻的纸张,顿时手痒,想要在上面泼墨一番才可。 心中对这纸张的质量极为满意,正是惊奇,待知道这纸张从开始到制成只需短短三天,且造价极为低廉的时候,就更为震惊。 何之茗深深的朝杜守意拜了一拜:“杜族长,您如此申明大义,将这如此高明的造纸之术献于朝廷,真是百姓之福哇。” “那笔来,本官这就将此事上报于知府大人,想必不就之后就会上达天听,我夏朝也可早日用这新的造纸之术,我朝也可有更多百姓买得起笔墨纸砚,哈哈哈……” 说完,何之茗迫不及待就在这新纸上挥洒笔墨,好不畅意,心中暗暗得意到,她怕不是这大夏朝第一个使用新纸的人吧,可惜不能为这新纸起名字,这等雅事,还是由圣上来做为好。 暗自得意的何县令不知道杜青羽才是第一个使用这新纸的人,只不过她不是用来书写,而是用来如厕。 杜守意恭敬的弯下了腰朗声道,“县长大人如此为百姓着想,也是百姓之福。” 等写完信,亲眼看着信封被快马送出去,何之茗这才想起问是何人的主意。 一直在一旁当背景的杜青羽知道轮到自己上场了,说实在的,还真的是有点怂,毕竟是古代官员,杀生夺予的。 “回县长,正是学生,杜青羽。” 杜青羽学着族长的模样,规矩的拜了下去,她有着童生的身份,面对两榜进士,一方父母官,理应自称学生。 “哦,是你?” 何之茗细细大量这眼前这弱冠少女,她其实是只知道杜青羽的,在来玉山县为官之前,她搜集了玉山县所有学子的信息,可惜别说玉山县了,就是整个临安府长于学文的少年人都寥寥无几。 她岁十二岁童生,十四岁秀才,十六岁举人,十八岁进士,三年县令,如今已二十一岁有余,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但她身处名门望族,自小就有名师大儒教导,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所以十五岁就获童生之名的杜青羽就入了她的眼,可惜,几年下去了,结果很让她失望,听县里的教谕们说是伤仲永,且早成烂泥了。 只是看着眼前虽是一副文弱模样,但仍掩不住眼底朝气的灵动女子,只能叹一句,流言猛于虎阿! 何之茗深感内疚,偏听偏信了教谕的一人之言,想那古往今来,怀才不遇的人多了是的,自己还是处事过于稚嫩,亲手将拜在地上的人抚了起来,语气不觉软了几分:“好!好!将来必有造化。” 杜青羽没觉得何之茗态度有什么打不了的,杜守意和杜守心对视一眼,默契的认为还是读书人能得人尊重,回去了更要盯着族中小辈们读书才好。 临行前,县令表示如此贡献,必要大大奖励一番才可以,族长婉言推辞几番不得,只能道:“听闻县长大人乃两榜进士,家学渊源,是我朝不可多得的才子,而且您也是个爱才的,老妇斗胆恳请您将平日用不到的书籍赏赐于我们几本,这比其他什么赏赐都要让我们高兴阿!” 何之茗点点头,很是赞同杜家族长的观点,有如此一族之长,国家何愁无人才。 大手一挥,“来人,将我书房的案几上了一摞书全拿出来,另外备厚礼,老人家,书您不用说,我肯定会送的,这奖励也不能少,不能让你们白出主意,却什么也没得到,这可不公道。” 边说边礼送杜家一行人走出县衙,至于看到县衙门口角落里的牛车后,嘴角抽了抽,悄悄吩咐长随在多搬几套出出来这些小事就不细说了。 唯有杜青羽暗自憋笑的肚子疼,她是亲眼看着县令见到偌大牛车之后的变脸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族长这一开始就是打算敲县令一笔的。 来时牛车空空,回去时满载而归,路上人人都觉得满意,而杜青羽也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大娘,这满车东西的,您这么算计县令,就不怕她给我们穿小鞋?” 杜守意伸手就在自家侄女头上敲了一棒:“说什么混账话,什么算计,县长是心甘情愿赏赐给我们东西的,况且之前我还百般推辞,抵不住县长盛情才接受的,还有穿小鞋,你当县长是什么人阿?县长可是正人君子,如清风朗月,她会计较这点小事。” 杜守心也失笑着摇头,“才觉得你聪明点,怎么又傻了,我们这满车的东西大张旗鼓的往家里拉,这看到的人可多了,这车上的东西越好,以后阿这百姓们越是称赞这位县老娘明事理,对我们,对她,都是好事呢!你啊,有的学着哩!” 第十章 黄牛之死 拉这么一车东西回到村里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车上的颜色秀丽的布匹,满箩筐的粮食谷物,还有大半车的书籍。 等人渐渐聚到村中心巨大的枣树下时,族长当着众人的面,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拿下。 “这书籍,就让族中孩子来用,谁也不能轻易毁坏书籍,否则族规伺候。这可是县长老娘特意赏赐下来的,你们可要用心读书哇!” 族中一群半大孩子们纷纷低下了头,或面有烦恼,或面有期待。 “这粮食,就每家每户按人口分下去,清波,稍后你来分。” “这布匹,拿去卖了,换银钱供族中孩子读书。” “我知道你们也好奇这些东西是怎么来了,我跟你们说,这是老天要兴旺我们杜氏一族……” 族长眼泪于唾沫齐飞向族人们讲着这新造纸术的由来,村民们咋一开始不太明白,等族长说明其中利害之后,纷纷夸向杜青羽。 就在这时,“哞!”的一声,之前还在任劳任怨的黄牛重重的倒了下去,溅起重重尘土。 “族长大娘,咱们的老黄牛死了哇……” 一族人上前查看一番,忽就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哭了起来。 杜清澜也扑在黄牛身上,放声大哭,“陪了咱们几十年的老黄牛哇,这是就这么累死了,没了你,我们以后可咋办哇……” 牛是他们的重要生产力,整个杜家村这几十年来也就这一头牛,平日被当成宝贝疙瘩,每到农忙时期,这家用了那家用,没个闲工夫,任劳任怨几十年,生命也到了时限。 杜家村就一头牛,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天下初太平之时,整个京城大官出行用的都是牛车,至于马车那是没影的事,也就皇帝用用,更何论这离京城万里之遥的临安府。 族长杜守意也老泪纵横,颤抖的抚了抚倒在地上的老黄牛,“罢了,它也到了年纪,陪我们吃了这么多的苦,也该让它在地底下休息了,清波,你再去一趟县衙,把牛死了这时在官府备案。” 一群人都在哭的悲切,杜青羽虽感同身受,但心里还是有点雀跃的,牛死了,那就可以吃牛肉了呀,来这儿这么久了,每天都是五谷杂粮青菜,做梦都想吃肉哇。 可惜这个时代,牛是受法律保护的,官府规定,禁止杀健康的耕牛,除非是老死或病死。 没等多久,几个穿着官职衣服的衙役赶着牛车来了,先是确认牛确实是自然死亡之后,他们开始着手把牛抬到车上。 “等等,你要干什么?” 杜青羽见她们要把牛给拉走,急了。 “当然是送县衙阿!”一衙役颇为奇怪的看了杜青羽一眼,继续忙活。 周围族人则任由他们拉走老黄牛,无动于衷。 后来,杜青羽才知道,这牛死了,百姓连它们的尸体都不能随意处置的,而且这牛肉没有一定的身份也是不能吃的,不过按规定,隔天村民就可以去县衙领一份补贴。 送走老黄牛,族长踉踉跄跄的往回走,边走边呢喃:“是我的错阿,如果不是我非要架着牛车去县城,老牛也不会死了。” 杜守心苦着劝慰:“它也是到了年纪,它虽是动物,但也是看着村里的孩子们长大的,就让它”最后为孩子们尽一份力吧。 “你不懂,是我太心急了,就算我们不拉着牛车去,那县令也会将这些奖励送上门的,唉,老牛没了,我才发现,枉我这么一把年纪一族之长,竟这般目光短浅,那县令背后还不知怎么笑话我们杜家肤浅呢,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孩子们在她那的映像。” 杜守心听的也是心慌,却只能劝慰:“我们本来就出身微末,想来那县令风光霁月,也是理解我们的。” 村里一时之间经历了大喜大落,众人也没了别的心思,纷纷散去。 杜青羽也抱着一摞特意挑出来的一摞书籍回了自己家,族长曾经暗地里想把县令给的一百两银子给了她,但是杜青羽拒绝了,她造纸本意就是为了方便如厕,如今是求仁得仁,这银子还是留在族中,用在更重要的地方吧。 最上面一本书的封面上画着山川河流地理图,柳宴安一看到这本书就欢喜起来。 “九州山海志!娘子从何处得了这书?听说是极为难得的。” 《九州山海志》是这个时空专门讲人文地理的书籍,不知讲些各地的风俗趣事,还大致概述了大夏朝的地理环境。 杜青羽一字半解的看完这本书,才知道这个国家的版图有点类似于上辈子的。 北方有一望无际的草原,那里聚集这野蛮的胡人;西方有高原,有沙漠,那个地方人烟稀少,不太适合居住;中部是广袤的平原和或是秀丽或是巍峨的山川,此地养育了无数华夏子民;南方则是瘴气弥漫的潮湿深林,据说里面生活着一群奇人;东方只有一小片高原,高原上有一弹丸小国,国名也挺有趣,就叫夜郎国;剩下的土地就紧邻大海,飘过大海还有一小岛,据说岛上人不论男女都生的极为低矮。 尽管大部分字尚未识得,杜青羽仍看的津津有味,这个时空简直就是上辈子的镜面世界,只不过男女之间的地位换了而已。 除了《九州山海志》,杜青羽还特意拿回了这个世界的史书,她太需要了解这个世界了,其实这次造纸也挺凶险的,一旦这县令是个邪恶的,她万万可以杀人,然后将成果占为己有。 翻看史书几页,杜青羽彻底放弃,这不像《九州山海志》有图有注释,且因是讲风俗民情,大部分都是白话,尚且能看懂。而史书呢,不说字识不识得,断句都觉得困难。 看了一眼在旁边读前朝某位大儒游记的柳宴安,杜青羽来了主意。 “我现在头还是有点晕,看书久了不舒服,要不,你来读,我听着,孩子们正好也可以听听?” 柳宴安垂下眼帘,接过史书,缓缓的读着,偶尔还会细心的解释一两句,孩子们都围在他身边,沉浸在历史的河流中。 杜青羽看着自己身份上的丈夫,越发觉得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第一眼只定位他是个漂亮且有娘娘腔的男人,后来只认为他是一个女尊世界的普通男人,以后自己只需对他担得起责任就罢了。再来觉得他竟是个读过书的,在这个男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很是难得。直到造纸那件事上,更是觉得他还是个聪明的,看得懂正派的史书,也喜欢游记这样的杂书,还竟是个内秀的。 第十一章 族学劝学 还不到农忙的时候,杜家村的村民们却开始忙活了起来。 在杜青羽强烈的建议下,杜氏一族决定修建族学,用以规范族中子弟潜心进学的清净之地。 地址就定在小玉山山脚下的那片竹林旁的空地上,为此,杜青羽还和族长强烈的辩论了一番。 “族学是一定要建的,但未必要建那么远,去那里要一刻钟的时间,会耽误你们学习的,我看在村里选个位置最好。” 杜守意一甩袖子,态度坚决。 “才一刻钟的路程,能有多远,即可强身健体,又可欣赏四时美景,陶冶情操,壮阔胸襟,在村里,每日来回都是泥巴墙,大粪坑,不去欣赏秀丽山河,又怎么能做出锦绣文章?” 杜青羽挺着脖子,不怕被敲脑袋。 杜青波乐意帮腔她小妹,“是啊,娘,那里风景那么美,我们还打算在那来个流觞曲水呢,您不知道,前几日我们踏春,受那美景熏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许多呢。” “罢了,你们不嫌来回麻烦就好,就怕孩子们冬日嫌天寒路远,厌了读书。” 杜青羽这一听,很是犹豫。 杜青波这边却排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娘,大不了冬日我们陪着孩子一起读书,左右冬日也无事。” 族学的位置问题就此敲定,说是族学,其实就是就近捡些石块,简单的砌成面积稍大稍高的大堂模样的房子。 为了保证能三百六十度的欣赏美景,大堂四面都开了巨大的窗口,窗户是木质框,糊着油纸,平时都用一根木棍把窗户支起,这样一来随时都能看到满目绿色。 这么大的窗,为了不被风雨侵扰,大堂的屋檐也特意向外延伸了很长,紧邻这屋檐的是四面长廊,远远看去,也是一雅致的建筑了。 忙制止了族人要在石头墙面上刷泥吧的动作,族人不解,“墙面上刷泥巴,保暖还保护墙体,这么多年建房子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柳生姨呀,您看,这山这水美不美?” “美!”大娘深吸一口气,觉得一天的劳累都没了。 “柳生姨,您再在看,咱们村糊满泥巴的房子和眼前这只是石块的房子哪个美?” 这位姨仔细看看了看,确实,在这青山绿水之间,咋一出现个泥巴房,反而破坏了这韵味,眼前黛色的墙体配着这房子的构造倒是雅致多了,和这美景倒也相得益彰。 柳生心里摇了摇了头,叹了口气,童生生女还是个爱美了,罢了,等冬天被冻上一冻的时候就晓得厉害了。 群众了力量是强大的,集全族之力,族学的建成不过十天左右,手巧的人家还用木板打了几个书架摆在墙边,大堂中心则摆了几排长长的木桌和木凳,足够族中孩子们坐了。 这族学有了,这学问谁来教呢? 杜青羽先声夺人,表明要教族人们算术,以便族人们会算账,出门在外买卖东西也不至于被骗,且只要有时间,不管大人小孩都可以来学。 族人们拍手叫好,这算术有人教了,这识文断句做诗写文章这块就落在了姜表妹姜写意身上了,姜写意虽年轻,可才学那也是有目共睹的。 第一堂课,是识字,姜写意坐在夫子专座上,看着下面一群从四五岁到十几岁的孩子们,还有最后排族长族老们,激动的面色通红。 “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 杜守意双手负在身后,悄悄走出大堂,站在长廊上,望向不远处的袅袅村庄,眼眶发红。 耳边不时传来孩子们的稚嫩读书——《声律启蒙》,多久没听到孩子们背声律启蒙的声音了。 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曾摇头晃脑的跟着夫子读声律启蒙,文字优美,朗朗上口。只是战乱一起,学堂没了,家园没了,希望也没了。 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重建族学,还能再次听到这天籁之音,这一辈子,多苦多累,都值了! 第一天孩子们上学堂,村民们都来接孩子们了,一路上充满孩子们的童生同语。 “娘,您有七文铜钱,给了我两文,还剩几文呢?” 健壮女子瞟了一眼旁边的丈夫,心虚了,“别胡说,你娘哪来的七文钱。” 女童不悦的撅起嘴巴:“娘你真笨,是五文钱啦,这么简单的算术都不会,我可是一学就回的,夫子都夸我了呢。” 男子没有理会明显心虚的妻子,抱起女童,心里满是骄傲:“是,我们家的女娃就是聪明。” “弟弟也聪明,以后叫弟弟也来学堂了,童生夫子说了,反正不花钱,男孩多学点知识也总会用的上的。” 年轻夫妻对视一眼,陷沉默。 类似的交流比比皆是。 这边,一八岁左右的女童指着飞过的大雁叫了起来:“来鸿对去燕,宿鸟对虫鸣,爹爹,我们老师说鸿是一种志向很高的鸟,是要飞穿越云层,拥抱蓝天的,寻常的鸟是不能与它比的,我将来也要做鸿,飞的最高最远。” 男人看了一旁妻子一眼,笑了起来:“好,我儿有志向。” “但是,爹爹娘亲,明天可不可以让哥哥弟弟们也一起来读书哇,女儿觉得他们也应该多学些知识,夫子说男孩虽不必科考,但多明些事理,总不会是坏事……” 一七岁女童兴奋给大人们背诵新学来的诗文:“……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一蓑烟雨,溪边晚钓之翁。娘亲,你们听听,这是多美的语句阿,若不是跟夫子们学了这些,我竟不知道话还可以这样说,普通的风景竟可以变得这般美好,还有咱们村,以前我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看太阳只知道叫太阳,却不知道晚照对晴空这么美的诗句……” 牵着女童小手的女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噗,你才多大阿,说什么白活这么多年,好好跟着你夫子学,你会看到更多的美景。” 女童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双亲:“所以娘亲爹爹,你们看,读书可以看得到这么多好风景,让家里的兄弟们也来读吧,孩儿也想让他们看到书中的风景,不忍心等他们老了,看山只是山,纵是想说点什么,却脑中空洞无物。” 年轻夫妻愣住了,看着眼底闪烁着光芒的女儿,脑海里想起家中等待的儿子们,是啊,这般美好的诗句,凭什么男儿不能领略。 这一夜,杜家村不知多少为人父为人母的村民失了眠,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做了个重大决定。很多年后,待家里子孙后代成才,姻亲得力,他们纷纷庆幸此刻的决定,也无比感谢那位夫子。 第十二章 当学不当学? 无巧不成书,杜青羽没想过要解放这个时空的男子,从而令男子们也可以读书上学,至少在目前来说,杜青羽是没有那个野望的。她在族学中说男子读书也没什么坏处这一番话只是为了自家儿子将来也可以进族学做铺垫而已,没想到却在杜家村造成这么大影响。 族学成功开办的第二日,杜青羽被族学门口围着的乌压压的一片人惊呆了。 她们手中不止牵着女童,还牵着挎着布兜的男童。 “这是做何?” 族长敲了敲手里的木棍,昨天她回去时亲手做了跟木棍,木棍不粗不细,打磨的光滑可鉴,用来教训不听话的孩子是极顺手的。 “送娃来读书哇!” 隔房的大姐抱起自家男娃,看了几眼族长手中的新鲜出炉的木棍。 杜守意看着一半女娃一半男娃,脸沉了下去,“胡闹!男子无才便是德,你们这是要害了自家男娃!” “什么男子无才便是德?那大户人家的男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读书多了去了。” “就是,大娘,若是男娃读书没用,当朝凤后当年陪天子征战天下,那才学可是不必女子差。” “对,那大家族娶夫可都是愿意娶知书达理的,不读书,那会知道那么多道理,将来如何帮衬妻子,被妻家人嫌弃了可怎么办!” “别的我是不懂,但杜童生都说男娃可以读书了,她说的总会有点道理的。” 纵是杜守意平日在族中足够威信,但也挡不住族人们齐心反驳,纵然族人们平日对族长深信不疑,说一不二,一旦设计到孩子们将来,他们也愿意为孩子搏上一搏。 杜守意也只族人们爱子心切,想要给孩子们最好的,确实男娃读书没什么坏处,但是这个世道,对男子而言本就不易,所有的约束对世间男子而言都是残酷的,他们懂得越多,越是知道这时间的不公,也许会越痛苦。 当听到始作俑者是杜青羽时,族长手中的棍子挥向了杜青羽的屁股。 “跪下!你这是害了他们你知不知道?你当男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是白来的?这是多少男儿的血泪才得来的!” “不往远了说,就但我见到的,那时前朝未亡,新朝未立。就在我们邻县,李秀才之独子,不爱红妆偏爱诗书,才学竟比女子还要出色,可你之道他的下场吗?” “不听老父之言选个老实人入赘!” “偏看上那只会酸诗的书生。” “男扮女装去女人堆里吟诗作画饮酒作乐非要跟女人比高下。” “诗未扬名,却叫人看破了男儿身。” “谁还管他的诗是不是多灵秀,只会笑他风流堪比女子。” “那穷书生哪里会真心这名声尽毁的,只是看上他家产而已。” “到最后他一弱男子,一双亲不再,族人恼他败坏族声,二为妻子所弃,三五钱财傍身,名气却是扬了出去,这样一弱男子,最后又能好到哪里去……” 族长说一句,木棍在杜青羽屁股上敲一下,最后力竭,扔下棍子看向了族人。 “你们当那大家族的男娃是好当的吗?他们比普通百姓家的男娃还要不如!” “天子的皇子尚有和亲的呢!大家族的男娃哪个不是为利益结亲,你们当他们读书是为了什么?背后若是没有强大家族当靠山,手里若是巨资嫁妆傍身,你们以为他们就舒心了?” “咱们只是平常人家,无需像那大家族一般勾心斗角,咱们的孩子们也无需得那才名为婚嫁添筹码。” “他们只需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为他选一衬心意会疼人的妻子,安稳一生的活着不好吗?” 族人们纷纷沉默了下去,是啊,柴米油盐才是过日子,平凡人家,应该相妻教子,吟诗作对又不能当饭吃…… “族长奶奶,星童有话要说。” 一十岁左右的男孩跪在地上。 “有话说你就说,跪在地上做什么?你又没有犯错。” 男孩抿了抿嘴唇:“星童知道您刚才说的都是为了我们好,但是,但是星童不想无知一辈子,将来忧惧也好,欢喜也罢,不管接过如何,至少我尽力了,您放心,星童学得是做人的道理将来必定不会做出有辱杜氏一族的事,求族长成全。” “族长奶奶”又一男童跪了下去“族长奶奶,昨日妹妹读给我诗歌真的很美,有那么美好的诗歌相伴,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心怖,那样的我们将来怎么会过的不美好呢?” “族长大娘,我只对算术感兴趣,这个我应该可以学吧,学会算账什么的,将来也不会被骗。” “族长奶奶,听说夫子说我们要学的不止诗书礼仪四书五经,那些是专门给对科举感兴趣的人听的,至于对科举不感性的,就比如我这种,那可以学的多着嘞,造纸术就是例子。” 一两颗门牙皆无,说话漏风的八岁女孩嬉皮笑脸的说着,僵硬的氛围散去了不少。 族长面色渐渐缓和,但仍下了命令。 “好了,以后族中男娃可以读书,但每天只可读半日,上午读书,下午在家跟你们爹爹学习女红农桑厨艺管家之道。还有,族中男儿进族学之事,且不可声张,弱是外人知道了,你们谁家的男娃都别想继续学下去。这几年能学多多少就看你们自己了。” “谢族成全!” 孩子们欢呼起来。 “还有你们这些当夫子的,一定要记得,先教孩子们做人明理,男娃娃在时,千万不要读一些酸诗什么的,还有那些情诗,败坏风俗提都不能提,带坏了他们,耳朵给你们揪下来。” 杜家村仅有的二位夫子,杜青羽姜写意二人安静如鸡,乖巧了听着族长专门交代他们的话,表示谨记。 至今为止,杜青羽算是第一次体会到了古代宗族的威严,好得也是一童生,这族长打起人来,当着那么多老小的面,丝毫不留情面。 杜青羽真是委屈,但又只能委屈着,毕竟这族长虽然说的不太对,但是真心为了族人的,而且谁让这族长是自身嫡亲大姨呢? 第十三章 不类世间伟女子 忍着疼痛,艰难的坐在板凳上,杜青羽苦哇,没想到挨了那几下屁股肿了起来。 看着抱着窝窝头,和杂粮粥,吃的香甜的孩子们,杜青羽心里更苦了。 她是真的想吃肉了! 想吃肉,想吃肉,猪肉,羊肉,牛肉,鱼肉,不管什么肉,只要是肉…… “想吃肉了……” 终于忍不住了,杜青羽可怜兮兮的道出了心声。 穿越一来,自己一直忙于想着怎么不被拆穿,怎么解决如厕问题,怎么建立族学偷师,从来没有时间去回忆现代的生活,不敢去想念现代的父母。 只是今天好奇怪,可能是挨打了,可能是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了,也有可能是太孤独了,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懂她,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曾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整日带着面具,连说个话真心话的人都没有。 刻骨的思念来的是那么突然,杜青羽嘴里含着窝窝头掉在地上,想要喊声爸爸妈妈,却不能,只能悲痛大哭,爸爸妈妈我想你们了。 “呜呜,我真的想吃肉了……” 柳宴安筷子落在了地上,妻子她好……委屈阿,眼眶红红的,泪水在里面打转,微微撅着嘴巴,像是个雪白的小兔子。 不知道为什么,柳宴安捂住心口,有点心疼,又有点想笑,这样的妻子还真是……真是…… 柳宴安最终也道不透心里那微样的感觉,身体本能的抚去她脸颊上的泪水,细细安慰道:“我们明天就吃肉好不好?” 杜青羽只是一时想家,如今看着孩子们一脸惊奇的样子,不好意思的将顺势脸埋在身边人的怀里。 孩子们尤其是五岁的杜谦良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他们幼小生涯中第一次看到娘亲哭,还是馋肉馋哭的,外人若是知道娘亲馋肉竟然馋哭了,那一定会笑话的,这可如何是好,年幼的杜谦良陷入苦恼中。 临睡前,小小的杜谦良躺在床上,看着给他们掖被子的柳宴安,心里来了注意:“爹爹,娘亲今天被族长奶奶打了,刚才娘亲都疼哭了,今晚你不去陪陪娘亲吗?” 杜谦良特意在疼哭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柳宴安看着古灵精怪的大女儿,笑了,“好啊,我这就去陪你娘亲。” 杜谦良忙搂住柳宴阿的臂膀,她只是谁便说说的啦,爹爹当然是要陪着他们睡觉才好,“可是娘亲会不会不好意思阿,毕竟这么大的人了还挨打,爹爹去的话,娘亲一定会害臊的。” “唔,谦良的也是,那爹爹还是陪着你们吧,好不好?” “嗯!” 在确定娘亲不是馋肉馋哭的,而是疼哭的之后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虽然疼哭也有点丢人,但总会比馋哭好点。 看着孩子们都一一入睡,柳宴安却失眠了,脑海里反复的想起妻子红着眼睛的画面,他知道妻子绝不是孩子们所说的馋肉馋哭的,也绝不会是疼哭了,所以,她为什么会哭呢? 她哭的样子……想到这里,柳宴安再次觉得心口热热的,这是自他嫁过来第一次看到妻子哭泣,虽然世人常说女儿有泪不轻弹,爱哭的女人也经常被人看不起,被嘲笑软弱之类的,但是妻子的哭却以外的不让人讨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茅草屋实在是不隔音,昨日杜青羽那一两句哭嚎恰好被路过的族人听到了,接着就被传了个遍,尽管这个族人竭力重申那童生是因为馋肉馋哭的,但是族人们哪会信?都一致认为是被族长打了,削了面子才哭的。 为这事,杜家父母按捺不住,老早就杀了过来,好再度教育小女儿,打你两下,你个顶天立地的女子还有脸躲屋里向妻子哭,丢脸不? 刚走到杜青羽小院门口,细心的杜姜氏又发现一问题。 “呀!” 杜姜氏指着粪坑,颇为诧异心痛。 杜守心顺着丈夫的手看了过去,瞬间大怒,随手折过一根柳条,就冲杜青羽的屁股抽去。 “好几个败家女,你竟然用纸擦屁股,我打死你个败家女,你对得起谁?” 杜青羽屁股本来就青里带紫,这一柳鞭抽下来,瞬间,疼的嗷了起来。 “阿!疼啊!” 顾不上女尊时空里女子哭泣是很丢面子的事,杜青羽哭的鼻子带泪。 眼光瞟像粪坑,几片洁白的纸张出现在撒有草木灰的粪坑里,且不说上面隐约沾着的不洁之物,单是出现在粪坑里就让人明白了,杜青羽后悔不已,竟忘了撒草木灰了。 门口渐渐为了一圈人,族长也凑热闹来了。 “打,该打!平日你们还是太宠她了,再不教训她,迟早要惹出大事,前朝是怎么亡的,就是因为骄奢淫逸,连当今圣上都不用纸来……纸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写字的!亏你还是个读书人,真是有辱斯文!” 杜老娘打的更用力了,杜青羽哭的更惨了。 “哇,我不敢了……我错了……” 这个时候杜青羽只想让那疼痛停止。 柳宴安也在一边求情。 “柳氏!你大胆!妻子做错事,你不想着帮她改正,还帮她隐瞒,别跟我说你之前不知道她用纸干什么的?怪不得她屡考秀才不中,原来纸都用在这上面了!” “没有,这用的是我自己造的纸。” “你自己造的纸就更不行了,天下读书人若是之道这造纸之人竟是用着纸擦屁股,以后谁还会用你这纸?你啊!” 杜青羽被杜青波护在身后,“娘,这怎么办,这新造纸术毕竟是献给皇上的,小妹用来如厕将来会不会问罪下来。” “我造它就是用来方便如厕的!” “你闭嘴,怪不得学不好,原来都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杜守心又要扬起小柳鞭:“越长越没出息,本来这还以为这阵子你变机灵了,我宁愿你还像以前那样呆板,至少不会给我们惹那么多麻烦。 杜姜氏有心劝阻,但三从四德的思想根深蒂固,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不敢抚了妻子的面子,只能看着小女儿一声声的叫着。 “青羽妹子,你看看你哭成这样像什么样子,现在好了,不说长得像个男子那般,连性子都没一点女子伟岸的样子,原来这么多年竟是个娇滴滴的小郎君……” 有人凑趣,周围顿时笑声一片。 “就是,青羽妹子可别再哭了,大娘最看不过族中女子没有女子气概了……” 杜青羽脸色涨的通红,像止住哭泣,但那新发芽的柳枝格外韧劲,打在身上简直生不如死。 见鬼的奇葩世界,什么要有女子的伟岸,什么要有女子的气概,她本来就是来自现代一娇娇女,太难了她! 来自现代的杜青羽何曾吃过这样的痛,受过这样的苦? 原来这就是古代,在这里大家长就代表一切,打气人来真的不给一点面子…… “呜呜……你打吧,打死我吧,我不想活……” 杜青羽怒极,扯着嗓子怒喊,如果死了会不会就回到现代了,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越来越强烈,最终,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第十四章 涂药乎 热,梦里,杜青羽在玩滑梯,突然滑梯变成了烧红了的铁片,烫伤了屁股,又痛又热,忽然有一清凉的膏状物体涂抹在了上面,渐渐的缓解了疼痛。 从噩梦中醒来,浑身都是汗水,屁股上还有人在涂抹药汁。 扭头一看,是柳宴安! “阿!” 杜青羽又羞又怒的忙要扯被子,想要盖住涂满绿色药汁的屁股。 气死人了,怎么就这么被人看了,就算是这具身体的丈夫也让人不适。 扯被子的却被柳宴安握住了。 “别,刚涂完药,要是给不小心搽了,就又要上山重新采了,这个时节扶芳藤可不好找。” 扶芳藤又叫换骨筋,是顶好跌打损伤药,山里阿婆家的院墙外就爬满了这种植物。 “你去山上了?” 杜青羽闷闷的问到,又想起原来的家了。 “嗯,他们都不太识得药草,我去山上找的比较快。” 柳宴安看着碗底最后一点的药汁,全部倒了出来,细细涂抹在妻子伤处,肿的厉害,还是多涂点药早日消炎才好。 杜青羽不由自主的绷紧身子,像鲶鱼一样任他涂药,脸却通红的埋进了枕头里。 “好了,可别再盖被子了,先这么凉着,睡一觉就消肿了。” 说完,柳宴安匆匆走了出去,不出去不行,实在装不下去了,嘴角漏出一抹浅笑,他竟从不知道娘子害羞起来会是这般可爱,像极了未出阁前养的一只小花猫。 放下药碗,他准备实现自己的承诺——做肉食给馋肉的妻子吃。 只是这一番忙活,再去买肉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另想它法了,看着树上飞来飞去的鸟儿,就来了注意。 心里暗道一声得罪,就抓些谷粒,再用木棍支了个竹筐放在上面,用麻绳拴着木棍,远远的躲在一旁,孩子们见有意思也纷纷围了上来。 柳宴安冲孩子们眨了下眼睛,全不似往日的温驯恭和,这个人都活泛灵动起来,孩子们领会了爹爹的意思,躲在角落里看那傻乎乎的馋嘴麻雀一步一步踏入陷阱。 就是此刻,柳宴安抓准时机,一扯绳子,两只呆麻雀被罩在了竹筐里。 “哈哈哈,好好玩爹爹谦良也要玩……” 杜谦良率先争取控制绳子权。 “谦语也要捉麻雀……” 杜谦语软语撒娇,眼底满是欢喜 “要……要……” 龙凤胎话都说不稳,却知道这是个有意思的。 柳宴安伸一只手进竹筐里轻巧的抓住了两只小麻雀,麻雀虽小但也是肉阿,村里的谷子每年没少被你们吃了,如今家里有了只馋肉的猫,只能祸害你们了。 “都有机会,一个一个来,今天我们就吃油炸麻雀,不过你们要动静小点,你们娘亲需要休息。” 柳宴安将做麻雀的任务交给了孩子们,自则利落的处理麻雀。 杜青羽这边刚开始听到孩子们开心的笑声,心里也是好奇,后来院落里声音减小,困意也就上来了,渐渐的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鼻尖传来的是久违的肉香。 柳宴安端着碗,碗里装的是炸的金黄的肉块,杜青羽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在现代什么没吃过,最不稀罕的就是肉了,没想到到了这里竟然这么重口腹之欲,一定是这个世界女子为尊,导致内分泌有别于前世的问题。 “吃吧,孩子们今天玩的很开心,也抓了不少麻雀,今天我们每个人都有肉吃了。” 再也忍不住了,否则口水掉下来就更丢人了。 嘴里叼着一块肉,细细品味,唉,真香…… “呜呜,谢谢你,柳宴安,你对我真好……” 久违的荤腥,杜青羽眼泪汪汪,盯着柳宴安,真心的感谢着。 此刻已然夕阳西下,天边残留的光芒透过窗栏,照在女人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上,显得格外……格外美好,柳宴安心跳动了几下,突然意思到这样的感觉很危险,顿时站起身回复成了往日的恭顺模样。 “娘子想吃肉,我这做夫郎的自然该尽力而为才是,夫妻之间,哪里需要言谢,你先吃,我看看孩子们。” 杜青羽这才松一口气,刚才柳宴安看她的眼神,那可真是温柔,再这么看下去,真的不知该怎么回应为好。 一个念头在杜青羽心里滋生,有这么个人这般看着自己好像也不错,只是他的目光看的是谁?是曾经的杜青羽,还是如今的杜青羽。这般想着,杜青羽再次陷入烦恼中。 次日,晨光透过窗棱照射在杜青羽脸上,杜青羽睁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屁股也没那么痛了,这还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不用人叫醒来着。 如今已经四月中旬了,天气也渐渐转热,早早的吃过饭,柳宴安便背着竹笼准备再上山采一药,如果再迟了,等太阳高起,那就该热了。 “你要上山?我也去。” 杜青羽努力忽略屁股上的不适感,早就想上山转转了,一直没机会,其实她一个人也可以,但就怕迷路什么的就不好了。 柳宴安思索片刻,觉得她跟着去也不错,至少见娘子她还有余力可以上山,族长还有公爹公婆他们就可以安心不少,昨日她骤然晕倒,着实吓坏了不少人。 “好啊,那我们走吧,谦良,待会带弟弟妹妹去奶奶家玩。” 夫妻二人就这么出了门,出村口的路上“偶遇”了不少人。 “小妹,还疼不疼阿?怎么不多躺会,这是去哪阿?” 大姐杜青河涎笑着凑近杜青羽。 “哼!” 看着凑过来的杜青河、杜青波、杜青澜、姜写意四人,杜青羽愤怒的别过头,一语不发的向小南山走去。 “唉?小妹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明知故问!那两顿打,她们没一个人帮着说话的。 “小妹,别怪姐姐们不帮你,咱们姐妹几个,除了你,谁不是天天吃柳条长大的,就你跟个宝贝疙瘩似的,我娘还有二娘她都舍不得打,还以为这辈子你不会挨打的,没想到,哈哈……” 杜青澜原本是想着劝慰自家小妹的,没想到自己却先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 杜青羽眼眶红了,太气人了,合着她挨打她们还挺乐呵阿!难道自己是个不如原主的?至少原主是没挨过打。 “瞅瞅,她又要哭了,哎吆,小妹,不是我说你,你这一哭更像男儿了,哪有一点女儿气概,二娘最看不惯你这号的,你让我们谁敢帮你,谁帮你谁就跟着遭殃。” 杜青澜继续调笑杜青羽。 杜清波只微微笑着,小妹气的脸红的样子,觉得小妹挨打对她来说也不算是坏事,至少不在像往日那般仿佛有着遥远距离,这样的小妹是鲜活的。 第十五章 上山下山请夫子 姜写意则盯着杜青羽在太阳底下秀丽的脸庞微微发愣,尤其是她眼眶红红的样子,本来就模样好,这一红了眼眶就像涂抹了胭脂,更加漂亮了,确实没有女儿气概。 姜写意看向溪水边自己的倒影,她和杜青羽是嫡亲表姐妹,面貌上自然是相似的,看来要引以为戒,将来不要让人嘲笑才好。 一行人远远的走出村子,杜守心则松了口气,昨日只顾着教育她了,竟没注意到她的身体,虽说玉不琢不成器,但自己还是心急了。 小南山原是无主之地,十年前,族里收成好,再加上这小南山再往北就是高大巍峨的伏牛山脉,伏牛山脉横跨临安府,通州府两大省份,所以这小南山就顺理成章的被族长低价买了下来作为宗族祭祀之埋骨之地。 从族学那里开始入山,沿着溪流,踩着溪边的鹅卵石一步一步往上走倒也是轻松,山里长着很多杜青羽道不上名来的花草树木,但大多数还是认识的,尤其是一些草药山珍,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兔子窜进草丛里,杜清羽就纳闷了,为什么守着这宝山还能这么穷? 小心点挖出一簇金银花,放进后背的竹筐里,她打算种在小院里,用来装点小院。 看到几株野葡萄藤,杜青羽思索片刻,也收纳在竹筐里。 间或还看到些果树,很奇怪,杜青羽只在村里看到过一颗枣树,其它的大多是桑树、柳树之类的为什么不种一两颗果树呢? “小妹就会说笑,桑树好养蚕呐,虽然麻布也能穿,但是丝绸更好卖阿。想吃果子了,每年山里都多的吃不完,何必再种在村里?” “柳树要折柳枝编柳框阿,当然也可以折柳枝打你屁股,嘿嘿……” “我跟你说,要不是男人生孩子要吃大枣,咱们村连枣树都不种。” “你说的为什么不捉兔子,咱们村那么多人,一次就捉几只兔子,让谁吃是好呢?这里可每人好意思吃独食。” “还有你挖的这些花花草草,不是姐姐说你,院里是用来种菜的,你别瞎折腾,当心又挨打!” 杜青羽被怼的心肝肺都疼,愚昧,无知……太气人了。 在柳宴安的带路下,终于找到了扶芳藤了。 杜青羽不停大姐阻劝,执意挖了不少扶芳藤根茎,想要种植在墙角。 柳宴安看着这副模样的妻子,不由得失笑:“我们回吧,要不然你辛苦挖来的果苗就要种不成了。” “我还想抓兔子。” 杜青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草丛,没人来捉他们,可能是太安逸的缘故吧,这里的兔子竟跟傻白甜一样,在眼皮底下来回几次了,不捉了几只来,就对不起这一趟山路。 “先等等。” 柳宴安取了些湿泥吧一一糊在杜青羽挖来的植物根茎上,这才直起身扶了扶额头上的汗水。 “不死我说你,也就妹婿惯着你,任你胡闹,没个一家之主的样子,别说二娘打你,我都看你不顺眼。” 杜青羽没理会杜青澜这个憨货的挖苦,专心看着柳宴安的动作。 只见他拿出一只没有装东西的竹筐,悄悄的绕道草丛后,打个眼神示意杜青羽吓唬躲在草丛里的兔子。 兔子们顿时一阵乱窜,纷纷转进洞里,狡兔三窟,杜青羽几人堵住其它出口,兔子们纷纷涌向柳宴安所在的那个洞口,一只只傻乎乎的进了竹筐里。 特意放生几只比较小的兔子,杜青羽抱着竹筐心满意足的下山,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有一只兔子应该是怀有兔宝宝了,养兔子大业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太阳初起时出发,一刻不停,回到家时正好是晌午。 杜姜氏带着孩子们等候多时了,一见夫妻二人回来忙松口气。 “你们可是回来了,这群孩子哭闹着非要找你们,真是奇怪了,以前我带他们也不曾这般闹腾。” “一大早就听说你们姐妹几个爬山去了,傻闺女,屁股不疼啦,就算为了证明你是个伟岸的大女子,那也等好了再去不可?你放心,我跟他们说好了,以后咱们再也不说你像个娇滴滴的小郎君了。” 孩子们一个个面容洁净,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天真无邪,这哪是哭闹过的样子? 杜青羽嘴角抽搐,这群八卦的古人,怪不得人心这么齐还能穷成这般模样,原来多于的时间都是用八卦了,一定要像个办法让他们忙起来不可。 “爹,我伤早不疼了,昨个涂完药,今日就已经好大半了,爬山可不是为了别的,我那是办大事去了,你看,那就是我要种在院子里的药草还有果苗,还有这兔子,这只可是有孕的,以后就养着吧。” 杜姜氏有心提醒女儿她这般一定会被族长他们批评不务正业的,不过看着女儿此刻兴奋脸蛋,也不认扰她兴致,就让她玩玩吧。 “玩归玩,爹跟你说,你一晕倒,吓坏了不少人,族学也空了两日了,这进学一事,既然开始了,那就要每日都要坚持下去,最怕这断断续续的,完后这小辈的心都不在学习上了那可有得哭的。既然你伤没问题,明日继续去族学吧。” 杜姜氏边说边急着往外走。 “还有写意这孩子,我非要去骂骂她不可,你说你这是倒那了,她跟着凑什么热闹,不老实的教孩子们。” 爹,您可真是亲爹…… 心中不快,穷,太穷了,若是能有钱请个夫子,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了,之前想的还是太轻松了,不说自己,这写意表妹下半年可是要参加县试的,耽搁了可不好。 这么想着,杜青羽晃悠着去族长家了。 杜守意听完侄女的一番言语,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个小木盒。 “这里面是有些是年族中积赞下来的公产五两,还有前日县长赏赐下来的二十两,加起来一共二十五两银钱,本来我想着是这几日用这些银钱先买上几头牛,剩余的全买上田地当族中祭田,以后族中孩子读书的银钱不也就不愁了?” 杜青羽低下头,不得不说,这是个一心为族人的好族长。 “不过既然你们需要个好夫子,那也不能耽搁了,这祭田还有耕牛的事,不急,明日咱们就去县学里问问,看看有没有秀才肯到我们这,你这个注意还是好的,要是去县学读书的话,一个人读三年那就要十两,还是请个夫子妥当。” 第十六章 何家明珠何蕴之 杜青羽有心跟着一起去请夫子,正好可以去县城逛逛。 杜守意正了正长衫,拒绝了,她也是为侄女好,毕竟侄女在那县学读了十几年,仍只是个童生,她往日的同窗,几个不如她的今年都成了秀才,那么多次没考上秀才都没病,就今年兵,怕也是受了刺激。 “你和写意继续在族中教学,这教学一事得按照规矩来,该沐修的时候才能休沐修。” 牛没了,杜清波杜清澜姐妹就代替牛,拉着车架上的族长,一步一步的走远。 还好,还好…… 杜青羽在心底庆幸,虽然这是个物资贫穷的世界,但这也是个精神富有的世界,幸好这里的人心都是和善的。 …… 很多年后,杜家村不少族人都记得天启三十年这一年的四月。 这一年四月族里开始转运了,短短了一个月里,发生很多改变杜家村民一生的大事,后来杜家村人都习惯在四月里多祭祀一次先祖,以慰先祖在天之灵。 这一年的四月里,他们村病的要死的唯一童生活了下去;他们村创造出了更好的造纸术;他们村建了族学;他们村男娃娃也读了圣人书;他们村甚至请了天仙般的人来当坐馆夫子…… 杜家族学里,下至三岁刚开蒙的幼童,上至十三四岁可以说亲的半大少年,都是极喜欢这位新夫子的。 新来的夫子姓何,她长得为好看,比那位常被取笑为不类伟女子的童生还要好看。 夫子她身体不好,需得经常喝药,她身边竟还跟了两个仆人,这两个仆人经常担忧夫子的身体,夫子若是咳嗽了,头晕了,这两仆人就吓得不得了。只要他们一再族学里一玩闹起来,这俩仆人就拿眼镜瞪他们,生怕他们吵着夫子了。 夫子虽然生的俊美,身体好像也不好,但他们是从不敢小看夫子的。 起初,族长亲手做的木棍被她客气的还给了族长,他们还以为这是个如面上一般和善的。 谁知这何夫子转身就亲手用竹子做了个竹板,并称它为戒尺。 这张戒尺打过不少人的手心,皆是打的有理有据,让他们口服心服。 他们心服于夫子,也就不由自主的模仿夫子的一举一动,夫子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优美的味道,后来他们才知道,这是世家大族的底蕴才养出来的刻骨优雅。 何之蕴端坐在案堂上,看着底下的学生们朗读,心却飘向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是何家当家太太的嫡幼女,也是他们的老来女,出生于天启五年,如今已是二十五岁。 她曾拒绝了很多名门望族的结亲之意,因为她是个病秧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破败的身体还能活多久,她亦不愿拖累了别人家的好男儿,所以她宁愿终身不娶。 但这次她拒绝不了,她可以决绝望族,却无法拒绝皇家,更何论是最受宠爱的六皇子景安皇子。 父母大人骂她不识好歹,纵然是个和离的皇子,那也是名动京城,才貌双绝,配她这病弱身体也是绰绰有余了。 父母一心要她娶夫生子,不忍看她下半生孤独凄凉,如今好不容易有个不好拒绝的,巴不得皇上早日降下圣旨来。但她的身体她自己是清楚的,怕是没有下半生了。 景安皇子已经所托非人一次了,如今也才年二十岁,正是大好年华,想要求取的优秀子弟大有人在,她不能再误了他,所以她早早的就将太医的诊断托大姐呈给了皇上,圣上的一番爱子知心,也不会愿意自己孩子嫁与病秧子吧。 …… 玉山县衙内,一身着颇为光鲜老仆急奔向县长办公处。 “主子,主子,不好了……” 来人是何婶,府里照料四姨的老人了,早年许她用何姓,是个可以信任的,她这般,莫非四姨她出什么事了不成? “四姨她怎么了?” “茗小姐,我们四姐儿她跟人走了?” “跟人走?去哪了?” 何之茗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是这样……” 听完何婶的话,何之茗揉了揉额头,只觉得脑袋都大了。 从小她就知道,这个府里,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大她四岁的小姨。 其一,小姨她是祖父祖母的老来子,比大堂姐还要小上几岁,岁年龄小,却辈分高,惹了她,先是一个不准长辈的帽子就扣了下来。 其二,这小姨从小就长着一副观音坐下童子童女般的好模样,再加上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惯会惹人怜爱不说,又智多近妖,还没等欺负她,就被她看穿了,最后挨了一番打不说,还要遭她嘲笑,气人! 几天前,这小姨突然只身一人带着仆人来到这里,吓的何之茗不轻。 后来才知道她这是来调查新造纸术一事,当今圣上及朝中大臣还是极为好奇这一普通农家子是怎么知晓这等奇妙法子的,需得调查一番,才能放心在全国推广。 其实何之茗早在信里说清楚了,那造纸之人没有问题,不过一平凡读书人,想必那边也是信了大半,所以小姨这一趟必是有其他愿意,左右去家里的信纸快到了,到时候就清楚了。 “你是说那杜家人去县学请秀才当夫子,结果被人羞辱了?” “是啊,那教谕说了,你杜家童生考秀才几年都不过,如今怎好请当年不如她的同窗,人家如今可是秀才,不要耽误人家考举人才是……” 何婶记性极好,一字也不漏。 “所以四姨她就打抱不平,决定亲自做那杜家村的夫子?” “对对,那杜家族长起初还不乐意,嫌四姐儿面嫩,怕她没才学,直到四姐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才欢喜起来。” 何之茗暗叹,合该是他们杜氏一族的气运,竟得了她何家明珠何蕴之为夫子。 “准备东西,我们去杜家村一趟。” “准备什么?” 下人有点懵。 “准备四姨她的平日用品,要不然她那身体,在杜家村那穷乡僻壤怎会受得了?” “不请四姐儿回来吗?真在那当夫子啦?” 何之茗哼笑,指望她何蕴之改变主意的人还没出生呢,面上看着最是谪仙人般和善,实则脾气又臭又硬还狡猾如狐,如今,吃过无数次暗亏的何之茗,在碰到何蕴之的事一般都是遵照她的意愿。 第十七章 家庭小吐槽 “县长官人来杜家村啦……” 一群小童们在杜家村里奔走相告,不一会族长家门口就围了一群人。 杜青羽作为杜家村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有点读书人身份的人,自然是要作陪的。 “主子,坐这儿……,唉,这泥土味也太大了,给主子新起的房子可千万别抹泥巴了,我们主子受不了这味儿。” “咳咳,十方,莫要无理。” 一穿短打蓝衫约摸十五六岁年纪书童在椅子上擦了又擦,最后铺上一玉色缎子,方才邀一直立在旁边拿着帕子掩住口鼻的新夫子去坐。 杜青羽忍不住暗叹:长见识了,这就是古代大户人家的生活,什么奢华阿,格调阿,腐败阿,前呼后拥,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这新来的富二代病恹恹的,到底是来体验生活的,还是嫌命长来自杀的? 何之茗绕是身为一方父母官,此刻面对自己的百姓,也是气短了。 “杜家大娘,真是对不住了,我小姨她自小身体不好,许得娇养些,麻烦你们了……” “县长官人这是哪里的话,何小姐肯屈尊到我们杜家村来教导那群不成材的子弟,那是我们天大的福气,只怪我们这里过于简陋,委屈了夫子才是。” “夫子,您看,这新房盖好前,您是住在哪?我青羽侄女前些年搬了出去,所以我二妹家尚有空房……” 何之茗忙拦下杜守意接下来的话:“杜大娘,不用麻烦了,就让她住马车里就行,左右马车里的东西都齐全,且这天气也冷暖适宜,小姨,您看如何?” 谪仙般的何蕴之放下了手帕,淡色的唇轻启,漏出些许洁白的贝齿,“也好,过几日就要有大雨了,腾出时间也可早日修建好房屋。” 霎时间,屋内不少人被晃了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是有颜控的。 “夫子就放心吧,建房子在我们这快的很,那族学也不过几天时间,嘿嘿,就是不知您要建什么样的房子?” 杜青澜脸颊发红,一副舔狗模样,连鼻孔都比往日显得圆润。 “我看那族学就建的格外雅致,外围就照着族学的样子,建的小上一号就成,里面十方她们自己就会布置……” 太阳渐渐落在了西方,烧红了西天大片的云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杜家村家家户户也渐渐升起了袅袅炊烟。 饭后,杜青羽带领下的家庭辅导时分照常开始。 柳宴安如往日般坐在油灯旁穿针引线,忽的,自家娘子不知怎么缘故一掌拍在桌子上,吓了他一跳。 “唉!腐败阿!” 柳宴安继续做绣品。 杜谦良杜谦语继续练字。 至于龙凤胎,连腐败是什么意思,更别指望他们搭话。 “你们不问问我我什么这么说?” 杜谦良放下毛笔,看着因着自家娘亲刚下那一吓唬,毁了的一张字儿,不开心了,“娘亲不是老说最烦那些说话说一半的人吗?怎么娘亲今日做了您最讨厌的人了。” 杜青羽委屈不已,如今她的威信在这个家越来越低微了,莫名奇妙的孩子们就不敬畏她了,在这里她可是一家之主哇! “是你们新夫子啦,那世家贵族子弟都这么奢华的吗?看看那穿的用的,啧啧,当今皇帝不是提倡节俭吗?” 没人理,杜青羽继续自言自语。 “可怜我用自己造的纸如厕,都要遭来一阵毒打,竟有人用绸缎当坐垫……” 自从挨过打之后,杜青羽再也不敢用纸如厕了,每日活在可能成为有“痔”青年的恐惧中。 “你们说,皇帝是用什么如厕的?会不会是用布……” “停!” 见娘子越说越离谱,柳宴安忙叫停。 “前朝贵族们倒是用上好的绸娟来……不过那是因为前朝本就讲求奢靡华丽,当年百姓及圣上可是极为厌恶这一点……当朝一大部分都是靠勤俭来赢得民心,圣上才不会自毁长城……” 柳宴安压低了声音,悄声说着,心却狂乱的跳着,他越来越无状了,竟跟妻子讨论这些。 “不过托娘子的福,竟相处造价如此低廉的纸张出来,用在如厕上……想必也是早晚的事。” “真的?” 杜青羽心里狂喜,瞬间觉得未来有期盼了。 柳宴安则是皱起了眉毛,怕是没有那么顺利,当今圣上圣明,当是个爱才的。 已近五月,也是一天暖过一天,空气逐渐的闷热起来,大量的湿气也弥漫在空气中,提醒着大雨的来临。 总于,何夫子的新居在大雨来临前完工了,身为杜家村的一份子,定是要为夫子的房屋建设贡上一份力的。 屋子离族学不远,比族学离村子更近。 房屋地板高于地面几寸,说是用来防潮,正厅两侧是用木头打成的拱形门框,门框上坠着竹帘用以隔绝视线。 掀开左侧竹帘进去就是休息室了,正对拱形门框的是一挂着翠色竹帘的窗户,升起竹帘,就可以看见不远处从山上流向远处的清澈溪流。 窗户旁边隔着一山水画屏风,屏风后面就是卧榻衣柜之类的用品,还没待看清,杜青羽就被族长轰了出去。 大厅里摆了都是一些待客用的坐塌、桌椅,见没人搭理自己,杜青羽又掀开了右侧的竹帘,入目就是一靠窗摆着的书桌,窗外就可以看见一片青翠竹林以及坐落再族学旁的族学。 书桌上摆着笔墨纸砚,书桌不远处有一躺椅,再往后就是满架的书柜。 “觉得可还好?” 身后突然传来人声,正看的入迷的杜青羽吓的一激灵。 转身就见一长衫广袖雪衣女子立在竹帘前,看着杜青羽的动作,眉目浅笑。 被抓包的杜青羽极为不好意思,说实在的,若是在现代,她到别人家觉不会这般无礼的乱看,实在是对古代世家子弟生活品味好奇,这才丢人至此。 “好!” 杜青羽绞尽脑汁,形容房屋摆设的成语都有哪些? “富丽堂皇,清新雅致……呵呵。夫子好风采,能得您为我们的夫子,真是我们的荣幸。” 呵呵,貌似用错词了。 何蕴之倒是笑了起来,苍白的面容上增添了些许血色,一双清如碧水的眼眸里波澜点点,如微风划过。 “你是杜清羽吧,你改进的造纸术很好,能成为你的夫子亦是我的荣幸。” 什么?压力好大。 “不,我哪有那个本事,那造纸术只是我在其他地方偶尔看到的,只是年代久远,忘了是在哪看到的,好遗憾阿!” 何蕴之又是一笑,如春风抚面,杜青羽脑海里闪过很多电影里美人一笑的剪影,皆不如面前之人的半分风采。 “青羽妹妹能让此术问世,得意重见天日,也算不得遗憾,仍是世人之福。” “小姐,药好了。” 一褐色短衫的普通女仆端着药汤在竹帘外。 杜青羽趁机告辞,走了出去,和这褐衫女人擦肩而过。 第十八章 算筹与数字(网卡补发) 大雨磅礴,伴着阵阵雷声,杜青羽披着斗笠在雨中前进,别问她为什么不带伞,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伞! 道路泥泞,靴子早已浸湿,也不要问她为什么不光着脚,因为泥土里混有锋利的石子!这样下去会得脚气的哇…… 上辈子经历了高考之苦的她,这辈子竟还要再经历科考之苦。 杜青羽很不情愿去族学,前几日她还是夫子,现在她却成了族学里年龄最大的学生之一。 而接下来何蕴之对算术的注意,更是让杜青羽毁的肠子都青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也扑面而来。 “这是何字,竟是前所未见?” 何蕴之捏起一幼童案前的纸张,纸张写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如果何蕴之是现代人的话,她一定会知道这是阿拉伯数字。 “何夫子,这是杜夫子教我们的阿拉伯数字,传说是来源于遥远的他国,用来算数的,夫子如此博学,竟没听说过吗?” 幼童声音清脆明亮,杜青羽背心却起了一层汗水,天真的开始热了。 何蕴之目光转杜青羽,一双眼睛在杜青羽打量半晌,方才笑到:“真的没有听说过,不敢枉称博学,你们杜夫子倒是真博学,这……阿拉伯数字莫非也是偶尔在其它书籍上看到的?” 杜青羽心里狂汗,当初教族人的时候是真的怎么没想那么多,如今才意识到,在上一世的时空里,那阿拉伯数字是在十三十四世纪才传入进来,之前都是用“算筹”来计算,这个时空目前为止也是用算筹来计算的。 “是,之前爱借阅杂书来读,少时曾读过一游记,游记上提到一国家的数字极为奇特,但又是极为方便,所以就记在心里,平日闲来无事时便偶尔推敲琢磨,近些日子才敢教于族人。” “哦?真是有趣,虽然看不太明白,但也能看出它的方便之处,青羽日后若是闲来无事,可否教我一二?” 终于混过去了,杜青羽舒口气,之前还是大意了,以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一定不能再暴露了,万一被人当成妖精烧死了就不好了。 大雨过后,天气又热了一份,树上的虫鸣声也渐渐大了起来,池塘里也响起了青蛙的咕呱生。 夕阳西下,杜青羽背上背着自家的谦良女儿,怀里抱着邻居家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已是初夏,有句诗怎么写的?山色空蒙雨亦奇。这雨后的山格外清新,往日笼罩在山头的雾气散去了不少,倒是别有一番景象,趁着背后将暗下去的天空,有种梦幻般的感觉。 看天空看的出身,一时之间没主意到脚下,险些滑脚,将将稳住身子,吓得孩子们也惊叫连连。 “唉!要是修了路就好了,要想富先修路……” 等等?修路…… “……对,修路,不止修到族学,我们还要修到县城门口,修到家家户户门口。” 杜守意靠在墙角,戳着麻绳的手加快了许多,修路可是个大事儿…… 杜清澜也是刚刚接了孩子么回来连连赞同。 “修路好,这样一来,族人们再也不怕下雨天走泥路了,下雪天也是,修好了路,我们走着省力气省时间,还省鞋子,你看我这双鞋子,没干之前我就要光脚在家里走喽……” 杜清澜见老娘还是不动心,一拍大腿:“娘,你想想阿,去县城路,那颠簸的,若是修好了,牛也没那么累,要是咱们早点把那路修好,咱们的老黄牛是不是也不被类似了,我从小到大每天都要味食的牛哇。” …… 天将蒙蒙亮,杜家村的老少们开始忙碌了起来,渐渐的日头升起,路两旁,青青麦穗上沾满了露水,晨光打在麦穗上,晶莹剔透,如万千珍珠般耀眼,这是农人们眼里最美的景色。 “这会回新买的牛可要好好照养着,争取让它再活个几十年。” 一族人赶着牛对身后的伙伴们的高兴的说着。 新来的年轻力壮的小黄牛拉着石磙在前面走的欢快,不多时就将路面压的结实平整,再砌上一层石砖,以后娃娃们读书就不怕下雨天喽。 不用亲眼去瞧,杜青羽也知道此刻族人是在忙活的热火朝天,在何蕴之书房中煎熬的她是多么的想加入他们其中。 “听说这修路的注意是你提出的?” “是。” 绞尽脑汁写文章的她正在尽力让自己笔下文章显的有文采些,以免这位才女何蕴之怀疑自己的童生是作弊来的。 不知族长跟何蕴之商量了什么,杜青羽和姜写意二人就成了何蕴之的专门照顾对象,平日里额外补课不说,连休息时间也牺牲了。 幸亏来到这个世界一来都用心学习,好歹学会了识文断句,达到了小学生水平,勉强能应付过去。 “自古以来种树修路铺桥水利等都是造福后代的大事,青羽能想到为族人修路来,将来若是为官为宰,必会是一方百姓之福哇。” 何蕴之抿一口清茶,果然没有猜错,这山上有一方泉眼,泉水极为甘甜清冽,如今她所用的茶水就是十方山上挑下来的。 为官为宰?想都不敢想的好吗?毕竟外来人士,不懂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可能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杜青羽从来都不曾小瞧过古人的智慧,现代人的发明也是站在古人的肩膀才成功的,古人若是不聪明,四大发明就不会有了,锦绣文章也不会传承万年了。 曾经她也读过不少穿越文,主角穿越到古代大杀四方,搞科技,搞发明,秀文采什么的,这些杜青羽通通做不到。就拿文采来说,她只背的过几片传世诗歌,总有盗用完的那一天,站不住脚。虽然前世她是个离婚律师,但到这里用处不大,只能让她在法律方面更为敏感写,细节方面,难道让她跟这里人谈婚姻法?不过各有利处,比精深她是不行了,还是可以比广的,她不懂古人的深邃,古人同样也不懂她的自在。 “夫子说笑了,什么为官为宰阿,将来能考个秀才举人之类的就是我的大幸了,再说了,这官也不是人人能做的,咱老百姓的梦想就是当个太太平平的小有资产的耕读人家而已。” 第十九章 小院芳华 “哈哈哈,过谦,你实在是过谦了,我看我们年龄差不了几岁,且你又教我算学,以后就不必称呼我夫子了,我因身体之故,没有在士林间行走的打算,也不曾取字,家里人都直接唤我蕴之,你也唤我蕴之吧。” “不太好吧……” 杜青羽犹豫,她也不想老夫子夫子的叫一个看着和自己年龄相当的人,但族长还有娘亲那边不太好过。 “君之才学着实令我钦佩,我欲与君相知,君可是嫌弃我?” 美人垂目,羽睫微颤,好不可怜。 “不敢不敢,蕴之,哈哈,我也没有字,我们这般人家没讲究这个,你叫我青羽就好。” 姜写意坐的笔直,手上挥墨自如,心里却暗暗叹,表姐就是你表姐到哪都是你姐,这才多久阿,表姐她就和京城何家的才女互为知己了。 …… 麦子黄了,杜家村的路也修好了,商队们也来了。 商队们看着县城外出现的一条崭新石砖路,好奇极了,往日他们只行至玉山县,既然有修好的路,他们也不介意再往里走走。 留下大部分在玉山县里休整,只挑得几个商人牵着几架驴车,缓缓的走向杜家村。 越行越近,前面的村落也看的愈是清晰,撇开背面的山不说,风景是好,但那一个个黄土泥墙,稻草屋蓬,看的出来那里很穷。 驴车上摆满了新奇的玩意,有吃的有用的甚至包括针线,货品齐全,尤其是高高挂在架子上当样板糖人,吸引力全村孩子们的眼光。 “娘,我想……” “不,你不想,作业写完了吗?走,回家!” 妇人捂着孩子的眼睛,强迫的抱着孩子离去。 其他孩子不吭声了,眼睛依旧盯着糖人。 “来一个呗,又香又甜的糖人哟,还好玩,城里的娃娃们都爱吃。” 杜青羽看上了车架上的一窝小鸡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村里的麻雀被他们吃去不少的缘故,树上的毛虫多了起来,但看着就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更何况这毛虫还蜇人。 村里只有几户人家养鸭子的,那还是因为有几片水塘的缘故,不耗粮食,养鸡的却是没有,若是多养些禽类,治治这嚣张的毛虫也好。说到这,杜青羽不由得叹一声罪过,为了一时口腹之欲,倒让这毛虫猖狂起来。 “大姐,这鸡仔怎么卖的?” “便宜,十只算你五十文钱。” 别管你多少文,就是没钱付你。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家里的财政大计都在柳宴安手里,她是一个子儿都没碰到过。 目光扫到盒子里摆着的瓷兔子,还有糖人捏成的兔子。 杜青羽想到了家里前不久刚出生的一窝小兔子,如今正是娇小可爱的时刻。 当日,从山上捉下来的一群兔子,其它的兔子逃的逃死的死,倒是那只怀孕的兔子没逃的了,还好生生的活了下来,生了一窝小白兔。 怕兔子们再打洞逃跑,他们还特意用石头给兔子砌了个窝,小兔子倒不像老兔子那般害怕人。 “大姐,城里的娃娃们都喜欢兔子形状的玩具、糖人,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真正的兔子?” “你有兔子?” “当然,小白兔,正是玉雪可爱。” 不多时,杜清羽就用一只小白兔换了十只小鸡仔,不知道兔子将会卖出什么价钱,但是看那商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这是亏了,不过侧面也知道一个消息,这兔子大的可以吃,小的可以买。 小兔子的出现不止商人喜欢,族里的孩子们也喜欢,眼睁睁的看着兔子们被带走,惹哭了族里不少的孩子们。 最先哭的就是自己二儿子,小小的身子抱着杜青羽的腿,小脸埋在上面,肩膀随着抽噎不住的颤抖。 “哇,娘亲,不要卖我的小兔子,我舍不得……” 杜谦良指着远行的兔子,大哭不已,想要杜青羽改变主意。 一群喜欢小白兔的孩子们也跟着哭了起来,“羽姨妈,不要卖小白兔……” 柳宴安不住的安抚孩子们,杜青羽看的心虚不已,话说自兔子带回来之后,一直都是他和孩子们在照养,自己好像有点渣的说。 “乖,别哭阿,小兔子被他们带走送给城里更喜欢他们的人了” 杜谦良抹着眼泪,“那他们会对它好吗?” “听说城里的人很可怜,没怎么见过兔子的,他们一定会珍惜小兔子的,而且咱家还有好几只小兔子,都交给你们养好不好?” “可我还是舍不得这只,它们每只都很可爱。”杜谦语指控的看着自己娘亲,娘亲好凶,兔子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把它送走。 “你看小鸡仔也很可爱阿。”杜青羽把小鸡仔捧在手心里,毛茸茸的黄色绒毛,在手心里啾啾的叫着,“它们要是知道你只喜欢小白兔,会伤心的哦。” 小孩子注意力渐渐的被小鸡仔吸引了过去,最终红着脸抚了抚小鸡仔的毛茸茸,悄声道:“我也喜欢小鸡仔的。” 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提着小鸡仔,身边跟着小夫郎,屁股后面跟着一群族人,一群人要去看看如何养兔子喽。 一进杜青羽家门,族里人就惊讶了。 “吆吆,这童生家的郎君就是会持家,你看看这院子打理的真漂亮。” 一脸蛋上抹着胭脂的中年大叔指着院墙一周开的灿烂的金银花惊奇起来。 “童生夫郎阿,这是什么花,围着院子种一圈,怪好看咧。” “这是金银花,山上移植过来的,叔要是喜欢,也移植过去点?” 柳宴安招呼着族人,不忘回话。 “那还是算了,好看是好看,不顶用,跟青菜争营养咋办?” “叔,这金银花可是好东西,天热了拿它泡茶喝,消暑气不说,还能预防生病,还能当药品用,疏风散热。” 杜青羽眼里,自家清新如溪边迎风独立的玉白花的夫郎,这是被涂着大红胭脂的如花给呛声了,身为一家之主,当然是要为自家夫郎说话。 “这么好?那我也去山上移植点。” 大叔咧嘴一笑,堪比血盆大口,杜青羽抽了抽眼睛,别过眼看了看自家夫郎洁净的脸庞,幸好他是个不爱红妆的。 “童生你们是咋想的?怎么这么伶俐,在院里空地上搭葡萄架,这样一来,不止有葡萄吃,还能纳凉。” 那是当然,葡萄架架摆着石凳石桌,天气渐热,坐在葡萄架下,风一吹,凉意四起,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葡萄叶子上毛虫有点多,再也不吃麻雀了。 否则在葡萄架下纳凉学习,那也是人生一大美事。 从山上移栽的果树药草如今都已活了大半,围墙上也爬满了扶芳藤,以后再也不怕挨打了,汗! 第二十章 桑基鱼塘 杜家村的人对杜青羽的小院看了又看,对柳宴安夸了又夸,最后目光纷纷移向了兔子窝。 “嘘,兔子很胆小的,已经吓死好几个了。” 杜谦良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大家小声,轻轻掀开石头墙上盖着的竹匾,一窝白生生的小兔子凉在众人眼前。 “老兔子很厉害,生了七只小兔子呢,娘亲说要不是公兔子死了,两个月后还会有小兔子出生。” “真的?一窝生七个?两个月生一胎?乖乖,还有这好事?” 不少族人看到了里面的利润,心动了,纷纷请教兔子的养法,以往没往这边想,如今既然多了条出路,那自然是要抓住机会。 杜清羽原意也是让族人们养兔子的,左右兔子繁殖力惊人,养的好,对族中来说也是好事,所以对于养兔子的一些法子,专门写在了纸上,让族长带大家去研究。 终于送走了族人,杜青羽用袖子扑了扑鼻子,觉得空气清新了不少。 这是一个贫穷的时代,所以你别指望这里的人洗澡能有多勤快,况且天气已经渐渐转热,又汗味是正常的,这是勤劳农民的见证,但是若汗味再加上脂粉的香味,那就让杜青羽无法忍受了。 柳宴安不是没有看见妻子的小动作,悄悄背过身笑了几番,自从发现妻子不喜人妆拌之后,他就不曾在脸上涂抹过脂粉,如今习惯了倒是觉得轻松,尤其是夏日,脸上更是清爽许多,幸好她不是个爱看红妆的。 再过几日就是麦子就要熟了,往年,杜青羽蹲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的磨着镰刀,她不知道,往年因着读书之故,农忙时,柳宴安照顾一大家子家务,自家的农活都是让父母大姐姐夫代劳的。 柳宴安看着哼哧着磨刀霍霍的妻子,鼻子不由得酸了,妻子她真的变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她是做什么呢?或是在玉山县城里最好的酒楼里,陪着她那些朋友们吟诗;或是在县学里温习书籍;或是心情不好,躺在床上每日叹息。 …… 这个年头,粮食是最珍贵的物资,所以小鸡仔是不敢用粮食喂的,好在村里最近闹虫灾,树上掉落的一些毛毛虫都够小鸡仔们吃了。 不多时,杜青羽就觉得自家葡萄架上的毛毛虫少了不少,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小院里的都突然多了那么多毛虫,村里呢?更何况村里还要靠桑树养蚕来织布屁。 最近村里一直忙于其它事情,竟没主意到这个,杜青羽加快步伐,去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水塘走去,果然水塘边种植的大片桑树上除了蚕宝宝外还有毛虫争食物,又去村里的池塘的边转了遍,皆不能幸免。还好虫害目前只在村里,并没有扩散到小南山那里去。 杜青羽觉得自己这是犯了大错了,为了口腹之欲,竟招来了虫害。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可,要不然,明年族人就没有新意穿了。 杜清羽怀着深深的罪孽感,跑去找一些有经验的老人,询问方法。 一群人在桑树下看了又看,最终,一年长的大娘说话了。 “这也是没办法阿,每年不都是这样,这杀天的虫子,我们也奈何不了它。” 每年都这样?杜青羽心里负担轻了不少,看来不是因为自己吃了不少麻雀的原因,那必定有其它原因。 杜守意也是重重的叹一口气,随意的靠在一颗桑树上,做了下来,“这虫子真拿它没办法,以前咱们还把蚕养在屋里,可这毛虫不是更嚣张了?干脆养在树上,让它们自个争去。” 杜青羽曾在这个世界的《齐民要术》上看过,这里已经有了室内养蚕的技术了,还有专门的养蚕工具及养蚕室,杜家村之所以直接在桑树上养蚕,也是无奈之举了。 初来这个世界时,还是春天,池塘边的树木多是嫩稚嫩叶,一片生机,美似一幅画,如今这池塘则多了一些违和之色。 池塘的水仿佛没那么清澈,细问之下有股怪味,桑树底下除了枯枝败叶,也多了一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颗粒状东西,隐隐散发着腐败的气味。 “这是……” “那是蚕屎。” 蚕屎,又叫蚕沙,处理好了可以入药,处理不好,就是垃圾。 池塘的水面上也飘着不少新落点蚕沙,池水死气沉沉,只有鸭子浮在上面。 “这水里有鱼吗?” “有也被鸭子吃了吧。” 杜青羽好像找到了解决之道,大量蚕粪枯叶因为没有处理而腐败,因此招来了虫类,不仅如此,蚕长期在这种环境下也容易生病。 而这种困扰,在另一个时空却早已解决——桑基鱼塘。 虫子以级生病的蚕可以让鸡来吃,蚕沙可以让鱼来次,鱼粪以及池塘的淤泥又可以反哺桑树,这是一条完整的生态链阿。 “你是说不让养鸭子了?改养鸡?”一养了不少鸭子的大娘忍不住捏了捏拳头。 “不是,您能看着鸭子不下水吗?鸭子这么多,老吃鱼,鸡却不会。” 大娘蹲了下去,“那我少养点,不让它们下水,多简单的事,池塘外面圈一层篱笆,它们不就下不了水了,大不了赶它们去村外头的小溪里玩水。” “这鱼,也好弄,去溪水捞点放鱼塘里。” “嗯,还有这鸡,也可以养点,就圈在桑树下,给它们垒几个鸡窝,但也不能养太多,万一要用粮食就完了。” 大娘,您想多了,不等它们吃粮食,这鸡就养肥可以吃了。 渐渐的,桑基鱼塘这个词汇在村里传了开了,夏日里,不少少年们再村外的溪水里扑腾,向多抓点鱼儿投放到池塘里。 何蕴之自然也听说了此事,亲手赠与了杜青羽一些莲花种子。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领会了彼此的意思。 何蕴之很满意,果然是个雅致非凡的任务,这么美的景色怎可少了莲花相伴,待莲花盛开之日,必要作上几幅画才好。 杜青羽也很满意,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里这么多池塘,若是种上莲花,那莲藕还会少吗?唉,这儿的人,放着宝也不会享受,悲哀! 第二十一章 麦忙 麦浪滔天,杜青羽脸上蒙着布,背上背着特意用金银花煮的茶罐,开始去割麦子了。 杜家村南面紧挨着小南山的这一块田地是全族共有的族田,每年村民在收割玩自家田地后,一起收割族田。 杜青羽跟着爹娘大姐他们一起穿过村子向北走去,村北就是出口就是杜家村村民们自家的田地。 杜守意一路上看了自家小女儿几眼,憋了一肚子气,最终没骂出来。 无奈,儿女就是债阿,谁让自己生了个这么不着调的女儿。 你看看别家女郎,谁家上田里跟她一样捂的结结实实的,跟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未出阁的小男儿一样,丢人! 杜青羽一路上也觉察出不对劲了,大姐大姐夫偶尔几次破出嗓门的笑声,还有路上结伴而行的村民们,她们脸上看着自己怎么也隐藏不住的笑意。 杜青羽看了又看,忽然明白了哪里不对劲。 这里的女人每一个如她般包裹的结结实实的,不少女子甚至光着膀子,流出小麦色强健的臂膀。 男子虽不说光膀子,但只有极少的男子才在脸上蒙个围巾,大部分男子是连围巾都不围的。 杜青羽围在布巾下的脸顿时涨的通红,愈发觉得围一层围巾更热了。 几次想把围巾扯了,终是放弃了,她的审美还是和这里人不一样的,无法忍受自己被晒成小黑人,更无法忍受脸上多些晒斑。 未分家时,杜家一共十二亩地,分家后,杜家父母留了两亩地,待他们去后,这两亩地将一分为二留给杜青河杜青羽两姐妹俩。 剩下的十亩地,杜青河作为顶家长女,按规矩占大成,分了八亩地杜青羽则分得了两亩地。 几辈儿下来,这里的人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分财产的,长女居大,不止有代父母担家业的责任,还要代替父母照养底下的弟妹。 杜青羽虽然只有两亩地,但这两亩地就累的她够呛。 这两亩地是紧挨着大姐的,大姐一到地头,就脱下了外褂,抄起镰刀闷声割起了小麦,不一会就割了一大片。 杜青羽这边才刚熟悉了镰刀的用法,手心也被镰刀柄磨的发疼。两亩地,在杜青羽眼里突然变得那么的长。 “小妹,你慢点割,大姐这边割完就帮你去阿。” 杜青河知道小妹也要下田的时候本想拦着的,小妹是个读书人,从小就是在学堂里坐着的,哪里下过田,生怕她吃不了这个苦。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族长大姨给拦着了,大姨还说,说不定她这一下田,读书上头的事就开窍了。 杜守意至今还没忘了请夫子那天,县里的教谕对她说过的话,字字扎心。 说杜家女本出身草根,却偏偏不通俗物,好高骛远,处处模仿高门世家的作风,连文章也要学那富家子弟一般华丽锦绣,却画龙不成反为虎,最后反而丢了农家子原本质朴的品质,白白惹人笑话。 这些话她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说。 起初每夜的噩梦连连,梦见杜家最有出息的童生当了一辈子老童生都没能考上秀才,沦为四里八村的笑柄,杜家子弟们也有样学样,一个个都养成了懒婆娘。 幸好,幸好跟梦里的不一样,她杜家童生不用人说,自己就肯下地农桑,那桑基鱼塘听着就是个靠谱的,更不论那造纸术,饶她一辈子再没见识,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她杜家一定会兴旺起来的。 从今往后他们杜家子弟不只要要会读书,还要识农桑,绝不做那忘本之人,定要做个真正的耕读之家。 “青羽……” 隔了几块的田地的上的族长在招杜青羽过去。 “大姨,叫我什么事?” 杜青羽忙过了去,还贴心的提着自己特意准备的金银花茶,准备孝敬她老人家。 族长本来看着杜青羽脸上蒙着的面巾越看越不顺眼,但顺手接过杜青羽递去的茶,喝上一口,就瞬间不气了。 “咦?这是什么茶?” 杜守意又喝上一口细细品味,觉得心里凉爽了许多,仿佛凉快了许多。 “这是金银花茶,现在喝正合适,消暑气。爹娘姐姐,过来喝点茶吧,歇会儿。” 几个人轮流喝了几杯金银花茶,茶罐就见底了,下次一定要用个更大的水罐装茶。 “青羽,你去族学一趟,跟夫子道个歉,孩子们这几天先不读书,让他们来田里干活。” “大姐,这不好吧,会不会耽误了孩子们读书?”杜守心不太赞同。 “不会,咱们是农家人,咱们的子孙将来不识农桑那岂不是笑话,我算是想明白了让他们读书识字更多的是让他么懂点道理,将来不被人欺负了去,真指望他们个个考状元阿?” 见众人不理解自己,杜守意忍了忍,还是没有讲教谕讽刺她的话说出来,只是换个说法。 “再说了,读书人考试是要写文章的,他们肚子里总得有点见识吧?咱们不懂官场上的事,也不懂商业,大户人家能教子孙的咱们都不会,能教给孩子们的就只有田里这些了。” 杜青羽觉得族长是个有远虑的,农家孩子跟富人家子弟比起来也就识农桑这一点优势了,不过好在这是个农业经济时代,农人还不是社会底层。 背上空了的茶罐,杜青羽开始去族学了,路过家门的时候顺便把茶罐交给了正在凉衣服的柳宴安,金银花茶很受欢迎,可以再多煮点。 不到族学,杜青羽就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远远的就能看见何蕴之这斯坐在竹席上,阳光被树林遮挡了大半,留下大片阴凉,微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好不惬意。 真是腐败阿!自从修好了路,更方便何县长运送好东西来孝敬她小姨了。 在杜家村,隔三差五的就能看见何县长家的家仆赶着装满物资的牛车去夫子家,村民早已见怪不怪了。 杜青羽一屁股坐到何蕴之旁边,飞快的解开脸上蒙着的面巾,顿时微风铺面,凉爽至极。 何蕴之皱了皱鼻头,一股子汗臭味,眼前之人发上、脸上满是汗水,一张小脸捂的通红。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这般模样?” “收麦子阿!” “收麦子会这般狼狈?” “大姐,您真是不食人间烟火,没见过农活吗,你以为农活是玩的阿。” 杜青羽伸着磨得通红的手掌给她看,农活哪有轻松的。 何蕴之沉默了,她确实没见过农活,只是从书上知晓农人辛苦,但如何辛苦,她却是无法感受,况且这世间干什么又会是轻松的呢? 士农工商,农人地位还算高点,比着疆边浴血的战士,比着半生漂泊游商,她以为农人已经算得上幸福了。 父亲名下有几处庄子,每到收获季节,庄头都会送来时令蔬菜水果粮食,庄头们个个精神饱满,她以为农人还算过得去,若这时间连农人都觉得辛苦,除了为官之外,那还有干什么不辛苦的呢? “是吗?我觉得农人已经很好了,农活虽辛苦,至少有丰收之喜,比着世间不幸之人,已经好了大半。” 远了不说,但说前朝末年,田地都在地方豪绅手中,不知多少百姓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想为奴为婢都不被看得上。 今朝虽然也渐渐出现了买卖田地,豪绅渐起的趋势,但至少还是少数,华夏百姓至少还可安稳的度上数百年。 “唉,你不懂的,此刻我是多么希望能有一种大型机器帮我们收割麦子,我们只需要超控着机器,一会,大片的麦子就收割完了,还顺道的脱了谷粒,可惜,这只能是个美梦。” 杜青羽说的就是收割机,在现代那还用人力务农阿,可惜这是穿越了时光的古代。 “是这样阿?青羽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仔细想来,若是真有这种机器的话,倒是万民之福。” 何蕴之立了起来,目光灼灼,看向远方的田地,衣衫在微风中摇摆,一派的风姿悠然,犹如清风抚过山岗,优雅至极。 杜青羽眨了眨眼睛,哦,天呐,这该死的世家风度,想必魏晋风流也不过如此。 “放心吧,会有那么一天滴,不说别的的了,族长让我带孩子们去田里收麦子……” 此刻,麦田里顶着大太阳的族长不时抬头看了一眼村口,还没来,叹了口气,准是想偷懒,罢了,好歹是下田了,以后慢慢教。 杜青羽不是想偷懒,是在教孩子们煮金银花茶,这样每家每户都能喝上自家孩子提过去的茶水,想必再累心里也会欣慰的。 终于,杜青羽屁股后面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们出现在族人们的视野了。 “娘,我来啦。” “大娃,你怎么来了?” 田里的一族人放下镰刀,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孩子笑了。 “现在不是农忙嘛,夫子就放我们回来帮忙务农,夫子还说了,等农忙结束了,我们每个人都要交一份关于农忙期间的文章上去,写的好会有奖励的。” 小娃娃放下背后的竹筐,里面是一陶瓷罐子。 “娘,这是羽姨教我们煮的金银花茶,我煮了很多,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娃娃举着碗推到女人嘴边。 “唉,好,娘喝,娘这就喝……” 晒的通红的健壮女人接过碗,仰头一口饮尽,一滴眼泪悄然划到鬓角,消失不见。 “真好喝,哈哈……” 第二十二章 亲家 日头升的越来越高,天气越来越热,已近中午,孩子们跟在屁股后捡麦穗,麦穗没捡好,粮食倒是弄撒了不少,这哪是帮忙,这是帮倒忙。 孩子们脸都晒红了,当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也心疼撒了的粮食。 “族长,让孩子们回去吧,镰刀不够,他们在这也没啥用,这麦穗等太阳快落山了捡了不迟。” “是啊,娘,您孙子都晒秃噜皮了。” 杜青波一把扯过杜青羽脸上的面巾,盖在自家儿子脸上。 众人纷纷攘攘,杜守意不开心了,总是有些不开窍的拖后腿,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杜氏一族,再嚷嚷她就不管了,爱谁管谁管去。 杜谦良也在捡麦穗的一列,杜青羽割的慢,杜谦良就不用捡那么多,饶是如此,纵然这个年纪的小孩普遍早熟,一个五岁的娃娃又能做多少呢? 幸亏剩下的孩子还小,被退出了族学。看着孩子哼哧哼哧跟在拣麦穗的模样杜青羽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伸手招过杜谦良,掀开她脸上围着的面巾,帮她扇了扇风,也加入了劝族长的大业中。 “族长,何夫子说了,农忙时孩子们定要知道父母们是如何辛苦的,还要他们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事,孩子们,你们说,你么都能干什么阿?” 杜青羽扯着嗓子喊了一通,尽量让远处的人也能听到。 “捡麦穗……” 一个孩子立马接道。 杜青羽摇了摇头。 “族长奶奶,金银花茶喝完了,我回家再提点花茶给大家喝吧。” 吆,这是个机灵的孩子,杜青羽对这孩子有映像,好像叫杜星童,在族学里很聪明的一男孩。 “还有我,快中午了,我可以回去做饭,这样爹娘回家了就有饭可以吃了。” 又一机灵的孩子。 “我可以帮忙做家务,摘金银花让大家用。” 杜谦良也兴奋的抬起小脸,杜青羽点点头,算是母女连心。 …… “我会捉鱼,咱们池塘里还没放几条鱼呢,桑基鱼塘,没鱼可不成,羽姨你说是不是?” 大人们纷纷笑了起来,绕是族长也笑了,后生如此聪明,怎不欣慰。 “回吧,都回吧,可别忘了你们还要交给夫子的文章,这几日你们可要好好干,否则可写不出文章来。” 一群孩子们欢呼着跑回去,留下的大人们继续田间劳作,汗水在身上凝聚成珠,一滴一滴落在土地上,心中深埋希望。 中午,家里的人来送饭了,柳宴安也送来了饭菜,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女孩,这是? “大娘,叔,嫂子我来帮忙了。” “哎吆,亲家来了,这大热天的,她大姐就能帮她弄完,怎么又跑这一趟,快来歇歇。” 一通寒暄之后,杜青羽知道来人就是柳宴安的妹妹,她的夫弟。 哎呀,这个妹妹好实诚,一来就抄起镰刀割麦子。 “嫂子,你先吃,我去割麦子去。” “你不吃点吗?歇会再去,来过来,坐这儿说会话。” 杜青羽靠着树根,树根旁长了一圈青草,坐这没那么咯屁股。拍了拍身旁草地,示意她过来坐。 柳宴安在一边笑的安和,“宴平,你过来吧,跟大伙说会话再忙也不迟。” 此时,地头种的一排大树下已经坐满的人,人手都捧着家里送来的饭菜,乐呵呵的吃着。 “亲家,啥时候成亲阿,不是说定亲了吗,成亲了咱给你庆贺去。” 柳宴平刚席地而坐,就被这话闹了个大红脸。十六七岁的女孩,刚还有点大人模样,这会就羞的低了头,两只手无措的揪着地上的草叶子。 “我不急,对方年龄还小,我娘说先读两年书……” “哈哈哈……” 一群人见了,都笑了起来。 “家里都还好吧?” 杜清羽问着,顺手递过去了窝窝头。 柳宴平忙摆手,“刚才哥他给我弄了吃的,嫂子你吃吧,不用管我,爹娘身体都好,就是惦记你们,前段时间你病了,吓得爹也不好了,幸亏柳大夫说你好好的,爹也就好了。” 柳宴安脸白了,妻子病重的时候,像娘家那边透过消息,没想到爹他竟担忧至此,早该知如此,他就应该放下顾虑回娘家的。 杜姜氏一直笑着的脸也僵了几分,亲家这是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埋怨他这做公爹的不让女婿回娘家? “哎呀,都怪我这考虑不周,他们年轻,不知道去给亲家道个平安,我竟也没主意到,这阵子村里有太多事,等过了这几天,就让你嫂子你哥带着孩子们看他外公外婆。” “爹,您快别这么说,您平日帮女婿照顾孩子,再加上村里最近建族学修路,您已经够忙了。” 公爹曾是大族出身,说话一向是滴水不漏,他自然也要帮弟弟全了过去。 这对公婿之间的一番交锋,在座的女人们应该是感触不到的,除了杜青羽。 杜青羽还是和这个世界的女人不同的,比她们多了点细腻,尤其是在现代经历了各种宫斗宅斗公婆剧的荼毒,自然能看出来刚才的些许硝烟。 “宴平书读的怎么样了?” 杜青羽决定先转移话题,不让这对公婿在交锋下去。 提到读书,少女立马精神了起来,怕还不知道刚才因她一句话差点引起一番女尊版婆媳战。 “春上刚得了童生,那个时候嫂子病了,爹就没让我告诉你们,怕耽误你养病。” “好啊,不错,不错。” 杜青羽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年纪轻,一表人才,且又不骄不躁,少女你前途无量。 柳宴安也是惊喜不已,拿出帕子不时的抹眼泪,拉着自家妹妹是看了又看。 杜姜氏不愿意承认他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岔。 他出身于诗书传礼之家,他的祖母曾是二品文官,他的孩子在他的教导下合该读书有成,怎么这个祖上是泥腿子的也当了童生。 但只要一想到那是自己孙子的外家,是自己孙子的亲姑姑,他也开心了起来。 “宴平也是童生了阿,这是天大的好事阿,得庆贺,今晚上叔给你做拿手好菜,不行,我现在就得回去,那烧鸭子有点废时间,现在做了,晚上刚好就可以吃了。” 杜姜氏风风火火的就要回去,无论如何,这面子一定要撑足。 同时也在心里祈祷:万千神佛阿,您可一定要保佑他家青羽尽快考得秀才,到那时一定贡上一头猪来。 第二十三章 待客 “宴平贤侄也得了童生?” 族长拔到嘴边饭又给放了回去,急切问到。 “可不是嘛,这青羽她夫郎可真是好命阿,妻主和妹妹都是童生了,赶明她们再都往上考,一个个取得秀才举人那就更了不得阿。咱家的清波清澜是死不开窍的,只能盼着孙子成材了。” 杜姜氏还没走远,听了心里更不是味了,亲家本来就富裕,弄得自家小女儿在她夫郎面前矮了一头,这女婿妹子又是个得力的,以后会不会震不住屋里,唉,愁! “宴平,来,你过来。” “姨,您叫我。” 族长满意的看着面前的后生,不错,十七岁,年轻,前途可观,且又是姻亲,合该拉她一把,谁让他们这么巧,恰好今年得何先生为夫子,这是他们杜家村人的运道,也是孩子的运道。 “宴平呐,童生取得什么名次阿?” “不高,只有第五名。” 柳宴平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杜家族长,在她面前恭恭敬敬,眼睛不敢乱看。 “第五名,不错,不错。早前,族里有幸请的一位夫子,出身京城何家,是何县令同宗同族。早年曾取得二甲进士,才学不比如今的何县令差,只是天性散漫喜欢自由,不曾入朝为官,不知你愿不愿意来我杜家族学读书哇?” 青羽这孩子虽然十五岁就取得童生了,但也才二十几名,亲家这孩子后力足哇。 柳宴平愣住了,何家?是京城的那个何家吗?既然是何家人,又怎会出现在这乡野之中? 柳宴安却激动了,名师难求,若是能得如此厉害的夫子教导,妹妹她科举之路必会如虎添翼。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谢族长大姨!” 柳宴平这才如梦初醒,刚要行那跪拜礼,就被族长扶住了。 “你是青羽侄女的夫妹,也算是我们半个杜家人,况且你又自己争气,以后再族学可更要用心学习,早日考得秀才,让你那不争气的嫂子羞死去。” 杜青羽无奈,真是躺着也中枪。 一天,日出到日落,在现代一天能干什么呢? 睡个懒觉,刷个电影,吃点饭,打个游戏,也许一天就这么的没了,很快,仿佛眨眼间的事。 但今天这一天,却是杜青羽觉得这一生最漫长的一天。 要忍受着背上的大日头,要忍受浸湿的衣衫,要忍受麦芒扎在身上的痛痒感,还要忍受手心的痛感,因为手心磨出的泡被磨破了。 农人不易阿,应该在手上缠块布的,等有钱了一定要雇人来收麦子。 拖着快要累点的身子跟着族人们回村,只要一想到还有大半块麦子没割完,就更觉得心酸。 杜姜氏早早的就在老宅里摆好了饭,热情的招待路上特意请来的族中长辈还有柳宴平坐那。 “来来,今个大家都辛苦了,都上座,这还有酒,吃好喝好,明天更有力气。” 酒?杜青羽瞪眼一瞧,还是县长奖励的酒,早快忘了还有酒的事了,没想到今天倒是喝上了。 “今天高兴,宴平这孩子也考上童生了,我特意煮了几只鸭子,宴平你可一定要多吃点哈,你们吃,我去灶台看着去。” 杜姜氏讲饭菜摆上桌子就要出去,桌上旁都是一群女人。 杜青羽嘴角抽了抽,在另一个时空,那个时空的古人也是这样,来客人了,做饭的女人却没资格上桌子吃饭。 “爹,你也坐这吃吧,忙了一天了。” 杜姜氏猛的回头,惊了。 饭桌上静了几秒,有人说话了。 “是啊,大兄弟,做吧,都是自己人,忙活一天了,趁热吃几口。” “自己人还客气什么,你看还有这么大空。” “爹,快坐下吧。” 杜青河起身就要扶杜姜氏坐下。 杜守心看了看自家愣住的丈夫,一把年纪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这个时候怎么就慌了? “孩他爹,快坐过来吃吧,青羽,还不快给你爹拿筷子去。” 杜姜氏终是红着眼眶坐在了椅子上,没想到,一辈子了,竟然还能在这个时候坐在桌子前吃饭,这孩子,这是让人窝心。 杜青羽迈步走到窝棚那边,大姐夫还有柳宴安在灶台前守着孩子们,一口口的的喂孩子们吃饭。 他们的碗里只有些许青菜,剩下的都是谷饭。 “怎么不留点肉?你们就吃这些?” “怕肉不够,没事,你们吃完了我们在吃也不迟。” 柳宴安垂下头,她竟会想到这些。 喂孩子的大姐夫却噗呲的一声笑了,“咋了,是心疼孩子阿,还是心疼夫郎?” “爹今天在饭桌上吃,以后你们也会在饭桌上吃的。” 闷闷的说完这句话,杜青羽就那饭筷出去了。 她心里不是滋味,在现代的时候,因为职业之故,总会见到一些不平之事。 那个时候她就想,若是男女能换换地位就好了,女人当家做主,男人在家生孩子受闷气,如今梦想成真了,她却不开心了。为什么男女之间非要争个高下,平等不是更好吗? 桌子上的鸭肉很好吃,杜姜氏没有说大话,烹饪鸭子的方法应该是传自他的家族,但是杜青羽却没了胃口。 很想一醉方休,碗里倒有酒,端起碗,顿时去了这个念头,什么酒,这么浑浊? 喝了一口,唔,这是饮料吧,是了,这个时候酿酒应该没有蒸馏技术,滤酒可能也是压榨法,所以酒的纯度极低,也较为浑浊。 可怜,想要醉上一场都那么难,等闲了,一定要酿出醉人的酒来。 唉?酿酒……杜青羽眼睛亮了起来,觉得又找到人生乐趣了。 月色如水,月光柔和的笼罩在杜家村,虫子渐渐的不再鸣叫,空气渐渐的静谧起来。 杜青河杜青羽姐妹二人趁着月光将长辈们一一送了回去,这才各自回家歇息。 杜青羽夫妻俩抱着睡着的孩子,趁着月色赶回自己家,后面还跟着个柳宴平。 到了家才发现,家里还多了一个人,是跟着柳宴平来的仆人,十三四岁年纪女孩,书童打扮。 “她叫常胜,本想着让也去帮忙割麦子的,到了村口却发现不少小孩在河里捕鱼,常胜原是太湖边的,自小水性就好,就留了她帮忙捕鱼。” 还有一层原因,她帮忙可以,可是让仆人去帮忙,她担心杜家村的人误会,她们族长自来清高,误会了就不好了。 杜青羽心里发愁,就两张床,从穿到这个世界,她就没和柳宴安同床过,再说了她睡的那张床那么小,这可怎么睡?难道要跟他一起? 第二十四章 争端 谁知,柳宴安却轻易的解决了这个问题,扫了扫院里的空地,就在地上铺了一张大草席。 “今天天热,你们就睡外面吧。” 白天,柳宴安打了漫漫一水缸水摆在太阳底下晒,水晒的温温的,洗澡正合适。 孩子们也被唤了起来,一个个的都洗去了身上的汗渍,也叫嚷着要睡草席。 洗完澡,一身清爽的躺在草席上,觉得一天的劳累都消了去。 孩子们刚睡了一觉,正是精神的时候,在草席上闹他们姑姑玩。 微风吹过,带来花香,树叶也沙沙的响了起来,偶尔一两声虫鸣划过小院,这是想困的感觉。 “嘘,孩子们,娘唱歌给你们听好不好?” “好,什么歌阿?” “虫儿飞,好了,躺好了,闭上眼睛了吗?我要开始唱啦。” “闭上眼睛了,开始吧。”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孩子们渐渐静了下来,睡了过去。 杜青羽轻轻的把龙凤胎还有大儿子一一抱回去,他们不比谦良这孩子皮实,还是太小,受凉就不好了。 这样的生活,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柳宴安也屋里也在听着妻子的歌声入眠,只是有一句始终是他心底的疑问。 虫儿在思念谁?你又在思念谁?你还是你吗?你是谁? 他不敢问,不敢说,说了会怎样?问了又会怎样?日子只能这样过着,只能祈祷明天会更好。 睡了一宿,第二天觉得浑身都疼,脸上背上不止起了一层痱子,还被蚊子盯了身包,痒的很。 “哼哼……痒……” 杜谦良睡的不踏实,睡梦中,小手还在不断的挠痒痒。 杜青羽定睛一看,好家伙,自家女儿白嫩嫩的脸上满是被蚊子叮的包,还被挠出了很多红印子。 杜谦良痒醒了,小孩没睡饱,哼唧几声,最终哭了出来。 为这事,杜青羽被杜姜氏臭骂了一顿。 小女儿昨天在田里忙了一天,虽然面上没叫苦,他还是但心,尤其是睡上一夜,过来人都知道会更累。 一看到自己孙女满是包的脸,就顾不上女儿了,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个败家女,要不是非要在院墙里种些花花草草,会招那么蚊子吗?” 杜姜氏抱着孙女,哄着哭了的杜谦良,心疼不已,多好的孩子阿,到他们手上给养成这样。 心里不由得对柳氏迁怒了几分,女人心眼粗,不懂养孩子,他可是孩子亲爹,孩子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的,也不会养孩子? 碍于亲家在场,他终是没抱怨出来,不过也没给柳氏好脸色看,冲女儿发完火,就要抱着孙女走。 柳宴安看着女儿满脸包的样子,也是心疼不已,但不能让孩子就这么被公爹抱走,先给孩子止痒才是。 “爹,都怪我不好,竟忘了熏艾草,您先等等,艾叶可以止痒,我这就给孩子用上。” 不多时,就寻了一捆新鲜艾叶来,碾碎了,涂在孩子被咬的地方。 清凉的汁液涂在脸上,消盖住了痒意,杜谦良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看着往日皮实的小女孩此刻缩在杜姜氏怀里,涂了左一块又块青色草汁小脸,如掉入泥浆的小花猫被人提了脖子出来,别说有多乖巧。 杜青羽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自己也很痒,但她还是幸灾乐祸了。 “哈哈哈,以后你还想睡院里吗?” 被自己娘亲如此嘲笑,杜谦良撇撇嘴,又要哭。 “你阿,没个当娘的样子。” 杜姜氏气也不得,笑也不得,这场硝烟终是散了。 …… “不好了,不好了,族长奶奶,靠山村的打咱们人了……” 原处跑来一群孩子,冲到正在割麦子的族人面前,伸手比划着。 “靠山村的说咱们抢了他们的雨,还打了常胜姐。” “对,他们一定是嫉妒常胜姐会捉鱼。” 小孩们坐左一言,又一语。 等知道常胜是柳宴平的仆人后,族长就决定带着几个人亲自去为常胜讨回公道,尽管柳宴平再三表示不必麻烦。 打架的地点的就在村北口的小溪边。 溪流里张着一张用藤条结成的网,网不算大,系在岸两旁的树上,刚好占据了整条溪流,应该是用来拦截过往的鱼儿。 “那是常胜姐编的网,他们说我们把网放在这儿,把鱼儿都给拦住了。” 靠山村和杜家村是相邻的两个村子,但两个村子关系并不太好。 两个村子的田地是挨着的,每年都会因为耕田的事起争执,不是你踩着我家的粮了,就是挖他家的出了,虽都是小事,却更让人气难平。 靠山村的人际关系比较复杂,不像杜家村。 杜家村自前朝以来就扎根在这里,战乱时,杜家族人也只是收拾家什躲在了不远处的山里,战乱一平就立刻回来,且杜家村里除了逃难来的姜家是外姓人家,其余皆是杜家族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那种,人心齐。 靠山村就不一样了,靠山村那个地方原始一地主的地界,战乱,地主这肥肉被人视为眼中钉,就没了,那个地方也成了无主之地。 靠山村如今的村民,除了有当年地主的佣户,也有战乱年间不少举家逃难的难民,甚至还有前朝下大监的犯人,鱼龙混杂的紧。 此刻两个村子的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对峙着,杜青羽仔细观察了对面的面貌及穿着,普遍的没有杜家村的好,原以为杜家村够穷了,没想打还有更穷的。 “杜家村的,你们拉个网,拦着不让鱼到我们这里,你们是不是想独吞这条河的鱼?” 对面一流里流气的中年女人抱着胸,质问道。 “不是,没有拦着鱼,鱼喜欢逆水游,我们是上游,鱼是从你们那游到我们这的,没有拦着。” 常胜脸上青肿一片,身上也满是鞋印,显然被打的不轻。 “你说鱼儿是从我们这游到你们那的?你这么说谁信呐,姐妹们,你们信吗?” “当然是不信呐!哈哈……” 对面的一群壮实女人哄笑起来,语气里满是不屑。 第二十五章 圣旨 杜青羽觉得那是一群二流子,惯会耍无赖,现代做律师的时候没少见过这种人,跟这种人是没法讲道理的,没必要跟他们浪费时间。 “你们想要怎么样?你们无缘无故我们的人,若是不说清楚,大不了我们报官。” “吆,这不是杜家的老童生嘛,听说是又没考上秀才,气的快要死了,怎么又出来了?” 每年两个村子吵架的时候,靠山村就没少那这事让杜家村的人吃瘪,不过靠山村也没赚到什么便宜,毕竟他们村连个童生没有。 “咱们报官去……” “算了,只要你们别再捕鱼了,这事就算了,再说了,你们村一向富裕,不是不吃鱼吗?怎么跟我们争起口粮来了?” 说话的这个人是靠山村的村长,她不明白杜家村的人为什么突然也捕捞起了鱼,但靠山村和杜家不同,靠山村可是不少人靠吃鱼为生的,尽管腥味重,至少可以填饱肚子。 杜守意自然是不愿意,虽然鱼不好吃,饥荒的时候也救了不少人,怎么鱼就成了他靠山村的了? “好大的脸,你当这条河是你们的?这条河那么长,你们还都管了去不成?” “别的我们管不了,管你们还是行的,你们有能怎么样?” 又是这个满脸横像的女人在挑刺,两个村子都是平民,除了田里那点事,根本没有别的利益纠纷,这个人为何如此作态。 悄悄问了族里一些人才知道,这个女人叫李二钱,是靠山村有名的地痞流氓,原始地主的佣户,地主的一些手段让她学的不少。 早年,她想把儿子嫁到杜家村,杜家村不愿意娶,最后她儿子嫁的那户人家对他不好,李二钱就怨上了杜家村。 “走,报官,这孩子身上的伤应该不是一个人打的吧,县长官人最是明理,一定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 “就是,报官,谁打的我,我记的一清二楚,让他们都吃牢饭。” 靠山村里有几个人急了,靠山村的村长问到:“行了,这样吧,你们就高诉我们为什么突然捕鱼,这总行吧?”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原本杜青羽是想让着桑基鱼塘原理让周围村落都知道,以便传的更远的,现在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杜守意也看着杜青羽,毕竟桑基鱼塘是她提出来的,她不想就这么插手,她也想看看这小辈遇事是怎么处理的。 杜青羽纠结了半晌,这靠山村毕竟紧邻杜家村,若是这靠山村日子真的过不下去,去偷去抢的话,倒霉的估计还是杜家村。 况且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桑基鱼塘早晚都要传出去的,不如借这个机会交好靠山村。 “可以告诉你们,而且这个消息绝对的对你们有利,但我需要你们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你们靠山村的日后不准再找杜家村麻烦。” “杜童生真是说笑了,什么找麻烦?哪有的事,都是村民的一些口角而已。你放心,以后我会约束好手底下的人,不再参与进来。” 靠山村的村长李富贵也很无奈,她也想交好杜家村,毕竟杜家村富裕,但是底下人心不齐,不好管教,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人不去惹事。 杜青羽听懂了李富贵的暗示,这个结果也不算坏,就讲桑基鱼塘全盘讲出。 “果真如此?” 李富贵惊疑不定,如果这是真的,那好处可就多了,既然他靠山村承人恩惠,自然是没道理再找人麻烦。 “杜族长,杜童生,你们放心,只要有我李富贵在的一天,靠山村就会与杜家村和睦相处,不起争端。” “我不服,李富贵,你可别忘了,你这村长是怎么来的!” 李二钱歇斯里地,眼眶通红的怒吼李富贵。 “李二钱,难道就为了你家的一点破事让整个村子陪你一起挨饿?人家不愿意娶你儿子还不是因为你太混账,你在这样下去,孙子都没人娶。” “呜呜,我家儿子那么好,你们凭啥不娶他,他跟我不一样,不一样,你看看现在他在婆家过得什么日子……” “李二钱,若是你自己能立起来,你儿子就不会被婆家轻看,你儿子为什么会有今天,你还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吧。” 李二钱最终坐在地上大哭,被人带了回去。 杜家村一行人望着靠山村民的背影,一时之间各有感慨。 “看看,为人父母的无状,不禁自己一辈子一事无成,还要带累子孙,以后杜家村的要是出了这种人,定要将他逐出宗族,免得带坏族人。” 杜守意语气带着威严,目光一一扫过跟过来的后辈,眼底透出犀利的光芒。 “有族长管束,有族规,有长辈们看着,杜家村人决计不会那样的。” 靠山村为什么会如此,怕也是没有宗族为纽带的缘故吧,无约束就会堕落,无帮衬就会人心不齐,人心不齐,乱子也就多了。 这边刚解决完一桩大事,那边新修好的道路上就来了一队人马。 远远望去,为首之人背上插着黄色旗子,这是竟是皇家的队伍。 “快去通知族人们,是皇家来人了。” 杜守意带着族人们当先跪在村口,迎接皇家之人。 “圣旨到,前方可是杜家族人?” 当先是一中年女人,面上敷有薄粉,身穿宫廷内饰的衣服,这应该就是这个时空的太监了。 “回官人,正是杜家族人。” “杜氏一族接旨。” 杜青羽跟着族人们跪伏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聆听圣上旨意。 “杜氏一族甚为……族长杜守意一心为民,堪为表率……子弟出色,耕读之家……杜青羽大才,造得民间福纸……特允杜氏一族建造纸工坊……” 太监宣旨,是用特有的腔调唱读出来的,前后宣读了三分钟左右,声音洪亮悠长,语音绕梁三日不绝,且一气呵成,可见功底之身后。 可惜就是不太好听清,只听得懂大概,但也听明白了。 前面大半部分都是夸,各种夸,夸族长慈爱仁德,夸族人友善和睦,夸族中子弟人才济济,夸杜青羽少年奇才。 中间则引出造纸术,特意给这新造纸术造出来的纸张赐名为福纸,寓意百姓之福,意思这纸以后就可以在民间广为流传了,百姓可以造这种纸谋生。 后面则是赏,赏了一块“耕读之家”招牌,赏了一块绿如意,还特允杜家造福纸。 第二十六章 暗流 接完旨意,众人激动的面色通红,这可以他们杜氏一族天大的荣耀哇。 随之这太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诸人当场白了脸。 那首位的太监满脸笑意的凑近,眯起双目,微微晚起腰,声音不大不小,恰又不少人能听到的说道:“杜童生的福纸还真是好呢?自从听说您用这个如厕之后,杂家们都跟着用这个如厕了,那可真好用,杜童生可真的是造福万民呐。” 不等杜青羽细思这句话的背后代表什么,这太监又说话了。 “何家何蕴之可在?杂家这还有圣上的口旨要宣于她。” “何氏何蕴之在此,万嬷嬷请宣吧。” “何蕴之,朕知你在杜家村为夫子,怎朕这些皇家子孙不堪为你弟子不成?” 杜守意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既然你不管千里去杜家村为夫子,可见杜家村必有大才之人。” “如杜家青羽,竟能想的福纸之法,可惜至今只是童生只身。” “你们如今既互为师徒,也是彼此造化” “望你早日将其培养成才,将来可以入朝为官,为国效力,想也是百姓之福。” “一日不将其培养成材,你就且一日不回吧,哈哈哈……” 宣读之人模仿的惟妙惟肖,语气口吻皆如圣上在前,仿佛能看到圣上是如何用开着玩笑的口吻说出这段话来。 何蕴之闭上流光溢彩眼睛,展袖伏拜下去,“臣女谨遵圣上旨意,必定潜心教学,为我大夏培育更多人才。” “杂家近日就住在玉山县的驿站里,什么时候杜家村整理好了福纸工坊,支个人到驿站只会杂家一声便是,待杂家亲眼看了工坊是如何运作,也好回去交差不是?” “是,杜家定会早日建好工坊,不负圣恩。” 恭送走这群皇家使人,留在原地的人各有烦忧。 尽管那太监始终如一的眯着小脸,杜青羽却如坠冰底,当工坊是那么好建的吗? 没有银钱,没有物资,拿什么建它? 杜青羽怀疑难道真的是因为用福纸如厕这一块惹了皇帝不愉,所以才出这般难题,连个银两都不肯赏赐? 还有给何蕴之的口旨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她一日不成材,何蕴之就一日不准回京? 是她连累的何蕴之?还是何蕴之连累了她?或是其中还有其它原因? “青羽,这造纸工坊可有什么章程?” “这个好弄,早晚的事,可我总觉得圣上给你的旨意另有深意……” 杜青羽接着凑到何蕴之耳边,悄声问到:“你莫不是哪儿得罪了皇帝,我一日不成材,你一日不得归京城,这么的打发你?” “你猜阿……”何蕴之撩了起眼睑,眉目细致,目若秋水;翘起嘴角,则唇红齿白,梨涡荡漾。 “肯定是桃花债,难不好成你招惹了皇帝的儿孙?” 长得这般出色,最易闹情场官司,当初她不远千里来到玉山县,肯定就是为躲人来的。 何蕴之停止了笑意,第一次认真的看着杜青羽,没想到她还是个懂人心的。 …… 千里之外的何家大宅里,何家当家夫妇一同坐在大堂里,氛围格外沉重。 “夫人,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若那杜家女一辈子都成不了才,难不成我也要一辈子归不得家?” 何蕴之的姆爹何张氏期期艾艾的看着自己的夫主,希望她能想出法子。 “圣上金口玉言,罢了,蕴之远离京城也好,临安玉山那个地方我知道,山清水秀,最是养人。” “夫人,难道这辈子就见不到蕴之了?这是要我命阿?那杜家子考这么年,学业上不成有增益,到底何时是个头阿!傻孩子,当日若是肯娶了景安皇子就好了。” 何太夫人曾经还有黑发的头上依然满头银丝,为了幺女,她是劳心不已。 “夫郎,唉,你不懂,若是那杜家子一辈子都考不好,那才叫好呢。” 何太夫人何冉压低声音,不忍看着丈夫如此焦心,只能告诉他实情。 “如今圣上迟暮,皇女皆已长成,大皇女虽然为贤德皇夫的嫡子,但她毕竟先天有疾,自然当不了大位。” “圣上又与贤德皇夫夫妻情深,自贤德皇夫甍天,圣上再为立国皇夫,这么一来其余四位皇女皆名不正言不顺,太女之位空悬至今,怕如今皇女们也养大了心思,京城怕死要乱了……” 何张氏身子一软,倒在椅子上,唇色白了起来,颤抖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圣上如此宏韬大略,她迟迟不立太女,到底是要做什么?” “唉,事到如今,圣上自有她的想法,我等只需做个纯臣便是,更要管好家中子孙,切勿卷入其中。” 何太夫人重重叹口气,抬头看向皇城,只觉得乌云压顶。 不由得想起少年时期,她跟着圣上凤天赐打天下的场景,好不容易安稳了这么多年,怕是百姓们又要受苦了,天赐,你到底想要怎么做? …… 杜青羽心凉了,她觉得自己猜对了大半,不敢再深问下去。 麦田里,还有一半麦子等着收割,但是杜家村的人却没了收割的喜悦。 “唉,这工坊该怎么造?青羽,你给个准话,得多少银两?” 杜守意愁苦万分。 杜青羽到不觉得银两是个问题,而是后续问题,比如最后收益的归属分配。 人往往是能共患难,却很难共富裕,她见过太多一夜暴富的人因为财产问题,而闹得家庭分离崩析,夫妻离心,父子离德。 造纸工坊一旦建好,福纸必会为百姓所用,她不想族人们因这点利益迷花了眼,彼此之间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所以工坊这事,一定要事先就定好规矩。 “大姨,我觉得银钱的事是小事,这银两随时都能借来,关键是后续的管理问题,还有收益分配问题,这才是关乎我们杜氏整族的大事。” “我们先收割麦子,工坊的事,等收完麦子在商议不迟,到时我们定个章程,确保这工坊能让所有族人都受益。” 杜守意明白了杜青羽所想,她也是为这事担忧,担忧族人为财而离心,既然青羽这孩子有了章程,就先看看她是如何处理的吧。 第二十七章 波涌 大夏国都盛京此刻一派繁荣,皇城正中央,正德凤帝看着正在为她沏茶的小皇子,眉目都温柔了许多。 “皇儿,想必那何家明珠也收到朕的旨意了,哼,何家小女,竟看不上朕的掌中金玉!” 瓷罐里的水开了,水花咕咕作响,景安掀开瓷盖,将今年南地新供的茶叶倒了进去,看着翠绿茶叶在沸水中沉浮,不一会就将白水染成碧色。 “母皇,皇儿自和离之日起,就没有再嫁的心思,您又何必为难何小姐。” “是母皇对不住你哇,当年竟轻易讲你许配给了那般混账,误你至此,母皇以后定要为你寻个绝世好女郎,否则母皇黄泉之下有何颜面见你父君?” 正德凤帝思及贤德皇夫,脸上憔悴了几分,终是她辜负了他。 景安皇子垂目,他的生父原是贤德皇夫身边的贴身宫侍,名唤琉璃,也早被贤德皇夫许诺将他许给心上人。 谁知天意弄人,琉璃宫侍被醉酒的正德凤帝给瞧上了,且怀了孩子,琉璃和贤德皇夫原是主仆情深,如此一来,怎不愧疚,生下景安皇子后,不久便香消玉殒。 贤德皇夫便亲自抱养了他,待他如亲子,悉心教导他十年,便甍逝了。 十年相处,皇夫从未隐瞒过他的身世,他也懂了这个世间奇男子,懂他的痴情,懂他的执着,可惜世间人却从不对男子温柔半分。 皇夫临死前,最放不下的不是她那腹背受敌的坡腿嫡亲女儿,反而是他这个半路来的养子。 他曾说:你皇姐再如何艰难,也是个女子,她有更广阔的天地。可男子就一样了,只能屈居后宅,依附女子,仰人鼻息。父君真是后悔教你这么多,竟让你的性情学得跟我一般无二,从此往后还有什么女子能入你的眼? 想到此处,景安皇子红了眼眶,他从不后悔跟着贤德皇夫的那十年,他庆幸,庆幸余生是明白的活着。 所以在知道驸马背弃诺言之后,他毅然选择和离,尽管驸马是朝中权势滔天李氏一族,门下无数文人相随,他亦早已坐好了被读书人指指点点的准备。 他虽是弱男儿,他亦有尊严。 “唉,好了,别哭了,你啊最是纯孝,不枉你父君疼你一场,不像你大皇姐,如今进宫是越来越少了。” “大皇姐腿脚不便,每次进宫都触景生情,惹的腿疾又犯,您疼爱大皇姐,不是早勒令大皇姐少进宫吗?” 大皇女年长景安皇子七岁,又自小在贤德皇夫身边看着景安长大,一纵皇姐中,景安最是亲近长姐,自然是要维护长姐。 正德帝目光一凛,开始浑浊的双眼紧盯着景安,见他一脸娇俏稚嫩的收拾茶具,这才开始缓过脸色,重新带上笑意。 “好了,母皇要处理公务了,你下去吧,以后多进宫陪陪母皇,母皇这也就你最贴心了。” “是,景安这就不扰母皇了,天气烦热,但母皇可要少吃点冷食,莫要凉着胃了。” “知道了,知道了,跟你父君一个性子,惯会管朕。” 待景安皇子远远离去,正德帝才疲乏的靠在椅背上,她终究是老了,忘性也大了,智儿,若是你在就好了。 天色渐暗,宫人们无允许不敢轻易进去掌灯,正德凤帝独自一人处在书房里,黑暗渐渐将她淹没,独留一头白发显得格外刺眼。 出了皇城,就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有一处华丽的宅院就是李氏家族的官宅。 “母亲,凤帝竟将造纸的权利分散到民间,她这是执意与我们世家大族为敌了。” “若百姓们都买那福纸,我们的造纸工坊可就赢不了利了。” 李家嫡次女李长青此刻正在拍案,宣泄着她的愤怒。 “大势所趋,造纸业原就为皇家产业,我们世家大族掌控造纸业这么多年,也算占狗了便宜。” 李家嫡长女李长丰面上闪过不屑,李家造纸工坊原该由他这嫡长女所得,谁知竟被她李长青半路截胡。 “大姐,你这么说可是不岔妹子接管造纸工坊,若不是你背弃了景安皇子,惹怒凤帝,母亲何至于将大权分到我手上。” 没错,李长丰就是景安皇子的前驸马,求取景安皇子时,她曾在凤鸾殿上豪言此生只有景安皇子一人,绝不二心,有伪誓言就天打雷劈。 谁知成亲不到一年,就有了红颜知己。 李长丰以为他再怎么是个皇子,也是个要依靠妻主的,她必经是李家未来之主,而他只是宫里一普通皇子,只要哄好他,他是不敢违背妻主的。 没想到他这么硬气,当场求了正德帝,和离了去,引得天下人都笑话她背信弃意。 好在她李家在文人间颇有地位,不少文人为她说话,赞她不畏强权,风流不羁,责备景安皇子不守夫德,女人三夫四侍,自古以来就是常事,是他太贪心。 “胡说,是景安皇子不守夫德,嫉妒成性,你身我嫡亲妹妹,竟帮着外人……” 一直沉默着的李家当家女主人李玄揉了揉眉头,手掌重重的击在桌子上,茶杯跟着一颤。 争吵的李氏姐妹二人顿时底下了头。 “福纸本就是平民所创,为平民所用也是应该,我们世家大族最重名声,抢平民的功德,与平民争利,这是要毁我家族百年声望。” “况且圣上注意坚决,朝堂上我们这些想要染指福纸的家族都遭到了圣上的训斥。” “王氏、风氏、赵氏、陈氏,这几家可都是皇女们的外家,都被圣上训到目光短浅,不堪大任,竟不给皇女们留一点面子。” “有福纸也好,以后我们造的纸就是官纸,专门为达官贵人所用,福纸越是便宜,我们就卖的越贵,以后我们的官纸就是皇纸……” 李玄越说眼睛越亮,最后低沉的笑了起来。 “母亲,那造福纸的人着实可恨,要不我们……” 李长青比了个手势。 “胡闹,她只不过个小卒,况且那造出福纸的人,竟用它如厕,哈哈哈,滑天下之大稽,天下读书人但凡有气节的谁肯用它……” 杜青羽此刻正在起草工坊的后续,忽然之间打了个寒颤,大热天的打寒颤,真是奇怪思豪没想到她的小命被人惦记过一回。 第二十八章 会议 “肃静!肃静!” 杜家村大枣树下此刻再举行一场史无前例的会议。 会议的监督人杜守意,一族之长兼村长,此刻正在努力维持纪律——让族人门安静下来。 现在轮到会议的发起人,杜青羽出场了。 “父老乡亲们,大家昨个都见到圣旨了,圣上仁慈,允我们杜家村建福纸工坊,今天,我们就来说说这工坊的事。” “首先,这建工坊不是件容易的事,期间必定会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金钱。” “再者,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这工坊建好之后就一定能获利,万一百姓们不买福纸的帐,我们这工坊就相当于打水漂。” “但是这工坊我们是必须要建的,这是圣上对我们的看重。” “在这里,我就想问问老姨老叔们,万一这工坊打水漂了,大家伙该怎么办?” 说到这,杜青羽抛出了问题,先把最坏的打算说来,也好让族人们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还能怎么办?给怎么过就怎么过,大不了咱们造纸给自家人用,几辈子都能用。” “就是,青羽小女,你原来是怕我们到时候受不住哇,那你可就小看我们了。” “咱们什么苦没吃过,造工坊费钱就费钱呗,就算赚不了钱也不怕,咱这辈子没想过赚钱。” “不管能不能赚钱,我看建工坊是个长久的好事,咱自己用纸不是方便了?青羽那纸如厕感觉如何?造好了我们也用用?” 村民左一言右一句,都表示不怕吃苦,不怕打水漂。到这儿,杜青羽的顾虑就没了。 “既然咱们都不怕吃苦,那就说说另一种可能。” “万一这福纸深受百姓喜爱,这工坊能源源不断的获取利益,一年能或千金、万金、甚至是百万金,那这利益该如何分配……” 村民们沉默了,这是个问题,若真有利益可寻,族里肯定会让他们得利的,但是得利多少,用在哪,这都不好说。 杜何氏扯着手绢捂紧胸口,看看,这就是他女儿,这气度,这气派,当着这么人说话,还有模有样的,不像之前那三棍子还打不出个屁的模样,这是真的长大啦。 “我有几个假设,大家帮忙参考参考。” “第一,这挣得的银钱平均分配给族里每个人。” 话一说完,族里就有不少人反对。 “这可怎么行,毕竟这福纸是你想出来的,我们能沾点光就行了,哪能这么大脸占你便宜,而且族长也出了不少力,这工坊怎么建好都不知晓。” “对啊,平均分配这个主意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做。” 杜守意见此,轻微的点了点头,她杜氏族人虽然贫微,但骨气还是铮铮的。 “肃静!此案不行,青羽,说下一个。” “事先说好,这福纸本就是我偶然造出来的,大家都知道,造纸之业历来都有达官贵人掌控。” “所以若不是托族人的福,这造纸术于我而言是祸非福。” “我早已明言,将这造纸术献于宗族。” “族长睿智,又将这造纸术县衙县令才有今天。” “所以,这福纸就是我们杜氏一族所有,大家以后莫在我与福纸的关系了。” 何守心眼含热泪,这个女儿她没白养,不贪慕名利,顾念宗族,不负族人们这么多年对她的厚待。 “行了,谁说这福纸是你的了,既然是献给宗族的,那就是我们全族的,连圣上都说这是我们杜氏一族的功劳,别族人夸你两句,你就飘了,说第二假设吧。” 杜姜氏见妻子这般泼小女儿冷水,用胳膊拐了她一下。 “好,接着说第二个假设,既然大伙都不愿意平均分配,不愿意多占便宜,那就按劳分配,以后,这建工坊,谁出力最多,谁获利就最多?” “这……听着觉得是个公平的,但是有点不对味哇。” “就是,怎么觉得有点伤情分?” “有的现在出不了那么多力咋办?” “这个也不行,我不愿意比大伙们得的多。” “咱们都是一大家子,都不是外人,这个什么按劳分配跟外人讲这个还好,跟自己人讲可就伤感情喽。” “出什么鬼主意,想点靠谱的!” 杜青澜踹了杜青羽屁股一脚,今天越看她越不顺眼,尽让她出风头了不说,还净说废话。 杜家村姓杜的往上数三四代都是嫡亲姐妹,发展到现在那也算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说这些话不是讨打? 按劳分配?真的按劳分配了,她杜青羽还能安稳读书到现在?估计早饿死了。 何守心也一脚踹了上去,“你个没良心的,按劳分配?大家把你供到现在,合着就是让你按劳分配的?” 杜青羽只能躲,说错话了,她忘了这是古代宗族,这里的人会集中资源捧最有天赋的子弟,但也不会任由族中老弱病残饿死。 “第三个假设,那就是统一管理,每年分出去一部分银钱用在族学上,其它的用在买族田什么的,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上,争去让族人们早日过上顿顿有肉吃,年年有新衣穿的日子!” 族人们静了片刻,不知谁带头赞了起来。 “好!” “说的好!” 村民们双目纷纷亮了起来,对未来满怀期待。 “那就这么定了,日后我们将这个方案再详细起来,定个章程,就按上面的来。” “但是,我有一个顾虑。” “一个家族若是慢慢积累,发展壮大也就罢了,这样的家族最为稳固。” “反而是暴富之家,我怕,怕族中子弟因为暴富就丧失了斗志,而耽于享受玩乐。”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定个族规了。” “但凡族中子弟,日后不得参与赌博、不得出入烟花场所、不得抛弃糟糠夫、不得纳夫侍、不得……” 杜守意点头,这个族规提的好哇,正合她意。 “族长,你是长辈,这个族规有您来定。” 杜守意矜持含笑,努力控制嘴角上扬。 这族规若是定了下去,她可就是定杜氏族规的第一人呐,待她杜氏一族将来成为百年望族,杜氏子孙们仍遵守着她的族规,想想都让人骄傲,哈哈哈…… 第二十九章 附耳 麦子新割收的麦穗晾晒在打谷场上,小黄牛拉着石磙不住的碾压麦穗,麦粒纷纷崩了出来。 “族长,这是我家剩的余钱。” 一健壮妇人将一贯铜钱摆在族长面前的石板上。 “还有我,这是我家的……” “我家……” …… 族人们纷纷捐来了余钱,杜青羽看的明白,这个年景,能拿出这些余钱,他们都没有藏私。 族长将铜钱一一细数,眼里止不住的流泪,这可是她们杜氏一族这几年的心血阿! “这些够吗?” 杜青羽摇头,其实这些钱是差不多的,但是既然决定建了,那就建的漂亮。 杜青波却直接说开了。 “娘,这福纸要八个步骤,我们就需要弄个足够大的场地,分层八个空间。” “咱们村空可没有这么大的场地。” “制浆需要切碎--蒸煮--磨--筛选--漂白--洗涤。” “制浆完了又要筛选除渣--稀释--上网--压榨--干燥。” “这里面不止要打造专门的工具,还要建遮挡物,要不然刮风下雨,就白搭了。” “更何论以后工坊建好后,这造纸还要工人。” 杜青波自了解造纸流程后,就越来越心急,一夜之间,嘴上起满了火泡。 族里一些族老门听完,顿时脸比苦瓜还苦。 “守意,这可如何是好,那宫里来的使者可还在驿站等信呢。” 杜守意望了望族田的方向,觉得实在是没办法了,咬了咬牙,“只能买了族田和小南山了……” “不可,那可是族田和宗祠……” “大不孝哇!” “这是要毁我杜家根基!” 这里杜青羽很是迷惑,她是赞同卖了的,毕竟卖了还可以再买回来,工坊才是当务之急。 “不能卖,卖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年咱们先祖是宁死也做逃荒要饭的,带着全族人在小南山寻吃的,我们不能卖它。” 杜青羽好像有点理解族老门的坚持了,就像先辈门宁死也不做亡国奴一样大到国家,小到家庭个人,都应有它的底线和信仰。 她曾经也是年少轻狂,抱着信仰步入律师行业的,只是期间见了太多不平,也有了太多的无奈,渐渐的变得圆滑起来,变得市侩,以利益为先。 “其实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废钱,工坊里一些材料我们都有现成的,只是需要手艺人把它打造成我说的模样,还有还要建个透火培干的夹巷,用来培干纸。” “这工坊也未必需要多大的地方,圣上虽命我们建福纸工坊,但圣上也说了这福纸是百姓所有以后这福纸技术也是要在民间推广。” “我们建简单点,不必顾及排场,以后其它地方的百姓建工坊也许可以效仿。” “那就造简单点。”杜守意舒口气。 杜青波却皱起了眉头,“圣上会不会以为我们敷衍他,万一怪罪下来?” “既然圣上要我们第一个福纸造工坊,怕也是对这工坊如何建造没有头绪,又如何能看出我们是敷衍呢,留那宫人来查看接过,说不定就是为了学学我们是如何建这工坊,将来也好推广呢。” 杜青羽摊开手,只能这样安慰族人了,其实她也可以劝族人借钱,但是又能从哪借钱呢? 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圣上日理万机,没必要因这事怪罪他们。 “好,就按简单的来,咱们圣上就是个爱俭朴的。” 杜家福纸工坊在族长的拍板下开工了。 就在村口挨着小溪和马路的一片空地上,大了几辈的锅灶是村里自己人砌的。 大了几辈的大铁锅,还有固定在木板上,专门切割稻草的大斩刀,是专门请相熟的铁匠打的。 舂烂稻草的石臼,以及专门盛放浆的石槽是村里人精心挑选的大石头凿出来的。 纱网竹帘是村里的男人亲手做的。 最后用土砖砌了一排烘焙纸张的夹巷,外面搭了个棚子,杜家福纸工坊算是完工。 宫里的嬷嬷来验收的那天,脸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没有一丝不愉之处。 杜家老小们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何蕴之看了一圈,尤其是在看到烘焙房后,甚为惊奇,言北地之人今后有了福音。 杜青羽这才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火炕的,每年寒冷之地都要冻死不少穷人。 很快,杜青羽就说出了火炕的想法,二人边走边谈,竟是忘了此行的主角。 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宫人和族人们被落在后面。 这位宫里的万嬷嬷依旧笑眯眯的,思豪不觉得受到慢待。 “杜童生,看来您和何先生相处的事是相得益彰阿,那杂家就替放心了,回去回话也轻松了,圣上可是等着您早日成才,好去朝中效力呢。” “万嬷嬷,您唤小辈青羽就行了,可不敢当您如此称呼。” 杜青羽不由得暗叹,不愧是宫里的人精,看着涵养,一口一个您的,真是不一般的人儿。 转眼间却收到了族长的死亡凝视,赶紧打起精神。 此行,杜守意发现青羽这孩子绝不是当官的料,就她那迷糊模样,到了官场说不定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看来杜家的前景还要再寻些好苗子。 万嬷嬷临走前,悄悄问了杜青羽:“青羽哇,这工坊造下来,花了多少银子?” 杜青羽实话实说,“全是就地取材,也就人工费布料费铁费花了些,全程只花了不足二两银子。” 万嬷嬷听完惊呼了,伸手捂住口,眼底闪过讥肖。 “唉,你可知道世家大族们造工坊需要花多少银两?” “多少?”杜青羽对这个真不知到。 “百两千两都是轻的,他们还每年都向圣上要修缮费,哼,一群蛀虫!” 万嬷嬷一挥衣袖,满脸怒气。 杜青羽诧异,但诧异不是世家望族贪墨,毕竟这是难免的,她诧异的面前的这位宫人竟是个古道热肠的,一时之间起了结交的心思。 “嬷嬷高义。” “杂家也就跟你谁口说说,毕竟在宫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杂家再高数你个消息……” 万嬷嬷招了招手。 杜青羽附耳过去。 “世家们蹦跶不了不就了……” 万嬷嬷翻身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队伍向京城而去,她已经按照圣上的意思讲消息传给杜青羽了。 杜青羽只是个无名小卒,她真正想要高数的其实是何家明珠何蕴之。 圣上是决意要散了世家的,世家在一日,大夏就一日不会安稳。 何家也是世家大族,还是个一起打过天下的,且又衷心。 圣上舍不得他们的,所以要给他们机会。 富贵与圣意之间,就看他们是怎么选择了。 左右不过是顺者昌,逆者亡…… 第三十章 福纸之福 三天,杜家福纸工坊的第一批福纸出来了。 不多不少,刚好一牛车。 杜清澜拉到县城,找个人多的位置,就听着胸口吆喝起来了。 “卖福纸嘞,圣上亲自赐名的福纸哟,便宜卖嘞!” “卖福纸咧,又软又舒适的福纸哎,不止用来写字,用处多多哎” 来之前,杜家族人就定好了价钱,皇纸一两银子一旦,那是暴利。 他们就卖二十文钱一旦,薄利多销。 “这就是福纸阿?” “听说前几天宫里的使者敲锣打鼓给杜家村颁圣旨呢!” “对,十里八乡传遍了,听说是他们村造出了便宜实惠的福纸,圣上奖赏他们呢!” “县衙门口早贴了告示,圣上允民间各地造便宜福纸,惠及百姓,咱们临安福的名额就落在杜家头上了。” “哎呦,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不一会,来了一队人,是穿着官服的县长官人。 位置的百姓们纷纷避开位置,给何之茗留了条路,注意力却集中了起来。 “老乡,这福纸怎么卖的?” 何之茗决定做第一个买福纸的人。 “二十文一旦。” 围着的百姓们深吸一口气,这一旦可厚厚的一摞子,有成人大半个小腿高的厚度,这一旦可是能用好久的。 “各位放心,咱这纸是论斤卖的,来时都称好了,每一旦都有五斤重,绝对实惠。” “这么多?我们可用不了那么多,我家孩子用纸省,都在地上练字呢!” 说话的人很骄傲,自家孩子孝顺懂事,知道钱的来之不易。 “大娘,您家孩子真懂事,不过之前纸贵,可以省,现在这福纸这么便宜,再省了就不好了吧。” 杜青澜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便宜都不赚,天知道她卖出这个价钱,其实心却在滴血。 “您想想,别家的孩子都在纸上练得一笔好字,就您家孩子因心疼二十文钱,耽误的前程,那可真是亏。” “嘶……有道理,别说了,我先买上一旦。” “我也来一旦……” “我……” 不一会,就有不少人买了福纸。 杜青澜注意到人群最前面的一个中年女人目光一直盯着福纸看,却不曾开口要买。 “大姐,要不您也买点给孩子练字用?” 女人摇了摇头,“我家没有孩子,不了。” 说到没有孩子,女人面上闪过一丝苦涩。她身边的一男人也垂下了头,脸上满是愧疚。 “别呀,大姐,这可是圣上亲自赐名的福纸,买了它,说不定能沾沾圣上的福气,一切都会否极泰来的。” 男人眼睛里闪过期翼,恳求的看了看他的妻子。 女人也动了心,“好,我们买,承你吉言,若是有了好消息,我定会再来道谢。” 这一对父母对“福纸”二字的信任,又引来了一批卖家。 “老板,我也买——福纸。” “还有我,就冲它的名字我也要买上一回。” “不止吧,恐怕更是冲它的便宜吧。” “哈哈哈,那是。” 杜青澜收钱收的愉快,一时间觉得自己颇有才干,要杜青羽来,也未必会卖那么快。 这时目光扫过一个用手捧着糕点的顽童,小孩手太小,糕点从手指缝里掉落了不少,一旁的大人心疼的怒斥孩子,孩子顿时哭了。 “别哭,别哭,来,姨给你一张纸包着,就不漏了。” 一旁的大人接过福纸,将糕点转到纸上,小孩顿时吃的也轻松了。 “咦,老板,这纸竟还能这样用?” “那可不,卖点心的以后用纸包着点心来卖,那不是显得更高档?” 人都是聪明的,这福纸那么便宜一时之间想了很多用处。 也许是运道吧,一刚从医馆出来的病人,摸了摸柔软的福纸后,想到自己痔疮,情急之下问出了一句话,“老板,这纸能不能用来如厕?” 杜青澜脸上的笑僵了,这是来砸场子的? 她杜家就一个敢用纸如厕的,被收拾了一顿,所以这位大娘是想干啥? 周围的百姓们也尴尬的笑了。 “大姐,您看您这问的,也太不厚道了吧,人家这是用来写字,包糕点的,您看您怎么想着用它如厕呢?” “就是,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这医馆出来的病人也是急了,想到大夫刚对她说的话,以后最好是用柔软的布匹来如厕,她哪舍得用布匹哦? “你管的着吗?我买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老板,我买两旦!” 病人利落的掏出一贯钱,拍在杜青澜前面。 杜青澜犹豫了,怕砸了招牌。 “怎地?你不卖我?我告诉你,我是有痔疮才用它如厕的,这是拿来治病,你不卖我,就是要害我命,我找青天县太娘告你去。” 病人这个时候想到县长就在身边,转身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青天县太娘哇,您可要为小民做主,大夫说我这病要用柔软之物来如厕,这福纸这么柔软,正合适,谁人不知道这福纸是圣上善心,转老百姓用的福纸,这卖纸的不卖我,就是害我命哇……” 小民之智也是了不得的,何之茗一时之前被弄的苦笑不得。 “老板,人家既然是买来救命的,你就行行好,卖给她吧,这样,以后谁若是那处有隐患皆可用福纸来解忧,也不枉圣上的一片爱民知心。” 何之茗的一片慷慨陈词,感动了无数的人。 “皇上圣明哇……” 瞬间,玉山县城内跪下了一片的人,高呼圣恩。 何之茗嘴角翘起笑容,渐渐退出人群,杜青羽这个人还真的个好福气的,今天算是万民归心,是时候上折子了。 麦忙已过,就剩下打谷装仓库,杜青羽被赶到何蕴之这儿学习,理由很简单,不能耽误人家归京呐。 杜青羽闷在何蕴之书房里,亲眼见那人悠闲煮茶,焚香调琴,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着急回京阿?” 何蕴之抬手举起茶杯,悠闲的品着,一派清风云淡。 “为何要着急,这里于我而言就是那世外桃源,我愿在这一辈子。” “你不想回去也好,京城估计要乱了,这里天高皇帝远,安全。” 杜青羽想起了万嬷嬷的话,觉得圣上要动世家的消息应该不是谁口告诉她的。 必经她只是一个小老百姓,万嬷嬷这种人能走到今天,定不是说废话的人,所以万嬷嬷应该是要透她的口,告诉真正的世家子,比如眼前的何家明珠。 第三十一章 帝后情史 京城要乱? 何蕴之皱起秀气的眉毛,“你怎知京城要乱?莫非是万嬷嬷告诉你的?” 杜青羽也品了一口面前的茶,唇齿留香,后味无穷,但她天生就是个俗人,品不了茗茶,还是更喜欢奶茶花茶。 “对啊,万嬷嬷说圣上准备向世家开刀子了……” 杜青羽凑近何蕴之的耳边,将犹豫了很久的话,悄声说了出来。 何蕴之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凝视着前方青翠竹林,忽而笑了起来。 “哈哈哈……咳咳……” 没笑几声就咳了起来。 忽的,一口血从口中吐了出来,落在月白长衫上,犹如雪地里绽放的红梅。 杜青羽看的刺目惊心,忙扶起摇摇欲坠的何蕴之。 吐血可是短命之兆…… “你这是怎么了,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的。” “小姐……”侯在外面的十方也被惊动了,掀开竹帘坚持情景,吓的跪倒在地。 何蕴之面色苍白,失力的靠在杜青羽肩上。 “无碍,扶我去塌上。” 十方仍是跪在地上,杜青羽只得自己动手,刚要扶着她往塌上移去,何蕴之彻底失力,辛而杜青羽拦腰抱起她,才不至于跌倒。 杜青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为什么大到可以抱起一个成年女人,也对,这毕竟是女尊世界。 抱起何蕴之,示意十方掀开竹帘,快步走进何蕴之的卧室。 “你还说无碍,都站不住脚了,十方,快去为你家主子请大夫吧。” 十方愣了片刻,起身飞奔而去。 “你身边另一个仆人呢,常穿褐色短衫的那个,最近怎么都没见到她?” 何蕴之眼底闪过莫名情绪,“她本事宫里的人,自然要回宫去。” 宫里的人?一瞬间杜青羽脑海里闪过宫廷斗争、朝堂争锋、监视、暗卫等等一系列念头。若要用一句话形容,只能是贵圈真乱。 “你想哪去了,那是大皇女府上的太医常太医,大皇女唯一的女儿,尚平皇孙与我交好,不放心我长途跋涉,就派来太医随我一同过来。” “哦,原来如此……大皇女,说到这个,哎,你说都圣上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不立太女?” 当今正德帝凤天赐文韬武略,真乃是天赐之人,十五岁成亲,娶得同为世家子的蓝家嫡子蓝何欢为夫,两人天作之合,情投意合,十七岁便得了嫡长女。 耐何天公不作美,嫡长女竟是个天残,生来就是个坡子。 凤家在前朝也是世家大族,凤天赐更是凤家小凤凰,凤家人人捧着的麒麟儿,她的嫡长女竟然是个坡子,这一时间成了权贵们口中的笑柄。 更有别有用心之人,借此攻讦凤家,诋毁凤家不仁,以至于遭了天谴,借以吞并凤家。一时间,凤家格外艰难。 前朝皇家皇子一向青睐于凤天赐,像凤家投了橄榄枝,扬言只要风天赐休夫另娶,就解凤家之难。 后来待凤天赐查之这背后一切,包括女儿的坡足竟是皇家手笔。 皇子属意有夫之妇的风天赐,艳羡风天赐蓝何欢二人的夫妻之情,就欲除掉蓝何欢,为自己腾位置。 就下脏手,投药给怀胎的蓝何欢,结果药性伤到了蓝何欢腹中胎儿。 蓝何欢知晓真香后,悲痛欲绝,认为是自己误了自家孩儿,一心求死。 风天赐一是舔犊情深,二是爱夫至深,易怒之下,就反了朝廷,此后就是起义之路。 这一战就是十年,十年里有太多无奈,战争到了关键时刻,凤天赐最终为了取得几方世家大族势力的支持,纳了他们家的男儿为夫侍。 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就此破灭,蓝何欢从此心灰意冷,念及这些年随凤家冲锋陷阵,十不存一的蓝家好儿郎,一夜之间白了头。 战场上,他亲人没了,情场上,他爱人也没了。 杜青羽起初听到正德凤帝,贤德皇夫的故事后,就唏嘘不已,大是大非面前,不知道还能不能说正德帝是不是渣。 “要我说,这正德帝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太风骚了,都成了亲的人了,不好好在家疼夫郎,招蜂引蝶,要不然怎么引的前朝皇子青睐?” 何蕴之挑起眉毛,“你说的没错,听闻正德帝年轻时风流倜傥,姿容绝代,成亲后对夫郎也是关怀备至,时而携游江州湖畔,时而吟诗表达爱意,一时间引得无数春闺少男暗许芳心,坊间还流传这一句话:嫁人当家凤凰儿。” 杜青羽抽了抽嘴角,这就是古代版秀恩爱,死的快。 “啧啧,这前朝皇子也是,看上谁不成,偏看上夫妻情深的有夫之妇,这不,捅马蜂窝了吧!” “这世间哪这么多痴男怨女,呸,我看大部分是渣女贱男。” “他们喜欢的未必是正德帝这个人,而是喜欢他们夫妻之间的氛围吧了。” 杜青羽吐槽吐的口干舌燥,再次饮了一口何蕴之煮的茶水。 “还有你,不是我说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这般嗜茶,谁知道尝饮茶水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害,会不会药性相冲,我要有你这条件,我就天天喝牛奶,再不济喝羊奶也成阿。” 杜青羽不知道她回家之后,隔天何蕴之的县长的侄女就送来了几头哺乳期的羊过来。 清晨,微风吹过,杜家村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 池塘里种的莲花开了,亭亭玉立,姿态优美,引得村人们频频观看。 杜青羽昨日答应了孩子们,要带孩子们折荷花玩。 好吧,其实她是想吃了,油炸荷花、荷花茶、荷花粥,荷叶茶,荷叶鸡,荷叶兔肉…… 等到八月吃莲子,十月吃莲藕,莲花浑身都是宝哇! 龙凤胎两小只当先一人抱着一朵硕大的莲花,小脸笑的红扑扑的。 “青羽,你这孩子,摘莲花干嘛,这么好看,可不能这么遭腾。” 族里一姨妈瞧见了,忙来阻拦。 “姨,这莲花可以吃的,莲花茶,炸莲花,莲花粥,莲花饼……吃了自带一股清香,对身体也好。” “这……”这位姨有点犹豫。 “吃吧,咱种花就是为了用的,这么多花,今天你不摘,明天就开败了,烂在池塘也是可惜。” “嗯,那我也摘点,你刚才说的什么炸荷花、荷花粥?” “莲花的吃法,这可得您自己开发了,想到什么吃法,就怎么吃,您若是想到更新鲜的吃法,一定不要忘了告诉我阿。” 第三十二章 伟女子下厨 “呜哇……” 小院里哭声一片。 “不要吃我的荷花……” “不要吃我的荷叶……” “不要吃我的兔子……” 四小只眼泪汪汪的看着杜青羽辣手摧花,哭的好不伤心。 杜青羽继续处理手上的兔子,两个月了,兔子渐渐长开了,兔窝也挤的放不下,有时间一定要再砌个兔窝。 柳宴安见孩子们围着妻子哭,妻子却没有的意思,只能放下手上的书籍,将孩子们哄走。 这段时间她已经学会这个世界的生活方式了,偶尔会抢了柳宴安下厨的伙计,露上两手。 处理好兔子,先沸水煮一会,去去血沫,捞出兔肉,锅中加热菜油,花椒,姜片,八角一一放入热油。 可惜了,至今为止她没有发现辣椒,否则做个麻辣兔肉也是美味。 兔肉炒个七分熟,香味已经出来了。再将其全部盛进荷叶中,用荷叶包裹个严实,和着黍米一起在蒸屉里蒸。 荷花一片一片扯下来,洗净,蘸上调好的面糊,放入油锅中煎炸,不一会,油面上就浮起了片片漂亮的花瓣。 想到还在病中的何蕴之,此人最是风雅,特意炸了两朵整只的荷花来,准备赠与她。 吃食是做好了,最后再陶瓷罐里温上一罐荷叶茶。 “孩子们,吃饭喽!” 兴奋至极,杜青羽忍不住吼上一嗓子,左邻右舍都听见了。 大虎家,大虎他爹嗅嗅鼻子,一脸好奇,“孩她爹,童生夫郎在外面哄孩子,原是童生在做饭呐?” 大虎娘也闻到了香味,“孩别说,怪香咧,明个咱问问她是怎么做的,咱们的兔子也可以吃了。” 随后却一皱眉毛,“这童生夫郎也是,怎么能让妻主下厨?青羽该不会被欺负了吧,妻纲不振,可不好阿!” 大虎爹柳眉竖起,“就你瞎操心,人家青羽疼夫郎不行?你就不会跟人家学学……” 大虎抬着额头看着自家爹娘这场官司,年幼的她无法听懂,心底却埋了个根——原来女子也可以下厨的,原来男子需要妻子疼的…… 杜青羽是不会大虎家的官司了兴冲冲的讲饭菜分成三份。 “谦良,这份饭送你何夫子家去,小心点,那荷花别弄碎了。” 杜谦良闻着香味,小心的提着竹篮,竹篮最上面摆着一朵油炸的的莲花,炸至金黄的莲花,看着别有一番风味。 “谦语,你把这份提爷爷奶奶家,走慢点,别摔着了。” 小谦语刚才还羡慕接了任务的姐姐,这会见自己也有任务,兴奋的一张脸蛋都红扑扑的。 “娘,我会小心的。” “娘,娘,我也要送饭菜。” 龙凤胎羡慕的看着哥哥姐姐们提着篮子出去,觉得他们变成了大人,他们也想便成大人。 “好吧。” 想到左右两个邻居的孩子,杜青羽在拿出两个碗,每个碗里装满饭食,放进篮子里。 “去吧,让你们大虎姐姐,小慧哥哥也尝尝。” 龙凤胎各自提着篮子,挺着胸膛,一脸骄傲的走了出去。 柳宴安一手撑着脸颊,看着妻子和孩子们的互动,以前,她是不懂把到嘴里的吃食分给别人的。 她是家中幺子,又是族里会读书的,从来都是族里的人把好吃的让给她吃,她又何曾想过让给别人吃。 现在她竟也懂了这个,还教了孩子们学会分享? 杜青羽看着孩子们一一出门,一回头就看见柳宴安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自己,紧张了。 “送给你。” 杜青羽拿出另一朵炸好的荷花,赠到柳宴安面前。 “你……” 轮到柳宴安紧张了,看到忽然摆在自己面前莲花,不知所措起来,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 “喜欢吗?” 看着男子慌乱的样子,杜青羽隐隐有些狭促,还以为他一直都是风轻云淡,没想到也会有这一天。 “喜……喜欢。” 结果盛这莲花的瓷碗,柳宴安红了耳根,从未被人送过花朵,尽管是炸的金黄的莲花,如今……静觉得有点浪漫。 杜谦荨杜谦禾两个龙凤胎虽然人小,却是比兄姐们更先一步到达目的地。 “大虎姐姐,我来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大虎爹看着杜谦禾小小的人提着篮子一步一步踏进自家小院,犹如观音坐下的玉女般可爱,心细不已。 “哎呀,咱家谦禾给她大虎姐姐送好吃的啦。” 大虎爹一把抱起杜谦禾,小女孩玉雪可爱,越看越喜欢,在她脸上留了个红唇印。 “叔,你不要谁便亲我,我娘说女孩子不能谁便跟人亲的,要留给自家夫郎才是,只能给夫郎一个人吆……” 大虎爹一脸诧异,没想到童生竟然会这么教自家女儿,要知道自古以来女子都是三夫四侍,有钱人家的女子哪个没有小侍的? “是吗,那你娘懂的可真多。” 杜谦禾更骄傲了,挺起小胸脯,“当然啦,我娘还会做好吃的,这顿饭就是我娘做的,香不香?” 大虎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家爹爹怀抱里的杜谦禾,觉得她娘亲真是个厉害的。 那边杜谦荨小朋友也提着拦着敲想了小慧家的门,隔着栅栏冲里面喊着:“谦慧哥哥,快来吃好吃的呀。” “真好吃,你爹手真巧,这是什么阿?” 杜谦慧尝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忙把一块肉往自家爹爹口里夹。 “这是油炸莲花,那是荷叶蒸兔肉,都是我娘做的啦。” “真的?”谦慧爹诧异,白了一眼自家妻主,读书比不过人家就算,如今人家做饭都那么好吃。 “真的,我娘说让我爹爹歇会。” 谦慧爹闻此言,再次白了自家妻主一眼,柳氏真是个好命的。 杜谦语此刻也到了爷爷奶奶家,掀开竹篮上盖着的一层布巾,香气更是无法掩藏。 杜守心念着孩子的孝敬,当先尝了一口,“好吃!这是何物?” “这是炸荷花瓣。”杜谦荨吞咽了口水,回道。 “这呢,兔肉吗?怎么有股清香之气?” “奶奶,你真会品,这是荷叶蒸兔肉。” 杜大姐捏了一块,“果真,有清香之气。” 杜大姐夫也觉得美味,没想到柳氏平日看着老实,竟想到这般吃法。 杜姜氏却不高兴了,用油炸荷花来吃,那得多糟浸油哇,真不会过日子! “费油,跟你爹说,以后可别这么做了。” 杜谦语眨了眨眼睛,抿起小嘴,“爷爷,这是我娘亲手做的,我们以为娘她带着我们折荷花来玩的,没想到是用来吃的。” 杜姜氏说不出话了,他只觉得心疼,这孩子得有多馋阿,连花都想着吃了,以后再做次鸭肉给孩子们解馋吧。 第三十三章 临安知府 福纸卖的极好,来往商队们早已将它卖往临安府各地。 高大威武的临安府衙内,书房里的临安知府常润看着早已拟好礼品单子,里面拟好准备奖给杜家村的礼品。 她已经不惑之年了,到了这个年纪,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猛冲猛打的少女了,她想要再进一步,但是一定要稳,最重要的是看准圣上的意思。 礼单其实在何之茗将福纸进献上来的时候就拟好了,但她不敢贸然送去。 福纸一出必定是世家大族的眼中钉,世家大族把控造纸业多年,一直把造纸一行当做所有物。 她可以不惧世家,但是她必须要知道皇家的意思。 当今圣上不是前朝被世家架空的软弱无能之人,纵观历史,各朝各代那些跋扈的世家遇到雷厉风行的君主,哪个不是乖的跟鹌鹑一样,不乖的都被杀鸡儆猴了。 但她不知道圣上是怎么看待这新出的纸张,只能等,等圣上的意思。 到了今天,福纸士气如虹,远不是官纸可比拟的,咬了咬牙,她下了个决定。 “来人,将这礼品送往杜家村,本官永远都是跟着圣意走。” “严陌阿,此行一定要结交好杜家村一行人,还有那何家何蕴之,算了,那何蕴之未必看得上你,杜家人你可一定以礼相待,你们官人是否再往上迈一步就看你的了。 临安知府亲眼看着信任的下属带着两大马车的礼品前往玉山县,礼品不薄不厚,里面多是读书人喜欢的用的,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那杜家许是个助力。 …… 严陌带着一队人马,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到了玉山县。 她没有即可去杜家村,而是选了个客栈清洗一路上的尘土臭,顺便找了个伙计打听杜家村的事。 那伙计一听是打听杜家村的事,那就自豪阿,如今整个玉山县谁不知道杜家奉命造福纸的事?谁人没用过杜家造的福纸? 伙计自然将杜家村打听到的八卦一股劲的倒出来。 严陌心细如发,待听到杜家人曾经因进献福纸累死过一头老黄牛之后,动了动眉头。 “客观,咱可听说了,那福纸的造法可是老天爷借杜家人之口来造福我们老百姓的,所以它重如千金,活生生累死了一头牛,听说那牛来历也不简单,是天上太上老君的坐骑呢……” 严陌特意将拉着车子的两条马换成两条驴,再次启程前往杜家村。 普一出城门,就看到一条石块铺成的马路,想必这就那伙计口中杜家村自发修的路。 这么一看,无怪乎知否大人这么重视杜家人,光是能想到修路这一点,就非同常人。 到了村口,就见一老大娘拿着蒲扇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纳凉。 池塘里开着莲花,美中不足的是这莲花莲叶仿佛被人摘了不少。应该是村里的顽童摘的吧,这杜家人竟是对孩童们这么宽松。 “大娘,请问这里可是杜家村?” 杜守意昏昏欲睡,听到身后有人问,吓的一个激灵。 她已经守了这个池塘好几天了,村里的败家子们为了点吃的,把池塘里的莲花糟蹋了个遍,也只有村口的莲花还像个样子。 “这里正是杜家村,您是?” 严陌脸上扬起笑意,“大娘,我是知府官人的护卫,此次前来是为了替知府官人表达她对杜家村的谢意,杜家村造福纸,惠及临安府百姓,大人说了,这是她早该做的。” “你们牵着驴车过来吧。” 严陌冲不远处的一队人马招手。 杜守意这才看到那里竟还有人。 马上的女人们一个个利落的翻身下马,身上的衙役服装显得格外修身。 严陌指了指两辆驴车,驴车上装满了布匹、瓷器、粮食等一些物。 “曾听闻你们前不久死了耕牛,那正好,这两头驴就留给你们使唤吧,我们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耽搁了。” 说完,一群英姿飒爽的女人踏马就要走。 杜守意伸出手挽留,等等,还没请你们吃杜家村的荷花宴呢…… 杜青羽努力屏着呼息,天气炎热,不去闻那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马粪味。 回过头来,杜家族人却一个个面部表情奇特,这感觉怎么说好呢?唯一的一头牛没了,却来了两头驴,一时之间,杜家村人心情很是复杂。 趁着严陌一群人在村里闲逛,杜青羽将这驴车上的物资悄悄查看了看。 装在精致木盒中用油纸包着的茶叶、几坛外层贴着红纸写着酒字的酒坛、十几摞颜色为田青色的布匹、用棉花层层保护着的几方砚台、几框装满粮食的箩筐等等,最后是压在最底层一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是一排排白银,另外还附有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单。 这是一张礼单,上面写着车上的物资,每样物资都特意注明了是送与谁的,比如这砚台、茶叶、青色布匹就特意注明是送给族中读书人用的,这美酒是送给族老门用的……连粮食都提到了,却没有提那三百两白银是用来做什么的。 三百两白银在里能做什么呢? 杜家村很多人是没有见过银子的,县城里一普通店铺需要六十两的银子,六十两银子同样也可以买十亩良田,十两银子就可以在县学读书三年…… 这是发了…… 杜青羽却觉得不太对劲,这礼貌似有点重了吧,先不说那三百两银子,在这个时代,茶叶是身份的一种代表,给大族世家,达官贵人,那是买不到茶叶的;酒也是,夏朝新立,粮食最为珍贵,当朝皇帝严令禁止大量酿酒,只有少部分官坊才能酿酒;还有那瓷器那砚台,一看就是了不得的。 嘶,这不对劲阿,不过这嘉奖确实厚的让人心动。 莫非这临安知府是有事相求,不过也许是她想多了,可能这些东西对临安知府这样的大官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临安知府坐在书房里看着最新的邸报,思绪却飘向远方,杜家人应该也收到自己送去的礼物了,她不觉得自己送去的礼物过于贵重,如没猜错的话,这新造纸术定会在朝堂上掀起一番波浪,皇帝的赏赐定然会更加贵重,也许这杜家将会是打破朝堂割据的一枚旗子,是福是祸,于杜家人来说,未来难料阿。 第三十四章 朝论 “皇上,微臣有奏,微臣要谏那临安府玉山县杜家村村民,告她们竟用圣上御名的福纸如厕,实在是辱没您的圣衣,辱没天下读书人的清明!” 上奏之人是夏朝十年,二甲进士出身的御使大夫,名陈斯,出身于普通商贾之家,凭一己白身,在朝中任职二十年,因背后没有家世支持,在御使一职上做了二十年。 她背后本无世家大族依靠,丈夫抑是皇帝赐婚的平民男子,她只能出任御使,依靠皇帝,做皇帝手中的一把无可替代的刀刃,这样才能在这个朝堂上越走越远。 正德帝高坐在庙堂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的一群臣子,将他们的表情一一看在眼里。 “依陈爱卿之见,该当如何?” 陈斯垂下头,掩住眼底的精光,“回圣上,依微臣之见,自当收回杜家手中的造纸权利,将造纸之业回归于一向颇具清明的世家大族手中,以此安抚我大夏万千读书人。” “圣上,微臣有话要说,微臣以为陈御使言之有理,造纸之业乃我大夏的荣耀,岂能落于杜家那种白丁之手。” “圣上,微臣也有话要说,临安府百姓如今竟人人用福纸如厕,这实乃我大夏朝的奇耻大辱,临安知府张润竟任由其发酵二不作为,当严惩之。” “圣上,微臣……” 正德帝看着底下左侧一个个漏出头的臣子们,眼底闪过怒意,这就是她大夏的肱骨大臣呐! “李爱卿,你怎么看?” 朝堂上静了下来,纷纷看向李玄的方向,以李玄为代表的世家大族,在读书人中间颇有声望,这件事她应当有想法。 “回圣上,微臣……微臣认为圣上早有决断,圣上英明,微臣只要奉旨行事就好。” 李玄心里暗暗苦恼,世家里,唯有李家无男儿在宫中有依靠,李家处世也不得不小心。长丰这个废物,千方百计为她娶得皇家皇子来增加筹码,竟然连取悦个皇子都做不好! “哈哈哈,李玄阿李玄,你可真是越来越滑头了,朕真的是怕将来做个错误的决定,你也跟在后面拍手叫好。” “陛下,臣万万不敢……”李玄心惊胆战,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罢了,王爱卿,风爱卿,赵爱卿,陈爱卿,你们这些大族出身的人怎么看,也认为要收回杜家造纸权利吗?” “回圣上,微臣……微臣以为当顺应民心才是……” 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四个大臣,今日格外默契,互相对视片刻,最终,王显开了口。 “好!好一个顺应民心!” 正德帝大笑,众臣面面相觑。 “何爱卿,你可有话要说?” “回圣上,微臣的孙女何之茗如今就在玉山县任县令一职,前日曾送来一封家书,恰巧提到福纸一事,微臣以为应让诸位也听听何为民心。” “读来听听。” 何冉从衣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信纸,一一念了起来,信纸上写的正是杜家杜清澜当日在玉山县城卖福纸的全程。 “……玉山百姓皆跪伏于地,高呼圣上仁慈,降福纸于民间,惠及万千百姓,实乃大夏之福!” “哈哈哈,好!诸位爱卿,你们闻此信,有怎么看?” 右侧刚才一直沉默的大臣们站了出来,纷纷朗声赞道。 “甚好,若是病患用福纸来如厕,这乃是将福纸当济世良药来用,算不得辱福纸之称。” “美极,且这福纸如此便宜,无怪乎玉山百姓如此遥远都要拜谢圣上,实乃百姓之福。” “圣上,只杜家一个福纸工坊怕是不够,微臣以为当在民间各府州多选些诸如杜家这般人家来赵福纸,如此也可惠及更多百姓。” “是极,王大人之流莫要再提收回民间造纸权利的这类话了,纸本无高低贵贱之分,世家大族家大业大,本已有官纸之业了,又何须与民争利呢?” “老臣说句粗话,用纸如厕怎么了?怕寒了读书人的心?读书人就不如厕了吗?世家大族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用如厕的??” “世家大族之人当然要如厕,不过人家未必看的上福纸,说不定是用绸缎呢!” “污蔑!” “你这是污蔑!” “圣上,她污蔑我们阿!” “就污蔑你们了,装什么纯,别说你们用绸缎如厕了,连你们家的下人都用绸缎如厕,腐败奢华!” 朝堂上清流一派和世家以及依附与世家的人因为如厕一事吵了起来。 正德帝闭上眼睛,若是让外邦人知道她唐唐大夏朝堂竟因如厕一事而闹得不可开交,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你们通通给朕住嘴!” “朕不管你们之前有没有用绸缎如厕,但今后,不可再有如此骄奢行为,我大夏朝的官员都是心怀百姓的,百姓尚且无衣可穿,你们如何能用之如厕?你们做不到,那就回去做个富家翁,自有人做到。” “散朝!” 正德帝一摔衣袖,留给百官们一个背影。 等看不见正德帝了,一官员方小声问道:“怎么散朝了?福纸到底让不让用阿?阿?哈哈哈……” 官员们陆陆续续走出大殿。 何冉也疾步想外走去,她要赶紧写信将朝中动向告知远在玉山的何之茗何蕴之二人。 “何大人,请留步。” “何大人与我们同位世家大族,何家产业里也有不少造纸工坊,何大人为何要帮着平民为难世家?这是何苦呢?” 李玄在背后叫住了何冉,问出了这句话。 她之道何家明珠何蕴之在杜家为夫子,但她不认为仅凭着这点关系,就能让何家放弃到嘴的肥肉,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有。 “李大人,先有国,才有家,如今大夏朝积弱,而群狼环伺,若是百姓们能强大起来,少拿些蝇头小利又如何呢?” 李玄看着何冉讽刺的眼神,怒从心来,“你……同朝为官三十载,你是什么人,你我心知肚明,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看在同朝多年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朝中出身白丁的官员不信任你,你在这么做下去,世家也容不下你!” “是吗,那看在同朝多年的份上我也劝你一句,见好就收,人心不足蛇吞象,吃饱就行,小心撑死。” “你以为皇帝是前朝的傀儡皇帝吗,哼,愚蠢!” 最后在李玄耳边悄悄突出这句话后,何冉扬长而去。 第三十五章 端倪 翌日,依王氏、风氏、赵氏、陈氏为首的世家大族子弟们均在王家聚宴,宴会的名目是为王家老太夫人庆生。 “何家没来人就算了,何冉那厮就是圣上的应声虫,李玄这老东西竟然也没来?” 风氏族风鹤鸣长四处看了看,没寻到李玄的人影,就知道她是怕了。 “罢了,身为朝中大臣,为了避免结私营党的嫌疑,不让皇帝误会,本来我们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聚会的。” “但是,昨天大家也都看到了,皇上是铁了心的抬举贱民。” “丝毫不顾我们世家大族的面子。” “她这是要拿我世家开刀。” “历朝,皇权都要打压世家,看来正德帝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那我们世家也不能示弱,不如将大夏变成第二个前朝。” 陈氏族长陈菁深以为然,“正是如此,想她凤天赐在前朝也不过是和我们平起平坐的世家而已,推翻前朝我们都出力了,合该同富贵才是,凭什么她凤家一跃成了皇族,我们就要被打压?” 赵氏赵默叹了口气:“我们几个家族的男儿在皇宫里都是育有皇女的,之前我们为了大位争来争去,没想到如今又统一起来了。” “也罢,我赵家的皇女可以不求大位,但是我赵家的荣耀必须延续下去。” “赵大人高明阿,为了外孙皇位的一时之争,而误了世家的百年之计,不值得,如今我们世家当合力起来,抵抗皇家,不让皇家的阴谋得逞才是。” 几个世家大族的年轻子弟们听的热血沸腾,纷纷表示愿化干戈为玉帛,同气连枝。 待宴会持续很久,在场的世家之人个个微醺,风一起,长袖博襟,真是飘飘然也。 送走客人,王家嫡系大房孙女王灵芝崇拜的看着微醺的王显,“太奶奶,您真好,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合力反抗皇帝了。” “愚蠢!” 刚才还微醺的王显反手扇了这年轻人一耳光,一双眼睛精光闪烁,哪里有半点醉意。 立时,一纵王氏小辈们缩起了脖子。 “太奶奶,您为何会……” 王灵芝捂着脸颊,无措的看向自己的亲娘求助。 “你们这一代子孙阿,我看十个百个都不上何家何蕴之。” “你以为今天的宴会,那些老家伙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我告诉你们,世家荣誉我们要,下一代皇帝也必需是我们王家的外孙女。” “你们这一辈阿,还是缺少磨炼,向来都是活在蜜罐里。” “琼华,这些孩子们该练练他们了,就像当年我训练你们那样。” 王显看着交代完自己大女儿一句,就摇着头走了,幸亏何家的那个孩子是个短命的,否则,她是不怕再脏一次手的,为了王家的荣耀,即便下额鼻地狱也不惧。 李家,李长丰急切的问着家丁:“怎么样?王家聚宴结束了?” “回大小姐,王家宴会已经结束,小的一直守在那,京城有名有姓的世家,除了何家和咱们李家之外,都去给王家太夫人祝寿了。” 李长丰面色一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挥手赶家丁出去,然后怒视自己的娘亲李玄。 “娘,为什么我们不去?这下好了,以后我们李家在世家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李玄闭上眼睛,不去看风度尽失的长女。 “大姐,王家他们大肆举办宴会,那是因为他们有宫里的关系,万一有个好歹,圣上看在皇女们的面子也会留情。” 李长青看了长姐一眼,满眼讽刺,继续道:“若不是大姐您负了景安皇子,我们李家不也跟皇家搭上了关系,也不至于这么惧首惧尾的。” 李长丰大怒,指着李长青半天说不出话,最终甩袖而去。 李玄睁开眼睛,看着一脸郁气的小女儿,叹了口气:“长青,你这又是何苦,你大姐人就这样了,是个扶不起的,她若是自己不开窍,怎么逼她也无用。” 李长青苦涩一笑:“娘,您既知她是个不中用的,您为何为她谋娶景安皇子,误他一生,我不相信您看不出我对景安皇子的……” 李长青红了眼眶,无法再说下去。 “咱们李家跟别的家族一样,向来子嗣单薄,我这一辈子也就你们两个女儿,你们两个都是我眼珠子,你大姐她不比你心里有成算,她更需要皇的助力。” “助力助力?娘,您眼里只有利益吗?所以就无视你另一个孩子的感情?哈哈,没想到吧,现在助力到她这种人手里也变成了阻力了吧?” “娘,您不知道孩儿有多心痛……”李长青闭上眼睛,泪滑了下来。 李玄眼里满是愧疚:“长青,若是你实在喜欢那景安皇子,运作一番,你还是可以求娶他的。” 李长青眼睛亮了一瞬间,最终再次恢复黯然。 “哈哈哈,迟了,您不了解景安皇子,他是绝对不愿再嫁的,圣上也更不可能把他嫁入我们李家的,就算能嫁,我也不会娶的,唐唐皇子,两嫁李家姐妹,他会被世人取笑的。” “我的儿啊,苦了你了,世人皆道何家何蕴之大智慧也,在娘看来,你的智慧不在她之下,你长姐以后你就护着她做个富贵闲人,为娘这边还能为你们腾几年时间,你可要快快成长起来。” 李玄见小女儿仍旧死心,决定刺激她一把:“自古以来,美男都是爱英雄的,以前你为了不朵你长姐的光彩,故意藏拙,淹没才能,这才不显于人眼前,你当振作起来,让景安皇子注意到你才是,等你有绝对的权利时,想娶谁就娶谁,没人敢说你们?” “真的?” “真的!” 朝堂上,世家大族们不再言论福纸了,民间士子之间却渐渐流传起了谣言。 贩卖福纸的商队原在临安府赚了个满盆,没想到刚出了临安府,就遭了冷遇。 “我们宁愿买贵上十倍百倍的官纸,也不愿买擦屁股的福纸!” “不买福纸!” “滚出河涧府!” “滚出河涧府!” 刚到河涧府的商队们,就被士子们围了起来。 一旁百姓们指指点点,无人敢上前来。 同时,在潮州府的商队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商队们不得不原路返回,将福纸运会临安府。 第三十六章 祸口(补发) 商队们败兴而归,临安府百姓们颇为不解,这福纸如此便利,其它地方的百姓为何不肯买帐? 临安府的读书人也聚在了一起,讨论其它地方读书人聚集闹事的用意。 “听说是他们嫌弃咱们用福纸擦屁股,怕用了会辱了读书人的清名。” “还是咱们临安府的读书人省心,福纸谁用谁知道其妙处,不说如厕怎么便利,但是写出来的字都要好看几分。” 陈方是临安府府城的本土人士,获秀才功名已有两年,只是苦于临安府内难寻良师,所以至今不敢下场考举人。 “陈姐说的极是,不说写字,拿来作画都比官纸好上上千倍,我倒是希望他们永远都不要用福纸,那样,这福纸的妙用就造福了我们临安考生。” 临安府于科举一事上沉寂太久了,以至于各地都在笑临安枉占了山清水秀的名声,却养不出一个灵秀的人来。 从心里上来说,她们是感谢这造福纸之人的,至少证明了她临安府还是有大才的。 后世人若是提起福纸,必回挂上临安二字,所以身为临安人,她们自当尽一份力。 “既然他们不识货,那正好便宜了我们,我家福纸快用完了,商队退回来的福纸我就包了。” 陈方敢说出包下各大商队的福纸,那也是因为她临安陈家在临安府各地都开有书店。 “诶?陈方果然狡猾,如此便宜怎可让你一人独享?我盛家也是要买上一份。” 比起其它各地学子们的吵闹不休,临安府学子们此刻显得格外宁静。 “呸,瞎讲究,他们吃的粮食蔬菜还是用大粪浇灌达的,有本事别吃饭阿?” “噗……咳咳咳……”何蕴之刚含进口中的清茶一口喷了出来,咳了起来,一时间两靥发红,倒是显得健康许多。 杜青羽脸上被喷了一口茶水,更是觉得委屈。 何蕴之无奈苦笑,以前她自认从未看错过人,但到了杜青羽身上,却缕缕刷新认知。 知道临安有个造出质地光滑柔韧的福纸之人时,她的第一印象是此人必定是个淡雅宁静之人。 当初给她荷花种子,看她欣喜若狂的神态,还以为她是如自己一般,也是爱莲之人。 她还幻想着,待莲花开时,便带上学生在村口赏那莲花。 没想到…… 杜青羽这厮的确是爱莲之人,短短几天就把莲的吃法琢磨了个透! 谁也不知道当她看到杜谦良提着一蓝子用莲做成的吃食来她这儿时的心情。 当时真的强忍着喉中的血腥味,若不是怕吓着孩子,她怕死再次口吐鲜血了。 那据说是裹上面糊,用油炸熟的金黄色莲花,她至今都没有吃,这辈子都不会吃的! “杜青羽,为何你偏要讲粮食跟粪联系在一起?这样不恶心吗?” 何蕴之擦了擦嘴角,怒视罪魁祸首。 “我哪里说错了?浇过肥料的粮食才会长的高壮,不浇粪,粮食怎么长大?粮食长得不好,农人吃什么?” 姜写意继续写策论,表面上看着稳如泰山,心里却狂呼:吵起来了,吵起来了,我的天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你以别把粪何粮食提在一起,这样我想起啦就恶心……唔……呕……” 何蕴之说着说着就干呕起来,她重来没这么狼狈过。 “好吧,我不说了……真是的,就算没人说,又不代表它不存在,还不是自欺欺人?” “要我说你们都是一群假清高的,大家本质上都是人,非要弄个三六九等,读书人就高贵了?用福纸如厕怎么了?谁不如厕?那五谷轮回物还是从他自己身体里排出来的,照这么说只要会排五谷轮回物的,都是脏的?” 何蕴之不说话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杜青羽的这些歪理给说动了几分。 但是这个想法是危险的,正是因为大家本质上都是人,人人生而平等,所以才会分个高下,这是人性。 否则也就不会有三皇五帝的传说了,那些天下霸主,哪个不喜欢在自己身上赋予神秘色彩,人人生而平等在这个社会本身就是痴念。 “你莫要说了,刚才你那些话我全当没听到,我劝你以后最好不要再说出去,想想你的族人、你的夫儿,祸从口出,不要带累族人才是。” 杜青羽这才惊觉,刚才真是大意了,竟然跟古人谈什么平等,尤其是那本就身居高位、奴仆无数的古人。 姜写意面色也是苍白,没想到表姐她竟然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今天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杜家村怕死要惨了。 “表姐,你怎会有如此想法?你这又是从哪看的邪书?我劝你早日将这些想法忘了!” 杜青羽纳闷,“行,我不说了,‘人人生而平等’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是差别不大吗?你们不是挺推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吗?” “表姐!” 一向乖巧的姜写意在何蕴之之前拍了桌子,红着眼眶,压着嗓子怒道:“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人她造反了,怎的表姐你也要造反?表姐今日之言我会一五一十的告知族长,表姐你好自为之。” 杜青羽怕了,表妹不要这么凶残,她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阿。 “表妹,别阿……” 姜写意没理杜青羽,擦着眼泪走了,今天的事她一定要告知族长,表姐的话太吓人了。a 杜青羽伸着尔康手,看着姜写意的背影,内心荒的一批,只能看向何蕴之求助。 何蕴之抬起茶杯,心里竟有几分愉悦,不是她幸灾乐祸,实在是杜青羽这厮有这个本事把她逼成小人,“青羽妹妹,你自求多福吧,我看杜姨还是管一管你为好,以免将来祸从口出,酿成大祸。” 杜青羽想起之前被柳条按着打的经历,实在是太疼了,下意识的找杜姜氏求助,如今能护她一护的也唯有一向溺爱她的亲爹了。 “爹,爹,你快救救孩儿哇……” 杜青羽飞奔向老宅,扑向杜姜氏,抱着杜姜氏不撒手。 此刻老宅里,大姐大姐夫出门了,孩子们也具在族学,只余杜老太杜姜氏老两口。 “发声生什么了?” 杜姜氏从未见过自家孩儿如此模样,心疼的环住小女儿柔声安抚。 杜青羽看了一旁的杜老太,“我只和爹说,您让娘出去,不许偷听。” “嘿,你个小兔崽子!” 杜守心扬起手就要打。 “好了老伴,你出去吧,看孩子吓成这样,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杜守心骂骂咧咧的出去,心里颇为委屈,孩子们还是亲她爹阿。 第三十七章 代价 “孩子,你娘出去了,快说吧。” 杜姜氏拍了拍小女儿的背,觉得窝心,他想起孩子小时候犯错了也是这么扑在他怀里撒娇的。 杜青羽压低声音,在杜姜氏耳边小声说道:“爹,我又要挨打了,刚才……” 等杜青羽说道人人平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杜姜氏捂着胸口,脸都白了。 “你,你何时竟有这般想法?我们一家都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你这想法可是吵架灭族的大罪,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确实该打,老伴,老伴……” 杜姜氏扯着嗓子喊院落里的杜守心。 “你快教育你女儿吧,她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累及宗族的的话,我们杜家姜家何时教过你这些……” 杜守心也是震惊,若是乱世,自家孩子有这般想法,她杜氏一族也敢拼上一拼,如今可正是百姓们安居乐业的时候,当朝圣上英明神武,她这想法可是要令杜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更何况还是当着何蕴之这一个外人的面说。 杜守心抄起板凳就要朝杜青羽砸去。 杜青羽懵了,只是随口说说,吹个牛批而已,又不是真的要造反,犯得着这样草木皆兵吗? “娘,我真的只是谁口说说,没那个意思,再说我也没那个本事阿,阿……别打了,真的是有口无心阿……” 杜守心捡起扫把,一棍一棍的敲在杜青羽背上。 心中恼怒至极,孩子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定是有人教坏她的,莫非是何夫子传授了什么大不逆的想法? “走,去找族长。” “我不去。” 杜青羽瘫在地上,背上一片火辣辣的,听完背部更疼了,去什么,接着挨打吗? 但是杜青羽没能抵抗得了杜守心,被扯着衣领揪到了族长家。 “娘,我不去,你饶了我吧,呜呜……” 杜青羽踢着腿,吓哭了,她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住嘴,你想让更多人知道吗?” 杜守意正在家纳凉,见杜守心揪着杜青羽进来这般阵仗,就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怎么了?” 杜青羽哭的眼通红,看了一圈没看到姜写意表妹的影子。 “您不知道?姜写意没来?” 看杜守意茫然的表情,杜青羽悔了肠子都青了,原来姜写意没来告状。 姜写意此刻正在村口的池塘边坐着,她当时确实是想要告知族长的,但是她心软了,若是真的告诉了族长,表姐怕是又要挨打,不过还是要吓她一吓。 等到族里人找到她,请她去族长家时,她才知道表姐她自己给暴露了。 看着棍棒下鬼哭狼嚎的表姐,她是又气又笑,本想放过她的,没想到她自己…… 杜青羽趴在地上,觉得身无可恋,更加厌恶这个奇葩的世界了。 直到何蕴之到来,杜守意杜守心的棍棒交加才停止了下来。 “杜姨,话已出口,现在当务之急是不要把它传了出去,否则,您就是把她打死,也无法打消上位者的疑虑。” “况且杜家造纸一业引起了多方势力的关注,今日之事怕是会落入有心人严重,若是打听出个一二……” 杜守心指尖一颤,“何夫子言之有理,您看当下该如何处事?” 何蕴之叹口气,“说来,我是她的夫子,她若是出了大错我也讨不了好,今日之事我必回守口如瓶。” “杜大娘,她是我的嫡亲表姐,我也会守口如瓶的。” 何蕴之又道:“只要保证不为外人知晓,不兴师动众,那也无大碍,只是,青羽这般性子,怕是不适合于官场上行走,仕途上还是……” 杜守心闭上眼睛,两鬓斑白了几分:“确实,我们以后是万万不敢让她步入仕途。” “只是,圣上有旨,她一日不入京城为官,您一日不可归京,这岂不是要误了夫子?” 杜守意愧疚极了,更加怀疑了圣上的用意,初听到圣旨的不安加大了几分,莫非圣上是对何家或是杜家不满?否则为何会有如此旨意? 何蕴之确实淡然一笑:“无碍我本无心于官场,且又是短命之人,杜家山水之美,有生之年能在此处修养多活几年,已是我的大幸。” 杜青羽垂着头,听他们三言两语定了她的前途,她连秀才都未必能考的上,他们是怎么断定她会在官场上惹祸的?这群人对她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 杜青羽不知道他们不是对她有信心,而是对何蕴之这个夫子有信心,再来,她已经入了圣上的眼,科举上定会比旁人便利许多,就算她策论写的狗屁不通,阅卷官也会在其中找出亮点。 何蕴之又道:“不过她还是可以取得功名的,得秀才举人之后,当个富家翁,落得书香门第,也不枉多读了这些年的书。” 杜守心愁苦的脸上再次扬起笑容:“是极,富家翁就好,这孩子我们一个不注意就变得这么张狂,以后我们定会小辈们的管教的。” 杜青羽是被抬着回去的。 柳宴安被吓的不轻,待掀开她的衣裳,更是泪水涟涟。 “娘子是做了什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杜青羽把脸埋在枕头上,没脸说出去。 冷静下来细想,她觉得自己确实错了。 她总是忽略这里是古代,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杀生予夺全在一念之间。 对于没接受过现代人人平等思想的古人来说,她这翻言论与他们而言就是惊天劈地。 君不见清朝灭亡时,先辈门为改变百姓们固有的奴化思想而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般自我安慰一番,杜青羽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不是她太蠢,而是忽略了古人与现代人思想上的鸿沟。 但挨这一顿打,终究是意难平。 一把握住身旁柳宴安的手,怒道:“等我伤好了,我们就去你娘家住,再也不回来了。” 柳宴安笑了,知道妻子这般定是因挨打心有怨气,擦了擦她额头上疼出的汗水,细语:“好啊,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杜青羽得了安慰,这才惊觉自己是握了柳宴安的手,只觉得如冰玉,在这炎热的夏天却是凉滑软腻,只想一直握着来解解这炎热的空气。 忍不住揉了揉手心冰滑的手掌。 “你的手握着好舒服。” 一时最快,杜青羽道出了心声。 第三十八章 花露水 说完,杜青羽就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了,但又不能可以的放手,只能僵着。 柳宴安羞红了脸,垂下眼睛,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掌,只觉得被触碰过的地方是那么的灼热。 “这么热的天,你背上又有伤,只能这么趴着,你可怎么受的了?” 柳宴安不由得为妻子担忧起来,这一次比上次打的还要重,皮都破了,若是汗水浸到伤口里就不好了。 杜青羽也是愁,怕是身上又要捂痱子了,要是有花露水在就好了,驱蚊止痒且清凉解暑。 “好希望能有花露水阿!” 杜青羽悄声祈祷着。 “什么?” 柳宴安没有听清。 “花露水,类似你们用的香料之类的,一些药用植物的精华提取出来,涂在人的身上,止痒祛痱,清凉解暑皆可。” “止痒祛痱?倒是有大户人家用香粉爽身,只是价格上让很多人却步,娘子说的花露水,倒是个好主意,香粉原料难得,且研磨不易,花露水原料可以就地取材。” 柳宴安说的香粉类似于现代的爽身粉,但是原料大大不同,更多的是用米粉、香料调配而成,一来用以爽身,二来当做香料。 杜青羽听柳宴安之言,觉得他对这个花露水有想法,“你会做?” “不是将其捣碎,取齐汁液吗?难道娘子还有其它方法?” 杜青羽还以为他会说蒸馏之法,也是,蒸馏之法在这个年代也不现实。她刚因为独特言行挨了一顿打,此刻也不愿提更多新奇的的东西,蒸馏之法以后再说吧。 “没有,你说的这个方法极好,你真聪明。” “浑说,这也能被称为聪明,不过是常识罢了。你先养伤,我这就去采植物去,既然你称之为花露水,除了药用草本外,看来还要加点花的清香之气,否则就误了这雅致的名字了。” 柳宴安说完就要出去。 屋外此刻艳阳高照,暑气蒸腾。这个时候去采花草,还不给晒伤了?杜青羽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喂,你别去,外面天太热了,我不想要花露水了,你回来。” 柳宴安回眸看了看一脸着急的杜青羽,忽的笑了,一双湛黑的眸子荡起清波,粉唇间贝齿若隐若现,清俊极了。 “无碍,我不怕热,我带着斗笠出去,也不怕晒,那些植物就在河畔,很好采……等我回来。” 杜青羽一时之间看呆了,越来越觉得他长的好看了,有生之年、上辈子这辈子、前世今生,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入的眼,这种感觉…… 杜青羽捂住胸口,心怦怦直跳,完蛋了,她这是怎么了? 趴在枕头上,思绪越来越乱,柳宴安对她是什么感觉?他是这具身体的丈夫,她们还有四个孩子。 在这个社会,他的感觉似乎不重要了,但是她在乎,在乎他喜欢现在的她多一点,还是喜欢过的“她”多一点。 想到这,杜青羽心里开始苦涩起来,不过她又有什么资格苦涩呢? 她本来就是占了原主的便宜,侥幸在原主身上活了下来,所以她应该庆幸才是,庆幸遇到这些人,庆幸多得的人生。 想着想着,杜青羽陷入的睡眠。 她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在迎娶一个人,满目的红色,正如她的心情,是欣喜的期待的,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刻,入目的是一张稚嫩上许多的脸庞,但她仍看得出这是少年时的柳宴安。 看着少年清秀隽美的脸庞,杜青羽傻笑了,笑着笑着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从梦中醒来,杜青羽怅然若失,就知道是梦。 再次嗅嗅把她从梦境里的花草香味,杜青羽知道柳宴安是做成了花露水,虽然跟现代的花露水闻着有点区别,但在这个时空已是极为难得。 “爹,我也想涂花露水。” 杜谦良眼馋的看着爹爹将花露水涂在娘亲身上后,娘亲一脸享受的的表情。 “爹,我也想要香香的。” 杜谦语不停的嗅着空气里的花香,好好闻,他要涂上找哥哥们玩,他一定是杜家村最香的娃。 龙凤胎则是爬到床上,将头埋在杜青羽身上乐个不停。 “好好,不过一人只能涂一点哦。”柳宴安怕龙凤胎压着杜青羽的伤口,抱了她们下来。 很快,四个香喷喷的娃娃们虏获了杜家村们老少爷们的心。 “哎呀,这谁家娃娃,怎这么想呢?” 柳树下的大叔抱起一个就使劲嗅嗅,真香。 至此,花露水正式在杜家村火了起来。 “青羽家的真会想注意,这花露水不止闻着香,还驱蚊子呐。” “可不是,只从用了这花露水,我家孩子就光着腿睡也不怕咬了,痱子也下去了。” “听说这是青羽想的注意……” “唉,这青羽家的真有福气,不过这也是咱杜家村的福气,哈哈哈……” 杜守心拍桌:“败家女,不误正业,整天就会想些乱七八糟的……” 杜守意捶树:“竟糟蹋花草,好好的河边花草,多好看,愣是给一群败家爷们给采个半秃。” 杜姜氏扯绣帕,暗道:青羽胡闹,为何柳氏也跟着胡闹,为何不能安安分分的。他如今不希望孩子光宗耀祖了,只求孩子下半辈子不惹事,一生平安就好。 看来小女儿说的那些狂妄的话是要跟柳氏透漏一二了,希望柳氏听了能帮他看着些,不让她再狂妄下去。 何蕴之闲来无事,如往日一般,趁着夕阳夕下,于河畔边散步。 目光扫至一处,忽然呼吸一窒,指着湖畔边七零八落的花草,颤声问:“这……发生的什么?” 十方挠了挠头,恍然大悟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小姐,这花草都用来做这个花露水了,您闻闻。” 十方拔开塞子,一股清香味传到了何蕴之鼻尖。 “这是谁的主意?” 何蕴之沉声问到。 “听说是是杜童生的主意,说是驱蚊祛痱止痒解暑,好用的很。” 何蕴之气闷,这就是糟蹋花草的理由,好好的景色弄成这样,“我就知道,定是杜青羽,枉我聪明一世,竟是瞎了眼,这个愚蠢,贪吃,胆大,狂妄,粗俗的小人!” 饶是何蕴之养尊处优,气养非常,从胎里出来就只有把被人气跳脚的份,没想到在杜家村却缕缕被同一个人气的失了涵养。 第三十九章 口嫌体正直 十方取了山涧潭水摆在自家主子的卧室里,潭水清冽,多少能消些暑气,若是以往,照这个天气,早用上冰了,但在杜家村只得一切从简。 是夜,十方被施虐的蚊虫叮醒,取出怀中一直不舍的用的花露水洒了些许在身上,顿时觉得清爽许多,蚊虫的声音好像也渐渐淡了去。 这花露水本来是要来给主子用的,但主子好像不喜,不知道主子的房间里有没有进蚊虫。 这样想着,十方借着月色进了何蕴之的房间,果然何蕴之睡得极不安稳。 为了防止蚊虫进来,窗棂上早封上一层纱布,这样一来屋里就显得有些闷热。 何蕴之此刻额头上满是汗水,且有不断蚊虫叮咬,就连做梦都不安稳。 十方忙拿了蒲扇给何蕴之打扇子,想了想,又取了花露水,滴了些许在何蕴子的身上,渐渐了,何蕴之呼吸绵长起来。 翌日。 “拿来。” 何蕴之嗅着身上残留的花香味,违心的朝十方要了花露水。 不得不说,自夏日以来,她在杜家村很久没睡过好觉了,昨日她朦胧是知道十方进来的,也知道十方给她用了花露水,本想训斥她,但是太舒服了,睡了过去。 十方欢喜至极,主子终于肯用这花露水了。 “主子先用着,用完了再找杜家人取些便是。” 何蕴之嘴角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没想到她如今竟也成为辣手摧花的背后推手了,这杜家村的花草怕是要遭殃了,不知道杜家村的人有没有给这些花留些种子。 大夏各府州因临安府所出福纸一事,各州学子抗议不岔吵闹尚未停止,临安府却又出了幺蛾子。 盛京,茗香楼茶馆里坐了一群读书人。 一三十岁左右,蓝袍的读书人压低了声音:“……听说花露水制取方法极为残忍无道,听说是要采那开的正好的花朵,将其碾碎成泥,再取其汁液所成。” 黑脸少年拍案:“呔!辣手摧花,莽夫之举!” 蓝袍读书人点头:“就是,听说这个法子还是杜家村的人想出来的,就是那个杜青羽,真是俗人,丢进了我们读书人的脸面。” 白衣青年摇头叹息:“无奈阿,如今花露水已流传极广,不少闺阁内宅的男儿们都用它来当香料,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哇。” 青衣少年:“读书人读百书,知礼仪,当做个惜花之人才是,前朝大儒可是以梅为妻,其风雅韵事至今都令我等向往之。” 蓝袍中年:“可不,不止那杜童生是何等人物,竟想出如此低俗之物,反正我等是绝对不会用这所谓的花露水的,你们说是不是——” 黑脸少年激动:“说得好,我们这辈子都不会用的——” 白衣青年手指僵了僵,尴尬的笑了。 蓝袍中年脸色一遍,在空气中嗅了嗅,“这是茶馆,我却好似闻到了花香味,你们有没有闻到?” 说着蓝袍中年就要向白衣青年闻去。 白衣青年豁然起身,“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先告辞一步。” 等白衣青年走远,蓝袍中年猛的拍了桌子。 “我想起来了,那就是花露水的味道,好啊,口口声声说讨伐花露水,背地里竟然偷偷用上,真是小人也。” 黑脸少年和青衣少年面面相觑,称是。 蓝袍中年气的连喝了几口清茶,才继续道:“平日我们和她一起坐而论道,没想到她竟是这般虚伪之人,说不定她不止偷用了花露水,还偷用了福纸,我们以后不要和她说话了!” “大姐,我家里也还有事,我先回去了。”青衣少年起身要走。 “我也是……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黑脸少年也跟着起身。 蓝袍中年看着二人的背影,好似明白了什么,不顾读书人的面子,扯着嗓子冲那两个人骂去:“你们都是骗子……” 青衣少年和黑脸少年听见了,步伐更快了,等走到无人的转角时,才纷纷喘气。 青衣少年:“妹子,你家也用了福纸?” 黑脸少年沉痛点头:“唉,给读书人丢脸了,但是太好用。” 青衣少年拍了拍黑脸少年的肩膀:“用就用吧,不怪我们意志薄弱,实在是她们小题大做,死要面子活受罪——” 杜家造纸工坊的定纸量不知道为什么,起初,无人定质量锐减,商队们都说是卖不出去,杜家就缩减了产量。 谁知最近福纸需求量却渐渐的增加了起来,杜家人手明显不足。 “不卖,我们每日就产这么多,多了没有!” 杜青羽屁股上的伤又好了,在屋里捂了几天,一出门转悠,就碰到商队老板要求福纸加大产量的提议。 商队老板急了:“杜童生,福纸销量如此之好,如今不止在临安府大卖,在其它府州也是格外受欢迎呐,你们为何有钱不赚?” 杜守意也疑惑的看着杜青羽。 “其他府?那更不能卖,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骂我的,嫌弃我们的福纸辱了读书人的清名,有本事别用。” 说起这个杜青羽就来气,何蕴之跟京城经常,偶尔会告诉她一些关于福纸的信息。 她自然就知道外省的人对福纸的态度,好在临安府百姓买福纸的账。 “青羽,不可意气用事。” 杜守意摇头,原以为是别的原因,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还没说完呢,二来是因造纸所用原料,杜家村包括杜家村周围的村子可禁不起这么耗,竹子树木生长可都要耗时间的。” “大姨,虽然大部分都是用稻草,但还是要用写树木的,你也不想看到我们杜家的山头秃了吧,再说了我们做饭也要烧火的,还有冬天取暖也要用——” 杜守意神色一凛,接着面上带了歉意,拱手对商队老板道:“我们杜家都不是贪心的,且这福纸利薄,是个苦力活,如今村里人手不够,这福纸就不增产了。” 商队老板:不是贪心的?利薄? 送走商队老板,达到目的,杜青羽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外省的应该有不少人也用了福纸,就不卖给他们。 杜守意见杜青羽脸上得意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的叹口气,好好的读书种子竟变成这幅德行,以前虽然看着呆板,但算得上禁言纳行,如今虽是灵动了些,却大胆妄为,不知哪来的那么多鬼主意,真不知杜家的这股青烟是哪门子香烧来的。 第四十章 备礼 杜守意深深的看了杜青羽一眼,最后摇着头走了。 杜青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老太太又怎么了。 姜写意却是知道族长的遗憾,她知道族长于科举上是放弃表姐了,心中不由的满是愧疚,若不是她作势吓唬表姐,表姐的那番——王侯将相的言辞也不会被族长知道。 “青羽姐,我……”姜写意有意上前道歉,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杜青羽看了姜写意只觉得别扭,又想到了自己当初的不打自招。 “妹子阿,以后可别再坑姐了,知道吗?” 搂着姜写意的肩膀,拍了几下,用以缓解尴尬。 杜守心杜守意杜姜氏这几座大山如今已不在期望杜青羽于科举上能有什么建树,甚至愈加盼望着她更加平凡些,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踏出眼皮子底下才好。 于是,对于杜青羽来说就显得轻松了,没有科举的压力,她只需跟着何蕴之学习小半天的功夫,剩下的打扮时间都用来四处转悠,尤其喜欢跟着十方在小南山里转悠。 杜姜氏看到这种场景,不知想到什么,背地里偷偷哭了一场就亲自准备礼品,让他么去亲家那里走个亲戚,也许出去转一圈,孩子她就不那么难受了。 驴车是知府大人奖励礼品留下来的,正好便宜了杜青羽一家人。 杜姜氏怕杜青羽带的礼轻了,会被身为员外的亲家看轻,特意装了不少福纸花露水,还有知否大人送来的茶叶酒水他也备上了些许。 杜守心在一边看的摇头:“唉呀,要我说弄几只活鸭活鸡带上,比什么都实惠。” 杜姜氏呲了一声:“那刘员外家可是缺鸡鸭吃的?送鸡鸭过去不是平白害我儿遭人嘲笑,我看老大家带着鸡鸭回娘家还……” 杜姜氏看到妻子给自己使眼色,一转身就看到大女婿就在身后,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阿,过来也不说一声。” 李氏心里发苦,刚才公爹的话,他都听到了,公爹偏爱小妹,他认了,可是公爹也不该抬举妹婿的娘家而贬低他的娘家。 妹婿走娘家带鸡鸭嫌丢人,他李菁菁回娘家带鸡鸭就是长脸。 他的娘家是穷苦了些,但他自认为这些人一心供奉公婆,友爱妹婿,从未带累过夫家,公爹为何还如此看他不起。 李氏红了眼眶:“爹,我听说妹婿要回娘家,我看看有没有帮忙阿。” 杜姜氏自知说了错话,心里不是味的狠:“正在收拾,刚好,你也有阵没回娘家了,你的也一块备上。” “这酒,还有这茶叶,一分三份份,老头子我自己留一份,过年了咱们一起用,另两份你们两家带着回娘家,这么多年了,也没能让你们带回去点好东西,这回可得好好长长脸。” “还有咱家的鸡、兔子都长大了,鸭子也是现成的,你家离的进,带着回娘家养着好,杀了吃也好,不折腾。趁机教教你娘家咱们养兔子的法子,这样也能时不时的吃点荤。” “你妹子就不用带这些活物了,天热,一路上鸡叫一声,鸭嘎一声,惹人笑。” 李氏哭的泣不成声,公爹待他还是好的。 “爹,那茶叶还有酒,我们就不带了,我娘家都是粗人,带了这些东西他们也不会品赏,还不如留着用在正途。” 李氏是真心实意说这番话的,他娘家是同镇的李庄,杜家村在镇南,李庄就在镇北。 南山镇离是离玉山县最近的的一个镇子,杜家村则又是南山镇里离玉山县最近的一个村子,反过来,李庄就是南山镇里离县城最远的一个村子。 李庄比起别的村子,尤其是杜家村来说更为贫穷,李庄能读的起的书的也寥寥无几,李氏的娘家姐妹里自然也没有读书人。 杜姜氏怒了,他当大女婿这是埋汰他:“什么粗人不粗人,往上数三代,整个大夏朝谁家不是水深火热?” 李氏垂下头,他一向爽利,但对着出身书香门第的公爹就是气短了几分。 “我说大女婿阿,如今天下安定,上进的自然省吃俭用,供子孙读书,你这次回去了,可以定劝亲家,让孩子去进学,你看,连你这个出了门子的男儿都说粗人看他不起,更何论他人了。” 李氏心里一惊,脸上红了,经公爹这么一说,原来好像也看不起娘家人。 两家驴车齐溜溜的被赶向村口,村里人一问,就知道童生俩姐妹家是要带着全家走亲家,一时间,村里不少嫁来的男人投来了羡慕的羡慕的目光。 族长笑了,朗声道:“以后,族中夫婿皆可乘驴车回娘家探亲,不过要按顺序来,总会做的上驴车的。” 此言一出,族里立马欢呼起来。 关于驴车这一回事,杜青羽一接受驴车就闹了笑话。 她不会赶驴阿,险些被驴撂了蹄子,还吓出了表情包、青蛙叫。 幸亏柳宴安竟是个会驾车的,接过杜青羽手中的鞭子,结了杜青羽的困境。 就这样,杜青羽一行人在族人的笑声中向柳镇行去。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行人,人人皆奇之。 杜青羽先是饶有兴致的抱着孩子,欣赏沿途美景,后来头却越来越低——受不了一路上的指指点点。 “奇怪,怎么让夫郎驾车?那妻主当的的也忒不中用了。” “哎,你们看那一家子,妻主在车上坐着,夫郎却在驾车……” 孩子们也听出了什么,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杜青羽,满是疑问。 杜青羽的脸越来越红,终于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到柳宴安身边,“你叫我驾车吧?” 这样,杜青羽开始学习如何掌握古代驾车技术了,她觉得难度跟现代的考驾照有的一拼,不知道为什吗,驴车在她的鞭子下总会走歪,若不是柳宴安在一旁看着,准会跑到人家田里。 两人并肩坐在车架前,共扯着同一条缰绳,鞭子在二人手里来回转换这。 路人依旧对他们指指点点着,不过这次脸红的对象换成了柳宴安。 “看哪,那对小夫妻真恩爱,一起驾车——” “可不是,那女郎真疼郎君,孩子在后面都不带管的,就顾着跟郎君恩爱了——” “真好——” 杜青羽觉得神清气爽,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让他脸红去吧。 第四十一章 晕厥 驴车哒哒的驶进柳镇,路边遇到不少农户,纷纷向柳宴安问号。 “大公子回来了?” “柳少爷回来了!” “柳家小子回来了。” 称呼各不相同。 杜青羽后来才知道,柳镇里两成的人家都是柳员外的佣户。 很快,视野里就出现一座蓝砖绿瓦片的大宅子,宅子周围是用砖块围城的高高的院墙。 原来古代地主家就是这个样子阿!杜青羽在心里叹息。 门口站着一提溜人。 正中间的是一对锦衣中年夫妇。 女的就是柳员外,柳家家主,面上威严,目露精光。 男的是柳宴安的父亲黄氏,只见他保养得当,眉毛是用眉笔细细的勾勒而成,面上铺着细粉,唇上也点了胭脂,此刻一双眼睛粘在驴车上的小团子身上,满是慈爱。 旁边站着的农忙时特来帮忙的夫妹柳宴平小姑娘。 还有两个身着锦衣的男人,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则十几岁模样,皆是浓妆艳抹。 其它的都身着麻衣,想必是下人,杜青羽不得庆幸,幸亏来时穿着最好的衣服,没有穿麻衣出来,否则就尴尬了。 “来了,快些进来。” 柳夫人见杜青羽一下驴车,就迎了上去。 “这么热的天,也真是苦了你们跟孩子了,看都晒红了脸。” “外婆,我好想你。”杜谦良每年都来杜家一两趟,对柳夫人很是熟悉。 柳夫人当先抱起杜谦良,在怀里掂了掂。 “嗯,不错,长大了。” 柳家外公则是细细的看了看柳宴安一眼,见他面上气色好,这才转向杜青羽。 “一路上真是辛苦姑奶奶了,快些进屋休息吧。” 说话间,又抱起眼巴巴的看着被外婆逗弄的姐姐,刮了他一下小巧的鼻梁,笑到:“谦良小宝贝,想不想外公阿?” “谦良想外公。”杜谦良隐约对面前慈祥的男人有印象。 龙凤胎在驴车上见哥哥姐姐都被人抱了起来,急的也张开双臂求关注。 “哎呦,这就是亲家家的娃娃,一个个水灵灵的,宴安可真是有福气。” 二十多岁的浓妆男人近身就要抱龙凤胎。 柳宴安不着痕迹的抱起了杜谦荨,冲着一边逗孩子的柳平道:“宴平,抱着谦禾,咱们进屋。” 柳宴安至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这对浓妆男人,浓妆男人手僵在半空中,最后讪讪的收了回去。 杜青羽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有情况阿这是。 进了大门,两排是一些较为的低矮的房屋,这里应该是下人或杂物间了。 正前方是一雕刻这富贵花的屏墙,绕过屏墙,又是一道门。 门后两旁是正常规格房屋,这应当是东厢西厢了,正屋则是三间大房,在院落最中间。 正屋和西厢的间隙里,有一条过道,通向正屋之后,那里便是后院。 每片房子之间都用花草树木巧妙的隔了起来,互不干扰。 “西厢房早就给你收拾好了,还是以前那个样,谁也不让他进,那个下贱胚子竟然想让他侄儿染指你的房间,我呸……” “爹——” 柳宴安面上有些难堪,他不愿意在妻子面前提及母亲的侍郎。 黄氏红了眼眶,“孩子先让我带着,你和青羽就先去歇息片刻,晚饭了我去你们吃饭,赶半天车了,你们也累了,等你休息好了,咱爷俩再说悄悄话。” 黄氏说完就领着孩子们出去,扬言一定要好好享受这天伦之乐。 见丈母爹出去了,杜青羽这才放松了下来。 悄悄看了一圈房子,有绣着花鸟画的屏风,垂着琉璃珠的帘子,靠在墙角摆满书的书架,红木书桌,挂着粉色纱帐的拔步床…… 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柳宴安未出阁前住的屋子,杜青羽顿时不自在了。 这时两个小厮抬着桶热水进了来,一个上去伺候柳宴安,帮他出去外衣,一个就想来伺候杜青羽,解她的衣衫。 杜青羽吓的一个后退,捂住胸口,瞪向这年轻小厮,耍流氓? 柳宴安噗的笑了,挥手,让两个小厮出了去。 每年爹爹都要派两个小厮来试探这个媳妇,今年也不例外,往年娘子不习惯人伺候,只赶了他们出去,今年娘子的反应却格外可爱。 “娘子你先洗,我去看看孩子们,可不让他再们吃多了糖。 柳宴安想到往年孩子们一到爹手里,就宠的无法无天,这回一定要给孩子们定好规矩。 见柳宴安出了去,杜青羽这才舒了口气,解了衣衫,踏入木桶里,浑身浸泡在热水里,热泪盈眶,四个月了,终于又泡上澡了。 洗着洗着,杜青羽却慌了起来,这个房间貌似只有一张床…… 这是要跟柳宴安同塌而眠的节奏? 可不可以不一张床? 可是该怎么解释? 顿时没了泡澡的心思,胡乱擦了擦水珠,却找不到换洗的衣服穿,行李还在驴车上,没拿进来。 偏偏这会儿又传来了脚步声,杜青羽一不做二不休,一掀帷幔,就躲在了床上。 “娘子,洗好了吗?” 柳宴安手上提着装着衣服的包裹,在门口问了句。 “我洗好了,你进来吧。” 杜青羽听进来的是柳宴安,放松了不少,陌生环境下,她还是依赖柳宴安的。 “不再多泡会吗?” 柳宴安看着将头探出帷幔一脸红通通的杜青羽,笑着递上了干净的衣服。 杜青羽身出一只手,接过衣服,再次掩起了帷幔。 夏天的帷幔又能遮住多少,放下围在身上的薄被,杜青羽快速度的穿好衣服,脸更红了。 本质上她还是那个内心保守的现代大龄未婚女孩,这么的在男子面前,尽管是女尊,尽管是这具身体的夫郎,她还是会羞的不能自己,她的自尊使然,现代社会里的一切学识教养,都是在教会她自尊自爱。 帷幔外,渐渐响起了水花声。 杜青羽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她知道这是柳宴安在洗澡。 她禁闭双眼,躺在床上,面对墙壁,生怕看到些什么。 一秒十秒百秒…… 终于,水花声没了,擦拭水珠的声音、穿衣声、脚步声…… 帷幔被掀开了,一丝凉风透了过来。 身边有人躺了下来,鼻尖嗅到了好闻的气息,手指不小心触到一起,冰凉清润…… 杜青羽禀住呼吸,心越跳越快,额头上起了越来越多上汗水,眼前仿佛看到了星星,这是中暑的感觉,鼻尖一热,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孔留了下来。 大脑一片轰鸣,杜青羽终于承受不住剧烈的心跳,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露馅 “醒了?可别再拉着帘子睡了,都中暑了。 一睁眼,就见柳宴安含笑看着自己,额头上一片清凉,浸的冰凉的帕子敷在上面,昏热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杜青羽点头,确实是中暑的缘故。 黄氏却也探过头,笑的不能自己:“幸亏大夫说没什么大碍,突了流鼻血,可把我吓一跳,既然醒了就起了吃饭吧,也该饿了。”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就着灯笼透出来的光芒,杜青羽跟随着到了正屋,里面摆了一桌吃食。 柳员外此刻正在坐于主座,逗四个小不点玩,见杜青羽一行人过来,探究不眼神不时的打量在杜青羽身上,嘴唇含动一下,欲言又止。 “青羽阿,怎孩子都四个,还跟毛头小子一般,流鼻血,可是我儿待你不周——” 杜青羽一脸懵逼,什么鬼?过半晌才恍然大悟,难道是大夫说了什么,比如说她是因为某些原因才留鼻血? 柳宴安大急,“娘,勿要提了,大夫说无大碍的,咱们吃饭吧。” 晚饭上,却没了下午时浓妆的两个男人,黄氏也显得轻松惬意许多。 但就这几个人,除了柳宴安并四个孩子外,丈母丈父还有柳宴平都是吃几口就要看上杜青羽一眼,仿佛在研究什么。 杜青羽被看的尴尬,她承认,当时流鼻血确实有那么点——但这不受她自愿的,难道是女尊世界的女子因体质的原因都比较容易冲动? “宴平,等我们回去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早点跟着何夫子学习,于科举上利处也就越大。” 杜青羽决定转移话题,揪住夫妹的学业不撒手。 柳员外果然严肃了不少,正色道:“还不谢谢你嫂子,能跟着何家的人学习,那可是大幸,到了你嫂子家,可更要好好学习,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柳宴平悄悄的坐直了身子,“是,娘,我会好好学习,不负您的期盼的。” “好了,好了,吃菜,再不吃就凉了。” 黄氏连连夹了几次饭菜到杜青羽碗里,脸上满是喜意。 饭后,夜渐渐浓重起来,龙凤胎开始闹了,哭着要柳宴安抱。 黄氏百般哄劝:“乖,跟着外公睡,你爹娘的床太小,睡不下你们哈。” 龙凤胎抱着柳宴安不撒手,“哇——我们就要跟爹爹睡。” 杜谦良杜谦语被龙凤胎这一哭,也跟着哭了起来:“外公,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爹爹睡,在家里我们都是跟着爹爹睡的,睡不下,就不要娘睡了可好……” 杜青羽闭上眼睛,完了,露馅了…… 黄氏听完,面上也闪过阴沉,一双眼睛锐利的在柳宴安杜青羽之间来回扫了几遍,最后定格在杜青羽脸上,满是控诉。 “啪!” 黄氏一掌拍在桌子上。 “好你个杜青羽,你可是嫌了我们宴安?” 杜青羽慌忙摇头,她怎么会嫌弃。 “既不是嫌了他,年纪轻轻的为何要与他分床而居?” 黄氏忽然捂住了口,惊呼:“莫非是有了别人?” “你们女人都是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们宴安是不曾为你杜家绵延子孙,还是怎的?” 黄氏痛心疾首,手指着杜青羽,眼睛瞪向柳员外,都是负心女。 柳员外不自在的看向别处,若是儿媳在其它方面委屈了儿子,她可以出头,但在纳小侍这块,她没理由阻止,自古以来,女人三夫四侍是应当的,夫家若是阻了,就是善妒,再说她自己本身也纳了小侍,立身不正,也无言阻止。 “我不是,我没有……” 杜青羽好无助,求助的看向柳宴安,她有没有出轨,他最清楚。 谁知柳宴安竟在擦拭眼泪,这是要干嘛?这个时候哭? 两个到懂事年纪的孩子们也一脸愤怒的看向她,这是坐实她出轨的节奏阿。 “爹,我真的没有别人阿,而且族规也规定了,我们杜家人除非三十无子否则不得纳小侍,这族规还是我建议的。” 杜青羽只能拿族规来为自己作证,借着福纸工坊的便利,族规早已定好,不怕族人富贵后就没了往日了谨慎。 “当真?” 杜青羽点头,比真金还真。 柳宴安也点头作证。 黄氏大喜,若是这么一来,就再也不怕媳妇纳小侍恶心儿子了。 “我就说,当初将我儿嫁与你的时候,就断定你是个良人,我儿真的有福气,我现在是放一百个心。” 黄氏扶着杜青羽的手,越看越满意。 “没想到你竟提出了三十无子方可纳侍的注意,我没看错你。” 杜青羽其实提的是终生不得纳侍,但是族里有人提出子嗣的问题,只有放宽条件了。 黄氏继续说道:“这个主意真好,我看我们柳家也要添上这一规矩……” “不行!” 柳员外出口打断了黄氏的话。 “你一届男子,不知道外面的门道,女子在外行走,家中若是无一两侍妾,会遭人耻笑的,你让宴平日后面子在哪放?” 黄氏眼中含泪:“会遭人耻笑?还是见色忘义?我看你个老女人分明是起了色心!” “住口!在孩子们面前提这个干什么?天晚了,回去睡吧。” 柳员外甩了把衣袖,就出了正屋。 “爹,你放心,我定不会如娘般那样的。” 柳宴平看着柳员外如往日一般迈入后屋小侍的住所,一字一句的承诺着。 黄氏细细抽噎着,龙凤胎睡了过去,杜谦良杜谦语不时的哄着黄氏,跟着黄氏去了卧房。 杜青羽提着灯笼,跟在柳宴安后面一步一步走向西厢。 “对不起。” 柳宴安突然说到。 杜青羽摸不着头脑。 柳宴安继续道:“刚才,我不是故意哭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可能只是心酸吧。” “生而为男子的心酸。” “或是替天下男儿心酸。” “我很感谢你提出的那条族规,至少嫁于杜氏的男儿会放心不少。” “我爹娘曾经也是恩爱的一双人,我都以为他们会这样一辈子,没想到我娘她还是纳了小侍。” “因为这个小侍,这几年我爹一直不得欢颜,他终于体会到了那种与旁人一起分享妻子的痛苦,怕我也会……” “不管你提出这条族规的目的是什么,至少它比所谓的誓言来的更有保障,更让人安心。” “所以,有你,真好。” 夜风起,柳宴安转过了身,风卷起长发上的丝带,附上了如玉般的脸颊,一双湛黑的眸子在灯火下熠熠发光。 杜青羽屏住呼吸,现在有点认可古人的那句:灯下看美人…… 第四十三章 胡侍夫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 杜青羽现在仿佛真的看到了古文中温润君子了。 柳宴安见杜青羽又呆了去,面上闪过娇嗔,最终伸出葱白的指尖,牵起她的衣袖向前走去。 “我问你这几个月为何会于我分床而居。” “我不问你为何性情变化如此之大。” “我不问你为何突然懂得这么多。” “我只需要知道你就是我娘子,是孩子们的母亲。” “只需要知道你很好就足矣。” 西厢房外,柳宴安牵起杜青羽的手,目光灼灼,仿若天边最绚丽的色彩。 杜青羽回握住柳宴安的手:“给我时间,我愿用一辈子来证明。” 他是不一样的,她愿意为他打开心扉。 纱幔垂了下来,朦胧中,杜青羽紧张极了,手再次被人握住。 杜青羽轻乎口气,在现代,她就做好了单身一辈子的打算,没想到却来到了这个世界,还得了个这般合心意的人,她还在纠结什么呢? 这辈子注定是要与他一生了,想通了的杜青羽觉得不能总让他主动,在这个世界,男子更为害羞,她要主动些才是。 坐起身子,就着透过纱幔的月光,她看到柳宴安紧张的咬的发白的嘴唇,叹口气,手指轻轻抚上他的嘴唇,温润柔软。 “莫咬,咬破了就不好看了。” 手指顺着滑下去,精致的下巴,纤细的脖颈…… 一片云遮住了月色,黑暗中,杜青羽满头大汗。 在现代单身大龄剩女的她,所有这方面的信息也仅限于电视小说上的,无奈言辞模糊,只懂了个大概,更何况女尊世界这方面的事,她更不懂了。 柳宴安见杜青羽笨拙的来回揪着他的衣服,忍不住轻笑起来,翻身握住杜青羽的肩膀…… 她许是连自己的心意也摸不清,那又如何,他们本事夫妻,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他愿意等她。 她是他的妻主,曾经是他的天,现在他却贪心了,想与她往后余生并肩而行,这可如何是好。 屋外响起孩子们的玩乐声,杜青羽睁开眼睛,想起了昨日疯狂的一夜。 天啊,没法出去了。 不管杜青羽这边如何羞,终是要吃饭的。 于是杜青羽顶着大红脸,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下步入了正房。 柳宴安面上倒是如往日一般,白皙透彻,只眼神却闪烁了几分。 黄氏在这对小夫妻脸上扫了来回,顿时满意了。 拍了拍柳宴安的手背,语重心长:“就该如此,往后可不能再冷落了姑奶奶。” 杜青羽的脸更红了,她恨自己脸动不动就红的毛病,希望来个冰块能解救她,否则,所有人成年人都看出她昨天干了什么。 趁着柳员外柳宴平还没来,杜青羽坐不住了:“爹,我不饿,我先回去了。” 黄氏忍住满脸笑意,拉住杜青羽,笑到:“哎,怎么可能不饿,我还特意让人准备了补品,这孩子,这会倒是羞上了,怎么比小郎君还害羞?” “外公,我们村里的人都说我娘像个小郎君,挨了打就哭,没一点女子气概,外公你快教训教训娘亲吧,别让她再这么下去了,会被人笑话的。” 杜谦良到了学话的年纪,一张嘴巴跟倒豆子似的,吧啦个不停。 “哎吆,什么女子气概阿?是说咱家姑奶奶吗?” 锦衣青年男子突然进了来,来了这么一句,后面还跟着年纪较小的男孩和柳员外。 “胡侍夫,你怎么来了?” 黄氏沉了脸。 胡氏郎垂下眼睑,恭顺道:“当然是来吃饭阿哥哥,宴安好不容易回娘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上一面,我虽只是他的侍爹,但一样关心着他呢。” 黄氏咬牙:“你自知侍夫的身份,就不该出来,扰了我们一家团聚。” 胡氏做哭状,一只手护住腹部:“哥哥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不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我伺候了妻主这么多日日夜夜,到头来却……妻主您可要护我一二阿,我真担心咱们未出世的孩儿。” 黄氏震惊,一手指着胡氏,身形晃动。 柳员外不耐挥手。 “够了,别吵了,都坐下吃饭。” 柳宴安扶住黄氏将其扶在位上,正要说些什么,柳员外又说话了。 “宴安,你胡侍爹如今有了身孕,也不算外人,一家人当和睦互助才是,以后就让他一起用餐吧。” 胡氏摸了摸眼角:“是啊,跟了妻主五年,这一胎可是求了好久才得来的,不知道之前为什么总是怀不上,说来若不是姑奶奶生病,大夫郎也急病了,躺在床上不得动弹,我就日日求佛才得了这般机缘,否则,这辈子我就没了儿女缘了——” 黄氏面色一变,他这是什么意思? “胡氏,你污蔑!你之前生不了如我何干?” 胡氏睁圆眼镜,一脸惊讶“哥哥,人家何时说与你有干系了,人家是感谢哥哥给弟弟这个机会,若不是哥哥,弟弟也不会想着求神拜佛,得来子嗣的,哥哥突然这么说,天呐,难道之前你做了手脚……” 杜青羽无奈叹气,黄氏段位太浅,碰上胡氏,简直就是王者吊打青铜。 扭头看了一眼懵懂的孩子们,孩子还小,就被这般荼毒下去,若是长歪了,那可就要哭了。 伸手捂住已是懂事的杜谦良的耳朵,示意了柳宴一眼。 “岳母大人岳父大人,我和宴安这次来主要是探望您二老的,您二老是他的生身父母,您们健康顺心了,宴安在杜家才能安心。” “饭在哪吃都一样,这位谁……” 杜青羽卡壳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岳母的妾侍。 胡氏抿唇一笑:“姑奶奶,叫我胡侍爹便可。” “既然这位胡侍爹不受欢迎,一来就搞的乌烟瘴气,何不如让他哪来的回哪去。” 胡氏脸青了,柳员外也带上了怒意,好生轻狂,竟这般跟长辈说话。 杜青羽没留下空隙,继续说道:“说来,宴平妹妹在麦芒来杜家时,她的一举动得到了杜家上下的称赞。” 柳员外面露好奇。 “因为她没让下人和她一起来帮忙收割麦子。” “族长夸她小小年纪就识礼数。” 黄氏满脸欣慰,像他大哥,是个周全的。 杜青羽继续说下去,否则这一趟就白来了。 “岳母大人,今天局面也是如此,我再不济也是客人。” “而胡氏只是您的侍夫。” “不管是按理法,还是按国法,侍夫都是半个下人。” “您让我与下人同坐而食,可是看我不起?” 柳员外忙摆手,“儿媳妇,你是多想了,我只是怜他好不容易有了身孕……” “若是他识趣便罢,偏又这么闹腾,恕我直言,这很倒人胃口。” 胡氏掩面,哭倒在柳员外怀里。 “柳家稀罕区区一侍妾,但我杜家却族规命令,视侍妾直流为肮脏下流之物。” “你怎可当面侮辱你长辈。”柳员外怒极。 杜青羽同样愤怒:“岳母大人,自昨日您知晓杜家族规是我提出来的,就合该知道我对侍妾之流的态度。” 杜青羽想到现代的一些不美好回忆,多少负心汉,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既然如此,岳母大人就不该让他出来被我打脸。” 第四十四章 安分 杜青羽又面向胡氏。 “胡氏,我知道,在你看来为人妾侍,是为常事,但很不巧,你倒霉碰上了我。” 胡氏咬牙恨极:“当初若不是妻主,我又怎会为人侍妾,以至于今日遭此大辱——” 杜青羽讶异,挑起眉毛看向柳员外:“岳母大人,莫不成当初您是逼良为侍,胡氏是受您胁迫,才成了您妾侍?这可不好哇,听说县长官人为官最是嫉恶如仇——” 柳员外不善的看了一眼胡氏,正要训斥于他。 胡连忙讪笑:“我的意思是当初与妻主情投意和,说以我这才……” 胡氏继续说了,羞涩的看了一眼柳员外,掩了帕子。 黄氏不屑:“什么情投意合,不过是来往商户家的一下贱奴才,见人富贵,就趴着不放,偏王八绿豆,还看对眼了!” 杜青羽忍着笑意,“原来胡氏是这个意思,刚才怎么不说清楚,偏要说的含糊不清,惹人遐想,若是有心人听到了,那这个攻讦岳母大人,那可就不好了。” 柳员外听了深以为然,“胡氏,以后切要少说少言,罢了,你本事侍妾,以后还是不要谁便出来走动了。” 胡氏捂着肚子,大惊,愤怒的看了杜青羽一眼,“妻主——姑奶奶,我只不过区区一侍妾,本是凄苦飘零半生,好不容易遇到妻主这般良人,您为何如此于我过不去。” 杜青羽不耐烦,古代的侍妾不同于现代的小三。 古代的侍妾虽是合法的,但要遵守礼规。在正常的家庭里,对正室是必要毕恭毕敬的,毕竟大多数正室都是有嫁妆有娘家的,而好人家的孩子,谁会想不开去当小妾任人磋磨? 现代的小三则又是另一种情况,虽不是合法,却因为没了约束,更为猖狂,君不见,扛着大肚子上门逼原配离婚的比比皆是。 “胡氏,你既知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就该珍惜,谁家的侍妾如你这般不识礼数,上蹦下跳,当着姑奶奶的面就欺负岳父大人,你当大家都是糊涂蛋不成?” “在你原意当侍妾的那一刻,就该知道嫡庶有别,否则,你大可以不当这侍妾,如此不守规矩,这么大的架子,瞎子都看出你用心不良。” 胡氏大哭,他身边的男孩搀扶着他,一双眼睛愤恨的看着杜青羽,时不时滴溜溜的转着。 “岳母大人,您心疼他,所以想给他多般优待,但您你不要忘了,他终究只是个侍。” “再说了,他成为你的侍妾,若真的是委屈了,何不放他出去,让他成为堂堂的正夫?” “侍,无论您给他多少优待,他都未必会满足,您给他的越多,他想要的越多,嫡庶不分是乱家根源,岳母大人如此智慧,我就不相信您看不出这胡氏是有想法的。” “您还是早日打好注意吧,否则后患无穷,这也是为何我杜家一接到开设福纸工坊的旨意后就立族规的缘故。” 杜青羽是故意提起福纸的,也算是施压了,最后拱起双手,弯下腰在柳员外面前。 “岳母大人,防患于未然,治病于微发,刚才儿媳之前多有得罪之处,但句句肺腑之言,莫要等到事情不可控制的地步才行动阿。” 柳员外叹口气,“如此忧患意识,你们杜家何愁不旺阿,宴平,你可要好好跟你嫂子学学。” 杜青羽就着柳员外的力道直起了身,“还望岳母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柳员外面上丝毫不见刚才的愠怒,“咱是一家人,一家人才会这般有一说一,不遮遮掩掩,这样很好,娘还要谢谢你提醒才是,怎会怪罪。” 胡氏却抬起眼睛,讥肖的看着柳宴安:“姑奶奶现在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左一句礼法,右一句不屑妾侍,姑爷,你现在是不是特背得意有此妻主?但我跟你说,这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看着碗里吃着锅里,永远都不会有满足的那一天,等你年老色衰,我就不信她不另寻他欢。” 黄氏大恨,护住自家儿子,“胡氏,你说这些恶心谁呢?我看我家姑奶奶就是个一心一意的,她杜家族规女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就是我家姑奶奶提的,想离间我儿的夫妻的关系,你妄想!” 胡氏还要再说些什么,柳员外面上闪过不耐烦:“莫要说了,胡氏,你现在就回去,以后在后院莫要随意踏出半步。” 这遗一餐,杜青羽吃的极为不开心,白瞎了这顿好饭。 黄氏却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精神大好,看着杜青羽的眼神更为慈爱,儿媳妇好啊,不愧是读书人,三言两语就帮他除了心腹大患。 可恨那胡氏,之前竟然还想说动妻主,让他娘家侄儿嫁与宴平。 那下贱胚子,给他女儿做侍妾,他都嫌脏。 每每想到这个,他都气的恨不得咬他肉,吞其血,如今可算是解了这一忧患。 “宴平阿,等到了杜家,你可一定要听你哥哥嫂子的话,用心科举,不管明年考不考得上秀才,你与张家郎君的亲事都是定了的,谁也不能染指,你就安心读书,明天就娶他过门。” 黄氏一边夹菜给柳宴平,一边殷殷切切,满是慈爱。 柳宴安也是欢喜,听他爹这样子,那张家郎君当是个好的。 “爹,那张家郎君既然这么得您心意,为何不早日将他娶过门,宴平年岁再拖就大了。” 黄氏愤恨的看了后院一眼,“还不是那下贱胚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插手你妹妹的婚事,竞拿着你娘的印章去张家解了婚约,辛亏张家人明理,看重你妹妹。” 柳宴安:“莫非是胡侍爹身边的那男孩?” “正是,他是胡氏的外甥,胡氏每年都会接他过来住上一阵,还看上你妹妹,真是好不知羞耻,还偷偷堵过你妹妹,幸亏你妹妹不像他娘那样,她正派,要不然我非要气死不可。” 柳员外咳了声,“吃饭,都凉了,来谦良谦语,多吃肉……” 杜青羽看了看夫妹还算稚嫩的脸庞,颇为打趣,这胡氏的外甥一日不走,日后怕还是会惹出麻烦,就是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如何解决了。 正在暗暗幸灾乐祸,等着看小姑娘戏的杜青羽不知道很快就被人看了戏。 第四十五章 小别离 “青羽表嫂好——” 杜青羽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浓妆男孩挑起了眉毛。 这是通往西厢房的必经之路,左右都种着翠竹玉兰树。 男孩抬起眼,羞涩的看了一眼杜青羽,又快速的垂下眼。 杜青羽看的一阵恶心,退后两步。 胡眉咬了咬嘴唇,不甘心杜青羽的这般反应,是他不够美吗? 他是故意来找杜青羽的,叔叔一心想把他嫁给柳宴平,但他看出来了,经今天这么一闹,柳宴平是更不可能娶他的。 他恨眼前这个毁了他梦想的人,他要报复回去,她不是自诩洁身自好吗,不是说她们族规森严吗? 那他胡眉就勾引了她,最好能让她破了族规,被逐出宗族。 “哎呀——” 胡眉想到这里,身体一软,就要往杜青羽怀里倒去,双手顺势紧紧握住杜青羽胸口的衣服。 杜青羽感觉到胡眉的手在自己的胸口拉扯,愤怒不已,一掌推开了他。 “你干什么?” 视线里出现了柳宴安的身影,杜青羽捂紧胸口,觉得委屈。 “他拉我衣服,还……” 非礼她…… 这话杜青羽没能说的出口,在女尊的世界,她不敢说出女子被男子非礼了的话。 胡眉倒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他没想到杜青羽这厮竟这般不懂怜香惜玉。 黄氏柳员外也闻风赶来,见眼前这场景,面面相觑。 “叔母,表嫂她欺辱我,嘤嘤……”胡眉掩面哭了起来。 “你怎可做出这种事?” 柳员外一双眼睛犹疑的看着杜青羽。 杜青羽恶心的够呛,“是他往我身上扑的,我只不过把他推开了。” 柳宴安站在杜青羽身边,握住杜青羽的手:“娘,我刚好看到胡眉拉住娘子的衣衫不放,娘子才把他推开的。” 胡眉脸上闪过恨意:“表嫂她说要纳我为侍,还摸了我,我这辈子就是表嫂的人了,表嫂若是不要我了,我就死了算了。” 杜青羽第一次这么的被人空口白牙的污蔑。 柳宴安握紧杜青羽的手指:“胡说,我娘子向来不喜欢浓妆艳抹的男子,怎么会看得上你,且又极为厌恶纳侍之流,又怎么会自毁长城,我知你怨恨我娘子今日坏了你叔叔的打算,你想要报复,也要想个聪明的法子,如此愚笨,我娘子更看不上你。” “宴安,还是你懂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杜青羽是不敢把目光放在这里的男子身上的,生怕一不小心看到如花之流,简直辣眼睛。 黄氏恍然大悟,之前还纳闷为何儿子回娘家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模样,还担忧儿媳妇待他不好,连胭脂水粉都克扣于他,没想到竟是如此,这儿媳口味倒还真是独特。 最终,胡眉被送了回去,柳员外勒令禁止胡眉再来探望胡侍夫,免得带坏了一家人。 自此,黄氏心口上的最后一点担子也没了,欢喜的准备儿子儿媳回家的礼物。 “儿子,你就听爹的,我看儿媳不像是个好颜色的,她个女人,还能提出女子不得纳妾侍的族规,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柳宴安跟在黄氏后面整理布匹,这些都是要带回去分给公爹大姐夫他们的礼物。 黄氏面上带着遗憾,继续道:“她学问上弄不好就算了,当不了官,至少过得舒坦,以后不用忧心她左纳一个夫又纳一个侍的,爹是过来人,这样面上不好看,里子最实惠。” 柳宴安犹豫了会,不知道该不该把来时公爹的话透与爹爹几分。 “儿啊,你心里可别嫌弃她考不上秀才,我跟你说,这女人最好面子,你若是面上有一丝透露出来的意思,她就会冷了你,考不上就算了,谦良还小,日子还长着呢。” 柳宴安叹了口气:“爹,青羽她想出了福纸法子,本就招人眼球,树大招风,族里的族老都商量好了,让她低调些,科举上就先放慢些,你就不必为她着急了。” 黄氏:“是这个理,你也这么以为,爹就放心了,爹再交代你一次,这男人自古以来都是以妻为天,在屋里你怎么闹都成,在外面可一定得给你妻主面子,她越是对你好,你越是要小心谨慎。” 柳宴安垂下眼,湛黑的眼底流光闪过。 黄氏见柳宴安不吭声,急了,拍了一把柳宴安的背:“你这孩子,女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别看她面上说什么不喜女子纳侍妾之举,你就飘了,忘了恭谨” “幸亏我这又给你说了遍,咱们男人在这世上是极为不易,半步都不可踏错。还有你也别仗着她疼你,你就在公爹面前没了形,记住了没有?” 柳宴安将头歪在黄氏的肩膀上:“爹,你放心吧,儿子会用心过日子的。” 黄氏这才放心,笑到:“以后阿,这十里八村的人家,怕都争着要把自家的郎君嫁与你们杜家呢,我儿后福大着呢。” 门外,杜青羽与柳宴平两个尴尬而立,她们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来寻人罢了,没想到听个正着。 见他们父子俩谈话结束了,杜青羽这才吭了声,柳宴平也高声唤了句爹。 黄氏满脸笑意的出来,一脸慈爱的看着杜青羽,颇应了现代那句: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都收拾好了,趁着天早,你们也快些启程吧,爹就不留你们了。” 黄氏说完又转向柳宴安,眼底反着泪珠:“你能来家住这些天,可都是你公爹的慈善,回去了,定要好好孝敬公爹公婆,阿?” 柳宴安哽咽:“爹你放心,我定会孝敬公爹公婆,友爱妯娌。” “宴平,到你嫂子家,可要乖巧点,用心读书。” 来时一架驴车,归时却是两架驴车。 黄氏看着坐在驴车上的儿女外孙们,百般不舍。 “你们以后可要常来阿——” “外公外婆——” 孩子们也知道这是要离别,开始不安。 柳宴安落下了眼泪,埋首在杜青羽的脖颈间。 杜青羽感到脖颈处一片湿热,叹口气,古代封建社会的悲哀,出嫁子连回娘家都要掂量着。 杜青羽捏了捏柳宴安的手指:“岳母岳父大人放心,儿媳定会常带宴安谦良他们来看望你们的,你们在家要保重身体阿!” 柳员外训斥:“说甚胡话,宴安他一出嫁儿郎,当该在家孝敬公婆,再说们都好好的,有什么好看的,以后无甚大事,除了年礼,莫要来了,别让外人说道。” 驴车开始远去,黄氏柳员外的身影渐渐变小,柳宴安终是哭出了声,有肩膀依靠,他变的脆弱了许多。 第四十六章 归家 回到杜家村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不少孩子们在村口池塘边的桑树群里,他们爬上桑树,去采摘那挂在桑树上熟透了的桑葚。 “羽姨,快来采桑葚啦。” 杜青羽看着紫红色一串串的桑果,走时,这桑果还没这么诱人,怎么就这几天,就熟成这般模样。 “来喽!” 柳宴安笑着摇了摇头,谁她去。 杜青羽挽起衣袖,撩起长衫,扎起裤腿,找了一颗最为粗壮的桑树往桑树上爬。 “谦良谦语,娘给你们摘桑果吃哈。” 爬到半中央,村里来了个群手提扫把的男人,边往这边赶,边骂骂咧咧。 “打死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弄伤了夏蚕,让你们过年都光屁股蛋。” “忘了去年吃多了肚子疼阿,记吃不记打!” 大叔们提着扫帚赶到池塘边时,孩子们都跟猴子似的一个个窜下了树,或是跑回了村里,或是跳进了水里。 独留杜青羽一个挂在树上,不上不下,上山容易下山难,爬树也是如此,她下不去哇。 杜谦语见自己娘还在树上挂着,急了,跑到树下,伸出双手,“娘,你快下来谦语接着你。” 杜谦良叹气:“弟弟,你太小,接不住娘亲的,让我来。” 杜青羽死死抱住树干,更不敢下了,砸住孩子们了怎么办? “哈哈哈——” 提着扫帚的男人们笑倒一片。 “宴安,你看看你家孩子,真懂事,哈哈哈……” 柳宴安也是苦笑不得,走到树下伸出双手。 “没事,你下来吧。” 杜青羽放心的往下滑,落地一顿间,因惯性,往后退了一步,被柳宴安拦在了怀里。 “哈哈哈……” 那群男人们笑的更欢快了。 柳宴平别开脸,她应该站树下接嫂子的,怎么就看忘了呢? 杜青羽被笑的脸红:“这桑葚为何不摘下来,白白掉了也是可惜,拿来做桑葚酒也好,或腌了晒了,做果脯也好,这样春节了,孩子们就有零嘴吃了可好?” “这?” 男人们动了心思,确实是个好主意,家里是吃不起糖的,每年过年,孩子们就馋丁点的糖块,可那是给客人的,为这,孩子们没少哭鼻子。 “青羽懂得就是多,咱们就听你的,摘了这桑葚做吃食。” “不过动作可得小心点,七月夏蚕就要吐丝了,宝贵着呢。” “可不是,今年的夏蚕格外的多,看来今年咱们人人都有新衣穿了,这可多亏了青羽的注意,桑基鱼塘就是好阿。” 村里的人活泛起来,纷纷取了篮子采摘桑葚,面上满是满足。 杜青羽摇摇头,这池塘里的鱼也愈加的肥美了,等她做两顿鱼肉来吃,村里人岂不更满足,更别提待莲藕成熟时,那可是有更多的美食。 提到桑葚酒,杜青羽还想到小南山上遍山的野果子,心就阵阵抽痛,准备等它们熟了,就算吃不完,也要拿来酿酒,或是拿去卖了也是好的。 男人们边摘着桑葚,边打量柳宴平。 “这就是你那要来拜夫子妹妹吧,这阵子不见,好像又长高了。” 柳宴平连连问好。 一番热闹下来,杜青羽也带着孩子们吃了不少桑葚,族里男人们心里暗暗啧啧称奇,这童生是越来越美架子了,如今吃了个大花脸还傻乐呵。 “宴安,你们忙去吧,你们回娘家这几天,你公爹想孙子孙女可想的不得了。” 柳宴安也急着回去,虽然回娘家时,公爹特意嘱咐可以多住上一阵,但他心里还是不安。 驴车进了村,一路去了老宅。 杜姜氏老远就听到了驴车的咕噜生,疾步出了来。 “我的乖孙女,可想死祖母了。” 杜姜氏一把抱起最小的龙凤胎,还不忘在杜青羽面上扫个来回,见她精神十足,嘴巴边还沾了桑葚渍,就更放心了。 “来,宴平,你可来了,叔父跟你说,这次来可一定要安心住下,好好跟着何夫子学习,阿?” 杜姜氏放心了,就亲热的招待柳宴平,唤两个女婿一起准备晚饭。 趁着天不黑,杜守心杜青羽杜青河三人要赶紧把驴车上的东西办下来,送回族里去,明天还有人等着用驴车回娘家。 杜姜氏这边摘着菜,那边还不忘分一丝心神在驴车上。 看着一样样的好东西往下拿,布匹、鸡蛋、沙糖、粮食、点心,竟比往日的回礼更厚上几分。杜姜氏放心了,看来亲家今年也没有青羽考不上秀才而看不起她。 这般想着,杜姜氏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宴安呐,亲家公身体可好?你看你回来就回来吧,还带这么厚的回礼,亲家公也真是,太客气了。” 柳宴安:“公爹,您不知道,娘子她的桑基鱼塘可是帮了我娘大忙,那布匹是特意送来感谢你和公婆的。” 杜姜氏面上笑意更盛:“可不是,今年咱们的夏蚕真是又壮又多,可见这桑基鱼塘还是起了作用的。” “所以阿,我爹如今是对娘子最满意不过了,尤其是知道娘子提出杜家女子不可轻易纳侍妾的族规后,更是欢喜,他说了,娘子这般有本事,又是福纸,又是桑基鱼塘,不比那些秀才举子差,好好干,以后安心做个富家翁说不定日子更美。” “那些布匹都是我爹专门备了让您二老和大姐大姐夫他们用的,您就安心用吧。” 李氏心渐渐沉了下去,人就怕对比,他回娘家时带去的礼可是和妯娌一般贵重,可他娘家却还不起同样贵重的礼来,只能带回来点粮食、蔬菜,如今说什么也不能舔着脸用妯娌带回来的回礼。 李氏:“妹夫,那些礼你和爹娘用就好,我们就不用了。” “姐夫这是什么话,长姐如母,长姐夫如父,你和大姐这些年一直这么的帮衬我们,我们孝敬你们也是应该的。” 杜姜氏知道大女婿是在忧心回礼的事,当初他就想着,不给他们备一样的礼,备了也是尴尬,可谁让大女婿看见了,若是不备一样,被误会偏心了可怎么办? “好了,你就放心用吧,青羽家的几个孩子,包括青羽,你都没少抄心,用她点东西怎么了?” 见公爹不介意他娘家回礼单薄的事,李氏这才恢复了往日的坦荡。 饭后,杜青羽思索着该怎么安排柳宴平小姑娘的住宿,她家如今是不可能的,她如今是要和柳宴安一起的。 想来想去觉得心酸,统共三间房,来个亲戚都住不了,更别说将来孩子大了,势必要分房睡了,这样想着,杜青羽焦躁起来。 第四十七章 提议 杜姜氏诧异:“建房子?” 杜守心手指点了点桌子:“建就建吧,你那就三间房子,孩子大了确实住不下。” 杜青羽兴奋:“我想好了,这次要建的好好的。” “我和宴安的卧室要大点,里面可以放的下衣柜。” “孩子们也要尽量一人一间,将来孩子们可以有独立的空间,自己学着打理自己的事,来客人了也有地方可住。” “还要有厨房,这样你们冬天就不用受着寒风做饭。” “书房也要,到时候一家人可以在书房里读书,还有杂物间——” “冬天冷,卧室里一定要通上暖炕,这样冬天就不怕冷了。” “对了,一定要建个厕所,咱们村连个厕所都没有。” “洗澡间也是必不可少的,这样就不怕弄湿屋里了。”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再建个猪圈……” 没人打断杜青羽的话,每个人都陷入杜青羽描述的场景中,脸上纷纷漏出向往的表情。 半晌,杜守心才道:“你做梦呢,这来来回回得多少间房子盖呐?” 杜青羽裂齿一笑:“大概七八间吧,还是粉刷石灰不是泥浆的那种。” 杜姜氏吸了口气,正要笑女儿异想天开,却见女婿先开口了。 柳宴安:“娘子,这般建房子可要花费甚多,你尚无进项,而且还要读书,还是从简了吧?” 杜姜氏心里不舒服了,什么尚无进项?这柳氏是贬低我儿?嫌弃我儿? 正要训斥,老伴也开口骂女儿了。 只见杜守心一脸嫌弃:“这么好的房子,你凭什么盖?干啥啥不行,读书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如今又是惹祸连连,断了仕途,还做这没梦?看见你就烦,滚——” 杜青羽眼底泛着泪花,她没这么差劲吧。 杜姜氏见女儿好不容易缓过来,老伴却这么打击她,心疼不已。 捶了一把杜守心的肩膀,“死老婆子,你说甚呢!” “你说谁干啥啥不行了?” “还有二女婿,你说谁没有进项?” “那福纸,虽说一部分收入要投入到宗族上,但青羽她还是可以分点利的。” 福纸工坊如今是交由杜青波管着。 一来杜青波是未来族长,族长有意借着福纸工坊磨砺她一二。 二来,杜青波起初在福纸安排上公平大气,得人信服,族人包括杜青羽也放心让她打理。 福纸工坊起初是挑选族中身体较差,家中劳动力薄弱的族人来当工人,也这是照顾族人的意思。 如今福纸工坊每日的盈利大概明了,除了扣除本钱也就是向周围村落购买稻草等原料外,每日可获得六两左右的收入,一个月下来也就是一百八十两。 一百八十两,有的人觉得这是一大笔收入,有的人却觉得它是蚊子腿。 但对于杜家村以农业为生的庄稼人来说却是最大的进项。 每月这一百八十两要怎么用,杜青波这位未来的杜氏族长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如今跟县城的书铺还有商队都达成了固定的合作关系,所以族里需要一个族人人每日负责把做好的福纸不停的运送到固定地点所以这个族人必须给工资的。 做福纸总共是九个工人,这也是要付工资的。 杜青波有意照顾着这十户人家,有意先让这十户人家先富起来,就每人给了不菲的工钱,每人每月十两的工钱。 每月十两的工资,在这里可是一笔大收入,要知道县城的掌柜的每月也不过七八两的收入。 其他族人们对此没有意见,因为杜青波承诺,族里两个月一次的轮流来做福纸工坊的工人,每个人都有机会领着工钱。 杜氏一族,由上到下由内到外,都对这个决定满意的很。 一百八十两银子,扣除工钱,就剩了八十两银子了。 这剩下的八十两银子,要分出四十两到公产中,攒着用以族学族祀族田中。 另外四十两,三十两献与何夫子,用以束修。 最后十两则平均落到族长和杜青羽身上,一是年纪族长劳苦功高,二是杜青羽想出的福纸之法。 所以杜青羽也算是每月有五两银子铁饭碗的人了。 杜守心哼一声:“她只不过想了个点子,她是每天出工了,还是像青波那样每日监管着了,什么都不用做,每个月白得五两银子,便宜她了,青波管着这事可是一分钱都没拿。” 杜青河看不过去了:“娘,要是没这点子,咱们就没了福纸工坊,那是小妹应得的,你打击小妹也不能拿着说事。” 杜氏一脸骄傲:“就是,可别忘了,知府大人可还嘉奖了我们三百两银子呢。” 杜守心皱眉:“不行,那三百两银子我们找何夫子换成银票,塞进回礼里了,想必知府大人早就发现了。” 那日知府的人——严陌,她的态度不对劲,而且那嘉奖也太厚了,这么重的礼她们不敢要。 杜青羽点头,确实,当日趁着严陌对她过于礼让,有点可以奉承的意思,就算在现代,你见过哪个当官的这么对一个平面百姓的奉承过,更何况是阶层森严的古代,那态度让她不安。 杜姜氏惊呼:“送回去了?这般驳了她的面子,知府大人会不会怪罪于我们?” 杜青羽:“其实贵重的不是那三百两银子,那砚台和酒加起来,三百两银子未必能买到。我们了东西就成,银子就不要了,以免留个不知进退且贪心的印象。” 杜守心满意点头,算你小子有点意识:“是极,看那严陌的态度,知府大人应是有意交好我们,不用过于担忧,否则临安府的百姓对福纸的态度就不是极为和善了。” “好了,别提那些了,继续说盖房子事吧。” 杜青羽话题越扯越远,只得重新拉回他们的注意力。 杜守心看着女儿央求的眼神,不忍拒绝,沉思片刻,问道:“你先说说火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有了火炕冬天就不怕冷?” “娘可记得咱福纸工坊有一道工序就是烘焙?火炕跟它一个原理,用砖块砌成床的样子,可以跟厨房联通,这样烧火的热气就传到炕上,这样冬天就可以用炕取暖,爹到时候你绣花就可以坐在炕上绣,再也不怕手僵捏不足绣花针了。” 在座的人都意动了,这可是好主意,若问他们穷农家最怕什么,当然是最怕冬天,每年冬天都有几个老人扛不住严寒,不是病了,就是去了。 杜守心激动的面色通红,若是这火炕可行,今年最好全村都用上火炕。 第四十八章 扒旧房 经全家一致赞同,杜青羽三间小茅屋就要推到盖新房了。 在这期间,杜青羽一家六口搬回了老宅,住回了原来的房间。 柳宴平则在拜了夫子之后,被暂时安排住在何蕴之那儿的空房子里。 柳宴平跟着杜青羽一起拜夫子,只觉得大气都不敢出,没想到夫子仪态如此优雅,这就是世家底蕴? “嫂子——” 柳宴平抓住杜青羽,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她紧张。 “安啦,宴平你就先住这,跟着夫子学习多好,趁着这段日子,有不懂的就问,等盖完房子就接你回去。” 杜青羽说完就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她原本想要柳宴平跟姜写意挤挤住的,但是跟着何蕴之这厮好像更好,也当是磨炼她吧。 何蕴之喝了一口瓷碗中醇香的奶茶,示意柳宴平做她刚出的一份试题,之后便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自从杜青羽建议她少喝茶多喝奶以来,她就很少喝茶,改喝羊奶了,她感觉身体确实健康的许多,往年酷暑,她都要晕厥上几次,今年却是一次也没有。 她不知道这羊奶的功劳是占了几分,但她还是会忍着腥膻味去喝。 好在杜青羽提出用杏仁茶叶和羊奶一起烹煮,不止去了羊奶的腥膻,还别有风味,所以她更是要常喝它,不为别的,单为能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皇上要动世家,何家衷心,却也是世家大族,皇上怎会乐意看到她回京,那日的圣旨就是暗示,杜家人一直以为是杜青羽连累她不得归京,实则是她连累了杜青羽。 也许这辈子她都不能归京,所以她更要保重好身体,让远方的家人她是活的好好的,而且她还要为何家谋一条出路,只是何家的出路又在哪里,前路漫漫,处处都是渺然大雾,纵然她聪明斐然,也一时间没了计策,只得慢慢摸索,但她直觉可以在杜青羽这人身上找到生机…… 杜青羽此时正在忙里忙外。 依照杜青羽的想法建新房,花费一定是不小的。 但杜青羽此前不过是一介靠父母长姐丈夫过活的穷书生,除了后来靠福纸得了八两银子,就真的没一点余钱了。 她计算了一下,五间卧室,一间大厅,一间书房,一间厨房,一光是这八间房子,就十六两银子。更别提厕所洗澡间,还有后续的装修粉刷家具之类的。 柳宴安见此,特意拿出了他的嫁妆贴补进来,他嫁过来这么多年,家里没有进项,嫁妆早左一钱又一分的花了出去,如今只余了二十两的银子。 杜青羽亲眼看着柳宴安毫不避讳的拿出他的嫁妆箱笼,取出仅剩的二十两银子递于她。 杜青羽脸红了,这个世界用夫郎嫁妆的女人应该是没出息的那一类吧:“一半就够了,你放心,我会挣回来的,挣了钱全给你。” 柳宴安闻言一笑:“嗯,我相信娘子。” 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如今就是相信她。 村里盖新房,家家户户都是乐意相互帮忙的,谁家都有盖新房的时候。 杜青羽请了族里盖房子有经验的大姨们,还有一些年轻力壮的女人来帮忙,杜青河杜青澜两个姐姐也来搭手,一共十五个人来盖新房。 虽然都是乡里乡亲,帮忙盖房子没有收工钱的惯例,但是杜青羽想要提供午饭茶水等吃食慰劳来帮忙的族人。 扒旧房子前,杜青羽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在院外搭了个棚子,棚子下垒了个大锅灶,平时用来煮饭菜茶水给族人吃。 三间旧茅屋,里面的东西早搬去了老宅,族人不过半天时间就把它扒了。 趁着族人休息的时间,杜青羽给族人们端上了早就煮好的乌梅花茶。 乌梅是前日特意上山采的,还泛着青,正好吃它的酸味。 花就是院里的金银花,用来解暑气。 杜青澜一口饮尽偌大的一碗乌梅花茶,舒爽的叹口气:“好喝,喝到嗓子眼里,整个人都觉得清爽凉快许多。” 隔壁大虎她妈也赞到:“青羽,你一大早在灶台前忙活,原来煮的就是这茶水?这是什么茶?比平日喝的白水好喝多了。” “这是乌梅花茶,咱山头上现成的果子,还有这金银花,煮了又好喝又解暑,天天准备了放桶里,大家渴了就喝它。” “真会想,以后咱们盖房子了也这么干。” 时近中午,杜青羽开始准备午饭了,池塘里的鱼都养的又肥又傻,杜青羽轻而易举的捉了几条上来。 杜姜氏使眼色,你有心给供午饭,这是好事,但也不能用鱼来埋汰人吧,鱼肉这么腥,没吃的人家才吃鱼。 杜青羽看到了杜姜氏的暗示,不由得感叹,原来这里的人不爱吃鱼是因为不会做鱼,等她做好了保管他么从此以后爱上吃鱼。 “爹,你放心吧,我做的鱼,绝对好吃。” 杜青羽说完就拿起菜刀刮鱼鳞,杜姜氏看的眼皮直抽抽,不时的像旁边的柳宴安使眼色。 柳宴安装作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的和面,昨日他答应了娘子,今后饭食上听她的,包括和面粉,虽然她不知道妻子为何让他这般和面。 “爹,你看。” 从鱼身上抽出白色的、像头发丝一样的鱼线,摆在杜姜氏面前。 “这是何物?” “这是鱼线,鱼肉之所以会腥,大部分原因就在这。” 杜姜氏半信半疑,他做一辈子饭食了,都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真是前所未闻,莫不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杜青羽继续道:“醋和花椒也可以去腥,我把花椒磨成了粉,更好用。” 将鱼肉剁成小块,放入冷水中,再倒入醋和花椒粉用来去河鱼的土腥味,目前为止,她在这里没有看到姜和辣椒,否则用姜去腥,做道麻辣鱼也是极好的。 处理好鱼,杜青羽又去看柳宴安和的面。 不全是小麦面,里面掺了大量的豆面,这个时代小麦面是精品,更多的是豆子。 接手过柳宴安手里的面团,其实她是更想做成发面馒头的,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就,她就没见过发面馒头,但是发面馒头怎么做,她还需要琢磨,记得是要用酵母发酵。 如今只能做死面饼,死面饼在这个世界也是没吃过的,这个世界的食谱十分单一,面粉只是用来做稀饭,偶尔会和着青菜豆子做窝窝头,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接手厨房大权的原因,实在是忍不了这粗糙的饭食了。 即便在现在社会,历史上也是到了汉代才有了死面馒头,所以她的食谱改造之路长远的很。 第四十九章 打夯 将面团揉成圆团,再临时找个木棍当擀杖,将其擀开。 “好了,可以烧火了。” 柳宴安坐在灶台前烧火,杜青羽刷锅,大铁锅热了,锅里残留的水汽蒸发个一干二净。 杜青羽看准火候,用锅铲舀出一铲猪油,再倒入花椒,葱花,瞬间香味就出来了,这个时候杜青羽再次可惜这里竟没有辣椒和姜。 将鱼块裹上面粉倒入锅里翻炒片刻,最后一步去腥味,最后在浇上水,闷上锅盖煮了起来。 做完这一步,杜青羽头上已是大把的汗,偌大的大铁锅,大半锅的鱼,翻炒起来很是费劲。 将头凑近柳宴安,柳宴安自然的拿出手绢替杜青羽擦了汗水。 杜姜氏气闷,原以为他是来帮忙的,没想到这对夫妻一唱一和,他根本插不上手。 煮了一会,杜青羽就在锅里加了青菜,豆芽,豆芽是她决定盖房子的那一晚偷偷泡的,用来给大伙一个惊喜,天热,四天就黄豆就发了芽。 “这是何物?” 杜姜氏指着水灵灵的豆芽问答道。 杜青羽笑而不语,把擀薄的面饼扑在锅里的青菜上,这是模仿的东北菜——一锅出,若是猪肉之类的红肉,可以晚点放面饼,但是鱼肉就要早点放,否则鱼肉炖烂反而不美了。 柳宴安:“爹,娘子说那是豆芽,使用豆子做的。” “爹,今天大家就先帮我看看这豆芽味道如何若是好吃,我就卖豆芽挣钱。” 不一会,面的香味掺着鱼的鲜味就顺着烟气传了出来。 开饭了。 族人们坐在树下,一人捧着一大碗鱼肉,就着大块面饼吃的喷香。 “咦,你家的鱼肉的怎这么好吃?” “还有这脆生生的,这是黄豆的味道?莫非是豆子做的?” “这面饼真好,顶饿,就着鱼汤吃正好。” 杜青羽笑的得意:“锅里还有,够咱们再来一碗的。” 杜青澜:“小妹,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你做的饭吧,何时你竟会这般手艺?” “我会的多着呢,都是在杂书看一丁点原理,然后自己琢磨的。” 杜青羽这方面不是吹牛,在现代她也没怎么做过饭,但终究是比这里的人见得多。 杜青澜叹口气,看了看一脸得意忘形的杜青羽,顾忌到护短杜姜氏在旁,她终究是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怪不得这么读书多年都考不上,原来心思都用在看杂书上了,真是欠揍,自家孩子读书一定要看紧的,平往日看着这么老实青羽都能看杂书耽误学习,更何况他们家皮的能窜天的毛孩子。 这顿饭,人人吃的油光满面,撑圆了肚子。 杜姜氏看锅底还剩了点鱼汤,就全装在食盒里,一点也不肯浪费,孙女孙子们都在老宅里由大女婿照顾着,他们都还没喝过这么鲜美的鱼汤呢。 上午,杜青羽只顾着吃食,没有亲自参与到新房的建设中,下午她说什么也得建自己的房子。 地基已经挖好了,还要夯实,族人们抬着粗重木桩,口里喊着号子,木桩高高的撂起,落下,重重的捶打在地基里的泥土上,将那片土地打的结实坚硬。 “大伙来砸夯——唉!” “唉嗨嗨呦喂!” “一夯挨一夯——呀!” “唉嗨嗨呦喂!” 盖族学和福纸工坊的时候,杜青羽都因一些原因没能到场,没能看到古人打夯的场面,厚重的夯锤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落在地面上,仿佛觉得脚下都在颤抖。 汗水肆虐,女人们额头青筋暴起,臂膀上强健的肌肉鼓起,处处透着原始的力量。 杜青羽看的热血沸腾,撸起袖子,高呼:“我也来,我也来!” 大虎妈看着杜青羽撸起袖子后漏出的白嫩纤细的手臂,噗的笑了:“羽妹子,这可不是你干的活,你看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我们怕弄不好会折了你了胳膊。” 杜青羽挫败。 杜青澜:“算了,让她试试吧,来,抓住这棍子。” 木桩一圈都插着结实的木棍,打夯就是握着木棍将木桩抬起,利用重力,将土地夯实。 倒是跟在现代农村见到的打夯工具有所不同,那里的打夯工具是用绳子系着石头,利用绳子将石头抛起、落下而成的夯锤。 “记住,跟着号子走!” “听号子,木桩该举就举,该该放就放!” “一二三,大伙来砸夯——唉!” 杜青羽抓着木桩周围的一根木棍,跟着大伙,口里开始喊着号子,字字慷锵有力。 接着大脑告诉她的手臂说:喂,你该举了。 她的手臂却说:不,我不想举。 结果,杜青羽就紧握着插在木桩上的木棍,跟着木桩一起被抛到了半空中。 “哈哈哈……” 她们放下木桩,一个个围着杜青羽笑了起来,杜青澜更甚,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 杜青羽脸红了,太尴尬了。 “别笑了,失误,只是失误而已!” “哈哈哈——” 她们笑的更欢了。 哄笑声中,杜青羽红着脸泛着眼泪撤离了现场,太他么丢人了…… 转眼看见了院外也在笑的柳宴安,杜青羽更委屈了,一滴泪不争气的憋了出来。 “连你也笑我。” 柳宴安叹气,抚了抚杜青羽了脸颊,抹去了那一滴泪珠:“我怎会笑娘子呢,我只是觉得娘子——可爱,术业有专攻,不会打夯没什么的,娘子依然很厉害。” 柳宴安这么一说,杜青羽就觉心里舒服了许多,正要说些什么,眼角却看见了一群提着桑葚而来的男男人们。 杜青羽连忙跟柳宴安拉开了距离,否则,有该成为被他们打趣的对象了。 但是已经迟了,那群家庭夫男们已经看到了。 “哎吆,青羽和青羽家的,这青天白日的,小两口在干嘛呢?” “嘘,小声点,人家那是在亲密” “哈哈,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说来的不是时候的男人走的最快,脚步不停的赶到杜青羽面前。 “青羽侄女阿,快教教我们怎么做桑葚酒、桑葚果脯吧,咱们可是把村里的桑葚采了大半呢。” 他们不来,杜青羽都要忘了酿酒这回事,山上还有大把的果子等着她宠爱,要尽快上山一趟了。 第五十章 石磨 “你说啥?要用糖?早说阿!” 虎子爹泄气了,早知道要用糖,他就不折腾了,那糖多贵重阿。 做果酒蜜饯确实要用糖的,不过还是可以做桑葚干,这个就不用糖了。 “那就做桑葚干,这个不用糖,也可以长时间保存。” 虎子爹:“桑葚干?怎么做?” “挂在墙壁上,注意通风,晾晒干,没了水分就可以了。” “还可以这么做?这么简单?” 杜青羽点头:“就是这么简单,跟晾晒粮食一个原理,就是为了去除里面多于的水分,防止它发霉腐坏,这样就可以长期保存。” 人类是很聪明的,只要稍微给点提示,他的创造力就会超出你的想像。 族长夫郎眼睛亮了,兴奋到:“照你这么说,咱们吃不完的瓜果蔬菜都可以晾晒了?” 族长夫郎想到了什么,痛心疾首:“你往年咋不早说哇,往年咱们白白坏掉了多少水果蔬菜,冬天只能吃白菜萝卜,苦哇!” 杜青羽能怎么回答,以前她还没穿越呢,“姨夫,你也没问我哇,所以就没往这边想。” 族长夫郎怒了,“你这孩子,不问你,你还不知道说了,我看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真是气死人了,走,咱们回去做菜干去,青羽这孩子回去就让她娘教训她去。” 族长夫郎说完,扭身就要走,作为族长的丈夫,他也是有责任保证族人们吃饱穿暖的,为这,多少年了,他都是省吃俭用,这家送一点米,那家送一点面,他做梦都想家家户户能顿顿吃上饱饭,青黄不接的时候不在挨饿。 杜青羽看着这群大叔们的浩浩汤汤的背影,忍不住提醒:“姨夫,有的菜水分太多,不适合做菜干,会坏的,用盐腌了做咸菜更好——” 族长夫郎停住了脚步,“走,你跟我们一起去做菜干——” “姨夫,我还得盖房子呢……” 她确实得看着,卧室里要垒炕,既然还没盖好,就提前留好火道,省的后来在墙上打洞。 大虎爹:“哥哥唉,咱们知道有这一法子就成,左右夏天还长,不急着做菜干,等青羽盖完房子再找她教咱们。” 大虎爹说完,就冲着院里打夯的大虎娘吼了一声:“大虎她娘,你们干活可要利落点,早点盖完房子,我们等着青羽叫我们腌菜呢。” 大虎娘:“那就让她去呗,她在这也干不了什么,你们不知道,刚才打夯,她跟不上号子,被我们举……” 杜青羽连忙打断:“你们不会垒炕,厨房通风空还有洗澡间下水孔这个得我来弄。” 好说歹说,劝走了这群大叔们,杜青羽终于体会到了任重道远。 太阳落山之前,地基算是垒起来了,照这个速度,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建好了,这几天她没少做准备工作,砖瓦石灰早已付好定金,县城的人听说是修好的路,表示只要他们村以后建房子都用他们家的材料,他们就会运货上门。 杜青羽觉得只要她这房子盖起来,村里每人不会动心的,铁定也是要跟着盖房子的。 回到老宅时,杜青羽受到了孩子们欢迎。 杜谦语一见到杜青羽,就扑过来,抱着她的腿:“娘,鱼汤真好喝,祖父说是你做的。” 一把抱起孩子,“好喝,以后天天给你们煮鱼汤好不好。” “羽姨,祖父今天的晚饭也煮了鱼汤,就等你们回来吃饭了,谦语弟弟快些下来,很快就有鱼汤喝了。” 十岁的杜谦幼端着菜碗在灶台和饭桌之间跑的欢快。 杜守心坐在主坐上,看着底下儿孙们都等着她吃第一后,端起碗喝了一鱼汤,眉头皱了又松,果然好味道,中午老伴带回来的那点鱼汤给孩子们喝了,怪不得孩子们馋了一下午。 杜青羽和柳宴安怀里一人抱一个龙凤胎,看着龙凤胎将头伸向碗,急的流口水的样子,她就端起碗逗弄孩子,逗的他们哇哇大叫。 杜姜氏一把搂过杜青羽怀里的女娃娃,嗔怒:“有你这么当娘的,看把孩子急的,千荨乖,再凉凉就喝哈。” 柳宴安怀里的杜谦禾也在他的照顾下喝上了鱼汤。 “爹,这鱼汤以后咱们常做,听说吃鱼肉会变得更聪明,孩子们正在长身体,该补补营养,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 在现代,哪个孩子不是家里的宝哇,一个个养的白胖胖的,父母们巴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都弄来给孩子吃。 但这里的孩子们普遍黑瘦,面色发黄,一部分是营养不良的原因。 杜守心点头,“理应如此,池塘里养的鱼吃完了,还可以在河里捕鱼,但是这面饼就不要这么吃了,面粉这么贵,稀饭都不够,可不能这么铺张浪费。” 杜青羽是知道这个世界的面粉来之不易的,有次家里的面粉吃完了,杜青羽才知道这里的面粉是怎么来的,就是用村尾的一个巨大石臼一杵一杵捣出来的。 小麦只轻微捣几下,就是麦仁,若是将其捣成粉末状,却是要花很久时间,怪不得这里的家常饭都是煮麦仁,谁有那个功夫去捣面? 要是有石磨就好了,这样面粉就来的容易些,也不用再吃废牙的麦仁了。 杜青羽赶紧拿起一块面饼,“为什么没有石磨,用石磨磨面粉不是容易多了,用石臼,半天才捣出一点面粉……” 杜守心:“什么石磨?” 杜青羽:“就是跟石磙差不多的工具,谷场上,咱们利用石磙给麦子脱壳,同样可以利用石头碾压麦子,将其碾压成粉状阿。” 杜青羽见众人不懂,就拿了笔纸,画出石磨的大概图样,在现代她曾买过小型石磨用来把玩,对它的原理还是清楚的。 “你们看,将粮食倒进这个石槽里,转动上面的磨盘,粮食就在两个磨盘间被碾压摩擦,这样就磨成粉了。” 杜守心沉默半天,后忽然拍在杜青羽肩膀上。 “你是从哪看的?为何现在才说?你快要气死我了。” 杜守心起身就要往外走去。 杜青羽被拍懵了,怎么都反过来怪她? 杜姜氏跟在后面,急忙问到:“老伴,你要干什么,不吃饭阿?” 杜守心回头,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还吃什么,去找老石婶做磨去,这可是好事阿,天大的好事,你们先吃吧,不用管我。” 老石婶在杜家村是打石头最好的人了。 杜守心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杜姜氏摇头,“那咱们吃,不给她留饭了,凉了不好吃。” 杜青羽桌下,和口鱼汤,杜姜氏不愧是做了十几年饭的人,一样的方法,但比她中午做的好吃多了。 刚吃上几口,又见杜守心折了回来,就起杜青羽的衣领就往外走,边走边骂骂咧咧:“你这孩子,一点都不操心,你不去说怎么做这石磨的方法能成?” 杜姜氏叹气,默默将那母女俩的碗温在锅里,等他们会来了也好有口热饭。 第五十一章 辣椒 正所谓靠山吃山,老石婶家的手艺活就杜家村祖传下来的。 没有师傅,老石神的祖母对石头感兴趣,她母亲也是,到了老石婶这一代可以说是积累了点经验,那是他们祖辈一代一代靠着敲打石头琢磨出来的。 到如今,村里谁家需要石槽、石板,都会央老石婶做给他们,只需用粮食换个劳累活就可以了。 到了村尾老石婶家,果然,她家院落里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这些石块都是老石婶和她女儿平日从石山上运下来的。 老石婶的脸消瘦,眼睛囧囧有神,臂膀强健有力,衣服上沾着石灰粉,手上满是陈年茧子和创伤。 果然是内行,单看纸上的简单的图画,老石婶就看出了门道,激动的面色发红。 待听完杜青羽的解说,就要拿起拍胸口表示说什么也要做出石磨。 说着,老石婶就要拿起锤子就要在院里挑捡石头,杜青羽知道石磨看上去容易做,其实磨盘上的沟槽斜纹还是需要反复打磨实验,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不过看到老石婶兴致冲冲的模样,也就不劝她了。 一夜未眠,油灯耗尽,石头的叮叮的敲打声不停,期间引来了族人们的观看。 等着到这是做什么的用的之后,都围在一旁,给老石婶打下手。 破晓,不知谁家的鸡高高的鸣叫了一声,东方天际出现了红彤彤的色彩。 经过反复的改造,实验,熬的眼睛通红的人们再次合力将两块磨盘叠在一起,族长将手里的一把黄豆塞进石槽里,推动磨难,骨碌骨碌,磨齿转动的声音,不一会,细碎的黄豆粉就顺着磨盘边沿挤了出来。 “成了!” 杜青羽试了试手感,捏了捏磨出的粉末,得出了结论。 “奥——哈哈……咱们有面粉吃喽……” 不管老幼,此刻的族人们都跟孩子似的蹦了起来。 民以食为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杜青羽掺着杜守心摇摇曳曳的回了老宅,一夜未眠,太伤身体了,她说什么也要补觉,可是一想到房子还要盖,就痛苦极了。 杜姜氏看着女儿吃完饭就出去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床上补眠的老伴,怒火来了。 “你个死老婆子,你自己熬夜,凭什么还拉着孩子熬夜,妥了,你熬完夜倒是可以补觉,孩子还要看着盖房子呢……” 杜姜氏冲着杜守心噼里啪啦的臭骂一顿,转身就带着孙子们看那摆在村中心大枣树下的石磨去了。 到了自家门口,此刻柳宴安早已准备好乌梅花茶,来帮忙的族人们也在垒起了砖块。 杜青羽喝口乌梅茶顿时觉得精神了许多,开始想着今日备什么吃食好。 对了,从商队那买的小鸡仔如天天在桑树林里吃虫子,长得极快,如今也可以吃了。 几天主餐就做小鸡炖蘑菇! 小南山山脚下好像长了不少蘑菇,只是无人采摘,正好便宜了她。 而且还意外发现了惊喜,就是野生辣椒,青中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营养的原因,个头较小,一个个挂在茎杆。 等杜青羽满载而归时,正好碰到带着孩子的杜姜氏。 杜姜氏一瞅杜青羽背上的蘑菇,面色变了。 “你弄这毒物干甚?” 怪不得满树林都是蘑菇,原来他们都以为是有毒。 “这是蘑菇,可以吃的,没毒。” “莫要胡话,逃难那些年,不知道多人受不住饥饿,吃着这些给活活毒死,都扔了去。” 杜青羽捕不做声,拿起一块蘑菇朝还没杀的鸡走去,将蘑菇掰碎,放到鸡的面前,鸡开始地头吃地上的蘑菇。 “有没有毒,看看等会鸡会不会死就知道了。” “爹,我知道有的蘑菇有毒,所以只采我认识的两种蘑菇,你看这是香菇、这是像扇子的是平菇,这两种好认,而且种绝对没毒。” 杜姜氏冷哼。 杜青羽耸肩,好吧,既然不敢吃,那就不吃它了,左右她还有辣椒呢。 等杜青羽从筐子里拿出辣椒,得意道:“我们吃这个,辣椒。” 不等杜姜氏反对,一旁的杜谦幼就惊呼了,“羽姨,你采辣椒作甚?吃了它嘴巴和肚子会疼的。” “谁说要单独吃它了,我们可以拿它当调料哇。” 杜谦幼眨了眨眼睛:“真的吗?那我相信你。羽姨,我爹说让我以后放学就跟你学做饭,我觉得你懂得东西可多了。” 杜谦幼作为女尊社会的男孩,将来若想在婚事上顺遂,女红、厨艺、管家那是都必不可少的。 如今他正跟着祖父学针线活,跟着爹爹学侍弄蚕、织布,厨艺上本想也跟着祖父学的,但是昨天起他改变主意了,他觉得跟着羽姨他能学到更多。 杜青羽看着眼前才十岁大小的男孩,眉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灵动。不由得可惜,这个时代的男娃小小年纪就要学习各种技能以便在婚事增加筹码。 “小机灵鬼,你就放心吧,跟着羽姨还能吃亏?” 当辣椒和花椒在热油里爆炒时,辣味呛上来,集体被呛的咳的不停。 杜青澜变咳边问:“哎呦,我的天呐,青羽,你炒的什么东西?” 杜青羽:“当然是天下美味。” 不能用香菇,她能用的食材就少了重要一环,还好有辣椒提味。 但是今天只能简单的做大盘鸡,香菇炖鸡只能等以后看时机了。 炒好鸡肉,在放进切好的萝卜、白菜、辣椒,豆芽之类的,可惜没有土豆,这是没中不足的憾事。 面粉和大米都不够,不能用他们来当主食了,只能在瓦罐里蒸上麦仁饭来当主食,希望鸡肉的鲜美味能弥补此处的不足。 鸡肉的香味渐渐的冲出锅盖,闷着麦仁饭的瓦罐也在蒸汽的作用下,瓦罐盖子和罐身相处触碰,当当的想着。 “开饭喽,麻辣鸡丁。” 昨日场景再现,一个个吃的热火朝天。 “哎呀,好辣,过瘾——” “没想到辣椒还能这么吃,真吃的舒坦——” “你小子,注意怎这么多,亏你不是男儿家,要不然谁家娶了你,那可有口福了——” “哈哈哈,就是这个理,比男儿们还会做饭。” “平时没少做饭吧,我跟你说这可不行阿,妻纲不振,这做饭是男人的活……” 杜青羽听到这就不乐意了。 第五十二章 猪血 就像现代一样,不少男人觉得家务做饭就该女人做一样。 女人就该任劳任怨?上完班,完了回家还要洗衣做饭带孩子。 更可怜的是那些全职主妇,不少男人觉得既然是我上班养你,就以一种俯视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不能两个人一起做家务呢? 女尊社会也是如此,这里的女人理所应当的认为厨房是男人的事。 杜青羽:“做饭一定得是男人们的活吗?女人也是有手有脚的,为什么只叫男人做饭,平日帮他们点忙能怎样?” 柳宴安垂下去的头又抬了起来,一双眼睛闪闪发光的看着杜青羽。 杜谦幼也仰着头看着他的羽姨,他往日里一些固定的想法,今日被打破了,对啊,凭什么就该男儿做饭? 氛围一时间陷入沉默,杜家村不少女人的脸上染上红色。 到晚上,房子已经垒的有一人高了,估计明天就可以盖房顶,新房子不远矣。 杜青羽想象着青砖绿瓦的房屋,点缀着花草的小院,院里再种上几垄蔬菜,屋钱种上各种果树,待到春暖花开,满园芳华。 还要再养上鸡鸭猪羊,想吃肉了就宰了吃,这就是她在现代都梦想着的农家小院。 回到老宅,果不其然,晚饭也用上了辣椒。 杜谦幼小朋友将饭碗摆在杜青羽面前,一脸期盼:“羽姨,尝尝这是我做辣椒炒鸡蛋,本来我也想学你做辣椒鸡块的,我和祖父去捉鸡的时候发现了鸡蛋,就吃鸡蛋喽。” 杜青羽惊喜,他们养的鸡竟然下蛋了,那以后食谱更丰盛了,鸡蛋可是能做很多美食的。 李氏唱了一口辣椒炒鸡蛋,辣红了脸,却忍不住又吃了一口,“味道美极,谦幼,才跟着你羽姨学了一天,就有如此成果,比爹强多了。” 杜青羽汗,她哪会什么厨艺,只要不是厨房杀手,任何人都能在食材充足的情况下做出味道还不错的饭菜,难得是无食材可做。 又是一艳阳天,今天杜青羽决定破财了,家里猪油用完了,她去县城卖猪肉熬猪油。 她记得穿越过来之前,现代的猪肉涨价涨的极为离谱,妈妈连做她最爱吃的红烧肉都要吐槽几分,只是没想到到了古代,却沦落到吃不上猪肉。 以杜家村为代表的农人,他们买猪肉更多的是为了熬猪油,这里没有菜油,动物油是他们日常做饭必不可少的。 所以猪肉,尤其是肥猪肉在没有菜油的世界,那也是极贵的。 走在自己村修的整齐干净的石块路上,就是舒坦,很快就到了县城。 她没有心思看别的,直奔猪肉铺,盖房子的人还等着她做饭呢。 到了屠夫那里,应是刚杀了一头猪的缘故,屠夫提着满桶冒着热气的猪血就要倒掉。 杜青羽看的心痛,伸出尔康手:“慢阿,大姐。” 大姐一脸疑惑的看着杜青羽:“老妹,你确定要买猪血,这东西难吃的很,会吃吐的。” 吃吐?杜青羽惊异,莫非是生喝猪血? “你们怎么吃?” 大姐觉得她的眼神不对劲,一挺胸脯:“当然是煮熟了吃阿。” 杜青羽舒口气:“那你们不会炒着吃吗?” 看着地上随意堆在一起的猪肠猪腰猪肺的猪杂猪骨之类的,不由得感叹,如此物资的年代,还这么暴殄天物。 “还有那些,我也要了。” 买了一大块肥肉,杜青羽觉得肉痛,花了她半两八钱,好在又在大姐看神经病的眼神下,以买肥肉零头的价格,得了诺多的猪血猪杂猪大骨。 东西太多,屠夫好心的借了扁担和箩筐让杜青羽挑着。一脸怜悯,唉,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竟吃这些肮脏东西,也是个可怜人。 杜青羽没时间解释了,挑着扁担欢快走了,她要赶紧回去处理食材,这么多东西,要先盐起来一部分,要不然就坏了。 杜青羽挑着两箩筐的猪杂回去后,杜姜氏正在和柳宴安一起在门口摘菜。 “我的天阿,你要这作甚?” 杜姜氏看着血淋淋的猪脏,身形晃动,几乎要倒。 “祖父莫急,羽姨心里定有成算,咱们先看看羽姨怎么做的就是了。” 杜青羽闻言笑了,她没时间解释,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处理猪血。 新鲜猪血需要加上盐和水,等它凝固成块后,切成小块,再放入热水里稍微一煮就成了常见了猪血块了。 “咦,羽姨,猪血凝固了,是因为加了盐的缘故吗?” 杜谦幼指着桶里的猪血惊呼。 “对,以后吃猪血,你也这么来。” 看着加攻好的猪血块,杜青羽漏出了邪恶的笑容,有猪血,有辣椒,有豆芽,她要刺激一番这里的人,给他们来个更大的惊喜——毛血旺。 用面粉和盐洗猪杂是最为方便的,手上裹满面粉,一可以避免与其直接接触,二是利用面粉的粘性,去掉上面的杂物,用盐则是去异味。 杜姜氏捂着鼻子,冷眼看着杜青羽折腾,柳宴安蹲在杜青羽身边,也在手上粘了面粉,帮她洗猪肠。 杜青羽:“我自己洗就成了,很快的。” 柳宴安摇了摇头,闭了闭眼睛,手指坚决的触碰上了猪肠。 杜姜氏在一旁瞧着,脸上神色渐渐暖了,他们小夫妻这样便好,同进退、共甘苦。 毛血旺就是够辣才好次,杜青羽用来足够的辣椒花椒,在油锅里一炸,呛声再次四起。 盖房子的族人们不由的伸长了脑袋,问道:“羽妹子,今天做的什么饭?” “毛血旺——” 鲜生猪血旺,越煮越嫩,毛在重庆方言就是粗糙的意思。 扁好猪杂,加入在瓦罐里自回来就一直煲着的猪骨汤,在加入豆芽青菜,一锅红红火火的毛血旺出炉了。 “开饭喽——” “我的天,这猪肠猪肺还能这么吃——” 杜青澜一抹额头上辣出的汗水,探究的看着杜青羽,突然语重心长:“咱们杜家村好不容出来的读书苗子半道竟拐了个弯,天分全拐到厨艺上去喽。” 杜谦幼:“澜姨,我觉的羽姨是因为读书多,见得多,所以脑袋活,要真论厨艺,一样的食材,她连我都未必比得上。” 杜青羽点头,这是个明白的。 杜谦幼又道:“可惜,不是谁都能跟羽姨一样,不知道怎么想的,脑袋里总是有这奇思妙想,比如之前的炸荷花、荷叶茶,还有现在的豆芽菜、鱼汤、猪杂,羽姨,不会明天你又做什么新鲜的吃食吧?” 杜青羽心道,小朋友,你要是来自现代,恐怕比你羽姨还要整天琢磨着吃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验了现代吃食的她,能忍受这里清汤寡水这么久已是不易了。 “明天阿,你猜阿……” 第五十三章 来客 杜青羽做了个梦。 梦里她在吃小鸡炖蘑菇,一口小鸡,一口蘑菇,一口汤,真是又鲜又香。 早上醒来,一抹枕头,被口水浸湿了一大片。 不行了,他们不敢吃蘑菇,她吃,总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 趁着杜姜氏没来,她偷偷洗了些蘑菇,放在瓦罐里和鸡块一起炖着,并且又将瓦罐藏在隐蔽的角落,柳宴安装作没看见,帮她看着火候。 总于炖上心心念念的小鸡炖蘑菇,杜青羽开始磨刀霍霍向肥肠。 肥肠昨天处理好,就开始腌着,昨天吃的毛肚时,怕有异味,加了太多的辣椒和花椒,今天她上火了,怕是他们也上火了,今天肥肠已经味不大了,她要做个清淡的——糯米灌猪大肠。 白菜萝卜都是现有的菜切丁,其实她更想加入蘑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将切好丁的菜和糯米搅拌,里再加入磨成粉的调料食盐,再加上知府大人送来的酒当料酒,调好后灌入肥肠中,扎口,接下来就是煮熟它们了。 煮菜弄好,再弄几个配菜,青椒炒鸡蛋、酸辣白菜、芹菜炒肉,完美。 她发现河边很多植物都是可以当野菜来吃的,有时间再吃它们去。 近午时,杜谦幼又跟着杜姜氏来了。 “羽姨,我来给你帮忙啦,今天咱们做什么饭阿?” 杜青羽指了指锅里正在煮着的糯米肠,“糯米肠,你来晚了,已经开始煮了。” 杜谦幼:“是夫子放学晚了吗,我感觉和平时间一样阿。” 杜青羽:不好意思,是我煮早了,不早点煮了让糯米肠的香味为小鸡炖蘑菇的香味打掩护,那岂不是要被你们发现了。 糯米肠越煮,越膨胀,杜青羽忙用荆棘刺将其扎破,要不然爆了就白忙活了。 杜谦幼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香味越来越重,干活的人也没了心情。 不等他们开饭,京城里却又来了人。 是个熟人,上次宣圣旨时来过得宫侍——万嬷嬷。 万嬷嬷带着两个人,突然出现杜青羽院落口时,吓了所有人一跳。 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当时都放在在灶台上了,自然没注意何时来了三个穿着明黄宫服的大监。 杜青羽一转身,看着身后挂着一脸笑意的万嬷嬷,吓得一个哆嗦。 “万——万嬷嬷!” 刚才还在嚷着开饭的十几个人顿时安静下来了,齐刷刷的看向门口。 万嬷嬷笑意更盛:“杜小姐,您勿怪咋家这般叨扰,就这般来了,实在是一到村口就闻到如此香味,就撇下大队人马在村口,只我们三人先寻了来。” 万嬷嬷看了来看门口的灶台,又看了看院里刚才还在热闹的十几个人:“杜小姐这是盖新房子阿,这是好事,咱家先在这恭喜了,来时咱家还想着这香味必定是从您家传来的,果然顺着香味一来,这可不就是杜小姐家嘛,哈哈哈——” “哈哈哈——”杜青羽此时心还普通普通的跳着,面上扬起笑容跟着哈哈哈的笑起来。 “杂家这是耽误大家吃饭了?没关系,不用管杂家,大家吃——” 万嬷嬷眼睛瞟像桌子上摆的饭食,吞咽了口水。 杜姜氏一拍手,哎呀的一声,笑了起来:“对啊,开饭了,万嬷嬷远道而来,也是饿了吧,万嬷嬷您先吃吧,我们再做点吃食。” “请坐,请坐。” 院里的人纷纷活络过来,擦桌子,搬椅子——将万嬷嬷三人请上饭桌。 杜姜氏忙里忙外,不忘嘱咐杜青羽:“青羽,快去请村口的大人们一道过来吃食。” “莫忙,她们有干粮吃,杜小小姐也快吃吧,咱们吃。”万嬷嬷做在饭桌前,反客为主,邀请院里的人吃饭。 这一顿饭,吃了万嬷嬷三人吃的油光满面,赞不绝口,其他人都吃的噎嗓子。 “杜小姐,您真是奇才阿,竟想出如此吃法。” “杜小姐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平日被弃了的猪杂,到杜小姐手里竟变得如此美味。” “如此这般,我华夏人岂不又多了许多食物,这可真是万民之福哇——” 万嬷嬷三人边吃,边夸着杜青羽。 杜青羽她差点被这连环彩虹屁拍的晕了头。 终于,在她们三人的努力下,吃光了桌子上的所有饭食。 “嗝——” 这声音漫长而悠远。 杜家村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 万嬷嬷掏出手帕,压了压嘴角,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是面上一坨红出卖了她。 “咳咳,咋家这次来还是因福纸之事,因为……” 杜青羽这阵子走亲戚盖房子,没时间关注外面的事,这才知道外面又因福纸闹腾了起来。 杜家村限定了福纸的产量之后,福纸供不应求。 外省的人悄悄用了质量高又便宜的福纸之后,突然买不到福纸了,一打听才知道,这杜家村限了福纸的产量,只供临安府用。 这可了不得了,百姓们如点了炮仗了一样,矛头先是对准了杜家村——杜家村奉旨造福纸,却有违皇命,让他们用不上福纸。 御使也参了杜家村一本,言杜家村既然无能力承受福纸,就该让有能力的人来做。 后来闹着闹着不知怎的,风向变了。 百姓们都想起来最初是因为读书人抵制福纸,言福纸有辱斯文。 这就成了下里巴人和读书人之间的口水战了。 下里巴人讽刺读书人:心中有屎,看什么都是屎;不食人间烟火;何不食肉糜;假惺惺…… 福纸好好的,你用来写字,他用来如厕,两者有什么干系? 读书人讽刺下里巴人: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如斯文…… 后来有人爆出了读书人竟也用福纸如厕,并在她家找除了沾着新鲜五谷轮回物的福纸…… 听到这里,杜家村的人齐齐呕了一声,她们刚吃完肥肠。 卧槽,真是狠人,这都能做出来。 那书生急了,连忙去药房请大夫开了证明,证明她是痔疮患者,他不是用福纸如厕,她是用福纸治病。 后来第二个读书人也被爆出来用福纸如厕,这书生也开了患痔疮的证明,第三个,第四个…… 百姓们纷纷小言,原来他大夏的读书人都是患了痔疮的。 这一说法出来后,有的读书了不乐意了,站了出来申明:她是一开始就支持福纸的,从未参加过抵制福纸的游行,读书人和读书人是不一样的,不要将他们混为一谈,并出示了一开始就购买福纸的证明——商队老板的亲笔手书。 第五十四章 闹剧 最后,这场闹剧,成了读书人之间的口水战了,那是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间口水战。 正德帝懒得理书生们之间的口水战,直接下旨训斥天下读书人,德不比先贤,排挤异类,容不得新鲜事物,实为目光短浅,难以当为国为民的大任。 百姓们纷纷拍手称赞:他们老百姓爱用福纸,管他书生什么事,管天管地,还能管的住全天下老百姓如厕?读书人斗完别人,还自己斗,就像狗崽子一样,还撒尿圈地盘…… 听到此处,杜青羽不由的心中暗爽,得意笑到:“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买红薯,那些书生读书就是为了济世为民的,老百姓和圣上都满意福纸,他们反而为了一些所谓清名,本末倒置,忘了本分,真是活该……” 万嬷嬷闻言愣了楞,眼底闪过光芒:“杜小姐之言真是大智慧阿,只是这红薯是何物?为何闻所未闻?” 杜青羽卡壳:“额——我在游记里看过,有个国家的一农作物,产量高价格低廉,它就是红薯,那句话就是来自这个国家。” 万嬷嬷点点头,继续讲福纸的后续事。 杜青羽冷汗,又嘴快了,她明明还特意查了这里的风俗民情,就怕露馅,还早已之道红薯土豆玉米之类的粮食在这里尚未出现,为什么就又得意忘形了呢。 唉!看来族长说的对,她这般人不适合官场。在现代她擅长的离婚官司,擅长的是找对方漏洞,使几方最大利益化。 她很难受,曾经语言是她的武器,如今却频频在语言上出错,她需要学习了。 圣上训斥书生们后,又下了道密令,将在全国各州各府建造福纸工坊,并选出当地贤德之人代为监管,管理模式以杜家工坊为参照。 此言一出,轰动全国。 万嬷嬷舒服的眯上了眼睛:“圣上派咋家来,就是听说你们杜家工坊管理不错,一来学习你们工坊构造,二来学习你们工坊管理。之后杂家就亲自去各州甄选当地的监管人,叫他们福纸工坊的一切事宜。” 杜青羽面色一百,四处看了看,好在其他人都各忙各的,每人听她俩在这说什么。这是密令,这么堂而皇之的对她说出来,好吗?万一泄密了,第一个背锅的岂不是她? 万嬷嬷看杜青羽如受惊了的猫崽子一样,四处查看的样子,笑了:“杜小姐放心,这事如今就咱两个人知道,安全很。” 杜青羽看着万嬷嬷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觉得头疼,她不觉得什么时候跟宫里的嬷嬷建立的哥们关系,她也不想,“不,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了,我失忆了。” “杜小姐真是风趣的很,好了,咋家该办正事了……咦,这什么味?”万嬷嬷站起身,鼻子使劲的嗅了嗅。 遭了,她的小鸡炖蘑菇。 “美味阿,什么味也没得,我带你去寻工坊的管理人吧——” 万嬷嬷没理会杜青羽,径直走向杜青羽院落前,边嗅着气味,边寻找着什么。 杜青羽跟在后面强装镇定:“真的没什么味阿……” 这一动作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杜姜氏:“万嬷嬷,您在找什么,大家伙帮您找?” “香味——” 万嬷嬷继续嗅着鼻子,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底下早已燃尽干材的陶罐,鸡汤香味正顺着陶罐封口的蒸汽一缕一缕的冒出来。 “别!” 杜青羽阻拦。 迟了。 万嬷嬷她已经掀开瓦罐。 小鸡炖蘑菇的鲜香气味瞬间充斥到在场每一个人的鼻尖。 “咕嘟!” 谁这么没出息,刚吃完饭,就这么大的吞咽声! 万嬷嬷一脸委屈的看着杜青羽,仿佛在说:我这么把你当哥们,你却把好吃的藏着掖着。 杜姜氏眼神一转,脸色变了,抓着杜青羽的衣领,一脸凶相的怒吼:“那是什么?” 万嬷嬷看的一愣,看来是那孩子一个人藏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不过看来他们家教还真是严,不过是藏了吃的,这夫男就如此凶相。 杜青羽:“唔——小鸡炖蘑菇。” 杜姜氏痛心疾首,一脸后怕,一巴掌拍在了杜青羽的脸上,哭到:“你这孩子,怎这般馋,那毒物会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若不是被发现了,你是不是一个人给偷吃了,你要是吃死了,你要爹可怎么活阿,呜哇……你这是在剜爹的心呐……” 杜青羽没想到杜姜氏对蘑菇的恐惧这般深刻,“爹,对不起,那蘑菇真的能吃,我有把握……” 杜姜氏却不哭了,惊恐的看着万嬷嬷。 因为万嬷嬷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挡,捻起一块蘑菇吃了下去。 “鲜美,好味道,杂家相信杜小姐的判断力,这小鸡炖蘑菇就由杂家试吃,如果成了,这蘑菇真的能吃,也是百姓的福气。” 说完,万嬷嬷以雷霆之势,抱着陶罐仰面吞了几口下去。 跟着万嬷嬷的另外两个宫人也手慢了一步,没拦的住,吓得面色苍白,万嬷嬷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若是万嬷嬷出了问题,她们—— “我的老天阿——” 杜姜氏眼一翻,昏了过去。 “爹!爹!” 一片人翻马乱。 万嬷嬷坚持慌乱之势,依旧不动摇,一个人喝光了陶罐了鸡汤。 “真是美味,大家放心,杂家认为这鸡汤是绝对没问题的,不相信等明天再看,杂家定会好好的。” 杜姜氏也醒了过来,见事已至此,只能任由柳宴安搀扶了他回去。 谁知不到明天,半夜里,万嬷嬷就不好了,捂着胃部说肚子难受。 万嬷嬷的两个手下一听,当下按住杜青羽,要拿她问罪。 “住手!你们这些个蠢材,还不快去请大夫!” 柳宴安站了出来:“杜家村通向县城的路是修好了的,不若万嬷嬷躺在马车上,送您去县城的医馆,片刻便到,也不颠簸。” 就这样,马车拉着万嬷嬷前头跑着,不敢放心的杜家人后面跟着。 平日十分钟的车程,今日五分钟就到了地。 医馆里的大夫被半夜叫了起来,正是给杜青羽瞧过病的柳大夫,柳宴安的同乡。 柳大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谨慎为万嬷嬷把完脉,当即为万嬷嬷开了抓了一贴药。 万嬷嬷喝完就面色憋的通红,忍了半天去寻了马桶来,一阵天崩地裂的响屁声后,臭味也传了来,跟另两个宫人一起默契的捂住了鼻子。 后面跟着的杜氏族人们也纷纷敢来了,柳大夫吱吱呜呜,最后为了安抚杜家人,才道:“……那是吃太多,撑着了……” 第五十五章 回宫 万嬷嬷带来的人在学习福纸工坊内部情况之时,她也不忘四处像杜家村的村民们四处询问新鲜吃食。 杜家村村民们如今只觉得万嬷嬷也如普通人一般,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平易近人,也就不惧了她,纷纷像她说些近日来的新鲜吃食。 在知道菜可以腌制储存;水果可以晒干或酿酒;尤其是见了村中心的石磨后,眼睛更是亮了起来。 临行前她又拉着杜青羽说悄悄话。 杜青羽表示很慌,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太多。 “杜小姐,杂家来时还担忧,圣唉,是越来越不好了,胃口也是大减,不思茶饭,御医都查不出来是什么病。没想到来杜家村一趟竟寻得这般美食,想必这回圣上就能吃得下饭了。” 杜青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满脸褶子的女人。 您不是宫里出来了,你不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吗? 绕是她一个现代人,看了几部宫廷剧也知道皇帝的身体状况是不能随意透漏出去了。 尤其是在这种敏感的时节—— 突然,杜青羽意识到这个圣上老矣,她那不是病,是老了,身体各种机能退化。 女皇老了,皇女们正当盛年。 杜青羽看向京城的方向,只觉得乌云压顶,像是要变天的样子。 杜青羽稳住心神:“万嬷嬷,你为何与我说这些?” “杂家说了么?杂家什么也没说阿?” 看着摊开手装迷惑的老女人,杜青羽咬牙切齿:“你——” 万嬷嬷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去:“杜小姐,你放心,杂家在宫里多少年,从人人可以唤的万韧到如今人人都要尊称一声的万嬷嬷,自然知道什么话该什么时候说,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一刻也不敢放松。” 杜青羽怀疑,原来她叫万韧。 “杂家是觉得你是个机灵的人,且心系苍生,定是个心正的,告诉你此事,也是希望多个人知道,将来或许能帮得圣上一二。” “杂家还要给你提个醒,树大招风,你造出了福纸、花露水,已是极为招人眼球,那石磨还有豆芽这些还是换个主人说出去吧。” 杜青羽心中一凛,确实,她该低调些才是。 不管怎么样,万嬷嬷对她都是好意,她总要报答点什么才是。 “万嬷嬷,我知道一种面食,极为蓬软,且易克化,不管老人小孩都能吃。” 杜青羽说的就是现代的馒头,这里的人别说馒头了,面饼都没有,主食大多是没经过精细加工的五谷杂粮。 如今有了石磨,面粉于百姓而言就不再是难得之物,馒头迟早也会在百姓对吃的执着下诞生,她只不过是早一天说了出来。 制作发面馒头最重要是需要酵母菌,这里虽没有酵母粉,但一样可以做出馒头,只要营造出适宜酵母菌生长的环境即可。 更重要是要教会他们如何做老酵面,老酵面也被人叫做面引子,用来保存酵母菌,这样可以谁便取用。 她依稀记得小的时候,她奶奶不喜欢用酵母粉做馒头,而是用老酵面做馒头。 老酵面的做法也很简单,面和水和成一定比列,搅拌至充分融合无颗粒状,然后盛放至封闭容器中,自然发酵两到三天就可以了。前提是盛放的容器必须是用开水煮过杀菌的。 这样做好的老酵面是湿的,可以直接用来蒸馒头,不过想要长久保存老酵面,还是把它晒干为好。 三天里,杜青羽做馒头的全程,万嬷嬷都在旁边观看。 万嬷嬷带来的人马,因无事,也帮杜青羽建房子,杜青羽可以是说是两不误,做老酵面的期间也不忘研究火炕。 等火炕垒成功了,老酵面也发酵好了。 万韧对杜青羽能想到火炕并不稀奇,历代皇宫里都会用火墙取暖,只是这火墙耗资巨大,寻常百姓轻易建不起它,但世家大族却起攀比之风,劳民伤财,一个个建的比宫廷还要豪华。 为了杜绝这一点,自前朝就有了规定,火墙只能用于宫廷,违者等同谋逆。 此后,每到寒冬,富贵人家倒是可以用碳取暖,只是苦了穷苦人家。 如今这火炕的问世,倒是决绝了这一难题,建个火炕耗不了多少物资,这是寒门的幸事。 万韧想到此处,就一脸莫测的看向杜青羽,此人不简单。 第一批馒头出锅时,白胖胖的馒头一个个整齐的列在蒸篦上,一股麦芽糖的独特香味充斥在喉间。 “尝尝?” 杜青羽忍着烫,先给了万嬷嬷一个馒头。 又自己拿了一个,掰开一块,塞进了嘴里,虽然比不上后世的馒头的蓬软,但是纯天然,许是很久不吃,觉得格外香甜。 万嬷嬷却拿在手里揉捏了半晌,“怎会如此柔软?” “这跟酿酒一个道理,咱都知道酿酒的时候需要定期排气,因为里面有一种微小生物,它会排出一种气体。做馒头就是利用它会排气体的功能,你看这馒头里的气泡,如此才会变得蓬软。” 万嬷嬷咬了一口,嚼了几口,只觉得越嚼越甜。 “原来如此……” …… 三天后,万韧带着大队人马一离开就杜家村,就将队伍分成了几波,分别赶往各地建设工坊。 而她则是快马赶往京城,在她看来,什么事都比不上圣上的身体重要。 正德帝靠在软榻上,垂目看着她信任的老人满身风霜跪在地上。 “老万呐,你不该回来,福纸一事干系重大,你不盯着不处理好它,会有后患的。” 万韧伏在地上,“老奴有不得不回的理由。” 万韧将在杜家村的见闻一五一十的报与正德帝。 尤其在说到——民以食为天后,正德帝敲了敲手指。 当万韧讲到杜家族规的由来,正德帝更是坐起了身子。 “那孩子多大了?”正德帝绕有兴趣的问到。 万韧垂下头:“回圣上,杜青羽,年二十一,已有婚配,且育有二女二子。” 正德帝重新靠软榻上,“能提出女子不得纳妾这样的族规,她倒是做的当年朕想做而不能做的事,也是个深情的——” 万韧笑的眼睛眯了起来,“还是个爱吃嘴的,老奴从她那带回的吃食方子此刻正在让御膳房的做着,您待会尝的便知,那可真是人间美味。” 第五十六章 趣人 正德帝首先被面前白白嫩嫩的馒头吸引了注意力。 “这就是你说的馒头?” 万韧掀开一盖子:“圣上,还有这鸡汤,您闻闻香不香?” 正德帝舀了一汤勺,品味半晌,方赞道:“鲜美!” 又连连喝了几勺。 万韧又打开了一食盒,食盒里摆着一玉白小碗,碗里是乳色奶茶:“圣上,奴才听闻那何家女如今每日都和——奶茶,身体比往日强壮多了,以后您也常喝这奶茶吧。” “真是挺会动歪脑筋的,茶叶和羊奶一起煮,倒是别有滋味。” 正德帝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饭食,豆芽,馒头,鱼肉,猪杂,桑葚干…… 原料虽是民间最易得的食材,却不曾有人尝试过,这里面随意拿出一样,都能解了百姓不得饱腹之忧。 “朕身体的事,你跟她说了。” “奴才说了,那孩子机灵的很,当时就听明白了,当即吓得四处看有没有人偷听,跟炸毛的猫崽子一样,好笑的紧。”万韧说着,忍不住带了笑意。 正德帝听了万韧描述的场景,也忍不住笑了,“确实是个机灵的,可堪大用。” “圣上,您说杜小姐她真的会告诉何蕴之吗?奴才看着不像。” 当初她是有意透漏给杜青羽的,就是借杜青羽的口,告知何蕴之。 何蕴之不同于寻常世家女。 她躲了出去,怕也是不想参与到京城的斗争来,她的态度恐怕就是何家的态度,也许以后何家也会躲了出去。 正德帝摆了摆手,“你以为你在杜家村大张旗鼓的收罗食谱,她何蕴之会觉察不到?以她的聪慧,怕是已经猜到了。” 万韧垂了头:“奴才愚蠢。” “罢了,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否则,依你口中那杜青羽的性子,未必会泄露给何蕴之,等真泄露给她了,怕也是天下大乱之后的那一天。” 正德帝说完,又叹了一声。 “唉,朕之前竟是小看了她,果然寒门出奇才,如此穷野之地,出了这么般人物,也算是他们的福气,以后护着她点吧。” 万韧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是,奴才遵旨。” 正事谈完了,主仆二人在偌大的房间里就此陷入沉默。 良久,正德帝才问到:“景睿她身体怎么样了?” “大皇女府传来消息,大皇女她依旧是抑郁寡欢,食不下咽,而且她的腿疾好像又犯了……” ——哗啦—— 案台上的饭食被正德帝一把扫在了地上。 “你说说,她这是想要朕怎么样?为何拿自己的身体撒气?” 正德帝两眼通红,颓然的看着墙上的挂着的一副画像,画像上,画的是青色博袖广衫的男子在奔腾的马儿上回眸的一瞬间,明目皓齿,灿烂多姿。 万韧跪拜在地上:“圣上,奴才回来时特意将这食谱方子送去了大皇女府,皇孙欣喜至极,已亲自看人准备吃食,圣上,皇孙孝顺,帮您照顾着大皇女呢。” 正德帝面色缓了缓,“文惠和景安他们叔侄俩都是在他膝下长大的,最是聪慧贴心,最让朕放心。” “圣上,文惠皇孙还让老奴带了句话给您,咳咳——’万嬷嬷,您告诉皇祖母,孙女知道皇祖母惦记着我和母亲,等母亲身体好点,孙儿就带着母亲进宫孝敬皇祖母’。” 正德帝这才展颜,摆了摆手,让万韧出去。 房间安静了下来,正德帝愈发觉得孤独,看着墙壁上的画像,蓦的哭了。 “何欢,你也是怨了我?为何从来不愿在梦里见我……” 比着皇宫里正德帝那处的寂静瑟然,大皇女府此刻却温馨多了。 景安皇子、景安皇孙二人搀扶着景睿皇女来到餐桌前桌下。 景睿皇女挣脱不得,只得任由他们掺着:“唉,你们两个皮猴,我都说了,我真的没胃口。” 景安皇子给消瘦的女人递上筷子,安抚到:“大皇姐,你还没尝尝看呢,这也是文惠的一番心意,她忙活了一下午呢。” “是啊,娘,你就先尝尝吧。” 景瑞皇女看着案板上摆了一桌吃食,伸出了筷子。 “这是什么菜……” 啪嗒,筷子掉到了地上。 景睿皇女不过三十七岁的年纪,如今却已是两鬓斑白,瘦骨嶙峋,比正德帝看着还要老上几分。 现在这个女人却指着桌子上的一蛊鸡汤哭了起来。 文惠皇孙慌了,忙要唤太医。 “勿忙,我只是这道菜却觉得甚是熟悉。” 景睿皇女重新捡起了筷子。 景安:“大姐,这道菜乃是小鸡炖蘑菇,可有什么问题。” 景睿恍然:“原来是它阿……小的时候母亲她还未称帝,战事紧迫,粮食告急,爹爹他为了为母亲省出一份口粮,用它做过口粮。” “爹爹说它可以吃,但他们都说它是有毒的,不敢吃,最后唯有我与爹爹吃了它,那味道至今不敢忘却。” 提起贤德皇夫,在景安文惠都陷入了沉默,静静的听着。 景睿皇女摇了摇头,“你们也尝尝,味道不错。” 文惠这才道:“那献食谱的人说此物名唤蘑菇,蘑菇分很多品种,有的可以吃,有的则有剧毒,吃的时候细心些就好。” “当年你皇祖父也是这么说,可惜他忙于处理军务,没时间教人辨识无毒的蘑菇,等天下定了,饿不死人了,他就更不能让百姓们冒这个险,这事也就慢慢淡了去。 没想到这蘑菇终是被人发觉了出来,倒是全了你皇祖父的一个心愿,是何人发现它能吃的?” “听万嬷嬷说,是临安府玉山县杜家村的人发现的,这些吃食食谱都是她是从杜家村带回来的,听说做出这吃食的人极为有趣,母亲您也是听说过她的。” “杜家?”景睿皇女回忆着杜姓之人。 景安皇子猜到了是何人,见长姐还在思索,忍不住提醒道:“大姐,您书桌上用的福纸就是此人所创。” 景睿讶异:“是她?杜青羽?女子?书生?” 文惠点头:“惊讶吧,所以我说,这个人是个趣人,她还提了条有趣的族规——杜家女子三十无子不得纳侍,听说她最先提的那条族规是杜家女不得纳侍,后来改成这样的。” 景安皇子蓦的挺起了胸,睁大了眼睛:“真有此事?” 文惠:“当然是真的,小叔叔,侄女还能骗你不成? 而且此人大雅大俗,她能想的出风格雅致的族学建法,又出乎意料的摘了莲花炸着吃,若是让天下读书人知道她竟炸了花中君子来吃,怕死又要挨骂了,可她偏偏自己又是读书人——你们说有趣不有趣?” 第五十七章 教育 远在临安府的杜青羽没想到她的名字在这么多人口中提溜个来回,此刻的她正在欣赏自家的新房子。 她没有选着用青砖垒院墙,依旧是半石块、半篱笆墙,一切以美为先。 越过篱笆墙,可以清楚的看到小院中间一排坐南朝北的主屋,共八间主屋,这就是他们以后的大堂卧室以及书房了。 主屋左右两侧又各有两排稍微低矮的房子。 一侧是厨房、杂物间、洗澡间,另一侧也是三间,将来当客房也好,储存也好,现在盖它纯粹为了对称。 厕所则盖在后院,和猪圈盖的相邻,后院还特意留了个后门,将来处理粪便了就不用绕一圈到前门了。 院里还用石块铺成几条小路,通向各个房间,剩余的部分依旧种着蔬菜和花草树木。 房间的地上铺成了水泥地,不再是原来的泥巴地,墙上粉刷着白灰,显得房间干净明亮。 穿越至今,杜青羽终于觉得生活有奔头了。 但杜青羽的生活并没有因此清闲下来。 今年对于杜家村的人来说是个丰收之年,夏蚕又肥又多,吐的丝比往年都要好,村里的男人们近几日每日都是喜气洋洋的,包括柳宴安都要跟着杜姜氏他们一起整理蚕丝。 往年是族长夫郎带领大家整理蚕丝、织布的,今年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妯娌,他则是带着族里的到了年纪的少年们找杜青羽。 要杜青羽教他们腌菜之类的厨房事务。 族长夫郎的心思心思很简单,完全是为了杜家儿郎们出嫁后,能多一份生活技能,至少多学点腌菜做馒头之类的手艺可以不再挨饿。 杜青羽不由得感叹并庆幸自己穿越在了一个淳朴善良的家族里,因为杜家完全可以将这些腌菜方子当作家族产物,杜绝外传,用以牟利。 族长夫郎带着一群半大少男来到了杜青羽的院子里。 十五个少年郎俏生生的立在杜青羽面前,奇奇的对这杜青羽鞠躬。 “夫子!” 杜青羽吓了一跳,自从何蕴之来了之后,她很久没听到夫子这个称呼了。 “姨夫,他们不用这么正式吧,该叫我姐叫我姐,该叫我姨就叫我姨,叫什么夫子。” 族长夫郎有搭理杜青羽,转身面向面前一排的少年们,深色严肃。 他作为族长夫郎,教养祖宗男儿,是他的责任,孩子们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可以摸着胸口说,他尽力让杜家男儿在杜家村活的轻松些,不想其它村子那样,不把男儿当亲子看,所以他杜家的男儿个个自信大方。 但他更希望孩子们出嫁后能过得顺心,将来虽不说夫妻恩爱,但也能得妻家尊重,不至于落得磋磨的下场。 “儿郎们,你们有的已经定亲了,有的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很快你们就要离开杜家,去一个陌生家庭。” “对咱们男儿来说,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谁也不知道嫁过去,会是什么光景。” “但你们要记得,不管之前允你们进族学读书也好,还是现在叫你们生活的本领也罢,长辈们的心意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你们在妻家站的更稳!” “咱们杜家的孩子,不管男儿还是女儿,都是咱们的心头肉,但老头子心里更担忧你们男儿,女儿受欺负了,她可以建功立业,重头再来,男儿若是受欺负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在妻家被人磋磨死,娘家人也未必知道。” “世道对男儿本就如此残酷,所以,我万分希望你们将来能嫁个好心的妻家,被人庇佑一生;如果不幸,嫁入虎狼之窝,那我希望在你们绝望的时候,能想起你们曾经的学过的本领,用它来庇佑自己!” “你们呢能做到吗?” “能——” 族长夫郎的一番话,说哭了这群少年郎。 “最后,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杜家永远是你们的后盾,只要你们将来心不歪,不做错事,你们受欺辱了,一定要记得给我们报个信,咱们杜家好着呢。再不济,单你们羽姨的歪点子就够他们吃一壶的。” 族长夫郎的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少年郎,杜青羽叹口气,她真是躺着也中枪。 但她是真的被感动了,单为了族长夫郎的这一片拳拳爱护知心,她也要尽全力教他们,为此,杜青羽还特意做了一份教学计划。 第一堂课就是教孩子们做腌菜,也叫酸菜、泡菜。 孩子们学的很认真,杜青羽教的也就很有成就感。 杜青羽是用腌白菜给孩子么做的例子,孩子们知道流程之后家家户户的菜园子都遭了殃。 他们创新了腌萝卜、腌韭菜、腌蒜苗、腌豆角…… 杜青羽不得不叫停,“孩子们,虽然咸菜易于保存,冬季吃了方便,但也不可常吃,况且真到了冬天,还有别的法子用来储存蔬菜,挖地窖就是个不错的主意……” “新鲜蔬菜吃了更好,吃不完的菜腌了够冬季吃的就可以了,蔬菜还可以用来切开晒了做菜干保存,不止腌菜一条路,记得了吗?” 见孩子们终于止住了对咸菜的热情,杜青羽这才呼口气,咸菜对于地大物博的华夏人来说,那是迫不得已的产物,也只有棒子国这种贫瘠的地方才拿它当宝。 每个孩子都亲手做了咸菜放在角落里,并期待着二十天开坛的那一刻。 在这期间,杜青羽以权谋私,拿孩子当苦工,带着孩子们漫山遍野的摘野果子。 山腰上,杜青羽背着竹筐累的直喘气,她太高估自己的体力了,背了慢慢一竹筐野葡萄。 “呼,好累,羽姨,咱们背那么多果子做什么?吃不完会坏掉的,你定是拿它做好吃的。” 杜谦幼小朋友也在这堆孩子里,最近很是崇拜杜青羽。 “夫子应是拿它做果干,或是酿酒。” 说这句话的是杜星童,曾经给杜青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如今也是杜青羽的得意“弟子”。 “没错,吃不完,咱们用它来做更好吃的,做成蜜饯、果脯、果酒都可以,还能储存很久。” 不是没人采了野果子去县城里卖,但那都是苦力活,价格低廉不说,也没有保鲜的手段,往往不等卖出去,水果就烂在了家里。 而且县城里家家户户也种有果树,在这个消费力极低的世界,很少有人拿钱来买水果。 所以她要需要对水果进行加工或是储存,等到别人没得时候再拿出来卖。 第五十八章 麦芽糖 在采野果的途中,杜青羽发现了熟悉的植物——红薯叶。 红薯叶,是可以吃的,小时候奶奶经常炒红薯叶给她吃,口味类似于空心菜。 有红薯叶,红薯还远吗? 杜青羽欣喜若狂,开始顺着红薯茎往下挖,果不其然,挖出了一块红薯。 掰开尝了尝,清甜可口,是成熟的红薯,因为野生的缘故,所以块茎很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如果栽在肥沃的田里,再施肥充分,一定能长成现代那种块茎大,看着就顶饱的模样。 在现代的时空里,红薯又名番薯,是由海外传入种植的,没想到在这个世界,本土上就有红薯。 杜青羽越来越喜欢这片土地了,如果悉细心查找的话,说不定能发现更多食材。 跟着的少年们,起先看杜青羽在土地上扒拉,很是不解,直到她拔出一块茎,并吃了一口,听那咀嚼声音,嘎吱嘎吱的,想必定是美味的,也纷纷尝了一口。 “咦?没想到猪草下面长着的东西竟是如此美味?” 杜青羽指着红薯叶,问到:“你们叫它猪草?” 杜星童点头:“对啊,外祖家养了一头猪,可宝贝了,经常割猪草喂它,不止猪喜欢吃它,猎户还曾经在深山里看见野猪吃它,尤其是它的根茎,野猪的鼻子可厉害,能拱开石块,寻这根茎吃。” 原来野猪最先知道它可以吃。 “既然猪都能吃它,为什么人不吃它呢?”杜青羽循循善诱,希望谁能先说点什么。 杜谦幼睁大眼睛,“那是猪草——就那么点,人怎么可以和猪争食呢?” 杜青羽翻白眼,“人吃了就是人草了,别猪草猪草的,它有名字,叫红薯,叶子和根人都可以吃。 咱们多寻点它,明年种田里,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 “它还可以种?像小麦大豆一样种?” “对啊,做人要灵活点嘛,小麦大豆不也是先人们发掘出来的,在那之前不也是靠挖野菜吃野果打猎为生的?” 少年们若有所思,杜青羽不知道后来的几十年里甚至百年间,杜家男儿们不管到了何处,总能第一个适应环境,找到那里最适宜的生存方法。 尽管尽力的往家里搬山果,山上还是有大部分野果留在树上,杜青羽不免觉得可惜,若是在现代,交通便利、运输方便的话,何愁没有销路。 不舍的用白糖,杜青羽想到了麦芽糖,她完全可以做出麦芽糖来替代白糖。 白糖价格之所以在临安府居高不下,那是因为临安府没有大批种植甘蔗的缘故,所以糖都是从别的洲府运来的,大部分贵在运输上。 不过没关系,不耽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用白糖,咱用麦芽糖。 在现代她曾一时兴起,自己做过麦芽糖,做法很简单。 现在天气的温度正是做麦芽糖的时候,正好做了也给孩子们甜甜嘴。 小麦糯米一比十先备好,小麦需要时不时的洒水使其发芽,天热,三天就发出了一指长的嫩芽。 糯米则泡水蒸熟就可以了。 然后将麦芽切碎,和糯米搅拌在一起,进行发酵。 夏天,半天就可以发酵完成,用纱布挤出发酵出来的汁水,这汁水就是用来做麦芽糖的精华。 但是需要煮出其中多余的水分,在煮的过程中要不停的搅拌,防止其糊掉。 在杜家村的孩子们知道杜青羽扬言做糖时,他们早就惦记上了。 尤其是在杜青羽煮汁水的时候,身边为了大大小小的孩子,包括自家的龙凤胎,一人一边抱着杜青羽的腿往上爬。 “好了。” 杜青羽用筷子高高的挑起麦芽糖,褐色麦芽糖瞬间拉起丝,黏在筷子上,形成漂亮的形状。 来回搅了几圈,麦芽糖在筷子上积成糖球。 杜青羽拿着筷子,故意将麦芽糖在孩子们眼前转了一圈,瞬间惹起一片惊呼。 “哇……” 龙凤胎仰着脖子看着自家娘亲手上的糖,嘴角溜了一大串的口水。 “哈哈哈……” 柳宴安在一旁看的直摇头,给龙凤胎们擦了擦嘴角。 “你别逗他们了,看把他们馋的。” 熊孩子现在不逗他,长大了就来不及,杜青羽怎么舍得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将麦芽糖移到一直悄悄吞咽口水的大女儿面前。 她发现,这孩子自从这何蕴之来了,拜了何蕴之为师之后,她在这孩子面前就越来越威信了,非得整整她才甘心。 晃了晃手中的麦芽糖,杜青羽得意的笑着。 “小谦良,想吃吗?又香又甜的麦芽糖哦。” 杜谦良两只乌溜溜眼睛紧紧盯着麦芽糖,跟着打转。 “想吃吗?娘亲厉不厉害?做出了你们都爱吃的糖哟,说句娘亲最厉害就给你吃——哎——” 杜谦良抓准时机,趁自家娘亲得意之际,在她防御最低的时刻,张嘴一口咬住了麦芽糖。 瞬间甜味在舌尖炸开,这辈子她想,她知道什么是幸福…… 杜谦良作为一个尝到甜味的人,而且是在自己娘亲手下抢来的糖,再咬下麦芽糖的那一刻,冲着周围的孩子们得意的呲牙一笑。 这一呲牙,漏出的不止是褐色的麦芽糖,还有嘴里的血迹和豁牙。原来是杜谦良咬的太用力,咬到筷子,蹦掉了本来就松动的乳牙。 “哇……” 龙凤胎哭了,一部分是因为糖被姐姐耍滑,先吃了去,另一方是被姐姐嘴里的血吓到了。 杜姜氏撂下手里的伙计,就跑了过来。 捧着杜谦良的小脸一瞅,怒了,一巴掌拍在杜青羽背上。 “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孩子的牙都给弄掉了!” 杜谦良舔了舔牙,这才感觉到疼,瞬间觉得嘴里的麦芽糖不香了,一口吐了了出来。 一粒小巧白嫩的小米牙也随着麦芽糖吐了出来。 “哇——,祖父,娘亲她怀——呜呜……” 杜谦良幼小的心里自此留下了阴影,在她的认知里,外表越是甜蜜的东西,越不要轻易被诱惑,因为等你咬上时,可能会一口崩了牙齿,所以在下口前是一定要先试探,确保无忧才可以。 在一片哭声中,杜青羽割地赔款,每个小朋友都用柳枝卷了一大块麦芽糖来吃。 唯有杜谦良,抹着眼泪,哭唧唧的找夫子去了,夫子曾说过,书里藏着智慧,人可以在书里找到解决问题之道。她要读书,在书中学到对付娘亲的方法,以报今日之屈辱。 第五十九章 杜谦良 何蕴之坐在竹林前,手指拨弄着琴弦。 竹林沙沙作响,琴音随着风在山间回荡。 杜谦良听的入了迷,抖动的小肩膀停了下来,闭上了揉的通红的大眼睛。 一曲作罢,何蕴之抬手揉了揉杜谦良毛茸茸的头。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为什么哭了?” 杜谦良瘪了瘪嘴,“夫子,你教教我怎么对付我娘亲吧,她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何蕴之挑了挑眉毛。 “现在,她每天都晚上和我们抢爹爹,说什么我们都长大了,该自己睡了,不能再缠着爹爹了。 她这是骗人,我已经五岁了,不再是像弟弟妹妹那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会相信她的诡计。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和我们抢爹爹,爹爹也疼我们了,以前他都是抱着我们睡的……” “咳咳……” 何蕴之尴尬,自从这孩子给她送炸莲花之后,来她这儿吐槽自己娘亲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能从孩子眼底看出孺慕崇拜,孩子也很聪明,她总会忍不住教孩子更多,但这种事,她只是夫子,没法帮孩子。 “嗯,谦良,你既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孩子了,那就该先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哭鼻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且你不妨直接对你娘亲说出你的想法,也许她能对你说点不一样的。” 难道要她跟孩子说:你爹娘是夫妻,本该一起……这种话吗?这应该是由孩子亲娘来教育孩子的吧,她不曾婚配,也没有孩子,这种问题还是由孩子她亲娘来解决。 杜谦良撅了撅嘴巴:“没用的,夫子,我娘亲她现在越来越坏了,整天以捉弄我们为乐,弟弟妹妹还傻乎乎的任由她捉弄。” “你不知道,昨天娘亲抱着四弟偷吃苹果,四弟背对着她,听到声音了,扭头看,她嘴巴就不嚼了,等四弟转身了,她又开始嚼。我的天啊,难道我小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逗我的?” “还有前天,娘亲捏了三妹的鼻子,然后把大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骗三妹那漏出的拇指就是她的鼻子,三妹吓得大哭,还以为鼻子真的被她捏掉了,太傻了。” “娘亲还骗了二弟吃酸梅,她先咬一口,说味道很甜,二弟傻乎乎的也咬了一口,结果酸的脸都变形了。” “她还骗了我,我说想和爹爹睡了,她就拿一枚铜钱放手里,晃了一会,伸出两只手要我猜在哪,我这么聪明怎么会做无把握的事,就和二弟商量好,他说左手,我说右手,结果钱不在她手里……” “唉,关键的是每次都看她作弄我们,还笑的最开心,我再不努力的话,爹爹的心迟早被娘亲哄了去。” “更可恶的是今天,娘亲做了麦芽糖,放我们鼻子前逗我们,别的小孩口水都掉了,娘亲得意大笑,趁娘亲不备,我一口咬住了麦芽糖。我终于赢了娘亲一次,没想到却弄掉了自己的一颗牙……” 何蕴之抚了抚额头,怪不得这孩子如今这么戒备她娘亲。 杜谦良在夫子这儿一吐为快之后,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她要和娘亲斗争到底,舌头舔了舔牙上的豁口,注意来了。 明月升上枝头,虫鸣声在夜间渐渐的清晰。 杜青羽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斜倪了一眼赖在他们卧室不走的杜谦良,“你该回去睡觉了,弟弟妹妹都睡着了。” 杜谦良坐在椅子上,捧着本书,在煤油灯下装模作样,见娘亲开始赶她,就泪眼汪汪的看着柳宴安,“爹爹,孩儿牙疼,今晚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岁?” “不可以!” 杜青羽先声拒绝。 新房盖好后,房间多了,她在每个卧室里都放了床铺,龙凤胎还小,被安排在他们的隔壁房间,五岁的杜谦良和三岁的杜谦语则各自在堂屋另一侧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房间。 天气很热,她现在是越来越习惯贴着柳宴安睡觉,他的体温较低,自从和他同床,她再也没被热醒过,搂在怀中很是舒服,如今她自然是不愿意再分开来睡的。 “爹爹——” 杜谦良继续撒娇。 柳宴安心软了,“娘子,要不让她和我们一起睡吧?” 杜谦良闻言,立马脱了脚丫子上的拖鞋,跳上床,滚到杜青羽和柳宴安中间,“爹爹,还是你疼孩儿。” 这一夜,杜青羽睡的极不安稳,梦见怀里抱着个大火炉,想把它丢掉,可火炉却像黏在身上一样,她去哪,火炉就跟着去哪…… 等杜青羽醒来时,发现自己热了一身的汗,怀里抱着的正是大女儿。 都说小孩火力旺,跟小火炉一样,她可算是体会到了。 看着睡的香甜的杜谦良,杜青羽嫉妒了,坏心眼的揉醒了她。 杜谦良睁开,迷糊的叫了一声:“娘亲?” “宝宝,娘亲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东方有一座岛,岛上有着鲜花美果,美不胜收,还有一块大石头,这石头可不是普通的石头,它是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 杜谦良不瞌睡了,睁大了眼睛。 “这块石头千万年来,吸收日月精华,渐渐有的灵气,成了精,终于有一天,石头炸裂开来,里面蹦出一个石猴。” “石猴引起了猴群们的注意,因为它天生地养,浑身都透着不一样的光彩气质……” “它们发现了一处瀑布,都好奇瀑布后面是什么,但是想要到瀑布那里,要穿过深深的山涧,猴子们都怕了,没人敢第一个跳过去……” “这时候石猴说话了,说它若是能跳过去,查看瀑布里的景色,并能安全回来,猴群们就要认它为王——” 杜谦良坐起身子,盘着小短腿,仰着脖子,看着杜青羽,急切的问到:“然后呢?石猴跳过去了吗?” 杜青羽翘起嘴巴,“当然跳过去了,石猴不止安全的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原来那瀑布汗竟是一个巨大的石洞,石洞上有匾额——水帘洞,洞中更是有着果林鲜花无数,对于猴群来说乃是一处极秒的庇护所——” “哇——好厉害!”杜谦良拍掌。 “按照约定,猴群们就称呼石猴为王,并起名为——美猴王……” “有了王,没有大臣怎么可以?” “所以石猴开始选拔大臣——” “石猴说它天生地养,自出世一刻,就风餐露宿,渴了寻露水喝,饿了摘野果吃,最是看不起那些活在父母庇佑下的小猴子,尤其是长大了还要老猴子抱的小猴子——它的大臣一定不要选永远也长不大的胆小鬼。” 杜谦良神色一僵,想到了什么。 杜青羽咽了咽口水,讲了老半天,终于达到她的目的了。 第六十章 遗憾 这小孩贼精,轻易说服不了她。所以必须先给她树立个偶像,让偶像的好恶影响她。 自古以来,西游记就是迷倒万千熊孩子的利器,她犹记得小的时候自己是如何赖在奶奶家不走的,因为奶奶疼她,可以任由她看西游记。 所以尽管她西游记讲的不好,也一样吸引了杜谦良小朋友的注意。 杜青羽瞟了瞟女儿无处安放的小手小脚丫,眼底含笑,故意深沉的问道:“所以,杜谦良小朋友,你觉得美猴王说的有道理吗?” 杜谦良绞了绞手指,低声道:“有道理。” “哎呀,好困阿,天还不亮,咱们还可以再睡一会,来,宝宝到娘亲怀里,娘亲抱着你睡——” 杜谦良犹豫的咬着手指:“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呀,宝宝还小着呢,放心吧,美猴王绝对不会笑话宝宝的是个长不大的宝宝的,快到娘怀里来——” 小孩咬了咬牙,眼神一定,下定了决心,“不,娘亲,你不要诱惑我,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你也是大人了,不要过度依恋我,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小短腿哼哧哼哧的爬下床,咚咚咚的跑向自己的房间。 “噗——” 一直在装睡的柳宴安忍不住笑了,抬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笑嗔视杜青羽:“娘子,你真坏——” 乌黑顺滑的发丝覆在他额上,愈发显得皮肤洁白细腻,杜青羽呼吸一窒,红了脸,“哪有,为妻只是给孩子将故事而已……” 渐渐的,美猴王的故事在杜家村孩子群中间流传开了,一个一个小屁孩们纷纷学着猴子的模样,自称是美猴王。 “娘亲,美猴王后来怎么样了?” 杜谦良手脚并用的爬上杜青羽的肩膀,搂着杜青羽的,再次缠着她讲故事。 故事已经讲到了美猴王学得七十二变了,但是杜青羽不打算继续讲下去了,西游记里面大部分情结都不适合出现在这个社会。 美猴王不服输不畏强权的精神她喜欢,但是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这般模样,至少在这种封建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社会不能这样,孩子们必须先有敬畏之心,这才是这个社会的生活法则。 “好啊,讲到哪了?” 杜青羽一手抱起杜谦良,另一手抱起围过来的杜谦语在怀里,柔和的问到。 杜谦良:“讲到美猴王学会七十二变了。” “美猴王学会了七十二变之后,就想家了,它意识到自己离家太久了,不知道当年目送它出来拜师学艺的猴子都怎么样了,就辞别了师傅,回到了花果山,将一身本领教与猴子猴孙们,从此过上了快乐无忧的生活——” 说到这,杜青羽有些遗憾,因为种种顾虑,终是不能让孩子们听到一个完整的故事,只能草草结束。 “结束了?就这样?”杜谦良仰着头,两只放着光的眼睛,光芒渐渐淡了下去。 杜青羽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吗美猴王学了本领,教会了猴子猴孙,再也没人欺负他们,他们至此在花果山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不是很好吗?” “是好结局,可我总觉得这个故事不应该就这么结束,娘亲,你肯定又骗我了,呜呜——” 杜谦良憋着嘴,怀疑的看着自家娘亲,美猴王这么厉害,她总觉美猴王肯定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不是就这么谁便的给个结局,太遗憾了。 杜青羽无奈的叹口气,抱紧怀里的小孩,这孩子太敏感了,只能细声安慰:“大宝,你想想,美猴王出来拜师学艺的目的不就是想过得更好吗?如今他学到通天本领,算是求仁得仁,而且还照顾了猴子猴孙,全了仁义,最后在花果山这般福地洞天的地方,快乐无忧生活一辈子,已经很难得了。” 杜谦良终于哭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委屈遗憾,种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心头,最终华为一声怒吼:“可是她不去拜师学艺也能在花果山无忧无虑的过一生阿,既然给他个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又让他不远万里的寻求名师,学得一身通天本领?” 这孩子,看来是真的伤心了……果然不能这么敷衍下去的。 杜青羽抹去了孩子脸上泪珠,思索片刻,承诺道:“目前娘亲还没想到更好得结局,这样吧,等你十三岁了,娘亲必定想出一个完整的故事讲给你听,好不好?” “你保证?” “我保证!” 接下来的几天里,杜青羽使出十八般武艺,做秋千、做小弓箭、抛高高、做麦芽糖、做蜜饯、做果子酒等等,终于使得这个敏感聪明的熊孩子渐渐的不再纠结于美猴王。 时间也终于到了酸菜开坛的时候了,二十天,足够酸菜里的亚硝酸盐基本消失,可以开吃了。 一坛坛的酸菜被搬到了杜家村村中心的大枣树下。 大枣树下的石磨旁边被族人砌了一长排的石墩,以供族人们等着磨面粉时,可以坐在那歇息的地方。 如今这一排石墩上就整齐的摆了一排酸菜坛子,等着大家的赏评。 这是杜青羽的注意,哪个少年郎做的酸菜最美味,口头表扬之。 各式各样的酸菜被少年郎们盛放到碟子里,一个个端到族人面前,让他们品尝。 杜青羽也连续吃了十几口酸菜,酸豆角、腌萝卜、酸辣白菜、腌韭菜丝儿…… 种类繁多,口味不一,但是各有各的风味,基本上每个人做出的酸菜都有他独特的味道,实在是不好说哪个最好吃。 少年郎们站在石磨前一个个殷切的等着族人们的点评,看着少年郎们的的目光,杜青羽和族人们对视一眼,犯了难。 “这不好评阿……” “谁出的馊主意,我看都好吃,为什么非要弄出个最好?” 杜青羽:我也只是想单纯刺激少年们一把,让他们学习更有兴趣而已…… 现在该如何办?杜青羽看向族长,希望一族之长能凭着族长的威信,随便说出个冠军得了,谁知道族长接到她的目光后,却闭上了眼睛,口里还不断嚼着酸菜—— 没办法,杜青羽只能自己解决自己提出的难题。 “咳咳,这样吧,孩子们,你们每个人手里都给一颗豆子,现在你们自己尝尝这些酸菜的味道,然后把豆子放在你们觉得味道最好的酸菜面前,得豆最多者胜!” “我看这个方法可行——” “我也觉得可行!” 族人们纷纷赞同这个主意。 就这样,杜青羽在磨盘旁边的豆子堆里,随意的抓一把豆子,一一放到少年郎手里。 第六十一章 杜家往事 不少人心里暗暗骂杜青羽滑头,想出这么个注意,让孩子们自己选出他们之间做酸菜最美味的那一个,大人也就不必为难了。 少年们纷纷互相品尝其他人的酸菜,又围在一起不知商量了什么。 最后结过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他们没有选出最好的。 杜守意满意的点点头,其实她还像孩子们暗中透露了,谁的手艺最好,谁就会获得祖宗额外赠予的额外百两嫁妆。 这是个考验,是她对杜家杜氏一族男儿品性的考验,她很开心,孩子们没有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这个结局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 杜守意站了起来,朗声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没有被一百两银子的嫁妆迷惑,进而在亲族之间争弄,这是对你们的考验,你们做的很好,谦让友爱——” 杜青羽却不赞同,提出疑问:“为何不事先商量好由一个人争得第一,所赢得的嫁妆你们几个在分了去,这样不美吗?一百两银子哎,难得族长这么大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哈哈哈……” 周围的族人们见杜青羽这般打趣族长,纷纷笑了。 杜守意憋红脸,折了柳枝就要打杜青羽:“奸滑成性,莫要带坏我杜家族人。” 杜青羽边跑边嚷:“这个比赛这样一来又有什么意义?一个个因顾忌着亲友之间的情分,不敢分出个最好的,这分明是打击创作积极性,以后谁还会想着进步争第一阿?” 杜守意不追着杜青羽打了,扔了柳条,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喘气。 杜青羽趁机一连串的说出自己的打算。 “这跟学堂测试一个道理,如果咱们杜家族学的孩子若都是顾忌亲人们面子,分不出个第一第二,无心竞争向上,这是好事吗?” “文武第一,武无第二,不让孩子们知道谁是最好,谁有待提升,只告诉他们你们都很好,这样一来,孩子们没有比较,都一个个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岂不是误了孩子?” “我办这个比赛目的就是为了让孩子们竞争,而不是和气一团,粉饰太平,适当的竞争,孩子们之间才会进步更大。” “科举可都是要选拔最好的一批人出来……大姨,你这个百两奖励太重了,吓到孩子们了,不如换成半两一两的?” “以后不拘男儿,女孩族学考试也要有相应的奖惩措施,以此激励我杜氏孩儿们上进?” 杜清波站了出来:“娘,我看此计甚好,一团和气的养出的很可能是小羊羔,不如在他们面前放上兔子当诱饵,让他们自己学会捕猎。” 杜守意沉默,犹豫不决,她有她的担忧,“杜家村多少年来聚族而居,能稳固至今,靠的就是谦让平和不争。如果从这一代起,孩子们学会了争,我怕杜家会散了阿。” 杜清波:“娘,孩儿三十五岁,至今记得天下大乱那你年,族老们带着我们逃进深山的日子,虽然我们杜家躲过了兵祸,可是却仍旧不少优秀族人死在了与野兽斗争的路上,在深山的日子里,每日依旧是提心吊胆,每天都有族人因各种原因死去……” 周边传来隐隐的啜泣声,不少族人想起往事,都泪雨如流,出生晚的年轻人们虽然没精力过祸事,但依旧感同心受,原来长辈们曾经过得是那样的日系。 杜守意也红了眼眶,“怎么会不记得,你们祖母祖父就是死在深山里,咱们杜氏一族不知多少人的尸骨至今埋在深山,魂无可依,不得享受祭祀,孤魂野鬼三十多年——” 杜青羽心中颤动,原来杜家村还有这样的往事。 杜清波擦了擦眼泪,语气了带了戾气,继续道:“那娘你可以的为何我杜家族人有小南山不依,被迫深入大山的原因?” “因为兵祸……” “错!那是因为我们胆小怕事!” “兵祸?呵呵,真正的兵都去战场了,那些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因着我们杜家村尚有余粮,就披着一身假皮来抢罢了。” “临安府是有战乱不假,但我们杜家村背靠小南山,再往里就是伏牛山脉,深山里到处危机四伏,轻易不敢有人深入,哪个兵营来了不是绕着走?” “别再拿兵祸为借口,当年,但凡你们能拿出点骨气,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让外人欺辱不休,也不至于落得逃难深山的结局。” 杜守意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不堪,“莫要在说了。” 族老们也愧疚的垂下头:“清波,当时的事太过于复杂,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烧杀抢掠,杀人于他们而言早已成了常事,而我们不过普通农家,又有老弱夫孺,跟他们硬碰硬,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哇。” 杜守心:“是啊,清波,以后莫要在这么说了,这是在挖你娘和我们的心阿,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点的。 当年你不过五岁,你清河妹子刚刚出生,当时还有很多想你们一样大的婴儿,若不是放不下你们,我们恨不得拿刀跟他们拼了去,可是我们不敢阿,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唯有或者,才有希望。” 听了后,杜青羽心里五味陈杂,都有错,错在不够强大,错在不够强硬,更多的是那个时代的错,乱世里,任何人都是它的奴隶,没有谁是能独享净土。 此刻,杜家村大枣树下一片萎靡,少年郎们一个个抱着酸菜坛子,面上也染上了后怕。 这个时候,杜青羽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他们。 深深地拥抱了杜守意一把,杜青羽吸了吸鼻子:“姨,还有各位大姨大叔们,我们知道你们是尽力的,否则也不会有杜家子孙昌盛的今天。 那些牺牲在深山的族人他们更希望看到我们繁荣富强的一幕,所以我们要打起精神,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说不定,等我们强了,还有把他们从深山接回来的那一天呢……” 杜守意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的通红,却散发着诡异光芒的眼睛盯着杜青羽,执着到:“对啊,我们可以把他们接回来,重新葬在族坟里,让他们享受到香火祭祀,不再孤苦无依——” “接回来,接回来!接回来!” 族人们纷纷握起拳头,目光熊熊的望着小南山山后的深山。 第六十二章 心疼 走到捂面拭泪的杜青波身侧,杜青羽同样拍了拍她的肩膀,“波姐,你经历过那场祸事,如今目光深远,一心向上,杜氏一族有你这个未来的族长,我们放心。” 说完,杜青羽又笑到:“大姨,你身为族长,波姐身为未来族长,这么久来她的所做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福纸工坊的事宜大部分都是在她的打理下,稳稳妥妥。 宫里的万嬷嬷来时,也能不卑不亢的教万嬷嬷福纸的相关流程,丝毫不见怯懦献媚姿态,却端正有礼待客有道,连万嬷嬷都安叹她稳重厚德,是大族一长之态。 公正勇敢,稳重且深谋远虑,一个家族的壮大正需要有这样的掌舵者,您后继有人,该高兴才是。” 这一番连环夸,夸的杜青波面色发红,心里的哀伤也被冲淡了,羞赫道:“羽妹——” 杜守意和周围年纪大的族老们对视一眼,良久,叹了口气:“罢了,我们是老了,这杜家也该交到你们手上了。” 杜青羽大惊,她夸杜青波并没有让杜守意让位的意思,杜守意谨慎又经验丰富,只是为了给杜家人安心而已,杜家的后续壮大绝对不能少了她。 杜青波也面色一变:“娘,你说什么呢,你一点也不老,你还要带我们把族人从深山接回来呢。” 杜青羽:“对啊,姨,小辈们要跟你学的多着呢,就这样放手不管,你放心吗? 比如让孩子们竞争第一这回事,我如今是觉得你的顾虑有道理,咱们杜家是从深山里一步一步相互搀扶着活出来的,情分不是一般家族所能比拟的,是万万不能因竞争只顾伤了情义。 所以还是得您在旁边看护着,万一我们弄砸了,还得您兜底不是?” 族老们纷纷笑了:“你个臭小子,也太小看杜家之间的情义了,岂能因你这个小小的考验就变了人心?” 杜青羽佯装叹息:“是极,是极,是青羽愚昧了。” “哈哈哈——” 这下,大树下环绕的悲伤氛围总算是冲散了。 杜青波:“小辈还有一条建议——咱们杜家往事,尤其是在深入大山,在深山相守相助那一段不若写入族谱,而且还要教于后代,祖祖辈辈传诵下去,以教杜家子孙永远铭记祖先当日守望之德,以此规劝杜家族人相守相助,用不离心。” “好!” 杜青羽第一个拍手叫好,她是站在几千年历史的背景下,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注意,大到国家民族,小到家庭小族,若想要真正的发展壮大,凝聚力、荣誉感、归属心那都是缺一不可的,而这些都需要一个纽带,历史的纽带。 一个国家有了悠远的历史来历,这个民族的人就有了认同感,民族自豪感。一个家族也是如此,细数历史长,那些流传千古的世家大族,比如王谢之家,出在这样家族的子弟,哪个不为自己的家族骄傲。 杜守意则是站在当下的角度,考量虽不及杜青羽远,却足够现实。放眼长观,数得上名号的名门望族,哪个家族没有族规族谱,哪个家族又没有数得上来的典故和传说,而这些,她杜家都有了,她杜家不兴,老天都看不过去。 “好!好!这是兴旺之兆哇!” 此后,杜家的孩子们发现这个世界变了。 夫子说,经族老极族人们的一致决定,杜家族学,每半月都要一小考,每整月都要一大考,用以考察他们的水平。 族长为此还特意去族学安慰了他们一番,她是绝对相信他们是用心学习了的,此举的用意只是通过良性竞争,培养出更加出色荟萃的人来。 起先,族长说每次考试第成绩第一者可得十钱,第二九钱,依次类推,前十名都有奖励。有奖必有惩,后十名则要牺牲沐休日,任长辈差遣。 十钱?他们要钱做什么?他们毫无兴趣的好吗? 直到杜青雨站出来说前十名奖励麦芽糖,后十名在一边看着别人吃麦芽糖后,他们炸锅了,太毒了! 杜守意看着孩子们绕有兴致的讨论着麦芽糖的奖励,对她所提的铜钱丝毫不感兴趣,斜睨了杜青羽一眼,摇摇头,都是这个混女子带歪了孩子们,叹口气,挫败的出了族学。 何蕴之翘起嘴角,宽慰道:“杜族长莫要担心,孩子们年纪还小,不知银钱之重也很正常,待他们年纪大了,让他们自己打理所得财务,到那时他们自己便会思考如何运用手中资本。” 杜守意闻言点点头,叹道:“何夫子智慧,一眼便知我心忧,不像青羽这小女,就会气人。你这般人物,在家里想必定是家主倚重的,如今却困顿在杜家村,是我们连累了你阿。” 何蕴之指尖微动,拱手道:“杜姨这是折煞了蕴之,蕴之病弱之身,前途渺茫,不知何时便——如今能寻得这么一处山水秀丽、民风淳朴之地得以养生,也是蕴之的幸运,也幸而在这里修养,蕴之很少再受病痛折磨,该蕴之拜谢杜家上下才是。” “唉!蕴之,你如此人才——孩子们若是不听话了,尽管告与我,我亲自教育他们,你要注意身子,切莫过于操劳。” “杜姨放心,孩子们聪明乖巧,很是省心,累不着我的。” 杜青羽跟在后面百无聊赖,她想快点回去,果子酒从酿制到今天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到了开坛的时候了…… “……青羽如今也是忙完了,也该让她继续回来读书了,耽误了来年的春考就不好了。” 青羽?在说她! 杜青羽猛然回神,看着正在说话的人,不,她不想这么快春考,县试一年春秋两次,怎么说也要等到秋考,万一靠的比原身还不如,她没脸了。 杜守意闻言老脸红了,心虚的很,不敢抬眼看何蕴之,以青羽的性子,今后杜家青羽不能在科举上出彩、不得为官,那是他们一致决定了的。 想起圣旨所言,杜青羽一日不成材,何蕴之一日不得归京,这“成材”在圣上眼里到底是何标准? 唉,终究是他们杜家误了何蕴之这孩子,害得她有家不能归,背井离乡,杜家还是要再精心照料些这孩子才是。 第六十三章 中秋晚宴 杜守意看着何蕴之年轻秀致面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万一这孩子永远也不能回京,她一病弱之身,至亲在千里之外,又无娶夫的打算,以后逢年过年,岂不是要倍加孤独。 杜守意心中愧疚更甚,自家孩子若是一辈子不能与她相见,她单是想想就觉得心疼的要死,更何况是这孩子,这孩子的父母在远方也是心疼至极的吧。 “蕴之,杜姨年纪和你母亲差不多,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杜姨当作长辈来看,杜姨也是把你当作自家孩子来看,以后常来家吃饭,青羽这孩子虽然别的不成,做饭还是挺有一手的……” “杜姨放心,蕴之早已将杜家村当作自己的家。” “哎,这就好,这就好……” 转眼盛夏就过去了,中秋佳节临近,山上桂花飘香,河畔菊花簇簇,田里秋粮硕果累累,是丰收时刻。 因多了两头驴为劳动力的缘故,今年的秋收比往年来的要轻松许多,秋收完,杜家村上下一致决定,要过个像样的中秋节。 杜青羽这个来自现代灵魂的舶来品,终于领会到了这个时代的盛大节日。 今年于杜家村来说是个丰收之年,也是个不同寻常的一年,所以这一年的中秋祭祀也备受重视。 族长夫郎亲自带着族中最手巧的夫男们,讲今年夏蚕心吐的丝,织成最柔软的布,再为族中将要在祭祀上跳祭祀舞的男孩们剪裁成新衣。 族长也用这两月工坊的产出,新置办了五亩祭田,并在中秋那天带领祖宗女儿们将这新得的地契供于宗祠中。 直到今日,杜青羽也才知道杜家宗祠就在小南山另一面,紧挨着伏牛山脉的,为什么会建在这里,一部分原因是这里离埋在深山的族人们更近。 杜青波又从族中公产中取银钱买了一头活猪、一头活羊,当场宰杀于宗祠前,猪肉羊头皆供奉于牌位前,以诰先人。 杜青羽看着新鲜的猪肉羊肉,流了口水,自告奋勇,混在一群大叔们中间,准备起了祭祀的吃食。 中秋节这一天,族学里的孩子们被特意允许沐休一天,族长也亲自邀请夫子何蕴之来一起度过中秋佳节。 而柳宴平则是在三天前就休假回了柳家村,作为柳家唯一的女丁,她有责任承接柳家祭祀,杜青羽还特意让夫妹带回去了她亲手做的酸菜、蜜饯、果酒等吃食。 为了准备中秋节晚宴,杜青羽从早上就开始忙起来了,不,准确的说一天钱就开始忙了。 孩子们都是精的,一个个也围在杜青羽身边,如今杜家村的孩子们都知道她虽然爱逗小孩,但是个疼小孩的,跟着她绝对有好吃的。 萝卜芹菜猪肉馅的包子,一出锅,就引来了孩子们奇奇的惊呼声。 味道太诱人了,他们一个个踮起脚,围着灶台,伸长着脖子,想要看清烟气里包子的模样。 族长夫郎叹口气,将孩子们一个个提溜出去。 “都围在这干嘛,别烫着了,都出去,口水擦擦,这是要先祭祀族宗的,让祖宗看到了可不好。” 杜青羽挑眉,她本来想先让孩子们吃个包子解馋的,不过还是尊重这里的习俗吧。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年春节,她也是围着奶奶,眼馋新出炉的吃食,但奶奶都会拍她探出的小手,端到堂前祷念一番才允她吃,这在杜青羽看来不是陋习,铭记先祖,不忘祖宗的付出与荣耀,这是美德。 接下来就是饺子了,饺子的前身也可以说是扁食,现代很多地方农村都会称饺子为扁食。 一个个圆圆的饺子皮在杜青羽的手下擀了出来,看的一圈男人们啧啧称奇。 “哎吆,不得了了,羽妹子手怎么巧?” “就是,刚才包包子,包子在她手里一个个跟开了花似的,如今这饺子,也是这般,一个个胖滚滚的,像个金元宝。” “我看咱羽妹子幸亏是女儿身,要是男儿身,她的手咱们一群男人谁也比不上。” “大哥,你这话说错了,咱就已经比不上了,怎么兄弟,哪个能像羽妹子这般灵巧心思,想出这么多花样的吃食,别说之前的蜜饯馒头了,今日的包子饺子更是闻所未闻阿……” 杜青羽被夸的尴尬要死,像一旁的夫郎求助。 柳宴安看着窘迫的妻子,了然一笑,眼神一闪,来了注意:“哥哥们看这包子的模样,一个个团团圆圆像那天上的元月,而且上面的形状,又如秋日里绽开的的菊花,这正是应了花好月圆的蕴意。” “哎吆,咱们夸玩羽妹子还不够,这青羽家的自己上阵,这是变着花样的夸自家女人……” “啊哈哈,我看宴安弟弟这话有道理,花好月圆,好兆头,不愧是读过书的。” “你们夫妻俩不会商量好的吧,这边羽妹子刚做出花一样的圆滚滚包子,那边宴安弟弟就来了句花好月圆。” “我看不像是商量好的,他们夫妻这叫心有灵犀,宴安这是懂他家的娘子呢……”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 柳宴安无奈的看了自家娘子一眼,表示爱莫能助。他出言的目的是为了转移话题,帮自家娘子解决被调侃的困境,没想到现在连自己被调侃了。 杜姜氏在一边看着他们夫妻俩的互动,心里熨帖的很,他是一直担心女婿会不会因小女儿热衷厨房之事而看她不起,毕竟青羽她这辈子仕途算是断了,他们小夫妻俩越恩爱,他这当爹的才能越放心。 夜晚降临,元月高高的悬挂于天上。 村口的柳树下燃起了篝火。 围着篝火,摆满了一圈的吃食。 家家户户拿来了家里的葡萄、杏子、乌梅、秋梨各种时令水果。 少年们也把亲手做的桑葚干、杏子干、乌梅干,还各种蜜饯,摆了上来。 当然还有桑葚酒、葡萄酒、山杏酒各种果酒。以及特意从何蕴之那里要来的羊奶茶当饮料。 猪肉、羊肉、鱼肉、鸡肉、鸭肉、兔子肉,今晚可以放开肚子吃个够。 主食则是包子、饺子、馒头、大米饭,不怕不饱。 最后还有莲花菊花做点缀。 虽然这些在现代可能是寻常的,但是在这里,却是尽一族之力,在杜家村人的眼里,已是他们见过的最丰盛的晚宴。 第六十四章 醉酒 长者们有节奏的拍在鼙鼓上,发出咚咚震人心魄的响声。 少年们穿着新剪裁的衣服,围着篝火跳起了祭月舞。 鼓声像点在人的心尖上,杜青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心跳也跟着鼓点起伏。 少年脚尖随着鼓点有力踏在土地上,发出塔塔的响声,柔韧的腰在月色下折出优美的弧度。 鼓声越急,少年旋转越快,最终在鼓声停止的那一刻双手举起,举向悬挂于中空的元月。 呼! 鼓声停止,祭月舞也谁之结束,杜青羽这才觉得可以自主呼吸。 说实话,杜青羽在现代领略过各种风格的舞蹈,但都没有今天看到舞蹈更为震撼,少年们的舞蹈或许不够柔美,动作或许不够花俏,但却处处透着庄严与神秘,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虔诚。 想了片刻,杜青羽释然一笑,一个是跳给人看的,一个是跳给天看的,当然要有点区别了。 祭月结束,杜家村的人个个满怀开颜的开始了晚宴。 一年里头难得有个大节日让他们庆祝,祭祀是一回事,还有一点,他们也终于可以在节日里吃上点好的。 孩子们的喜乐最是遮掩不住的,一个个欢呼着将手指伸向甜甜的蜜饯。 杜青羽看了看自家的四个孩子,也是嚼蜜饯嚼的欢快。 摇了摇头,她想起小的时候,奶奶带她去婚宴吃酒席的一幕了,那个时候的她就跟这些孩子们一样,不知好歹,就爱吃些老人眼里不中用的东西。 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圆月,皎洁如水,色如玉,不知另一个世界的家人,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在过中秋节,不知道他们现在可好,是不是也在思念着她。 想到这,杜青羽一直以来压抑的仿佛都要破笼而出,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周围笑语晏晏,一家一家的聚在一起,热闹非凡。她却忽然觉得孤独凄凉,无人知道她只是异世的一抹孤魂。 “娘子——” 忽然手上一软,被人握了住,转眼,触目的是柳宴安关切的目光。 杜青羽猛然间回了神,握紧了他的手指,她想错了,她并不孤独,她还有他和孩子们。 柳宴安刚才就注意到妻子身上笼罩着一股哀伤,一种他无法触及的哀伤,他忽然慌了,他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突然哀伤起来,也不知妻子心中所想。 他讨厌这种感觉,看不透她,进入不了她的世界,所以他第一次,这么多人下,不顾矜持的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回他的世界。 柳宴安看着回过神的杜青羽,收回了手,举起酒坛,笑到:“娘子,中秋佳节,圆月当空,菊香环绕,不饮些美酒,岂不辜负这大好时光?” 杜青羽拔开酒坛,仰头咕嘟咕嘟的饮了半坛子,跟现代的果酒没什么两样,酒味极淡,她想醉都不成。 “好酒量!” 族里的成年女人却纷纷拍手叫好。 杜青羽嗤笑一声,这算什么,刚毕业那几年,在律师所里,拉关系,拜师傅,结交同行,争单子,她没少喝酒,有的时候白的红的一起灌,就为了能接点活,练出了一身好酒量,胃也差点喝毁了,这点果酒在她眼里就是毛毛雨。 顾完孙子顾孙女,一直没闲着,给孙子孙女们夹菜的杜姜氏听见此,脸黑了。夫道人家,哪怂这妻子喝酒的,而且这么多人在场,女人还没开口呢,哪轮到他区区一届夫男说话的份。 当场,杜姜氏落下了脸,不虞的看了杜柳宴安一眼,若不是顾忌这人多,他非要教育一番不可。 少年们酿了不少的果酒,杜家村的女人们捧着果酒,喝嗨了。 “放浪形骸!” 族长眉头皱了又皱,在夫郎的劝慰下,终是没阻止了她们,也罢,难得高兴,索性不再看她们,眼不见心不烦。 族老们笑眯眯的看的少年女儿们举着酒,一个个脱去了往日成熟的模样,仿佛变了人一般,便也跟着劝慰族长。 “老妹阿,就让她们闹腾吧,这般朝气,咱们杜家村很久没有这样热闹了。” 杜青羽在一群女人的劝说下,又灌了一口酒,再次引来一阵叫好。 “好酒量,厉害哈——” 杜青羽摇了摇头,好像有点晕,目光瞟向坐在对面的何蕴之,她的身边是两户人家,那两户人家此刻各自享受天伦之乐,倒更衬托的她形影单只。 “呵呵……” 杜青羽傻呵呵的一笑,捉住一直落单的,她也是一个人。 提着酒,摇晃着晃到何蕴之身边,一屁股做了下去。 “葡萄酒,酒精纯度极低,美容养颜,助消化,还防心血管疾病,关键是使人愉悦,你也来点?” 何蕴之接过酒坛,看着脸颊上两坨红的杜青羽,清亮的眼底闪过微波,“你醉了。” “哈哈,我醉了?就这点酒?你太小看我了。别说葡萄酒了,就算是白酒,我也能千杯不醉!” 杜青羽摇摇晃晃,继续傻乐,拍了拍何蕴之的肩膀,继续道:“等有时间,我酿出纯度高的酒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酒,来,咱们干一个,不干就是看不起我!” 酒坛伸到了何蕴之鼻尖,何蕴之无奈,只得扬起脖子,饮了一口,忍不住呛了。 “咳咳……”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原来酒是这般味道,确实独特。 “哈哈哈,菜鸡,不会是第一次喝酒吧?连葡萄酒都能和呛,太搞笑了。” 杜青羽站了起来,身姿摇摇晃晃,指着何蕴之得意大笑。 柳宴安抚住摇摇欲坠的杜青羽,对何蕴之歉意一笑,“对不起,何夫子,她醉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不,我还要喝,我不止要喝,我还要抄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嗯,下一句——算了,换一个……” “举头望明月,对影成三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窗前明月光……” “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抄诗,没想到我也有抄诗的那一天,哈哈哈……” 何蕴之垂下眼睑,看着酒坛里的葡萄酒,酒水清晰的倒映着明月,倒真是对影成三人。 杜姜氏早就注意到这边的热闹,心里不住的埋怨柳宴安,出什么馊主意,这不,喝醉了吧。 “宴平阿,青羽是不是喝醉了?快带她回家吧,天凉了,再冻着了可不好喽。” “我不回,我还要抄诗,我要做无耻的抄诗流氓……” 杜青羽嘴里嘟囔个不停,最后越来越不清晰,就这样靠在柳宴安怀里,一路上踉踉跄跄的被搀扶了回去。 第六十五章 失窃 杜青羽醉醺醺的被搀扶到卧室。 噗通! 脚下一绊,不慎摔倒在了床上。 “娘子!” 柳宴安也被带倒了,浑身的重力的都落在了杜青羽身上。 “唔——” 杜青羽努力的睁开模糊的眼睛,看着离自己只有咫尺之距的人。 “你是谁?哦!你是我老公?是我丈夫,是我夫郎,是我郎君……” 杜青羽看着眼前的人,嗅着他的呼吸,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脑袋如浆糊般,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越来越欢喜。 慢慢抬高双手,楼上了眼前人的脖颈。 “娘子——” 柳宴安看着身下醉眼迷离的人,看她目光似水,眉若远山,面却娇艳如花,看她眼里全是他柳宴安的影子。 房间里果酒的芳香气息越来越浓郁,映在墙上的两双人影也越来越近…… 隔日,杜青羽在一片吵闹中醒来,来不及思考身上的酸涩感是怎么来的,就被失窃的消息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柳宴安拧干湿热毛巾敷在杜青羽脸上,边细致的为她擦拭着,边说着外面吵闹的缘故。 “娘子,福纸工坊存的福纸失窃了。” “什么?失窃?” 不是说民风淳朴吗?为什么还会有这种事发生。 杜青羽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双脚刚地上,却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身体上的异样,顿时让杜青羽想起了昨日令人脸红的一夜。 努力克制火辣的感觉爬上脸颊,杜青羽咳了声,整理整理下摆,就踏出卧室,全程,她连抬头看身边人的勇气都没有。 柳宴安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隐隐漏出一丝焦虑,洁白贝齿不经意间咬着下唇,咬出牙印。 她是恼了?昨天是他过分了? 柳宴安握了握手心,快步追了上去。 福纸工坊处已经聚了不少人。 工坊木质大门上有着碎木屑,显然木门是被人撬开的。 如今杜家福纸工坊是每积攒三天往县城送一批福纸。 被偷的福纸就是工坊积攒了三天的福纸,这不是小数目,三天造出的福纸要用三架驴车才能装的下。 丢的不仅仅是福纸,造纸工具也被破坏了大半。 “不好啦,不好啦,咱们桑树林里养的鸡也被偷了……” “村大枣树下的石磨也不见了……” “我家挂在外墙上的菜干也不见了……” “我家的晒的果干也被偷了,篱笆墙也被推到了——” “……” 事情好像变得严重了。 这好像一场针对杜家村预谋已久的偷窃,换句话话说,杜家村被人盯上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杜家村因着福纸工坊,怕是早已经成了众人严重的富户。 在众人都吃青菜团子,咽粗粮的年代,唯独杜家村能有额外收入,怕是早已被人嫉恨。 这件事一定要解决,否则,杜家还会再次被找上门。 杜守意怒的狠拍门框,“欺人太甚,报官,现在就去报官!” 杜青波:“捉贼捉赃,现在报官可以,但要动静小点,就怕他们毁了赃物,来个死无对证,咱们先商量好对策才是。” “昨天咱们都在一起过中秋节,那么高兴的日子,谁也没想到有人会在中秋节偷东西。” “别说是昨天,几十年来都不曾发生过这等事,大夏开国以来,天下太平,人人都有田可种,有粮可食。虽说清苦,但也不至于像前朝那般动乱,流寇乱匪早就夹起尾巴不敢乱来,没想到这又有了窃贼。” “定是靠山村的人干的,谁不知道靠山村的人多半都是乱匪流氓之后……” “幸好这次咱们只是损失了财物,若是伤人了才更是可怕。” “正所谓才财不外漏,如今我们杜家村比着别的村子确实好上许多。” 众人气嘴八舌头,但无一不是担心日后还会再遭一次偷窃。 杜守意叹气:“早知如此,咱就养几条狗来看门了,以后篱笆墙也都拆了吧,改成砖墙,安全,这贼也得抓,免得养大他们的心思,养虎为患。” 窃贼偷的东西,除了福纸外,大多是吃的,而且他们偷窃过程中小心翼翼,为了不惊动村民,连养在牛和驴都没敢偷。 多是顺手牵羊,可见这偷窃的目的绝大部分是为食物和钱财而来,少部分是泄恨。 而且,福纸量大,不易搬运,除了临近之人,没人会大老远的跑来运它,贼从何来,显而易见——靠山村。 他们偷那么多福纸,想必也是为了拿去卖。 果不其然,杜家村的村民在县城几个书铺里悄悄守着,第二天,便来个人赃俱获。 杜青澜快步上前,一脚将正在跟掌柜的交涉的人踹翻在地。 “李二钱?小偷果然就是你!” 李二钱忙用布盖回箩筐里的福纸。 “你说什么?不要冤枉好人,这纸是我买的多,用不完才拿来卖的。” 杜青澜气笑了,“你买的多?你是把我们都当傻子吗?就你这不是生产的懒婆娘,哪来的钱买这么福纸?” 说完,杜青澜又要上前踹她解恨。 杜青羽忙拦住她,万一踹出个好歹,不值得。 杜青波冷笑:“是不是你偷的,县长官人自有定论,走,跟我们见官。” “我不走,放开我!凭什么……” 没人理会李二钱的挣扎,一路将她拖到县衙。 公堂上,李二钱狡辩,不过很快,官兵就在李二钱家搜查到一部分的赃物,但是丢失的另一部分,包括石磨却是找不到。 石磨很重,不是一两人就能搬得动的,她必定有同伙。 不等县长下令搜查靠山村,靠山村的村长就带着村民自己押了几个人过来。 “靠山村村长——李富贵,拜见青天大老娘,回大老娘,草民带领村民搜查了整个杜家村,只在这些人家里搜到了赃物,大老娘,李二钱这些人做的是,草民是全然不知情阿。” 杜青澜扫视一圈,握紧了拳头:“县长官人,还少了一样东西——石磨。” “石磨?是何物?” 何之茗很早之前就知道杜家村石匠打造出了石磨,听说它可以更快的讲粮食变成面粉,本来打算待空闲了她亲自去看看,并在玉山县推广一番,所以至今不清楚它具体模样。 杜青波:“回官人,石磨很重,且体型巨大,非七八个壮勇女子则抬不起它。” 第六十六章 公堂 何之茗看了看堂下被绑着的几人,摇了摇头,“李富贵,你可知道被绑的那些人里谁家有驴车或者牛车?” 李富贵抬起头,高声道:“回大人,靠山村只有一架牛车,且养在草民家中,悉心照料,昨日并不曾被人借了去,只是……李二钱的儿媳妇……” 李二钱挣扎了起来,怒道:“李福贵,往日我可待你不薄,你个忘恩负义的,别忘了你村长是怎么来的……” “肃静!李富贵,你继续说。” “李二钱的儿媳妇王水生,她倒是曾有一架驴车,但是听说因好赌,驴子被人牵了做赌资,只剩了个车架子。” “车架子?几个人推着车架子也是能推得动的,查王水生!” “李富贵,你铁石心肠,她可是你侄儿的妻主,她要是没了,你侄儿也活不下去了……” 杜青羽摇了摇头,觉得无趣极了。 就这智商,还来偷窃,谁给他们的自信。 丢了的石磨最后也找到了,靠山村村民李二钱伙同其同党极其儿媳,在昨夜趁杜家村村民阖族共度中秋之际,先是潜入杜家村福纸工坊,偷走了福纸,后又趁杜家村民酣睡之际,偷走石磨及菜干若干,并毁坏部分村民的篱笆墙,以做泄愤。 任何时代,人的好奇心都一样的,什么时候也阻止了看热闹的群众。 公堂外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百姓们这次却对犯案的主角没了兴趣,纷纷在讨论杜家村被窃的物资。 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官差们首查王水生家的结果,等待的过程显得有点漫长,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们按捺不住了,不知是谁,仗着胆子,大声朝里面问了一句。 “杜家人,那菜干是何物阿?能吃不?怎么做的?” “杜家人,还有那果干是怎么做的?教教我们呗?” “菜干果干,既然带上菜字果字,肯定是用来吃的呗……” 在靠山村搜查出来的赃物此刻都摆在公堂中间,眼尖的百姓们看个一清二楚,指着它们讨论个不停,聪明的人已经有不少看出它们是怎么做出来的。 “大家看那菜干阿,那不是冬瓜切成条在晒干的模样吗?” “问我,这我知道!” 一蓝褂女子挺起胸膛,等着别人问她,可是没人搭理她。 “咦,经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还有那乌黑的,我怎么看怎么像桑葚,就是晒干了,变得干巴巴的。” “还是你眼力好!” “好好的菜和果子,为何弄成这幅模样?难道这样更好吃?” 蓝褂女子见无人搭理她,急了,再没人她,他们就猜出来了,“问我阿,我知道!” “不,现在八月份了,桑葚早就掉光烂在地上了,杜家人到现在还有桑葚可以吃,这说明什么?” “好家伙,说明它存放的时间更长阿!” “……” 百姓们的智慧无穷的,只要稍微给他们点提示,他们的就能达到你想象不到的结果。这句话,杜青羽再次感叹了。 何之茗坐在公堂上,同样也有这般的感想,没想到百姓们只是凭着菜干果干的外观,短短几句话内,就这么快的推测出它们的做法,这就是集思广益的好处,群众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 等石磨穿过百姓们的围堵,摆到公堂时,人群中更是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大家伙!” “怪不得杜家人说这玩意非七八人抬不动,我看十人也够呛,全是石头做的。” “杜家人,这石磨又是干什么用的?真是稀奇玩意。” “造这么大块的石头疙瘩,肯定有大用。” 蓝褂女子再次兴奋了,“这个你们不用猜了,问我,我知道!” 灰衣女子挑起了眉毛,看着蓝褂女子,“你倒是说阿?” “我孩子的表叔他二舅家的大儿子,就是嫁到杜家村了,听说这石磨能更快的讲谷子磨成粉,她们村子现在家家户户天天都有面粉吃!” “喔豁!” “果真如此?” “比真金还真!” “若是真的,此物可真是天大的好东西!” 随着石磨被带上大堂,王水生也一同被押了过来。 罪证确凿,本朝法度严谨,刑法严苛,政治开明,刚建国的那十年里,不知多少凶恶之士被公开斩首,从此纪律一片清明,这也是开国至今,宵小之辈不敢肆意妄为的原因。 盗窃之罪可往大了说,也可往小了说,但是在开国十年里,但凡抓到偷鸡摸狗横霸乡里的,结局都不怎么好,流放甚至割琼剜鼻这都是轻的,严重是甚至是斩首,用以震慑宵小。 李二钱这群人所谓比着当年那些大凶大恶之人实在不够看的,手法低端不说,又起不了气候。 杜氏一族商议之后,决定给他们个机会,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看在靠山村村长李富贵的面子上,也不易过于严惩。 因着这次的事故,杜家人也意识到结交村邻的重要性,靠山村紧邻这杜家村,跟这样的村子做邻居,这已是现实,除非讲他们都赶走,否则只能交好他们,一个棒子一个甜枣,让他们慢慢不敢招惹杜家村。 在杜家村的人表示不再过于追究之后,果然,李家村包括李富贵不少人透出了感激之色。 李二钱也放松了似的,瘫在了地上,出了一身虚汗。 但没想杜家村愿意放过他们,他们仍旧走不了。 原来这次靠山村村民之所以冒险行盗窃之事,大部原因是王水生怂恿之故。 纠根归底,还是因着赌。 经人举报,王水生因着好赌,家产被骗的一干二净后不思悔改,竟然就此自我堕落,伙同万罗堂赌坊的人一再行诈骗之事,并充当中人,大肆放贷,从中提成,逼的数百之众人卖夫卖子,家毁人亡。 现王水生放贷之事,经彻查,罪名确凿。 待讼师念完王水生的罪名后,围观的百姓们又是一片轰然。 李二钱眼白一翻,险些晕倒,却有强撑着保持清醒。 啪! 惊堂木重重的拍在公案上,堂下顿时一片肃静。 “王水生,你可知罪?” 王水生讽刺一笑,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何之茗,笑问。 “知罪?我何罪只有?” “又不是我害死他们的,也不是我卖了他们夫儿的,我只是借了他们点钱而已,是他们自己求着我借的,县令为何会怪到我的身上?” 何之茗:“强词夺理,你被骗后不思进取,反而加害他人,诱人堕落,更是可恨!若是你能将万罗堂的罪名供出来,本官可以从轻发落。” 王水生:“哈哈哈哈,查不到吧,我就是不说,来,给我上刑阿,让大家看看,传闻一向爱子爱民父母官是怎么屈打成招的!” 第六十七章 前因 王水生油盐不进。 何之茗本想抓住万罗赌坊的罪名,将其一网打尽,奈何其根深蒂固,又没有证据,如今好不容易找到苗头,定要顺藤摸瓜,查个一清二楚。 李二钱也急了,“水生,你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县长官人阿,让她为你做主,县长官人明查,水生也是受害者阿!” “李二钱,讲你知道的全部说与本官,本官自会酌情处理。” “是县长官人,此时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原来,十年前李二钱独子李星月看中的人就是杜青澜。 李二钱自知自己平日混账,而杜清澜却是杜氏一族族长的幼子,他自认为儿子优秀,配得起任何人,却担心自己平日名声,连累了儿子,怕杜家人因她瞧不起儿子,不肯与自己做姻亲。 就悄悄拜托了村长李富贵当媒人,前去说项,果然,杜氏族长坚决拒绝了这门亲事,并迅速为杜清澜定了一门亲事。 被拒绝亲事,这不是李二钱最恨的,最恨的是儿子被杜家人拒绝亲事的事情竟然在十里八村传了开来。 一时间,李星月名声臭不可闻,都传定是李星月不堪,才会被杜家人看不上,偏偏被传的人只有李星月,另一个主角杜青澜却半点都没带上。 李二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杜家村故意透出的消息,由此恨上了杜氏一族,你杜家看不上我李二钱,不愿结亲就罢了,为何还要毁我爱子名声? 自此,没了媒夫(女尊媒婆)愿意为李星月说媒,拖拖沓沓五年,李星月才寥寥草草嫁了出去。 讲到这里,李二钱脖子上的青筋胀起,双目通红的看着杜守意,恨声道:“妄你身为一族之长,不守信誉,害我儿一生,我儿那般品貌,他本可以嫁的更好。 若不是他真心喜欢你家女儿,我李二钱又怎会冒着被贬低的风险向你这老顽固求亲?” 李富贵也叹了口气:“唉,杜守意,不是我李富贵看不起你,当初结亲不成,但你也口口声声答应我要为此事保密的,毕竟名声对男儿家来说大于天,我侄儿那般人品,若不是实在优秀,我也不敢托大找你提亲,唉……” 杜守意深吸一口气:“既然答应过的事,我杜守意绝无反悔的可能。” 杜青波也道:“我娘身为杜氏一族的族长,每日有那么多族中事务要处理,且又与你李二钱无冤无仇,犯得着为难你儿子吗?你们勿要辱我娘名声!” 李二钱拍地板,讥讽道:“你们杜家人人品格好,心气高,而我李二钱只是烂泥里的泥鳅,敢不开眼,肖想你们杜家女子,你们觉得受辱,拉低了格调,自然要看我顺,给我使绊子。”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身为这个故事的主角之一——杜青澜,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上竟然还有这样一桩事,虽然被眼前的人看好过,但也阻挡不了她的愤怒。 李二钱盯着杜青澜定定的看了一会,“你就是杜青澜,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文不成武不就,这不知道我儿当初看上你哪点了。” 杜青羽也看了看粗憨的杜青澜一眼,大傻个一个,眼睛圆溜溜的,浑身透着憨憨的气息,身体倒是壮实有力,真没想到这样的憨三姐竟然会在少年时惹人芳心。 杜青羽心里吐槽澜姐,没想到火很快就烧到她身上了。 谁知李二钱鄙视完杜青澜,又看向杜青羽:“这小白脸就是你们杜家童生杜青羽?你要是年长几岁,看上你也比看上杜青澜那傻大个好哇,虽然看着不中用,又是个耗钱考不上秀才的,多少也是个童生,听说也是个疼夫郎的……” 杜青羽运气,小白脸?不中用?气死她了! “打住!大娘,你说的跟案子有毛关系?” “再者你儿子被坏了名声,稍微动点脑子就知道绝不是杜家人所为。” “一来,你自己都说杜家心气高,心气高的人怎会做这种自毁名声的事?二来,毁了你儿子的名声,与我杜家有何好处,我们害怕你儿子嫁不出去就此赖上杜家不走呢!” 李二钱愣住了,双眼泛光,痛心疾首道:“对啊!还可以赖上你们阿!当初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 杜青羽囧。 “大娘,你还是想想若你儿子名声被毁这事,谁得利最大吧,事出有因,获利最大的那个人八成就是始作俑者。” 李二钱沉默的半晌,忽的爬起来劈头盖脸的打向王水生,边打边骂:“是你做的对不对?你早就缠着星月,他看不上你,你就坏他名声,趁他嫁不出去,天天来我家献殷勤,骗了我的法眼,终将他嫁与了你,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好好待他……” 在李二钱的控诉中,众人才知道李星月嫁与王水生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王水生耗尽心力终于娶得了李星月,但心里也埋下了梗。 每当李星月表情有什么不对时,王水生就怀疑李星月还在念着杜家的人,长此以往,压抑着点王水生爆发了,家暴冷暴力开始频繁发生。 每当家暴完李星月,王水生都会陷入自责中,她会买很多好东西补偿李星月,用以填补心中的愧疚。 另外她认为李星月之所以看不上,是因为她不够好,她迫切想要更加有钱有势,偶然间知道了个来钱快的法子,接着就被人骗进了赌坊…… 家产被骗光不说,六月份,在得知杜家建了福纸工坊后,就更加急切了,开始勾结赌仿的人,行害人之事,恶事做尽,丧尽天良。 “王水生,你可认罪?” 王水生依旧不出一言。 “带李星月!” 王水生虽然对李星月非打即骂,但她堕落的源头还是绕不开李星月,也许李星月就是钥匙。 李星月进入公堂的那一瞬间,不少人惊呼了。 杜青羽也微微晃了神。 极美,虽然过于消瘦,且露出来的脸上手上不少伤处,但也掩不了清晖之气,玉为骨,月为肌,竟是个一身寒霜,且清冷至极的美男。 只眨眼见,杜青羽就回了神,美则美矣,但不是她的菜,她还是觉得自家夫郎清澈如水,润物无声的感觉更好。 之前一直以为李二钱那般夸自己儿子,只是王婆卖瓜而已,没想到他确实有那个资本。 堂外围观的人群们也热闹起来。 “真是美若天仙阿!” “没想到李二钱这人倒是歹竹出好笋了,那般龌龊的人,竟然生出这般品貌的儿子来,可惜了!” “这孩子当初不会是李二钱偷来的吧,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人来?” 第六十八章 吃瓜群众 李星月在众人目光中,踏入了公堂。 李二钱含泪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满是怜惜:“我儿——” 王水生避开李星月的视线,垂下了头。 李星月抚了抚小腹,朝公堂上跪拜下去,“民夫王李氏——李星月,拜见县长官人。” 何之茗眉头微蹙,“免礼,本官问你,你妻主李二钱勾结赌仿,设计骗局,诱人堕落,又行放贷之事,逼人家破人亡,你身为她的丈夫,你可有话要说?” 李星月却看向王水生,面色发白,“大人,可否允民夫与妻主说上几句?” “可!” 李星月再次捂住腹部,面上透着绝望之色。 “王水生,我怀孕了。” 王水生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是真的,在你被抓走之后,我晕了,被送到医馆,医馆里的大夫说我怀孕了,两个月,还给我开了安胎的方子——” 王水生面上闪过狂喜,伸出手想要触摸李星月的腹部,却又颤抖着收回了手。 “王水生……我是想放弃这个孩子的。” 王水生闭上眼睛,泪水不住的渗出眼眶。 “求求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李星月也垂下了眼泪。 “但我改变主意了。” 王水生蓦的张开眼睛,眼底闪过期翼。 “我会让孩子跟我姓李,好好教养孩子,如果他是女孩,我就供他读书写字,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伟女子;如果他是男孩,我就教他自尊自爱,教他针线管家,再为他找个可以终身依靠的妻主……” 王水生越听,面上越是悔色,最终伏在地上大哭。 公堂外为官的百姓也纷纷叹道可惜。 “唉,这王水生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轨过也不知怎么想的?” “就是,我若是娶了如此天仙般的夫郎,纵使他心没我,我也欢喜——” 堂外渐渐吵了起来。 何之茗无奈,再次举起了惊堂木,“肃静!” 李星月对着王水生继续道:“不过你放心,待孩子懂事了,我会将孩子亲生母亲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孩子愿不愿意改姓王,认祖归宗,我绝不插手。” “不要再说了,大人,草民招供,草民愿意招供……” 何之茗精神一震,松口气。 王水生却又道:“但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说出来,大人,草民仍有后顾之忧——” “大人,听闻您也是出身京城世家大族,深谙官场世事,常言道,官官相护,赌场也是如此阿!” “草民提供的证据确实能帮助大人,一举端了罗生堂。” “但是罗生堂只是小小玉山县的一个赌仿。” “您要知道这能开赌仿的,背后谁不认识几个人,就草民所知,这罗生堂赌仿的大当家就有个表姨在京城赌仿当掌事……” “大人,不是草民贪心要跟您谈条件。” “草民自己罪孽深重,如今幡然醒悟,纵使牢底坐穿,也不亏。” “可是草民的夫郎孩子都是无辜的,圣人言无知者无罪。” “草民担心这么供出去,他们将来遭人报复……” 何之茗沉吟片刻,道:“无妨,你就放心说,难道以我何家之力还庇护不了你夫儿?” 王水生却吱吱呜呜半天,等众人等急了才道:“敢问大人,您会如何庇护他们?以何等身份?” 何之茗愣了片刻,面上有了羞怒之意:“大胆,你这是何意?” “大人,不是草民妄加揣测您实在是贵族子弟多是风流好色之徒,强抢民夫的不在少数——” 此话一出,堂外顿时唏嘘一片。 杜青羽身为旁观者,悄悄捂了捂嘴角,这个王水生还真的拼了。 何之茗揉了揉额头,这话她没法反驳,强取豪夺这种事于贵族而言确实屡见不鲜,但多是不成器的子弟,更多的是凭本事赢得芳心,她何之茗有才华,有品貌,有家世,何至于自贬身段,去做那等下乘之事? “那你想要如何?” 王水生视线在大堂内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了杜家人身上。 “我这辈子是不行了,娶了他却不好好珍惜,是我糊涂,没能给他好日子过,但我势必要给他找个好归属。” 杜青羽听眉头直跳,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果然,王水生又看向李星月:“我是不会阻止你改嫁的,你改嫁吧,嫁给你真心喜欢的人,也算是对你的补偿了。” 李星月捂着肚子,直呼肚子疼:“王水生!你这是什么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自嫁给你,心里就绝不会有他人!” “你心里同样也没我,否则也不会对我冷淡至今——” 李星月别开脸,不做回答。 李二钱拍腿大骂:“好你个王水生,我儿许配给你时,我是怎么跟你说,他天性冷淡,就算对我这个亲娘也是如此,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王水生嘲讽一笑,“是吗?对杜清澜可不是如此,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又有救命之恩,你不知道你儿子每次提起杜青澜时,那才像是个活人,而不是一具冰雕……” 杜氏族人闻言纷纷看向杜青澜。 杜青羽目光上下的不住的扫视杜青澜,没想到哇,这厮还是个渣渣? 杜青澜一脸懵逼,慌忙摆手:“别看我,我不知道。” 杜守意一巴掌拍在杜青澜脑瓜上,“倒底怎么回事?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救命之恩?不说清楚打算你的腿!” 杜青澜:“娘,我真的不知道阿,他是谁我都认得……” 李星月面上闪过难堪。 “王水生,你够了,不过是儿时的一桩小事而已,杜小姐勿要因此烦扰。 你可能不记得了,儿时靠山村和杜家村两个村子间还尚未有那么多疵误,两个村的小孩常在一起玩耍。” 杜守意点头,当年确实如此。 “当年,一起在河边捉鱼时,我不慎跌入河中,是杜小姐及时救下的我,还未感谢杜小姐救命之恩没想到却先给杜小姐惹了麻烦。” 杜青澜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回事阿,我早都忘了。” 王水生冷眼看二人互动,最后满腔怒气化为一声冷哼。 “大人,草民的条件就是将李星月改嫁与杜青澜!” “咳……” 杜青羽一个不慎,被口水呛了正着,呛了个天翻地覆。 这瓜太大了,她接不住。 第六十九章 滤镜 李星月如冷冰般的玉颜终于变色了,“王水生,你总是这样,非要逼死我才满意?” 王水生肆意狂笑,“你不是喜欢她吗,我就此成全你有何不可?你放心,为了搬到罗生堂赌仿这颗毒瘤,无论是县长,还是杜家都深明大义,一定会答应的。” 杜青澜惶恐,张大一双眼,四处投去求助的目光。 杜青羽心里看着平日杜青澜一副虎里虎气、憨头憨脑傻大姐的模样,如今却如受惊的猫崽子一样心里不由是暗笑,活该吓你一下。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们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啧啧,这杜青羽是何许任务,怎么会有这般清福?” “清福?那李氏岁长得好,可他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长得再好,也不是黄花男儿,谁会乐意?” “我乐意,只要长得好,我就娶回去供着!” “去你的,王二你想的美,村头最丑的寡夫都看不上你个倍懒的赖货,还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过杜家最出名的不是杜青羽吗?这杜青羽还真没听说过!” “不过是当年一救命之恩,这杜青澜就白白赢得了美人芳心,可惜竟毫无查知,可惜可惜……” 何之茗照旧,扬起惊堂木,惊堂木落下,堂内堂外历时静了下来。 杜守意上前:“县长官人,我儿是万万不能休夫另娶的,女婿她自嫁与我杜氏,孝敬公婆,友悌妯娌,繁衍子嗣,相妻教子,于情于理,都不该休了他另娶他人为夫的。” 王水生看了眼李星月,冷笑,再次拜向大堂:“大人,既然杜家不愿配合您解决罗生堂那颗毒瘤,小人愿意换个条件。” 此话一出,杜家上下无不怒视王水生,好生不要脸。 何之茗看了堂下王水生一眼,如此狡辩之人,无怪乎罗生堂最后放了她一码,引她为同谋,可惜心术不正,“你说!” “请大人下令命杜清澜纳李星月为侍妾!” 杜青澜被砸的晕乎,转头呆呆的看着她亲娘。 杜守意也是干眨眼。 绝对不能纳小妾!杜家多少年来都没纳小妾了,不能坏了这个风气,而且这李氏但不说他还怀着身孕,就他那模样都是一副祸水的样子,娶了他,怕是家宅不宁哇!! “豁!” 堂外轰然! “如此艳福!” “没想到杜青澜那看着憨样,竟是个有福的!” “这王水生怎么会有这般想法,竟让自己夫郎当别人的侍妾?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成了妾生子?” “杜家如今虽然略有起势,但也不过如此阿,与杜家人做侍妾,还不如送与何县令做侍妾,何县令多少也是何家大族呢!” “傻阿,刚才那王水生不是说了吗,那是成全李氏的一番爱意……” “如此看来,这王水生倒是爱惨了李氏阿!” “肃静!肃静,不可喧闹,再扰乱公堂,就逐了出去!” 杜青羽听的嘴角直抽抽,自古以来,那都少不了吃瓜群众的脑补,野史就是这么来的。 “大人,杜氏青羽有话要讲。” 杜青羽无奈跪上前道。 何之茗看着何蕴王水生并肩跪在一起的杜青羽,眼神直勾勾的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有注意的,凭白看了这么多热闹才下场。 “大人,杜家族训,糟糠之夫不下堂,凡杜家子弟,当敬重结发之夫,不容骄奢淫逸之徒,三十无子方可纳一侍妾传宗接代,违者举族不容之!” 杜青羽此言一出,上下皆惊。 堂外百姓,连惊堂木就阻止不了他们八卦的热情。 “杜家童生女,您此话可当真?” “我家侄儿正是到了年纪,杜家可行哇——” “杜家族长,您家后生说的可是真的?” 灰衣女人应到:“应当是真的,我表姑的大侄女的三哥哥的亲娘舅就是嫁到杜家的,听说她们杜家娶夫郎,就说了这么一条,当时还以为是戏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肃静肃静!堂下到底是何人如此吵闹,你,着灰衣的,本官早就注意到你了,你进来!” 灰衣女人讪笑的进了公堂内,“大人,小人知错,您大人有大量,小人再也不敢妄言了。” 何之茗摆了摆手,指了指角落,“你就站那,堂外的还有谁再喧哗,就进来与你作伴。” 自此,公堂外的百姓才彻底静了音。 王水生嗤笑:“三十无子方可纳侍?嗤!你们杜家惯会做些排面活,简单,你们逐她出宗族不就得了?” 杜青羽懒得搭理王水生。 有位大佬说过,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 在她看来,王水生就是那个沉默中变态了,并且谁之爆发的人。 一个巴掌拍不响,王水生变成这幅模样,不管有几分是李星月的的几分缘故,在她看来,这个外表看着柔弱,且纯如冰玉般的男人都没那么简单。 “李氏,到这种地步,你还不说点什么?” 李星月长睫颤了颤,咬紧了嘴唇。 “王水生口口声说是为了你,既然是为了你,那就应该以你的意愿的为主,你是真心想做侍妾?” “其实杜青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我大致可以猜得出你的想法——” “你年幼丧父,母亲又是个赖皮,依仗着小聪明贪尽小便宜,你自幼聪慧,当然能看得出母亲的不妥之处,以此为耻,自小就羡慕正常温馨的家庭,也更为喜欢憨厚正直之人——” “你希望生命里能出现个正直勇敢的人带你脱离这一切——” 李星月捏紧了手心。 杜青羽假装没有看到,继续往下说。 “正巧,你的生命里来了个这么的人——杜青澜,她救了你,却转眼间忘了对你的救命之恩,不求回报,丝毫没有想过她可以凭借救命之恩可以向你索取报酬——” “所以,杜青澜就成了你心目中幻想的那个人——” 李星月的心思不难猜,他对杜青澜绝对不是爱,只不过儿时玩了几次而已,接触不深,又哪来的情爱。 他对于杜青澜,就像在现待的粉丝追捧网红一样,一旦去了滤镜,就未必真心喜欢了。 她现在只需要解决李星月,让李星月打心里不再对杜青澜执着,这样才好让李星月出言劝服王水生。 毕竟,李星月和王水生应该是在场最了解彼此的人。 第七十章 绝念 杜家坚决不能跟李星月沾上关系,并不是说怕万罗堂会不会记恨上杜家,族规也是一方面,而且李星月这人也未必善茬。 王水生此举应是报复恶心杜家人,她必定听说了杜家族规,用大义来逼迫杜家人自己打破族规。 杜青羽凑近王水生耳边,悄声道:“王水生,是人就有弱点,你今天以此逼迫杜家,就算杜家真的打破族规,接了李星月,他和你孩子在杜家的满腹的怨恨下真能过上好日子?” 王水生冷笑:“少吓唬我,你们杜家不一贯的惜名?” “王水生,世人都知你家暴李星月,却不知道你也在受着李星月的家暴,不过他承受的你对他肉体的打骂,你承受的却是他对你精神上的冷暴力,这么多年,亲身体会过冷暴力的你应该知道它是怎么个滋味……” 王水生恍然:“原来他对我是冷暴力——” 冷暴力算什么,她在现代见过各种不幸婚姻背后隐藏的真相。 她曾接手过一个委托,是个重度抑郁症患者,不止丈夫对他冷暴力,她的公婆儿女,整个家庭都在营造出一种冷酷的环境扼杀她,她接触过委托人,并不是其他人所说的无理取闹,只要她的家人关怀她,给予理解,她未必成为这般模样。 “王水生,你猜,被惹怒的杜家人将来会不会因此这么对待你未出世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杜家人也是无辜的。” “杜家人莫名的遭了此难,有苦却发而不得,因着大义虽不会对你孩子怎样,但也不会对他亲近——” “你的孩子年幼,不知真相,看到别人对他和同龄孩子的态度,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长此以往,你猜你的孩子会不会就这么废了?” 王水生咬牙怒视杜青羽,“你好狠!” 杜青羽冷笑:“你该猜的到的!收回你无理的请求,看在邻村的份上,杜家福纸工坊会给李二钱一家营生的岗位。 你放心,有我看着,杜青澜是绝对不会和李星月搅和到一起的! 其实你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这样吗?” 王水生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算你狠!” 杜青羽叹气,以人心算人心而已,她很久这样做了。 王水生泄气似的看向李星月:“星月,机会难得,只要你一句话,你若是真的想与杜青澜为侍,我王水生就拼了。” 李星月目光流离再杜青澜王水生之间,不住的摇头:“你为何这般逼我,你知道我……” “李氏,我再强调一遍,杜青澜真没你眼中的那般好。” “她口臭、脚臭、腋臭不说,睡觉磨牙、打呼、放屁——” 李星月皱起了眉头。 “她还好吃懒做——” “而且审美非凡,喜欢高高壮壮的男人,比如她夫郎,之前商队的商人不小心瞅了她夫郎几眼,她上去跟人打了一架——” “她是不喜欢这款的,否则也不会对你没丁点印象——” “我们杜家上下一致赞同不得纳侍妾的族规,那是因为我们杜家根里就是疼夫郎的,只要娶了,就认定了的——” “我们杜家也最看不起那些三心二意的——” 李星月身形晃了晃,脸更加的白了。 “我们杜家都是这般教育男儿的,宁为贫家夫,不为富家妾。好好的男儿家凭什么给要做侍妾,将来孩子也要被人瞧不起。 而且,人家夫妻感情好好的,给要插足别人……” 李星月崩溃:“够了!” “杜童生,你这话是专门对我说的?世间做侍妾的男儿千千万,你为何只说我一人?”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她救了我。” “我便把她放心上十余年。” “我曾经以为她也像我这般记挂这我,没想到她竟然连我是谁都不记得。” “明明是她当年说要等我长大的!” 杜青澜吓得摆手,“小时候玩过家家,我对很多人都说过的。” 李星月继续道:“被拒婚时,多少流言风语,我都不曾埋怨过她,只想着她是有苦衷的。” “嫁给王水生后,无论受多少毒打,可我心里始终放不下她,忘不了她——” “哈哈哈,是我贱吗?不娶我,当年为何对我那般好?” 杜青羽说不出话了,幼年时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怎么就会有这般的深情?她这个年纪时还啥都不懂呢。 而且她又忘了一个条件,这个时代,侍妾是合法的产物,并不会受道德上的批判。 堂外想起窃窃私语,隐约指责杜青羽这般为难一介深情男儿,非大女子作风。 杜青羽深吸口气,换个套路来。 “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一番深情来的莫名其妙。 杜青澜救你,只不过顺手而为,那个时候不管谁掉进水里,她都会救的。 至于说对你好,她对谁都好,孩童都是纯善的。 你也应该知道,说娶你,不过是孩童戏言。” “有的时候,爱并不是一定会得到回报的,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王水生爱你多年,你可回报她多少?” “你对杜青澜也未必是爱,你只是将你的幻想强加于她身上,你的感情在你看来是爱,在别人看来是痛苦,是负担。” “真正的爱,是放手,是成全,是希望对方幸福。” “放过她,忘了她,缘分天注定,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寻到属于你的幸福。” 一番话了,公堂外响起掌声。 杜青羽呼口气,没办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李氏琼瑶的厉害,她不得不用琼瑶体来反过来对他,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只要舆论上,杜家是占理的。 李星月垂泪,“杜童生,你说的对,我是该放手了,我发誓,我李星月从今往后,心里觉不对杜青澜有半分念想,你放心吧!” 杜青羽看向王水生,眼底闪过深意,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吧。 王水生这样的人,口生生说愿意成全李氏,在杜青羽看来,怕是没一句真话。 恰恰相反,她的最终目的是想让李二钱进杜家工坊谋生,毕竟杜家工坊工钱厚,但是她怕李星月借此和杜青澜搭上关系,索性先挑明关系,成全是假,绝了他念想是真。 不得不说,王水生很理解李星月,若是不就此挑明,杜家村和靠山村那么近,以李星月这般作态,又一副痴情模样,杜家人很难招架的住。 第七十一章 再议 最后,杜家承诺,只要李二钱老实,就会永远雇佣她为杜家福纸工坊的员工。 这样一来,李星月回到靠山村,生活也算有了保障。 王水生没了后顾之忧,将所掌握的万罗堂证据托盘而出。 不过这些都是县长需要操心的事了。 案了,出了县衙大门,已是正午时分。 围观的百姓们却没就此散了去,依旧围着杜家人,目光围绕着石磨不放,很显然,他们对石磨感兴趣。 杜青羽和杜青波对视一眼,杜青羽给杜青波一个眼神,示意她上。 杜青波沉吟片刻,站在人群中,朗声道:“乡亲们,我们知道你们对石磨感兴趣,也想要这石磨或者是廉价的面粉。 只是这石磨是杜家合力花费许多心血研制而成,具体怎么处理,我们需要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三天,三天后,对石磨感兴趣者,可再来县衙门口,到时我们会公布我们的决定。” “好,三天就三天!” “到时我们不见不散!否则咱们就去杜家村参观去,哈哈哈……” 杜家村,大枣树下再次聚满了老老少少。 秋风起,树叶哗哗的的落下,还有几颗挂在树梢上的零星大枣随着落下打在人的头上,今年不知何缘故,若是往年,这些枣子早被孩童们打了个干净。 杜青羽被这秋风一吹,打了个喷嚏,若是冬天,还这样露天开会,她还不冻傻了去? 柳宴安立在杜青羽身侧,见她打了喷嚏,就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杜姜氏自杜青羽打喷嚏起,一双眼睛就不住的往杜青羽身上瞟,这柳氏是怎么当人夫郎的?天凉了还不知道为妻主加衣,看看别人家的妻主出来,哪个不是加了秋衫的? 其实柳宴安是特意为杜青羽备了秋衫的,但是杜青羽高估了自己,就没穿,没想到天凉的这般快。 哐当! 铜锣响起,会议正式开始。 这是自福纸工坊起,杜家村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的全员会议,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杜青澜站在大伙对面,首先提出了难题。 “杜家失窃一事,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杜家如今在方圆百里太耀眼了,杜家也太缺少外援了。” “今后,我们福纸工坊就要允靠山村李二钱来当工人,有第一个进来,碍着四邻的关系,很难再拒绝第二个——” “听闻其它府州的福字工坊,所招工人具是个村贫困之人。” “圣上允我们造福纸工坊,用意是造福一方。” “而我们杜家工坊却只肯用杜家人,到是落了下乘,这点我没有早点察觉,是我的过失。” “以后,我们杜家工坊让出一部分名额,从四邻村子中选出可靠之人来做工人。” “这就意味着杜家工人的名额就少了大半,以后可能会轮流更长的时间才能做福纸工坊的工人,不知各位族亲……” 说到这,杜青澜说不下去了,都是族中条件不好的家庭,不是家中有患重病的,就是不小心伤了腿脚的,让谁去不让谁去,都是难题。 “澜小妞,这有何难,我家的名额先让出去,我虽腿脚不便,但多少也能干点活。” 一腿脚不便的中年女人朗声道,她也是可怜人,小时摔断了腿,耽误了治疗,就成了这样。 “清澜,我家名额也让出去——” “我家也不要这名额了——” “……” “十个名额,十家都争先恐后要让出去。” 杜守意在一旁看的满意的很,不住的点头,这才是她杜家家风。 杜青羽看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怪不得王水生那样的人那么看不惯杜家人,却非要讲岳家老小托付给杜家。 最终,名额留下了三个,让出了七个。 让出名额的人家,好不容看到点希望,现在脸上却强露笑容,心酸至极。 杜青羽看的难受,杜家不能这样下去,紧凭着福纸工坊的一点收益,是养不了杜家下一代那么多读书人的,必须有其它进账才行。 “澜姐,杜家一口气让出这么多名额,下面又有这么孩子要读书,还是当再想出点进账才是,日子总不能老这么紧巴巴的……” 杜青羽话还没说完,就被杜守心绕后打了一脑勺。 杜守心挑着眉毛,睁大眼睛瞪杜青羽,边打边骂:“咱杜家村多少年吃糠咽菜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合着你这埋怨长辈们没能给你好生活?没良心的家伙!” 杜守意也用手指敲了杜青羽:“能养大你们就不错了,艰苦朴素是我们杜家的美德,少说些有的没得带坏我杜家下一代!” 杜青羽护住头,眼光瞟见一旁好奇围观的大大小小孩子们,心里哀嚎,这两个老太婆打她打上瘾了是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杜青澜见杜青羽被自家娘亲和小姨一左一右轮着点额头,摇头失笑,站出来护住杜青羽。 “羽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你们看孩子们今年一个个养的白嫩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不比往年一个个面黄干瘦的模样好?” 此话一出,在场的族人们纷纷看向自家孩子,确实,以前没发现,现在看看确实白了,胖了,脸上红扑扑的,嘴巴也得红嘟嘟的,怎么看怎么喜欢。 杜青澜又道:“至于族中进账一事,我已经有了想法,正要说出来与大家探讨一二……” “澜姐!先别说,不如说先让孩子们想注意,你难道不好奇孩子们会想出什么样的主意吗?” 杜青羽指了指特意从族学中出来参加会议的孩子们,眨了眨眼睛。 杜青澜眼睛一亮,脸上笑意更甚,“有道理,不如我们先看看孩子们会想出什么样的主意。” “孩子们,你们是杜家的未来,你们也有责任参与到杜家的发展中,来,把你们的想法写到纸上——” 杜青羽看着一群小萝卜头包括自家长女杜谦良傻眼的样子,得意的笑了。 她最喜欢为难小朋友了,在现代,她最喜欢买习题试卷送给还在上小学的小侄子当礼物,每当看到小侄子打开礼物的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她都笑的停不住嘴。 杜青羽清了清嗓子,努力控制嘴角上扬:“听到了吗?你们可要用心写,这也相当于一场测试,考的不好的话,你们懂的哦!” 第七十二章 测验 大枣树下零零散散的坐着一群十三岁一下的萝卜头,纷纷首哼哧哼哧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十四五岁的孩子们不吃这一套了,不如让他们回学堂安心学习,他们还要准备来年县试。 杜青羽抓了一把山杏蜜饯,在孩子们中间转悠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顺便塞一口蜜饯,嚼的喷香。 果然听到不少孩子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杜青羽瞬间嚼的更欢快了,脸都不要了,尽力发出啪叽嘴吧的声音。 杜谦良小朋友手指一僵,一团墨滴在纸上,晕染了一大块。 “你给我走开,怎么就这么爱作弄孩子们,没个长辈模样!”杜守心看不过眼。 “娘,女儿这是在锻炼孩子们,听说君子的涵养是泰山崩于眼而不变色,这点小小的干扰就让他们方寸大乱,内心也太脆弱了吧,要知道科举的时候,可是有臭号的——” 杜守意摇头:“守心,你辩不过她的,算了吧,不知在哪学的,狡辩起来一套一套的,唉!” 杜青波却从柳树上摘下了一片柳叶,凑在嘴边,吹起了曲子。 宁静悠远的曲子缓缓在杜家村传了开来,不少女人们也折了柳叶,和着杜青波,吹着道不出名的曲调,脸上满是安逸。 孩子们听着曲调宁静如流水的曲子,渐渐的趁静了下来,不再为外界干扰。 很快陆陆续续的有人交卷了。 杜青羽一张一张的拿起来看,果然,孩子就是孩子,一个个想法天马行空,纯真的可爱,但又不失亮色。 叫杜虎妞的女童是这样写的——[听闻深山里有各种奇珍异宝。 我们可以点着火把,在深山里打猎,挖药材,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能挖到人参,能捕猎到老虎……] 杜青羽摇了摇头,天真的孩子,该学学族谱了,要不然怕死不知道祖们是怎么从深山里厮杀出来的。 翻到下一张,叫杜守英的女童,青字辈的,她最烦守字辈的孩子了,年龄虽小,偏又辈分大,认真来讲她该唤一声叔叔,实在不好管教。 [族亲们好,青羽侄儿也安好,青羽侄儿,我知道你定会看我写的试卷的,所以先向你问个好——] 看到这,杜青羽运气半晌,起先她觉得这里的孩子们一个个过于呆板,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所以她不惜面子,耗尽心力逗弄孩子们,教他们各种游戏,孩子们确实如她所料,一个个爱笑了,也机灵活泼了,代价却是她在孩子们面前没了威信,她该想想法子,重新树立威信才是。 [青羽侄儿,以下是我的想法:听闻东海海底有珠宝,个个价值千金。 我们可以去东海寻宝,我看过华夏地域志,临安府在东海和京城的中间,快马来往京城和临安府之间需要七天。 想来去东海也是七天行程,我们可以找回水的人雇几批快马,先去东海寻宝,在去京城卖珠宝,然后就发财打道回府——] 杜青羽看的嘴角直抽抽,还东海寻宝,咋不上天呢? 下一页,杜谦灵,也是女童,她写的更为离谱。 [听闻海外有仙山,晚辈也认为仙山是真实纯在的,九州山海志上也说了,东海隔海志滨,有座小岛,岛上富产银矿。 晚辈怀疑这个岛就是传说中的仙山,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银矿呢? 我们可以造一坐船,然后去这座岛上,如果它是仙山,那就是我们运气好,趁机寻得仙药,那样我们就人人长生不老了。 如果不是仙山,没关系,我们还可以挖银矿阿,挖很多很多的银子……] 杜青羽看的脑袋如针扎一般,抽抽的疼,将这几张纸拍到杜守意面前,“大姨,她们过得太安逸了,缺教训阿!” 女童太气人了,一个个天马行空的,杜青羽特意翻了男童写的来看。 一张字迹飘逸的试卷入了杜青羽的眼,好字阿! 在一看名字,杜星童,是他,很是聪明的男孩。 [各位长辈们好,星童问长辈们安。 星童以为,赚钱于杜家村来说绝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若是在半年前,星童是绝对不敢由此狂妄之言的。 但这几个月里,星童跟着族人学了很多,对人生也有了新的认识。 族长夫郎曾教导过我们,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遭遇什么困境,都能想起曾经所学,纵使是沙漠里也能开出花朵。 星童虽所学不精,但仍自认为在寻找生财之道上可以尽些微薄之力。 方案有二。 第一,我们杜家如今有了许多其他人闻所未闻的做菜方法,我们完全可以在县城开个饭馆。 第二,蜜饯,糖,果酒,酸菜,菜干等,也是我们杜家特有产物,尽管很容易被他人学了去,但我们今天已经做储存了大量的此物。 现在天气渐冷,眼见将要入冬,就算他们学会了如何做蜜饯之物,也无物可做。 我们可以借此,大卖一笔。 最好开个杂货铺,面粉、针线等富裕之物,一并在里面摆卖。] 杜青羽看的直点头,这才是务实的好孩子,贴合实际,懂得利用已有有势创造财富。 又往下翻了几张,特意找出大女儿杜谦良小朋友的试卷,她很是好奇这孩子会怎么写。 [族亲们安,说到生财之道,谦良有句话不得不讲——请管管我娘亲吧,她又贪吃有懒做,整日想的不是吃就是喝,每日睡到太阳晒屁股。 爹爹一日不做荤菜,她都要撅嘴巴,哭唧唧,简直比一岁的龙凤胎的还要馋。 如果谁能管管娘亲,改了她贪吃的毛病,一定省下很多银钱的。 好了,言归正传,虽然我娘亲她人不怎么样,但想出来的吃食还是对得起浪费的粮食的,咱们开个饭馆吧,馋哭县城的孩子们。 饭馆外还以摆些杂货,至于卖些什么,我不想说,那些都是我爱吃的…… 最后提醒你们一句,一定要管管我娘亲阿!] 杜青羽左右看了看,悄悄折叠起了这张纸,塞进袖兜里,熊孩子,回去再收拾你,该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了! 最终,杜星童在杜家村的一致认可下,拔得头筹,取得第一的好成绩。 杜青羽特意卷了一块麦芽糖,让他在熊孩子面前吃。 杜星童已是懂事的少年了,不再是馋糖果的年纪了,拿着麦芽糖,被一群比他矮不少的弟弟妹妹们羡慕的看着,脸红了,但在杜青羽的示意下,不得不表现出吃的香甜的模样。 第七十三章 杜氏杂货铺 三天之约很快就要到了。 这三天里,杜家人做了很多筹划与准备。 先是阖族之力,花巨资一百二十两在县城买了一个门铺。 一百二十两是从族产中出的,这店铺也将用来摆卖族中富裕的物资。 门铺离县衙不远不近,前屋挨着街道,后屋是则是两间普通后宅,后门后是一片空地,空地上还有一方水井。 为此,族中选来选去,还特意挑选了会算账,又会讲价钱的族人当掌柜的,此人就是曾经卖过福纸,颇有经验的杜青澜。 以后族中谁家有东西要卖,皆可运到店铺里,由杜青澜代为售出,当然杜青澜这掌柜的不是白当的,还有月钱可领。 杜青澜架着牛车,牛车上拉着全部家当,在族人的催促下,赶往了新鲜出炉的店铺——杜氏杂货铺。 同时福纸工坊在这一天还来了两个工人,李二钱、李星月。 杜青澜的夫郎,虞氏跟着牛车,护着车上的孩子,笑的格外灿烂,县衙里发生的事,族男人们是好不知情的,但也迟早会传出风声的。 他若是知道李星月曾经那般喜欢自己的妻主,以他的脾气,再留在杜家村,怕是有一番闹腾。 而且李星月也到杜家村做工人,族长急的嘴角冒泡,火急火燎般的将杜青澜一家打发到县城看门店。 紧随杜青澜之后是两架装满货物的驴车。 上面有新织的布匹、果干、蜜饯等,全是族中男人们闲暇时亲手做出的。 杜氏杂货铺开业,对于杜家族人来说,如此盛大场景,族中老少男女,但凡走的动的,纷纷跟着去亲眼看上一番。 平日沉迷于石头研究的老石婶也跟着去了县城,三天之约,她作为亲手打造出石磨的第一人,当然要有发言权。 杜家一行人浩浩汤汤的赶往县衙,守城的衙役们看呆了眼。 等路过县衙时,果然县衙门口聚集了一大批百姓。 “是杜家人来了——” “怎来了这么多人?” “哈哈哈,还怕我们抢了他们不曾?” 杜青波推出老石婶,朗声道:“老石婶是我们杜家几代传下来的手艺人,石磨就是她研究出来的——” 说到这,杜青波像杜青羽点了点头,她们早就商量好了,杜家有个造福纸引来圣旨的杜青羽就够了,万万不能再有个研究出石磨,饱腹万民的杜青羽。名声过盛,未必是好事。 “大家伙若是想要石磨,就向老石婶预定即可,另外,杜家杂货铺今日开业,里面有不少好东西,欢迎来捧场阿!” 人群中突然有人问到:“预定?还要钱呐?” 紧接着又有人说“我们不买你们石磨,我们村也有石匠,告诉我们这石磨怎么做的就可以了!” 杜青波摇了摇头,坚定到:“当然要付钱的。” “为什么要收钱?你们杜家福纸工坊造纸术不是都献上去了吗?为什么不把石磨的技术也献上去?” 杜青羽冷了眉眼,今天你给他一块钱,明天也给他一块钱,后天,你若是不给他钱,他会反过来责问你,问什么不给他钱,这就是人性。 “为什么不献上去,理由很简单,纸张工坊原是由朝廷管辖,造纸技术也是朝廷独有。 杜家世世代代皆是安分守己之人,自然不敢肖想造纸之利。 再者说,杜家乃是侥幸偶然得福纸之法,乃天授,这是天恩浩荡,杜家理应献与天子,不负恩泽。果然,新造纸术所得纸张也应了天子金口,得了福纸的名号。 石磨是老石婶几代人的心血才研究出来的,不同于福纸,所以我杜家人不能慷他人之慨,逼着族人献出几代人的心血。 您大家可以买老石婶的石磨,也可以交学费,向老石婶学习制作石磨的手艺。 但是白——嫖,是绝对不行的! 打造石磨是苦力活,劳心劳力,话放那,诸位愿意买石磨就买,不愿意买就不买。 石磨虽然磨面粉够快,半天就能磨出一家十天半个月的口粮。 但是大家伙靠石臼一样也能磨面粉不是,再不然,吃麦仁也行阿,左右也饿不死——” 杜青羽一番话,让很多质疑杜家的人都住了嘴。 一花白头发面带慈意的女人笑了:“我家就是县城的,家里地方小,买了石磨也没地方放,咱就是想问问既然石磨磨面粉方便了,那杜家面粉有没有富裕的,可不可以便宜点,那样咱就天天买你面粉?” 杜青澜脸上立马扬起笑意:“有,当然有,而且面粉也比别家的面粉便宜点,前面就是杜家杂货铺,货现在都在驴车上,不止面粉一样好东西,要不然您先跟着去看看?” “那太好了,咱这就跟着去看看?” “走,我也去,捧个场!” 路过县衙,再往前走百米,就是杜家杂货铺。 匾额上杜家杂货铺五个字,肆意风流,别有一番韵味,是杜青羽特意请何蕴之用好几种笔法写了挑出来的。 “好字!漂亮!” 一群人站在牌匾底下,纷纷驻足看头顶上的几个大字。 “这么漂亮的字定是杜家童生写的吧,杜家童生果然好才华!” 杜青羽红了脸,呐呐道:“不是我的笔迹。” 希望明年杜家能再出几个童生,所有人一提杜家童生,就是在说杜青羽,压力好大。 杜守意也道:“青羽这孩子怎么会写的出如此俊逸的大字来,这五个字出自何夫子之手。” 立时有人便好奇的问到:“何夫子?那是何人,玉山县合时出了这等人物?” 杜守意瞟了那人一眼,略微解释了几句:“何夫子出自京城何家,来玉山县一是为了探亲,二是为了疗养身体,顺便教一教我杜家愚昧子弟……” 那人还要问:“何家?何县令的何家吗?当真……” 杜守意装做没听见,招呼着客人:“面粉,果脯,果干,都是实惠的东西,先看看,满意了就买哈……” 不少支着耳朵听二人谈话的客人们,纷纷在暗暗叹气——杜家后代争气,先是福纸开头,后又又石磨为继,其实还有花露水,也是从杜家村传出来的,在世家大族的深闺男儿里,名声更盛,丝毫不亚于福纸的名头。更何况还有良师指导,杜家怕是要起了。 货物在杜家族人的合力下,一一摆上了柜台。 带着小孩的客人们,在杜青澜的安利下,让孩子们尝了一口蜜饯,孩子们瞬间被到嘴的甜蜜味甜到了,趴着柜台走不动道。 第七十四章 北胡 三天,能做很多事。 三天里足以杜家杂货铺圆满开办。 三天里,也足以何之茗找到万罗赌仿违法的证据,彻底查封万罗赌仿。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万罗赌仿的幕后老板却溜了。 于此同时,何之茗彻查了万罗赌仿,竟发现了一处密室,密室中间的火盆里有一处灰烬。 “大人,您看这儿。” 一名衙役扒了扒灰烬,从里面找出一块为完全燃烧的纸片来。 纸片只剩一角,上面仅仅留有几个字。 衙役惊讶:“这是何处的文字?竟不是我大夏的文字!” 何之茗捏着纸片,眼底闪过深色:“这是北胡文字。” “北胡?听说北胡人信奉狼,个个女子在儿时都要身上纹狼图腾,性子也跟狼一样。嘶——北胡人为何会出现在玉山县?” “当然是闻到腥味了呗!” 何之茗又翻看了密室一番,密室主人临走前当是把该烧的都烧了,除了这片碎纸片,再也没有其它关键之物。 没想到北胡竟也也有如此心思缜密之人,可惜,雁过留声,任你怎么心思缜密,只要你来过,就不怕找不到蛛丝马迹。 “大人,书房,密室皆已查过,没找到任何线索,唯有卧室有一处一点。” “说!” “那就是气味,卧室气味混杂但都被香味掩盖了,这香味应是杜家传出来的花露水味。” “气味?” 何之茗皱了皱眉头,忽然道:“厨房在哪,带我去看看。” 还没到厨房,就闻到了凝重的膻味。 何之茗面上闪过了然之色。 “带万罗赌坊的仆人过来。” 一会,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仆人押了上来,两个中年男的,一个中年女的。 “大人,小人只是帮佣,真的不知情呐……” “大人冤枉呐,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本官没有问罪你们的意思,只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们一二,望你们知无不尽。” “大人您请问,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万罗赌仿老板她的饮食习惯如何?” 灰衣中年男的立刻精神了:“大人您问对了,这赌仿老板阿,好像有怪癖,爱吃羊肉,三年前,我被赌仿招来当厨子。 起初摸不准她的喜好,做什么她都吃,也不说好不好,偶然有一次家里死了养,送来了个羊腿,我给煮了,正巧被老板看见,她也不嫌腥膻,就要了吃了,还给了赏钱,后来我就天天给她做羊肉吃……” 灰衣中年男子刚说完,青衣男子也接着说道:“大人,小民平日负责赌仿老板穿着住宿,也就是洗洗衣服、床单,打扫卫生之类的,您别看这活听着轻松,但是可苦了我了。 这老板她穿过的衣服太臭了,一股狐骚味,我的天啊,您不知道我第一次给她洗一股,那味阿,可把我给熏的,后来我就天天给她洗,就这样还是有味。 小民怀疑她就吃羊子吃臭的!” 青衣男人面上嫌弃鄙睨的表情实在过于生动,一时间逗笑了不少衙役。 青衣男子以为大家不信,急了:“唉,你们笑甚?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绝没有半点夸张成分,不信您问问她。” 青衣男指向三人中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里面点头:“大人,确实有股怪味,另外小人平日只负责帮赌仿老板赶车,她做过啥犯法的事,小人是丁点也不知晓的,而且这老板平日里也不重用我,接见了什么人也都是避着小人的。” 何之茗站在院落里,环视一周,突然看见了一样东西。 胡笛—— “你们可曾见过她用这笛子?” 中年女人回忆片刻,摇头:“这是笛子?形状怎这般奇怪,没见过她用这玩意,倒是在她高兴时,听她哼过曲子。” 何之茗追问:“什么样的曲子?” “大人小人一介粗人,怎么记得曲子,反正听着不像咱乡间小调,感觉不一样。” 何之茗叹口气,闭上嘴巴,鼻腔里哼出一段旋律。 她见识过北胡歌谣,多是雄壮浑厚,悠远绵长,闻曲者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原,仿佛看到了蓝蓝天际上的大片白云。 “是这样的曲子?” “对对对!大人,就是这种感觉,虽然奇怪,但是怪好听嘞……” 书房里,何之茗放飞手中的信鸽,以她的能力,茫茫人海找一犯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万罗赌仿背后所涉及的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此事最好上报朝廷为妙。 京城,何家家主何冉疾步匆匆的迈入宫门。 “圣上,臣有要事要禀。” 何冉恭敬的献上信鸽带来的信封。 “又是何之茗那小姑娘寄来的信,你这孙女好哇,时不时的寄封信宽慰你们,可比你小女儿何蕴之强多了,就知道让你们抄心。” 正德帝饶有兴趣的打开信封,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良久,方叹道:“又是玉山县,这玉山县一小小县,难不成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怎的好的歹的都出自玉山县?” 何冉迟疑:“圣上,北地胡人距玉山县万里之遥,且中间又隔着京城,按理说不该出现在玉山县内,那万罗赌仿搜查出的东西会不会只是巧合?” 正德帝瞧了瞧多年的臣子,失笑道:“巧合?哈哈,何老妹阿,你老了,不如你家孙女机敏,北胡可不是几十年前的北胡了,他们的心已经膨胀了。哼,以为我大夏曾经干戈,就是没脾气的老虎了?” “圣上英明,那此事——” “查!宁可信其有,也不要错过一个!” 正德帝下完命令,看着何冉的背影,眼神开始放空。 幸亏,北胡按捺不住,现在就出了手,她老是老了,可还活的好好的,若是他们再迟些,等她驾崩之后,再趁机作乱,她倒还看得起北胡些,胡人终究只是胡人,永远都是那么的莽撞,活该世代被华夏百姓据于燕关之外。 “传朕旨意,流放王水生于燕关,此人可用,与其待在牢笼里等死,不如去拼出个天地来,告诫她,可戴罪立功,倘若为朝廷立下大公,必既往不咎,是千户统领还是万户侯,就看她怎么做了!” 立在一旁的万韧听后,躬着腰身,退了出去。 玉山县为何出现北胡人的踪迹,圣上怕是早有预算。 福纸一事在大夏闹得沸沸扬扬,杜家村传来的食谱也在大夏朝渐渐广为流传,单单是豆芽、蘑菇两样,不知道填饱了多少人的肚子,位于苦寒之地的北胡,怕是也眼红了吧。 第七十五章 罗摩柯 临安府各个关口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严了起来。 一挑着担子,像是早起进城摆摊的中年女人,被守城的衙役堵在城门口来回查了好几遍。 等终于放行了,中年女人才嘘口气,摸了把头上的汗,笑到:“我的天呐,可吓坏我了,还以为出啥事了。官家,咋回事,怎么突然查这么严?” 衙役手里拿着幅肖像画在女人面前比了比,“见过这人吗?” 中年女人瞅了一眼连忙摇头:“没见过,官家,这是出什么事啦?” 守城衙役接过中年女人悄悄递过来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才道:“问那么多做什么?晚上早点回去,闲事莫管莫问,在家好好过日子,见了这人报与官府,自有官府处理。好了,走吧!下一个!” “谢谢官家提醒,咱定会小心,安生小心过日子的。”中年女人也不气,笑呵呵的挑着担子进了城。 女人挑着担子,进城一路向北,不同于南城皆为临安府豪门大家或是官家所在,北城人鱼混杂多为平民百姓,同时也更为热闹。 进了闹市口,在往里走,闹市街背后就是大片的平民宅子。 就这样,在一户宅子前停了脚,敲门,咚咚咚,咚咚咚,两重一轻的敲着,不多时,就有人打开门。 如果王水生在的话,必定能认出此人便是万罗赌仿的老板——罗摩柯。 罗摩柯关紧房门,便迫不及待的问到:“二牛,玉山县怎么样了?” “您让盯的杜家,又有动作了,她们在县城开了个杂货铺,专门卖稀奇玩意,还听说只要交钱,就可以学习石磨的做法,或者直接买了石磨——” 罗摩柯听到此处,重重的拍了一把桌子,怒道:“杜家这是害惨了我,早知道杜家会买石磨,而不是如福纸一般献与朝廷,我又怎么让王水生偷石磨来。 还有王水生也是,我如此看好她,难得在大夏看到如此有狼性的女人,她竟然背叛我!” 粗犷女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抖了抖,茶杯里的水震出大半,恭敬立在粗犷女人身侧的中年女子垂下头,当作没听到她发脾气的话语。 罗摩柯骂了王水生一通,才有问到:“万罗赌仿怎么样了?” “万罗赌仿在您走后,被查封了,官府的人还在里面搜查了大半天,不过您放心,关键之物,二牛都按照您的交代,全烧的一干二净,谅他们查破脑袋,也查不出个一个!” 罗摩柯仍是皱着眉头,“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你们中原人有句古话,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二牛挠了挠脑袋:“大人,您还真的知识渊博,连这句话都听说过。” “废话,我来中土之前,本就是大汗千挑万选出来的一批对中原最了解的勇士,而且还在临安府呆了整整三年,你太小看我了。对了那三个仆人你是怎么处置的?” “处置?属下给他们没人都发了一笔丰厚的封口费,放心吧,别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出去。” 罗摩柯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废物!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中原人人都懂得道理,你竟然不懂?” 二牛捂着肿的老高的脸,哭到:“大人,二牛也想杀了他们,可是不敢阿,一想到那是活生生的人命,二牛就腿软——” 罗摩柯嗤笑,一脚将二牛踹翻在地,随手在她身上扔了个钱袋,“中原人,果然个个都是孬蛋,这银子你拿着,继续帮我盯着玉山县。” 二牛捡起钱袋,利落的起身鞠了个躬,“谢谢大人,谢谢,小的一定会用心办事的。” “滚!怂蛋!” “是是,小的这就滚。” 牛二揣着钱袋,美滋滋的转身,好大块的银子,这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够大方,还好哄,这些银钱又够她快活一阵子,突然,却觉得身上一痛。 低头,见一把沾血的尖刀穿透胸膛。 牛二费力的转过脖子,看到的是刚才还一副粗莽样子女人变成了深沉的模样,眼底闪烁着如狼般的凶狠与狡诈。 “您为何杀……” 牛二重重倒在地上,没了呼吸,半睁的眼睛里仍带着死前的迷惑。 罗摩柯抽出弯刀,仔细了抹净了上面的血迹。 “我说过,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你是没什么用处了,还有,我最恨别人看不起北胡,你讽刺我了,该死!” 将尸体埋入院落里,罗摩柯整理整理了衣衫,面色如常的锁了门,出门,七拐八拐的进了另一处宅子。 在北胡,她们从来是管杀不管埋,自有大批狼来分食,可在中原,一切都要小心翼翼。 她思念北漠很久了,在这里处处压抑,不能策马奔腾,不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能围着火团唱歌跳舞,她想念北漠英俊豪爽的男儿郎了。 她们隐藏在大夏的人早就打听到了消息——大夏皇帝病了。 希望大夏皇帝能早日病死,待那时,大夏大乱,北胡畜养已久的铁骑必会冲破燕关,直取盛京。 大夏沉溺于温柔乡,安稳太久了,早已失了血性,而她北胡,草原上长大的儿郎,风里来雨里去,个个能骑马弯弓射大雕,大夏的好山好水好土地,也该轮到他北胡享受了! 杜家杂货铺门口聚集了一群人,一部分是来买货的,也有一部分是来预定石磨的。 一绿衣男人指着油纸包着的红色粉末,好奇的问到:“掌柜的,这红色粉末是何物?” 杜清澜热情道:“大兄弟,这你就不知道,此乃辣椒粉,做菜绝美的调味品,悄悄跟你说哦,煮鱼的时候,加上它和姜,一点腥味都没有了,味道绝美!” 绿衣男人眼睛亮了:“当真?” 说着就要捻一点放嘴里尝尝味道。 “哎哎,大兄弟,这东西可不能直接吃,会辣的,唉,算了,我夫郎新给我炖了鱼汤,我就忍痛让你尝一口吧。” 说着,杜清澜掀开帘子,从后房端来一晚鱼汤,舀了一勺给男子。 男子半信半疑,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这个人都惊奇了。 “果然美味!” “这道菜大家可以叫它麻辣鱼,当然如此美味的菜,原料不可能仅仅辣椒、姜这么简单,想知道的话,您得——” 杜清澜说完,贱贱的搓了搓手指,伸出两根手指。 第七十六章 慷他人之慨 绿衣男人咬了咬嘴唇,沉吟半晌,破釜沉舟道:“二十两就二十两,这道菜方子,我买了!” “好,好嘞!”杜青澜大喜,发达了! 那绿衣男人又挑了写东西,带着菜方了货物满意的走了。 这时,周围挑货的人才凑到杜青澜身边,“杜掌柜的,你可知道方才穿绿衣服的男人是何人?” “何人?” “咱玉山县最大饭馆——金满堂陈老板的夫郎!” “你这方子可亏了,才二十两,在人家眼里就是毛毛雨,能让陈夫郎觉得美味的饭菜可不多,您这方子他买了去,您信不信,明个金满堂就能靠你这方子赚个满盆钵。” 杜青澜感觉心抽抽的疼:“这么一说,我们还真是亏大发了!” 果然,第二天,金满堂新推的一道新菜式在玉山县火了。 一斤鱼原本不过二钱的价格,摆到金满堂餐桌上却要一两! 真是又贵又好吃! 金玉堂里坐着不少来闻名而来的百姓,特意来尝鲜的。 “鱼本是贱物,经厨子这么一加工,竟成了如此精贵之物,怕是世家贵族、皇家子孙也不曾尝过如此鲜美之味吧?” “唉,鱼怕死要涨价咯!” “涨又能涨多少?金玉堂的麻辣鱼大家不过是尝尝鲜而已,也就有钱人家才能天天吃,这么贵,普通百姓怎能吃的起?” “要是咱们也会做这道菜就好了,鱼便宜,谁便那条河里都能捉,都是肉,比吃猪肉实惠多了!” “这有何难,听闻这道菜的菜方子是金玉堂从杜氏杂货铺买来的,要不咱们几个凑钱,也去问问?” 客人们的一番话,被店小二听的一清二楚,小二也是机灵,扔下手里的活,就寻了老板讲方才客人的话一一学了个遍。 陈老板一拍脑袋,大叹,“哎吆!忘了善后了,备重金,现在就去杜氏杂货铺!” 杜氏杂货铺里,杜青澜正在沮丧的想族人描述着什么,陈老板带着厚礼上门了。 “都怪我,一忙活就给忘了,从杜家买回来的菜方子竟是如此难得,我应该早点来重谢才是。” 陈老板笑着,掀开了盒子上一直覆盖着的红布。 足足百两白银! 杜守意眉毛抖了抖,“陈老板,这是何意?” 陈老板笑了:“杜族长,我也不在您面前兜弯子了,就直话直说阿,金满堂想要买断麻辣鱼,杜氏一族要保证除了金满堂,不再外传。” 杜清澜听到这,就惋惜了:“晚了,杜家菜方子早传了出去。” 先不说宫廷里来的万嬷嬷早知道了杜家菜方子,单单杜氏那么多回娘家的夫郎们,他们回家第一要事便是将杜家菜方子教与娘家,这也是杜家思来想去,最终没有开饭店的原音。 杜守意也道:“十里八村都有我杜氏的出嫁郎,也有我杜氏的聘娶郎,怕死十里八村早已传遍了我杜家的菜方子。 说实话,杜家无意拿这些菜方子牟利,民以食为天,全当积了阴德,都怪清澜这孩子不懂事,竟收了陈夫郎的银钱。” 杜青澜也立马掏出二十两银子想要退回去。 陈老板呆眼了,没想到这方子竟然早就广传了,为何金满堂之前一点也没听到风声? 杜守意接下来的话却解决了陈老伴的迷惑:“陈老板,老百姓生活不易,如今好不容易能靠着鱼肉改善生活,自然是先自己吃个过瘾才是,再者鱼来的容易,本是便宜之物,您也莫要卖过高的价钱,炒高了鱼价,怕是于金满堂名声不利。” 陈老板起了一身虚汗,也是,任谁家不是如杜家一般能这般舍得将方子外传,县城里听不到风声也是正常,而且他金满堂确实价格过高,将来若是被百姓们拆穿了,金玉堂的百年声誉怕也是毁了。 “杜家大义,陈某糊涂,谢谢老人家指教,陈某这就回去改了价格。” 等陈老板走远了,杜守意才一巴掌拍在杜青澜头上。 恨铁不成钢道:“眼皮子浅的东西,这些方子都是青羽想出来的,你看她可动过拿方子赚钱的念头,你有什么资格卖人家的方子?” 杜青澜捂着脑袋解释:“娘我错了,孩儿也只是想多为杜家增一份收入。” “想也不行,青羽说过一句话——慷他人之慨,你可记得? “杜家虽然是个大家族,但大多也是各家过各的。” “福纸、石磨、各种吃食都是青羽想出来的,她可曾提过什么要求?可曾谋过私利?” “虽然本着为家族奉献的念头,明面上不说,但杜家也该人人都该心知肚明。” “杜家切莫做出慷他人之慨的事来,你们也不要看人家青羽什么都愿意教族里,就习以为常,就习惯了吃她的拿她的,拿她的东西当自己的用。” “唉,也幸亏青羽夫郎大度不计较这些,要不然单凭福纸,只分给她那么一点利,就该闹了起来……” 杜青澜的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憋的,通红,呐呐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打心里感谢青羽的。 杜守意摇了摇头,终是没说出心里的最后一句话——若不是青羽过于跳脱,她倒是想把杜氏一族之长的位置交给她。 杜青羽还不知道从来只会打她哼她的族长背后竟这般夸她。 族长不知道的是,她从来没有把菜方放在眼里,那些都不过是她一时兴起,根本原因只是忍不了这里寡淡的饭菜而已。 此刻她正在自家小院里美滋滋试穿柳宴安新给她做的衣裳。 在现代,少女时期,她曾是汉服迷,关注过不少汉服穿搭。 在得知柳宴安新织的布匹是要为她裁剪衣裳时,杜青羽就亲自设计了一家六口的亲子装。 如今衣裳做好了,杜青羽迫不及待的穿上,在柳宴安面前转了一圈。 裙摆飞扬,广袖翩翩,系在腰间的绸带更显得腰盈盈一握。 杜青羽觉得自己美美哒,停下停在柳宴安面前,笑问:“夫君,好看吗?” 柳宴安晃了晃身,抬手整了整杜青羽额上歪了的发带,轻叹道:“娘子甚美——” 杜谦良切了一声,眼睛却看向自己的小衣裳,眼底满是蠢蠢欲动。 杜谦语虽然三岁,也知道何为美丑,吸吮着手指,呆呆的看着自己娘亲,移不开眼。 龙凤胎却只觉得新奇,揪着杜青羽的裙摆,就要往嘴里塞。 第七十七章 转圈圈 杜青羽设计的女装比着这个时代的其实没多大改进。多加了广袖的元素,另外腰带往上提了提,系在胸下,显得腰细腿长而已,淡蓝色裙摆更宽了些,走动起来如涟漪点点,整体看上去仙仙欲飘的感觉。 看了看摆在一旁的男装,杜青羽急了,催促柳宴安,“你也换上啊,让我看看好看不好看。” 柳宴安身量修长,身姿清瘦,近看清俊秀致,远看如一团团梅影,是标准的衣服架子。 给他设计了衣裳类似于女装,只是腰带没有那么高,外面多了一层纱罩,显得更为清俊而已。 柳宴安无奈,拉了帘子,进去试了衣裳。 杜青羽目光又放在一团粉嫩的小衣裳上,她很多年不曾给芭比娃娃换装了,如今手痒了。 搓了搓手掌,杜青羽嘴角漏出迷之笑容,“小宝贝们,让娘亲给你们换衣服哇——” 杜谦良抓起自己的衣服,蹬蹬的后退,“谦良自己可以换。” “快去换了,让娘看看你们美不美!” 说完,杜青羽魔掌首先抓向咬着手指头看她的杜谦语,开始了换衣大业。 笨手笨脚给孩子们换衣服的杜青羽,似有所感,突然抬了头,目光所及间,看到了如玉君子。 青丝如瀑,身姿影影绰绰如梅,肤若白玉,眉如远山,目似星辰。 “你化妆了?” 杜青羽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这么近,她看的分明,他没有化妆。 柳宴安被问的一愣,伸手抚上脸颊。 “好吧,你没化妆——” 可是她为什么觉的他变的更好看了呢? 她原本是打算一家六口穿着亲子装,出去显摆的,可现在,她突然不想了。 看着突然失落了的杜青羽,柳宴安脸上闪过无措:“怎么了?” “太好看了,我都不舍的让你出门了……原本想咱们一家穿着新衣服出去溜达,让他们看看咱们的亲子装的……” 杜谦良穿好衣服,扭扭捏捏的过来了。 衣服很好看,但是,但是,太漂亮了,她是伟女子,怎么可以穿的像娇娇男儿郎呢? 杜青羽眼睛却刷了亮了,抱着小姑娘就mua的亲了一口。 “我的小宝贝,你太可爱了,让娘亲再亲一口。” 杜谦良捂着脸,掩住红了的脸,无助的在杜青羽怀里挣扎,“爹爹就我,娘亲她太肉麻了。” 看着一排粉嫩嫩穿着和她同款衣服的孩子们,杜青羽想要带着出去炫的心又起来了。 最终,咬咬牙,牵着柳宴的手,两人一左一右又牵着龙凤胎,身旁跟着杜谦良、杜谦良,浩浩汤出门了。 从村子南走到村子中间,今日花了不少力气。 村民们但凡看见这一家六口的,都围着走不动道。 “这什么衣服,咋这么好看呐?” “世家贵族莫不是也这般穿着,怎么跟仙人一样?” “哎呦,看看这四个孩子,这么一穿,就更像观音坐下的童子童女了。” 男人们围着孩子们,围着柳宴安赞他们衣服漂亮。 看到杜青羽却动了动嘴唇,绕开了嘴。 杜青羽不信邪,明明是是同款衣服,她的也很好看阿。 于是杜青羽站在大枣树下的石墩上,提着裙摆,转了个圈。 “噗!” 听见热闹生,端着茶碗出来看看怎么回事的杜守心,噗了一声,吐出了口里的水。 “杜青羽,你个混小女,穿的是什么?” 杜守心开口了,族人们也纷纷就杜青羽的衣着开始评论了。 大虎娘指着杜青羽笑的道:“羽妹子,你堂堂伟女子,怎么穿的比男人还美?” “刚才就忍着没说你,当作没看见,没想到你还特意站高点,转圈圈给我们看……” 杜谦良捏着衣角,垂着头,她就知道,娘亲穿成那样,肯定会被说的。 杜青羽站在石墩上愣了。 她只是稍微穿的漂亮点,这些人反应也太大了。 “我看羽姐姐长这么好看,她这么穿就配极了这衣裳,你们一个个丑样子,这么穿还糟蹋了衣裳了呢!” 一扶着微微凸肚子的男人的高声说到。 杜青羽闻声看去,是个面生的年轻男人,以前没在村里见过,因该是村里嫁出去的男儿,回娘家探亲来的。 果然,这男人说完话,又一掌拍向站在一旁的杜青波,“大姐姐,你说是不是阿?” 杜清波苦笑着揉了揉手臂,“嘶!小弟!衣服是给人穿的,大家也不要太过拘泥了,青羽,青樱弟弟回来了,还不快来陪他?” 杜青羽跟着去了族长家,柳宴安却被缠着问衣服的做法。 来客人了,族长夫郎特意请了妯娌杜姜氏来帮忙做饭,杜青羽一进了族长家的门,杜姜氏就看到了。 “阿!” 杜姜氏手里的木桶掉在了地上。 “你怎穿成这般模样?” 杜青羽再次转了个圈,两只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杜姜氏,眼里满是期望:“爹,不好看吗?” 杜姜氏眼角抽了抽,原来刚才门口这般闹腾,说的就是他小女儿阿。 看着杜青羽的样子,杜姜氏终是说不出别来只能抖动这嘴,支吾半天,才道一句:“好看——” 杜青羽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了——邹忌讽齐王纳谏,这篇古文,妻之美我者,私我也! 真正爱你的人,在他眼里,你不论怎样,都是最好的。 在杜姜氏和柳宴安就是,她杜青羽才是最好的。 杜青羽感动了,鼻尖一酸,扑上去抱住了杜姜氏,脸蛋在杜姜氏胸堂上来回蹭着,听着他的心跳,委屈道:“姆爹,还是你对我最好,他们都笑我……” 杜姜氏心里一软,轻轻拍大打着杜青羽的背,柔声笑到:“唉,都多大,还在爹怀里撒娇,仔细谦良他们笑你。” 杜青羽继续撒娇:“嘻嘻,我不管,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孩子。” 杜守心端着茶碗,在一边冷眼看着这对父女俩互动。 “哼!慈父多败女,惯吧,你就惯她吧……” 杜守心甩袖进了正屋。 杜守意正在和儿媳妇谈话,见妹妹一脸不虞之色的进来,颇为不解,等见到随后跟来的杜青羽后,也跟着眼角抽抽了。 杜守意的儿媳妇,也就是她小儿子杜青樱的妻主,是玉山县方城人氏,方惠。 杜守意疼儿子,选儿媳妇特意选老实心善的,她没有看走眼,儿子嫁去没有身孕,方惠却始终不曾有怨言。 第七十八章 错话 如今儿子一坐稳了胎,就架了驴车来报喜。 杜守意特意看了,驴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又铺了层棉被,儿子也被照顾的面色红润,是个妥帖的。 杜青羽这身衣服惊了杜守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方惠只觉得门口打门口进来一着新衣的人,裙摆随着走动,如莲花绽放,就垂了眼睛,头也不敢抬的起身行礼。 杜青羽愣了,这礼不是女人之间的敬礼,而是女人对男人才会行了礼。 “噗!” 杜守心刚和进口的茶又吐了。 杜姜氏瞪了自家妻子一眼,他到觉得这衣服挺好看的,只是不适合女人穿罢了,而且还废布料。宴安怎么想的,竟然会给青羽做出这种衣裳,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杜守心揉了揉眉头,“方惠阿,不必行此大礼,不是外人,是你青羽夫妹。” 方惠这才抬头,定睛一看,原来还真只是个妹妹,她还以为是哪家的男孩呢,就避嫌不敢看,哪里想到会是杜青羽。 去年她陪着夫郎来杜家村省亲时,还见过杜青羽几面的,但好像不是眼前这般模样,这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方惠心里的疑问在面上都漏了出来。 杜青羽看的一清二楚,她开始真的觉得尴尬了,找了间隙偷偷溜回去换了衣裳。 杜青樱这一幕幕看的一清二楚,扶着肚子笑的前俯后仰。 他的傻娘子哦,竟然治得了羽姐姐这般人物。连长辈们都不能劝羽姐姐换回衣裳,偏偏娘子她只一个礼,就弄得羽姐姐浑身上下不自在。 此后,杜家村家家户户也裁剪了新衣。 不管是云英未嫁少年郎,亦或是生儿育女的中年男人,甚至是有着斑驳白发的老年男人,由少到老,个个穿了杜青羽设计的仙气飘飘的衣裳。 此后,杜青羽更加不想村子里转悠了。 辣眼睛哇! 这里的人绝对审美有问题。 她万万没想到,新衣式竟然引起了杜家村男人们打扮的热情。 你能想像出来吗?那些三十四岁,或者五六十岁,大腹便便,甚至油光满面的男人——一个个头上簪着硕大的秋菊、面上敷着厚厚的白粉、眉毛画的如柳叶般纤细细、两靥涂着两团圆圆的胭脂、嘴唇又大又后,鲜红如烈火。 偏偏远观时,衣袂飘飘,衣摆衣带在风中翩翩起舞,如凌云的仙子,一凑近,待他回头…… 天呐,太刺激了,还她眼睛!比如花还恐怖的存在! 杜青羽深受打击,整个人缩在床上,胃部一阵阵的犯恶心,连吃饭的欲望都没有了。 柳宴安见她吃不下饭,坐在床头,付下身,和她的额头相抵。 “没有发热,娘子这是怎么了?” 说着,柳宴安手指揉上了杜青羽的太阳穴。 杜青羽睁开眼睛,两眼泪花花的看着柳宴安,有苦难言。 在现在她在网络上见过不少反串角色,那些男扮女装的角色除了如花引起她反感外,清秀男孩扮起女装来,大部分还是蛮养眼的。 但这里是条件艰苦的古代,在没了现代先天生活上的有势后,多少男人能和现代那些养尊处优的男星相比? 见过工地上或者种庄稼的汉子吗? 这里的男人,大部分除了身材纤细一丢丢,表面上就跟现代的那些太阳底下劳作过的男人差不多。 更甚的是,这里是男人生子的,和现代女人生子后的后遗症一样,肚子上有赘肉的…… 在现代,虽然不想结婚,但那是不敢尝试婚姻而已,见过那么多不幸的婚姻,她只是怕在婚姻里伤痕累累,失了自我,一败涂地。但她始终是有着正常审美的女人。 抬眸看着柳宴安干净秀致的脸,杜青羽内心由衷的感觉到庆幸,幸亏这具身体的丈夫是她,若真是如如花般的模样,那她没法活了。 “宴安——还是你好。” 柳宴安握住杜青羽的手,垂下眼眸,面上染上羞涩,“我哪里好?” “你不让我犯恶心——” 柳宴安脸白了,眼睛里的热度渐渐冷了下来。 杜青羽惊醒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立马坐了起来,握紧柳宴安的手。 “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宴安抽回手,冷冷的看着杜青羽,“宴安还是不扰妻主歇息了罢,免得妻主犯恶心吃不下饭,熬坏了身子可不好。” 嘤—— “阿,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阿……” 杜青羽跳下床,拔腿就去追出了卧室的柳宴安。 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杜青羽委屈道:“你都不听我解释——” 孩子听见动静,从书房里探出头来,好奇的看着父母的举动。 柳宴安解开杜青羽的手,“好啊,你解释吧。” 杜青羽动了动嘴唇,解释?怎么解释?难道要她说是因为被村里的男人浓妆淡抹恶心到了?这话一出,她怎么在村里混? 见杜青羽不说话,柳宴安湛黑的眸子泛了水光,“犯恶心?原来妻主竟是这般讨厌我,我只想问问是从何时开始的,您莫不是早另有新欢?宴安自知品貌配不上妻主,可从来待妻主都是一心一意,您可否告诉我他是谁?也好教我死心!” 杜青羽看着柳宴安,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什么另有新欢?什么配不配的,她只不过说了一句让人误会的话,怎么想到这里了? “青羽,妹婿,青樱明个就要走了,你们快来我家吃饭,咱们给他办个送别宴——” 这时,院外头传来了杜青波的声音。 杜青羽松了口气,连忙应到:“来了来了!” 如鸵鸟般,杜青羽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他等会气消了,再把这件事掩过去。 路上期期艾艾的凑近他,想试探性的牵住他的手。 没想到,牵是牵住了,却被他甩了开来,还收到了他冷冷的目光。 杜青波抱着龙凤胎,目光不小心看到这一幕,连忙避开眼睛,装作没看见,心里却是纳闷:小两口这是吵架了? 杜青羽不敢再牵他的手,郁郁的跟在后面,第一次被他这么的看着,她心里难受极了。 送别宴,族长夫郎备的格外用心。 儿子嫁到别人家,她要更加对儿媳妇好,这样儿媳妇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将来两口子吵架了,儿媳妇也能稍微让着点儿子,当年他爹就是这么的对他妻主的。 第七十九章 误会 族长夫郎和杜姜氏带着各自的女婿在厨房准备吃食。 杜青羽坐在堂屋,却屁股如针扎般的,不时的看向门外。 杜守心看了又看,这孩子,贵客还在呢,这么做不住,是她陪客人,还是客人陪她? “坐规矩喽!你看门口做什么?” 杜谦良规规矩矩陪坐在一边,闻言,便道:“祖母,娘亲她骂了爹爹,爹爹伤心了,娘亲做错事,心里不安。” 杜守心看了儿媳妇一眼,干咳一声,“阿咳咳,年轻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男人生儿育女,本是艰辛,咱们做女人的本该让着男人,虽不说体贴入微,也该敬爱有加才是,青羽,你说是不是?” 明明杜守心这一番话是说给杜青羽听的,方惠看着岳母不时瞟向她的眼神,却有一种是在给她说的错觉。 “岳母大人大人说的极是,夫郎本是该用来疼的。” 杜青樱听闻,噗的一声笑了,亲昵的点了点方惠的额头:“你什么也这么机灵了?” 杜守心见了,一双眼睛盯着杜青樱在方惠额头上乱点的手,又猛咳几声:“咳咳,虽说女子合该让着男子,但男子也不要仗着妻主的宠爱得意忘形,忘了为人夫的本分!” 杜青樱闻言立马放下手,目光一转,看向杜青羽:“羽姐姐,宴姐夫对你这般好,你说了什么话,惹了宴姐夫伤心了?” “没说什么,误会而已。” “误会,什么误会?” “额咳咳!” 在杜守心的干咳下,杜青樱不再问下去。 晚宴开始,杜青澜在县城忙店铺,就没回来,杜青河杜青羽两姐妹就来帮杜青波陪小舅子。 柳宴安就坐在她身边,却始终没看她一眼。 杜青羽夹了块鱼,不知怎的,鱼刺卡住了喉咙,张着嘴哈哈的说不出话。 其实没多大事,喝点醋就可以了,她故意装着痛苦的样子,在他面前买惨,可他却避开了她的眼睛。 杜姜氏和族长夫人,一桌子人急得圈圈转,扒着她的嘴巴要往她喉咙里看,而他却只是在旁边冷眼看着她。 无奈,杜青羽自己跑到厨房,灌了一肚子醋,觉得整个人都酸了。 一桌子人大为好奇:“醋还有这作用?” 杜青羽:“鱼池在酸的桌用下可以变软。” 杜谦良:“所以娘亲早就知道办法,却让大家着急这么久?” 杜青羽看着柳宴安,她只想让他着急而已。 杜姜氏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妯娌拉住在耳边耳语了一番,终是作罢。 一桌子人觉察了什么气氛,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杜青波举起酒:“来来,青羽,这醋能软化鱼刺可是个好主意,来,姐姐敬你一杯。” 杜青羽一口饮进杯中的酒。 这都什么事?有苦难言,这憋屈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杜青河跟着举起酒:“小妹,咱俩也干一个。” 方惠也在杜青樱的示意下,紧跟着敬杜青羽酒。 就这样,杜青羽被三个人来回的灌醉了。 “嗝儿——” 杜青羽醉眼迷离,扯着柳宴安的衣袖,委屈的看着他憋嘴:“你无情,都不听我解释——” “噗——”杜青樱笑了出来。 杜谦良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娘亲,却被杜姜氏从后面捂住了眼睛。 杜守心叹口气,摇头,这酒量,以后是不能让她再喝酒了! 杜青河看了看自己夫郎一眼,看懂了他眼里的意思,摇了摇头,她虽然和小妹是同根姐妹,今可她醉酒了绝不是这德行! 方惠则是一脸惊讶,这是撒娇?女人还可以这样? 柳宴安皱了皱美,扯回衣袖:“你醉了。” 杜青羽:“嗝儿!你冷酷,怎么可以误会我——” “噗——”杜青樱捂住嘴,他不想笑的,但是没想到羽姐姐醉了竟会是这个样子。 杜青羽:“嘤嘤——你无理取闹,我就说了一句错话,你就这么伤我的心——” 杜青樱揉着肚子:“噗哈哈,我受不了啦,就让我笑会儿吧,哈哈哈……” 杜青羽隐约觉得有人在笑她,更委屈了,眼泪汪汪的环视了一圈,想看看是谁在笑话她,为什笑她? 杜姜氏心疼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柳宴安,怒道:“二女婿,青羽怎么你了,你这般冷落她?她都这般给你道歉了,你还不愿说句软化?” 杜守心拉住杜姜氏:“唉,你看你,孩子们的事,咱们不清楚,不要插手了!宴安,不管怎么样,你是她夫郎,不管多大的事,日子都得过下去,你先哄哄她,别让她这么闹下去,不好看。” 柳宴安坐的笔直,却不发一言。 杜青羽:“你们别凶他,是我的错——” 杜青樱捂着嘴唇,接道:“你错那儿了?” “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杜青樱循循善诱:“什么话?” 柳宴安握紧了手心,他该阻止问下去的,若是妻主将恶心他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他们之间可能再无可能了,可是他也想听听她是怎么解释的,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我不恶心他……” 柳宴安闭上眼睛。 “什么?” 杜青樱惊讶。 杜姜氏也是震惊,他懂柳宴安的感受了,被妻主挂上恶心二字,这比骂他更伤人。 不对,宴生得好,青羽是个女人,两个人孩子都一堆了,青羽这孩子怎么会用恶心来形容一个男人,莫不是、莫不是…… 杜姜氏心底一片冰凉,指着杜青羽:“你竟是个好龙阳的?” 李姐夫惊讶的拿手帕捂住嘴。 杜青波夫郎也是惊呼一声,一双眼睛来回打量杜青羽。 柳宴安恍然大悟,睁开眼睛,原来是这样,在脑海里疯狂的回忆着谁最有这个可能,想到一个人时,柳宴安指尖抖了抖,该不会是何夫子?若是她的话,他输的不亏。 在座的不少人,和柳宴安想到一块去了。 杜姜氏扯着杜青羽肩膀,来回晃着问到:“你何时跟何夫子混到一块的?你对得起你夫郎孩子吗?” 杜青羽脑袋嗡嗡,什么也听不清,被人扯着领子一晃悠,更是头晕。 “爹,你晃的我更恶心了,爹我忍你很久了——” “什么?忍我很久了?” 杜姜氏觉得心痛,哭向老伴。 “老婆子,你看看你女儿,什么叫忍我很久了?” “不孝女,快跟你爹道歉!” 杜守心扶住老伴,就要教训杜青羽。 杜青波拦了一把:“小姨,青羽醉了,不妨再问她几句,听她把话谁完。青羽,你为什么恶心?” 杜青羽眨了眨眼睛:“因为他们太丑了——” 第八十章 酒后真言 杜青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指了指杜姜氏,指了指族长夫郎,又指了指李姐夫、杜青波夫郎。 “爹爹、大姨夫、姐夫、波姐夫,还有村里的大叔大爷们,你们都太吓人了……” 族长夫郎、杜李氏、杜青波三人齐齐露出问号脸。 杜青河也不拦杜姜氏了,纠住杜青羽的衣领,“你怎么说话的?给你姐夫道歉!” “我不!” “绝不道歉!” “他们吓住我了!” “为什么一个个要在脸上涂这么重的白粉?你们脸本来就糙,又涂了粉不好好保养,结果连说句话那粉都扑扑的往下掉!” “还在上面涂两坨胭脂,像是纸人店里的纸人!” “鲜红的嘴巴,动起来就像血盆大口……”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不止一次做噩梦了,梦到你们都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了我,还让我想起了如花,一个如花,两个如花,三个……太恶心了!” “呕……” 杜青羽说到最后吐了出来。 柳宴安也知道为什么娘子为什么会那样说了,心里的气顿时没了,他早该想到的! “娘子——”柳宴忙拿手绢给她擦嘴巴。 杜青羽迷糊一笑:“宴安,还是你好。” 杜姜氏、杜李氏几个男人目光纷纷移到柳宴安脸上。 素面朝天,半点妆容也无,起先杜姜氏还以为柳宴安他是忙着照顾孩子,无心化妆,原来是这个原因。 “罢了罢了,误会解了,就送她回去吧!” 杜守心心累的摆了摆手,示意柳宴安带杜青羽回家。 杜青羽闹闹腾腾的被柳宴安搀了出去。 “来吃啊,继续吃,吃完再去看她。” 族长夫郎夹了菜给妯娌,劝他再吃点。 杜姜氏:“不去看她,就会气我,你看看她说的什么话,女不嫌父丑,她说你们哪个丑,都不该说我丑。” 族长夫郎立马觉得噎的慌。 杜李氏见柳宴安和杜青羽夫妻俩都走了,留下孩子在这,就抱起龙凤胎,给他们喂饭,还不时的劝慰公爹:“爹,小妹那是醉话,醉话能当真?您就别气了。” 杜谦良默默的扒饭:还有酒后吐真言这一说呢—— 一顿饭,除了女人们继续把酒言欢,在座的男人们都吃的不是滋味。 杜青樱不时的摸了把脸,还好他因怀孕,闻不了脂粉味,就没在脸上涂粉。 摸完自己的脸后,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自己的亲爹——族长夫郎。 看他张开涂着大红胭脂的嘴巴,咬了一口菜,随着咀嚼,红唇来回磨动,脸上的肌肉也随着抖动,白粉果然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阿!” 杜青樱捂住眼睛,不敢再看,结合羽姐姐的描述,这妆容果然吓人。 族长夫郎早就注意到儿子在偷看自己了,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又听他这般惊呼,只得问到:“樱子,不好好吃饭,乱看什么?怎么了?” 杜青樱垂下眼,在心里发誓,他再也不这般化妆了! 知子莫若父,族长夫郎怎会看不出杜青樱心中所想,在心里低估,难道真的很丑? 这般想着,目光就看向和他一般妆容的妯娌脸上,为了方便做饭,他和妯娌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衣服,他老了,看不清妯娌脸上是不是往下落粉,却还是能看的清妯娌深色衣服上落着的白粉…… 都是在一个村子生活多年的人了,熟的不能再熟,单凭说话走动他都能知道谁是谁,所以他已经很久没注意过妯娌的脸了。 现在想想,村子里和他们一般年岁的男人,个个化着一样的妆容。 一样的用白粉扑的雪白的脸,一样的细长眉,一样的两坨腮红,一样的大红唇。 他都快忘了浓妆底下,大家都长得什么模样了—— 越像越可怕,族长夫郎起了一身冷汗,这样一想,还真觉得可怕。 于此同时,杜姜氏也在偷偷瞅着族长夫郎的脸。 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相处几十年的妯娌是个陌生人—— “青河阿,你跟爹说实话,爹和你大姨夫这样是不是真的很丑?” 杜青河被问的一愣:“不、不丑,爹和大姨夫一点都不丑,你们别把小妹的醉话放在心上,等她酒醒了就好了。” 族长夫郎目光也看向自己的女儿,刚想问她,杜青波就垂下头,往嘴里扒了一通饭,塞的嘴巴满满的。 女儿在逃避他,他就问老伴。 “杜守意,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很吓人?” 杜守意:“瞎想什么,十里八村,哪个村的孩子不是打小都是看着你们这样的妆容张大的,多少年都这样了,早看习惯了。” 族长夫郎:“习惯?你们女人不是喜欢看男人这样化妆吗?这么说的跟委屈你们似的?” 杜姜氏:“是啊,男以悦己者为荣,要不是妻主爱看,谁会花这么大力气每天化妆的?” 杜守心小声嘀咕:“谁爱看呐——” 族长夫郎叹气:“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也是看着这样的妆容张大的,当时怎么不觉得可怕呢?偏偏经青羽这一孩子一说,我心里愣是毛毛的,瘆得寒毛都起来了。我都怀疑脱了妆,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样子。” 说完,族长夫郎站了起来。 杜守意:“你干嘛去?” “洗脸!以后老头子我不化妆了!” 杜姜氏也跟了出去:还是少年郎时,他最希望的是能如爹爹一样,每天描这细细的眉毛,涂山白白白妆粉,在涂上鲜红的胭脂,不觉得这样后,他就是最美的男孩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美,所有人都说它美时,它就是美,现在看来都是笑话—— 而杜青羽则是一路晕乎乎的被掺着回家。 一路上嘴里没闲过。 “你不生气啦?” “不生气就笑一个——” “你知不知道,之前你对我冷脸,我有多难受——” 柳宴安被问的内疚,沉默片刻侯,郑重道:“是我错了,我答应你,以后永远相信你,好不好?” “好!” 路上也难免碰到出来转悠的族人。 族里一男性长辈看到了,捏着鼻子问到:“吆!这是怎么了?怎么醉成这样?” 杜青羽眯着眼睛瞅了过去。 喝!烈火红唇、大白脸!这就样还掩不住青青胡渣。 “血盆大口!” 杜青羽高呼一声。 男性长辈懵了:“什么玩意?什么血盆大口?” 杜青羽又高呼一声:“辣眼睛!” “什么意思?” “丑!唔唔——” 柳宴安捂住杜青羽的嘴,“叔,她醉了,我先带他回去,闲了再聊。” 说完,柳宴安顾不得旁人的目光,拦腰抱起杜青羽,快步远去。 第八十一章 为他妆 隔日,一大早,杜青羽就醒了。 醉酒后的记忆也慢慢的在脑海里清醒。 痛苦的捂住头,说出那样的话,她还怎么在杜家村混? 晃醒柳宴安,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她想她知道补救的方法了! 在柳宴安还在迷惑的迷惑的目光下,杜青羽:“夫郎,我帮你化妆吧?” 拉着柳宴安坐在铜镜前,杜青羽曾经暗暗想过,他们的妆容之所以这么可怕,铜镜可能也是一大原因,看不清呐! 打开梳妆盒,看着里面捡漏的化妆物品,眉粉、状粉、胭脂,没有了,连化妆工具都没有。 沉吟片刻后,杜青羽放下手里的状粉。 他皮肤白而晶莹,实在没必要再扑一层死白死白的状粉。 将黛色眉粉和白色状粉混合到一起,眉粉的颜色就淡了些许。 杜青羽拿这个当眼影和修容棒。 现在他鼻梁上涂了些,又在眼皮附近细细涂了些。 又将胭脂在水里化开了些,用毛笔沾着胭脂,在他眉心画了个火焰型的图形。 最后,用手指粘了些许胭脂,轻轻在他嘴唇上点了几下。 立时,效果就出来了,整个人气质大变,显得五官深邃许多,从清润变成了妖艳。 这才是化妆! “好了,睁开眼睛吧——” 柳宴安睁开眼睛,在铜镜里看了又看,除了看到眉心多了点红色,在浑黄的铜镜里,他实在看不出什么。 杜青羽也发现这一点了,拉着柳宴安走到水缸前。 “什么镜子,还不如水里的倒影更清晰呢,看这。” 柳宴安看着水里的倒影,慢慢抚上脸颊,他觉得在这个妆容下,他好像变了个人。 杜青羽:“好看吗?” 柳宴安点头。 “但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温柔似水,不过没事化化妆,愉悦下自己也没什么啦。” 在现代,杜青羽虽不好常带妆容,但也会在心血来潮时,给自己尝试各种妆容,就为了看看自己脸在各种妆容下会是什么模样。 杜青羽说完,又拉着柳宴安朝村子里走去。 鉴于昨日醉酒说的错话,她坚持一个原则,那就是装糊涂到底,打死不承认,另外再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化妆,堵住他们的嘴。 族长夫郎今日也是起了个大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铜镜前涂脂抹粉,洗净脸后,看着水里的倒影感慨。 看着倒影,摸着眼角、嘴角的一道道皱纹,良久,叹了口气。 唉!不知不觉,竟已老成这般模样。 杜守意跟在后面,听闻老伴的叹息,脚步顿了顿。 “谁都有老去的那一天,况且你一点不也老,你看看我,头发都白了,牙齿也稀了,脸上皱纹比你多得是,你要是老了,那我还不是入土了?” “死老婆子,说什么入土不入土的!” 族长夫郎捶了杜守意一把,下定决心,毅然决然的走出院子。 刚走出院子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脸上没有妆容,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就像少穿了一件衣服似的。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下了决定,他就做到底。 走到紧紧相邻的妯娌家,他还要找个伴才是。 开门的是杜姜氏,果然,他也没有化妆。 杜姜氏看门就见了一脸素容的妯娌,“姐夫,你——” “姜弟弟,咱们出去走走吧。” 族长夫郎给了杜姜氏勇气,也勇敢的迈出了门。 二人在村里转悠,引来了围观。 “早阿!” 杜姜氏和妯娌相继像族人门问好。 “哦!天呐!你们为何?为何就这样出门了?” 杜姜氏:“老了,也就不想打扮的花里胡哨的。” 族长夫郎:“这样素面朝天,觉得整个脸都轻松了。” 杜姜氏:“说实话,咱们的妆太吓人了脸太白不说,一说话还扑簌簌的掉粉——” 围观的男人们一个个不受控制的摸了摸脸,看向别的脸上扑着厚粉的族人。 掉粉?好像是的。 族长夫郎:“而且,嘴巴太红,嗯——堪比血盆大口,会吓坏孩子们的——” 男人们又纷纷把目光移向族人们的嘴巴,一个个红艳艳的嘴唇,开合间漏出牙齿。 看了一会,连忙晃了晃头,不行了,越看越形象。 族长夫郎和杜姜氏这对妯娌你一句我一句,配合无间的疯狂安利着不化妆的好处。 族长夫郎:“反正,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化妆了!自己舒服才是要紧,凭什么男要以悦己者为容,操心大半辈子,这把年纪了,咱要为自己活一把!” 杜姜氏:“哥哥说的是极,以后再也不化妆了!” 二人话音刚落,杜青羽就这么携着柳宴安一路打南边来到人群里。 目光正巧和人群中素面朝天的杜姜氏和族长夫郎二人对视。 杜青羽佯装惊讶:“爹,大姨夫,你们竟然没化妆?” 说着,杜青羽拉着柳宴安走到人群。 “你们看看宴安的妆怎么样,是我化的哦。” 族里的男人们炸锅了。 “好看呐!” “这是怎么化的?” “这妆一出来,趁的咱们个个跟死人脸一样——” “岂止阿,凶神恶煞,血盆大口倒是形象——” 众人纷纷围上来,要杜青羽柳宴安二人教他们方法。 杜姜氏族长夫郎确是咬牙切齿。 杜姜氏抽了根棍子,又气又笑:“杜青羽!今天不打的你屁股开花,老头子我就不是你爹!” 族长夫郎:“打!该打!” 杜青羽一溜烟的跑了,跑的时候不忘回头跟柳宴安说:“宴安,爹爹他们妆就交给你了。” 杜青羽一路跑到族学躲难她就不信还能追到族学教训她? 好久没来族学了,小南山上的树叶也落了大半。 何蕴之正在带着孩子们坐在小南山山脚下作画。 杜青羽看着何蕴之清瘦的身子,真怕她被深秋的风一吹给吹跑了,竟然还带着孩子们在室外作画。 “科举应该不考这个的吧?” 何蕴之头也不抬,继续作画。 “既然做了他们的夫子,我就该为他们负责。” “为人师,不当只教他们如何科举,更重要是教他们为人处世,筹谋策略,一些知识,光从书本上,至少是明面上,靠自己是琢磨不出来的。” “况且,这些孩子们将来也不是个个都要走科举的路。” “君子六艺,琴棋书画,多学些,对于孩子们来说多少也是条路。” 杜青羽有种被现代辅导班安利的感觉,不过辅导班是收钱的,而何蕴之是自愿的。 第八十二章 信纸 杜青羽担心的是,照何蕴之这么教下去,孩子没成才,她身体倒是先垮了去。 “我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有些知识未必你亲自去教,你有没有别的夫子引荐,你也可以轻松些。” 杜青羽厚着脸皮说出她的要求,没错,她不止要用何蕴之的人,还要借她的人脉。 何蕴之看了杜青羽一眼,眼底划过流光,杜青羽还以为是看错了,“何家倒是合适的人选,是我一族人,天启二十年的举子,不知道你可看得上。” 杜青羽大喜:“看得上,能举人教这帮孩子们,足够了。” 何蕴之:“那就好,既然如此,我现在便修书一封——” “哎,先别,你先给我说说那你族人家的情况吧,家庭孩子什么的,我们也好在她来之前给她准备好住宅。” 何蕴之笑了,光风霁月,“她有夫郎孩子,不过托你的福,自从修了路,县城杜家村之间来往不过短短一刻钟,她可以带家人住在县城,免了建房的麻烦。” 杜青羽搓搓手:“劳她千里迢迢来这儿就算了,怎么又好意思劳她于住房上破费。” “无碍,何家在县城有宅子的。” 杜青羽闭上了嘴,闭的紧实实的。 两封信从杜家村遥遥的送去了京城。 何太夫人接到小女儿的信,一字一句读完后,目光含泪。 何太夫郎在一旁等的焦急,见夫人这般模样,便夺了信纸过去。 “蕴之这是何意?她一个人在陷在杜家村便罢了,轻易不得相见,为何还要何家人再去杜家? 杜家人好大的脸,得我女儿教育不够,还敢再肖想何家人,开口便要去了一个举人,便是举人也不是她们能使唤的!” 何太夫郎越说越气,他始终是对杜家有怼怨的,虽然知道女儿有家不能回,跟杜家无甚大关系,可女儿终究是陷在杜家。 何太夫人叹道:“人杜家也是好意,顾忌蕴之的身体,之蕴之一个人教杜氏一族,也太累了!” 何太夫郎:“我就说杜家脸大!蕴之的嫡亲侄女顾着她的身体都不曾劳烦蕴之教养,杜家竟劳蕴之教养她们一族!” “好了好了,大不了咱们再多派去几个族人,免得累坏了蕴之。” “蕴之要族人去玉山县,必定是孤独了,想念咱们了……” 何太夫人搂住何太夫郎的肩膀,细声道:“莫急,咱们慢慢来,先让旁支族人去玉山,以后咱们何家在京城慢慢淡了,就安全了,这是蕴之给咱们何氏一族找的后路,可保一族性命无忧……” 何家旁支,何常、何乐两堂姐妹在这几天里准备妥当,带着夫郎孩子们,在族人们的含泪送别下,远远的奔去了临安府。 于此同时,宫廷之内,万韧垂首于正德帝身侧,将京城近日来的动静一一报于正德帝。 “……何家旁支今日一早离了京城,说是要去玉山县……” “朕知道了,两日前玉山县来了信,说是杜青羽的提议,随她罢!” 万韧脑袋垂的更深,圣上是在在杜家安了人? 正德帝案前有一拆开的信封,信上写满了密密麻麻了字迹,其中还有一副画,画着两大四小六个人。 “万韧,你过来,你看这画上人物,可还有印象?” 万韧便像那画像看去。 画中六个人,皆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这种款式竟前所未见,广袖飘飘,竟衬的画中人多了几分仙气。 万韧稳了稳神,仔细看画中人面貌。 最小的两个孩童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扎着两个双丫鬓,另一个只在头顶扎了一个小丸子,这俨然是一对龙凤胎。 在看另外孩子,也是一女孩一男孩,只不过女孩比男孩大了些。 再看画中年轻男人,画笔虽寥寥几笔,却画出来男子的风韵,尤其是眉心一火焰图腾,更显得清丽。 万韧在盯着男子画像,在脑海里疑惑万分,她确实不曾见过额头上有这般胎记的人物。 再看画像上的年轻女人,万韧越看越眼熟,尤其是一双猫崽般的眼睛…… “圣上,这画,莫非就是杜青羽一家六口?” 正德帝笑了:“是啊,亏你自诩熟悉杜青羽,竟然连她的画像都认了这么久。” 万韧:“圣上,不是奴才眼拙,实在是画中男子迷惑了奴才,在杜家村,奴才曾瞧过杜青羽丈夫几眼,他的额心不曾有这块胎记……” “胎记?哈哈哈……若是杜青羽知道她一手创作的眉心妆,被你称做胎记,不知道会是何等表情。” 万韧若有所思:“眉心妆?这是杜青羽想出来的,倒也情有可原,她对她夫郎那是世间少有的爱护,否则也不会定出女子三十无子不得纳侍妾的族规了……” 正德帝脸上的笑意淡了,“好了,召景安皇子进宫,就说朕有事问他。” 等景安皇子匆匆迈入宫殿后,正德帝身前早已摆满了各样吃食。 “景安阿,快来,朕特意备了你喜欢的吃食。” 景安皇子理了理发髻,“母皇唤儿臣来原是想念儿臣了,要儿臣陪您吃饭呐,都怪儿臣近日只顾着去大皇姐府上……” 正德帝眼里一暖:“你们姐弟相亲,朕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皇姐身体怎么样了?” 景安皇子扫了扫桌子上的吃食,麻辣鱼,小鸡炖蘑菇,馒头点心等具是出自一处,心念一转便笑到:“母皇,您备的这些吃食不止儿子爱吃,也是大皇姐爱吃的呢,自从万嬷嬷带来了那些菜方子,大皇姐就越来越有胃口了,兴致来了,还拉着儿子和景睿皇侄一道做菜。” 正德帝风颜大悦,笑到:“哈哈哈,好好!能吃就好,能吃是福!” “来来,趁热吃,宫里的厨子特意练了很久,据说又在里面加了心调料,尝尝合不合胃口?” 正德帝夹了一道菜递到景安皇子碟子里。 景安皇子尝了一口,便惊赞道:“这道菜是出自张老夫人之手吧,儿臣自小便吃她的菜,她做菜的习惯真是一点都没变。” 正德帝点了点景安皇子的额头,嗔道:“你们几个小时候,就数你嘴巴叼,也亏得你父后惯着你。” “曾经沧海难为水,儿臣吃惯了父后的手艺,怎再咽得下等闲之食,张御厨原是父后娘家厨子,和父后厨艺同出一宗,自然有父后手艺的味道。” 第八十三章 召见 提到贤德皇夫,一时间,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两人陷入了回忆。 半晌,正德帝回了神,抽出一张画卷。 “要你来,还真有事要问你,你看看这一幅画,可有什么新奇之处?” 景安皇子细细看了那画卷,皱了眉头:“母皇是从何处得到这画卷的,单看这画卷,乃是新作。 但是穿衣物、所化妆容皆不是本朝所有,本朝服饰沿用前朝,且历朝历代皆没有这样的服饰。 莫不是传自他国?只是到底是哪个国家,才会有这等实力,看他们衣着,飘飘欲仙,不像出自野蛮之地。” “不是他国,正是出自我大夏朝。” 景安皇子诧异:“若真是出自咱们大夏,这等优美服饰妆容,怕是早就在贵族间流传开来了。” 正德帝神秘道:“是,很快就流传开了,景安阿,你想不想知道它出自何人之手?” 景安皇子眨了眨眼睛:“母皇,儿臣猜定是出自世家大族的深闺男儿之手,是也不是?” “哈哈哈,错了!错了!世家大族墨守成规,死守着他们百年的规矩,跟王八羔子一样,一动不动,怎么会想出这等服饰,这是出自杜家——杜青羽之手。” 景安皇子捂住嘴巴:“又是她?” 正德帝饶有兴趣的问到:“怎么?景安也知道这杜青羽?” 景安苦笑:“别说景安,天底下的男儿,没几个不知道她的,毕竟没有几个女人会提出女子不得纳侍妾的族规出来,如今男儿那个不羡慕嫁入杜家的男郎?” 正德帝盯着景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景安你呢?你可羡慕?” “母皇,您为何会这般问,您知道的,儿臣绝无再嫁之意。” 正德帝扔出一份密函在景安面前,沉声道:“三天前,燕关传来密报,漠北十八部族首领有意向我大夏和亲,和亲人选,直指你景安皇子……” 景安皇子白了脸色:“怎么会是这样?北胡为何这个时候发难于大夏?” “你也知道这是发难,北胡狼子野心,和亲只不过是借口,他们是看朕老了,想拿朕最心爱的皇子再逼迫朕一把,好让朕早日下黄泉呐! 朕若是不同意和亲,他们便会以此为借口,到时候朝中动荡,天下悠悠众口……” 景安皇子咬牙:“那我便去和亲,愿为大夏挣得时间。” 正德帝摇头:“可朕若是同意了,你日子也不会好过,朕不敢想象他们会以怎样手段对你,来逼朕发疯,你是他和朕的手心宝,朕怎么舍得拿你和亲。 你记住,只有没出息的帝王才会拿儿子远嫁和亲,只有软弱的女人,才会委屈丈夫孩子。 当年,我能力不够,委屈了你皇父,如今是再也不能委屈了你,除非朕真的病了,死了,否者,谁也不能委屈你们!” 景安皇子扑过去,抱住正德帝双腿:“母皇——” “景安,你跟朕说,觉得杜青羽怎么样?她的画像你也看了,连万韧都说她是个长的好的,年龄又与你相当,若是你看中了她,朕便命她休夫另娶……” 景安皇子不住的摇头:“不,母皇,那人已有夫儿,景安怎么做出夺人妻母的事,这样一来,景安跟前朝跋扈的皇子有何区别?” “景安!” 正德帝无奈大喊。 “你这是要逼死朕才可以?非要等北胡来朝,被他们求了去,你才肯答应? 景安,你是皇子,杜青羽只是一介书生,能娶你,是她,甚至是杜氏一族天大的福分。 你放心,朕定会让她心甘情愿娶你,至于她的夫郎——柳宴安,听说他还有个妹妹,朕会给他补偿,保她妹妹儿女一生富贵荣华。” 景安:“一定要出嫁吗?儿臣只想一个人安安稳稳的过一生,这也不行吗?” “天底下,男儿哪有不嫁人的,更何况你是皇子,当为天下男儿表率,听母皇的,杜青羽为人不错——” “母皇连她一面都不曾见过,怎就断定她人是好是歹?万一她那些作为只是为了扬名呢?这般嫁了,儿臣不甘心。” 正德帝站直身体,“那好,那朕就帮你验她一验。” 正德帝目光放在画上,“听说他们杜家家家户户都做了这种样式的衣裳,如此耗费布料的款式,能做的起,看来他们的桑基鱼塘是真的有用,朕就拿这个为由头赏赐她。” “来人!听朕旨意,临安杜氏杜青羽,所创桑基鱼塘之法可成倍收获蚕丝,功在社稷,造福万民,特允起进宫觐见,予以厚赏赐!” “咣当!” 黄旗开道,一队穿着黄衣的宫人,骑着高头大马再次进了临安府,排头的宫人没走一段路,就高声唱到此次来意。 “嘘!是宫里的人……” “奇了怪了,这是今年咱们临安府第几次来宫里人了?” “第三次!唉!连着这一次,都是因为杜家。” “桑基鱼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竟能凭此进宫面圣?难道比福纸的功绩还大?” “这我倒是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杜家杜青羽这回怕是要直步青云喽!” 一路上,看到马队的百姓的们皆是唏嘘不已,叹杜家的青烟旺。 圣旨到杜家村后,杜青羽懵逼的接旨,脑袋满是小星星。 这跨度也太大了吧,她以为她是一步步,现是杜家村,然后是玉山县、临安府,京城是最后一步。 没想到她是直接从新手村跨越到满级区。 “杜童生,接完旨,咱就走吧?” “这就走?不收拾收拾?” 杜守意急的一头汗,也跟着说到:“大人,您一路过来,还请歇息歇息,咱这就备上吃食,另外,咱杜家有不少特产,还请允我们给孩子备上,天高路远,带上家里的东西,要不然怕她不适应。” 这个次为首的宫人是个陌生的,面上不拘言笑,严肃的狠,只是单单瞥了杜守意一眼,微微垂首,算是应下。 杜守意拉着杜青羽慌里慌张的出去,一路奔到族学。 “先生,救命呐!” 杜守意向何蕴之伏下了腰。 “不知为何,圣上突然召青羽进京,老妇担忧是祸非福,况且,以她的性子,在京城怕是危矣阿!” 杜青羽眨了眨眼睛,有这么严重吗? 被杜守意紧张的情绪了,杜青羽也开始有点慌。 “无碍,进京后,有何家照顾,圣上召她进京应是绝无恶意,否则也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圣旨里还说呢,她与社稷有功,您就放心吧。” 第八十四章 驿站 杜守意听了何蕴之的话,大松一口气。 何蕴之又道:“这次,托青羽的福,身为圣上指明点给她夫子,蕴之也有机会跟着她回京一次,所以您就放心吧,一路同行,蕴之必当护她周全。” 杜守意大喜:“老妇那那就厚颜拜托何先生了!” 只一个午时,杜姜氏和柳宴安就给她收拾出半马车的东西来。 “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这些东西你别小气,该送送,虽说何家答应护着你,你也不能大意,切记,宴安还有孩子,大家都在等你。” 杜姜氏殷殷切切的说完,便拿帕子出去捂着泪眼花花的眼睛出去,屋里只留下了杜青羽柳宴安二人。 杜青羽喉咙干涩,她现在真的怕了,临安府到京城水路路陆加起来足足五天的行程。 古代条件这么差,难免风餐露宿。 她担心人还没到京城,半途生个病,就死在路上。 她更担心,到了京城,一个不小心得罪权贵,被人记恨上,小命就交代在那里。 杜青羽打了个寒碜,不是她悲观,而是觉得皇帝的旨意来的过于突兀。 杜家桑基鱼塘应该早就被万嬷嬷说与皇帝了,若是有心赏赐,早该赏了,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况且,福纸也仅仅是得了个口头表扬而已。 “娘子——” 柳宴安觉察出了杜青羽的不安,牵住了杜青羽的手。 杜青羽挺了挺胸膛,好歹她如今是一家之主,若是连她都怕了,还像什么样? 即是送别,她该让他们安心才是。 闭上眼睛,吻上眼前人光洁的额头。 “宴安,等我回来!” 说完,杜青羽就后悔了,若是按照一般剧情来演,这句话就相当于立flog。 “呸呸呸!童言无忌,莫怪莫怪!” 重来,不吉利。 柳宴安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杜青羽握住柳宴安的手:“在家等我,不要乱想,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所以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这样一说,感觉也是在立flog? 再来! “嗯,想我了,就去找我,我想你了,也会快快回家,嗯?” 说完,杜青羽再次覆上柳宴安的额头。 这样的告别语应该是最安全的,没有惜别,如朋友串门子一般,想了就去串门,这样说可以哦。 听杜青羽自言自语了半晌,柳宴安叹口气,张开双臂拥抱住了她。 “娘子,我都记得……” 皇旗再次升起,杜青羽乘上马车,在杜家的告别下,开始启程。 杜谦良看着远去的马车,哇的哭了出来,她虽然看不过眼娘亲,但从未想过要和她分别这么久:“娘亲……娘亲!爹爹,京城太远了——” 杜谦语指着马车,“爹爹,她们抢走了娘亲——” 柳宴安心中一痛,将头埋在杜谦语小小的肚子上,“不会,你娘亲是抢不走的。” 杜青羽坐在马车里,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尤其是杜谦良的声音,掀开帘子,却只能看远处便成一小点的村子。 “孩子们好像哭了……就说不让他们来送的,好像数谦良哭的最大,哼!看她以后还嫌弃不嫌弃我这个娘亲。” 杜青羽又是心疼,又是笑。 何蕴之:“谦良心思最是敏慧,她是真伤心了。” 马车行到临安府府城已是掌灯时分,刚进城门,城门就从背后重重的合上。 守城衙役重重的打了个哈欠,凑到为的宫人面前,笑到:“哎吆,可等到嬷嬷您了,刚才还在想,您是不是耽搁上了,正想着不好交差呢,可巧,您就来了。” 为首宫人也笑:“皇命在身,路上确实耽搁了片刻,麻烦你们了。” 杜青羽唏嘘,将头探出马车:“老姐妹,这是怎么了?城门关这么早?” 衙役见杜青羽是马车上的人,还以为是什么贵人,当即凑过来弯腰回话:“姑奶奶,您是不知,临安府近日起了命案——为了城中安稳,早点禁止出入。” 杜青羽被噎的不轻,也不好提醒那衙役她不是什么身份重的任务,只得憋在马车,不再出声。 马车缓缓进入城中,像驿站驶去,在城里平稳的大道上,杜青羽这才觉得好受些,一路以来,除了杜家村那段路是新修的,好受些,大部分路都是坑坑洼洼,颠的她五脏六腑都要出来。 这么急的赶路,连她都受不了,那何蕴之呢? 杜青羽看向从出了玉山县,就一直闭着眼睛的何蕴之,只觉得她面色越发的苍白,整个人紧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除了头发随着马车移动而抖动外,再无动作。 “你怎么样?” 无人回应,杜青羽伸出指尖,试探性的放在她的鼻尖,有呼吸—— 就在这是,何蕴之蓦的睁开眼睛,吓得杜青羽一个激灵。 “你睡着了?” 尴尬的挠了挠头,误会不浅。 何蕴之苍白着脸,有气无力,“没有,只是胃中难受,闭上眼睛会好受些写。” 这人该不会是晕马车吧? “是不是恶心,作呕?” 何蕴之重新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微微点头。 “这是晕车阿,来,吃点这个。” 杜青羽扒拉出一罐腌薄荷梅子,酸甜清凉可口,吃它心情绝对会好。 何蕴之喊了一块梅子,紧皱的眉头慢慢缓解了,“你总是有法子——” 忽然,何蕴之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杜青羽满脸疑问,不等问出声,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杜童生,何小姐,下车休息吧,今晚可要休息好了,明日可要加快速度赶到渡头的。” 驿站的饭,极为简陋。 主餐是粗糙的麦仁,不管嚼的再细,咽下去的时候还是拉嗓子。 菜虽是一荤一素,但同样让人难以下咽。 荤的是水煮猪肉块,尝了一口,腥臊味顿时冲的她差点呕出来,这猪肉该不会是没处理干净就拿来煮的吧?可是看驿站其她的人吃的香甜的模样,倒是显得她矫情了。 蔬菜是清水煮白菜,跟带有臊味的肉比起来,倒是可以下咽。 看了看一旁同样不曾动筷的何蕴之,杜青羽扒拉出柳宴安特意给她装的馒头出来,分给何蕴之,再沾上族人受她启发而做出来的肉酱,总算将这顿饭对付了过去。 为首的宫人将杜青羽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当夜一封书信由信鸽送去了京城。 第八十五章 己所不欲 [回主子,杜家村上下极为疼爱杜青羽,借着留属下吃饭的当头,短短一午时,给她准备了半车行头。 期间,杜青羽曾和柳宴安单独处于房间足足半刻钟,所谈甚事,属下未能探知。 待她二人出门。 柳宴安面上的焦急之色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刚强沉稳之色 杜青羽也没了忧怖之色。 行至临安府府城,临安府府城全程戒严,杜青羽好奇之,曾出言相问。 行至驿站,杜青羽食咽不得驿站之物,宁食自备粮。 属下不看不出所食为何物,只闻味道便觉得香甜。 饭毕,杜青羽问热水沐浴,给她送水时,经过她身侧,并未闻到异味。 待其睡熟,属下探入其房间,其呼吸均匀平稳,无不稳之兆。 守其一夜,直见得她翻过几次身就再无动静,并无磨牙、打呼、放屁等不良睡癖。] 正德帝津津有味的看完整张信纸,便将信纸递给景安皇子。 景安皇子不过略扫几眼,便急到:“母皇让人打探她这些做什么?” 正德帝一脸理所当然:“当年为你选李家嫡长女,朕就是看花了眼,这次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再看错人,男儿青春难求,你当年若是嫁得良人,现在孩子估计都能叫朕外祖了。” “景安阿,你可不要小看这细微之处。看一个人,最好从细节处着手。 万丘是万韧的妹妹,不同于万韧,万韧最会体察朕的心意,朕想什么,她都会顺着朕的意,是朕身边难得贴心的人。 而万丘,她向来死板,让她观察杜青羽,绝会一板一眼,不带修饰的传些信息。” 立在一旁的万韧垂了脑袋,圣上这是在敲打她呢。 “所以万丘传来的消息还是值得一信的,信上说杜青羽极得杜家上下宠爱,不是敬,不是友,单单这一个宠字,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还有咽不下驿站的饭食这块,若是其他平常百姓,朕倒是厌了这种人,但是放在她身上,这点倒是优点了,说明她不是个粗人,将来能跟你吃到一块。 一家人最怕吃两家饭,夫妻一开始许是没有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你们有了共同话题,共同点,自然就就有了交集,以你的品性,不怕她心落不到你身上。 还有睡觉踏实这点,说明她心思单纯,且极少做亏心事,初来乍到驿站,都能睡得这么香,唉,朕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到这,景安皇子难得漏出笑颜,“母皇,说不定那人只是缺根筋,或许没心没肺呢!” “缺根筋也好,以你的手段,不是更好拿捏她,在咱们皇家,到是缺根筋的人更惹人喜爱。 至于说是没心没肺,也好,那样她很快就会忘了柳宴安——” 景安皇子白了脸:“不是深情之人,景安嫁了她与当年嫁李家有何区别?” 正德帝看着陷入魔障的儿子,一时之间犯了难,“景安,你要知道,女子和男子不一样,杜青羽能提出女子不纳妾的想法,已是极为难得的了,真样的人,不正是你心目中的人选? 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个你父后一个样,都想白首一人心,现在有这个机会了,你不心动? 你也是心动的吧,否则,你也不会答应朕要试她一试了——” 景安皇子捂住脸,两行泪从指尖流出:“可是,母皇,儿臣觉得自己好卑鄙,好无耻,夺人妻主,逼人休夫,拆散恩爱夫妻,儿臣不想成为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正德帝拦住景安:“景安,你是皇子,你可以任性点的。” “不,唯独景安不可以任性,景安是父后教养长大的,当年母皇被前朝逼着休夫的事,儿臣也是知晓的,母皇,己所不欲……” 啪! 正德帝一巴掌打在景安皇子的脸上。 “母皇?” 景安皇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看她苍白的头发,看她颤抖的扬在空中颤抖的手。 正德帝对上景安不敢置信的眼神,错开了视线:“景安,你不懂为人母的心情,若是比父后在世,也会同意母皇的做法的。” “母皇!儿臣不喜欢你这样,难道这世间就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吗?非要靠强权,逼人妻离子散才可以?儿臣不喜欢这样的母皇!” 景安皇子捂着脸,跑了出去,裙摆飞扬,发丝缠绕,那一刻,正德帝仿佛看到当年她答应纳侍妾的那一刻,何欢也是这么失望的跑出去——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这世间就是有这么多的无奈…… 杜青羽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皆传到了圣上景安皇子二人眼里,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骂上一句:有病! 隔日一早,杜青羽便被人唤醒了,顿时觉得腰酸背痛,跟爬了山之后的后遗症一样。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否则非要做散架不可,给马车减震势在必行。 趁着休整的时间,杜青羽唤来了驿站的差衙,扣撮撮的使出二纹钱,让她找些麻草破布过来。 差衙捏着两文钱,一脸懵逼去了。 还悄悄低估了句:“扣——” 杜青羽红了脸,掩饰性的咳了一声。 差役的脚步顿时加快了。 等杜青羽将差役寻来的麻草破布在马车车轱辘上绑一圈后,差役的眼睛亮了。 “贵人,这是作甚用的?” “减震那,这么颠簸的路,再那样下去,屁股还不得磨破皮,其实要是有牛屁皮更好……” 差役眼睛更亮了:“贵人,咱这有牛皮呐,只需二两银子,就可得一张。” “二两,你咋不抢劫呢?” “贵人,您真会打趣小的,二两还是友情价呢!” “那咱们的友情可真值钱——” “嘿嘿,贵人,您脾气可真好……” “别叫我贵人,我可是小老百姓,叫我杜青羽即可。” “杜青羽?哦!天呐!您就是杜青羽?你的福纸我可是天天用来擦屁股——” “嘘!注意点,什么擦屁股,是如厕——” 杜青羽边绑麻草,边跟差役扯嘴皮子。 在一旁围观的何蕴之叹气,递给了差役一个钱袋子。 “把你们的牛皮都拿来吧。” “哎!”差役掂了掂钱袋,响亮的应了声。 再次出行,马车跟前日想比,轻缓了许多。 何蕴之一手撑着下巴,打量杜青羽:“你倒是想了个好点子,兵贵神速,往后行军途中,若是在马车上都绑上牛皮,岂不是要快上许多。” 第八十六章 船宴 马车行了一天,落幕时分到达码头。 江上灯火通明,岸上停泊着不少客船。 杜青羽二人被引到一座巨大的官船上,官船上竖着一巨大的写着常字的旗帜。 她们坐的马车也直接卸了马,连车带货一并推到船上。 船上有几个穿着青衣罗裳的男子,见杜青羽何蕴之二人上船,忙垂下头,躲了去。 “杜童生、何小姐,你们二人的房间在这里,此乃常大人的船,常大人携家眷回京述职,正好给了我们便利,你们二人当心些,莫要轻易走动,扰了后宅家眷。” 原来如此,就说加上她和何蕴之一行也才七个人,怎么会用得着这么大的船。 分给杜青羽柳宴安的一大包间,包间里恰好有两处卧室一间客厅。 不等二人打量完房间,船开了。 杜青羽觉得脑袋一晕,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辈子加起来是她第一次上船,没想到她不晕车不晕机,竟然是个晕船的。 “呕——” 又一次,杜青羽趴到窗口呕吐了起来,有种胆汁都要吐出来感觉。 “这船要坐多久?” 何蕴之倒是一反马车上的虚弱之态,这会倒是显得精神许多:“如果是小船的话,当是三天,大船应该会快上许多,三天内定会抵达通州,到了通州再走一天陆路就可到京城了。” “三天,让我死了算了,这常大人是何方大佬,这么大的船,不简单!” 说到后半句,杜青羽压低了声音。 何蕴之也皱了眉头:“文武百官,常姓的不少,但是能调动官船的,应该没有。” 不等杜青羽细问,门外传来敲门声。 青衣罗裳的侍从恭敬福礼:“杜小姐、何小姐,我家大人特意设了一处宴席,以招待而为,不知您二位可方便?” 能调动官船的大人邀她赴宴?怕宴请的主角只是身旁的何家明珠吧,而她杜青羽不过是顺带而已,她不想去的阿,谁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样的脾气? 杜青羽看向何蕴之,希望她能看懂她使得颜色。 谁知何蕴之却一口答应。 青衣侍从当即温和一笑:“奴婢在外等候二位,等会便有人送来热水,距晚宴还有两个时辰,您二位歇息片刻,待休整好了,唤女婢一声,女婢便为二位带路。” 青衣侍从出去了,还贴心的合上了门。 “喂,你搞什么?” 真是一点都不默契。 “你不想看看是哪位常大人能调得动官船?” 杜青羽木着脸:“不,我不想,好奇心害死猫,我一个小老百姓,可没你何家这般背景,玩不起。” 何蕴之笑了:“那你更该去了,拒绝这么位大人的宴请,你更玩不起。” 扎心! 不一会,几个侍从抬来了两个浴桶,摆在了大厅中间。 还好两个浴桶中间隔了到屏风,要不然得多尴尬,杜青羽悄悄呼了口气。 侍从摆好浴桶,其中两个就要上前解杜青羽的衣带。 “你们干什么?” 杜青羽护住衣服,看着两个想要解她衣裳的男孩惊呼。 两个男孩顿时无措的立在一旁。 而屏风另一面,何蕴之已经习以为常的由两个侍从宽了衣裳。 “他们是主人家派来伺候你沐浴的小厮,这是主人家热情好客的表现。” 何蕴之说完,踏入水桶,由着两个小厮为她浇水。 杜青羽被雷的不轻,古代就是么个规矩? 古代大户人家的孩子只怕是从小被人洗澡到大的,比如何蕴之。 原谅她来自现代的土包子接受不了这种伺候。 “你们两个要不先出去?我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洗澡——”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杜青羽看得出他们严重的犹豫,又道:“要不你们都去伺候她吧,我真的不用伺候。” 两个男孩立马毫不犹豫的去了屏风的另一面。 尽管隔着屏风,杜青羽仍旧觉得别扭,扭扭捏捏的脱下外套,留下中衣,就这么的跨入浴桶中。 一墙之隔,宫人万丘眯着眼睛,透着墙上的的一处小孔望里面看。 当看到杜青羽是合衣踏入浴桶时,差点扣掉墙上的纸。 圣上要求她观察杜青羽,事无巨细,所以她才会以这种方式查她是否隐私、暗疮之类的。 匆匆洗完澡,杜青羽换上干净的衣衫,便逃也的出去了。 太尴尬了,对面四个小厮不知道是被何蕴之的迷惑了怎么滴,挣着给她搓澡,透过屏风,她都能看出他们快要打起来的感觉。 整理妥当,二人便由着青衣罗裳的小厮引着赴宴。 瞅了一眼前面眼观鼻鼻观心掌灯老实带路的小哥哥,杜青羽忍不住了,凑到何蕴之耳边问出来她的疑问:“汝童女否?” “噗——”掌灯小哥哥忙侧身福礼。 何蕴之停下脚步,侧身看着杜青羽,眼眸深深:“你猜。” 被何蕴之的眼神吓到了,杜青羽讪笑,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很快便到了宴会处,一处大厅内,主座个两侧都摆了食桌。 桌子上已摆满了各类食物。 其中一侧已经坐上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见杜青羽何蕴之进来,就热情起身。 原来这两人是那位神秘大人的幕僚。 “二位青年才俊,本官让你们久等了。” 从侧堂走出来一个中年华服女人,一出来,就满脸笑意的引二人入座。 接下来,竟这位大人自我介绍,杜青羽才知道这人竟是临安府知府。 知府这个官很大吗? 杜青羽一脸迷惑的看向身边的何蕴之。 何蕴之却冲杜青羽摇头。 接下来,这位常知府的举动,杜青羽更是不懂了,说是宴请她们,当是有什么事要问才是。 谁知还没说几句,就上歌舞,一排男子,袅袅婷婷,莲步轻移,如飘样的进来,配着琴音跳起了舞。 旁边幕僚顿时介绍道:“他们身上的衣裳、脸上的妆容俱是大夏朝最时兴的衣服。” 杜青羽懵逼,杜家村的服饰妆容已经传这么快了吗? 然后,开始各种劝酒,知府劝完,幕僚劝,幕僚劝完,知府劝。 杜青羽喝着味道跟读杜家村酿的差远的浑浊白酒,看着一旁自在的何蕴之,心里不住的卖麻批。 为什么偏偏只灌她酒,看她好欺负? “不喝了——知府大人,嗝!再喝我就醉了。” 杜青羽看着知府再次举起的酒杯,吓得连忙摆手。 靠近门口的幕僚笑了:“杜童生,大人常与我们提起到您,听闻您再杜家村提议修路、造族学,目光之长远,真让我等敬佩哇,在下竟您一杯,我先干为敬了!” 又来了,杜青羽无奈咽下这里味道一点都不美好的酒。 第八十七章 许配 琴音袅袅,少年们舞姿妙曼。 大厅内的温度越来高,杜青羽的笑声越来越大。 “来,在下再敬您一杯,因为您,在下才敢放开肚的吃面食。” “哈哈哈,哪里哪里,你们不要再夸我了,我会骄傲的——嗝儿——” 杜青羽摇摇晃晃的举杯,杯子里的酒都洒出了大半。 何蕴之冷眼旁观,眉头始终不曾松开,到现在她还看不懂就不是何蕴之了,从上船开始,这就一个局,一个针对杜青羽的局,这个局究竟是何意? 何蕴之看向主座的常知府,临安知府常润。 她是知道常润的,太原常氏,一个在前朝早就落寞的家族,在今朝却重新崛起,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常润她是皇帝的人。 难道这个局是圣上的意思? 恰巧,常润似有所感,目光移向何蕴之,眼底含着道不明的笑意。 一旁,杜青羽已经的醉的东倒西歪,何蕴之叹口气,罢了,左右这个局并无多大恶意。 琴音渐停,少年们也停了舞步。 常知府笑意盈盈的看向杜青羽:“杜贤侄,你就莫要谦虚了,本官断言,你将来定会有大成就,如此人才,本官看了难得不欢喜阿。” 杜青羽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哈哈哈,哪里哪里,过奖了呀!” “实不瞒你,咳咳——本官有一养子,年方二八,平日最是爱满腹的的女子,他听了你的事迹后,就讲一颗芳心放在你身上,如今是闹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 如今见了你的人,本官是在放心不过了,今天就做主将他许给你——” 杜青羽醉醺醺,仰头傻笑。 一旁幕僚也笑到:“杜童生这是高兴坏了吧,大人说要将养子许给你,你可别嫌弃人家只是个养子,长得貌若天仙不说,还被大人视若亲子。” 常知府笑而不语,拍了拍手,侧堂步入一男孩貌美出来,所画妆容正是杜青羽亲自为柳宴安画出的妆容,眉心火焰格外妖娆。 “这就是我儿,晴儿,那位就是你崇拜的杜先生,你可满意。” “甚事满意,晴儿谢过母亲。” 杜青羽被他额心的火焰妆吸引的视线:“你怎么也画了这般妆容,这妆容是我为我夫郎亲手所画,嘿嘿,你的没有我夫郎的好看哦。” 叫晴儿的男孩咬了咬牙齿,“杜小姐——” “什么小姐?骂人不对哦,小弟弟,叫我杜阿姨哦。” 杜青羽看了看还不到她肩头男孩,得意的笑,曾经有很多调皮的男孩叫她阿姨气她,她故意装作很开心的样子,以长辈的态度跟那些男孩说话。 果然,那些男孩就吃瘪了,再也不肯叫她一声阿姨,仿佛叫上一声就吃大亏的模样。 “杜姐姐,晴儿心悦于你——” 杜青羽努力争着迷蒙的眼睛:“小屁孩,早恋是不对的哦,姐姐我已经有男人了,你就死心吧,哈哈哈……” 晴儿隐晦的看向主坐一眼,泫然欲泣道:“杜姐姐,你为何如此残忍——” “残忍?哈哈,你说对了,略略略,我有对象了,而你没有对象呀,单身狗,羡慕吧,嫉妒吧……” 醉醺醺的杜青羽恍若回到现代,继续得意大笑。 在座的两个幕僚面面相觑,常润哈哈大笑一声:“晴儿,罢了,既然杜先生不愿,为母再为你择良妻便是,你先下去。” “是!”男孩送口气,快步走了,仿佛后面有人追赶似的。 夜深,官船继续往运河的方向而去,杜青羽被人运到床上,睡的昏天暗地。 船上的灯陆续被人吹灭,唯有万丘,就着微弱的灯光,将今日之事尽数呈于信报上。 “圣上万福。 今日早,杜青羽买麻草牛屁若干绑于车轮用于减震,减震效果良好,何蕴之言此计可用于两军交战。 行至通州,官船上,属下发现杜青有晕船之症,呕吐数次。 洗澡时,她拒绝侍从的服侍,极为害羞……着衣入水,属下遗憾不能查其是否有无暗疮暗疾。 晚,常润照计设宴款待她,一坛即醉。 属下观其目光并不曾放于舞姬身上。 常润以养子晴儿诱惑之,她借醉酒婉拒,并要晴儿唤她阿姨……” “哈哈哈……” 正德帝拿着信报,再次笑的开怀。 “景安,朕就说朕没有看错人,你看看她是怎么拒绝美色的——” 景安皇子移开眼睛,“母皇,她从始至终都只是你看中的人。” “那你想要如何?” “母皇,给我个机会,如果景安能在一个月爱上她,而且也爱上我,景安就任由母皇做主。” “好,我给你机会,但条件要改改,一个月,一个月里但凡你们任何一方爱上,我都会下旨赐婚。” “传令万丘,不必再在路上继续耽搁,火速进京!” 大船果然是大船,两天就到了通州。 再次坐上马车,杜青羽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在船上,她酒醒后,回忆起晚宴上的事,就更加不敢走动,生怕那个叫晴儿的缠上她。 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何蕴之,杜青羽戳了戳她肩膀:“那个晴儿真的是常知府她养子?不会是她养的扬州瘦马吧?” 何蕴之:“你想多了,你没看出来,那个晚宴只是一场戏。晴儿是假的,许给你也是假的。” “为什么?”杜青羽疑惑,难道那位大人闲的蛋疼,特意演一场戏来消遣她? “我有个大致猜测,具体如何,还要到京城才能揭晓。” “切,弄虚作假!我看你掐掐手指头都能当神棍了,绝对饿不死。” 行至京城又是落幕时分。 马车停在了何家大宅门口。 “杜小姐,今夜您现在何家安顿,明日圣上召见您之后,您自有别的去处。” 何太夫人并何太夫郎早已等候在门口,等宫人一走,便哭着拥向了何蕴之。 “我的儿阿——爹爹想你想的好苦哇……” 杜青羽看这眼前的一幕,也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她想念前世的父母哥哥侄儿,想念这里的夫郎孩子还有杜家上下。 何家书房里,独独何冉何蕴之母女二人。 何冉看着比着半年前健康不少的老来女,心里即是欣慰又是苦楚。 “这半年在杜家村过得怎么样?” “杜家村景美人也淳朴,吃穿上皆给女儿最好的,学生们也都勤奋好学,蕴之觉得在杜家村倒是少有的轻松快活。” 第八十八章 钟鸣鼎食 何冉看着面色红润不少的女儿,一直以来吊着的心松了不少,杜家村还真是个养人的。 “圣上召杜氏青羽入京,我儿可猜到……” 何蕴之面色不动:“母亲,圣上的意思可是任我等随意揣测的,母亲慎言。” 何冉忙到:“是是,我儿言之有理,娘说错话了,娘只是想知道何家接下来该如何动作,这杜青羽我们该如何待她——” “如果我没猜错,应是与北胡有关,杜家村曾发生过失窃一案,所失之物虽在杜家人看来不过是小小农物,可在有些人眼里却处处不同凡响。” 何冉不解:“我儿怎与圣上一道说法,连圣上都说杜家失窃之事是为北胡插手。” “母亲,何家几百年世家大族,你身为嫡系子女,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学的是百年世家之道。 不止您,京中任一世家家主,你们的目标都是为保世家百年荣耀,让世家在手里更为辉煌,但这些在女儿看来,终究只是小道。” 何冉:“难道还有比世家更长久的道?” 何蕴之摇头:“你们眼里子看得见世家,一个家族再大,也不过是一姓之家,小家而已,母亲可曾经吃过馒头,味道如何?” 何冉:“杜家食谱,如今京中何人不知,为娘自然也是吃过的,嚼着香甜软绵,连太医说它极好克化,最益老人小孩病热食用。” “那您可知道,一个馒头要用多少面粉?” 何冉:“……” “京城可有石磨?如果没有石磨的话,咱们家要专门安排一个下人,用石臼捣上半天的小麦,才勉强做的出一个馒头,母亲如今咱们家里可是天天有馒头吃?” 何冉:“自然是天天食之。” “您不用知道馒头来的如何艰难,只要需要,底下的人自然会想办法送来。” 何冉:“世家尊贵,本该如此。” “母亲,世家在腐朽! 面粉如此来之不易,只要够世家用的,只要奴仆及时呈上他们的餐桌,他们就不会再想些别的。 不说面粉,甚至丝绸、茶叶、瓷器,只要世家当主子的能享受到,他们就满足了,仿佛世家活着就该享受似的。 世家喜欢享受。 觉得面粉好吃,为什么不想办法让面粉出产更快? 喜欢穿华衣,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丝绸产出更多? 纸张珍贵,世家把持造纸业多年,汲汲营营,为何不想办法造出便宜的纸张? 好不容易有了便宜的福纸,最抵制它的竟然是世家子! 母亲,世家在腐朽,好享乐,专权政,外界在变化,早晚,世家大族会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 何冉:“杜家到底是怎样的地方?你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世家固守荣耀,上至规矩下至手段,虽有他固有的优点,但更多的是沉珂烂铁,世家自己得意洋洋,不愿动心思改进,还不允许别人改进?母亲若是不信,只管晚宴上备上最好的美酒佳肴招待杜青羽,看她反应便是。” 何家不愧是京城老牌望族,前朝未建时,它就已然是一方大族。 何家宅子经多代人经营,自然是美轮美奂,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布局处处精致雅。 一路上经过的仆人小厮,皆是规矩内敛,杜青羽看的直啧啧。 晚宴上,灯火通明,厅里坐满了何家女人,个个待她温和有理。 杜青羽受宠若惊,压力山大,被何家家主亲自请上座。 杜青羽跪坐下来,来到这个世界一来,这是她第二次经历大级别的宴请了,但都是跪坐。 每个人面前摆着一个小案几,案几上摆着一样的食物。 杜青羽悄咪咪的瞄了了案几上的食物一眼,吸了口气。 竟然是用鼎盛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钟鸣鼎食之家? 那待会吃饭时会不会还有人在旁边敲钟? 杜青羽目光悄悄的环视一眼,每个角落的看了遍,并没有看到钟架。 “杜小姐,可是在寻什么?” 杜青羽的坐位就被安排在主座左侧第一位,离主座的何冉极近,连何蕴之都在她下位。 见何家家主问话,杜青羽自然要回:“阿,我是看看钟在哪?” 何冉自听了女儿的话,就格外关注杜青羽,“钟?什么?” 杜青羽指着案几上的鼎,“钟鸣鼎食的钟——” “噗……咳咳——” 何蕴之咳出的茶水:“没有钟,你想多了。” 何冉面上也闪过尴尬,为了摆出最大阵仗,她特意交代要用家传百年的鼎器当器皿,没想到刚开场就被打脸了。 大鼎是摆在桌子中间的,鼎里盛着一大块的牛肉,牛肉唉! 大鼎的四周摆放着较小一点的鼎,四个小鼎,羊肉、猪肉、整鸡、整鸭。 杜青羽看完顿时觉得饱了,同时吼尖还涌上恶心感。 有用同样是青铜器盛酒的器皿,两头尖,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没想到今天她倒是用上了,杜青羽知道这种器皿在古代被称为爵。 有盛着青菜的食盘。 还有一盘,上面竟然摆着三个柿子,这算是案几上的唯一的水果了。 在何家家主的再三劝慰下,杜青羽学着众人,拿起桌角摆放的刀,割下一块牛肉,放进了嘴里。 咀嚼的那一瞬间,她为牛叫屈,这么好吃的肉,被这里的厨子糟蹋成这个样子。 腥味很重,再加上天冷了,肉很快就凉了,咀嚼在嘴里,没一点热气,只一口,杜青羽就再也不吃了,羊肉更是瞅都不带瞅的。 若是刚穿越过来那两个月里,她也许会稀罕这样的肉,但现在,她真的吃不下。 看着何家众人大口大口肉,大口大口酒,吃的巴拉巴拉响,杜青羽摸向柿子,在玉山县她没见过柿子树,如果可以,这次回去,定要带些柿子苗回去不可,再不济多带些柿子核。 何冉放下了手中的刀:“杜小姐,这些吃食可是不和胃口?” 何家其他人也陆续朝杜青羽看过去。 杜青羽忙摆手:“怎么会,甚事美味,只是我渴了,先吃点水果。” 何冉举起酒杯:“既然渴了,那就喝酒,这阵子多亏杜家照料蕴之,老夫不胜感激,来,老夫敬你一杯。” 杜青羽忙回敬,一口酒下去,喝的杜青羽龇牙咧嘴,什么怪味?怎么有股铜腥味? 却听杜冉又道:“来,上温酒。” 原来角落里有两个仆人专门用个铜器煮酒,怪不得这酒味道这么怪。 第八十九章 觐见 一顿饭吃的杜青羽面如菜色,苦不堪言,她宁愿吃热乎乎的菜团子。 看着一旁同样不怎么进食的何蕴之,杜青羽忍不住凑过去:“这么个吃法,怪不得你要跑到玉山养病。” 何蕴之白了杜青羽一眼,不理会杜青羽。 杜青羽觉得有意思,有道:“你家的鼎,多少年的古董了?这鼎在外面也算是文物吧,你们家真土豪,竟然用文物盛饭。” “不多不少,七百年的鼎而已。” 何蕴之倒是回话了,杜青羽却听的想吐。 七百年,这得多少人用过?滋生了多少细菌? “怪不得这酒如此怪味,几百年的老古董。我的天,你家的人竟吃的如此香甜。” 何蕴之:他们吃的不是饭,而是荣耀。 夜里,杜青羽肚子咕噜咕噜的想了,听四下无动静,便解开床头的包袱,包袱里是她凑巧放进的一罐肉酱,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用场。 将陶罐在油灯上烤,直到烤出热气,这才趁热,一口一口,将一罐肉酱吃的干净。 舔了舔嘴唇,又喝上一大罐水,这才舒服睡了过去。 书房里,何冉嗅了嗅鼻子,“什么味道?” 何蕴之:“杜青羽带来的肉酱,就是这种味道。母亲,今天的晚宴,在何家人看来是最荣耀不过最庄重盛大不过,奢华尊贵。 可在她看来,何家不过是一群不知变通的老古董……” 夜深,何冉书房却灯火亮至黎明。 不知何家人是做了什么决定,何冉双目含泪:“蕴之,真要走这一步吗?” “母亲,置其死地方可后生,世家落寞,实在必然,何家该找新的出路了……” 次日一早,杜青羽被何之唤了起来,跟着何冉一道去了早朝。 宫廷威武,两侧守卫森严,走在宫墙里,杜青羽目光直盯盯的看着前方,如被提着脖颈的小奶猫一般,老老实实的跟在何冉何蕴之身侧,不敢乱看。 行至半路,拐角处出来了一队人。 当先是两个身着黄色华服的人,他们身后簇拥着一群宫人。 何冉停下了脚步,伸出双手,深深的弯下了腰。 杜青羽正要跟着弯腰,却被何蕴之拉着一道跪了下去。 双腿着地那一刻,杜青羽没有耻辱阿、不甘阿重重接受过平等教育思想的现代人感觉,有的只是真实感。 “臣——何冉拜见景安皇子、文惠皇孙!” “臣女——何蕴之拜见景安皇子、文惠皇孙。” 杜青羽也只得跟着到:“草民——杜青羽拜见景安皇子、文惠皇孙。” 身着黄色华衣的少女噗嗤一声的笑了,扶起了何冉:“何太夫人今天怎行此大礼,吓了我和景安叔叔一跳,蕴之姐,你也回来了,文惠可是想了你很久了,还有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临安魁宝杜青羽?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 少女挨个的扶起了人,温和问候。 杜青羽看着眼前跟夫弟柳宴平差不多年纪的娇俏少女,心里的紧张瞬间没了,原来皇子皇孙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嘛。 “哈哈,也没那么夸张,都是小意思啦。” 杜青羽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少女黄色衣服上刺绣的图案给吸引了,竟然绣的是一只凤凰,是因为这是女尊世界的关系吗? 太好奇了,目光又看向另一个身着黄衣服人的衣裳,绣的却是梧桐树,梧桐树上还绣满了梧桐花,是凤凰非梧桐不栖的意思吗? 真是个有意思的世界。 少女又道:“话不多说了,皇祖母还在等着你们呢,等你们下朝了,我再邀你们来府一聚,蕴之,青羽,你们可一定要来哦。” 两行人就此告别,一行往朝堂的方向,另一行往宫门的方向。 走了一段距离,杜青羽松口气,“没想到这皇孙还挺好说话的。” 何冉:“……” 何蕴之:“慎言!” 杜青羽:“哦,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就咱们仨嘛。” 何冉叹气:没想到杜青羽这人表面上看着精明,内里却是这么的——缺心眼,这就是何家明珠名义上的弟子。 不过何冉一想到昨天被女儿要求慎言的那一幕,心里就诡异的平衡起来,你还是人夫子呢,先让你弟子慎言再说去吧。 而行至宫门的一行人,却也在讨论着刚才的那一幕。 皇衣少女噗的笑了出来:“安叔叔,刚才那杜青羽盯着我衣服的不放的那一幕你可看见了?她好像还瞅你衣服了。 倒是奇怪了,你我这么和气,刻意安抚她,她不看我们的脸,倒是盯着我们的衣服不放,真是有趣。” 景安皇子:“什么有趣,不过是没有规矩罢了,就算不看皇子的脸,单看皇子的衣服就可以治她个大不敬。” 文惠皇孙笑了:“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哪会懂那么多规矩,安叔叔怎么对她好像格外严格了点?” 景安皇子别开了眼,母皇想要将他许配给杜青羽,他到底该不该给其他人说。 昨天他故意宿在宫中,就是为了今天先瞧她一面的。 他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觉得她呆呆傻傻的,稚气未脱,不是他心目中的伟女子模样。 行至大殿,杜青羽眼睁睁的看着何冉带着何蕴之进了金銮殿,独独丢下她一个人等候在殿外,被初冬的风刮的瑟瑟发抖。 官员们陆陆续续的入朝,每个进殿的官员,不论老少,都要好奇的看杜青羽一眼,杜青羽也每每都要回以微笑。 再然后,连进殿的官员的们都进完了。 除了守在店外的女版太监,杜青羽真的是一个人了。 无聊的搓起手掌取暖,摩擦生知道不,杜青羽的两块衣袖愣是被杜青羽放在一起磨出了电。 衣袖凑近头发,发丝被吸了起来,原离头发,发丝又落了下来,如此反复,吸引的一侧守宫门的女版太监移不开眼。 “宣杜青羽觐见——” 总于,杜青羽流着鼻涕进了金銮殿。 大殿两侧站着文武百官。 杜青羽刚进殿,就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进一步,在往前,就要越过了别人,她一介草民,无品无级,是不会犯这种错的。 远远的跪下去,行礼,“草民杜青羽,参见圣上!” “你就是杜青羽?且往前几步,让朕好好看看你。 杜青羽很听话,数着步子,往前走了三步。 第九十章 文武相斗 正德帝哈哈大笑,指着杜青羽对满朝文武道:“还真是个实诚孩子,不要怕,朕宣你进京,就是为了看看想出桑基鱼塘、福纸等之法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你站到前头来。” 杜青羽秉着呼吸,越过左右两边的官员,站到了第一排,这里应该能看清楚吧。 “倒是好容貌,抬头来,朕问你,可曾婚配?” 抬头悄咪咪的看了一眼凤座上的女帝,威严、庄重,但是眼底含笑,不乏慈意,杜青羽没有那么怕了,努力平稳呼吸,朗声道:“回圣上,草民婚配六年,如今已有儿女二子。” “哦?那倒是是可惜了,朕还想着你这般人物,该在京城寻个优秀男儿来婚配才是。” 正德帝此话一出,朝中大臣纷纷在私底下交换眼神,圣上这是何意? “谢圣上厚爱,草民家中已有夫儿。” 正德帝靠上凤椅,摆了摆手:“罢了,让你来,是为了嘉奖你的,诸位爱卿,尔等以为,朕该如何赏她?” “圣上,桑基鱼塘只是在玉山县应用过,案列过少,并不能代表表杜家村丝绸高产仅仅是一赖于桑基鱼塘之法。” “圣上,王大人言之有理,臣以为可在全国推广此法,若真是有成效,再赏不迟!” 正德帝笑了:“依王爱卿之间,由何人推广此发合适?” “回圣上,农部司农大人,于农事上较为擅长,此差由她来办较为妥当。” 正德帝挑起眉毛:“哦?” 李家家主李玄轻微的叹口气,圣上明明心中已经有了合适人选,为何王显她们还要触怒于她。 “圣上,臣有异议。” 正德帝面色稍愉,“李爱卿请讲。” “司农大人虽然较为擅长农事,但桑基鱼塘原是出自杜青羽,按理来说,杜青羽当比她更熟悉桑基鱼塘的原理,臣以为,当由杜青羽来办这个差事较为妥当。” 王显当即站了出来:“圣上,杜青羽不过一童生,出身乡野,无才无德,无功名无官职,何德何能来担当此人任?” 第一次,杜青羽被人这么当着面赤裸裸的贬低嫌弃,顿时羞红了脸,但是她不敢怼回去,这个指着她鼻子嫌弃的她的老女人姓王,应当是王氏一族的家主,况且人家还有个外孙女是皇女呢。 不过她不敢怼回去,有的是人敢怼回去。 “出身乡野咋滴?姓王的,你看不起咱老百姓?老妇就是出身乡野,当年要不是老妇带着乡里的姐妹们,于千军万马里把你们这些所谓的世家就出来,还没有你嫌弃我们的机会呢!” 王显怒:“石国公,你莫要胡搅蛮缠,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原来这个敢站出来怼皇女她外祖母的大娘就是传说中的战神石国公,妥妥的女尊版廉颇哇。 听说当年也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悍将,立下了无数赫赫战功,开国后,论功行赏,三公之一就是石国公。另外两公没有石国公命好,开国没多久,就暗疮复发,病死了。 “不是这意思,你是啥意思?咱虽然不识几个大字,但指桑骂槐这四个字还是听说过的,你当在场的各位大人都是傻子,听不懂你含沙射影阿?” 石国公不屑的扣了扣鼻子,扣了一会,不知扣除什么东西,两指揉哇揉,揉成一团,往王显的方向弹去。 王显身边的官员,身影轻微的动了动,一副想躲开的样子。 王显也想往后退,奈何身体跟不上大脑,避之不及,一团黑色可疑物沾到了衣服上。 “圣上,臣好歹也是九卿之一,更是二皇女的嫡亲外祖,竟被石国公如此侮辱,石国公欺人太甚,您要为老臣做主哇!” 李玄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这王显是老糊涂了,还是真的是以为胜券在握了,竟然拿扯上二皇女。 石国公见势,也跪了下去,声音比王显的更大,更洪亮:“圣上,您也要为老……为杜青羽做主哇! 大家想想,若是让司农大人推广桑基鱼塘,这桑基鱼塘万一真可行,到时候这功劳是算在谁的身上? 王大人必然会说,功劳在司农大人身上,因为是她一路奔波推行的。 合着人家杜青羽的注意,你厚着脸皮拿去用,这是变着法的抢功劳,王大人一介文臣,细皮嫩肉的,怎么比我武夫的脸皮还厚,真是好大的脸!” 王显气的脸皮铁青:“圣上,臣绝无私心——” 石国公嗤牙:“是是是,你没有私心,咱们当作不知道司农大人是你侄媳妇。” 王显:“臣只是举贤不避亲——” 石国公:“您这是任人唯亲,说不知道你侄媳出身世家大族,这辈子恐怕连韭菜和蒜苗都分不清,脚上没沾过半点田里的泥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就到农部了? 我虽是粗人,但也是种过的地,什么时候该种什么粮食,这得是多少年的老农民才懂的。 就你这侄媳妇,我看她就是个吃空饷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早点辞了,给懂行的人腾位置!” 石国公每说一句,就往王显处逼近一步,吐沫星子也喷在王显脸上喷一回,前后官员不敢挡住两位的路。 就这样,一个后退,一个紧逼,直到王显退到了金銮殿口,被金銮殿的门槛绊了个扬倒。 正德帝忽然哈哈大笑,指着石国公道:“老石阿,你还口口声说是粗人呢,我看你是一嘴一个典故,出口成章,嘴皮子厉害的紧阿!” 石国公挠挠头憨笑:“圣上,在朝里熏陶这么多年,就是傻子也会哼唧拽两个词了,都是跟她们学的,嘿嘿嘿嘿……” 说完,石国公还做模做样的朝文官一圈人作了个揖。 大殿里一时安静如鸡,只余石国公嘿嘿嘿的傻笑声在金銮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石国公身后站立的另一名武将出于同僚之情,拉了拉石国公的衣袖,就这样,石国公的憨笑也渐渐消了音。 杜青羽全程围观,看的那叫一个过瘾,那叫一个热血沸腾,从来没想过,能在封建王朝这么近距离的围观文官武官两大势力相怼的场面,只是结局有点疏忽意料,竟是文官完败。 “杜青羽接旨!” 杜青羽一个激灵,噗通跪在地上,跪地的一瞬间,内心为自己刚才的速度感到耻辱,这就是奴性?杜青羽心里的小人在疯狂的扇自己巴掌,让你跪这么快!让你跪这么顺溜! 第九十一章 任命 “杜青羽,朕问你,朕若是封你为农部大司农,接管农部,处理农部事宜,带我大夏农事更上一层楼,你愿还是不愿?” 杜青羽懵圈。 农部大司农——九卿之一吗? 虽然农部跟礼部、户部、工部等九大部门同位一行列,但厉害农部就相当于清水衙门,不涉及朝堂要是。 但是,就好比天上的一位神仙扫把星吧,在天上地位再地下,他也是个仙阿。 大司农就是每个部门的最高官员,就算是农部大司农再怎么不被当回事,他也是大司农哇。 不能杜青羽自个拒绝,就有一大群人来反对。 王氏王显:“圣上,万万不可!” 陈氏陈菁:“圣上,杜青羽德不配位!” 赵氏赵默:“圣上,杜青羽身无功名,贸然当此大位,怕是难堵天下悠悠众口!” “圣上……” 正德帝:“够了!农部一时关乎黎明百姓,直到杜青羽做出了重重成绩,农事上还有更大的上升空间,豆芽、馒头、桑基鱼塘这些新事物的出现,朕才知道原来我大夏百姓还可以吃的更饱穿的更暖。 朕前段时间曾听说过一句话——民以食为天! 兴农事,大夏势在必行! 既然诸位爱卿说杜青羽才疏学浅,不能当此大位。 依朕看,诸位爱卿倒是个个有才的。 王显,不如你退了户部的职位,来任农部一职?” 王显噗通跪在地上。 杜青羽听的心底一颤,这次跪的真响。 “圣上,臣于农事一窍不通,不敢当此大位。” “那就赵默辞了礼部的大司农职位,改任农部!” 赵默也呱唧扑在地上:“臣恳请圣上收回成命,臣也不擅长农事。” 正德帝目光移向陈氏陈菁:“陈菁!” 陈菁重重跪地:“圣上,臣现在想来,这个职位好像还真是非杜青羽莫属,正所谓术业有专攻,杜青羽虽然只是童生,但她出身农家,于农事上得心应手,想必定能助我大夏江山社稷更稳更壮!” 杜青羽算是见识了文官的一张嘴,真是黑的白的全是从他们嘴里出来的。 正德帝缓了脸色:“这么说,杜青羽任职农部大司农一位,诸位爱卿无任何异议了?” “圣上英明!” 杜青羽嘴角直抽抽,这就是文臣的骨气。 “杜青羽,你呢?你可愿意任职?” 当然是不愿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一小老百姓,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就着突然从社会底层蹦到九卿之一,到时候怕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圣上,臣草民有些话不得不说。” 正德帝饶有兴趣,手肘依着凤椅,温和道:“但说无妨。” “草民虽是一介庸人,但也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草民也是希望咱大夏人人吃饱饭穿暖暖衣,是极愿意为大夏的繁荣富强奉上微薄之力的,但是……” “继续说,无需顾忌他人。” 杜青羽咽了咽口水:“但是草民觉得刚才有位大人说的好,草民确实德不配位阿。 说实在的,草民在大司农的位置上,相当于三岁小儿持金过闹市,况且没有相应的身份镇着,草民就算想做些什么,怕也是无人买账。 所以草民的意思是,您不如将这个位置让一个身份高,又愿意采纳小民意见的人来做,相当于吉祥物也好,能镇着旁人就成,您懂我的意思吧?” 正德帝哈哈大笑:“吉祥物?你倒是会形容,那你想让何人充当这吉祥物?” “这当然得听圣上的意思。” 杜青羽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点瞟向何蕴之,圣上,看我眼睛,我看的是何蕴之…… “那好,朕就真送你个吉祥物,文惠皇孙,朕的孙女,够不够分量?” 够,实在是太够了,分量重的简直承受不起! 杜青羽只得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任文惠皇孙为农部大司农,充当个吉祥物,哈哈,你,杜青羽,就任命为少司农。 朕看你刚才一直在看何蕴之,你倒是会选人,她可是个大才。 朕且任命她为农部监察,于此事上助你一臂之力。” 何蕴之跪了下去:“臣女谢圣上隆恩。” 正德帝凤心大悦,“好了,今天就这样吧,若是本要奏,那就退朝。” “圣上,臣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事要奏。” 刚才一只沉默的风氏家主风鹤鸣站了出来。 正德帝看了看下面为首的四姓大族掌权人,面色变得晦暗莫测:“还有什么事?” 风鹤鸣看了王显一眼,她知道有些话不该说,但是不得不说,“回圣上,还是有关桑基鱼塘一事,安惯例,历朝历代皆有亲蚕之礼仪,且蚕本是男儿事务,亲蚕祭祀礼也是需由皇夫主持,以示对蚕神的敬意。本朝开朝一来,一直由贤德皇夫亲自操持亲蚕大礼,只是,自贤德皇夫殡天,大夏朝就再无亲蚕之礼。” 正德帝面色暗沉:“依爱卿之见?” 风鹤鸣继续道:“依臣之见,蚕事本该由男儿做主,桑基鱼塘更是如此,但是文惠皇孙、何蕴之、杜青羽,三人皆为女子,恐是对蚕神不敬。 上古巫祭记载,蚕神仙子喜男儿清隽之气,最厌女子浑浊之气,这也是厉害祭蚕礼皆有男主人主持之故。” 杜青羽听的觉得有点耳熟,这不是贾宝玉的台词吗?不过换个性别而已。 王显又站了出来:“圣上,风大人的话在理哇,依臣看,不若还是将此事教于男子来做?” 正德帝笑了:“王爱卿,你觉得交与那个男子合适?” 王显犹豫片刻:“天下最尊贵的男子,皇夫也是操持蚕务正统,按理说此事莫非皇夫莫属,只贤德皇夫早已殡天…… 宫里那接下来最尊贵的男子就是宫里的四妃……” “混账东西!” 正德帝抄起奏折,劈头盖脸的朝王显砸去。 “乱臣贼子!想造反不成?” 王显吓得伏在地上:“臣万万不敢。” “天下谁人不知,亲蚕一事是皇夫才能做的,你蛊惑朕,想要朕允许侍妾来行此大事,你是要天下人笑朕嫡庶不分、无礼无纲常不成?侍妾永远都是侍妾,一日为妾,永世为妾,这是古礼。难道你们仗着族中男儿在宫中为妃,想要乱了古礼,抬妾为夫不成?” 四姓世家之首跪在地上,纷纷表态:“臣等绝无此意……” 第九十二章 揭露 正德帝斜依在凤椅上,讽刺的看着殿下跪着的四位大臣。 “你们四家,这几年仗着是皇女的外祖,那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的,皇女们姓凤,就算有一天,她们之间有谁继承了朕的位置,她们还能跟你们姓不成?” “老臣不敢……” “圣上息怒……” “母皇息怒……” 金銮殿里呼啦呼啦的跪了一地,杜青羽也眼疾手快,也跟着跪了下去,正德帝这话真吓人,就差点说那些人有谋朝篡位的心思了。 最左侧,一排四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女人也终于沉不住气了,也跪了下去。 杜青羽这才注意到最左侧的一排还有四个人,这四个就是四位皇女了? 正德帝冷哼:“不敢?哼!老二,你说说你外祖王显的作为,像是不敢的样子吗?我看她差点就拿鞭子抽着你跟朕作对! 朕好好的皇女,竟成了她王家手中争权夺势的工具。 老二,朕不相信你看不出你外祖的用意,可以还是默许你外祖拿你当筏子。 你是要记住,你先是皇女,未来皇位的继承人,后才是王家的外孙,再皇家面前,除了皇家的荣耀,什么都是靠后的! 老二,你若是还这么糊涂下去,要朕如何放心将江山托付与你?” 正德帝从来没有明着说过谁是她心属的继承人,所以除了大皇女外,余下是四个皇女为了那个位置明争暗斗。 但今天,圣上好像说了,说二皇女是她未来的继承人。 是了,大皇女虽为嫡长女,名正言顺,但她是个瘸子阿! 所以按照长幼有序来说,天下合该是她二皇女的! 二皇女一时间激动的面色通红。 余下三位皇女均是面色一白,心中却各有各的想法。 噗通! 二皇女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母皇,是儿臣先前疏忽,大意了,您放心,儿臣日后定会约束门人,不让她们再仗着儿臣的势胡作非为。 外祖只是外祖,儿臣知道轻重,绝不偏袒。” 王显闭上了眼睛,袖子底下悄悄握紧了手掌。 风、赵、陈,三个人则是暗地里对视几眼,又纷纷看各自家的皇女外孙,日子还长着呢。 正德帝满意了看着臣子们脸上的表情变化。 “老二阿,你可不要得意太早了,你先前的作为朕都看在眼里,想重新赢得朕的看中,那就拿出你的本领来。 你可要知道,你虽年龄较长,可终究不是嫡女,朕可不止你一个女儿,你妹妹们可都不比你差。” 二皇女刚才还激动的通红的脸,刷的白了,“母皇放心,儿臣定不让母皇失望。” 跪在二皇女身后的三皇女咬白了嘴唇——大家同样都是皇女,都不是贤德皇夫肚子里出来的。二皇姐只不过比她们早出生几年罢了。 论才华,二皇姐比不过文质彬彬的五皇妹。 论笼络文武大臣,为人处事,以德服人,就数四皇妹做的最好,在朝中声誉最盛。 论英武,二皇姐样貌平平、体格孱弱,而她才是四人中公认的最英俊潇洒、最孔武有力的那一个。 所以,她老二凭什么?凭她最平庸?凭她最无能?凭她最傻,四个皇女,唯有她被外祖家哄的找不着北? 若不是今天亲耳听到,打死她也想不到老二竟是母皇心目中的储君。 幸好,王家做的太明显,扯了老二的后腿,老这么一来,老二在母皇心里的地位怕是有所动摇。,所以,她还有机会…… 正德帝高高早上的坐在凤椅上,冕旒上缀着长长的珠子将正德帝的脸遮了大半,使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太刺激了,没想到第一天进金銮殿,就碰到这样的大场面。杜青羽努力绷主脸,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不出现任何一丝露缝,老老实实的装木头人,不敢漏出一点心思。 她敢说,若是凤座上的皇帝眼睛还好使的话,就她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下面有任何动静,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包括底下人人的表情。 为什么她这么笃定,因为她上学时曾经替老师监考过阿,往讲台上一站,底下坐位上学生的小动作真的是看的一清二楚。 金銮殿上,跪的跪,站的站。 正德帝不问话,无人敢应声。 一时间,金銮殿里静的能听到年纪大的官员们的粗重呼吸声。 正德帝坐在凤位上,将底下臣子们表情一一收在眼底,包括四个皇女的表情,哼! 当目光移到杜青羽身上时,正德帝疑惑了,除了见她两只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外,竟无法在她脸上看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看她那滴水不漏的模样,这哪里是出身乡野的小童生,这分明是淫浸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哇! 正德帝不得不在心里重新衡量杜青羽,这副模样,跟密探从杜家村传来的消息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好,接下来继续说正事,说到亲蚕礼,倒是给朕提了个醒,这桑基鱼塘确实不能就这么交给她们一群女人来做,必须得有男儿来出头。 这样吧,若论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朕没有嫡出皇子,但是景安皇子曾经是由贤德皇夫亲自教养,身份上也算是办个嫡子了。 所以,这个差事,朕命景安皇子代朕监督,也算是不亵渎了蚕神仙子,众爱卿以为如何?” 殿下官员们面面相觑,男子怎可与女子同朝办事?可这事好像也值得这样了。 为什么想出桑基鱼塘的偏偏是个女子,若是男子就好了,这样可以由景安皇子带领男子推广桑基鱼塘,才不算突兀。杜青羽一个女人,怎么竟做些男人的事? 大臣们内心的小娃娃们心里打起了架,一个说于礼不合,一个说只能这样了,没办法中的办法。 就在其他大臣们沉默时。 李氏家主李玄说话了:“圣上,臣以为此计在位妥当不过,景安皇子曾受贤德皇夫亲自教养,一言一行,皆可为天下男儿表率。 蚕事又是天下男儿之事,桑基鱼塘的推行,由景安皇子出面,必会激励天下男儿,勤劳持家,兴家旺族。” 正德帝当即拍掌:“既然爱卿们无异议,这事就这么定了,散朝!” 李玄啪叽跪在地上:“圣上,莫走,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正德帝刚站起来的屁股,又做了回去,双目瞪向李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李爱卿,你说。” 第九十三章 追赏 李玄顶着正德帝嫌弃的眼神,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圣上,臣之道杜青羽一行将来所行之事必定不是浅薄之事。 臣厚脸请您允我家小女长青也参与到此事中。 小女虽无别的才干,但胜吃苦耐劳,会些拳脚功夫,臣看景安皇子文惠皇孙都是身份尊贵,而杜青羽和何蕴之闲侄又是文人,到时候,粗活杂活就交给我儿长青干,圣上您看如何?” 正德帝自然是万分不愿意的,李玄这老妇,竟然暗示她,想替她家二女儿李长青求娶景安。 呸!多大的脸! 她堂堂大夏开国皇帝捧在手心里疼的皇子会是缺人嫁的?非要栽在她李玄两个女儿身上?嫁完她大女儿,又嫁她二女儿,一男二嫁她李家两姐妹? 别说她李长青为人平平,就算她是仙人,也别想肖想景安。 李玄将头长磕在地上:“圣上,您就看在臣的面子上,应了吧,臣之道您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上她的,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全是臣护女心切,不忍看她……这才道了出来,圣上,您就全了她为国尽忠的心吧……” 金銮殿的官员们个个听的莫名其妙,什么看上看不上,哪跟哪阿? 正德帝确实听的明白,“罢了,至此一次,朕就封李长青为此差事的总领侍卫,切勿要护住他们的周全。” 李玄喜极而泣:“臣代小女谢圣上恩典,圣上放心,长青为人臣再是清楚不过,定会护景安皇子……文惠皇孙、杜青羽、何蕴之一行人安全无忧。” “退朝!” 大殿的官员们逐渐散去,杜青羽抖抖腿,顿时觉得酸痛,没想到上朝还是个体力活。 活动活动筋骨,和何蕴之一道跟在何冉身后,走出宫门。 今天可算是完了,但是明天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她已经预见到杜家人接到她在朝为官的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了,绝不会是惊喜,惊吓更多。 原本按照约定,以她的性子,她于科举上随便考考,绝不适合为官,在家做个富家翁得了。 没想到,阴差阳错,她是直接跳过了科举这个门槛,以后杜家人怕是要担心受怕了,而她能做的就是少说话,都办事,让所有人看到她的价值,而不是成为举无轻重的小卒,可以谁便弃之的那种。 昨日接她来京的女版太监还说今日早朝后,必会有她的去处,她还以为会赏她个宅子什么的,看来是她多想了,赏是没有的,想让她出力倒是真的。 无处可去,晕乎乎的又跟着何冉回了何家。 而皇城中,正德帝靠在软榻上想着今日朝中的事,两侧宫侍一左一右按摩,她总觉得还有什么事忘了交代。 万韧垂下腰,凑在正德帝耳边:“陛下,您要赏赐给杜小姐的几个宫侍还在乾清殿外厚着呢,杜小姐跟着回何府了,这些宫侍是给送到何府去?” 正德帝一拍大腿,原来是忘了这事儿。 她本意是赏赐杜青羽一座官邸,在赐给她几个如花美眷,用以试探,没想到朝上事一多,就给忘了。 “万韧,快去宣旨,朕赐正阳街青衣胡同一号官邸于杜青羽。 另外把那几个宫侍也带上。 她只身一人进京,身边没个贴心人。 那些宫侍,赐给她就是她的人了,她用来暖床也好,纳为小妾也罢。 你跟她说,朕的意思,就是随她便,但是万万不可轻贱慢待了那些男儿。” 在京城,杜青羽人生地不熟,在何府也是,她熟悉的人唯有何蕴之。 所以就算进了何府,杜青羽也是如刚出壳的小鸭子一般,跟紧着何蕴之。 何蕴之身为何家太夫人的老来女,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高,身份中,跟她前面两个姐姐一样待遇,都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院子。 杜青羽如今就住在何蕴之的院子的客房里。 跟着何蕴之一路进了她的院子,又跟着她进了书房。 就见何蕴之将纸张铺在桌面上,提笔书写。 “你干嘛?” 杜青羽瘫在椅子上,缓解腿上的酸痛。 这厮一点都不累吗?一回来就这么拼? 何蕴之:“我有一个习惯,做事情前,我会先规划一番,这样才会事半功倍。 桑基鱼塘如何推广,我们得先有个章程才是,你我既然任了农部官员,不想尸位素餐的话,总得做点什么。” 杜青羽继续瘫在椅子上:“可是我好累,腰酸背痛,原来上朝是那么累。” 何蕴之看了瘫在椅子上的杜青羽一眼,便高声道:“橙红、柳绿,你们二人进来。” 之后,门便被推开了,一着桃红、一着翠绿的两个嫩生生的少年进了来,立在一旁,且含羞带怯的、目光莹莹的看着何蕴之。 杜青羽看的啧啧称奇,没想到到哇,何蕴之这厮看着一本正经,竟然给自己的侍从起这么闷骚的名字,关键这两个侍从还个个水灵,真是艳福不浅。 谁聊,何蕴之头也不抬,任由两个人少年的眉眼抛给瞎子看,直接无情道:“你们两个给杜小姐捏腿。” “啥?” 杜青羽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生怕他们真的来给她捏腿。 杜青羽不愿给人捏,两个少年也更是不愿捏他,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桃色少年嘟着粉嫩水润的嘴巴,委屈道:“小姐,奴婢是太夫郎给您的通房小侍……” 翠衣少年也眸光带泪:“小姐莫不是嫌弃了我们兄弟?” “嗬……” 杜青羽捂住了嘴,还是兄弟? 不能杜青羽看够戏,外面传来了圣旨的消息。 杜青羽又急匆匆的跑去接圣旨。 一回生二回熟,这会不用看圣旨,只听万嬷嬷唱旨,她就听明白了。 万嬷嬷说了一大通夸她占了一大半,剩下的就两件事。 第一:她杜青羽被赐了官邸,以后她也是在京城正阳街青衣胡同有房有宅的人了。要知道大夏朝,大半的京官可都是住在正阳街青衣胡同里。 第二:圣上还赐了她四个侍从,明着说是送给她的丫鬟,哪家的丫鬟会是“暖床也好,纳妾也罢”?。 我呸! 她不信,正德帝会不知道她杜家族规,三十无子方可纳妾,正德帝这是坑她的吧? 幸好话没说死,她完全可以忽视这暗示,完全拿那四个侍从当普通丫鬟对待,要不然她这新鲜出炉的农部少司农可能就因为抗旨不尊顿大监了。 第九十四章 中毒 万韧宣完旨,错开身,一排眉心画着火焰妆的四个宫侍就齐刷刷的向杜青羽见礼。 所穿衣服所化妆容,竟然都是不就前才在杜家流行起来的。 “杜家主安……” 声音个个轻柔温软,一个比一个娇嗲,一个比一个眼神柔媚多姿,波光似水,一个比一个身段如弱柳扶风,摇摇曳曳。 如果他们四个都是女人的话,杜青羽还会赞一声好漂亮的女孩,但他们都是男孩,来自现代社会的杜青羽永远也欣赏不了这种比现代的她还娘的男孩。 杜青羽忍不住揉揉耳朵,打了个寒碜。天呐,以后这会是什么日子?必须想办法把他们送走。 “万嬷嬷,圣上只说赐予我官邸,并没要求我非要住在那是吧?” 万韧:“圣上的旨意咱都已经说完了,您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杜青羽呼口气:“是这样,万嬷嬷,我近日需要和何蕴之一起商议农事,住在何府上更方便办差事。 所以就劳烦您帮我把他们几个送到我官邸上,我就不去了,嘿嘿,可以吗?” 万韧:“自然愿意为杜小姐效劳。” 杜青羽大喜,万嬷嬷真是好说话,“万嬷嬷你真好,先别急着走,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杜青羽一溜烟的跑回暂住的地方,拿出一罐陶罐封的严密紧实的辣椒油。 “万嬷嬷,这个是我家里人做的辣椒油,平日吃饭觉得美味了,舀一勺它拌着吃,保证你胃口全开。” 万韧双手接过辣椒酱,脸上满是惊喜:“哎呦,没想到杜小姐还记着杂家好这口。” 这边方送走万嬷嬷,那边,大皇女府传话,邀杜青羽何蕴之去府上一聚,共同商议农部之事。 杜青羽看着从杜家村带来的吃食,叹口气,是时候舍得了。 半车厢的东西,腌菜、果酒、果干、蜜饯、麦芽糖、酱肉、菜干、辣酱等等。 杜青羽将它们一分三份,一份送与了何家,自己留一份,剩下的一份,就准备趁这个机会送大皇女府上。 她想的很明白,以她的来历,想要在京城过得顺畅,抱大腿是必不可少的。 皇帝的腿,她是没本事抱,也不是谁都能抱的。 她看上的是大皇女的大腿。 为什么? 安全呐! 天下人谁不知道大皇女是个残疾人士,且外家当年大部分都战死沙场,人才凋零。尽管身份贵重——嫡长女,却注定与大位无缘。 所以这皇权无论怎么斗,都斗不到大皇女身上,而且,剩下的四位皇女,无论哪个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坐上皇位,为了搏个宽厚的名声都要礼待大皇女。 福祸相依,大皇女虽然一生与权势擦边,但肯也肯定是一辈子富贵闲人。 这个世界永远都不缺聪明人,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对大皇女顶多是给她应有的尊贵,至于更多的,押宝、投资阿什么的,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这一点恰恰让杜青羽感到安全,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自古以来,不知多少人把小命交代在权势的漩涡中。杜青羽对古代的权势中心,那是避之不及,巴不得离的远远的。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得大皇女的好感,让人知道她是站在大皇女的阵营,抱紧大皇女的金大腿,此生做个富贵闲人。 这边杜青羽捧着礼品,跟着何蕴之进了大皇女府邸。 那边,何太夫人和何太夫郎夫妻俩,躲在屋里,一样样的拆着杜青羽送的礼品,不时的漏出惊讶的表情。 何冉最先拆开的是用黄泥糊的严实的陶瓷管,陶瓷管上贴着一长纸,上面写着三个字——葡萄酒。 “葡萄酒?这就是蕴之信上说的葡萄酒?说是味道甚是美味而且对身体也有好处,且让我试试真假。” 敲碎封着的黄泥的一瞬间,葡萄酒的清香瞬间扑满她的鼻尖。 何冉喝上一口,忍不住砸吧了几下嘴,怪不得蕴之说世家在没落,但就这一样葡萄酒,就比世家子弟们平日所喝的浑浊白酒美味多了。 也难怪,昨日晚宴上,那杜青羽为何是那副表情,亏她自诩拿出何府最高规格的待客标准,在她眼里恐怕不过是笑话而已。 “唉——” 何冉颇不是滋味的叹口气。 何太夫郎嘴里嚼着山杏蜜饯,酸酸甜甜,自深秋,杏子落光以后,她再也没吃过杏子了,没想到在冬日竟然也能吃上杏子,而且不比新鲜的杏子味道差。 “你叹什么气阿,那葡萄酒味道不好吗?尝尝这个蜜饯,酸酸甜甜,味道真好!” 何冉摇头:“哪里是味道不好,而是太好了!我叹气是因为咱们昨个怕死被人看笑话了!咱们为引以为豪晚宴,在人家眼里怕死不值一提!怪不得那姑娘喝酒会是那么一副表情。” 何然说完,又拿起一个陶罐,上面贴的是辣酱二字。 打开后看是红彤彤的一罐,同时还有一股齐香的味道。 “啊贴!这是什么,闻着是想,就是冲鼻子。” 何然又拿了个杯子,跟刚才倒葡萄酒一样,也在杯子中倒了些许辣椒酱,举起杯子,仰头灌进了嘴里。 “噗……咳咳咳——有毒!快!请太医……” 何冉吐出咽了一半的辣椒酱,难受的她泪都出来了,何等毒物,竟如此厉害? 哗啦,何太夫郎看着何太夫人嘴角流的红色汁液,吓得他六神无主。 “来人啊!叫太医!老大老二,你们快来阿,你们娘中毒了……” 顿时,何府一阵天翻覆地。 何太夫郎的大女儿,即何蕴之的长姐——何藏之,当先快马请了太医进府。 何冉在等候的过程中觉得嘴吧、喉咙、甚至是食道都越来越痛,“我感觉到毒已经毒穿了我的食道,下一步该是胃了吧,给我水……” 何太夫郎抱紧何太夫人:“不能喝水,万一把毒冲到肚子里,岂不是连肠子都烂了?” 何太夫郎嘴巴肿的老高,觉得说句话都痛苦,她的意思是想漱口阿! “娘……” 何藏之拉着御医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顿时流下两行清泪。 “娘,太医来了,您挺住哇……” 何太夫郎指着陶罐里的辣椒,愤恨道:“就是这东西!” 太医当即拔出一根银针插到辣椒罐里,当然,银针没有变色。 何然心如死灰,什么毒如此厉害,竟然连银针也验不出来? 第九十五章 闹剧 何家老二,何荇之看着一罐红彤彤,说不上名字的东西,心里一阵胆寒,“这东西看着就是毒物,母亲怎么会吃它?” 何太夫郎大哭:“还不是杜青羽,她说是送的吃食,没想到看着是个面善的,怎会暗地里包场祸心,快报官抓她!” 何太夫人摇头:“未必是她,我们与她无冤无仇,蕴之又是她夫子,她没道理还我们,再说没人会那么傻送人的吃食里藏毒,定是有人借她手暗害我们!” 何太夫郎:“是何人这般神通广大?竟早早的猜到杜青羽会送与我们吃的?” 何藏之:“这可怀疑的对象就多了,说不定我们府有人被买通了。暗里在杜青羽带来的吃食上下毒。” 何荇之:“也有可能在路上就被人悄悄下了毒。” 何藏之和何荇之对视一眼,最后异口同声到:“还有杜家村?” 何冉拍桌子:“查,给我查,凡是有可能接触吃食的可疑人物都给我查个遍,老妇就是死,也要死的明白……糟了!” 何然不知想到,面色更加苍白。 “快去大皇女府上!杜青羽也带了份礼去大皇女府上了……若是大皇女也吃了这东西,我们、我们……嗝——” 何然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何藏之当即起身:“备马,快!” 如果连大皇女都中毒,那天,真的要变了! 而被请来的太医,则全程被人忽视。 这太医也是乖觉,不时的把一把脉,心里的话始终不敢说出来:她始终没看出来何大人到底是不是中毒哇! 另一边,杜青羽何蕴之被守在外面的一女版太监热情的迎进府里。 边走边跟杜青羽介绍情况。 “何小姐跟杂家都是老熟人了,杂家也跟杜小姐介绍一下自个吧。 杂家是文惠皇孙身边的人,得主子赏名为常胜,以后杜小姐就唤杂家小常就行。 今个天气好,大皇女听说杜小姐要来,特意出了院子,要见一见您,往日,除了景安皇子来,寻常人,王爷都是不愿意见的。 说来,多亏杜小姐的菜方子,大皇女吃了胃口甚好,有兴致了还能亲自下厨露两手……” 一路上,这位叫常胜的太监嘴巴就没停过。 杜青羽倒是从她嘴里之道不少消息,对她来说最好的一个消息——这位大皇女对她有好感。 七拐八拐,在一个暖阁前停了脚步。 “大皇女他们都在里面呢,杜小姐、何小姐,您二位进去吧。” 这时,暖阁的门也刷的一下,被拉开了。 之见文惠皇孙探出了头:“你们来了阿,快进来吧。” 两个人帮着杜青羽把她的礼物一道抬了进去,就退了出去。 文惠皇孙好奇的巧了敲了敲封着黄泥的瓷罐,又看了看上面的字:“葡萄酒?莫非是用葡萄酿的酒?” 杜青羽偷偷的看了坐在软榻上的大皇女一眼,温和慈爱。 但是面容枯瘦,两鬓斑白,看着竟比正德帝还要苍老几分。见她一脸温和,也是好奇看着自己。 杜青羽就敲开泥,倒了一杯酒出来:“正是用葡萄酿制的酒,不仅美味,而且美容养颜,舒筋活络,王爷您要不要尝尝?” “好,我就先尝尝。” 大皇女笑着接过酒杯,抿了一口之后,惊讶的咦了声。 “带甜味?” 当然甜哦,她可是加了不少麦芽糖。 杜青羽:“嗯,在为了更美味,我在酿制葡萄酒的过程种加了麦芽糖,过余的糖分没法完全发酵,就留了下来,为葡萄酒增添一份甜味,当然若是不喜欢甜的话,在酿制葡萄酒的时候可以少加点糖。” 大皇女看向干了的山杏果脯、桑葚蜜饯,笑到:“那些也是甜的吧?” 杜青羽挠了挠头:“族里的孩子多,都爱吃甜的。所以就做了很多蜜饯、麦芽糖,省的她们嘴馋。” “你是个好母亲……” “主子,何家何藏之闯进来了,说是有要事要报——” 门外突然有侍卫高声呼喊,打断了大皇女的话。 “藏之?让她进来——” 常之大步流星的走进来见到桌子上摆的吃食,面色白了,待看到还没拆口的辣椒酱瓷罐,大松一口气。 “此物有毒,家母就是吃了这个,深中剧毒,我们担心大皇女也也遭了暗算,特来此报。” 说完,何藏之眼眶一红,险些流出泪来。 何蕴之着不住了:“太医怎么说?果真是中毒?母亲是中毒反应?” “此物甚毒,母亲的嘴巴都肿了,她说她感觉到嗓子食道都被毒烂了……太医验不出毒,把了半天脉,一句话都不敢说。” 杜青羽囧:“那应该是辣出错觉了,何大人是不是直接拿这么东西当酒喝的?” 何藏之回想了一下桌子上的两个杯子,一个装的是酒,另一个是红色浆糊,“应该当时当酒喝的。” “唉,这辣椒酱是弄辣椒研磨成粉,在用热油配以花椒、葱、姜、蒜各种刺激味蕾的调料调制而成,这么刺激的东西,不是直接吃的,而是拿来当配食的。” 说完,杜青羽拆开封口,舀了一勺出来绊再肉酱里。 “这肉酱当时没有加辣椒,怕吃辣的多了上火,现在加点辣椒也不错。” 接着杜青羽舀了一口吞进了嘴里。 “不要!” 何藏之伸着手,痛不欲生。 “杜小姐,您何必以此来自证清白呢?我们没惹怀疑是你吓得毒。” 杜青羽嚼的喷香:“没有毒,来的路上,甚至在何府,我每顿都是这么的吃饭,她可以作证——” 杜青羽指向何蕴之。 何蕴之:“娘她那是被辣住了,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要是真的被毒烂了喉咙食道,估计连话都说不出来。放心吧,说不定过会就有人来澄清呢。” 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了声音。 “主子,何二小姐——何荇之也来了……” 何荇之进来当先讪讪一笑:“让大皇女受惊了。” 何藏之看了杜青羽一眼:“莫非?” 何荇之解释道:“大姐,你走后,母亲她自暴自弃,想着反正也活不久了,为了缓解嘴上的疼痛,她喝了很多水,还一口气喝光了葡萄酒…… 结果,喝着喝着就不痛了,现在生龙活虎,太医为了让母亲彻底放心,还拿你的狗做实验,给它舔了一口,它除了刚开始叫的惨外,,也是没事的……” 何荇之越说,声音越低。 第九十六章 日历 “为什么是那我的狗做实验?而不是你的猫?” 何藏之匆匆回去看她的狗去了。 何荇之也跟着回去,她怕她的猫受委屈。 大皇女看着何家姐妹俩的背影,笑着看向何蕴之:“我是跟你两个一起长大的,你的两个姐姐阿,从小就是这样,打打闹闹,连宠物都随了她们的性子,当时我没少在她们俩中间拉架。你若是早出生几年,估计你们家更热闹了。” 何蕴之:“家父早年还曾说,我这般身体,幸亏是生的晚,得姐姐们看护,若是跟姐姐们年岁近,说不定会被她们联手欺负。” “哈哈哈,有道理,当年每次都是我劝架不曾,最后被她们两个合伙起来欺负,幼年时光,最是怀念阿……” 大皇女脸上渐渐漏出疲态,文惠皇女挥挥手,一行人悄悄退出了暖阁。 一出暖阁,冷空气铺面而来,杜青羽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文惠皇孙拍了拍杜青羽的肩膀,啧啧道:“青羽,身体有点弱哦。” 杜青羽:这具身体若是不弱的话,还没有她借尸还魂的机会。 尽管心里是那样想的,杜青羽还是找了个理由:“今年四月份生了一场大病,伤了底子,大夫说得细养。” 文惠皇孙不知想到哪里,一脸了然:“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会想出那么多精细的吃法,太医也说,药补不如食补。 走,我们现在去书房,那里也有地龙,常胜,等会景安叔叔来了让他直接来书房。” 地龙,不就是地暖吗? 杜青羽有点怀念杜家村了,不知道他们现在用上火炕了没。 等景安皇子也来了,文惠皇孙摆正面色,揭开话题:“青羽,真是托你的福,我竟然成了农部的吉祥物,不过这吉祥物也不能白当,咱们现在就商量商量农部接下的事。” 杜青羽:“是,文惠皇孙。” “哎,别一口一个皇孙的,跟蕴之姐一样,我们现在都是好朋友了,直接唤我文惠就成。” 景安皇子也沏好了茶。 先是端给了何蕴之一杯。 “蕴之姐,请喝茶。” 何蕴之结果,并点头以示谢意。 接着,景安皇子又给杜青羽端了一杯茶。 “杜小姐,请喝茶。” 景安皇子垂目递过茶杯,然而却没人接,心下诧异,抬目却见这个女人在走神。 这个时候走神?为什么走神?景安皇子回忆来时看到的铜镜,他和贤德皇夫一样,都不喜欢浓妆艳抹,是因为他素面朝天的原因吗? 景安皇子:“杜小姐?” 文惠皇孙也放下茶杯,看向杜青羽,“青羽,你怎么不接茶?” 杜青羽回神,一脸严肃,“我刚刚发现了个问题——” “哦?”文惠皇孙好奇。 杜青羽指着正在喝茶的何蕴之道:“文惠皇孙叫她蕴之姐,景安皇子也叫她蕴之姐,但是文惠皇孙你又叫景安皇子为叔叔……” 一时间房间里格外沉默。 何蕴之含在口里的茶不知道为什么,咕嘟一声,咽出了声响。 文惠皇孙:“噗哈哈哈……” 杜青羽:“哈哈哈……” 文惠皇孙:“你笑什么?” 杜青羽:“没想到如仙人般优雅的何蕴之,喝茶竟也咽出了声,哈哈哈,你是不是也在笑这个?” 文惠皇孙:“不是,我是笑我从来都没发现我和蕴之姐竟是差着辈的,要不是你点出来……这下好了,以后不能再和蕴之姐称姐道妹了,都怪你,害我突然矮了一辈。 我不相信你是第一个发现的,肯定在你之前也有人发现,但他们都没说。 唯有你,青羽,你也太实诚了!” 杜青羽:“我也不想这样阿,我在熟人面前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话就忘了过大脑,唉,只能说文慧皇孙你待我太亲厚……” 文惠皇孙眼底闪过一丝色彩,面上笑意更甚:“好,我就喜欢一这样的实诚人,不过不能单我矮人一辈,听说蕴之是你夫子? 这样一算,你我一样,都是矮蕴之一辈。 蕴之姐,有人看了出来,以后文惠不能在和你论姐妹,要改称你蕴之姨了。” 何蕴之无奈摇头,和景安皇子对视一眼,看着杜青羽和文惠皇子两人,搂肩搭背,笑闹在一起,仿佛在看两个调皮的孩子。 杜青羽:“哎呀,别啊,我错了,当作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还是各论各的吧。” 文惠皇孙:“那好,各论各的,不过,杜青羽,你说,我都和你这么亲近了,你还一口一个皇孙的,在这么下去,没法玩阿!叫声文惠来听听?” 杜青羽抿了抿唇,试探的叫出声:“文惠?” “好!我就认你这个朋友了!” 文惠皇孙拥上杜青羽。 杜青羽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她终于报上大皇女府的金大腿了。 从下午至掌灯,他们几人一直在书房商议着农事。 景安皇子:“我只是略懂一些纺织之术,于农事上一窍不通,就不添乱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说便是。” 文惠皇女:“我也不懂农事,从小大到大,连皇城都没出过,皇祖母也说了,我就是当吉祥物的,别指望我能想出好点子,我也不想乱指挥。” 何蕴之:“我虽然查一些有关农事的书,但历来关于的农事的书籍甚少,多处未必准确,尽信书不如无书,再为能证明它们的正确之前,我不能乱说误导了你们。” 杜青羽:……这就是来商量的? “好吧,我虽然出身农家,但从小就是书呆子,农事也是知之甚少,也许就比你们多知道一丢丢……” 文惠皇孙:“那一丢丢?” “日历——” “日历?是什么?” 说到日历,杜青羽不得不怀念现代手机,打开手机就能看到今天是几月几号,还有多久冬至,还有多久春节,真的很方便。 但是在手机没有通用普遍之前,杜青羽小的时候是用日历来过日子的。 日历小小的,但是很厚,上面不仅写着一年的日期,而且春夏秋冬,何时春分,何时耕种,都写的一清二楚。 但是这里是没有日历的,全靠钦天官通过观察月亮,推算时辰,确定何月何日,然后又由各地官府传播与百姓,这才有了统一的年月。 杜青羽跟他们讲着日历的方便之处,越说眼睛月亮,“我们为何不与钦天官合作,做出一套权威的、准确的日历出来。 日历上,清楚写着何月何日该种植,何月何日该收割,这样一来,就不会误了农时……” 第九十七章 决议 在座的都听懂了杜青羽的意思。 文惠皇女激动的面色通红:“若是这件事办成了,咱们几个可是要名垂千古哇!” 景安皇子:“大夏地缘辽阔,由难到北,不同地方种植时间不同,单一套日历怕是不行。关键的是我们如何确定对应节气,如何确定那个时日该是春耕或是秋收?” 何蕴之:“大夏确实是地缘广袤,但是极北多为草原,终年苦寒,这个地方多为畜牧业。 而极南之地又多为山丘湿地,属湿热地带,这个地方终年翠绿,担心的该是毒虫,而不是种植。 大夏百姓多聚集在中原地区,中原地区有嵩山峻岭可以阻挡外敌入侵,也有广袤的良田养育千万民生。 我们大可以以中原地区为参照,只用做出符合中原节气的日历,南北两地则以日历为参照,由南往北前后推演,越往南,种植收获越早,反之越往北种植收获越晚,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杜青羽:“至于如何确定准确的对应的时间,这更简单了,问当地老农阿,他们每年在地里干活,怕是他们比朝中任一官员都有发言权。 农部官员不少吧,派他们去中原各府州待个一两年,记录数据,然后再统一整理这些数据,日历对应的节气农植不就成了?” 文惠皇孙:“别说一两年,就是十年八年的,也值了,用这几年换的千秋功绩,换的百姓万世福,青羽,随我进宫,这就报与慌祖母。” 景安皇子叹气:“文惠,现在天已晚了,莫要再经了你皇祖母,要不然她该睡不着觉了,明日再进宫也不迟。” 夜深,杜青羽跟着何蕴之回了何府。 一进何蕴之的院落,两个一红一翠的侍从就殷殷切切的守着何蕴之。 红衣男孩:“小姐,奴婢伺候您洗澡吧……” 翠衣男孩:“小姐,奴婢先给您温床……” 杜青羽心里闪过无限感慨:万恶的封建王朝,奢华阿,腐败阿,春色无边阿,唉…… 第二日,金銮殿上…… “……哈哈哈,好,甚好,若是此日历做成,杜青羽,朕必赏你个万户侯!” 杜青羽啪叽跪在地上:“圣上,臣只是最初提出个想法而已,当时文惠皇孙、景安皇子、何蕴之他们都有提出主意。 而且这日历的落成还要仰仗钦天官和农部的各位大人们共同努力,所以臣不敢独居功劳,万户侯臣更是担不起。” 正德帝凤心大悦:“那你想要什么赏赐,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不是谋逆造反,哪怕是你想娶了真的哪个皇子,朕都应了你!” 杜青羽:这也太夸张了…… “圣上,臣不觉得有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提出个想法而已,就算今天臣没有提出来,明天也许就有别的人想到,而且这个想法还没落实,真正的功劳应该是那些将要为此事付出努力的人。 圣上倒时候要是真的想赏臣,那就多赏臣点银子到时候臣回家做个富家翁,美美的过日子。” 正德帝手指敲了敲的凤椅,笑到:“哦?回家做富家翁?你倒是个容易满足的,朕可舍不得放你走,哈哈哈……” 中原九州,不过一个时辰便定好了去各州记录农时的官员,九州里也包括临安府。 “圣上,臣的家乡就在临安府,颇为熟悉临安府地貌民情,临安府的农时就由臣来负责吧?” 正德帝眉毛高高挑起:“你若是去了临安府,你这农部少司农那可真的当的轻松,你走了,农部的事让谁来办?难道农部就剩日历的可做,没有别的事了?” “圣上,农部不同于其它部门,臣以为臣以为若想让农事更上一层楼,光靠坐在农部的议事厅里是空想不出来的。 不去亲眼去探查农事,怎么会知道农事上的不足?连不足之处在哪都不知道,又倘谈何改进。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农事需要实践。 臣以为农部官员应当深入民间,向老农学习经验,并加以改进,这才是农部官员该做的事。” 满朝文武皆静,农部先前的官员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石国公嘿嘿的笑了:“圣上,臣觉得杜青,哦不,是杜大人,说的有道理,就打比方这石磨吧,要不是杜家村,臣打赌,工部的那群吃干饭的,再给他个一百年她都不知道会造石磨来造福百姓。 因为他们拿着俸禄,压根就不缺面粉吃,又怎么会想办法让面粉磨得更快呢? 臣有生之年倒是有福气,竟然有馒头这么柔软劲道香甜可口的吃食,关键它还顶饱,有了石磨,臣更是敢放开肚子吃,不怕吓人们忙不过来。 还有,咱们边关的将士们,以后可以吃馒头顶饥饿喽!” 石国公一番话,又把工部的一群人说的脸通红。 杜青羽:“圣上,其实臣还发现有很多可以吃的,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得到广泛种植。 臣今年偶然在山里发现一植物,长相与曾经看过的某一本游记上的番邦农作物颇为相似。 此物名为红薯,地表上长得是普通茎叶,山里的人经常会把它当猪草,割了它的叶子喂猪吃,谁承想,叶子下面,连着茎被埋土里的竟是硕大的根茎——” 杜青羽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 “村里的孩子说,他认识的一猎户曾经亲眼看见野猪用鼻子拱开泥土,寻了此物的根茎来吃。 猪都能吃它饱腹,那么大的根茎,人为何吃不得? 臣尝了那东西一口,清甜可口,现在活的好好的,可见是如一些蘑菇、辣椒一般毒不死人的。 由此,臣不得不可惜,这么好的食物,却深埋底下无人知,还被人称为猪草。这个世上不知道还有多少可以吃的,也许等着我们发掘。” 何蕴之:“圣上,臣愿意走遍九州为九州百姓寻得饱腹之法。” 正德帝终是叹了口气:“你们何时出发?” 杜青羽:“越快越好,趁着现在还没有下雪,可以先去临安府,临安府在中原最南部,可以先从临安府开始,大夏地大物博,定有很多隐藏的宝藏等着我们发掘。” 正德帝长叹:“罢了罢了,好,要走就走吧,杜青羽你倒是正好回家过年了,只是可怜了真的景安皇子、文惠皇孙、何蕴之三个孩子,大冬天的陪着你跑,连个年都不能再在京城过了。” 第九十八章 争执 李玄连忙提醒道:“圣上,您漏了我家小二了,长清这孩子也不能再在京城过年了。” 正德帝:“朕的皇子皇孙还会缺你家小二一个侍卫?就不让她跟着去了。” 杜青羽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圣上,只需臣和何蕴之大人两个人去临安府就成,等景安皇子和文惠皇女完全可以留在京城过年,等过完年再去也不迟。” 正德帝:“这怎么行?就算他们两个再怎么是当吉祥物的,也要有始有终,就算是皇子皇孙也不能白白担了农部大司农的位置。” 李玄立马接到:“圣上说的极是,在其位谋其政,我家小二从知道她被圣上授与了差事的那一刻起,就当即做出了种种准备。 像是挑选好手的侍卫哇、查他们背景哇……一切都是以你们的安危为重。 这会她若是之道将会出京去各处游历,说不定立马会准备出行的行头,这样一来,你们在路上就轻松了。” 正德帝冷哼:“朕听说李家亲族在全国各地的府州都开有大大小小的饭店酒楼,本事不小。 杜青羽,到时候你们有什么需要,直接朝他们要,不要便宜了他们。” 李玄垂下了头:“只是亲族们勤快而已,不敢当大本事,只要皇子们有需要,李家上下定当竭尽全力。” 三日后,三架硕大的马车并一队身着劲装的孔武侍卫们出了京城城门。 文惠皇孙趴着车窗使劲的往外瞅,窗外的秋收后播种下的麦子已经发芽,嫩油油的一片,惊奇道:“这就是麦苗?青羽,你的麦芽糖就是用此物做的?” 杜青羽:“对啊,绿油油,泛着淡淡清苦之味麦苗经过加工,变成了褐色的香甜的麦芽糖,很神奇吧。” 文惠皇孙略有所感:“确实神奇,看来世间万物皆不可小觑,只要经过适当的处理,它都能成为更有价值的物品。” 杜青羽:“对,就是这个理,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文慧皇孙:“天生我材必有用?说的好,青羽,你总是说出令人耳目一新,震发馈响的语句来。” 何蕴之则是拿出毛笔粘了墨汁,在随身带着的空白书本上写下了这句话。 景安皇子也抬眼看着杜青羽,像是重新认识杜青羽似的。 杜青羽大汗:“这不是我说的话,是从其它书看到的,当时惊为天人,就记在了脑子里。” 骑着马,跟在马车外的李长青的注意力一直是放在车上,这个时候也说话了:“杜小姐是从何处看得的此话,长清……” 文惠皇女刷的一下,合上了车窗,冷哼一声:“不要跟她说话,李家人最是讨厌。” 景安皇子低声呵斥:“文惠!莫要如此,不关李二小姐的事,莫要迁怒与她。” 马车上沉默了。 杜青羽闭紧了嘴巴,她是知道的,景安皇子和李长青的大姐李长丰是前夫前妻的关系。 文惠皇孙愤恨:“安叔叔,李长风就是个瞎子,你那么好,他们是傻子!” 文惠皇孙说完,也瞪了何蕴之一眼。 何蕴之垂下了眼睛,她就是为了逃避正德帝想把她跟景安皇子牵红线的心思,才躲到杜家村的,看来文惠皇孙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景安皇子脸上闪过尴尬:“文惠你还小,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停车,我想一个坐辆马车。” 文惠皇孙面上委屈了:“安叔叔,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一个人坐马车多闷阿,一起多好?” 马车嘎子的停了下来,文惠皇孙起身就要下车。 “叔叔——我只错了,不该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文惠皇孙拉紧景安皇子的衣袖,撒娇道。 李长青在车窗外说话了:“景安皇子身份贵重,又是男儿家,杜青羽、何蕴之儿女皆为外女,理应避嫌,文惠皇孙就放景安皇子另坐马车吧。” 此话一出,景安皇子的背崩的更紧了,脸上也尴尬更甚。 文惠皇孙刷的拉开车窗:“龌龊,有我在呢,避哪门子嫌,你少拿寻常百姓家约约束男子的规矩来为难我叔叔。 再说了,我叔叔已经和你大姐和离了,跟你们李家再无瓜葛,你李二管闲事管的真宽!” 李长青:“臣不敢,臣只是奉命来护各位安危,景安皇子的清名淡然在臣的职责之内。 此行必回途径各地,路上来来往行人繁多,若是传出景安皇子与两外姓女子同坐一架马车之内,怕是于景安皇子名声有碍,于皇家名声不利。” 文惠皇孙气极:“李长青,皇祖母允你来,是要你听命,让我们一路上方便的,听我们指挥的,而不是派你来管东管西。 还有,什么与两外女独处一马车,当本皇孙不存在吗?” 李长青倔强躬身:“臣只是尽职责所在。” “你……” 景安皇子抬手:“罢了,莫要再争执了,我下车就是了。” 文惠皇孙:“叔叔,不能下车,我们坦坦荡荡,一下车,好像我们心虚似的……” 景安皇子抚头:“文惠,我若是在意外界的谣言风雨,当年也不会坚持与李长丰和离。 我下车只是因为想一个人独处,你叔叔是个男儿,也在意形象,少不了梳妆打扮的时候,给我点私人空间?” 文惠皇孙别过头运气:“我就是看不惯李家的!” 不等景安皇子掀开车帘,车帘就被侯在外面的李长青打开了,顿时,寒风呼啸而过。 李长青冷眼扫过自从听了她说要避嫌后,就跟鹌鹑似的缩手缩脚在马车里的杜青羽。又意味深长的盯了淡定自若,一直把目光放在书籍上的何蕴之。 这才开口,“且慢,外面寒风刺骨,还请景安皇子安座于马车内。 该下车的是她们!” 李长青说着,就伸手指向杜青羽何蕴之二人。 杜青羽眨了眨眼睛,对吼,她是女的,这个世界该女子礼让男子,才更显女士风范。 “这位李侍卫说的有道理,我们这就下车。” 杜青羽打着哈哈,拉着何蕴之火速下了马车。 文惠皇孙眼巴巴的看着一顺溜就滑下马车的杜青羽,鼻孔都边粗了。 偏李长青又到:“男子生来就比女子体弱,臣也是怕景安皇子受不住冻,还请文惠皇孙不要嫌属下多事。” 文惠皇孙咬牙,骂骂咧咧的下车,气的不轻:“就你会装大尾巴狼,我叔叔,我不会照顾?” 第九十九章 大雪 文惠皇孙气的脸通红,上了杜青羽何蕴之二人坐的马车。 “可恶!岂有此理!” 杜青羽看着愤恨不平的文惠皇孙,这样的年纪,在现代的话,也不过是高中生而已,但是在古代,却已经可以成家立业,顶家立户了。 文惠皇孙这样的身份,却被李长青这般顶白,不气才怪。 杜青羽好奇的问向何蕴之:“李长青她一直都这么刚的吗?” 何蕴之摇头:“李家的继承人是李长丰,此前,李家第二代一直是李长丰出面,李长青倒是很少出面。 在京城的一众世家子弟众,名声不显,只是不知为何,进来李长青竟然频繁在京城中露脸……” 文惠皇孙:“这样的人,李家当然得藏着掖着,要不然还不得把全京城的人都给得罪了。” 是吗?不见得吧,君不见,史上凡是刚的,都是有大本事的,脾气越大本领越大的人大有人在。 这种人看别人都是以中藐视的眼光,仿佛再说:恕在下直言,在座的都是垃圾! 清高孤傲,桀骜不驯,说的就是这种人! 杜青羽压低声音:“嘘,文惠话不能这么武断,李长青这样刚,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姐们可能真的是个傻大姐。 第二,说不定她是个有真本事的,有真本事,心里有底气,才有聛睨一切的资本。” 文惠皇孙眼里放光,捉住杜青羽的手叹气:“青羽还是你好,有本事,脾气又好,怪不得皇祖母这么喜欢你。” 杜青羽:她那不是真本事,而是靠着几千年的智慧结晶来作弊的,她要是有真本事了,不至于连科举都不敢考。怕考不上,让丈夫孩子,乡亲父老失望,更怕怕考上了,混不了官场,带累全族。否则,她也不用这么卖力的抱大腿了。 陆路水路紧赶慢,终于在初冬的第一场雪前就赶到了临安府。 李长青扬声道:“天色已晚,我们几日先落塌于临安知府处,明日再启程赶往玉山县。” 临近临安府,杜青羽忽然觉得马车不颠簸了,掀开帘子一看,地上竟然都铺上了石块。 这么长的路,对于古代人而言,貌似是个不小的工程。 对此,临安知府常大人得意大笑:“本官还是从你那得来的灵感——若要富,先修路。 杜司农大人定是好奇本官如何修的这么长的路,而且不止你看到的那一条,从临安府府城到管辖下的各县城,都修了这样的路。” 杜青羽看出她是在买关子,故意装作一副惊讶且好奇的样子问到:“常大人,您是如何做到的?” 常润神在的摇着脑袋:“这么长的路,单靠官府那点人,岂不修到猴年马月? 我当然是靠发动老百姓,依靠老百姓的力量才修的这么长的路。 而且,我还承诺,靠近官路的人家,只要主动修路,有能力者皆可以在官路附近经营商铺饭店之类的营生。 此话一出,官路附近村户们皆应,老百姓一起干起来,力量真是让人震惊阿!” 熟知祖国近百年来抗争史的杜青羽对此感触更甚:“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 文惠皇孙咬着指尖,若有所思。 何蕴之则又在一旁拿起了小本本记录下来了刚才的一番谈论。 杜青羽调侃她:“怎的,你还想着书传世不成?” 何蕴之一顿,猛然抬头看向杜青羽,忽然癫狂大笑,拿着笔出去站在漫天雪花下,张开双臂,仰头长笑,“我找到我的路啦——” 杜青羽:“完了,矜贵优雅、仙气缥缈的何蕴之疯了……” 文惠皇孙摇头失笑:“她只是高兴而已,青羽,谢谢你,帮她找到了最适合她的路。” 杜青羽睁大眼睛:“着书传世?” 文惠皇孙点头。 杜青羽看着庭院里站在雪地里的何蕴之,赞道:“了不得哇!这才是真正的野心家,这是想要名垂千古的节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你这条路,够逼格!” 何蕴之听到了,看向杜青羽,遥遥的拱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好!好寓意!” 文惠皇孙激动的脸涨红,扯着杜青羽的袖子,仰头崇拜的看向杜青羽:“杜青羽,你太厉害了,我太喜欢你了,这就是你心中说想?” “额——” 杜青羽尴尬的移开眼睛,不忍心看文惠皇孙那亮晶晶如孩童般干净乌黑的大眼睛。 “我若是说这句话也是我从别出看到的,现在纯粹是抄来装逼用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文惠皇孙脸上的笑渐渐凝固,给杜青羽现场演示了一场——笑容渐渐消失。“你到底是从何处淘来的书籍,为何我从未看到过?” 杜青羽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想想,我从十四岁考上童生之后,就开始流窜在各个书店看杂书,今年我二十一岁,也就是说我整整看了七年的杂书。 临安府在前朝可是文人聚集之地,因战乱必定散落在外不少书籍,我看的书可能就是来自这儿吧。” 文惠皇孙感慨:“怪不得你到现在还只是个童生——” 杜青羽:我好难阿…… 第二日,推开门就见冰天雪地。 窗棂也雪封的严严实实。 穿着四指高的长靴,伸脚迈进雪中,却被雪淹没了脚踝。 “好大的雪……” 杜青羽脸上的笑僵了。 本来她还想赞个瑞雪兆丰年的,但是冬季第一场雪就这么大,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还是说,古代的雪本来就是这么大? 杜青羽的担忧没有出错。 刚进大厅,就看到了一脸忧患的知府大人。 “唉,今年的雪,如此之大,百姓们该如何度过这个冬天?” “每年,临安府都要冻死上百口人,今年怕是更甚——” 一行人坐在烧着炭盆的房屋里炭盆的碳熊熊燃烧着,源源不断的向屋里的人传输着热度,绕是如此,杜青羽仍觉得冻脚更何况那些用不起碳的人。 何蕴之:“杜家村不是做有火炕吗?怎么,为何临安府没有收到消息?我侄女之茗在玉山县任县令,应该早就给你传了消息。” 常润深色一僵:“何时传的消息?何家的消息我向来是不敢忽视的,难道是前段时间我回京的时候?” 杜青羽想到了前段时间穿上的晚宴,对了,她还有个叫晴儿的义子。 第一百章 态度 常润翻遍了积压的信件,终于从一摞厚厚的信件中找到了何之茗的信。 顿时,知府府邸内爆发了一场以知府大人和知府夫郎为主角的吵架。 知府大人常润怒气冲冲的指着知府夫郎的鼻子大骂:“愚蠢!谁让你动本官的信件的?若不是你乱烦我的信件,动了顺序,我怎会错过这么重要的信件,你这愚夫险些误了我的大事!” 知府夫郎扯着手帕,掐着腰也凶道:“若不是你跟满花楼的小妖精们总是来往信件,卿卿我我,你以为我会翻你的信件。” 常润尴尬的看了看端坐在大厅的文慧皇孙等人,小声道:“你说这干甚,有贵客在,给我留点面子。” 文慧皇孙支起耳朵,一本正经的偷听。 静安皇子抬起茶杯,掀开茶盖,专心波动上面漂浮的茶叶。 何蕴之翻开一页书,似乎看的入迷。 杜青羽眼观鼻、鼻关心,只当自己是木头人。心里却暗道何蕴之狡猾,以后她也要随时在身边备上一本书,这样尴尬的时候还可以当掩护。 知府夫郎拿手帕擦了擦眼眶,看想杜青羽一行人,带着歉意的福了个腰:“让各位贵人们见笑了。” 静安皇子忙避开,扶起知府夫郎:“伯父客气了,该是我们叨扰了伯父才是。‘” “不知各位贵人是哪里人士?” 知府夫郎环视一圈,见个个都是气度不凡。 且不说眼前男子通身气派,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单看外表就是肤若羊脂、眸若寒星,发丝被搭理的光滑柔顺,十根手指纤细修长,如青葱一般喜人。 而且说话谈吐让人如沐春风,一动以颦皆是赏心悦目,如此人物这绝对是顶尖豪门世家从小精养出来的模样。 而那坐在椅子上看着乖巧实则灵动,十七岁左右年纪的少女,更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贵气,而且还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竟然他隐隐觉得敬畏。 他只是一介夫男,平日除了身居内宅,并无多大的见识,实在是说不出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在看向少女时,本能的客气了几分。 至于坐在一旁专心看书的那位女子,一身雪衣,虽然看着面色苍白,无什么血色,比旁人孱弱了些,却衬的整个人更加飘渺出尘,飘飘若仙。 这家人的父母定是为这孩子操碎了心,任谁家有这样看着随时都像是要飘走的孩子,都会忧心的睡不着觉。 接着,知府夫郎看向最后一个人。 看完便摇头,憋了别憋嘴。 杜青羽:卖麻批! 她不是瞎子傻子,这知府夫郎的嫌弃不要这么明显好吗?不要看他们几个,每看一个人,都惊为天人,头点的跟捣蒜似的,轮到看他,却露出如此嫌弃鄙夷的表情。 知府夫郎心里却是好奇,这个呆呆坐在椅子上,跟木头似的女子,明显看着跟其他人就不是一伙的,没有少女的贵气、没有男子的优雅、更没有那雪衣女子的飘渺若仙,跟这些人比起来,这个人显得太多平凡了些。除了长得喜气可人,显得平易近人外,在这几个人里面再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 杜青羽若是知道知府夫郎在心里这么评价她,且拿她跟静安皇子、何蕴之这样的人做比较,尽管是嫌弃她,她也一定会骄傲的。 “哦,他们是……” 见自家夫郎问起他们的身份,常润隐晦的看向文慧皇孙,得到她摇头的暗示后,便继续道:“那三位是京城何家的族人,来玉山县探望何县令的,你也知道,何县令孤身一人……” 谁知知府夫郎的点这么清奇,指着杜青羽,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这么说,她不是何家的人喽?” 杜青羽:感觉被针对了怎么办? 常润当然看出了自家夫郎的态度,对杜青羽歉意一笑:“这位是杜家杜青羽哇,你天天念叨在嘴里的玉山杜家。” “啊!我的天呐!她就是杜青羽?提出女子三十无子不得纳妾这样族规的杜青羽?” 知府夫郎对杜青羽的态度立马变了。 接下来,杜青羽体会到了古代深宅大院妇男青的眼有加的滋味了。 知府夫郎亲自给杜青羽端了一杯新泡的热茶。 “青羽啊,来尝尝伯父的手艺如何?哎吆,你看看,我也没经过你同意,就直接唤你青羽了……” 说完知府夫郎咧齿一笑,拿出手帕捂住红唇白牙。 杜青羽:“伯父待我亲切,唤我青羽正是合适。” …… 接下来,对话就如下,一对一答。 知府夫郎探着身,凑近杜青羽,全然视周围人为无物。 杜青羽缩着脑袋,乖乖回答,如碰到妇联主任般。 “青羽啊,家里可有孩子啊?“ “有,四个孩子,两女娃两男娃。” 知府夫郎眼睛亮了:“那孩子多大了?可有定亲?我家孙子今年三岁,待字闺中,聪明灵慧,貌美如花……” 文慧皇孙看向杜青羽满脸佩服之色。 杜青羽:“……” 常润拍桌子:“才三岁,八字还没一撇呢!” 知府夫郎瞪了一眼自己的妻子,继续问道:“青羽,那你家中可有未婚的妹妹?我家小儿,今年也是待字闺中,十三岁,正是青春年华,而且不论厨艺女红,还是管家,样样拿手......” 哗啦——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声响,接着传来一阵骚乱。 知府夫郎咳了两声,骚乱没了。 杜青羽:“……十三岁?不是十六岁吗?情儿?” “情儿?你怎知情儿?” 常润大咳,拼命的给杜青羽使眼色。 知府夫郎当即面色大变,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哗啦一响:“常润,你给我从实招来!” 常润面带苦色,支支吾吾:“前阵子不是回京嘛,正好青羽和蕴之也在船上,我们闲来喝酒,正好让情儿来助兴……” 杜青羽:助兴?不是义子吗?谁家让义子给外女助兴?有猫腻! “助兴?常大人不是说是你义子,而且心仪我们,要许给我们吗,尽管最后被我们拒绝了……” 杜青羽决定实话实说,先撩者贱,常润肯定做了什么别的事。 知府夫郎听完,当即揪起常润的耳朵大骂:“好你个老不死的,情儿是什么出身? 你竟然随便拿一个烟花男子来污她们的眼?这天底下好不容易有个不愿纳妾的女子,你竟然想让烟男子勾引她,你是何居心? 哼!老不死的,你以为这天底下的女子都跟你一样好色? 幸亏青羽没有受他诱惑,要不然我跟你拼了!” 第一百零一章 侮辱 知府夫郎扯着嗓子骂了知府大人小半个钟头。 从她第一次和小侍暧昧开始骂起,小到芝麻蒜皮,大到纳妾、逛满花楼、接烟花男子入府。 常润忍无可忍,最终怒吼:“我这样也是你这泼夫模样给逼的,你瞧瞧你这样子,张牙舞爪、粗鄙不堪,不知一礼数,当着这么人面就跟我这样争吵,没一点贤内助的样子,有一点曾经那温柔似水的样子吗?” 知府夫郎愣了,蓦的掉了一滴眼泪,接着捂住眼睛眼泪肆意的从指缝里滚落:“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我也想一直温柔似水!又是谁把我变成这副模样,常润你心里没一点数吗?” 常润冷颜:”要怪,只能怪你太贪心了,女子三夫四侍本是常事,你如此善妒,早已犯了七出之罪,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 最终,这场争吵以知府夫人捂脸痛苦,哭着奔了出去而草草收场。 杜青羽大气不敢出,心里的小人在疯狂的自扇嘴巴:叫你嘴多嘴…… 常润却是面色如常,长呼一口气,转身该怎么样继续怎么样。 “趁着雪未融化,我要赶紧发动百姓,早日建好火炕才是,要不然这个冬天可是难熬了。” 杜青羽看着常润一脸忧色的模样,心里感慨万分,是个好官,可未必是个好女人、好妻主。 何蕴之终于舍得将目光移开书籍:“光修火炕怕死不够,我看过玉山县县志,上面记载了每年玉山县多少人死于寒冬。 被活活冻死的不止是寻常百姓家的年迈老人,更多的是街头的乞丐。 尽管没到这个时候官府都会增设粥篷,但效果甚微。 常大人不如下令在每个城内建个流民安置屋,屋里可建设火炕或者地龙,在派官兵予以管束,这样一来怕死效果更好。” 常润点头:“好,此计甚好,就照你说的办。” 此后,一行人告别了临安知府,再次启程在茫茫大雪中赶往玉山县。 马车上,文慧皇孙盯着杜青羽,好像能看出来一朵花的样子。 杜青羽:“你看什么?你想问什么?” 文惠皇孙:“我在看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杜青羽:“?” “你真的提出女子三十无子不得纳妾的族规了?” 杜青羽:“这很奇怪吗?” 文惠皇孙连忙摇头:“不,不奇怪,我娘也就我爹一个。 听我娘说,当年皇祖母被前朝公主逼婚,要皇祖母休了皇祖父,或者是娶他为平夫,皇祖母也是宁死不从,只愿意要皇祖父一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还以为这样的人只有我皇祖母和我娘而已,没想到还有你。 不管如何,你们真了不起。” 杜青羽斜眼看了看何蕴之,指着她对文惠皇孙笑道:“你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个更奇葩的,她是至今未娶呢。” 文惠皇孙摇头:“可是她有通房阿……” 何蕴之捏紧了书,留下一道印子。 杜青羽:“我还以为你何蕴之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突然幻灭了,在何府,见何蕴之对那两个侍从不假辞色的样子,不太敢下结论,没到到童女否现在就有了否定的答案。 何蕴之:“我是人,人该有的样子我都会有,七情六欲,爱恨贪嗔痴,我一样不少,不要对我强行贴上标签,我会有压力。” “哦……” 杜青羽想起了杜家铺,里面每一样的东西都贴上了价格名字的纸条,和现代的标签很相似,杜青羽索性成这种纸条为标签,在此之前,这个世界是没有标签二字的。 牛人就是牛人,这么快就吸收了新知识,知道了标签的含义,并加以运用。 马车在厚厚的积雪上艰难的行驶着,等到了玉山县,已是落幕时分。 文惠皇孙和李长青在骆塌于哪的问题上又起了争执。 文惠皇孙颇是好奇杜青羽的生长的地方,吵着要住到杜家村。 李长青:“二位皇子皇孙身份尊贵,怎可轻易落榻于杜家村那种贫贱之地。” 杜青羽不高兴了,之前吵归吵,但是没有牵涉杜家村,但现在不止牵涉到杜家村,竟然还带人侮辱的,叔可忍,婶不可忍! “杜家村怎么了?怎么就贫贱了? 我跟你说,李长青,我忍你很久了,你吵架归吵架,骂到我杜家的身上,那就别怪我跟你讲道理了。 你说杜家村贫贱,就你高贵怎么的?” 李长青高高扬起脖子:“李家百年世家,而杜家,不过乡野粗鄙之民。我也是怕皇子皇孙在那住不惯,毕竟谁也不知道东西干净不干净……” 杜青羽:“你再干净,不一样拉屎放屁?” 李长青蓦的睁大眼睛,目光如火的看向杜青羽。 杜青羽毫不畏惧,到自己地盘了,还能怕了她? “你再高贵你不一样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也没见三头六臂七嘴八舌阿? 你再高贵不一样的吃泼粪养大的粮食? 你见都没见过我杜家村,又怎么轻易断言我杜家村不干净?” “噗——”文惠皇孙笑的弯了眼睛。 李长青看了景安皇子一眼,手按在刀柄上,一副要拔刀的样子。 杜青羽躲在文惠皇孙身后,继续道:“你自己见识浅薄,坐井观天,在我看来你们所谓的世家不过豪华的坟墓,而你们早已守着所谓世家荣耀,在不知不觉中腐朽枯败。 你们出来是有任务在身,而不是来吃喝玩乐的,李长青,你再那什么身份高低、环境艰苦之类的做筏子。 那不好意思,我完全可以认为你李长青娇生惯养,受不的苦,做不了这个任务。 那么还请你哪来的回哪去,我们可用不了你这身份高贵的。 再说了,景安皇子文惠皇孙一路上都没嫌弃什么,你倒是先挑刺,败坏风气,打击我们此次的行动的信心,严重威胁到队伍的团结。 我问你,你想不想干了,不想干现在就走,想干就继续赶车。” 李长青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转身赶马车。 文惠皇子一脸崇拜的看着杜青羽,“你不当文臣真是可惜了,嘴巴太厉害了!” 杜青羽摇头,悄声道:“你信不信,圣上只是让她当个侍卫,但凡多给她一点权利,她能管的你出来气。 而且,我发现她一个软肋——” 何蕴之:“什么软肋?” “她这次会吞声咽气,恐怕是因为赶她走的原因,她应该是有非要跟着我们的理由……总之以后我们就拿这个威胁她就对了。” 第一百零二章 归家 玉山县内。 玉山县令何之茗几次三番要挽留文惠皇孙下榻与县衙内。 奈何文惠皇孙实在好奇杜家村,一刻也待不下去,只得亲自送他们去杜家村。 往日,玉山县县城距离杜家村不过半刻钟的车程。 杜青羽实在受不了马车在厚厚的雪地上碾压过去发出的咯吱声。 太慢了!她归心似箭! 刚出了玉山县城门,便下了马车。 踩在杜家族人修的石路上,在雪上狂奔奔,留下一串串的脚印和声声狂笑声。 文惠皇孙在马车里探着头,看着杜青羽在前面,如脱缰野马撒欢的模样,心里也痒痒:“蕴之,我们也下去吧?” 何蕴之看了看外面的冰天雪地,放眼望去,往日黛色山脉早已覆盖上一层雪衣,而山脚下的杜家村却成了满天雪地里的唯一一抹颜色,隐约可以看见袅袅炊烟和点点星火。 此情此景,何蕴之嘴角上也染上一抹笑意。 “应当下车——” 说完,何蕴之披上貂皮披风,先文惠皇孙一步下了马车。 杜青羽前头跑着,回头看见何蕴之和文惠皇孙也下了马车,心念一闪,弯腰抓起一团雪,朝她们二人扔了过去。 “阿——” 雪团砸在文惠皇孙脖子上,散落开来,冰的她尖叫起来。 “哈哈哈……” 杜青羽在前方叉腰得意大笑。 “是你?你给我等着,乖乖受我一砸!” 说完文惠皇孙也捡起了一团雪,作势要追杜青羽。 杜青羽撒腿就跑:“你追不到我,哈哈哈……” 文惠皇孙在后面奋力的追着,笑的嘴巴长成了个大大心形。 平生,第一次有人跟她这般玩耍,不论身份与尊卑。 景安皇子掀开车帘,看着前面两个你最我打的人影,心力微微酸痛,文惠她从来没有笑的这般开心过。 车帘刚掀开,车窗边边凑近一个人影。 接着一个小巧的手炉从车窗那里递了进来。 “景安皇子,天寒地冻,抱着这个手炉会暖和些。” 李长青不等景安皇子反应,边透过车窗,将手炉放到车窗边的案几上,打马转身离去。 不远处,何蕴之讲这一幕尽收眼底,细致的眉皱了起来,隐隐泛起忧虑。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之道李长青非跟着他们不可的理由了。 但是景安皇子再嫁给谁都可以,唯独李长青…… 李长青打马回到侍卫中间,经过何蕴之的时候,何蕴之叫住了她。 “李二小姐,有些人,有些物,永远也不会属于你的,希望你早日看开。” 李长青握紧缰绳,讥讽的看向何蕴之:“半年前,你倒是曾有一次机会,可是你逃避了。 何三小姐,不要拿我和你相比,但凡有丁点可能,我都会仅仅握在手心。 而你,何三小姐,只是个胆小鬼!” 何蕴之垂下了眼睛,张开双手看向手心,上面的纹路杂乱无章,跟常人竟大为不同,丝毫看不住三条线的痕迹。 “你说错了,我曾经不止一次机会,可是太医都说不出我还有多少时日…… 我不是胆小鬼,我只是怕让他承受生离死别,眼睁睁的看着你姐姐求娶了他……” 李长青冷哼:“你任命,我可不认。 你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死了,可我看你现在倒是活的好好的。 希望老天心软,早早收了你,不然等你活到七老八十,亲眼看着他的孙子能跑能跳,那还不悔的肠子都青了。” 何蕴之嘴角扬起笑,蓦的拿出帕子捂住嘴,痛苦的咳了一阵,待绽开帕子,雪白的帕子上映上了点点血迹。 李长青看的分明,“你不要命了?病成这般为何还要跟来?” 何蕴之裹起手帕:“与其躺在床上等死,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借你吉言,老天待我一向心狠,必会晚点将我收了去,那样看他早日找到心仪之人且儿女成群,这样才好。 但我希望那个人不是你,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哼!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李长青策马回到侍卫队伍中。 前方,杜青羽和文惠皇孙早已跑的没影。 杜青羽看着越来越近的杜家村,忍不住捧着双手高呼:“嗨——我回来啦——” 村口福纸工坊里的人最先听到声音。 哗啦啦从里面涌出十几个提着绣品篮子,手里拿着针线的男人。 “吆!守心家的,你家小女儿回来了!” 杜姜氏扔下手里的针线活,奔出福纸工坊,朝杜青羽跑去,一把拥住杜青羽哭:“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爹整天盼你,可把你盼回来了。” “爹,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对了,你们怎么在工坊里?” 提到这,杜姜氏就兴奋了,“嗨!那里边暖和阿,为了焙干福纸,火夹里整天烧柴不断地,现在村里面的男人,谁家没事了就爱拿着针线活去里面做针线,还有人陪着唠嗑,别提多舒坦了。” 说完杜姜氏这才注意到跟在杜青羽的女孩,瞅了一回,惊了,“你说你去京城一趟,怎么还拐回来个贵小姐?” 文惠皇孙笑了:“伯父好,我是京城何家族人。 伯父,您不知道青羽她在京城可威风了,圣上封她为农部少司农,还在京城得了一处官邸。 她这次回来,就是带着圣命回来的,我们都是来一起帮她的。” “什么?少司农?当官了?等等让我缓缓……”杜姜氏惊呼,捂着脑袋不住的吸气。 杜青羽连忙扶住站不稳的杜姜氏:“爹,她说的是真的,我不小心当官了,不过是农部的官,都是跟农民田地打交道,等我们想出更多的能饱腹的法子,我就可以回来当个富家翁了。” 文惠皇孙在一旁,歪了歪头,眼底闪异色。 刚才在工坊里取暖的族人们也围了上来,纷纷感叹。 “哎吆,这岂不是一步登天?” “可不是?连科举都省的?” “守心家的,还愣着干啥,咱们几个还不回家备宴席去,今个可得好好庆祝一番!” “还要烧香告诉先祖们,咱们杜家如今可是有官身的了……” 杜青羽被一群夫男们围城一圈,七嘴八舌的赞美着,这一幕在文惠皇孙眼里都是格外新鲜。 跟在后面的马车和侍卫对也慢慢行了过来。 看着穿着铠甲,英武雄壮的侍卫们,族里的男人们慢慢的不再说话,纷纷好奇的打量巨大的马车和身着铠甲的侍卫们。 第一百零三章 拥抱 马车停在了一群人面前。 何蕴之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 “阿!是何夫子?” 族中不少男人惊喜出声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何夫子。 “何夫子,您也来了?您还会走吗?我么都很想念你” 人越聚越多,族中少年也来了不少。 围着何夫子,纷纷向何夫子问好。 何蕴之看着这群她曾经教过孩子,眼底泛上温润的色彩:“暂时不走,你们新夫子如何?还习惯吗?” 孩子们齐声道:“另一个何夫子也很好,我们都很敬佩她。” 另一边,马车门帘再次掀开,李长青走到马车旁,将景安皇子扶了下来。“公子请当心脚下。” 人群中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哎吆,长得真俊!” “哪家的男儿?怎生的如此出色?” “看着就像天上的月亮,会发光的样子……” “噗,那是皎皎如月。” 一群人把目光放在景安皇子脸上,景安皇子只不过局促片刻,便很快扬起笑意,朝众人施了一礼,“各位伯父们好,我名唤景安,是何家的亲属,此次前来是奉命助杜青羽于农事上的便利,希望没有扰了大家。” 一番话说的夫男们喜笑颜开,“怎么会扰了呢?族中来了如此俊的人物,我们还觉得是给族中增添了色彩,开心还来不及呢!” 族人好像天生就能辨别处一群人谁的身份最为贵重,纷纷簇拥着景安皇子、文惠皇孙二人去了村子里。 “你们可算是来凑巧了,如今咱们家家户户都修了火炕,可以过个暖年了。” 杜青羽四下看了看,她才离开杜家村多久?前后加起来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村里的住宅竟然大部分都焕然一新,由原来的泥土茅草房变成了现在的青砖绿瓦房。 杜青羽甚事惊奇:“怎么多了这么多新房子?这么快就盖这么多新房子?” 杜姜氏:“你不知道,你刚走,县令大人就下令,要咱们老百姓家家户户修上火炕。” 李姐夫接着道:“咱们想着,左右都是要动土的,还不如推翻了旧房子,跟你一样,盖个新房子,而且,族里人勤快靠着杂货铺的营生,赚了些余钱。” 虎妞爹:“咱们一商量,干脆都建新房罢了。” “家里姐妹多的,早就商量好了,先紧着一个姐妹盖,多盖几间,都住到新房子里,等撑过了冬天,再帮着其他姐妹盖新房。” 杜姜氏:“那几天,忙的我们啊,生怕变天了,白天夜里日夜不停的干,还从外村请了人来帮忙,这才赶在下雪前盖好新房。” “新房一盖好,我们就烧了火炕,把屋里烤的干爽,现在住着正是舒服。” 渐渐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因为盖房子,杜姜氏杜守心带着大女儿大女婿住到杜青羽的房子里,现在还没般过去。 所以老宅那新盖的房子至今还是空着的,就等人搬东西过去住。 整好,这个新盖的房子就便宜了文惠皇孙景安皇子,在杜姜氏的拍板下,让他们先暂住了。 景安皇子颇为不好意思:“伯父,这怎么好意思,您新盖的房子,自己还没住过呢,怎好我们先住?” 杜姜氏豪爽道:“房子盖好就是让人住的,左右小女儿家房子多,十多间房呢,我们和她大姐都住的下,今天我们就在一起过年,省的来回般了,再说,不住我家,还有更合适的地吗?” 杜姜氏他们领着景安皇子进了去了老宅安置。 杜青羽则越过老宅,往南直奔自己家。 一路狂奔,终于到家了,却被堵在了门外。 原来为了漂亮的篱笆墙竟然换成了结实的青砖墙。 木棍扎成的门,也换成了厚厚的实木门。 她的篱笆墙—— 她梦想中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她要的韵味全被这一堵高高的青砖墙给破坏了。 失落的一脚踢在门上,却踢疼了早就冻僵的脚趾。 “疼疼疼……” 杜青羽垫着一只脚,原地疼的直叫。 门在这个时候开了。 漏出柳宴安诧异的脸。 接着诧异转为了惊喜。 柳宴安扑上来,抱住了杜青羽,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就知道是你,我感觉到你回来了,真的好想你。” “我也想你,所以我尽最大的努力,回来了。” 杜青羽将脸埋在柳宴安温暖的胸膛前,不知不觉中,这个人竟在她心底留下这么深的印记,思念,原来也可以这么的刻骨。 “爹爹,是谁阿?咦,娘亲回来了——” 三岁的杜谦羽笑着奔向杜青羽,张开双臂,“我也要抱抱”。 柳宴安松开杜青羽,笑着看着杜青羽弯腰抱起儿子,并做着举高高的游戏。 “小心些,地上滑。” 院里的雪被清扫过了,但是地上还是残留了些许,柳宴安不着痕迹的伸开手,护着玩闹的娘俩,引他们进屋。 “娘亲!” 书房里的写大字杜谦良听见熟悉的笑声,当即仍开笔,跑了过来,抱着杜青羽的腿就要往上爬。 杜青羽坐在炕上,房间里因烧着炕,温暖宜人,炕上如福娃娃的般的龙凤胎好像变得更加白嫩,见了杜青羽,盯着看了一会,好像认出了什么,立马往杜青羽怀里爬去,扯得杜青羽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撇了撇嘴哭了起来。 “娘,娘,不走——” 杜谦语也把头埋在杜青羽的脖子里,细细的哭了出来。 杜谦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一泡泪,咬着牙问杜青羽:“娘,你在也不走了是不是?” “……不走……” 杜青羽沉默几秒,才回答。 就这几秒,杜谦良觉察到了什么,哇哇大哭:“哇,你骗人……你再走就是小狗!” 老宅里,一直被簇拥着,被杜氏族人拿各种吃食招待的文惠皇孙终于注意到杜青羽的消失了,便疑惑的问到:“咦?青羽呢?” 话一问出,立马引来的了众人的大笑。 “小姑娘,还未成亲吧?” 文惠皇孙:“尚未成亲。” “哈哈哈,怪不得,等你成了亲就懂了,青羽那孩子是回家见她夫郎了。” “哈哈哈,我早就注意到了,在老宅门口,那孩子眼神不适的往南边瞟,这不,不一会,就溜没眼儿了。” “青羽和宴安这一对平日那可是恩爱的不得了,这一分开这么久,可苦了这对小鸳鸯了……” “可不,以前天天手拉手在村口转悠,说是散步——” 第一百零四章 晚起 “那小两口,一个烧火一个做饭,青羽只一个眼神,宴安就知道该大火还是小火。” “你说的是中秋节那天?我也看到了,哎吆,那眼神腻味的,夫妻啦,你说谁,他们都相互护着,宝贝的不得了。” 杜姜氏见众人老是谈论女儿女婿,冷落了客人,便咳了咳,努努嘴,“好了好了,说他俩干什么。” 景安皇子在众人的对杜青羽柳宴安二人的描述中,渐渐握紧了手指,如此恩爱的夫妻,他怎能忍心拆散他们。 夜深人静,四个扯着杜青羽衣角哭的宝宝渐渐的哭累了,窝在杜青羽怀抱里沉沉睡了过去。 睡在隔着大厅另一个卧室的杜姜氏披着柳絮衣——迄今为止,杜青羽在这个世界都没有看到过棉花,更何况棉花做的棉袄,尊贵如景安皇子、文惠皇孙,照样得披着貂皮披风,穿着鹿皮加绒,鹿皮靴来取暖。 夏天还好,舍得的人家穿丝绸,不舍得的人家讲绸布买了换钱,穿麻衣。 到了冬天,有钱人家可以穿动物皮毛做成的衣服,穷人家则早早的在春天收集了柳絮,缝在麻布里充当填充物来取暖。 总之一句话,全靠搓手、抖腿、劳动来发热。 将四个孩子用柳絮衣裹了起来,一一抱到他的房间。 “好了,天晚了,孩子跟我睡,你们也安置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房间里终于只剩杜青羽柳宴安两个人了。 柳宴安拥住杜青羽,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中。 不一会,杜青羽就感觉到到脖子处被泪水沾湿了。 “你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 柳宴安拥的更紧了,“娘子,给我讲讲你这半个月的经历好吗?” 杜青羽揽着柳宴安,两人并肩躺在烧的暖暖的炕上,开始从头到尾给他讲起。 期间,柳宴安静静的听着,一声不发。 待杜青羽当笑话似的讲到常知府想讲她“义子”许配给她时,柳宴安握紧了杜青羽的手,猛的伏在杜青羽,重重的咬了杜青羽的下巴一口。 “阿——唔……” 说疼不疼,但还是有点疼,以至于杜青羽叫出声来。 柳宴安一慌,忙伸手捂住了杜青羽的嘴。 “嘘——” 就着昏黄的灯火,杜青羽看着伏在她身上,一脸慌乱模样的柳宴安,她知道他是怕一厅之隔的杜姜氏可能会听到动静。 心念一闪,杜青羽觉得心里滚热,突然口渴了起来,想要舔舔嘴唇,却忘了柳宴安的手还捂在她的嘴上。 刚伸出舌头,却舔到了他的手掌心。 “阿——” 这下轮到柳宴安惊呼了。 柳宴安觉得手心一痒,湿软温热的触感,忙收回手,握在胸前。 “你流氓——” 柳宴安如玉的面庞此刻红的如八月的石榴,鲜艳欲滴。 杜青羽吞了吞口水,觉得更咳了,她忽然明白古代为什么会有昏君了,此情此景,她也会做那昏君,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不是江山不重要,而是不舍得浪费一分一秒跟美人相处的时间。 “对,我就是流氓——” 杜青羽噗的吹灭的灯,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张口含住了眼前人的嘴吧…… 一厅之隔的杜姜氏,无奈的睁着眼睛,他也想睡觉,但是不远处不时的传来细微的扑簌声…… 杜姜氏决定了,明天,她一定要搬到最西屋,离那间房子远远的。 次日一大早,孩子们在杜青羽柳宴安二人的卧室门口疯狂的拍门。 杜谦语细声细语:“娘亲,爹爹,起床啦……” 杜谦良则是扯着嗓子:“娘亲,快开门,我要进去——” 龙凤胎一边指着卧室门,一边扯着杜姜氏的一角:“门……开门——” 从厨房出来的李姐夫,见此,噗呲一笑,一把抱起龙凤胎,哄哄着他们道,“乖,跟姨父去洗漱好不好,咱们洗的又香又白的,等娘亲醒了,见了一定会抱着你们不舍得撒手的。” 龙凤胎果然不闹了,仰着小脸,乖乖的让李姐夫给他们擦脸。 杜谦良对着禁闭的卧室门,运气半晌,最后牵着杜谦语的手乖乖洗漱,还不忘对着卧室道:“娘,该吃饭,再不起床,饭都凉了。” 其实房间里的柳宴安早醒了,几番想要起身,都被杜青羽缠的死死的,起床不得。 杜青羽一只手抱住柳宴安,享受着被窝里的暖融融,一只手扯着被子蒙在头上,忍受着孩子们的魔音入耳。 磨磨蹭蹭,终于坐了起来。 “哎呀,才刚睡多久,没睡够呢——”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都杜青羽,任是脸皮磨的再厚,也红了脸。而且嘴角也觉得酸痛,好像肿了的样子。 柳宴安轻咳,一直羞着脸,不敢抬眼看杜青羽,只默不作声的给杜青羽递衣服。 杜青羽悄悄偷看柳宴安一眼,果然,他的嘴也是红肿着的。 “天啊,怎么出门阿——” 杜青羽捂脸长叹。 “怎么了?”柳宴安这才看向杜青羽。 杜青羽点了点嘴唇。 柳宴安瞬间就明来了,脸上爆红,怎么会肿成这样,他明明没怎么用力阿—— 夫妻俩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半晌,羞于出门,最终在孩子们的声声叫喊中出了门。 此时,一家人早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杜青羽下意识的遮遮掩掩。 “娘——” “羽姨——” 自家的四个孩子和大姐的两个孩子,一见杜青羽就凑了过来。 龙凤胎张着双手要杜青羽抱。 杜青羽哪敢放下捂住嘴的手,避开了龙凤胎。 “哇——”见娘亲不抱自己,龙凤胎伤心了的,委屈极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早就等的不耐烦的杜守心啪的拍了桌子。 “嘘——” 杜姜氏连忙给杜守心使眼色。 无奈杜守心没主意到,依旧张口批评:“像什么样子?让一大家子等你们就算了,出来了招呼也不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是不是出去这一趟长能耐……” 杜守心教训不下去了。 因为杜青羽放下的手,漏出来红肿的嘴,和印着牙印的嘴角。 “噗……”李氏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杜青羽噘嘴:“等我们干嘛,你们只管吃自己不就成了,年轻人谁还不爱睡个懒觉?等老了想睡也睡不着呢!” 杜姜氏也跟着埋怨杜守心,“哎呀,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那么累,睡个懒觉怎么了?你个老婆子怎么就爱管东关系,青河,孩子们,咱们先吃。 青羽阿,饭给你们热锅里了,你们什么吃都成哈……” 第一百零五章 嘴巴 吃过早饭,杜青羽更不自在了。 因为孩子们的眼睛老是好奇的放在她的嘴巴上。 尤其是已经十岁的侄儿杜谦幼,不知想到什么,竟是捂着脸从指缝里看杜青羽。 “看什么看?”杜青羽恼羞成怒。 八岁的侄女杜谦仁心直口快,立马接到:“看你嘴巴肿了,哥哥说你的嘴巴是小姨夫咬肿的。” 一旁的柳宴安立时羞红了脸。 “小孩子懂什么?出去玩去,去去——” 杜青羽轰走了一群毛孩子。 杜青羽就画了张口罩模样的图,柳宴安照着做了两个,两个人带上了。 并且美名其曰——挡风。 孩子们见了新奇,也嚷着要。 杜青羽看了看玉雪可爱的孩子们,想到了库房里的堆着的兔子皮,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打开西侧的库房,扒拉出攒了几个月的兔皮,每次吃兔子,她都特意保存了兔皮,就为了今日。 先用兔皮给龙凤胎一人缝了个帽子,帽子两侧还坠着圆溜溜的兔尾巴,带上去,衬着白嫩红润的脸蛋,别提多可爱。 又用剩下的兔皮给谦良谦幼哥哥姐姐们做了一个环形的脖套,套在脖子上。 毛茸茸的兔毛衬着白嫩的皮肤,杜青羽看的满意极了,一个个揉了他们的脸一把。 杜谦幼别开头,抗拒到:“羽姨别揉了,再揉头发该乱了。” 说完,杜谦幼撒腿跑了,他要带出去给小伙伴们看。 李氏看着跑的没一点男孩子矜持样的的儿子,愁的直皱眉头,跟在后面连连道:“跑慢点,别摔着喽!” 接着又跟一旁的杜青河抱怨:“唉,你看看他,都这么大了,没一点男孩样儿!” 杜青河看得乐呵呵的,“小孩子,能跑能跳是福,男孩就得宽松着养,养成大气的性子,长大的才不畏手畏脚被妻家人欺负。” 大房夫妻二人谈起了育儿经,杜青羽在一旁听的头头是道,不住点头,她也觉得大姐的话有道理。 杜谦仁却看着脖子上毛茸茸的围套纠结:“羽姨,我可不可不带阿?” 杜青羽疑惑,不识好歹? “为什么不带呢?这么暖和。” 杜谦仁皱着眉头纠结道:“可是这么漂亮的东西,应该是男孩子才带的,我是女孩子带了会被她们笑话的。” 杜青羽闷笑:“你才多大阿,还知道男孩女孩?你现在只是个小孩子,等你十岁以后才是个真正的女孩子,放心吧,带它绝对没人笑你,这么漂亮又暖和,他们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杜谦仁相信了,带着脖子上带着新鲜出炉的毛茸茸围套,欢呼着出去寻小伙伴了。 杜谦良却没信了她娘亲的那一套,摸着脖子上的毛茸茸,她心里也是喜欢毛绒绒的,怎么办?好舍不得,算了,就当什么都不懂吧。 一咬牙,杜谦良下定决心,也带着兔毛脖套出门了。 看了看一边乖乖的,玩着脖子上兔毛的杜谦语,不由得感叹,还是这孩子乖巧。 牵起杜谦语的小手,整了整脸上新做的口罩,再抱起龙凤胎的一个。 “宴安,走,咱们出去透透风去。” 柳宴安无奈一笑,知道娘子这又是想炫孩子了。 抱起另一个龙凤胎,跟在后面走出了院门。 厅房里的李氏见了,朝妻子努努嘴,笑了起来:“小妹又这样了,唉,真是的,她再这样,我真怕族里人看不过去会打她。” 杜青河:“说实话,有的时候连我都想打她,太嘚瑟了,这分明是在,实在……” 杜青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若是在现代人,肯定知道那种行为就是——秀恩爱。 雪已经停了。 村里家家户户在清扫门口积压的雪。 见了杜青羽怀里抱着带着毛茸茸雪白兔毛的龙凤胎,当即哎吆的一声叫了出来,舍不得移开眼。 “这帽子,配你家孩子,真俊呐!” 杜青羽扬起脖子,得意:“那是!” 一路上,龙凤胎被这个抱抱,那个摸摸,龙凤胎也是人来疯,人越多,笑的越换,谁要抱,张开手让抱只是眼睛得看着杜青羽,一移开眼,就急了。 “青羽,看看你出去这一趟,都把孩子们吓坏了,龙凤胎以前可没这么黏你,现在都离不开你了……” “别说龙凤胎,谦良那孩子以前那么皮实,我看她半个月都老实不少,青羽,孩子们心里受了惊,你可得好好陪陪他们——” 说完扫雪的人又看向仅仅拽着杜青羽衣角的杜谦语,又道:“还有谦语这娃娃,本来离不得你,平日胆小怕生,你一走,更是吓坏了这孩子。” 柳宴安悄悄抹泪。 杜青羽听的心疼的不得了,抱紧了孩子们。 凑在柳宴安耳边,悄声道:“不走了,再也不走了,就算要走,一家人都要一块。” 转了大半个村子,在老宅门前停了脚步。 她是有意让文惠皇孙见见孩子们的,这个人心思纯正,孩子们跟她想出处,没什么坏处。 “宴安,待会我带你见两个人,他们是景安皇子和文惠皇孙。” 杜青羽在柳宴安耳边悄声道了这么一句,她是不打算瞒着柳宴安的,当然也不会瞒着族长。 编写日历这么大的事,少不了族长的帮助,瞒着她倒是畏手畏脚,与其瞒的辛苦,不如直接坦明身份,族长是有分寸的人,只会给他们更多便利。 敲了敲门,是李长青开的门。 杜青羽脸色冷了下来。 “李二小姐,你怎么在这?” 李长青侧过身:“职责所在,不比杜少司农大意,昨日竟悄然离开,身为侍卫,我当然是该寸步不离才是。” 杜青羽知道李长青是在讽刺她昨天溜回家的事,但是她认为给文惠皇孙景安皇子二人安排住宿的场合,杜姜氏会比她做的更好,也不需要她在哪碍眼,毕竟景安皇子是个男子。 杜青羽:“我只是记住了李侍卫的话,避嫌而已。夫君,这个人就是圣上派来保护我们的侍卫,不用搭理她,走,咱们进去。” 柳宴安点头表示了然,陪在杜青羽身侧迈入了老宅。 “青羽,你终于来啦。” 文惠皇孙蹬蹬的跑了过来。 看着两个带着一样帽子的龙凤胎。 文惠皇孙惊喜道:“龙凤胎哎,你孩子?安叔叔,快出来看,是龙凤胎——” 景安皇子在文惠皇孙的呼唤声中,迈出了屋子,一眼看到的便是杜青羽和一陌生男子抱着孩子,一家和乐的模样,尽管他们脸上都蒙着奇怪的面罩,但是他们眼底的笑意和幸福却是遮不住的。 第一百零六章 准备 杜青羽放下龙凤胎,让他们在地上谁便完。 两个小团子,带着毛茸茸兔毛帽子,手牵手,迈着小短腿跟在哥哥后面满院子转悠。在雪地上印下一个个小脚印,期间还不时的回头看杜青羽一眼。 文惠皇孙看的稀罕的不得了,跟在他们后面,不是的摸一把他们的帽子。 景安皇子走了过来,看向立在杜青羽身旁的柳宴安,温和一笑:“这位公子看着很是面善,不知如何称呼?” 杜青羽脸上蒙着口罩,说话瓮声瓮气:“我丈夫,孩子她爹。” 景安皇子:“原来是杜大人的夫郎,我名唤景安,生于天启十年,杜夫郎直接唤我景安便可。” 柳宴安扶了扶脸上的口罩,终是没有摘下来,对着景安皇子施了一礼:“巧了,我也是生于天启十年,娘家姓柳,景安若是不嫌弃,唤我宴安便可。” 景安皇子同样还了一礼:“宴安。” 文惠皇孙突然蹦了过来,一把扯下杜青羽的面罩,笑到:“我今年十七岁,叫我文惠……” 文惠皇孙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放到杜青羽的脸上,说不下去了。 杜青羽一把抢过口罩,重新带了上去,厚着脸皮道:“咳咳,那什么,天冷,带着口罩可防止脸被冻伤。” “哦!” 文惠皇孙眨眨眼睛,嘴角直抽抽,但看着杜青羽凶残的眼神,只得谁便的应了一声。 景安皇子自然也看到了杜青羽嘴角上的痕迹,目光不着痕迹的看了柳宴安一眼,这人面上看着温和恭顺,没想到他们夫妻私底下竟是这般……这般…… “景安、文惠,反正这个冬季都要待在杜家村,走,我带你们去村里转转,认认人。” 说完,杜青羽抱起孩子,扭头就走。 “昨天太晚了,没带你们去见族长,今天咱们先去族长家。” 杜青羽在前面领着路,刚出了老宅,就带他们一拐弯,进了隔壁的宅子。 杜青羽悄悄告诉了族长这一行人的身份。 杜守意立马,变了神情,恭敬了将文惠皇孙、景安皇子迎进了屋。 杜守意:“所以说,你们只在杜家村待几个月,待记录了临安府的农时便去别的地方?” 何蕴之:“还请杜姨多介绍极为品格好,又擅长农事的好手来,我们也好向他们请教农事一门上的学问。” “这有何难,光是杜家村,只要年纪大的个个都是种地好手,什么时候该种稻子,什么时候该种小麦都记得一清二楚。” 接下来杜守意就在四邻八村找了不少年长的农人。 更让人惊喜的是,靠山村里有不少是从全国各地逃难过来的人,那些人多少还记得家乡种植规律。 何蕴之当即取了笔墨,向那些农人们请教种植经验,并一一记录在纸上。 一面色奇黑的老农道:“我的老家原是在南方广宁一带,那里雨水充沛,我们一年可以种三次水稻,可惜战乱,我们不得不逃到了这里,至于种植时间嘛,九月份……” 穿褐色麻衣的老者则道:“我家是京城以北燕关以南的漯城,一年只能种两次,冬小麦,夏水稻大豆……” 何蕴之不时的抬头看着这些农人一眼,表示在聆听,手上不停的记录着农人们的经验。 杜青羽悄悄将杜守意拉了出去,在杜守意耳边说了几句话。 杜守意脸色变了:“进山?不行,大雪封山,山里的猛兽会变得更加凶猛,你们这个时候进去就是送死!” “李家带了不少护卫,我们这个时候进山,是想要在山中寻得可以替代的高产粮食。大雪封山也有大雪封山的好处,倒时候我们可以观察在这种情形下,山里的食草动物们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一旁的杜青波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激动到:“娘,您必须得答应小妹。” 杜守意:“为什么?” “您忘了当年埋在山里的族人吗?多么好的机会,到了将他们迎回来的时候了!” 杜守意蹬蹬退后几步,最后颤抖着双唇,“好,我们进山,三天,这三天里好好准备,三天后我们就去迎回他们。” 短短三天里,杜氏一族做了很多准备。 杜守意挑了三十个族中身强力壮的女人。 靠山村来了两个经验丰富的打猎好手。 杜青羽又让木匠在她的比划下,做了几辆灵活小巧,便于在山间推动的手推车。 沾上猪油,可以长久燃烧的火把。 李长青也送来了三十多套铠甲。 饱腹的食物、简易的烹饪工具、可以驱寒的姜块、辣椒。 止血药、纱布、驱寒药…… 临出发的那一天,杜守意背上行囊,也要跟着去。 杜守意:“不行,我得跟着去,族人们埋在什么地方,我记得最清楚。” 杜青波扯下杜守意的箩筐,“娘,我也记得清楚,您就在等着孩儿,孩儿定会带着族人们安全回来。” 杜青羽:“大姨,你要服老。” 老宅里,文惠皇孙跪在景安皇子面前:“叔叔,你就让我跟着进山吧,我保证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李二小姐带了那么好手,定会保护我的是不是?” 说完,文惠皇孙挑衅的看着李长青。 景安皇子:“不行,伏牛山脉深不可测,到底有多深,从未有人知道,你不能这么贸然进山,否则让我如何与你母亲、祖母交代?” 文惠皇孙:“青羽说了,顶多在山里呆十天,十天里火把不断,再说了,杜家人曾经进过深山一次,对山里的地形熟悉,还是有保障的。” 景安皇子:“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文惠,你可是千金之躯,你可知道你皇祖母对你的期望……” 李长青心里大惊,不敢置信的看向文惠皇孙,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文惠皇孙脸上没了嬉皮笑脸,郑重到:“叔叔,文惠正是知道皇祖母对文惠期望甚深,才更想快快成长,青羽此行是为了我大夏寻得更珍贵的饱腹之物,我不能一人龟缩于太平屋下……叔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景安皇子深深闭了眼睛,再次张开后,锐利的看向李长青,目光如炬。 “李长清,世家优秀子弟千千万,你可知道母皇为何单单要你来护卫我们?” 李长青:“因为李家忠于圣上。” “不单单是忠心,还有两点。 其一,母皇她清楚你们李家的实力,以你们李家的实力,是护得住我们的。 其二,李家和王氏、赵氏、陈氏、风氏一样,都是大夏朝顶尖的世家,但是唯有你们李家没有当皇女的外孙。” 第一百零七章 惊喜 “既然母皇放心让你来护卫我们,可见你们李家是信得过的,那今天,我就给你脱个底,请务必保护好文惠。” 李长青重重跪在景安皇子面前:“景安皇子放心,臣定拿生命来守卫文惠皇孙,她在臣在,誓不辱命。” 伏牛山脉名字的由来颇有一番渊源。 据说,很久以前,横在眼前的连绵深山是没有名字的,直到一位老仙人飞上山的上空,说这连绵的山脉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牛伏趴在神州大地上,所以此后,也就有了伏牛山脉这一名字。 此行,除了杜青羽、杜青波、文惠皇孙、李长青四人外,还有三十名杜氏族人,二十名侍卫,一共五十四个人。 五十四个人,个个背着装满物资的箩筐。 “姐妹们,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所以,咱们这次进山,要速战速决!” “最多十天,我们只在山里待十天,十天过后,不论有何收获,我们都要回来,准备准备过年!” “当然了,我们带的食物也刚好只够十天吃的,所以,千万不要走散了!” “下面,我定几条规矩!” “第一:有突发情况,必须告知他人,杜绝任何单独行动,包括如厕,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被老虎悄无声息的咬断脖子。在深山里,请杜绝一切好奇心!” “第二:我会按照你们的特长给你们分组,十人一组,每组人命一个组长,组长必须每隔一个时辰点人数,也好及时发现有无缺人。” “第三: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新粮食,所以见了食草动物,不要杀了它们,一血腥会引来肉食动物,二来,它们可能会带给我们惊喜。” “第四:遇到肉食动物,立马诛杀之,老猎户说了,在深山里,对于凶恶的动物,最好一击毙命,因为它们的叫声可能会引来更多,而且,最好不要溅出过多血。” “第五: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请大家务必以性命为重,此行,但凡有一个人受伤,我们都会打道回府,五十四个人,怎么进去的,要怎么出来,懂吗?” 杜家三十个壮年女人齐声道:“懂了!” 杜青羽尴尬的看向另外二十个侍卫,她们一声不发,仿没听到杜青羽的问话。 李长青一摔鞭子:“听懂了吗?” 二十个侍卫才高声道:“懂了!” 杜青羽:好吧,李家的侍卫,不愿意搭理她,那就不搭理喽…… 翻过小南山这座天然屏障,再往里走就是伏牛山脉了。 现在杜青羽知道为什么凶恶的动物不曾来到小南山了,原来小南山和伏牛山脉中间有几片泛着硫磺那种刺鼻味的温泉—— 如此刺激性的味道,那些嗅觉灵敏的肉食动物定是受不了这种味。 文惠皇孙手指在温泉水里来回波动几下,惊讶到:“好暖和——这里真好!” 杜青羽指着泛着热气的温泉兴奋道:“这里竟然有温泉?怎么从来没人跟我说过?” 杜青波深色淡淡:“这有什么好说的,一日不讲深山里埋葬的族人们迎回来,山里的一切事物一日都将会是族人们心中的痛,你没有经历过那段时日,不会懂我们的感觉的。” 文惠皇孙讪讪的收回手。 怪不得族人们放着宝山不用,不爱进山,原来还有这层原因。 越往前走,丛林越密集,脚下是厚厚的雪地,树上挂着冰晶,如果不是危险的深山,倒是个欣赏美景的好去处。 “太阳快落山了,大家点起火把,再坚持一段,翻过这个山头,前面就有个山洞。” 翻过山顶,有一段下坡路,杜青羽走的有点凶险,因为她曾经就是下山的时候摔死的。 终于到了山洞,山洞里竟然是干净的,没有动物进去过的痕迹。 杜青波抚摸了石壁,上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划痕。 “青羽,你看这儿,二十三道划痕,我当年,我们曾经在这儿住了二十三天,直到这里能吃的食物,能看到的动物都被吃了,才壮着胆子又往里翻了几道山。 没想到这一进去,竟是死了大半族人。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面对猛兽的勇气都有了,为什么不敢面对那些流氓土匪呢? 族中猎手,但凡身强力壮的,几乎都死在保护我们的路上,那些野兽好像怎么也杀不尽杀了一个,就会来两个。 你不知道,亲眼看着亲人被野兽按在嘴下撕咬那是什么感受,若是一口咬断脖子也罢,偏偏被活活的撕扯,活活的疼死……” 杜守波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出来。 杜氏族人们个个低着头,眼底泛着泪花,她们都是当年族人们拼死保护下来的孩子,很多都还有着当时的记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杜青羽默默的抱住她,来回抚摸着她背来安抚她,那个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孩子,亲眼看到那种血腥惨烈的场景,怕是一辈子的创伤。 文惠皇孙不敢置信,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深山里竟是如此凶险。 李长青暗暗撇了文惠皇孙一眼,道:“怎么?怕了?现在送你回去也不迟。” 文惠皇孙挺起胸膛:“怕?我只是觉得野兽可恨罢了,这大好的山林,不应只属于野兽的,凭什么我大夏百姓不可享受着山林的馈赠? 将来若有一日,我定当率人打怕这些猛兽,将他们全部驱赶到更深的山林中,还我大夏百姓一片福地。” 杜青羽:还好不是在现代,野生动物都是被杀的需要立一堆保护法来保护了。 篝火燃至天亮,一夜平安无事。 一行人整顿好,推车的推车,被行囊的背行囊。 迎着升起的太阳,继续往深处前进。 就在走的实在烦闷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去路。 “野猪!” “拦住它!” 鼻子深埋进雪堆里的野猪,一见这群人,当即也愣了片刻。 随后屁胡一撅,后蹄一蹬,直冲冲的想众人冲撞过来。 “闪开,别被它撞到。” 李长青揪着文惠皇孙的衣领,将她甩到背上。 众人也纷纷散开,中间留了个缝隙,谁知这野猪直接从缝隙穿过,扰了一圈,原路回去,一溜烟的撒腿往前跑了。 杜青羽走到野猪刚才拱鼻子的地方,挖开雪,再挖下面的土,就看到了一样东西。 她没想到惊喜是来的是那么突然,土里埋的竟然是——土豆。 第一百零八章 杀猪 众人围着黄不溜秋的土豆,像是要把它看穿的样子。 文惠皇孙:“莫非那野猪刚才就是为了找这个?” 杜青羽:“野猪嗅觉灵敏,而且是杂食动物,凡是能吃的,只要没毒,它都会吃,跟着它的脚印,也许我们会找到更多惊喜。” 野猪蹄子在雪上印的印子很好认,一行人一路顺着蹄印,竟然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山谷。 山谷开口处长着茂密的竹子,竹子上又覆盖着厚厚的雪,如果不是跟着着野猪,谁也不会想到这竹林后竟然会有山谷。 “野猪既然敢进去,说明这山谷里没有危险的动物,我们小心些,也进去。” 穿过山谷入口,印入眼前的是不过方圆数十里的空地,就像个葫芦。 山谷的岩石下面有几处雉鸡窝。 此时,这野猪正在扒在鸡窝里吃鸟蛋。 几只雉鸡不时的扑扇着翅膀,发出凄厉的叫声,并高高跃起,飞到野猪头上啄它眼睛。 众人的闯入,打断了野猪的进食。 野猪立马戒备的看向闯入的人类,后蹄不时的往后蹬着蓄力。 李长青:“戒备!” 雉鸡趁野猪分神的片刻,再次扑到野猪头上,狠狠的啄像野猪的一只眼睛。 顿时,野猪发出了哀嚎声,疼的在山谷里乱窜。 “杀了它,不能让它这么叫下去。” 李长青飞身跃起,站在高高的石头上,拉开弓箭,从上而下对不远处的准野猪,弓弦被拉到极致,发出丝丝的声音。 嗖的一声。 箭射进了野猪的另一只眼睛,深深的埋了进去。 野猪叫声戛然而止,停顿片刻,重重的倒在倒在地上。 杜青羽张大嘴巴,“好厉害!” 血从野猪的头上蔓延下来,融化了一块的雪地,因为天气太冷,野猪尸体很快僵硬,伤口也冻结了,不再流血。 几只雉鸡也不叫了,受惊了似的,扑扇着翅膀,越过众人的头顶,飞出了山谷。 北风刮过,山谷口的竹林沙沙作响,不知何处,竟似隐隐传来一阵虎啸。 杜青波脸色煞白,如惊弓之鸟:“老虎!不行,血腥味太重了,快用雪覆盖住野猪雪。” 文惠皇孙眼睛刷的亮的起来,兴奋到:“有老虎正好,杀了它,这样我们一路会更加安全——” 杜青羽:妹子,这么彪吗? 李长青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法怎么收回弓箭的,只见她帅气的挽了个花,弓箭就挂回了原来的位置。 杜青羽:“好帅!” 李长青斜睨了杜青羽一眼,嘴角一勾,扬声到:“听我命令! 所有人进山谷,今晚我们在这扎营。 侍卫队,准备,诱虎,击杀之!” “是!” 李长青和她带来的侍卫们将野猪大卸大块。 血腥味最重的野猪内脏被高高的挂在山谷口的大树上,风一吹,血腥味不知道能飘多远。 这是要引来所有食肉动物的节奏吗?玩了太过了吧? 听着不知哪的呼啸声,一声响过一声。 杜青羽抬头看了一圈,还好,她们这个山谷够高,连雉鸡想出去,都要从山谷口飞出去,那些食肉动物若想进来,必须也只能从谷口进来。 饶是如此,杜青羽仍是有些担心,凑到李长青身边,仰望之,语气里带着自己都能觉察出的敬佩:“会不会玩的太大了,万一来的食肉动物太多怎么办?” 李长青再次斜睨杜青羽一眼:“所以,现在你们可以封山谷了。” 几人合力,在山谷口插上厚重的木桩,用以防止动物们冲破山谷。 山谷里的雪也被清扫了干净,点上了熊熊篝火。 看着燃烧是火焰,杜青羽这才觉得安心。 李长青皱眉:“不行,火焰太大,它们不会来的。” 杜青羽只得拿去不少火材,只留一些火用来做饭。 谷外虎啸阵阵,谷内,肉香四溢。 是的。 杜青羽她们在烤野猪肉。 烤的焦黄流油的野猪肉,再撒上盐、胡椒粉、辣椒粉。 嗯——美味极了。 文惠皇孙嘴角流油的抱着一块野猪肉,啃的喷香,边吃还边赞:“我以为会有多难的,没想到这么轻松。” 杜青波守在火焰边,听闻文惠皇孙的话,不知想到什么,漏出苦涩的笑。 杜青羽叹口气,拍了拍文惠皇孙的肩膀:“小文惠呐,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一路看美景,追野猪,还能烤野猪肉挺好玩的?” 文惠皇孙:“反正没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之前看你们反应,还以为这是刀山火海呢。” “那是因为我们准备的充足,有底气。 首先,我们备了足够的吃的用的。 然后我们有强大的护卫队,护们个个雄壮,吃饱穿暖,且有铠甲护身、武器开道。 再者我们个个都是年轻力壮都,没有老幼夫孺,还有有经验的人指路,不至于时刻担心迷失方向。 所以你之所以觉得轻松,那是有前提的。” 说完,杜青羽提着切好的肉块,给守在山谷的侍卫们一一送去。 “给,尝尝,新鲜的烤野猪,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李长青撇了杜青羽手上的野猪快一眼,接过野猪肉,大口嚼了起来。 “哎,你挺厉害的哈——一箭就射穿了野猪的脑袋……” 李长青呼哧呼哧的大口嚼肉,听玩杜青羽给她的赞美之词,只是哼笑一声。 杜青羽挑眉,有反应就好。 接着自来熟的拍了拍她身上冰冷的铠甲:“你的弓给我试试——阿!疼疼!松手!” 杜青羽疼的叫了起来,手刚拍到李长青铠甲上,谁知道这人反应这么大,不知道用了什么招式,一下就把她的手背了过去,按在背上了。 擒拿式? 李长青松开杜青羽的手,冷声道:“不要随便碰我。” 文惠皇孙跑了过来,急着问到:“怎么了?怎么了?” 杜青羽揉了揉手,好奇的问到:“刚才碰了她一下,一下被她制服了,动弹不得,这是什么招式?擒拿式? 文惠,你们是不是都是学过武术的?那会不会轻功?飞檐走壁的那种?” 文惠皇孙睁大眼睛:“轻功?飞檐走壁?这世上还有这等武功?我要是学会了,岂不是想飞哪就飞哪?” 李长青擦擦嘴,嗤笑一声:“痴人说梦,飞檐走壁是不可能的,不过擒拿式,倒是挺配那个招式的,以后那个招式就叫擒拿式了。” 杜青羽:“说不定是你孤陋寡闻呢,要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不代表它不存在。” 哎,曾经她也是有武侠梦的,少年时的她,坚信无风不起浪,世上定会存在过奇妙的武功,刚才李长青跃身射箭的那一幕,激起了她的武侠梦。 第一百零九章 巴掌 文惠皇孙来了兴致,缠着杜青羽给她讲神秘的武功。 “传说阿,有一种武功叫轻功。” “轻功水上漂,可以与水上漫步行走,落叶飞花不留踪,是可以借力飞在空中的一片落叶、一片飞花来行走……” “你看,我们平常人踩在雪地上,一踩一个脚印,会轻功的人,那是可以踏雪无痕的……” “在树林中,只需脚尖点一点树梢,就可以一跃千里,轻盈如燕……” 文惠皇孙捧着连,听的入迷不已。 李长青眉头皱了又皱,忍不可忍,终于呵斥道:“够了!” 这一呵斥后,山谷外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 李长青立马握紧箭,低声道:“戒备,你们两个回去!” 迟了,一只黄黑斑纹的吊眼大老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出现在三人不远处的石头上。 “吼!” 不等杜青羽、文惠皇孙二人回去,这大老虎就呼啸这朝二人扑了过来。 卖麻批! 谷口守那么多侍卫,怎么偏偏盯上她们两个,因为她们两个最弱吗? “小心!” 李长青一只手将文惠皇孙揽到背后,又转身伸脚,踹到杜青羽的屁胡上,踹到山谷里,踹的老远老远。 “噗……” 一瞬间,杜青羽觉得体会到了飞的感觉。 重重落到两米远的地上,顾不得感受哪里疼,飞速爬起来喊到:“快来支援!” 文惠皇孙被李长青牢牢护在身后,而李长青一人拿着刀在身边挥舞着。 杜青羽拔起插在地上的火把,呀的一声,冲的过去,举着火把就往老虎身上凑。 侍卫们也反应了过来,举着刀冲了过来。 李长青:“不要用火!” 但是迟了,火把沾上了老虎的皮毛,火速染了起来。 老虎疼的在地上打滚乱串,最终惨死在乱刀之下。 地上一片狼藉。 李长青扔下长刀。 大步走到杜青羽面前,二话不说,朝杜青羽肚子上就是一拳头。 “唔……” 杜青羽捂着肚子闷哼,为什么打她,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李长青要打她,随时准备着避开脸,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用拳头,而不是扇巴掌! “阿——你竟敢打我?打我干嘛?这样不是更快吗?” 杜青羽气晕了头,委屈的不得了。从来没人打过她肚子,气急的她,随着本能,扬起手就抓了面前李长青的脸一把。 “嘶——” 侍卫中响起了吸气声。 文惠皇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李长青伸手摸了摸脸,语气也是不可置信,一字一句道:“杜青羽,你竟然打脸,你还是不是女人?” 火把的照映下,李长青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抓痕。 杜青羽猛的意识到,这是女尊,女人间打架当然是用拳头,男人才扇巴掌。 “我……我是气懵了,我不是为了杀掉这老虎吗,你捶我干嘛?” 李长青看了焦糊的老虎一眼,可惜道:“算了,白瞎了一张老虎皮!” 杜青波举着火把过来,也叹气:“哎,一张老虎皮,值千金呢——” 杜青羽开始觉得肉痛,她竟然亲手毁了一张虎皮,当时的情景,李长青应该能应付的,早知道…… 尽管后悔,杜青羽依旧嘴硬道:“人命关天,虎皮金贵,也不能放着他们与危险中而不顾。” 文惠皇孙被感动了,“青羽,我明白你。” 杜青波却看出了杜青羽的嘴硬,叹道:“青羽阿,打人不打脸,咱们都是女人,可不能再打人脸了,男人急了才打脸,女人的脸,事关尊严,你再气也不该打人脸的,去给李二小姐道个不是去——” 杜青羽揉着肚子,道歉?众目睽睽之下? “哎呀,我肚子疼,屁股也疼,疼死了,刚才肯定摔伤了……” 杜青羽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走向篝火边铺着的鹿皮垫子上。 杜家众人低头个干个的事,没把杜青羽的哀嚎放在眼里。 文惠皇孙跟在后面,焦急道:“哪里疼,让我看看……” 杜青波在一边不住的摇头,这么拙劣的演技,也只有未出世事的小姑娘才会信了,也不知道哪家养出来的姑娘,十七岁的年岁,早该顶家立户,怎还这般天真? 杜青羽半躺在鹿皮垫子上,见杜青波没催着她道歉,松口气。 文惠皇孙却凑了过来,硬要掀开杜青羽的衣服。 “让我看看你肚子,是不是肿了?还有刚才你摔那么远,肯定摔伤了——” 杜青羽按住衣服,这么冷,打死也不掀开。 而且尽管摔的远,不知道是雪太厚,还是李长青用的是巧劲的缘故,她竟然除了屁股丁点疼外,竟一点伤也没有,要她从哪找伤给文惠皇孙看? 李长青坐在篝火另一侧,看着文惠皇孙和杜青羽二人的互动,冷哼:“爹爹腔!” 爹爹腔?什么意思? 杜青羽呼的一下做了起来。 是娘娘腔的意思? “爹爹腔?你说谁呢?” 李长青抱臂不接话。 杜青羽撸起袖子就要打上去。 文惠皇孙抱住杜青羽的胳膊:“算了吧,打不过她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放开我,我要揍的她找不着北……” “算了,你真的打不过她的……” 一众侍卫们聚在一起低头喝汤,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杜家族人垂头整理筐子的物资,顺便收拾未吃完的野猪肉。 山谷里只有杜青羽愤怒的吵闹声和文惠皇孙的劝慰声,偶尔夹杂着李长青的冷哼挑拨不屑声。 杜青波揉眉苦笑,这一路,还真是闹腾。 缩在鹿皮毯上,和众人簇拥报团取暖,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 杜青羽觉得浑身的关节都僵硬的嘎巴嘎巴响。 只得四处走动着活动关节。 走到岩石下的雉鸡窝旁边时,杜青羽谁便瞅了两眼,她发誓真的只是谁便瞅了两眼,竟然看见了让她欣喜若狂的东西。 之见装着碎烂野鸡蛋壳的雉鸡窝中,还有这白色的,棉绒绒的东西。 “棉花?” “啊哈哈哈……” “这里竟然有棉花?” 杜青羽觉得苍天待她真是不薄,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女主角,要不然怎么就让她看见了棉花,看来在这个世界,她还是有机会穿上棉袄来御寒的。 文惠皇孙:“棉花又是何物?” “可以御寒的东西。” 杜青羽从雉鸡窝里揪出一团棉花出来。 “你摸摸,是不是软软的,暖暖的? 这东西,若是缝在布料里,岂不是比柳絮还保暖? 这附近定有棉花,我们找找看?” 第一百一十章 风雪 “呼哧呼哧” 杜青羽艰难的走在雪地上。 已经围着这个山头转了半天了,棉花影子那是半点都没瞅到。 捏着手里在雉鸡窝里拔拉出来的仅仅几颗棉花种子,就这么几颗,能干嘛? 那群雉鸡到底是从哪叼来的棉花? 文惠皇孙喘着气跟在杜青羽后面:“这棉花长什么样?什么时候成熟?” 杜青羽气喘吁吁,嘴里的气呼到空气里直接变成白烟,鼻子冻得通红,“我也没见过,不过好像是夏天成熟吧,白色的,结的果就像雪一样……” 李长青:“夏天?白色的?这先不说它会不会被别的动物吃了,就算还有,被茫茫大雪盖着,找起来谈何容易?” 杜青波:“算了,明年夏天我们再来找吧,不能把时间都用在这上面,说不定走着走着就能看见棉花了。” 杜青羽握着手里的棉花种子叹气,只得小心的将它们包好,“我还以为终于能穿上棉衣了呢。” 放弃了在这片山头寻棉花的打算,一行人继续往深处走。 雪地上可见的动物脚印逐渐多了起来。 老远的看见一红毛狐狸在雪地上追着什么,不时的往雪里扒拉着,听见人类的动静,一溜烟的逃窜走了。 狐狸难道是在捕猎? 捕什么? 莫非是老鼠? 扒开雪,果然,可以看见土坡上有一拳头大小的洞口。 杜青羽看向杜家有经验的人,问到:“老鼠洞?还是蛇洞?” 文惠皇孙一脸懵逼:“狐狸会捉蛇吗?” “那就肯定是老鼠洞!” 二话不说,杜青羽就让人扒洞。 小的时候没少听奶奶讲她们那个年代的故事,饥荒年间,好多人都要饿死了,偶然间竟然发现老鼠洞里藏着粮食,好哇,真是偷家的老鼠。 于是他们拔完家里的老鼠洞,又去扒田鼠的田鼠洞。 光靠老鼠偷的粮食,不少人都挺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段时日。 顺着洞眼一点点挖,没多久就挖到了老鼠的老窝。 狡兔三窟,老鼠也不例外,唧唧叫着从另一个洞口跑了,留下了一堆了粮食。 杜青波大为震惊:“这老鼠竟然这般能藏?看来村里没少被它们偷去粮食。” 杜青羽:“储存粮食,是它们的天性,饥荒的时候,挖挖老鼠洞,保准有粮食,不过粘了老鼠口水都粮食可不能轻易吃,谁知道老鼠身上会不会带些奇怪的病。” 文惠皇孙点头赞同道:“鼠疫,很可怕。” 杜青羽用树枝扒拉扒拉一堆的粮食,有坚果,橡果,更多的是她不认识的东西,不过那都不重要,因为她看到了花生。 花生,能做什么? 花生酥、花生豆、花生油、花生碎。油炸、水煮、糖炒,吃法多了好吗。 诡异的,杜青羽口水泛滥。 杜青羽指着沾着干了的泥土的花生壳,说:“你们看,一堆东西里面,这些坚果橡果外表干净,应当是从树上落下来的,唯有这个东西,上面沾有泥土,应当是从土里挖出来了,它应该可以种植。” 说着,杜青羽一一扒拉出了花生,“多收集一些种子,等春天,我们就种上实验一番,如果有用处,就推广。”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食谱真的是很单调,主食一般是煮麦仁、大米、黄豆粒,饭粗糙的拉嗓子不说,配菜大多是青菜萝卜,面粉是奢侈品,不舍得吃的。 现在好了,有了石磨,面粉终于可以舍得吃了,还有辣椒、蘑菇。 等来年再种上土豆、红薯、花生,人生简直不要更美,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至今都没有发现玉米的踪迹。 玉米不同于红薯土豆之类的,是深埋在土里,不轻易被人发掘,若是大夏朝有玉米的话,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想来,大夏是没有玉米的。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天很快就暗了下来,众人找了个一片树林少,视野好,背靠山脊的地方,打算今晚在这歇息。 “今晚不像是昨天和前天,有山洞和山谷可以避险,所以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轮流放哨,一有异动,立马警示。” 很快,围着岩石,摆了了半圈火堆,将众人牢牢的护在火圈里。 杜青羽拍拍手,松了口气:“好了,只要火不灭,我看哪个野兽敢进来,烧光它们一身毛!” 李长青瞪了一眼杜青羽:“若不是你非要在那个山上寻棉花,我们也不至于落宿在这种地方,你应该庆幸没有变天,如果是风雪天气,这火可是燃不起来的。” 然而半夜就变天了。 狂风夹渣这雪子,无情的拍在众人脸上,冻精神了打瞌睡的守夜人,冻醒了睡着的人,也扑灭了地上了篝火。 杜青羽冻成一团,欲哭无泪,一方面怪自己耽误了行程,另一方面,不知道该不该骂李长青她是不是真的乌鸦嘴。 李长青:“不能带在这了,必须找个避风口。” 杜青波:“这么大的雪,不能乱走,迷路了更危险。” 杜青羽指着不远处乌黑的树林道:“也许在树林里,风会小点。” 李长青咬牙,再次锤了杜青羽一圈,“等回去了,再找你算账。 现在,所有人戒备,全部跟我进树林。” 进了丛林,果然风被茂密的丛林挡去了,但也更危险了。 在树上系了一圈鹿皮当帷幔,在里面,终于从新点燃了篝火。 不能喘口气。 “呜——” 周围响起了狼的呜咽声。 “狼群——” 杜青波握紧了手上了武器。 狼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且凶狠又记仇。 杜青羽听说过不少关于狼的传说,尤其是狼群复仇的故事,一旦被它们缠上,不死不休。 “大家背靠背围城一圈,不要把背部暴露在狼的视野内。” 看着周围一圈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的绿油油的眼睛,杜青羽咽了咽口水,这得多少只狼阿? 不过,你狼多,我们人数也不少。 “看着它们的眼睛,不要漏出畏惧,它会把你当成猎物,也不要挑衅它们,它们会当成进攻的信号。” 狼群和人群就这样僵持半晌。 突然狼群中有一个异常高大的狼走了出来,站在最前方,扬起头,呜呜的叫了起来。 叫声悠长,响彻山林。 顿时,山林里狼叫声此起彼伏的应和起了那头异常高大的狼的叫声。 “狼王?再干什么?示威?” 杜青羽凑到李长青耳边:“喂,你能不能叫的声音盖过那狼王?” 李长青斜了杜青羽一眼,拔出背上了弓箭,直指狼王的方向。 “别!” 杜青羽阻拦不及。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狼群 弓箭蓄力,射了出去,重重的射在狼王背后了一颗杨树上,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狼王像是受了惊,一下子跳的老远。 狼王身边围着的群狼也纷纷退后几步。 等狼王反应过来,看到背后杨树上的箭矢后,猛的回头,朝李长青咧牙齿嘴。 李长青再次蓄满弓,射向狼王脚下的土地,溅起的碎石块扑打在狼王毛发上,箭身深深插入石中,只留下带着羽毛的箭尾。 狼王弓身,警惕发出呜咽声。 李长青不为所动,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狼王,二者就这样对视着。 杜青羽如看武侠大片一样,眼睛来回在狼王李长青之间回转,看的热血沸腾。 “厉害!牛批!” 李长青第三次抽出箭矢,不等上弦,狼王突然长嚎,狼群在叫声中纷纷退散了去。 等狼群渐渐远去,狼王回头深深看了李长青一眼,转身飞快的奔向丛林伸出。 杜青羽看着浑身锐利锋锐之气还未散尽的李长青,心服口服,这个人单凭一身气势,就镇服了狼群,怪不得一身傲气。 “厉害,两箭定乾坤!” 文惠皇孙也感叹道:“这狼这么这么有灵气,跟人似的。” 李长青:“动物之间更讲究弱肉强食,面对它们只有战争,它若是再不走,这一箭,我定是射在它的脖子上。” 文惠皇孙:“弱肉强食……前朝时期,每次我华夏与北胡开战,都有狼群突袭我华夏士兵。 当时曾有人猜测是北胡中有人懂得御狼之术,驱御草原狼群来骚扰我华夏士兵。 当时还被人当作笑谈,今日一见,如此通人性的狼,也许这狼群还真有可能为人所驱使。” 李长青嘴角扬起笑意,拍了拍文惠皇孙的肩膀,一脸欣慰之色,“没想到你竟能想到这块上。” 杜青羽:“李长青,我觉得那狼王好像对你有意思。” 李长青目光如刀,划向杜青羽。 杜青羽忙改口:“我说的有意思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看它临走时还特意看了你一眼,而我们,它都不带搭理的。 听说狗就由狼长期驯养成的。 你看狗的特性,护主、忠诚、驯服。 狼应该也有这个可能。 那个狼王应该是认同了你的实力,强者之间惺惺相惜的那种。 你要不要驯服那个狼王,如果驯服了,那真的够拉风的,我看好你哦!” 说着,杜青羽扬起手,在李长青的视线范围内,拍了拍她的肩膀。 杜青波叹气,面上满是灰败落寞:“李二小姐果然威武,想当年,我们一族,可是折了数十条人命,才从狼群中逃了出来,难道这就是百年世家的底蕴吗?” 李长青撇了杜青羽一眼,冷哼:“我早说了,阀门世家,但凡是能屹立几百年都不倒的,都有他的底牌,不说个个深不可测,但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窥视的 杜少司农大人,这回,你可还有话说。” 杜青羽呼吸一窒,原来在这等着她,没关系,不就是认个输吗,她又不是输不起。 “李二小姐威武不凡,箭术更是百步穿杨,我杜青羽早就服气了。” 李长青翘起嘴角,冷哼一声,盘腿坐在了火堆前的鹿皮垫上闭目养神。 杜青羽凑了过去,低头可不能白底的,她是有目的的。 “喂,李长青,你是从何处学来了武艺?” 李长青睫毛动了动,眼睛仍是闭着。 文惠皇孙给杜青羽解惑:“李家是开国勋贵之一,当年在战场上没少出力,李家留下来的老将个个伸手不凡,她应该就是跟那些老将学的。” 原来如此,杜青羽又接着骚扰李长青:“李长青,世家子弟莫不是都如你这般武艺非凡?” 李长青冷哼一声,干脆别开脸。 文惠皇孙继续解释:“就我所见的世家子弟,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个个身边侍卫成群,哪用到着她们吃苦学功夫,除非是自己想学,所以大多是只是会些花拳绣腿。 不过何家除了何蕴之不会功夫外,她们家的子弟也是学功夫的。” 杜青羽撸起袖子,握起拳头,秀了秀她自认为还算结实的胳膊,问到,“吃苦?很累吗?你们看我怎么样,什么时候能达到李长青那样的境界?” 文惠皇孙目光放到杜青羽手臂上不,嘴巴张了张,不再接话。 李长青终于睁开眼睛,伸手捏了捏杜青羽的胳膊,只是一捏,肉就从指缝里挤了出来,一捏一个印。 当即讥讽道:“就你?软趴趴的,连块结实的肉都没,体格怕是比深闺男儿还娇,就你这样子,想学武,先改了你这爹爹腔的毛病再说。 我从五岁起就跟着师傅舞刀弄枪,上午学文下午学舞,一年里不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整整十八年,才有今日成果。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从小就英武不凡,身强体壮,这是天生的,懂吗,爹爹腔?” 杜青羽告诉自己不生气,按照她的审美,弱一点没什么,这叫文质彬彬:“你英武不凡,身体强壮?那你也看着也没怎么强壮阿,有本事你胖成野猪的模样,别跟麻杆似的。” 李长青刷的撸起袖子,漏出结实的肌肉,身在杜青羽裸着的胳膊旁,然后再次捏了捏杜青羽的软软的胳膊,讥笑道:“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差距。” “术业有专攻,你这个样子就像是暴发富在乞丐面前炫富一样,要是我跟你一样从小学武,咱俩指不定谁比谁强呢。 你要是不信,打个赌?” 文惠皇孙兴奋:“赌什么?” 李长青挑眉。 杜青羽终于说出了她的预谟:“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早过了学武的年纪,我们个再比武也没意义。 回去了,我们从村里挑出各方面最像对方的孩子,然后教她们学武,让她们比试,李长青,你敢不敢?” 文惠皇孙眼底光芒闪烁,跟着道:“好主意,我和叔叔来当裁判。” 李长青盯着杜青羽,沉默半天,才扯起嘴角:“好,比就比。” 杜青羽被李长青刚才盯得差点顶不住红了脸,生怕她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厚脸皮,说出——“想让我教你们家孩子武艺就直说”,这样的话来。 杜青羽松口气,既然她愿意打赌,就代表了她愿意教孩子们武艺,不管哪个孩子输了赢了,最后得实惠的都是杜家村的人。 就冲这一点,杜青羽就得感谢李长青。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迎回 杜青波已经先杜青羽一步表达对李长青的感谢了。 “多谢李二小姐愿意教我杜家孩子武艺,杜家上下感激不尽,将来若是有用得着杜家的地方,杜家定全力相助。” 说完,杜青波对着李长青长躬下身子。 李长青避开身子,冷然道:“我只是为了打赌而已,这个赌能不能玩到最后还是另一说。 杜少司农口口声宣言要和我打赌,不知有没有能押得上来的赌注” 赌注? 黄金千两? 可惜她没有,李长青也未必稀罕。 杜青羽咬牙:“李二小姐出身不凡,赌注定不是凡品,不如先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赌注?” 李长青摸了摸背后的弓箭,面上带着不舍:“你不是一直想试试我这把弓箭吗?你若是赢了,这弓箭就赠与你,如何?” “嘶——” 文惠皇孙吸气,惊讶道:“好大的手笔,听说这把弓箭是前朝最着名的兵器师徐夫子亲手打造而成,李长青,你从小就拿它当宝贝护着,真的舍得?” 李长青:“不是舍不舍得的问题,尽然打赌,就要拿出的手的赌注来,而且,输的未必是我。 杜青羽,我的赌注已经拿出来了,你的呢?” 杜青羽呆,有种架在火上烤的感觉,她哪里会有拿得出手的赌注来,只是个小赌而已,李长青不要这么拼吧? 突然不想赌了怎么办? 一旁杜青波见杜青羽一直不说话,站了出来,“那我杜氏一般地契钱财来做赌注可好?” 李长青冷笑:“别说你杜氏一半身家,就算是赌上你杜氏两倍三倍的身家,也赌不起我这只弓箭。 世人皆知徐夫子从来只打造长剑弯刀,她打造的唯一的一把弓箭,就是我手上的这把,十年前,徐夫子去世,所以这把弓箭,世间再无第二。 有市无价,寻常人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跟不是想买就能买的到的。” 杜青波面上闪过尴尬之色,诺诺道:“如此贵重之物,李二小姐为何选它当赌资,不如换个当赌注?” 杜青羽:还用问?她当然是故意的,知道定是知道她不出等价的赌资出来,逼她亲口说出取消打赌的话来。 “呔!我杜青羽有什么东西,你们怕是比我都清楚。 所以跟我打赌,不是看我跟你赌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既然李长青你愿意跟我打赌,定是早就想好要我什么东西了,你说吧,想要我拿什么当赌注?” 文惠皇孙捂住嘴,噗的笑了出来。 李长青眼底终于闪过惊讶,最终叹道:“如此厚颜,我李长青甘拜下风,罢了,就赌你一个承诺。” “小姐,万万不可——那可是您求了徐夫子一年,她才答应给您做的弓箭呐。”侍卫中,有人站了出来反对。 李长青抚了抚手上的弓箭,“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四,你家小姐会输给这种人? 就算输了,输给这种人,倒也是件趣事。” 杜青羽松口气:“好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违背道德的事,拿个承诺当赌注又怎样,这个赌,就定了!” 天色渐亮,杜青羽在雪中走的更卖力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回去来完成这个赌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座山是不是被狼群占的关系,一路上,除了能听见狼嚎外,看到狼的脚印外,再也看不到其它动物的踪迹。 就这样,一路走到杜氏先辈们埋葬尸骨的地方。 实在一块山坳处,山坳下面就是一条缓缓流动的溪流,纵使是在大雪纷飞的冬季,这条溪流仍是活水不断。 山坳周围满是各种树木,围绕着山坳里的坟堆,坟堆布满了山坳,每座坟前都树着一座石头,石头上刻着的是一个个的人名。 杜青羽不懂风水,但是单看风景的话,这个地方,若是在其他季节,定是美不胜收,杜氏族人在那中艰难情境下,还能寻得这种地方来安葬族人,不得不说,杜氏族人确实纯善。 杜青波当先走到山坳里的一堆坟前,跪了下去。 “不孝子孙,杜清波,携众族人们接你们回家了——” 剩余三十个年轻杜氏女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不肖子孙接你们来了——” 杜青羽眼眶一热,泪滚落了下来,她仿佛佛看到了当年这些人跟野兽们厮杀的场景,忍着被野兽撕咬痛苦,艰难的大喊着,让族人们快走的场景。 满山坳的坟堆,曾经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挖开坟堆,更是触目惊心。 三十年,足够化为白骨。 但是埋在土里的白骨,几乎没有一具是齐全的。 杜青波抽噎将一具具白骨小心的用白布包裹起来放在推车上。 “其实,死去的族人们远远不止这些,这些都是能找的回来的断肢残体,有些是找不回来的……现在终于能接你们回家了……” 杜青羽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杜家这么人死在野兽嘴里,这么多条人命,该恨野兽吗? 但是野兽是蒙昧的,饿了就是要捕猎的,如果当年杜家人不是选择逃入深山避难,而是与兵匪们抗争,结局会不会好点? 文惠皇孙眼眶通红,在杜青羽耳边道:“我曾外祖母,也就是我皇祖父的娘家——蓝氏一族,也是几乎灭族,不过她们都是死在战场上……” 杜青羽看向一脸沉毅,亲自推着尸骨的杜氏下一任族长,心里微微有了安全感,经历过这般惨痛,想必杜家再遇到这种灭族之灾的境遇时,杜家将不会是逃避了。 终于,在出发的第九天里,一行人按照十天的约定,所有人,提前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杜氏阖族站在小南山上,远远的看到从深山出来的一行人时,都迎了过来。 杜守意被人搀扶着,不到十天未见,头上的银丝更多了,若说以前还是斑白,现在看来则是满头银丝。 杜青羽看的心惊,“族长,你……” 杜守意目光在人群里极快的扫了一圈,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一个杜氏族人站了出来,笑到:“老族长,您放心,咱们一个不少,都回来了,连快皮都没伤着。” 杜守意脱力办,支撑不住,靠在了扶着她的人身上。 杜青波掀开推车上盖着的白布,跪在了杜守意、所有杜氏老人面前,哭到:“我们将族人们迎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猛于虎 白布掀开,推车上的白骨漏了出来。 杜氏族人齐齐痛哭。 唯有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们咬着手指,好奇的看着突然大哭的大人们,不一会,被这气氛感染也哭了起来。 杜青羽看到了站在后面夫男堆里的柳宴安,他两只手一左一右正在抱着哇哇大哭的龙凤胎。 杜青羽连忙走了过去,接过了他臂弯中的孩子们。 杜谦良红着眼睛指着推车上的白骨问:“娘,那是什么?” 杜青羽沉默了,她不想这么早让孩子们知道这残酷的事,她怕吓到孩子们。 柳宴安却蹲了下去,抱住了年仅五岁的杜谦良,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那就是当年在深山,为了守护族人们,与野兽拼杀而死的族人们……” 杜青羽闭上眼睛,听柳宴安将当年的事全部讲与了孩子们。 杜谦语抱着杜青羽的腿,细细的啜泣,哭着问到:“为什么?为什么野兽会吃人?老虎那么可怕,为什么我们要去深山里?为什么他们会死?” 族长夫郎抱起杜谦语,给他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解释道:“小阿语,因为那个时代,有些事是比老虎还要可怕,而我们太弱了,所以我们才要躲到深山里。 人生老病死,早晚都会走到这一步的,她们是为保护族人而死,死的时候,她们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所以,小阿语,不要哭了,今天总于把他们迎回家了,我们该笑才是。” 杜谦语点点头,埋在族长夫郎脖子里,细细的嗯了声。 杜谦良握紧拳头,咬牙道:“我要变强,老虎可怕,就杀光老虎……” 柳宴安揉了揉杜谦良的头,眼底深色无限柔软。 杜青羽明白了族长夫郎的未竟之意,在那个年代,前朝末年,正是纷乱之刻,先是政治混乱,皇帝昏庸残暴,后又豪强四起。 流民、土匪、暴乱,苛政猛于虎,没有反抗自保之力的普通老百姓,要么当了土匪,情愿当吃人的狼,不愿当被吃的羊。要么投入军中,在战场上夺得一份生机。 杜家人,老实淳朴,不愿做害人的那一个,又老弱妇孺皆在,会选择深入山林,与猛兽为伴,也是被逼无奈。 少年男儿杜星童牵起杜谦良的手,仰头看着族长夫郎,一字一句道:“族长夫郎,谦良弟弟说的没错,老虎吃人,我们杀了老虎,要不然就剪了它的爪子,拔了它的牙,让它没法再害人。 所以,我们现在要好好学本事。 以后再有像老虎的人,我们不要逃了,杀了老虎就是!” 族长夫郎笑了:“那可是比老虎还可怕的人呐,你们不怕?” “我们不怕!” 杜家村的孩子们一个个挺起胸膛,目光如炬。 族长夫郎笑出了眼泪,“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我希望你们将来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先以性命为重,只要命在,希望就还在。 要知道,当年他们拼死保护族人,就是为了族中血脉不断,希望不断——” 一旁,何蕴之,不时的在砚台上沾着笔墨,在纸上飞快的写着什么。 杜青羽看了看站在一起的文惠皇孙、景安皇子二人,心中一动,这两人是皇家之人,站在大夏朝最顶尖的位置上,不知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回事何感想。 杜家人的曾经发生过的悲剧,绝大部分是前朝皇帝苛暴的结果,杜青羽不信,同样身为皇家的人,会没有感触,如果没有,她不介意再加点料。 “苛政猛于虎,所以杜家先人宁愿面对山中猛虎。 但是,换过来想想,一个人若是连猛虎都不怕,还会怕什么? 相信,下一次灾难来临,不止杜家人,千千万类似于杜家人都百姓都会奋起反抗……” 文惠皇孙嘴里念叨着——苛政猛于虎几个字,若有所思。 景安皇子盯紧杜青羽,目光灼灼。 何蕴之挥笔写下“苛政猛于虎”五个大字。 李长青冷哼:“不过是弱者的遮羞布——” “李二小姐!”景安皇子打断了李长青接下来的话。 杜青羽不在意李长青的讽刺,两个人所处环境不同,教育不同,观念不同,各有各的坚持,那就看到最后,但是杜青羽知道,正确的必定是她,因为她来自于连封建王朝都自此了断的现代。 尸骨被安葬在小南山杜家的祭田里。 杜安葬结束后,杜守意仿佛终于完成什么了大事一样,召集全族人,宣布将族长职位传给了杜青波。 “我的愿望就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族人们被迎回来是那一日,今天,我终于看到了,我也算是总于了却了心愿。 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老了,头发都白了,宗族却还要成长。 我宣布,打今日起,杜氏下一任族长就是杜青波。 杜青波,希望你不要让祖宗们失望,若真有那一日,必遭全族唾弃。” 杜青波稳稳的接过杜氏族谱。 宗祠里,杜氏一族女人们全部跪在了摆在中央的一座座排位前,点香烛,焚香烧纸。完成最后一步后,全族上下对着杜青波恭敬道:“族长!” 杜青羽在这期间却始终觉得缺了什么,在走出宗祠的那一幕终于想了起来——杜青澜哪去了? 这么重要的场合,杜青澜什么杜青波的亲妹妹,怎么可以不在场? 杜青羽当即问出了疑问:“澜姐姐呢?” 杜守意脚步一顿,冷哼到:“那不孝女,以后不用管她!” 守在宗祠门前的族长夫郎叹气,给杜青羽解释了缘由。 杜青羽听的直咋舌。 她去京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 杜青澜和李星月两个人……唉! 族长夫郎边抹泪,边对杜青羽道:“青羽阿,你大姨最疼你了,你就劝劝大姨,让你澜姐回来过年吧,她知错了……” 当时,县长大人下令,在全县推广火炕。 杜家村索性盖新房,杜守意家当然也盖新房。 盖新房这么大的事,怎么少的了人帮忙。 左右来往县城不过半个钟头的脚程,在县城看着杂货铺的杜青澜每天白天看铺子,晚上就回来帮忙盖房子。 杜守意当然是心疼女儿来回奔波,不愿让她来回跑,但是杜青澜依旧回来盖房子。 杜守意又是心疼,又是窝心,在新房盖好的那一天,做了美酒美菜,想让女儿吃个够。 杜守意很确定,杜青澜走的时候是清醒的,绝对不是喝醉的模样。 结果第二天,全村人却在福纸工坊发现了搂在一起杜青澜李星月二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问罪 被人发现时,杜青澜和李星月二人躺在地上盖着衣服睡得正酣。 被惊醒后,杜青澜还模糊的揉眼睛,弄不明白什么情况,面对众人的质问,杜青澜揉着脑袋,却说好像是醉倒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李星月,却只捂着衣服哭。 此时李星月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了,在衣服的遮掩的下仍能看得出高高隆起的腹部。 杜守意当场气的晕厥过去,待清醒后,便打了杜青澜一顿,将她赶了出去。 杜青羽吸了口气,这事难办阿。 八月份,关于万罗赌仿的案子,为了让王水生招供,杜家人可是当着全县的面,承诺要照顾李二钱李星月一家。 而且还像王水生保证,杜青澜跟李星月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今,这才多久阿,两个人就凑到一起了? 杜青羽是绝对相信杜青澜的人品的,所以会发生这种事,应该还是要在李星月身上找原因。 “那李星月呢?” “自从那日之后,他和他娘再也没来过福纸工坊。” 杜青羽:“澜姐那什么情况?没人去看看吗?” 一旁的杜姜氏叹气:“谁敢去阿,你大姨当日那么生气,口口声要跟她断绝关系,谁要敢帮她,谁就不是杜家人……” 杜青波:“刚发生完那事,你就回来了,然后又是准备去深山,哪里会顾忌到她。” 李姐夫摇头:“只是苦了澜姐夫郎,闹这么一出糟心事,要是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难受呢!” 杜青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星月现在应该在杜家杂货铺那,我们得去县城一趟,澜姐那怕死水深火热了。” 族长夫郎,不,现在应该前任族长夫郎了,脸上明显慌了起来:“那李二钱不会去青澜那缠她了吧,不行,青波青羽,你们得陪我进城。” 还未走远的杜守意在那怒道:“你们谁都不准去理她,败家女,我是没想到,第一个敢犯咱杜家族规的竟是我杜守意的女儿,等过完年,气死我了,就将她划出族谱。” 老族长眼睛通红,布满血丝,脸上带着郁气,跟杜青羽去京城前的竟是换了副模样,怪不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竟然苍老至此,看来杜青澜的这出事对她的打击不小。 “大姨,那天的事未必是澜姐的错,不如我们去问个清楚,不管是澜姐主动也好,或是被下套也好,这事总要解决,越往后托怕是越难解决。 而且,我们也要咱杜家人的人品不是。 大姨,就算是当官的断案,还给嫌疑人辩白的机会呢。” 老族长、老族长夫郎被搀扶上了牛车。 杜守心也跟着上了车:“大姐,我早就说先去问个清楚,万一青澜是愿望的,那孩子不知道多难受呢。” 杜姜氏蒙上头巾:“我也去,到时候也好帮着说话。” 杜守意对这剩下的族人们挥挥手:“天冷,你们都回去吧,不用都去了,这回我定要问个清楚,不能让这小女污了我杜氏一族的族规。” 牛车缓缓被赶像县城。 没出发多久,很快后面又跟上来一辆套着车棚的马车。 文惠皇孙在车厢里探出头,摇摇的冲杜青羽招手,赶车人就是李长青。 杜守意忙下了马车:“贵人这是要去哪?” 文惠皇孙:“大娘,您有多礼了,我是远远看见你们驾着牛车出门,这寒冬天气的,是担心大家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特意来问问,怎大娘这般年纪还要出去?” 杜守意叹气:“唉,说来家门不幸,老妇此行是去要问罪那不孝二女儿的,贵人若是有时间,不若和我们一同前去,也全当个评判?” 文惠皇孙乖巧低头:“评判不敢,但愿跟着大娘多学点道理。” 杜青羽再一次感受到皇权的至上,家丑不可外扬,但是文惠皇孙明显是对此事感兴趣…… 牛车继续往前走,杜青羽站在了原地,冷眼看着文惠皇孙。 “青羽,怎么不走了?” 文惠皇孙笑着脸拦住杜青羽的肩膀。 杜青羽冷脸,别开身,“你们来干什么?” 文惠皇孙继续拦住杜青羽的肩膀:“在这里快要闷死了,难得有什么好玩的事,当然不能错过了。” 好玩? 杜青羽挥开文惠皇孙的手,冷声道:“好玩?可这是我杜氏的家事,是我杜氏的丑闻,在你眼里好玩?” 文惠皇孙脸上的笑僵了:“额,我没那个意思。” “杜大人,您误会了。” 马车车帘掀开了,漏出了景安皇子的身影。 “杜大人,文慧她一直敬佩你能提出杜氏女子三十无子不得纳妾是族规,咋一听闻竟然有人犯了这条族规,她也是着急,想要看看你是处理这样的事情。 我们都知道杜大人素来有急才,也曾听闻万罗赌仿一案,王水生李星月二人与万罗赌仿必定牵涉极深,所以我们都好奇这件事情的始末,如有冒犯,还请谅涵。” 李长青:“要不是牵涉到万罗赌仿,你以为谁乐意掺和你家那点屁事。 就你家这点事,京城中比比皆是,我们就算喜欢这种热闹,但在京城就能听腻了。” 何蕴之拉开车窗,探出了头:“不要耽搁了,青羽,上车。” 马车速度开始加快,追赶前面的牛车。 杜青羽看着对面明显雀跃的文惠皇孙,别以为她看出来她眼底闪烁是分明是八卦的光芒。 身为皇子皇孙,这么八卦,关键还八卦到她家人头上。 还有何蕴之,原来都是高看她的,还以为她是那种出尘若仙的谪仙人,别以为她没觉察到,那一页书,从始至终都没怎么翻过。 “八婆——”杜青羽忍不住嘟囔了出来。 文惠皇孙:“什么?” 何蕴之抬起眼,“八婆?” 杜青羽抱起双臂,觉得刚才有点放肆了,不管他们摆的姿态再低,他们仍是这个时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那种人,杜青羽,你千万不要飘。 深吸一口气,杜青羽扬起笑脸解释道:“八婆呢,就是求知好学的意思,夸你们呢。” 文惠皇孙红了脸,“真的阿,我觉得你也很厉害,你也是八婆。” 杜青羽:哪来的傻白甜? 车厢外的李长青冷笑:“文惠皇孙,八婆二字一听都不是什么好话,她定是在骂你。” 文惠皇孙更激动了,惊喜到:“真的阿?还从来没人骂过我呢,青羽,你是我真朋友。” 杜青羽忍不住翻白眼。 第一百一十五章 对质 马车经过玉山县衙,离杜家杂货铺越来越近。 远远的就能看见杜家杂货铺门口围满了人。 人群里,一个赖皮一样的女人,躺在门口撒泼。 果然,那个女人就是李二钱。 “我的天呐,这日子没发过啦,杜家族长的小女儿,毁了我儿子的清白——” 杂货铺里冲出了个年轻男人——杜青澜夫郎,红着眼指着李二钱道:“你少在这血口喷河,青澜根本看不上你儿子,再说了,你儿子大着肚子,怎么欺负他?” 李二钱继续躺在地上:“杜家势大欺人呐,大伙给评评理呐,杜家人可是亲眼看见的,要不然怎么会默认我们找过来,头也不敢露一个? 你这妒夫,拦着我儿子不让进门,我告诉你,这可是犯了七出,小心休了你去。” 杜青澜夫郎冷笑:“休了我?然后去你那怀着别人家孩子的儿子进门? 你问问杜青澜她敢吗? 杜家族规,女子三十无子不得纳妾。 我可是给杜家生了两个女孩的,杜青澜若是敢休我,我敢说我依旧是杜家的女婿,全当丧偶,她杜青澜可未必是杜家人了。” “说的好!” 老族长下了牛车,在人群外赞了一声。 围着的人群见是杜守意,忙让了一条路。 一旁围观的人道:“杜族长,这是怎么回事?这十来天里,这李二钱天天来着闹,非要你家小女儿娶了她儿子呢——” 杜守意震怒:“她做梦!我今天来,就是为了问个清楚!” 说着,杜守意看向从杂货铺里出来的杜青澜。 杜青澜嗫嚅道:“娘……” 杜守意:“先别叫我娘,李星月呢,我要你们当场对质,看看你们是否做出不知羞的事!” 杜青澜夫郎摸着眼泪:“娘,您可来了,这几天李星月就赖在杂货铺不走,冰天雪地,我看他大着肚子,也不敢硬敢他走……李星月,你出来今天非得说个清楚!” “厚道阿,都被人抢妻主了,还好心让人住家里……” “厚道啥?我看是傻,要是我,非得大耳刮子扇那个野男人。” “扇他有什么用,你打了他,妻子还不是心疼野男人,你也只是出一时之气,还在妻主面前留了个张扬跋扈的印象……” “有道理,而且阿,这杜家不是有族规护着吗?有这样是族规,再厉害的狐狸精也不能登堂入室……” 李星月在众人的好奇目光中,走了出来。 比着几个月前的瘦骨嶙峋,显得丰润了许多,皮肤更加白皙晶莹,少了清冷,多了柔和,竟是比以前美得更加动人心魄。 立马,人群中的舆论就变了风向,男性围观者们不说话了,反而是女性围观者声音越来越大。 “竟是如此美人?” “杜青澜不过尔尔,能的如此美人垂青,竟还不知足?” “几个月前的公堂,我也看了,李星月可是承诺过再也不痴恋杜青澜的。 依我看,定是杜青澜见李星月貌美,动了心思,强迫了他!” 杜青澜委屈至极,大声到:“我没有,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是别人的夫郎,我怎么会喜欢他? 当时天黑了,我喝完酒急着从村里赶去县城,我明明没喝醉阿,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就成了那样。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睡着的,竟是一点都记不起来。 娘,你相信我,我真的对他没有那个意思。” 杜守意:“那么多人看在眼里,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杜青澜漏出绝望之色,却看到了一旁的杜青羽,扑上去抓住了杜青羽:“小妹,你回来了?你快帮帮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 杜青羽:“好,我帮你。不过我要先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李星月?” 杜青澜:“我不喜欢他,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有夫郎、有孩子,我一直为杜家族规骄傲,更何况他又大着肚子……” “你说这些没用,我要你发誓——” 发誓,现代人不吃这套,但是对于信奉神灵的古人来说,威力可不小。 杜青澜竖起手指,指向苍天:“我杜青澜发誓,若是对李星月有半点非分之想,就让我杜青澜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老族长夫郎捂着嘴,痛哭:“我的儿阿——” 人群中舆论再次变了。 “都发这样重的誓言了,看来杜青澜是真的对李星月没意思了。” “没意思也不代表他俩清白,说不定喝醉酒啥都给干了……” 杜青澜扯着杜青羽的衣角:“这个我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青羽,我该怎么办?” 杜青羽叹气:“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否则肯定会检查你们衣服,看看是否有无痕迹,有无痕迹也能说明很大问题,而不是轻易给你定罪……” 老族长退后了几步,惨白了脸。 老族长夫郎扑上去,猛捶她的胸口:“你个狠心的娘,哪有你这样做娘的,不检查一番,就给自家孩子定罪——” “有道理,当时为什么不检查一番呢?” “估计看了那场面,气懵了吧,谁还记得起查证?” 李二钱站了起来,指着窃窃私语的人群骂了一句:“你们吵什么吵?回自己家看热闹去。 怎滴?你们杜家还想赖账?我李二钱再无赖,还能拿亲儿子的清白说事?” 杜青羽:“不是懒账,而是有些疑问,不过不弄清楚,就算让我们认账,我们认的也不甘心。” 李二钱横眼:“什么疑问?” “第一,众所周知,杜家福纸工坊每日于太阳落山之前便会停工。 杜青澜那日在杜家村吃完晚饭便已是天黑。 所以,李星月,你为何在那个时间还在杜家村逗留?” 李二钱:“咋滴,干活累了,晚回去一会不成阿?” “哦?当晚杜青澜和李星月二人会发生那样的事,李大娘您一定不在场吧?入若在场,一定会不忍心看自己儿子被别的女人……” 说着,杜青羽眼睛意味深长起来。 人群里也想起唏嘘声。 李二钱:“我、我当然不在场,我先回家做饭去了。” 李星抬眼望向杜青羽,眼底闪过寒光。 杜青羽翘起嘴角,看来是问对方向了,回身看向身后的何蕴之:“何大人,麻烦你将我们说有的对话都记录在纸上,众位父老相信们,劳烦你们记住我们的对话,将来也好为我们做个见证。” 人群的百姓们纷纷相应。 “杜童生放心吧,我们记性好着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问答 李二钱谨慎了起来,戒备的看向杜青羽,“你还要问什么?你是在审犯人吗?我不跟你说话了,我告诉你们,这个账,你们杜家人认也认,不认也得认。 当初可是在县衙公堂当着全县的人的面承诺照顾好王水生夫郎的。 你们倒好,照顾到被窝里去——” 人群中又是一阵唏嘘。 “还有这样当娘的,大庭广众之下拿自己儿子的事来说,怎么说的出口,不好好藏着掖着,这名声还要不要喽……” “人家也许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要不然谁会让自己儿子名声任认放脚下踩……” 杜青羽目光扫向李星月,楚楚可怜,如莲花般清丽动人。 有这这样的亲娘,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长期忍受着暴力的婚姻生活,却始终看着纯真无暇,如冰雪般纯粹。 她相信世上或许真的有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人,但是这个李星月,她不介意抱着最大的怀疑来揣测他,他绝对不如表面上看着干净无暇。 杜青羽扯了扯嘴角,白莲花她见多了,她也最喜欢撕开这种人的伪装了。 “一直以来都是听杜青澜说话,但他说什么都记得,也没法从她口中得知当时的真实情况。 李星月,你能不能讲讲当时的大致情况?比如你们那天夜晚,你们是在何时、何处遇上的?杜青澜当时的状况如何?她又是如何强迫你的?” 李星月咬了咬嘴唇,眼圈泛红,面上闪过难堪。 “噫嘘!何苦这般为难一个弱男子?” “杜家人人多势众呗,这么多人逼问一个弱男子,那么羞人的事,你让一个男儿怎么说的出口?” 杜青波搬出了椅子,放在李星月身侧,又在他面前摆上了炭盆。 “不着急,若是饿了,还有吃的,王李氏,请您务必实话实说。” 李星月长呼一口气,目光莹莹的看向杜青澜,仿佛是在回忆当晚的事。 “那天福纸工坊歇工后,我因为长时间站立,肚子不舒服,所以我只能现在工坊里歇息会再走。 这件事同在工坊工作的杜家大娘是知道的,她还特意交代我歇息好了再走,不忘了锁门就行,这点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去问她。” 杜青羽:“这点没问题,后来呢?” 李星月坐在椅子上,捂住肚子,看向远方:“后来杜青澜就进了福纸工坊,扑倒了我,我挣扎不得,只得……” 杜青澜夫郎赤红眼眶:“你说谎!我家女人喝醉了什么德行我会不清楚?她要是喝醉了,比猪睡的还香,怎么会扑倒你?” 李二钱:“那就是装醉——” 杜青澜:“你血口喷人!” 杜青羽:“不要吵!李星月,我问你,福纸工坊就在村口,旁边就是人家,你可有呼救?” 李星月含羞看了杜青澜一眼:“我、我不敢,我知道你们杜家族规,我怕被人知道了这事会对她不利,你们知道了,她毕竟是我的恩人,也是我放在心上多年的人……” “咦嘘……” 文惠皇孙:“好个痴情的男子,你这堂姐怎有这样的桃花运……” 李长青冷哼:“桃花运?我看是桃花劫!” 杜青羽:“你们闭嘴!李星月,既然你怕被人撞见,为了你们那个……唔,结束了,你不立马离去?” 李星月脸上红晕更加显眼,一时间迷了不少人:“我也想走,可是当时太累了,我就想着只歇一会,结果歇着歇着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就是杜家人——” 杜青羽瞟了瞟杜青澜:“太累?很久吗?” 李星月垂眼,娇羞无限:“很久——” 杜青澜夫郎咬牙:“撒谎!狐狸精,我要撕了你!她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呜呜——” 杜青澜捂住了夫郎的嘴巴。 李二钱:“女人要是对你没兴趣了,连碰都不愿碰你,一盏茶,说明你年老色衰喽——” 杜青羽:“你们结束后,杜青澜是什么样子?按理说她得逞之后,因畏惧族规,若是清醒的话,该逃跑才是?” 李星月:“那个之后,她也累了,就沉沉睡去。” 杜青羽:“十二月份,天寒地冻,杜青澜李星月二人,你们是如何在杜家福纸工坊度过一夜的?要知道发现你们时,你们可是仅仅盖着衣服——” 李二钱:“谁不知道你们福纸工坊只要一开工就要烧火,整个房间里就会温暖如春,那么冷的天,他们难道不会烧上火吗?” “谁烧的火?” 李星月:“是我——事后,她缩成一团,我怕她冻着,就燃了火。” 杜青羽:“杜青澜,第二天被人发现时,你身上可有不适?” 杜青澜:“我忘了,当时只顾着慌了,那注意到这么多,要说哪里不适,应该就是头疼吧,我明明没喝那么多酒的——” 杜青羽拉低了杜青澜的脑袋,扯下了她绑着头发的头巾,剥开头发,看见了她后脑勺上一道泛着紫红的印子。 用力按了按。 杜青澜哎吆的叫了出来。 “脑袋上这么一块伤,不疼吗?谁打的?” 杜青澜揉着脑袋,委屈不已:“疼啊,浑身都疼,那天我娘打我打的可狠了。” 杜守意:“你胡说,我打人,合适打过脑袋?我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吗?” “哦,那这会是谁打的呢?”杜青羽说完含笑看着李星月。 李星月好像没听懂杜青羽的意思,关切的看着杜青澜的头,“澜姐姐,你没事吧?” 杜青羽呼气,这人段位太深。 “好了,大致事情大家差不多也清楚了,现在让我重复一遍这个事情的大致经过,看看有无差异。 当日晚,李星月因腹中胎儿不时,所以才会在杜家工坊逗留至天黑。 恰逢此时,醉酒的杜青澜进了工坊,欲与李星月发生关系。 李星月因为心仪杜青澜,不想杜青澜杜家族规惩罚,所以就没有呼救。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那种运动后,李星月疲惫不已,没有立马回家的力气。 接着不忍心看看熟睡的杜青澜受冻,就穿上衣服出了福纸工坊的门,绕道工坊后面的燃柴处,点燃了福纸工坊的火墙。 然后再返回来,脱了衣服,再次与杜青澜躺在一起,盖上衣服,歇息,直到睡去。” 杜青羽的话不长,只是按照时间顺序,将整件事情撸一遍而已,但很快,就有人听出问题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事明 人群中很快有人发文。 “咦,不对味阿,王李氏既然是腹中胎儿不适,又怎能承受这么长时间的承欢……” “还有,他说两个人很长时间那个,都没力气起身回家了,又哪来的力气去燃火墙……” “谁去把大夫找来,给他把把脉,看看他腹中胎儿情况?” “还有哦,这李二钱见自家儿子一夜不回家,就不担心吗?” “绝对有猫腻,我儿子要是大着肚子还不舒服,我是万万不可能扔下他一个人回家的!” 一声声质疑中,李星月握紧了手指。 李二钱慌了:“你们什么意思,我们还能自毁名声骗算计他杜家不成? 就杜青澜那样,要模样没模样,要才华没才华,我儿就算算计杜青羽,也比算计杜青澜强阿! 她杜青澜要是对我儿子没意思,没勾搭我儿子,我儿子这般人,又怎会看得上她?” 杜青羽:…… 杜青澜夫郎一巴掌摔在杜青澜脸上:“说,你是不是背地里勾搭他了?要不然就你这样,长得没小妹好看,学问没小妹深,又没大姐稳重,怎么就偏偏你犯桃花?” 杜青澜捂住脸上的巴掌印,欲哭无泪:“我真的不知道阿,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会便成这样?” “回春堂的老大夫来了……” 不知哪个热心人,请来了大夫。 李星月握紧手腕,戒备的站了起来。 杜青波:“王李氏,事到如今,您还是把把脉吧。” “老大夫,您块看看他腹中胎儿如何?” 老大夫之前正在医馆里安逸的烤火,突然被人强拉过来,一脸疑惑,见到眼前这位大着肚子的孕夫,就知道是为谁看诊了。 老大夫隔着垫子在李星月腕上脉了又脉,眉头越皱越高。 “小夫郎这是思虑过重,隐隐有堕胎之像,以后轻易不可劳累,家属是哪位,随我去拿药。” 杜青羽:“且慢,老大夫,您看他这身子,可方便……伦敦?” 老大夫气的瞪大眼睛,重重的敲在了杜青羽头上:“胡闹!你就是他妻主吧?他本来就身体不好,怀像极差,你以前都认得,怎么,再多忍几个月能憋死你?我警告你,丁点不能碰他,否则,等着哭吧!” 杜青羽:“您的意思他的身子,前后一个月内,都是不能伦敦的,否则腹中的胎儿早就保不住了?” 老大夫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你不是他妻主?” 杜青羽:“当然不是!不过待会会有人去回春堂拿药,麻烦老大夫了。” 老大夫一脸懵逼的被送了回去。 杜青羽一脸放松,回头看向李星月,“事到如今,李星月,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你的身子根本不适合承欢,你跟杜青澜也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吧,你为何要撒谎,污蔑杜青澜?” 杜青澜:“你为何要害我?” “害你?哈哈……” 李星月笑出了眼泪。 “是,我承认我们之间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早就知道你每天都会回杜家村盖房子,然后再返回去。 我想得到你。 那晚,你路过工坊,我娘在路上从背后敲晕了你,把你拖进了工坊。 我脱了你的衣服,盖在我们身上,假装我们什么都做过的样子。 我是污蔑了你,污蔑你强要了我。 可那是我爱你阿!” 杜青羽夫郎气的跳了起来,想要扑打李星月,“贱人,不要脸!你做梦!” 老族长夫郎死死拦住了他。 杜守意叹气:“好了,现在事情都清楚了,既然什么都没发生过,王李氏,请回吧!” 李星月:“不,虽然她没对我做什么,可是我们两个赤身在一起躺了一夜,我们还是有肌肤之亲的。” 老族长夫郎跟吞了苍蝇似的,“这不算,这分明是你算计的,不能算在我家青澜头上。杜家有家法,有族规,是不可能接纳你的,你死心吧!” 李星月:“可我爱她阿! 我知道杜家族规——女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你们好残忍,为何要订这样的族规? 我不奢望能成为她的丈夫,现在连成为她妾侍的机会都没有了。” 文惠皇孙凑在杜青羽耳边,小声好奇道:“我就奇怪了,你这位澜姐到底有何出色的地方,竟引得男儿耗尽心机,哭着喊着要给她做妾?” 杜青羽:“别说你,我也纳闷呢,要我看,不是我澜姐她太优秀,而是李星月这人,他魔怔了,长期的求而不得,那种环境下,他应该是精神出问题了——” 文惠皇孙继续凑在杜青羽耳边,小声问到:“什么问题?” 杜青羽一把拍开文惠皇孙,挠了挠耳朵,“当然是疯病!他应该是疯了……” 另一边,李星月眼带泪光,祈求的看着杜青澜:“我真的爱你,我不敢奢望成为的夫郎,也不求成为侍妾,只求你能让我常伴在你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做个通房丫鬟,这都不行吗?” 杜青澜夫郎再次跳了起来,“你做梦。” 接着,杜青澜丈夫又摔了杜青澜一巴掌:“为什么偏偏是你惹桃花债?” 李星月扑倒杜青澜夫郎腿前,跪在他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腿,哭到:“哥哥,我求求你,你就接纳了我,我保证,绝对不跟你争她,我只求能远远的看他以前,求你了。” “你起开。”杜青澜丈夫想要挣脱,却估计这李星月的肚子,不敢乱动。 周围一片唏嘘。 “世间竟有如此痴情男子……” “为了情爱,甘愿为奴为婢,为何我就没有遇到这样的男子?” “杜家的,人家不求名分,也就不算坏你们族规,就应了他吧……” 杜青羽低声叹气:“原来他还有这样的打算,很烦,就怕这种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跟疯子没有什么两样,绝不能让他进门,破坏人家庭,毁人幸福……” 景安皇子:“杜大人说的对,若时间男儿都像他这般,这世道岂不是乱了?” 杜青羽整了整袖子,扬声到:“李星月,杜家是就对不会接纳你的。 其一,杜家之前答应王水生照顾你们,那是看在县长大人的面子上,为了帮县长大人问出万罗赌仿的内幕,才答应的。 而且,杜家还答应王水生一个隐形承诺,那就是杜家人绝对不会跟你沾上关系。 所以既然你硬要坏了这个承诺,那也就怪不了杜家了,您还是交由县长大人亲自着人照顾吧。 其二,杜家与你非亲非故。 按道理来说,杜青澜跟你你的救命恩人。 你不想着报恩就算了,还要害她成为一个背叛夫郎,惹人看不起的小人。 哦,我忘了说了,外人我不之道,但在杜家村人眼里,凡是三心二意的都是杜家人的异类。 我们杜家夫妻之间不说恩爱,那是绝对的忠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匕首 你爱别人,别人就非要接受你的爱意? 这跟强卖强卖有何区别? 李星月捂着肚子,面色发白:“这么说,你们是旨意阻我二人在一起了?” 杜青羽气笑了:“杜青澜,你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杜青澜忙不迭失的摇头,眼里满是畏惧,“不愿意,他太可怕了。” 杜青羽:“你看——” 李星月似受到了打击,摇摇欲坠,身形一晃,向杜青羽的方向倒去。 杜青羽第一反应是后退——现代看碰瓷的新闻看多了。 也幸亏这一退步。 杜青羽感觉到腰部一痛。 就见李星月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匕首,刺进了杜青羽的腰部。 “你毁我幸福,我也不让你好过!”李星月态度癫狂道。 “阿——”杜姜氏扑了上来,一把握住了锋锐的匕首。 李长青敲在李星月的手背上,李星月失力,松开了匕首。 “大夫,快去请大夫——” 杜守心一把拉开杜青羽的衣服,看到了插着匕首的伤处。 “她爹,松手、松手,孩子没事。” 杜守心哄着杜姜氏松开握着匕首,被匕首割的献血琳琳的手。 匕首没人支撑,滑出伤口,掉在地上。 原来只插进去了个匕首尖端而已。 回春堂老大夫再次被人架着跑了过来。 先看了看杜青羽腰上的伤口,叹气:“就这么点深的伤口,敷上药,养两天就好了,倒是这位,手上的伤怕是更重,记住阿,十天半个月不能沾水,三天一换药……” 杜守心啪,一巴掌,打在了杜青羽脸上。 “你不会躲阿?看把你爹手害成什么样了?” 杜青羽捂着脸,心里也是后怕,幸亏她退后了,要不然就冲李星月倒过来的力道,今天她就得交代这了。 杜姜氏不乐意杜守心打女儿:“老婆子你拿女儿撒气干什么?谁会知道那个人会突然发疯?我护着女儿我乐意,幸亏没事,要不然我非得跟他拼命。” 县衙就在不远处,很快衙门里就来了人押走了李星月。 周围的人被这一突变吓的不轻。 “没想到长得漂漂亮亮的,看着那么柔弱的男子,竟然敢杀人?” “亏杜家不愿要他,要真是娶了他进门,这还不是娶了个杀神?” “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杜青羽还真是幸运,谁能想到一弱男子竟然藏着匕首,要不是她退后一步,那今天可就成血案了。” “可不是幸运,我都没看清这李星月是怎么拔刀的,只觉得他像是站不住,倒了下去,再一晃眼,刀子就插在了杜青羽身上……” “这说明什么阿,说明人家早看穿了这李星月包藏祸心,这是明察秋毫,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就躲过去了?” “我看未必,应是杜童生嫌弃那人嫌弃的紧,见他倒了过来,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不想沾上关系呢!” “说的在理,但凡杜童生有点‘怜香惜玉’的心思,今天她就得躺在地上。” 杜青羽苍白着脸,眼中泛着泪花,腰腹处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它疼阿。 说实话,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除了挨了几次打之外,再也没受过任何疼痛。 包括在现代每个月让她疼的打滚的大姨妈,再也没纠缠过她。 唉?她好像注意了某个点——这个世界的女人没有大姨妈? 对了,是男人怀孕生子,应该是男人来大姨爹才是。 杜青羽一时感慨万千,在众人眼里,就是杜青羽愣在那,一动不动。 杜姜氏慌了,抱住杜青羽,晃了晃:“青羽?青羽?这孩子,不是吓傻了吧?” 杜青澜夫郎又是一巴掌,摔在杜青澜脸上:“你惹的桃花债,结果让小妹替你挡灾!” 杜青澜捂着脸,也泛出了泪花:“夫郎,我真没有哇——” 杜青羽噗的笑了出来:“澜姐夫,还真不关澜姐的事,我看那李星月,他精神早就有问题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婚姻 李星月总目奎奎之下,行凶伤人。 审案当天,县衙门口人满为患。 玉山县很久没有出现这等大案子了。 何之茗:“台下,王李氏——李星月,你可认罪?” 李星月茫然抬头,环视一周:“王李氏?不,我是杜李氏,我的妻主是杜青澜,青澜你在哪?” 李星月高声唤起了杜青澜。 何之茗:“王李氏,莫要装糊涂。” 李星月抱起了头,“不,你认错人了,我是杜李氏,青澜,你在哪?快来救我!” 何之茗感觉到问题,不再问他。 李星月缩成一团,依旧在那自言自语:“青澜,救我,她又要打我了,快来救我!” 杜青羽压低了声音,轻柔的问到:“你别怕,我们会帮你找青澜的,不过青澜是谁?” 李星月放下了抱着头的双手,脸上扬起纯真的笑:“青澜是我妻主呀,她在杜家村,我在靠山村。 小时候我们天天一起玩,她还救了我一命。 我们青梅竹马,再为般配不过。 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成了亲。 我们夫妻恩爱,儿女成群。 公公婆婆也都喜欢我。 她还为了我提出了女子不得纳妾的族规。 我们很幸福的。 可是有一天,我迷路了,被人抢走了,那个人天天打我。 青澜,你在哪?快来救我!” 公堂之上一片安静。 县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也陷入了沉静。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一个问题——李星月,他疯了。 一旁跪着的李二钱,爬过去抱住了李星月:“乖,不怕了,坏人都赶走了——” 回去的路上,杜青澜一直欲言又止。 杜守意自觉冤枉了女儿,难得语气带上的温柔之意:“想问什么就问呗。” 杜青澜挠挠头:“我是在想,当初如果我没救他,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杜守意一巴掌乎在了杜青澜后脑勺上:“乱想什么呢?你救人是好事,只是他自己没活好而已。” 杜守意夫郎心疼的揉了揉杜青澜脑袋:“又打她,她脑袋上可是被人敲了一棒子。 唉,女怕入错行,男怕嫁错郎。 王水生都把人娶过门了,还这么虐待夫郎,家暴的女人,真不是东西。 李星月也是可怜,要不然以他那容貌,嫁给谁不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杜守意摇头:“那可未必,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李星月都是有妇之夫了,还惦记着别的女人,但凡有血性的女人都气不过。 要我说,这夫妻,是相互的,他们两个,但凡多为对方着想点,都不会过成今天这模样。” 杜青羽跟在后面,听得不住点头,老族长不愧是老族长,说出了婚姻的美好的根本——婚姻是要相互经营的。 杜青羽看向一旁懵懂的文惠皇孙,带着过来者的身份,语重心长道:“文惠呐,记住姐姐的话,不论何时,婚姻生活里,都需要相互尊重,相互付出的,这样,你的婚姻才会更加甜蜜完美。” 李长青:“弱者才需要这样。 如果那王水生是出生于世家大族,有权有势,她还会以折磨李星月来平内心的不愤吗? 如果李二钱有权有势,有这样的娘家在,李星月还会任由王水生折磨吗?或者说,王水生还敢这般折磨吗?” 杜青羽:“如果是不存在的,李二钱这样的懒人无赖是不可能成为李星月的依靠的。 这也是为什杜青澜的救命之恩能让他从儿时记到现在,还让他产生了依赖感。 或许他嫁给王水生的之初,是想好好跟王水生过日子的,但当她发现婚姻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或者是王水生不够体贴,或者是王水生给不了他想要的生活,甚至是王水生恶劣性格暴露出来。 这一切都有可能让他再次想起杜青澜,促使他活在自己的幻想中。 他爱的只不过幻想中那个完美的杜青澜,若真是让他跟杜青澜在一起,怕是一样不会幸福。” 景安皇子若有所思,喃喃道:“爱的是幻想中的人?” 杜青羽:“也许他爱的是别人的幸福。 如果杜氏一族生活惨淡,杜青澜性格恶劣,对澜姐夫不好。 你觉得李星月还会对这样的杜青澜抱有幻想吗?” 文惠皇孙摇头:“不会!” 杜青羽眯了眯眼睛,想起的前世的记忆:“所以说,这世上,当小三的人,嘴上个个打着真爱都幌子,实际上,她们爱上的不过是别人的家庭。 她们见到别人家优秀的配偶,就想凭着年轻貌美,抢了过去,却不知道看中的这个人,也是经过配偶的改造才变得优秀。 不会自己经营幸福,只想捡现成的,以破坏他人的幸福为代价。 这样的人,活该遭人唾弃。” 景安皇子捏紧了手指:“小三?” 杜青羽:“对,第三者!” 李长青噗的笑了:“我说,杜青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从一而终,这不是贞洁烈夫该有的想法吗?怎么你个伟女子跟个男人似的?” 杜青羽:“个人有个人坚持,看来李二小姐挺喜欢三夫四侍的,您家几位夫郎呐?后院安稳否呐? 我呢,依旧做我的一心一意,我敢保证,我的家庭必定是和谐幸福。 李二小姐,你的,可就未必了。” 难得,李长青只是瞪了杜青羽一眼,不再说话。 文惠皇孙:“她还没成亲呢!不过就算是她想成亲,京中闺秀也不会有人愿意嫁给她,毕竟她大姐李长丰花心可是出了名的,花心到连对皇家都承诺都敢打破,活该她妹妹娶不到夫郎!是不是呀,李长青?” 李长青不耐烦,隐晦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景安皇子,才又对着文惠皇孙、杜青羽二人不耐烦道:“你们什么都不懂!” 何蕴之笑着摇头:“莫言他人私密事,李二小姐只是醉心武艺,暂时没有娶亲的打算而已,好了,你们两个莫要在问这个了。” 杜青羽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了眼满脸不自在的李长青,杜青羽有个不成熟的猜测,李长青,她不会是爱上娶不得的人了吧? 那么李长青爱上的那个人是谁? 对了,曾经她觉得李长青是有给要跟着他们不得的理由,才会跟着他们来临安府。 莫非李长青爱的人就在这群人里? 杜青羽的目光扫过文惠皇孙、景安皇子,最后定格在何蕴之脸上。 第一百二十章 真爱 何蕴之李长青二人年龄相差无几。 同样出身京城世家,身份尊贵。 李长青从来都是把世家荣耀挂在嘴上,傲气的谁也看不起,偏偏何蕴之家世和她相当。 何蕴之又是长得一身仙气,才华更是斐然,且至今未娶。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李长青心仪何蕴之! 不得了了,想到这,杜青羽激动的面色涨红,目光不时的在李长青、何蕴之二人之间来回盘旋。 李长青面色一冷:“你看什么?” “哦呵呵呵……没什么,没什么,我支持你们!” 杜青羽发出诡异的奸笑,笑着跑的老远。 文惠皇孙心思一动,追了上去。 “青羽,你刚才笑什么?是发现什么了?” 杜青羽向后瞥了一眼,看到何蕴之、李长青二人一前一后,只错半步的走着,一个清隽如青松般刚劲,一个影影错错,如山腰上遗世而独立的寒梅。 杜青羽再次发出猥琐的笑声,她又找到了一大乐趣,在现代,她可是腐女大军的一员呐。 文惠皇孙满脸八卦,回头看了又看,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青羽,你到底笑什么?” 杜青羽:“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但是不能说,说了会遭殃的。” “什么秘密?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杜青羽看着文惠皇孙稚嫩的脸,怀疑到:“你确定?” 文惠皇孙郑重点头,顺带扯下腰上一直挂着的玉佩:“我肯定保密,这个玉佩我一直带着,押给你我若是泄密,这玉佩我就不要了。” 杜青羽眯着眼睛瞅了瞅玉佩,纵使不懂玉,也能看出这玉成色极好,摸上去温润滑腻,上面还刻了四个小字——长命百岁。 揣了玉佩,杜青羽凑到文惠皇孙耳边,一字一句:“我发现——李长青心仪……” “什么?” 文惠皇孙惊的不轻。 杜青羽连忙捂住她的嘴,带她走远才给她分析一直以来的发现,“我不是说过李长青有不得不跟着我们千里迢迢来这儿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 一番分析下来,文惠皇孙从万分不信,到怀疑,再到理解,最后是深信不疑。 “原来如此…… 怪不得蕴之如此优秀,京城无数男子都心仪她,甚至连皇祖母都有将叔叔许配给她的意思,她都拒绝,原来是因为李长青。 怪不得李长青十年如一日的学习武艺,那是因为蕴之体弱,她要保护蕴之。 而这次,厚着脸皮跟我们来,就是因为蕴之,她是要保护蕴之……” 杜青羽听着文惠皇孙的自言自语,挑了挑眉毛——原来圣上还有把景安皇子许配给何蕴之的意思? 怪不得圣上非要景安皇子也要跟着来杜家村了,原来是为了和何蕴之培养感情。可惜阿,睿智的正德帝没有看出何蕴之是有真爱的。 终于回到杜家村。 李长青、何蕴之二人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片刻的功夫,文惠皇孙就看他们的眼神变得如此奇怪,仿佛在看什么新奇之物,又带着遗憾。 何蕴之走向文惠皇孙,关切问到:“文惠,怎么了?难道有何不妥之处?” 文惠皇孙连连后退,摆着手慌乱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长青皱紧眉头,揪住杜青羽的衣领,厉声问到:“你跟她说了什么?” 杜青羽心里一惊,她忘了她刚才对着人说——支持她们。 难道她听懂了? “你们放心,我什么都没给她说,只要你们不娶夫生子,耽误无辜男子,我会永远至此你们的!” 李长青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啪嗒,杜青羽揣怀里的玉佩掉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桐油 李长青捡起玉佩挑起眉看向文惠皇孙:“你随身玉佩,竟然在她身上?” 杜青羽一把抢过玉佩,忍着腰上的痛,拉着文惠皇孙就跑了。 “文惠,你一定要控制好你的面部表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养样子,要不然到时候咱比谁都尴尬。” 文惠皇孙:“你放心吧,我只是可惜而已,没想到我身边竟有这种……我却从来都觉察过,青羽,还是你机敏。” 年越来越近了。 杜家今年过得绝对是个肥年。 杜青羽腰上的伤不痛之后,又开始琢磨着吃食了。 她是一直眼馋杜家村几个池塘的莲花的,从初夏眼馋到今天。 再说了,莲藕若是再不吃,埋在淤泥里,来年就坏了。 为了吃上莲藕,她们势必要进水里挖莲藕的。 可是这样的天气,上一场雪,刚化为雪水,这天又开始飘起雪花了。 如此冷的天,在这个年代,进池塘里采莲藕,无异于自杀之举。 先不说会不会冻死,单各种后遗症就够人受的。 成熟的美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深埋在水里,却不能吃,很遗憾呐。 杜青羽窝在温暖的火炕上,看着窗外的漫天飞舞的雪花,叹气连连。 柳宴安端着药糊进了来,合上了打开的窗口,嗔怪道:“伤还没好透,又开窗了,仔细冻着了。” 杜青羽的视线留在了合着的窗户上,雕花窗棂上糊着一层厚厚的油纸,这才能保住屋里的热气不散出去也能阻了外面的冷风吹进来。 油纸?对油纸! 既然有油纸,那是不是就可以有油布? 柳宴安解开在想发愣的杜青羽腰间的衣带,带看见拇指长的刀伤已经开始结成粉红色的伤疤后,松了口气,才在上面细细的涂药。 药糊很凉,杜青羽被冰的打了个寒碜,忍不住往后躲了去。 柳宴安按住杜青羽,细声哄着:“别动,这药不易留伤疤,留了伤疤就不好看了。” 杜青羽垂眼看看腹部,白生生的腰腹上,留这么一道疤,确实够突兀的,不过看着柳宴安心疼的眼神,她只得宽慰到:“这算什么,女人有刀疤那是有女人味,是伟女子的见证!” 柳宴安捂住了杜青羽的嘴,从背后拥抱住了她:“答应我,以后要保护好自己。” 杜青羽感觉到肩上湿了,无奈:“你怎么又哭了,其实你家娘子挺惜命的,真的,这次幸亏你娘子警觉性高,退后半步,要不然准让那个王李氏捅个正着。 你看你家娘子这运气,这说明老天都在眷顾,你就不用但心了。” 柳宴安:“你刚才在叹什么气?” 杜青羽精神了:“哈哈,刚才我突然想到下水不被沾湿的方法了!” 说完,杜青羽指着油纸,眼睛亮晶晶的问到:“那油纸是怎么做的?” 柳宴安:“普通纸张糊上桐油……” “桐油?宴安,我们若是做一身连体衣,然后在衣服上糊上桐油,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可以穿着这样的衣服下水不怕沾湿了?” 柳宴安看着杜青羽亮晶晶的眼睛,笑的如儿时他养的那只如偷了腥了的猫儿一般得意的脸,心里无限柔软:“应该、应该是吧。” 终于,柳宴安经不住杜青羽的几番撒娇请求,陪她去做那种可以防水是衣服。 剪了新织的布匹,剪裁成宽大的样式,再缝纫成型。 一套高度到胸口,用肩带坠着的连体衣成型了,再将其连续刷两次桐油,防水衣大概成型了。 剩下了就是实验了。 这件连体防水衣,整整花了两人两天的时间。 期间,杜姜氏不止一次的纳闷,对着忙个不停的大女婿抱怨道:“那小两口,整天在屋里干什么呢?宴安也是,眼看都快过年了,我的手割伤了,干不了活,他也不知道出来帮帮你……” 李氏手上快速揉搓着快要成型的馒头,脸上挂着笑意:“爹,青羽本来就体弱,以前又没经过什么大事,被这么捅了一刀子,肯定吓得不轻,可得要宴安多配着她点。” 一旁烧柴的杜青河闻言,双目温柔的看了一眼自己夫郎,还是自家夫郎心善,识大体,爱护小妹不说,还任劳任怨,体谅妹婿。 “夫郎,你真好——” 李氏嗔了杜青河一眼,红了脸。 一旁帮忙揉馒头的杜谦幼忍不住翻白眼,都看不他的存在吗? 坐在火灶旁取暖的杜守心满意的点头,一家人就该互相理解,互相体谅,这才是旺家之像,李氏是个好女婿。 这般想着,又冲一旁的杜姜氏道:“老伴,老二家的不出来,定是被你女儿缠住了,你别整天说些煽风点火的,话里话外的护你小女儿,她还能吃亏?” 知女莫若母,杜守心还是了解杜青羽。 这不,杜青羽就穿着新出炉的防水连体衣来做实验了。 防水衣做的宽大,因为涂着桐油的关系,看上去质感格外不同,而且里面还穿了厚厚几层的防寒衣服,远远的看去,像个臃肿的大胖子。 杜青羽这么一身出来后,惊了厨房里的一家子人。 杜姜氏站了起来:“老二,你出来干嘛?伤还没好就出来转悠……你这穿的什么衣服?怎么这么奇怪?” 杜姜氏抹上了杜青羽身上的衣服,“咦?这是什么布料?怎么这么硬?” 杜青羽在水缸里舀一瓢水,泼向自己。 水顺着表层的衣服滑了下去,衣服上没留一点水印。 杜青羽得意极了:“这是防水衣服,爹,怎么样,厉害吧?” 杜姜氏再次摸了摸泼过水的地方,一点都没湿,震惊不已,连连道:“厉害,我儿厉害!” 留下一群震惊的人,杜青羽再也待不住了,提着篮子,磨刀霍霍,走向池塘。 杜姜氏看小女儿走了,又拉着柳宴安问他:“这两天你们在屋里不出来,就是琢磨这个玩意?” 柳宴安:“对啊爹,娘子她想要可以防水的衣服,正是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看到了糊窗棂的油纸,就想到用桐油……” 杜姜氏笑眯了眼:“我儿果然聪明。” 杜守心冷哼:“看,我就说,定是那小女子在闹幺蛾子,不过她非要弄防水的衣服的做什么?还提着篮子出去。” 一旁的杜谦幼幽幽出声:“可能……羽姨以前说过,莲花莲叶莲子都可以吃,甚至是长在淤泥里的莲根也可以吃——她不会是去挖连根了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藕宴 杜谦幼话刚说完。 杜姜氏就一拍大腿:“你羽姨这么馋,不会真的去了吧。” 说着,杜姜氏就出门。 就看在门口不远处的池塘里站着一个人。 “青羽——你这死孩子,馋到不要命了!” 杜姜氏急的扯起嗓子大骂。 引了不少窝在屋里取暖的族人出来。 杜青羽已经踏进了池塘里。 边缘的水刚好盖过她膝盖。 顺着枯萎的莲花茎,避开它的刺往下摸,扒开软烂的淤泥,摸到了个胖娃娃——莲藕。 埋得很深,废了很大力气,才拔了出来。 “你们看,我挖到什么了?” 杜青羽将挖的肥大莲藕在水里清洗干净,举起来献宝。 杜姜氏已经跑了过来,揪着杜青羽就往岸上拉。 “你给我出来,为了点吃的,不要命了,阿?” 杜姜氏急得哭了出来。 杜青羽捧着忙将莲藕甩上岸,爬了出来。 “爹,我穿的厚,真的不冷,而且,衣服一点都没湿。” 杜姜氏凶这脸,敲在杜青羽脑门上:“怎么会不冷?那水上都结薄冰,还不冷?” 虎妞娘摸了摸莲藕,一脸好奇:“这东西能吃?” 杜青羽看着格外胖的莲藕,咽了咽口水,可能是因为连年在池塘养鸭子的缘故,池塘底部累计了打量的肥料,所以这莲藕也长得格外喜人。 “当然能吃,对了,我刚才好像还摸到了鱼,块头不小呢,要不要一块捞上来,来个年年有鱼?” “年年有鱼……年年有余,好,过年就该吃鱼!” 虎妞娘说完,就开始脱外面的衣服。 “唉,你干嘛?这样下水不要命了?” 杜青羽拦住虎妞娘,指了指身上的衣服,“我这衣服能防水,大家穿厚点,等会轮流穿着这防水衣下水,穿厚点,说实话,水底还真没那么冷。” 杜姜氏不再拦着杜青羽,任由她下去挖莲藕,既然是轮流下水,他也没理由再拦着自家孩子。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烧水,好让她回来时能洗个热水澡。 杜青羽见杜姜氏回去了,高声道:爹,在帮我拿个箩筐,我捕鱼上来。 就这样,杜青羽每捞上来一块藕,就念叨着一种吃食。 “这个用来做糯米莲藕!” “炸藕盒!” “凉拌脆藕!” “糖醋藕丸!” “排骨莲藕汤!” …… 囫囵个、切片、切条、切丁…… 蒸、煮、煎、炸、炒…… 各种吃法被杜青羽念叨个遍。 岸上围满了一群人。 李长青、文惠皇孙也来了。 虎妞娘在岸上吞咽着口水,急的不得了:“青羽,我求求你快上来吧,你念叨半天,就挖了这么几个莲藕,这是要挖到何时?雪下大了,其它池塘可就挖不能了——” 杜青羽挖了一身汗,看了装了一箩筐的莲藕,终于感到满足了,在众人的催促下,爬上了岸。 脱下最外层的防水衣,交给虎妞娘,不忘交代:“小心点,划破了可就要进水了。” 虎妞娘迫不及待的穿上防水衣进池塘挖藕。 文惠皇孙围着杜青羽转了一圈,却见她衣服上毫无湿迹,甚事惊奇:“奇哉!” 杜青羽得意的笑,笑的漏出牙龈,提起装满莲藕的篮子,豪气道:“走,我家,请你们吃莲藕宴!” 没走几步,又会头对着围着池塘的族人道:“藕还有鱼,都别挖的太干净,留点种子,明年吃——” 虎妞娘:“你就放心吧,不会断种的——” 这一餐,是在杜青羽的指挥下做成的。 光汤就两样。 甜汤——红枣糯米藕丁粥。 咸汤——麻辣排骨藕片汤。 主食——糯米藕。 好做,更好吃。 将藕平切个开口,再将糯米填进莲藕的缝隙中。 最后用削细的竹签将切开的藕缝合上,放进陶罐里煮。 这是在现代,她每周必买的美食之一。 菜就更好弄了。 凉拌藕丝——浇上储存的辣椒油,在泼上调好葱、姜、蒜、醋、糖调味汁,清凉爽口,嚼着脆生生的,绝对开胃。 又看了看自家四个娃娃加上大姐的两个娃娃,六个孩子,站在厨房门口,齐刷刷的咬着手指头,盯着杜青羽。 杜青羽就顺便炸了孩子们爱吃的炸耦盒给他们当零嘴。 炸耦盒稍微有点麻烦。 将藕切片,控水。 猪肉切碎,调上调味料。 面粉掺水,做成面糊,再在里面打个鸡蛋增加粘性和香味。 每两片藕中间夹上猪肉碎,在沾上面糊,放进油锅炸,炸至金黄。 成品出来后,隔壁小孩有没有馋哭,杜青羽不知道,但是自家的小孩确实馋的口水直流。 “吃吧——” 杜青羽将炸好的耦盒装在碗里给孩子们递去。 杜守心咳一声,接过碗,瞪了杜青羽一眼:“没规矩,长幼尊卑都不讲了? 先祖们还没先敬呢,怎么就让孩子们先吃,就不怕把他们一个个惯坏!” 说完,杜守心捧着耦盒进了正堂,嘴上念叨着——皇天后土,天地神明、祖宗之类的将耦盒摆在了供桌上。 杜青羽看着馋的跟在杜守心屁股后面团团转,一个个跟闻了腥的猫崽子似孩子们,无奈的耸耸肩。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过年前都会做很多吃的,但新做出来的吃食,首先是要敬祖宗的,敬完才能吃。 这是每个小孩都要经历的一个过程,过年期间做的吃食,小孩子注定是要馋上馋的。 “好了,孩子们,可以吃了——” 不知道在供桌钱前念叨了多久,杜守心端着藕盒出来了,一一分给了孩子们。 端坐在正厅的文惠皇孙、李长青也分到了一份。 文惠皇孙享受着孩子们的待遇,跟孩子们一起将耦盒放进了嘴里。 “唔——酥脆,有股清甜味……还有肉——” 文惠皇孙睁大了眼睛,想起了京城满城盛夏时期盛开的莲花 那么多的莲,无数的文人墨客没到莲花盛开之际都会登上高高的亭台楼阁,看着开的清丽的荷花,吟诗作画,可为什么就没人想到淤泥里藏着可以吃的宝贝呢? “我要给皇——给祖母写信,告诉她枯败了的莲底下,还藏着可以吃的莲藕,我还要把防水衣的做法告诉皇祖母……” 文惠皇孙一溜烟的奔了回去,提笔写信去了。 李长青这才将手里的耦盒放进嘴里。 半晌,吐出一句话:“杜青羽,倒不是想象中的那么一事无成,在吃一字上,也许真的是天赋凛然。” 李长青这般感慨着,突然觉得衣角移动。 垂下头,看到一刚到到膝盖,带着毛绒绒兔围脖的小男孩,正睁着圆溜溜、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她。 第一百二十三章 喜庆 还这么小的孩子用这般纯真的眼神盯着。 李长青嘴角动了动,扯起嘴角:“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仰着脑袋:“我叫杜谦语——这位大姨,你叫什么名字?” 李长青嘴角僵了僵,忍不住抬手抚了抚眼角,依旧光滑紧致,这才松口气:“小娃娃,我叫李长青,你就叫我青姨好不好?” 杜谦语举着手里咬了一半的炸藕盒,举到李长青面前。 李长青瞟了一眼沾着口水都牙印,连忙扬起身,“青姨吃过了,小谦语真乖,不用让青姨了。” 谁道,杜谦语却是摇摇了脑袋,细细问到:“耦盒好吃吗?” 李长青看了看小娃娃期盼的眼睛,点头道:“好吃。” 杜谦语骄傲的挺起小胸膛,像个刚出壳的毛茸茸小鸡仔:“那是我娘做的,我娘是杜青羽。 青姨,你会做炸耦盒吗?” 李长青摇头。 杜谦语抿着红润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继续问道:“那青姨,你会做甜甜的麦芽糖吗?” 李长青摇头。 杜谦语:“你会做甜甜的蜜饯吗?” 李长青看着越来越骄傲的杜谦语,顿了顿,再次摇头。 杜谦语笑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那你会做福纸吗?” 摇头。 “石磨?” 摇头。 “讲美猴王的故事?” 摇头。 杜谦语最后乐的原地转了一圈,仰头认真的盯着李长青,真挚到:“青姨,你看,我娘亲会的你都不会,她很厉害对不对?” 李长青神使鬼差的点头,可能她是怕一个摇头,就惹哭了眼前的娇娇郎。 杜谦语见李长青也认可他娘亲很厉害了,不知想到什么,不好意思起来,“青姨,你不要灰心,你说说你会什么,应该也很厉害的?” 李长青笑了,蹲了下去,与小娃娃平视:“青姨会武艺——” 杜谦语歪了歪脑袋:“武艺?” “想看吗?” “想——” 杜青羽正在厨房里卖力的准备着全藕宴,院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热闹了起来。 探出头,就看见李长青手执一根长竹,在院落里耍起了拳脚。 长竹像是会听话一样,在她手里玩出了花样。横劈竖点,挥舞出阵阵破空的声音。 身姿矫健,武步轻盈,如山间青竹,苍劲傲然,又不乏阳刚之气,当的起君子世无双。 “好!好!” 孩子们围着她欢叫起来。 就连杜守心杜姜氏也被吸引了过去。 杜守心由衷赞道:“李二小姐好风采!” 杜姜氏满脸欣赏之色:“英姿不凡,不知谁家儿郎能有如此福气,得嫁与李二小姐为夫哇!” 杜青羽:这是个不爱红妆爱才女的,爹你想多了。 饭菜一碗碗的端到饭桌上,文惠皇孙也及时赶了过来。 “呼,我写信了,用不了十日,这全京城都能吃上莲藕了。” 开宴后,每吃一道菜,文惠皇孙都赞不绝口,给足了杜青羽面子。 族里除了杜守意杜青波知道文惠皇孙、景安皇子的身份。 包括杜守意在内,其余人是一概不知的。杜守心、杜姜氏也只当他们是亲戚家的孩子对待,丝毫没有拘束。 所以,一顿饭下来,杜守心、杜姜氏怜文惠皇孙看着小小年纪,却大老远的离家来到遥远的杜家村,连年都不能一家人过,就不停的劝文惠皇孙吃菜。 李长清却是每道菜夹先放到空碗里,在放到保暖的食盒里。然后招了一个侍卫,让她把食盒带走。 杜青羽感动:“这是干嘛?太好吃了,留着下一顿?” 李长青:“味道不错,何蕴之一直忙于整理她记录的农时资料,没能来尝此美味,我让侍卫带回去点也让她尝尝。” 杜青羽和文惠皇孙对视一眼,漏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说来惭愧,杜青羽只是提出了整合农时经验的注意,但自回到杜家村,她不是吃,就是玩,因此,真正在做事的是何蕴之。 杜青羽感到一丢丢的不好意思,接待老农的是何蕴之、与老农交谈,记录农事经验的是何蕴之、现在整合经验,总结规律的也是何蕴之,貌似活都让她一个人干了。 所以,李长青是心疼了,是在暗示她们帮忙? “咳咳,你放心,等过完年,我就去帮蕴之。” 李长青:“没想到你还能记起自己此行的任务,倒是不枉圣上的一番看中。” 饭桌上其他人吃的很开心,当作没听到李长青说的话。 杜青羽:除了两个吉祥物外,身为此行的最高长官,都快过年了,还不能给自己放个假了? 另一边,侍卫一出杜青羽家的门,就提着食盒去了老宅。 “景安殿下,我家主子让我送来的吃食,甚事美味,您请趁热吃。” 景安皇子掀开食盒,冒着热气的饭菜印入眼睑,扑鼻的香味也冲的出来。 “这是从何得的?” “杜少司农家。” 可怜何蕴之一个人坐书桌前,苦心整理资料,唯有侍从十方端来热腾腾的羊奶劝她喝上一口。至于食盒什么都,半只影子都没见着。 “主子,您就歇歇吧,您在这累死累活,您不知道杜青羽他们在杜家村过得多轻松。 听说杜青羽她做了件什么防水衣,穿着下池塘里挖莲藕,还做了全藕宴,真潇洒。 主子您不若也歇息歇息,眼看快过年了,咱们去县城和之茗小姐一块过年去?” 何蕴之放下了毛笔,笑了:“防水衣?莲藕?没想到她为了口吃的竟是做出了防水衣? 有此防水之物,以后若是行军打仗,粮草在不必忧惧淋湿发霉。 农人们晒在打谷场的粮食,也不必怕突遇恶劣天气。 是万民之福——” 十方:还是主子更懂得用这防水之物。 晚上,杜家村热闹了起来。 村子大枣树下,杜青波提着称,家家户户的分池塘里得来的莲藕和鱼。 “没想到这鱼竟长这么大?” “可不,大的都有我一手臂长了。” “年年有余,今天咱们提着这么大的鱼走亲戚,肯定倍有面儿!” “还有这莲藕,没想到淤泥里竟然长出白白胖胖的莲藕来,跟小娃娃的胳膊一样喜人。” 家家户户都分得几篮子莲藕和鱼,个个面上带着过年才有的喜庆。 杜守意遥遥的看了混在人群里的杜青羽一眼,又看了看穿着防水衣,刚从水里爬出来,认真给族人分莲藕的杜青波。 笑着摇头,擦净了不知什么时候泛出眼眶的眼泪。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姑 腊尽春来。 一年里最是严寒的日子,只要熬过这段时日,就会迎来新春。 这就是年,在这个日子里,杜家村杀猪宰羊,祭祀神鬼与祖先,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免祸去灾。 这一天,各家都备上丰厚的食物,端去了宗祠那里。 筑起高高的篝火,朱砂涂额,身披沾有鸟羽的衣服,围着暖暖的篝火,喝酒吃肉,兴起了,手拉着手,嘴里哼着神秘的曲调,配着鼓声,跳起迎春之舞。 众人围着篝火,手牵手,杜青羽左手牵着柳宴安,右手牵的是文惠皇孙,跟着族人们,脚上七扭八扭,笑的最是欢悦。 孩子们头顶插着几根小羽毛,在大人围成的圈子里转来转去,活泼可爱,笑声不断。 杜青羽扭头和身边的柳宴安对视一眼,内心感受到的是无限满足与安稳。 又是新的一年,杜青羽掰着手指头算了一算,一算,下了一跳,不知不觉,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个月之久。 八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杜青羽却觉得恍如隔世,八个月里,对她来说,经历太多了。 从借尸还魂的惊慌,到初见这个世界的不适,女尊男卑的荒诞奇妙世界、捡漏的如厕方式、男子令人呕吐的妆容、粗糙的饭食…… 但这些都经过杜青羽的努力,一步一步的改善了。 现代的记忆已经深埋在心底,不再是像刚来那般,时不时的回忆,她可能是回不去了,就算有回去的机会,她大概也是舍不得吧…… 新年之后,要做的就是走亲访友。 正月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 但是柳宴安的娘家有点远,不是一天就能结束的。 杜守心、杜姜氏二人又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外嫁的儿子。 所以,按照惯例,杜青羽杜青河姐妹要提着厚礼,跟着杜姜氏去外祖家做客。 杜家村只有姜外祖家一家外姓,姜家自从当年逃难来到杜家村,就一直低调,等闲情况下,是不会出头的。 因为姜家自逃难来到杜家村之后,杜姜氏的父母不过五年便病了去,只留杜姜氏、杜姜氏长姐二人。 这也是为什么杜姜氏一直以曾经的家族荣耀为荣,却仍嫁与世代农人出身的杜守心为夫的缘故了,只他们姐弟二人,太艰难了些。 杜青羽跟着杜姜氏迈进了外祖家的大门。 表妹姜写意早就等在厅堂里。 杜姜氏习惯性的开始收拾家务,边收拾边问到:“写意,你娘呢?” 姜写意面上闪过羞赫:“我娘她在书房作画——” 杜守心当即黑脸。 杜青河凑在杜青羽耳边低估:“多少年了,大姑她始终不给咱娘好脸色,不知道她傲气个啥?要不是咱娘,她连住都地方都没有——” 姜大姑当年在杜家村安葬完父母后,是打算带着杜姜氏去寻姜氏走散的亲族的。 但是杜姜氏在杜家村生活了五年,五年里足够一个九岁的小小男孩长成含苞待嫁的少年郎。 是的,杜守心趁机赢得了杜姜氏的芳心,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姜大姑无奈,不能留下胞弟一个人在杜家村,只能陪着弟弟安家落户与杜家村,在此娶夫生子。 粗鄙农人,却去了自己捧在手心疼的弟弟,若不是天灾人祸,落难于此,杜守心这样的人连见弟弟一面都不配的,更何况娶他? 这就是姜大姑为什么一直看杜家村不顺眼的地方。 大姑不愿出来见杜守心,杜青河杜青羽二人只得跟在姜写意后面去拜见她大姑。 书房取暖用的是炭盆,但是炭盆燃烧的确不是碳,而是干柴。 杜青羽看了一圈,没看到火炕的痕迹。 点了点写意表妹的被,张口无声的问:火炕呢? 写意表妹看懂了,悄声道:“我娘不让垒,说是不雅——” 杜青羽嘴角抽了抽,看向背对着她们作画的姜大姑,单看背影,仿佛就能感觉的出这人的倔强、清高、孤傲。 怪不得离这么近,从来没人开头提醒杜青羽去姜大姑家玩,怪不得杜姜氏在家对姜大姑闭嘴不提,就算想姜写意了,也是请她来吃饭。 姜大姑听见有人进来,耳朵动了动,仍是背对着她们作画。 良久,才搁下笔,转身看向一对外甥女。 “来了?” 面容清瘦苍白,许是人到中年,许是过于消瘦,鼻翼两侧有着两道法令纹,平添些许严肃。 杜青河扬起笑脸:“大姑,新年好哇,我和小妹给您拜年来啦。” 姜大姑冷哼:“连个拜年祝词都说不好!” 杜青河:“祝您新年吉祥、万事如意、平安喜泰、年年有今朝?” 姜大姑更嫌弃了,摆了摆手,“算了,跟你娘一个模样,指望不了你。” 午宴很是丰盛,大姑夫准备的很是用心。 每盘菜,味道虽然说不上有多好,但是摆的绝对好看。 比如眼前这盘白切鸡,鸡肉片的很薄,在盘子中心摆了一圈,上面又浇了汤汁,中心又点缀着几片翠绿的野菜叶,煞是好看。 再比如桌边那盘萝卜,一样的片成片,但这却是摆成花的样子。 杜青羽指着一桌子菜,对着姜姑父赞道:“姑父手真巧,这菜摆的可是好看——” 姜姑父立马笑的更甜了,谦虚道:“我只是个粗人,哪里手巧,都是你大姑教——” “嗯——嗯——” 姜大姑猛嗯几声。 姜大姑夫反应过来,忙招呼杜青羽:“快吃,别凉了。” 杜青羽看着强装镇定的姜大姑:大姑,原来您是这样的大姑。 姜大姑看了杜青羽的眼神,开口料:“青羽,听说你在朝廷任职农部少司农了?” 被点名的杜青羽精神抖擞:“是,大姑。” 姜大姑满意的点头:“嗯!不过你跟脚不足,还是要继续往上考,取得功名才是,不然仅凭童生的名头,如何服众?” 杜青羽:“是,大姑,我会勤学不怠,不误了圣上交的差事的。” 姜大姑更满意了:“青羽肖汝父更甚于汝母,是得了我姜家的慧根阿!” 此话一出,一直被冷落的杜守心更不高兴了,当即放下的筷子。 杜姜氏忙给杜守心使眼色,示意杜守心给姜大姑敬酒。 杜守心憋住气,刚举起酒杯,挂着笑脸。 姜大姑却头一转,看向写意表妹:“写意,今天三月的县试是你头次现场,压了这么多年,可要一鸣惊人才是!” 杜守心敬酒的动作就这么被凉在了半空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彩虹 姜写意恭敬的应道:“是!” 杜青羽趁机跟杜守心碰了一杯,帮自家娘缓解了尴尬。 杜姜氏:“正在吃饭呢,提什么科举不科举的,吃完饭再谈,青河青羽,给你们大姑碰一杯——” 姜大姑冷了脸:“小弟,你没擦亮眼,嫁进杜家,这辈子已经这样的。 单凭着你妻主那样的人,这辈子是万万不能享得荣耀了。 所以更是要督促后辈们,她们若是取了功名,你才能博个封诰。 青羽,听到了没有,你姐不争气,早早的不读书,你爹能不能成老封君,就靠你了!” 杜守心脸黑的不能再黑,忍无可忍,置筷而起:“我姜守心这辈子是没本事,没学问,这辈子不能博个前程给自家夫郎长脸。 大姑子,你有学问,出身好,怎么就没见你能考个一官半职为姐夫博个封诰?” 杜姜氏:“杜守心!” 姜大姑对着杜姜氏,漏出一脸的委屈:“你瞅瞅,这就是你选的好妻主,每年都是这德行,不是摔筷子,就是摔碗,她从来都没对我这大姑子有半分敬意。 我不就说她几句吗?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连个眼神都不带给她的! 我说她还不是为她好? 结果没说她两句,就横眉竖眼的。 没学识就罢了!还没涵养!没气量!” 杜守心气的脸色涨红,眼里差点崩出泪。 杜姜氏连忙维护杜守心:“大姐,你说的哪里话?守心一直尊敬你的——” 姜大姑话题一转:“别说她,就说你,当年你是看上她哪点了?你看看你现在,脸上的皱纹比我还多,儿时的灵气磋磨的半分不剩,整个人活脱脱的一副粗鄙夫男模样,半分书香世家的底蕴也没了——” 杜姜氏吓得摸了摸脸,比姐姐还老? 杜青河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大姑,往事不提了,外甥女敬您一杯。” 姜大姑挑起眉毛:“给我敬酒?你拿什么敬酒?当年要你好好读书,你不读,你瞅瞅你,翻过年就是三十一岁的人了,至今一事无成。 没一技之长!没学识!没存款!没余田! 你家里两个孩子眼见都要大了,我问问你,你家谦幼,他的嫁妆你可备好了? 你家谦人,将来考不考科举?娶不娶夫郎?你出的起束修吗?你出的起聘礼吗……” 杜大姐落败,被姜大姑打击的一无是处,就差整个人缩成一团怀疑人生了。 杜青羽想到了现代面对的七大姑八大姨,在现代,她就没少被问工资、工作、存款、房子、对象等等一系列问题! 现在看来姜大姑一个人的战斗力就顶他们十几个。 但是看着连连被姜大姑怼的怀疑人生的杜姜氏他们,杜青羽只有迎难而上。 杜青羽扬起笑脸,给姜大姑倒了一杯酒,“大姑……” 姜大姑却定定的看向杜青羽:“对了,青羽阿,大姑还没你,今年的府试有没有把握? 能不能考上秀才? 你说你今年是第几年了?不能老在童生上晃悠。 大姑以前那么看好你,你可不能再让大姑失望了。” 杜青羽深呼吸,决定不要脸一把。 “大姑,其实我觉得考不考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了!” 姜大姑一愣。 “拼命靠科举为了什么?” 姜大姑张嘴欲言,杜青羽飞快的继续说下去,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当然首先是为了为让圣上看到咱们的才干,然后可以国家效力。 但是圣上已经看到我的才干啦——您看我现在就身兼少司农的职位,正在为国效力。” 杜守心抬起了头,看着自己小女儿,不住点头,真是长脸阿! 杜青羽又道:“其二呢,就是为了提高社会地位,光宗耀祖。 其实呢,地位什么都,我们是不怎么在乎的,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就很满足了。 杜家开办了族学,以后杜家不缺读书人,还拥有者临安府唯一的府纸工坊,因为石磨的缘故,四邻皆赞杜家,这样还不算有一席之位?” 姜大姑扯了嘴角。 杜青羽:“还有第三呢,大姑您口口声说什么官位、地位、名利、家世什么都,那是您自己喜欢这些。 可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您外甥女还真是不爱这个的。 您想想,在朝堂混的都是什么人呐,整日争名夺利的,我嫌累。 比着高官厚禄,我就喜欢一辈子做个平平安安的富家翁,过太平日子。 大姑不能您喜欢什么,就逼着晚辈们跟你一个样。 再说了,大姑您这么喜欢所谓的高官厚禄,家世名利,不还是一样老老实实的在家作画嘛——” 姜大姑脸上一怒,拍桌而起。 杜青羽话锋一转,忙带着歉意:“不对,外甥女说错了,大姑绝不是贪慕名利之辈,否则以大姑的才干,早就取得功名,高官厚禄的。 大姑出身书香世家,爱惜羽毛,一身清气,固守清贫,真正喜欢的是作画才是。 所以,大姑才会在杜家村一待就是几十年,隐世埋名,专心作画,内心永远都不为世间杂乱所纷扰。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种隐士境界,就着大姑的真实对照哇!” 姜大姑面色暴红,眼含热泪,激动的看着看着杜青羽,犹如看到了知音。 杜青羽顿了顿,决定在加上一个重磅:“更重要的是,大姑您重情重义,比起权势名利,您看中的更是亲情,所以,才会为了我爹,选择永远都留在杜家村!” 姜大姑眼里的泪终于蹦不住了,滑了下来,扑上去抱住了杜青羽:“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懂我苦了,青羽吾外甥,甚是肖吾哇!” 杜青羽通过欲扬先抑的手法,先是一通大棒惹怒姜大姑,又是一番连环七彩彩虹屁,捧的姜大姑通体舒泰。 杜守心、杜姜氏、杜青河并姜大姑夫姜写意父子,所有人恍恍惚惚,如若梦幻,内心深处都在质问自己——难道以前真的是误会她了? 姜大姑哭着发泄一通,开始不好意思了,“青羽阿,可不要这么夸大姑了,也太夸大其词了,再说哪有自家人夸自家人的?” 杜青羽一拍胸口:“大姑,外甥女哪里是在夸大的成分?其实刚才你作画的事后,外甥看到你的画的,真是惊为天人,通过你的画,外甥就能看出您的内心世界——淡泊名利、宁静致远。”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追捧 姜大姑不敢相信:“果真?” 杜青羽:“来,让大家一起看看你的作品,定会清楚你的为人——” 杜青羽拉着姜大姑飞快的走向姜大姑书房,生怕她会问画上画的什么,因为她什么也没看到哇! 一把推开门,杜青羽大步迈进书房,就看到书桌上的墨迹还未干的画。 杜青羽卡壳——画的什么鬼? 篱笆墙里一只老母鸡带着两只小鸡仔? 杜青羽思绪一转,强力的控制住面部表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点本事,她没有,但是可以现学。 双手执起画,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大脑却飞快运转,逼自己想出像样的马屁。 有了! 杜青羽调整面部情绪,带上丝丝孺慕、感动、震惊,以夸张的口吻道:“看呐,就是这张画!” 杜青河双眼死死盯着画,瞅了又瞅,“篱笆墙?还有老公鸡?小鸡仔?这不是大姑院子里篱笆墙”墙里养的鸡吗?” 很普通阿—— 杜青羽声音带上柔和:“对,正是这幅画,它充满了温情。” “寒天冻地,老母——老公鸡带着它的孩子在篱笆墙里走动。 表面上,它只不过是一幅动物间在普通不过的场景。 但是你注意看,那只老公鸡的眼睛,虽然背对着小鸡仔,看似不管不问,但是低头啄食的一瞬间,一只眼睛却看向身后的小鸡仔。 它内里包含着父母对子女的爱护知心,父爱如山,母爱似海阿! 画这幅画的人,她有着一颗深爱其子的慈爱之心呐。 这幅画也诠释了天下父母对子女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杜姜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开始拿着小手绢抹眼泪,“呜呜——我、我想起逃难的时候,爹娘就是不放心我们,走在前面开路,还不忘分神看我们一眼——” 姜写意眼睛泛着泪花,孺慕的看着姜大姑:“娘……” 姜大姑不好意思的别过脸:“青羽,夸张了没那么好——” 杜守心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大眼睛使劲瞅那副画,有这么夸张吗?可她怎么看都是都像是把眼睛画歪了。 见姜大姑还是这么说,杜青羽又往旁边的画稿翻了翻,都画的什么阿,一个都看不懂,索性都拿了起来。 拿着一叠字画稿,杜青羽郑重道:“既然我人微言轻,大姑不相信我的肺腑之言,那总该相信真正的才女的评价吧? 京城何家明珠,何蕴之,世人公认的才女,咱们这就让她评一评这些画!” 说完,不等姜大姑反应,杜青羽就抱着画,冲了出去。 杜青羽在前面跑,后面跟着一大串的人在那追。 正巧,在村子大枣树旁,老宅门口遇到与杜守意聊天的何蕴之。 杜青羽伏在何蕴之耳边,悄声道:“新年之际,嘴巴甜点,全当安慰老人家了。” 接着杜青羽随意抽出一幅画,大声道:“蕴之,你看这幅画,是不是出尘不凡,时间难得一见。” 姜大姑追了上来,紧张的看着何蕴之等她开口。 老宅里的文惠皇孙李长青等人也出了来。 何蕴之看着杜青羽手上的画,嘴角抽了抽,在杜青羽的眼神下,终是点头:“是,绝世好画。” 姜大姑大喜:“果真?” 画上最上方是山,山脚下是一条江,江上有条舟,舟上有个穿着斗笠的钓鱼人。 画的很是粗糙,杜青羽都看不清是在下雪还是下雨。画上的人是扭曲的,看着很是怪异,山和江都不知是因为毛笔分叉缘故还是别的,墨迹间有很多留白。 但是,杜青羽仍是指着画,正气凛然:“大姑,您莫要谦虚。” 接着杜青羽带着悲怆的语气:“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就是我从您这幅画上看到的景象。 这幅画,我感受到了您内心的无限孤独与寂灭,然而,虽是落寞孤寂,但您仍坚守本心,独守寒江,独守您内心的那处洁净方舟——” 李长青:巧言令色,好生不要脸! 姜写意满眼孺慕,又带着丝悔意:原来娘的内心世界竟是那样,她每日看娘作画,竟然没能早日看的懂娘亲。 李长青观其深色,暗道:骗倒了一个。 杜姜氏却是捂着脸,哭的不能自己,指着画,心痛道:“姐姐,这是我们当年逃难时路过的一处地方,没想到你竟存在心底至今,是我错怪你了——” 李长青:这是第二个。 杜守心:一幅画而已,有这么多意思吗? 李长青:这个还算聪明。 文惠皇孙:“如此说来,果然是好画,越看越有韵味。” 李长青:第三个。 何蕴之:“好意境,当是举世无双——” 姜大姑激动的不能呼吸。 杜家族人震惊的看着姜大姑,唏嘘不已,多少年了,原来身边竟然藏着如此绝世高人!难道因为他们是粗人看不懂画的原因? 李长青撇了一眼何蕴之,有一个说谎不打草稿的,以她的才学会看不出这幅画根本就是未完之作?这幅画若画的真是逃难场景,这个地方她大致能猜出是哪里,那个地方的山水根本不是这模样,连最基本都还原都做不到,嗤—— 景安皇子心里细细品着杜青羽刚才读的那句诗,在看向那副画,觉得越看越孤独,正如他此刻的处境一般,无人懂他,可他仍愿坚守本意,直至最后一刻…… 想到这,景安皇子突的留下一滴眼泪。 李长青:“那副画很普通,您……” 景安皇子摇头:“不,我看到了我自己。” 杜青羽挑眉看向李长青:“普通?各花入各的各眼,你觉得普通,那是因为没有共情心理,或是品味不怎么样,所以才看不懂画。” 接着杜青羽又谁便抽出了一幅画,“现在,我就让你服气!” 心里却在叹息,早知道李长青这个杠精在,她就暗地里先跟李长青打个马虎眼了。 杜青羽看着新抽出来的这一幅画,嘴上扬起了大大的笑意。 “大姑,我知道您是那不慕名利、醉心田园,隐姓埋名不为世俗所玷污,追求那淡泊明志,悠然自得的隐士生活。” 姜大姑连忙摆手:“不要这么夸我——” 杜青羽义正言辞,大声道:“大姑,我知道您定会百般谦虚,但是这次,凭着这幅画,您没法推诿了!” 杜青羽扬了扬手上的画。 众人好奇的探过头,垫着脚凑上去围观。 第一百二十七章 隐士 画上画的是一群人在河边采花,沿着河流往上,就是连绵山脉。 可能是因作画者为视觉过远的关系。 画上的人格外小,几乎成了一个个的小黑点。 但是花却画的不小,每朵花都跟画上小人差不多大,让人一眼都能看出这群人采的是花。 尽管画里溪流不像溪流,溪水是断流的,山川不像山川,山脉是扭曲的,但杜青羽仍是凭着诡异的感觉,看出画里画的正是杜家村以南的小溪和小南山。 杜守心:“这是画的是什么?” 杜青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姜大姑羞赫:“这是小南山阿,夏天正巧看见你们在山脚下的溪边采花,就画了下来。” 杜青羽闭眼,果然如此,那个时候他们应是热热闹闹的采花做花露水,没想到那么温馨一幕的场景竟然被姜大姑画成了如此诡异的一幕,称得上是阴气深深,再扭曲不过。 今天大年初二,村里的年轻人大部分随着夫郎回娘家了,而村里的外家男,也在今天带着妻主回娘家,他们因为不甚熟悉的缘故,不好意思离画太近,所以围着画使劲瞅的多是村里的老人。 一位族里的老人趴在画上瞅了半天问出来疑问:“画里的人采的都是什么花?怎么看不太清?” 另一位老人:“那花画的够大了,跟人一样大,这都看不清?青羽你看得清那是什么花不?” 杜青羽:我要是能看清,早就开始吹了…… 杜青羽深呼口气,脸上带上憧憬之色,高昂道:“大家莫急,就是这幅画,写意表妹,你来说,你对这幅画的感悟?” 姜写意细细打量着整幅上,面上带着丝羞赫,她实在是愚钝,看不出此画有何深意。 为何表姐这般问她,难道因为这幅画有着非同凡响之处?她是娘的亲女,表姐蹴定她懂娘亲,所以才会懂这幅画的深意? 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想起表姐在饭桌上说的一番话,对,娘亲有着隐世知心,不慕名利,喜欢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姜写意眼睛亮了,她想,她应该是懂了这幅画!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我娘她喜欢的日升而出,日落而归的田园生活。 不为凡尘所扰、不为名利所累,心若无尘,宁静致远。 她喜欢看悠然自得的太平时光,所以才会画下大家于南山脚下采花的场景。 画上人采的是菊花。 画的是夏天采花场景,大家必有疑问,问什么却会画上秋天才有的菊花? 那是我娘故意如此的。 因为春夏之际,百芳争艳,唯有菊花不争不抢,等到百花落败之际,开在清冷的秋天,也正是菊的不争不抢,所以人们才会在秋天仍有花可赏!”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竟有这般深意……” 杜青羽热泪盈眶:“写意表妹,你悟了!” 姜写意脸上通红,谦逊道:“哪里,轮领悟,十成,写意只敢占羽表姐一成。 我娘她喜欢菊花的超凡脱俗、与世无争,所以才会把大家手中的花化成菊花的模样。 可惜,多少年来,我身为她的至亲之人,却没能懂她。 所以她笔下的溪流断流了,实则是暗示着她的内心,在慢慢干枯。 她笔下的山川是扭曲的,那也意味着她的内心是纠杂痛苦的。 我心高洁如明月,奈何却无人堪懂!唯有以画明志。 但是无人懂又如何,她仍然坚守本心,去做那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山野隐士,在她笔下,菊花与人同大,就是她的意志!” 一番话下来。 杜姜氏哭的泣不成声,“大姐,呜呜,对不起,弟弟竟然到今天才知您……” 杜守心面上也满是愧疚与敬佩,向姜大姑拱手:“大姐,以前是我们误会您了。” 众人:“姜隐士,吾等敬仰之——” 杜青羽:“大姑,外甥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自古以来,凡是名士皆有字号。 外甥深知大姑不愿为名利所扰,注定隐世埋名,但那至少也要让些爱慕您字画之人知道这画是何人说着。 不至于千百年以后,后人看到一副心仪之画,看懂画中之境,正要感怀与千百年前的先辈们同感同思之际,一看落名之处竟是空空如也,徒徒惹人唏嘘阿!” 杜姜氏擦着眼泪:“就是,这些话必须得落名,要不然谁在这些画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那不就是成他们的画了?” 姜写意:“娘,您还是落上您的字号吧,至少让喜欢这些画的人知晓作画之人的字号,多少也算是慰藉。” 姜大姑长叹息,背手,放眼望向小南山的方向,风起,吹起她头上的麻布头巾,颇有一股不出世的隐士韵味。 只听她长叹息一口气后,缓缓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吾字东篱,号南山,以后你们就叫我南山居士吧——” 杜青羽被雷的不轻,差点一个仰倒,早知道就不借用陶文豪的诗了。 杜青羽没想到的更多。 自此之后,南山居士的名号如得了疯病的邪风一样,飞快的传了出去,刮遍大江南北,扬名京城。 临安府不知多少土豪之家前只为一睹南山居士风采,为了求求其真迹,不惜一掷千金。 一句话,姜大姑被炒火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杜青羽现在的目的很单纯,那就是拍大姑马屁,使劲拍,致力于将她拍的心花怒放。 这是杜青羽的阴谋,将姜大姑吹捧在淡泊名利的隐士高人的位置上,这样一来,淡泊名利的姜大姑还会再口口声声嫌弃杜家亲戚吗? 杜青羽的阴谋成功了,从此以后,姜大姑再也不拿名利、家世、地位、钱财等俗物明贬暗低,话里话外的怼杜守心杜青河他们了,姑嫂二人从此握手言和,一片和谐。 用语言的力量,解决了姜大姑,杜青羽神清气爽,就是觉得说的话有点多,嗓子疼。 姜大姑被大家簇拥着讨要她的真笔迹去了,还有自告奋勇要帮她刻印章的,总之一句话,姜大姑忙起来了,再也当不了宅女了。 看着人渐渐散了去,杜青羽拍了拍手,准备收工回家。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诈言 一转身,一把古青色长剑却横在了身前。 杜青羽看向手执长剑的李长青,又看向一旁的文惠皇孙等人,挑起了眉毛:“李二小姐这有是怎么了?怎么又耍脾气了?” 李长青:“托杜大人的福,刚才看了一场大戏,若不是杜大人,李某见识浅薄,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什么是真正的口若悬河,舌灿莲花。” 杜青羽咪咪眼,笑道:“谢谢夸奖,不过是说出内心真实感悟而已,不用这么过于夸我。” 李长青:“不止如此,更可怕是颠倒黑白,妖言惑众的本事更是不小!” 杜青羽叫屈:“太夸张了吧。” 说着看向一脸懵懂的文惠皇孙,“文惠,你难道不觉得那些话意境很妙吗?” 文惠皇孙:“当然妙,我今天才意识到原来菊花还有这层不俗的含义,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隐士这种名仕,还有那幅独钓寒江雪的画,更让我感同深受。 青羽,这趟我真的学到了很多。” 李长青:“殿下,莫要被她骗了,作画之人只不过懂一些最丹青技巧,那些画再为劣质不过,乃是下下品,糊弄普通老百姓罢了。 可怕的是,杜青羽为了吹捧这些画,竟然用诗来抬高那些画,空口白牙,真正有意境的是那些诗,不是画! 杜青羽,为了抬高那些画,你没少废力气吧?” 杜青羽:“可是我就是看到那些画,才想起那些诗的阿,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从简单粗糙的画上看到那么多东西了,自己傻,看不懂画,怪我喽——” 杜青羽拨开长剑,抬步就回家,走时还不忘踩李长青一脚:“亏你还出身世家,一点翩翩君子的风范都没有,反倒像是没有脑筋的粗莽胖婶,动不动就拔剑,显摆你有剑是吧?” 文惠皇孙在后面远远的喊到:“青羽,你别听李长青的,除了她,我们都看懂那些画了。” 杜青羽快到家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李长青悄悄追上了,并一把按在墙上,被她掐住了脖子。 杜青羽惊慌,不会是骂不起,就要杀人灭口吧? “李长青,你干什么?” 李长青嗤牙:“为达目的,连那等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以后在朝为官,我真的怕你也会用同样的手段,这等本事,仅凭三言两语就哄的人分不清南北,你若是心术不正,那将会是最大佞臣!” 杜青羽呆:“严重了吧,李二老妹!” 李长青:“我劝你最好别有什么歪心思,否则同朝为官,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先杀了你!” 杜青羽无奈,碰上一根筋了:“策略,你懂不懂,我那是策略而已,你也太死板了吧!” 李长青咧嘴一笑:“你终于承认了。” 杜青羽傻眼:“大姐,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李长青:“当然,那些画看你们说的那么真,仿佛真得看出那么多东西似的,我不信就单单我看不出来,所以,你刚才定是在骗人!” 杜青羽:狡猾的古人! “嘘——帮我保密好不好?要是让大家知道我是在骗人,还把他们骗的那么认真,他们一定会吃了我的!” 李长青眼前闪过景安皇子垂泪的眼睛,松开杜青羽:“我只要知道不是我看不懂画,而是你在骗人就成了,别的,我才懒得多事。” “娘子?” “娘亲,青姨,你们两个在做什么?为什么靠这么近?是在亲亲吗?” 杜青羽侧头,看向自家门口——柳宴安牵着杜谦幼站在门口疑惑的看着她们两个。 糟了! 杜青羽一把推开李长青,走过去抱起杜谦语笑到:“小小年纪,怎么之道这么多?娘亲是在跟她闹着玩呢——” 说着看向李长青,眼神疯狂示意她——快滚! 这闹得什么跟什么阿,怎么跟被着人亲密,恰好被老婆孩子抓包的场景一样,见鬼的坑爹! 李长青拱手,大步离去。 杜青羽这才敢看向柳宴安,千万不要误会阿! 柳宴安面上依旧温润,只是避开眼睛淡淡道:“外面天冷,回屋去吧。” 应该是没多想吧 接下来就是这幅模样…… 杜青羽看到柳宴安坐在窗前绣荷包,眼见成形,杜青羽就凑了过去,“夫郎,给我绣的荷包呀?” 柳宴安却唤来了杜谦良,把荷包系在她的腰上,没有理会杜青羽。 杜青羽迎着杜谦良小姑娘得意的眼神,尴尬一笑,故意挠了挠而过,大声道:“哎呀,耳朵好痒……” 然而,柳宴安仍旧没给杜青羽半个眼神。 杜青羽失落,若是往常,他必定是立马放下手上的活,温柔的捧着她的脑袋,给她掏耳朵的。 晚上,柳宴安给四个孩子都夹了他们爱吃的菜,唯独漏了杜青羽。若是以前,柳宴安定是先给杜青羽夹上她爱吃的菜。 睡前,柳宴安温柔的给每个孩子涂上了香喷喷防冻的羊脂膏,独独漏了杜青羽。若是以前,柳宴安定是将羊脂膏在手心揉化,然后细致的涂在杜青羽脸上手上,再来一句:娘子甚美—— 床榻上,柳宴安背对杜青羽而眠,若是以前,定是早早的拥住杜青羽…… 杜青羽知道,柳宴安这是跟她闹冷战了。尽管心里很清楚,夫妻之间不能冷战,一定要尽快解释、沟通,不能留隔夜隔阂,但是杜青羽却没法冷静了。 为什么不先问问她,就要生气? 上次生气也是,只不过她说错一句话,就开始不理她,冷落她,要不是她喝醉酒,说了心里话,不知道要要冷战多久。 这就是婚姻? 杜青羽躺在床上,生闷气。 她在等柳宴安开口问她,不能每次都是她先低头。 可是等啊等,等来的却是柳宴安的啜泣声。 杜青羽慌了,抱住柳宴安:“你哭什么阿?好吧,我认输,我错了,我道歉,你别哭了。” 柳宴安回身抱住杜青羽:“我看到她掐你的脖子了,你不是朝廷官员吗?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实话跟我说,你以后会不会有危险?” 杜青羽大松一口气,笑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是因为看到我俩过近,误会了……” 柳宴安:“我答应过你,永远相信你,误会有一次就够了,我相信你喜欢的是男子,怎么会再误会你? 我刚才只是在生我自己气,明明看到她掐你的脖子,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谈 杜青羽哭笑不得,原来是这个原因,只能从头到尾将捧姜大姑画作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一遍。 “我骗过了爹娘族人这些不识文采的人,也骗过了文惠皇孙、景安皇子、写意表妹这些饱读诗书的人,唯独李长青,唉,头疼——” 柳宴安听的满脸不可思议:“人云亦云,古人诚不欺我也,不过娘子,你当时的演技定是惟妙惟肖,否则也骗不了那么多人。 不过这个李长青她就算是怀疑你,也不该这般对你。” 杜青羽揉了揉柳宴安的脑袋,安抚道:“李长青这个人有分寸,她掐我脖子是诈我呢,结果你娘子不经诈,给她诈出来了——” 柳宴安:“娘子为了改一改大姑的秉性,虽然方式是狭促了点,但结局是好的,大姑得了淡泊不争这等隐士的名头,想必此后定会改了她那执拗的性子,再也不会为难公婆了。” 杜青羽:“那肯定了,她要是再拿家世地位什么都当噱头,她就是名不符实。” 柳宴安噗的笑了出来,“娘子真坏,把大姑捧到这个位置……等她反应过来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杜青羽:“她又不傻,应该早就反应过来了,隐士之名,对她来说就是块蜜糖。 隐士之名反正就摆在那,她爱任不认,全由她自己选择。 不认,她还是以前的姜大姑,大不了还是那副谁都看不顺眼的臭脾气,任 认了,她就是品格高洁的隐士,隐士可不会说出汲汲名利的话来……” 夜深,杜青羽、柳宴安在自己卧室里窃窃私语。 另一边的卧室里边,杜姜氏抱着被子,靠在床头,拿着手绢不住的抹泪。 杜守心:“你就别哭了,大姐不是好好的吗?” 杜姜氏:“我心里难受,我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年来姐姐被我们误会这么深,无人懂她,我的心就跟被揪起来似的,枉我还是她的亲弟弟,竟然也以为她是那种贪慕名利、嫌贫爱富的人……呜呜,我心里难受——” 杜守心熬的酸涩不已,不停的哄劝着杜姜氏,临睡前的那一刻,心里还在纳闷,为什么那个德行夫姐突然便成了人人憧憬的隐士?难道以前的那些挖苦、不屑、贬低都是假的? 杜守心带着疑问进入了睡眠。 梦里,她回到了少年时期。 少年时期的她,刚刚跟姜文文定情,在小南山溪畔的柳树下她和他对视而笑、在竹林里她摘了一片竹叶为她吹婚嫁之曲、在村口,她在他耳边插了一朵最鲜艳的花…… 一切都很美好。 忽然,暴风突袭,风里夹着沙石,大力无比,卷走了他。 她跟在后面追阿追,却听见了夫姐得意的笑声:杜守心,你别痴心妄想了,你配不上我弟弟,我要把他带的远远的,为他选一户高门子弟为妻…… “文文、文文,莫走,还我夫郎……还我夫郎……” 杜守心挣扎着醒来,一抹额头,满是汗。 一旁的杜姜氏也被惊醒了,嗔道:“做什么梦了,怎么唤起我闺名了?” 杜守心:“我梦到大姐变成一股妖风,卷走了你,我怎么追也追不上,呼,太可怕了……” 天色泛白。 鸡鸣四起。 杜青羽痛苦的睁开眼睛。 今天该带着柳宴安和孩子们去岳母家了。 外面,杜姜氏已经在带着李姐夫整理带去的礼品。 “你和宴安两个在爹心里都是订好的女婿,平日不轻易回一次娘家,这次回娘家,可在娘家多住上几日,外面路不好走,天寒地冻,天好了来了再回也不迟。” 李氏面上一喜,仍是恭驯道:“这……但是女婿担心留您二老在家无人照顾,女婿于心不安。” 杜姜氏:“你们放心,你们走了也好,我和你娘正好多几天清闲日子。” 为了这次出门,杜青羽特意借了李长青的马车来,马车虽然没有牛车稳当,颠簸了点,但它速度快,而且还有车厢,能挡风,四个孩子粉粉嫩嫩,要是被风吹皲裂了脸,她还不得心疼死。 把四个孩子齐齐的抱上马车。 杜姜氏杜守心站在马车外不住的往马车里看。 文惠皇孙眼里满是渴望。 杜姜氏:“可得照顾好孩子们,别让他们吃凉的——” 柳宴安温和一笑:“爹,您放心。” 杜守心看着杜青羽,厉声道:“到了岳家,定要恭敬有礼,稳重起来,不能再像在村里一样,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徒徒惹亲家担心。” 杜青羽:“知道了。” 文惠皇孙拉住杜青羽:“青羽,我也想去。” 杜青羽:怎么哪你都想去? 景安皇子:“文惠,不可胡闹。” 文惠皇孙落寞:“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走亲戚是什么样呢——” 杜姜氏先心软了,可怜的孩子,什么样的家庭,竟然长这么大都没走过亲戚?不由得开言劝到:“要不让她去吧,就当自孩子跟着一块走亲戚?” 文惠皇孙:“叔叔——” 景安皇子无奈叹气:“李二小姐,你看?” 李长青:“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本来是杜青羽一家小六口的走亲之旅,就这样的多了两个不想干的人。 文惠皇孙不用人扶,厚着脸皮爬进了车厢。 李长青看了杜青羽一眼,无视杜青羽隐隐递过去的马鞭,也进了车厢。 杜青羽:她不会赶马阿,李长青你既然跟着去,让她干嘛,你脸不红吗? 柳宴安细细的为杜青羽缠上兔毛围巾,又把自己也裹在围巾里,然后结果杜青羽手上的马鞭,眼睛弯成月牙:“我们两个在外面赶车吧,就像上次一样。” 柳宴安坐上了车头,车夫专做的位置,拍了拍车头另一侧,示意杜青羽坐上去。 杜青羽红着脸,盯着杜姜氏他们不可思议的目光,做了上去。 杜姜氏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杜守心却有话直说:“青羽,你这像什么样,哪有让自家夫郎赶车的?让亲家看见了,还不以为你是在慢待夫郎?” 杜青羽:她不是怎么也学不会嘛! 柳宴安:“爹娘,我们两个坐一起赶车,一路上还能聊天,你们不用担心。” “对啊,我们俩坐在外面还能看风景,而且,你看包这么厚,风吹不着,冻不着的,比坐在闷闷的车厢里舒服多了。” 杜青羽摇了摇包的厚厚的手,又指了指脸上蒙着的兔皮围巾给杜姜氏他们看。 路过的族人笑了:“他们俩,一向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干什么都要一起,小夫妻俩感情好着呢……” 第一百三十章 双生 马车驶出杜家村,杜青羽这才想起岳家好像有个大麻烦,这个时候,岳母的那个小侍应该早就生了吧? “宴安,岳母她的那位小侍,姓什么来着?生的男孩女孩?” 柳宴安神色淡淡:“胡侍爹,一个月前,他生了一对龙凤胎——” 杜青羽惊奇:“又是龙凤胎?你们柳家盛产双生子?” 柳宴安疑惑:“怎么会?我娘我祖母都是几代单传下来的。不过我外祖那边的是出过龙凤胎,我姑姑和我爹就是双生。” 如果没记错的话,双胞胎的基因遗传规律,如果家族里曾经出过双胞胎的话,那么后辈生双胞胎的几率也就大些,当然,也并不是普通人生不了双胞胎。 尽管这般想着,杜青羽仍是控制不住自己想像着岳母头上带着绿光。 柳宴安见杜青羽面上表情怪异,“怎么了?” 杜青羽压低了声音,“我发现一个问题。 你外祖家除了你爹和你姑姑上双胞胎,还有别的双胞胎吗?” 柳宴安:“姑姑的两个女儿,也是双胞胎,外祖也有对双胞胎弟弟,听说曾外祖母有个双胞胎妹妹,双生子在外祖家确实很常见。” 杜青羽拍掌:“这就对了,这说明双胞胎就跟人的外貌一样,它可能会传给下一代的,龙生龙,凤生凤,我敢打包票,因为你,我们的后代里,一定会出双生子。 但是岳母那一支,可是没出过双生子,难道是胡侍夫家出过双生子?” 柳宴安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杜青羽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背后进谗言的卑劣小人,恶意的揣度他人,不由得打了个寒碜:“当然,我只是谁便说说,平常人也是可以生双生子,只是几率小点而已——” 马车里文惠皇孙陪孩子们玩闹的声音不知什么没有了。 杜青羽一回头,就看到文惠皇孙撑着帘子,伸着耳朵,一脸八卦的偷听他们说话。 被杜青羽抓了个正着,不见半点羞赫,反而一脸坦荡的问:“然后呢?那胡侍夫家真的出过双生子?” 柳宴安摇头:“胡侍夫不止一次的在人前说喜欢我们家的一对龙凤胎,还道羡慕我外祖家的福气,怎么他胡家就不曾出过龙凤胎。” 接下来,柳宴安挥舞马鞭的速度加快了,不到午时,马车便到了柳家庄。 柳家大门口,柳黄氏早早的就听到消息,带着柳宴平站在了门口,跟上次一样,一样的下人,唯独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看到柳员外的影子。 柳黄氏扑上去抱住了柳宴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儿啊,爹总于盼到你了。” 柳宴安细细打量着柳黄氏,只觉得他老态尽显,鼻尖一酸,“爹,不过短短几个月,你头上怎生的白发?宴平,发生什么了?” 柳宴平苦笑,没有回答柳宴安的问题,而是掀开马车车帘:“谦良谦语,来让姑姑抱抱——” 车帘掀开,漏出了四个小肉团子,还有文惠皇孙和李长青。 柳黄氏不哭了,疑惑看着车上的两个陌生人,“他们是?” 杜青羽:“他们两个是京城来的亲戚,文惠、李长青,来陪我们一起看望您。” 文惠皇孙提起马车上的一盒礼品,乖巧一笑朝柳黄氏:“叔叔好——” 柳黄氏先是见文惠皇孙一副好相貌,就有了不好好感,又见她乖巧,和自己女儿一般年纪,当就更加喜欢她,连道:“嗳好好好,文惠是吧,快进屋歇歇。” 说着,柳黄氏抱起了龙凤胎,引着众人进了宅子。 杜谦良迈着小短腿,踏过门槛,四处看了看,便好奇的问道:“外祖父,外祖呢?怎么不见她?” 柳黄氏面上一阵酸涩:“乖,你外祖母一会就来看你了。宴平,去叫你娘过来,就说姑奶奶来了,还来了两位来自京城的贵客。” 接着,柳黄氏就留他们一群人在客厅,拉着柳宴安走了。 不一会,柳员外就大笑着进来,执起杜青羽的手,亲切到:“哎呀,可把姑奶奶盼来了。” 目光只在杜青羽面上扫过一秒,就看向另外两个人,“这二位青年才俊是?” 杜青羽:“文惠、李长青,他们两个,一个是京城何家、一个是京城李家。” 柳员外恍然大悟,当即深鞠一躬:“哦,原来是何文惠、李长青两位贵客阿,二位贵客能来寒门,真是蓬荜生辉阿——” 文惠皇孙嘴角抽抽,她何时姓何了?只得干笑一声:“伯母客气了。” 西厢房里,黄氏抱住柳宴安痛苦,仿佛是要把积攒几个月的泪都要哭出来似的。 “自从胡氏那个贱人生了一对龙凤胎,他就得意的上天了,偏你娘,任他在我头上耀武扬威。 他那个侄子,当初你娘答应的好好的,再也不许他上门,结果那胡刚生完,就借口想娘家人,把他接了过来。 接过来就算了,还想住你未出阁时的房间。 我呸,好不要脸,西厢房是他一狐狸精的侄儿能住的吗? 你娘太糊涂了,就连过年这几天,都要留他那侄儿住家里。 你不知道他那侄儿有多不知羞耻,天天缠着你妹妹,整日的找借口给她送汤水。 我只不过说他一句,就摔碗,要死要活的,说我赶他。 你娘那负心女,心完全是被那狐狸精给迷惑了。 我只盼着快点过元宵,过完元宵,你妹妹就可以去你那了……” 黄氏哭着把几个月来的委屈全部诉了一遍,这才觉得心里好受许多。 擦了擦眼泪,打柳宴安回娘家起,黄氏这才打起精神,细细打量柳宴安一番,见儿子面色红润,眉目平和,心里这才觉得宽慰。 “幸好,你日子过得是不错的,爹心里才好受些,宴平每次回来,都跟我讲了你们的事,青羽对你真是不错,不像你娘,好色没良心! 对了,宴平说青羽前段时间被召进京了,真是怎么回事?” 柳宴安:“爹,如今你家儿媳有本事了,得了圣上赏识,如今做了京官——农部少司农,仅仅位于一品九卿之下,乃二品大官呢圣上还赐了她一座官邸,这次她回来,就是有要务在身……” 柳宴平越说,黄氏眼睛越亮,腰杆挺的越直,到最后,黄氏更是面色红润,跟吃了十全大补丹一样,以前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哈哈哈,我就说,我们看走眼,我看中的儿媳妇,能是普通人?” 黄氏喜得在房间直转。 柳宴安见黄氏这般欢喜,没了之前的萎靡不振,翘起了嘴角。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做势 黄氏极度欢喜之后,似是想到什么,一拍大腿:“不行,我得亲自为儿媳妇做几道拿手好菜去。” 黄氏急匆匆的出西厢房,刚走没多久,又绕了回来,摸了摸头上繁杂的发式,对着镜子来回照照:“宴安,你看我是不是要重新熟悉一番,这阵子也没心情梳妆打扮,看着都丑了许多。” 越看越不满意,黄氏干脆卸下了头上所有的珠钗,重新梳起妆来。 待客厅里,笑意融融,桌上陆续摆上了饭食。 柳员外不住的朝文惠皇孙、李长青二人敬酒。 杜青羽扫了一眼桌子,好家伙,凡是荤菜都摆在了文惠皇孙、李长青面前,而她面前,全是一些萝卜白菜大葱之类的—— 柳员外举起酒杯,不经意的问到:“临安府距京城可是千里之遥,不知二位贵客为何会在年间来临安府?” 文惠皇孙看了杜青羽一眼,眼里写满了:你这岳母怎么什么都要问? 柳员外又道:“哦,在下只是随便问问,若是问到要紧之处,二位不必说与在下。” 文惠皇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没什么不可说的。 是青羽姐,她本事大,所以得圣上厚爱、官袍加身,如今是奉圣命回临安府办差事,我等具是前来协助她的。 怎么,这事应该在玉山县传遍了,您身为一方员外,交际匪浅,消息渠道应该更多才是,就不曾听说过?” 柳员外尴尬一笑:“哈,是这样,上个月,在下喜得一双龙凤胎,小儿初生,身体娇弱,在下也就没太顾得上外面。” 桌子很大,杜青羽不好意思站起来夹离她远的荤菜,只能没滋没味的嚼着面前好像老了的素菜。 就在这时,黄氏亲自端着食盒进来了。 “正吃呢?哎呀,真是年纪大了,我正顾着和儿子谈心,竟疏忽了你们,真是不该——” 黄氏端着食盒,走到杜青羽身边,不经意的扫一眼她面前的菜,面色变了,脸上泛着隐怒:“这谁摆的饭食?怎么如此粗糙?儿媳还不容易来一趟,怎如此慢待她?端下去!” 接着,黄氏将食盒里的菜一一摆到杜青羽面前,对杜青羽笑的格外慈爱:“来,这是爹的拿手好菜,饿坏了吧,快吃吧……” “哎呀,这就是哥哥的不对了……” 不等杜青羽说什么,门外传来了一道娇弱柔媚的男子声音。 胡侍夫? 杜青羽挑起眉毛,看向门口。 之间胡侍夫身着一身靓丽的华服,被和他样貌相似的少年搀扶着,缓缓步入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抱着孩子的侍从。 柳员外站了起来,忙抱起龙凤胎其中的一个,心疼道:“这么冷的天,怎么把孩子带出来了?” 胡侍夫娇嗔:“听闻有贵客上门,妾身知晓妻主看重贵客,虽知身份浅薄,不该来见客扰了贵客们的兴致,但也该带孩子们出来拜见贵客一番,免得在贵客面前失了礼。” 文惠皇孙嘴角直抽抽:我堂堂一国皇孙,该有多小气,才会介怀一个还在襁褓的婴儿失礼? 杜青羽不屑:丑人多作怪,偏说话阴阳怪气,又自以为处处占理,殊不知早被人看穿了。 接着胡氏夫拍了拍搀扶他手臂的男孩,笑到:“情儿,还不给给贵人添酒?” “噗,咳咳咳……” 杜青羽呛住了。 情儿之又见情儿? 怎么这么多叫情儿的? 原来胡氏夫的外甥叫情儿,若是他知道有个烟花男子也叫情儿不知是做何感想? 男孩还真上前为她二人斟酒,期间不时的抬眼悄悄望了文惠皇孙、李长青二人一眼,在文惠皇孙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的长。 文惠皇孙平生第一次被这露骨的目光盯着,不自在的挪挪屁股。 李长青锐利的看向男孩,眼含警告。 一直注意着一番动静的柳员外咳了几声:“情儿,你叔叔身体不好,还不快扶着他?” 皇氏咬牙,悄声愤道:“真是不知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杜青羽听到了,不知道胡氏夫有没有听到,应该是没听到吧,因为他没反驳,而是看向杜青羽面前新摆上的饭食。 接着就捂住胸口,泫然若泣道:“哥哥这是做何?自听闻贵客到访,弟弟见哥哥无心待客,只能亲去备饭食—— 那些饭菜皆是我精心所备,哥哥就算一贯的看不起我,我也认了,可那些饭菜毕竟都是粮食,粮食何辜阿——” 柳员外不愉的看向黄氏:“真是越发不像样了,谁人不知当今圣上喜朴素节俭,咱们也该效仿圣上才是。 二位贵人,你们说是吧?” 黄氏气的跳脚:“我说是谁摆的菜,在青羽面前摆了一大堆老了的素菜,原来是你……” 胡侍夫眼角莹莹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哥哥的意思难道是该把素菜摆在二位贵人面前? 可妻主如此看重二位贵人,这么做,岂不是坏了妻主的一番心意。 再说,姑奶奶是柳家儿媳妇,为自家人,稍稍委屈点又如何? 不过是面前多点素菜而已,这也值得哥哥大动干戈,如此一来,岂不是太过生分了?” 杜青羽听着捏揉造作的声音,只觉得胃疼,再也忍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放下碗筷:“胡氏夫,你不是禁足了吗?怎么出来了?还有你外甥,不是说永远不许上门吗?怎么又来了?” 胡氏夫婴宁一声,哭到:“妻主,您看姑奶奶她……” 柳员外:“青羽,不可对你胡侍爹无理,他毕竟为我生了一双儿女。” 杜青羽站了起来:“岳母,我记得当初我说的很清楚,胡氏夫为人心术不正,一,我讨厌他的为人,二,我讨厌他的身份,尤其讨厌妾侍拎不清楚,在我面前恶心我。 为此,我们当时还争论了一番,岳母春秋鼎盛,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吧? 岳母明知道我讨厌她,还让他在我带着宴安回门之日出来恶心我。 岳母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对儿媳妇不满? 既然岳母这么不待见我,为了区区一妾侍,打儿媳脸,那我走就是了! 文惠、长青,我们走!” “哦!” 文惠皇孙喜滋滋的站起来,一脸跃跃欲试。 李长青也跟着杜青羽,作势要走。 “姑奶奶,且慢,你误会岳母……” 柳员外大惊,忙拦住杜青羽。 说着,柳员外猛呵胡氏夫:“谁让你出来的?还不回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揭穿 柳员外给胡氏夫使眼色,示意他回去。 胡氏夫咬紧嘴唇,临走前回眸含泪看着杜青羽,才道:“姑奶奶为何总于我过不去?我只是一介弱男子,不过是希望能在妻主羽翼下寻得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而已,您何苦这把为难与我?” 杜青羽:“装腔作势,捏揉造作,搬弄是非,野心勃勃,自以为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蠢! 你的手段若是高明点,我也许会有兴致看你是怎么耍手段的,跟你过两招。 但你太蠢了,低劣手段,一眼就能看穿,我懒得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留你在唱大戏这恶心我。” 杜青羽没说一句,胡氏夫面色苍白一分,最后含恨道:“我在不济,也是员外的妾侍,姑奶奶这般贬低我,可有把员外放在眼里,就不怕员外会生气?” 杜青羽瞥了一脸刘员外怀里抱着的孩子,轻声道:“放心,很快就不会生我气了。” 说完,杜青羽白眼一翻,重重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杜青羽咬牙切齿,疼的差点露馅。 她特意站在李长青身边装晕的,她以为李长青会扶着她,没想到这厮不扶她也就罢了,还退后了一步! 李长青,你等着! 装晕真难受,杜青羽闭眼躺在地上。 黄氏惊慌失措,呼天抢地的大哭大叫着大夫。 文惠皇孙惊骇:“莫非是菜里有毒?” 柳员外吓得打了一个哆嗦:“速速请柳大夫来!” 李长青看着躺在地上的杜青羽,隐隐看到她覆盖在眼皮地下的眼珠转动些许,也就没了担忧,反而是抱臂冷哼。 杜青羽躺在冰凉的地上,叫苦不迭,就没人把她抬到软榻上吗?真难受!但她等不急了,本来不想理胡氏的,谁让他还这么恶心人。 是的,杜青羽找到可以一击击溃胡氏的方法了。 原因就在于刘员外怀里的抱着的孩子。 柳员外——眼角上挑,有卧蚕,眼睛大而有神,最重要的一点是单眼皮。 胡氏夫——丹凤眼,妩媚多情,最重要的一点是单眼皮。 刘员外怀里的还子——虽然年岁笑,但是两只格外双的双眼皮却是格外显眼。 杜青羽不才,但是学生物的时候,还是知道一些遗传知识的,比如,单眼皮是隐性基因,两个同样是单眼皮的人,是怎么也生不出双眼皮的孩子来的。 所以结论只有一个,孩子是胡氏夫偷情得的。 这个年代偷情的下场被发现之后,无外乎沉塘或者是报官,但是结局都是极其惨。 胡氏夫为什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偷情生孩子? 结合以前听到的信息——胡氏夫曾经极度渴望有孩子傍身。 她有一个猜测,那就是胡氏夫偶然知道柳员外不行了,跟她是生不了孩子的,所以只能铤而走险,找外面的人借种。 现在只需要大夫为柳员外诊上一番,结论就会知晓。 因是年间,柳大夫难得住在柳家村,没有去县城的药铺守着。 所以,柳大夫来的很快。 在柳大夫把上杜青羽脉搏的那一刻,杜青羽适时睁开了眼。 “醒了?” 黄氏大喜。 匆匆赶来的柳宴安也是松口气。 “柳姨,娘子她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柳大夫细细为杜青羽把脉,目光在杜青羽面上打趣的转了一圈,心道:这丫头,又撞见她装晕。 “无碍,精神的很。” 杜青羽抓住要走的柳大夫,漏出难言之色:“大夫,我感觉我可能是真的有病,近日以来,总觉得身体发虚,后继不力,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会不会春上那次大病之后的后遗症?” 黄氏捂着手帕大惊:“身体发虚,后继不力,柳姐,你再给她诊诊,可会对子嗣有碍?” 柳员外无奈,又为杜青羽把一次脉:“放心吧,除了身子弱点,其他地方都是生龙活虎,精神的不得了,再生十个八个都没事。” 杜青羽一噎,假装大松一口气,又道:“女人嘛,别的都不怕,就怕那方面出问题,你们懂的,听到没事,我就放心了。 这样,既然大夫来都来了,大家都把把脉吧,防患于未然,要把病根捏死在萌芽中。 岳母,您先来?” 胡侍夫不安:“员外一样是生龙活虎,何须无故把脉?大过年的,会不会不吉利?” 柳员外也是大笑:“年青人就会多想,我可是刚得了一对龙凤胎,能有什么事?” 杜青羽不由分说,抓住柳员外的手腕放在柳大夫面前:“怎么说也是儿媳的一番孝心,由大夫亲口说出岳母身体安康,儿媳做晚辈的才会放心。” 柳员外:“哈哈哈,我是绝对不会在那方面有问题的……” 把脉的柳大夫却皱起了眉毛,神色严肃起来,接着用一副异样的目光来回打量着柳员外。 柳员外脸上的笑僵了,“怎么,难道我身体出问题了?” 柳大夫:“员外,你早年可是于冬日里落过水?” 柳员外:“额……好像有那么一出,难道留下了隐患?” 柳大夫:“正是如此,落水之后,可是连夜盗汗,身体发虚,手脚冰凉,浑身无力?” 柳员外:“是,可是后来慢慢好了。” 柳大夫急切问道:“何时好的?” 柳员外:“我想想,应是纳了胡氏之后。” 柳大夫叹气:“唉,迟了,你受了冰寒之激,本就内虚不稳,肾脏匮乏,是弱精之征兆,应该停一停,养好身子再行伦敦之事才是首要。 可又偏偏吃了虎狼助兴之药,那些大补大毒之物,正常人都不敢轻易食之,更何况你,常年服用它至今? 你这身子阿,唉……” 柳员外唇色全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 杜青羽:“岳母,大夫的意思是您早就不能生育了……” 砰! 胡氏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柳员外双目刺红,恶狠狠的瞪向胡氏夫,忽而扬手扇了他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说!奸夫是谁?” “嗝!嗝!嗝——” 黄氏不知是惊了还是吓住了,捂着胸口打起了嗝,被柳宴安搀扶出去。 柳大夫背起药箱:“我是大夫,今日只是我知道该如何,定会守口如瓶的,唉——” 柳大夫也出了去。 文惠皇孙左看看又看看,明知她该避嫌了,仍是厚着脸皮,待了下去。 杜青羽无奈摇头,这么八卦的皇孙,幸亏她无缘大位,否则将来有这么以为皇帝,那底下的臣子们别想隐私。 第一百三十三章 哭诉 柳员外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柳员外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忽的转向孩子,额上青筋暴起,露出扭曲的笑来。 接着,双手举起孩子,没过头顶,作势朝地上摔去。 “不要!” 胡侍夫尖叫着扑了上去,抱住柳员外。 但是来不及了,孩子已经从柳员外手上落了下去。 杜青羽大惊,来的太突然了,不忍看血溅当场,反射性的捂着眼睛:“阿——” “孩子——” 胡侍夫又一声惊呼,声音里是带着劫后余生。 杜青羽漏开指缝,松了口气——原来是李长青伸腿,用脚面接住了孩子。 胡侍夫的侄儿,胡情儿双脚一软,无力的坐在地上。 黄氏也从外面匆匆跑过来,当场甩了柳员外一巴掌:“大人犯得错,为何拿孩子撒气?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是真是怒了,为何不惩罚给你带绿帽的人?他们不过是新生儿,又懂得什么? 你不怕在这正月里手上沾满血腥,以后夜夜噩梦缠身,我还怕遭报应呢! 这两个孩子姑且饶他们一命,要么在府里为奴为婢,要么送走,就当为谦良谦语他们积德。” 黄氏示意左右下人一眼,让他们抱走了孩子。 杜青羽看着余怒未消的岳母,不由得觉得后怕,差点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柳员外沉着脸,这才转向胡侍夫,掐着他的脖子,沉声问到:“说,奸妇是谁?” 胡侍夫眼角划过一滴眼泪:“妻主,妾身知错了,求求你,放过我们——” 柳员外怒极反笑:“放过你们?你好大的脸!” 胡侍夫见柳员外笑了,面上闪过一丝希望,慢慢挪过去抱住柳员外的腿,殷殷切切道:“妻主,您不是说最爱妾身了吗? 您说过,不管妾身犯了什么错,您都会给妾身机会的,您就饶妾身这一回吧——” 柳员外:“好,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奸妇的身份——” 胡侍夫大喜:“她是——” 胡情儿尖叫:“叔叔,不要被她骗了,她都答应你不再追究了,为何还要再问你身份?” 柳员外踹了胡情儿一脚,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当年,若不是你叔叔趁我醉酒,给我下了虎狼之药,我怎会要了他,并把他带回家里? 他害我身子,害我再也不能有子嗣,还不知羞耻的勾搭奸妇,甚至生了奸妇的孩子,妄图混淆我柳家血脉。 这样的贱人,我杀他一万次都不能泄愤!” 黄氏捂帕痛哭:“娘子,原来当年是因为他下药,你才会纳了他?” 柳员外悔恨不已,对着刚刚站在门口的柳宴安、柳宴平,愧疚道:“都是他,若不是他,你娘怎么会做了负心人? 宴安,你应该记得,你小时候我和你爹是怎样的光景,当年我和你爹两人真是夫妻恩爱,夫唱妇随,宛如神仙眷侣。 我现在还记得当年娶你爹时的诺言——夫妻同心,恩爱两不疑。 夫郎,我是过发誓此生只守你一人的。 唉,报应啊报应,老天定是见我纳他为侍妾,才断了我的子嗣缘。 可是老天,您为何不开开眼,那都是那贱人下药的缘故哇!” 柳员外老泪纵横,哭的好不伤心。 黄氏好不感动,深情道:“娘子——” 柳宴平满眼孺慕,对柳员外的话深信不已。 柳宴安则是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 杜青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岳母大人现在把当年出轨的缘由全推在胡侍夫身上,看不起你哦。 对着苍天哭诉一番的柳员外,擦干眼泪,再次向胡侍夫道:“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只要你说去奸妇的身份,我保证,让你们死的痛快,孩子我也不会过于追究——” 胡侍夫冷笑:“女人的嘴,骗人的鬼,我现在是看明白你了,当年若不是你也对我有意,不是偷眼看过,就是送我礼物,你以为我会看上你这半截入土的糟老婆子? 靠吃药才能办的起事的老女人,我呸! 要杀就杀,大不了我们父子三人地下相见,一起做鬼缠着你!” 黄氏脸上的感动没了,怀疑的看着柳员外。 柳员外脸红脖子粗:“你胡说,你这种人的话,有几分信度?” 杜青羽:打脸不要太响哦—— 大厅里争闹不休,全是一些没营养的陈年旧事。 文惠皇孙看的都打哈欠了。 “娘亲——” 杜青羽看向门外。 是杜谦语,小家伙揉着眼睛,怯生生的来寻人了。 杜青羽一把抱起小家伙,捂住他的耳朵,小声道:“找人还不简单,岳母大人只需问问胡氏身边伺候的下人,看他来往接触了什么人,定是有和这两个孩子长得像的。 若是不认,您定是没少送胡氏夫贵重物品,胡氏夫若是送了那人,这不是现成的证据? 抓起来报官,全当偷窃问罪,也算是全了岳母大人的颜面。” 说完,杜青羽一手抱着杜谦语,一手拉着柳宴安走了出去。 底下的仆人们看杜青羽的眼神怪怪的,不等杜青羽看过去,都纷纷躲避。 文惠皇孙:“青羽,莫不是你每次来岳家,都闹这么大阵仗?你看这么仆人都怕了你。” 杜青羽:“哪里,也就两次而已。 你不轻易出京城,怕是难得一见底下基层乡绅、员外、地主地界的民生民情,走,我带你去看看。” 其实是杜青羽自己好奇,上次来,一摊子破事,没怎么逛,这次怎么也要满足好奇心才是。 柳家庄,偌大的村庄,比杜家村大三倍有余,整个庄子,柳员外占了一半,另一半则是柳姓亲族。 柳员外拥有那么大的田产,必然也少不了帮工的佣户、奴隶。 柳家庄。 以柳宅往南,一半地界,是柳氏族人们的聚集地,其中包括了柳氏族人们家家户户的房、田、林。 以柳宅子往北,另一半的地界,则具是柳员外的私有田产。 文惠皇孙看的哦声不断,连连叹道:“真是家大业大哇!” 杜青羽闻言,瞅了一眼文惠皇孙,严重怀疑这厮说的是反话,一国皇孙,竟然会赞一乡间员外家大业大? 当然,若是反话也就罢了,若是真心话——那句可怕了。 杜青羽:“你是认真的?你一皇孙还缺这点地?” 文惠皇孙:“我娘到现在还只是大皇女的称呼,连个正经的封号都没有,若是封个亲王、郡王什么都,也算是有封地家产田产什么的了。 所以,你别看我现在顶着皇孙的名号,弄不好,可能比你还穷。 吃的穿的俱是皇家供奉,连我们住都拿出宅子,以后也是收回去,留给下一带皇女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细思 杜青羽这才注意到,当朝几个皇女,好像都没有封号,全是大皇女二皇女这样光秃秃的叫着,不说太女到现在都没影,连半个封王的都没有。 反常即为妖,所以,皇帝这是要搞哪样?绝对是在憋着要放大招。 一时间,杜青羽更不想去京城了,绝对是是非之地。 “青羽,你在想什么?” 文惠皇孙见杜青羽久久不搭话,好奇问到。 杜青羽:“我在想,如何——如何带着你们逛遍大夏,找到更多的农作物。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杜青羽回头看向柳宴安,咧齿一笑:“我决定了,等整理完临安府的地方农事资料,就带着你和孩子们,一路往南,也算是趁此机会,游历一番。” 柳宴安眼睛亮了起来,看着杜青羽满是欣喜。 文惠皇孙睁大了眼睛。 李长青:“不行!不方便,会拖慢行程!” 杜青羽:“哪里不方便?我夫郎会药理,孩子们自有我们照顾。 至于说拖慢行程,我们就是要慢,这样才能更仔细的看沿途之物,不至于错过任何可以种植之物。 再说,只有景安皇子一个男子,我夫郎同去,也正好有人可作伴,免了他尴尬。 怎么,以李二小姐的本事,是怕顾不来那么多人吗?” 文惠皇孙:“青羽,我有话说,我觉得你家孩子龙凤胎太小了,沿途奔波,不太好。” 杜青羽:“比起心理上的恐惧担忧,身体上的劳累又算得了什么,你不知道,这次回来,孩子们抱着我哭成什么样。 其实对于孩子来说,吃苦什么都倒无所谓,更怕的是与父母分离……” 杜谦语抱紧了杜青羽的脖颈,细细道:“娘亲爹爹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谦语不怕累。” 文惠皇孙、李长青二人再也无话可说。 杜青羽松了口气,剩下要劝服的就是杜姜氏他们了。 无论如何,这次游历一定要托长时间。 尽管大皇女身有残疾,无缘大位,可大皇女仍是贤德皇夫唯一嫡出的皇女。而文惠又是大皇女的嫡女,正德帝的嫡孙女。 景安皇子又是正德帝最爱的小儿子。 为何正德帝会舍得放他们二人跟着她去整合日历,怕是正德帝,她自己也隐隐察觉京城要乱,怕自己掌控不住局面,才会把两个没有自保之力的人远远送出京城。 想到这一层,杜青羽心里又是一凉,凡是有点权利的都能打听到文惠皇孙、景安皇子这两个宝贝疙瘩都是跟着她杜青羽回杜家村的。 万一天下乱起来,有人拿他们两个威胁正德帝,那杜家村岂不是也要被人惦记上。 要知道在另一个时空里,历史上,可是出过宁愿越过庶子,也要继位给嫡孙的朱元璋! 霎时间,杜青羽只觉得头晕眼花,心急如焚,她怕是猜到正德帝的打算了。 心里又无比恨自己,怎么这个时候才猜到?明明是之道明朝那段历史的,为何现在才觉察到! 杜青羽手指颤抖,定了定心神:“走,我们杜家村。” 柳宴安不舍:“不在这住上一宿?” 杜青羽:“岳母刚出了这等事,怕正是心中羞耻,我们做晚辈的孩子给她留点面子好,早早离去,让她也好放手处理家事,等闲了,再来看望他们二老一次也不急。” 柳员外的田地,除了中间一条大道外,旱田水田都搭理的井井有条,分割的极为整齐,大道两侧盖着低矮的茅屋,房屋里的农仆算不算饥瘦,但也是个个面黄,且衣着破烂。见了他们一行人,纷纷垂头不敢抬头。 文惠皇孙正看的若有所思,听杜青羽这么说,便遗憾道:“这就走了,还没跟他们说两句话呢,唉,真希望有一日,世间再无这等景象,人人皆有田可种才好——” 杜青羽听的心肝肺都疼。 听听!听听!这是古代那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能说出的话吗?这也不是养尊处优、傲慢矜贵、不知民间疾苦的等闲皇室子孙能挂在口边的话。 倒像是一国储君才具备的心怀天下、野心蓬勃知心。 这种意识是谁灌输给她的,绝不会是大皇女这种人,大皇女她若是有这份心思,就不会是那副要死要活的模样了,这等心术,除了正德帝还会有谁? 没想到她一心想要报个安全无忧的金大腿没抱好,却报了个随时都要炸的金疙瘩。 这下好了,算是把全家都命都挂裤腰带上了! 越是这般想着,杜青羽脸色越黑,全怪她还是太大意了。 黄氏抱着龙凤胎,跟在后面颇为不舍:“这就要走阿?” 杜青羽:“唉,就算岳母大人不嫌弃儿媳,儿媳也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本来是看望您二老的,没想到以来,就捅出这么大的事情,倒是徒惹岳母大人动怒。” 一旁的柳员外脸色缓了许多,加快脚步,巴不得杜青羽一行人快快离开。这两次,每次这这儿媳一来,都要扯下她一层脸皮,真是犯冲似的,等过完元宵,她定要去道馆好好拜上一拜。 黄氏:“我呸,她还有脸怒你?要不是你,她这绿帽子怕死要带一辈子。” 柳员外挂不住连,嚷道:“好了,还磨叽什么,仔细天黑了,走得夜路。” 抢着把四个孩子抱上车,又把杜青羽推上去,“青羽哇,这次都亏了你,唉,这钱你拿着,压压惊,回去了别乱说——” 柳员外在杜青河最后悄声说了这么一句。 杜青羽隐隐抬了抬手里的钱袋,还真重,熟稔的揣进了袖子里,给柳员外一个了然的眼神,“放心,他们都不是多嘴的人。” 柳员外这才松口气,笑着送他们走。 等马车渐渐行远,文惠皇孙这才探出车帘,问出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 “青羽,你不是说不确定那双生子是不是偷情来的吗?怎么为何又确定了?” 杜青羽瞥了一脸八卦难掩的文惠皇孙,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现代男士才有的屌丝气质以及女士的八婆气质的结合。 杜青羽摇头,将来,这人若真是登上大位,她定要辞官回乡。 “刚开始我确实是没把握,不过知道我看到了那对双生子的眼睛——” “眼睛?” 文惠皇孙更好奇了。 “对,眼睛,那孩子可是双眼皮,你见过单眼皮的父母是生出过双眼皮的孩子吗?” 杜青羽长话短说,难道还要再给她普及普及遗传学? 文惠皇孙:“好像很少见唉,你是怎么发现这点都?” “多看,多想,多总结……” 第一百三十五章 温泉 植物生长需要什么? 阳光、温度、水、空气、还有土壤。 杜青羽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培育出从深山里待会来的种子幼苗。 因为她要带着文惠皇孙这个炸弹快点远离杜家村,但又不能舍不得耽搁年前发现的红薯、土豆、棉花籽、花生这些作物的种植。 所以她要在走之前,找到培育幼苗的方法。 以上所说的那些植物生长条件,杜青羽都有。 但是却不能在冬季里让它们同时存在于一个空间里。 她不缺温度,因为有暖炕的房间温度还是可以的,但是房间里又没有光。幼苗是可以在炕房里培育,但是幼苗长出来之后?难道不见天日? 若是在现代,各种温室,大棚,杜青羽何至于愁成这般模样? 但是在这里,让她去哪找玻璃建温室去?去哪找薄膜塑料建大棚去? 难道她还能人才到造出玻璃、塑料出来? 杜青羽仰头望天,叹气声是一个接连一个。 杜谦良坐在杜青羽身边,也学着她叹气。 “你个小小孩子家也叹气,你有什么可愁的?在叹什么气?” 杜谦良捧起下巴:“你也是年纪轻的,你又叹什么气?” 杜青羽:“我在叹——早知今日,当年就多学一些偏方了?” 杜谦良:“我在叹——等会该洗澡了,我讨厌洗澡,娘这次我可不可以不洗澡阿,你闻闻,我一点都不臭的。” 杜青羽木脸:“不行——” 杜家惯例,破了初五,不管老幼,都要洗上一次热水澡,迎接新春。 之前盖的浴室派上用场了,浴室里特意放置了一个宽大的木质浴桶,其它地方都好,就是废水。 杜青羽坐在宽大的浴桶里,看着水上漂浮的氤氲之气,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快的她几乎捕捉不住。 是什么呢?泡澡、热气…… 对了,温泉! 她忘了,小南山和伏牛山脉之间还有片温泉。 她记得很清楚,尽管天寒地冻,大雪皑皑,其它地方俱是枯草,唯有温泉变,依旧是绿意丛生。 这么说,她的幼苗是不是可以在温泉变培育了? “啊哈哈……” 杜青羽兴奋的在木桶里来回扑腾。 “我她娘的,真是个天才!” 院落里刚洗完澡,正在被杜姜氏按着擦头发的杜谦良,仰头看向杜姜氏,撅起小嘴:“祖父,娘亲她又在一个人偷着乐——” 杜姜氏揉揉杜谦良被擦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晒着冬日暖融融的太阳,惬意道:“你娘亲阿,定是想到什么好吃的方子来了……” 浴桶里的杜青羽却是坐不住了,匆匆洗了一遍,便爬了出来。 扒出珍藏在干草堆里的红薯、土豆。 捏了捏,还好,没有冻坏。 又从后院的菜园子里挖出些许泥土,统统装到箩筐里。 杜青羽雄赳赳气昂昂:“娘、大姐,拿着锄头,咱们种地去——” 杜青河噗的笑了:“小妹,开什么玩笑呢,仔细娘又敲你。” 杜青羽拉着杜青河,“哎呀,你跟我走就是了。” 又唤上了文惠皇孙、何蕴之、杜青波等人。 何蕴之必须得来,她记录的笔记挺不错了,幼苗实验期间还要靠她来记录整理总结。 杜青波也得来,她要是会了,就等于全村人都会了。 至于吉祥物文惠皇孙,这么好热闹的一个皇孙,要是不叫上她,后头她肯定会生气,再说让她见识见识农人种植的艰辛的过程,万一她真成了下一任皇帝,对天下百姓总没坏处。 再说,文惠皇孙要是来了,李长青和她的侍卫能不来吗?现成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花了大半天时间,一路才哼哧哼哧的翻过小南山。 杜青羽看着氤氲的片片温泉,打心眼里赞到——这小南山还真是一处福地,可惜杜家村的人守着这处福地,却不知如何用。 不同于这个季节的草木枯黄。 温泉边的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野草和不知名的花。 文惠皇孙指着温泉周围的草地,叹到:“京城也有一处皇家温泉,不过温泉周围都盖上了华美的房子,以供权贵宗室门来泡温泉。 我倒是没见过山野之处的温泉。 绿茵滴翠,鲜花争艳,再配着水上的袅袅雾气、山上的银装素裹,真是恍若仙境,真美阿!” 文惠皇孙陶醉不已,又道:“青羽,我们今天来这,是要一起赏风景吗——唉,你干嘛?松手——松手!” 一个不留神,就瞟见杜青羽毫不留情的薅下一把绿茵茵的青草,青草中间还夹杂着几朵鹅黄色的花儿,真是辣手摧花! 杜青羽:“这个是茼蒿、这个荠菜、这个……也是野菜,反正可以吃的。凉拌、爆炒、和面蒸、当饺子馅都可以,极其美味的。” “哦——” 文惠皇孙咽了咽口水,不再吱声。 杜青羽大手一挥,对着李长青道,“把这些都拔了,还有这些花,也拔了,当染料用。” 最终,还是给这片草地留了点绿意,紧挨着温泉畔的花草算是躲过了豁豁。 李长青收下的侍卫,都是年轻力壮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锄头挥舞的高。 文惠皇孙:“为什么要锄地阿?” 杜青羽:“为了让泥土变得疏松,这样植物才能更好的呼吸。” “你要在这种地?” 杜青羽指了指篮子里的红薯土豆花生,“对,我要在我们走之前,看到它们发芽,温泉边的温度高,种在这,再合适不过。” 文惠皇孙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闪过郁色:“为什么,你会想到在温泉边种粮食,他们是在温泉边盖房子——” 杜青羽:什么意思? “唔——大概,可能是因为我们更喜欢吃吧——” “不对!” 文惠皇孙猛然抬头,双眼满是感动:“那是因为你心怀天下,一心为百姓们找到更好的粮食,而他们,只顾着自己享受,穷奢极侈——” “哈哈哈——你想多了” 杜青羽尴尬的笑着,她还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为了丰富食谱而已。 一不留神,被一国皇孙安了个心怀天下这样的高帽子,杜青羽觉得整个人都沉重起来。 偏偏一旁的杜青波还颇为的欣慰看着杜青羽点头,仿佛在赞——吾家有儿初长成。 “小妹,好好干,要做个好官,让人家看看,我们寒门子弟,做起官来,一样能惠济百姓!” 杜青羽:波姐,您是只是个姐姐,干嘛看孩子一样似的看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 幼苗 “块茎植物也算是我们第一次种植,所以种植的方法都需要慢慢摸索,虽然跟小麦大米这些植物不一样,但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发芽,温度正好,土壤肥沃,咱也不缺水,算的上是万事俱备,就等它发芽了。” 土豆切块,保证每块上都有芽眼,红薯个头小,她没见过奶奶种红薯,索性就整块的埋进土壤里。 花生、棉花籽,则是另开两快土地,埋进松软的土里。 “这样种没问题吧?” 整好一切,杜青羽不自信的问向杜青波、杜青河,种植方面,她们两个算是好手。 杜青波:“该想到的,我们都想到了,除非土质不适合,要不然还没有它不发芽的理由。” 杜青河:“土质也必定适合,这些东西不都是在伏牛山找到的吗?” 杜青波:“那就听天命了。” 杜青羽:…… 为了不把希望寄托在缥缈的天命上,杜青羽每天都要翻过小南山一波,爬的腿都细了。 连杜青波找她,非要她应了和李长青在伏牛山脉里的赌注也没心管。 只是随手一挥,任由杜青波挑选“像她”的孩子去跟着“像李长青”的孩子一起学武。 所以,每次出门,都能看见李长青领着一群娃娃,在村口拿着跟木棍嘿哈嘿哈的比划。 杜青羽纳闷:“怎么这么对孩子跟她学武?” 杜青波:“两个比试哪能看得出来什么,你和李二小姐现在都有三个代表自己的孩子,这样一来,比试的时候可以排除意外,也算公平。” 杜青羽挑着眉看杜青波,直看的她脸红,狡猾了哈,波姐,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跟着李长青学上两招,连这么厚脸皮的说辞都说得出口。 杜青羽这才看向学武的六个孩子,不看不得了,看到了自家的小萝卜头——杜谦良,也在里面拿着木棍哼哧哼哧的挥舞木棍。 “谦良怎么也在?” 杜青澜奇怪的瞟了一眼杜青羽:“谦良是你的大女儿,她要不是不像你,还有谁像你?” 杜青羽:卖麻批 “你放心,六个孩子,到时候一对是六岁,一对是八岁的,还有一对是十岁的,让他们年龄一样的互相比试,受不了大伤。” 杜姜氏每天见杜青羽早出晚归,心疼的不得了:“你着急有什么用呢,它就在土里,该出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杜青羽能不急吗,急得嘴上冒泡,要是它们不发芽,她这一趟回来,可真是白回来了,给杜家村带来风险不说,还没半点收获,想想都气。 终于,在十天,惊喜这个小淘气,来的是那么出其不意。 种着红薯的田,颤巍巍的吐出了嫩芽。 杜青羽喜极而泣,能发芽,就证明种植方法没毛病。 何蕴之在一旁记录下了发芽时间。 文惠皇孙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嫩芽。 “别碰!” 啪叽,杜青羽打在她的手上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打的是什么人,心里悄悄惶恐了一番,不过仍是矜傲道:“摸死了,你赔的起吗?” 文惠皇孙老实摇头:“赔不起。” 杜看着老实低头的文惠皇孙,杜青羽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要不然还有这欺负老实人的感觉。 种子发芽了,杜青羽往山上跑的更勤快了。 接下来。 第十二天,种植棉花的那一块田,发芽了。 第十五天,种植花生的田里吐出了嫩芽。 第二十天,种植土豆的田里,也终于长出了幼苗。 杜青羽宣布,此次种植战,大获全胜。 何蕴之却悠悠叹息:“可惜,不知温泉边的温度是对应着什么样的季节。” 杜青波:“这有何难,我们老百姓对粮食是最有耐心,可以春夏求,每个季节都试上一番。” 杜青羽指着挂在树梢上的冬衣笑到:“你们一个个一来到温泉边,就热的脱去冬衣,现在穿的衣服厚度,分明是春末才能穿的,我看春末至秋初都可以种。” 等幼苗长高了些,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幼苗长得太密集了。 杜青波:“我明白了,就跟种水稻这种,发好幼苗后,还要再插秧一样,这些幼苗还需要再一个个将它们分散种开。” 接下来,又是开垦了大片温泉边的土地,这才把幼苗分散种开。 文惠皇孙比划着诺大一片的土地,吃惊到:“没想到小小几颗红薯土豆,竟然能长出这么多幼苗!” 杜青羽:“何止呢,若是营养足够,每根幼苗又可以长出多块同样的红薯土豆……” 没想到,但是弄个幼苗,前前后后,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里,天气也渐渐回暖,山上的雪也渐渐融化。 山间的早梅也隐隐吐出了花骨朵。 不等杜青羽松口气。 杜青波又找上门来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趁你们没走之前,这个赌约也该完成了,让孩子们比试去吧。” 大枣树下,已经围满了人,连“不问世事”的姜大姑,也拿着笔墨走了出来,美名其曰——画下这童趣美好的一幕。 李长青遥遥的看向杜青羽,晃了晃背上的长弓,隐含挑衅。 杜青羽看着两排对立而站,互相跟斗鸡眼似的盯着对方的孩子,抚头叹气。 以前没有细看,现在才看出问题来——杜青波还真是她姐,为她挑选的代表,确实像极了她,一个个看着都是骨架小,文绉绉的那种。 而李长青的代表,则个个是壮实,明明是同样的年纪,看着就是同龄人要高上几分。 杜青羽:“不公平!为什么我的代表都这么弱?” 小短腿杜谦良听着小胸脯一愣,随即委屈的的看向杜青羽。 另外两个孩子也是垂下了头。 杜姜是看的心疼:“说什么话呢?哪里弱了,我跟你说,你小时候比她们还要瘦呢,她们可比你强多了。” 杜青羽:“我的意思是李长青儿时未必是这般强壮的,我说的像似,还包括性情、品格……” 杜姜氏:“杜青羽,你什么意思,谦良品性哪点不比你强了?你得了这么优秀的孩子,知足吧……” 杜姜氏劈头盖脸,一通骂的朝杜青羽砸了下来。 杜青羽无奈投降:“好好,既然她们是我代表,一个月一来一直忙于培育幼苗,没机会跟她们说上话,现在让我跟她们说几句话总行吧?” 李长清:“可!” 杜青羽拦过三个小人,在他们耳边一人说了一通话,李长青,既然你耍赖,就别怪我玩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试 谁着杜青波的一声令下,比试开始。 周围围满的一圈老老少少都把目光放在人群中的六个小萝卜头上,话说,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看小娃娃打架,怪有意思的。 文惠皇孙懒洋洋的靠在墙上:“青羽,她们学招式才不过一个月,你们两方,一方身强力壮,一方跟萝卜头似的,怎么看,你都必输无疑。” 杜青羽:“这可未必,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凡是带着条条框框的东西,它都有漏洞,比赛也是如此,等着看姐姐是怎么不输吧——” 小短腿杜谦良看了杜青羽一眼,举起了小手:“李师傅,我有想要挑战的人,请问我可以自己挑选对手吗?” 李长青看着最矮的杜谦良,挑眉:“可!” 杜谦良指向对面最高大的一个孩子,朗声道:“我要跟二囡姐打!” 人群中一片哗然。 “小良,你是打不过二囡的。” “就是,会疼了。” 杜姜氏也急道:“谦良,二囡都十岁了,比你整整大了四岁,别跟她打哈?” 杜谦良坚决道:“我就要跟二囡姐打,我要挑战最强的,二囡姐,我知道你是最强的,你愿不愿意给妹妹个挑战的机会?” 二囡仰头看向李长青,却得不到任何提示。 杜谦良又道:“怎么,二囡姐怕输给我这最小的人吗?” 小孩子,不经激,很快,二囡就咬牙应战。 杜青羽看着握起拳头,摆起架式的杜谦良,噗的一声笑了,小模小样,装的还挺像回事的。 两个孩子呀的一声,向对方冲了过去。 你一拳,我一脚,最后抱在了一起,打的不可开胶,最后,大个的女孩一个躬身,将小个的女孩摔在了地上。 杜青波重重的敲了一声铁盆:“第一场,李长清代表方胜!” 杜姜氏慌里慌张的冲过去抱起杜谦良:“哎呀,我就是你打不过二囡的,这下好了,打输了,哭了吧——” 杜谦良抹泪了把眼睛,努力控制要撇的嘴巴:“祖父,谦良没哭——” 很快就轮到第二场了。 李长青方十岁的孩子已经比试过,不能再下场了。 杜青羽方十岁的孩子,却昂首挺胸,指着二囡道:“你好意思打年岁最小的,我却不好意。” 接着又指向对方八岁的孩子:“为了不欺负你们最小的一个,看来我只能跟你打了,我们最小的阿良都敢跟你们最大的那个打,你且不是最小的那个,敢不敢跟我打?” 呀—— 又一声稚嫩的叫喊声,两个孩子冲向对方,打了起来。 饶是李长青方挑选的孩子足够壮实,却有着两岁的差距,最终还是输了。 围观的人好像看明白了什么。 还剩最后一场,杜青羽方的八岁对李长青方的六岁,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结局,自然也是杜青羽以两胜意负的优势赢了。 “哇哇……” 李长清方的三个孩子好像明白了什么,揉着眼睛,哭的好不伤心。 族人们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阴谋诡计,不公平!” “青羽,你多大的人,连孩子都骗!” “太狡猾了!” “耍赖皮!” 杜谦良小脸通红,仰着小脑袋,争辩道:“不是耍赖皮,是以智谋取胜。 老虎有锋利锋锐的爪子,的牙齿、强大的力气,这些人都没有,但是人却可以靠智慧,杀了老虎。 面对强大、明知不可战胜的对手,依靠策略取胜,不可以吗?” 小孩稚嫩的声音响在每个人耳边。 李长青叹气,抱起杜谦语,刮了刮她的鼻梁:“当然可以,当时这个赌约,比的就是你娘和我两人之间的不同之处,并没有规定不许用计谋,我愿赌服输。” 说着,李长青拔下背上的弓箭扔给杜青羽。 杜青羽接个搓手不急,好重,拉几下弓弦,竟然只拉开一丢丢,汗。 “算了,你也没想到我会用这招,所以才会和我打这个赌,而且这招也是从它处得来的,并不算我自己想出来的计谋,终究是胜之不武,这局,姑且就算平局吧。 宝剑配英雄,这么好的弓,放在我手里那是埋没了它,再说,还指望你用它保护我们呢,收回去吧。” 再三确定拉不动弓弦后,在族人一番好奇的目光下,把弓箭递给了李长青,太丢人了! 杜青波也跟着道:“有道理,就算是平局。” 杜青羽觉得不甘,又对李长青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随便送我把普通的弓箭罢了,当然若是能教教我用弓箭更好,嘿嘿……” 杜守心抚额叹气:唉!这孩子脸皮怎这般厚了? 杜守意:好好的一根苗子,长歪喽! 随之杜青波也跟着道:“李二小姐,您要是不介意的话,也顺便送我把普通弓箭,我家里还有几瓶夏日里珍藏的花露水,你要是喜欢,这就给你拿?” 杜守波顿时呼吸一窒: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了,怎么连青波这么忠厚的孩子都变得这么厚脸,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阿! “青羽阿,我看你刚才拉了那弓好几下,怎么很难拉开吗?” 杜青羽看着一脸好奇的文惠皇孙,牙疼! 打人不打脸,她严重怀疑文惠皇孙是故意提这个的,没见她现在还尴尬着的吗? 谁知自家大姐杜青河也跟着拆台:“小妹文弱书生,拉不动应是正常的,你不知道,以前我们几个打夯,她非要一起打,接过忘了撒手,跟着夯锤一块被我们甩上了天,哈哈哈……” 杜青羽气的直翻白眼,一把拿过李长青手上的弓箭,摆在杜青河面前:“来,你拉,你要是能拉开这弓弦,我就天天给你锤肩捏背!” 杜青羽一手握弓,一手试探着拉上弓弦,一下,没有拉开,在一下,脸都憋红了,只能拉开半个弧度。 杜青羽心里暗暗震惊,还真不是她一个人拉不开,怪不得这李长青这么傲气冲天的模样,原来自持本领,不止武艺好,竟还有这么一副大力气? 好像还不知,想到之前,就是这人拆穿她故意抬捧姜大姑画作的假像,这人一定还懂画,是个有学识的。 这就是世家的底气,若是世家子弟个个如她和何蕴之这般,这世家还真是够遥不可及的,也怪不得有皇子外孙的四个世家大族敢在朝堂上公开跟正德帝叫板。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求娶 在一群的好奇目光下,李长青弯起长弓,眨眼间,箭矢脱弦,射像了大枣树,随后还以骚气的姿势收回弓箭。 箭矢射的够深。 但是无人较好。 老一辈的杜家人,痛心的看着被钉穿的大枣树,漏出扭曲的笑容,强颜欢笑道:“李二小姐果然威武,真乃天生神力阿……” 违心的夸完这一句,便迈着老腿奔向大枣树,不知道这枣树还能不能活—— 杜青羽看着背手而立,飘飘然如绝世高人,实则在她眼里更像装逼的李长青,幸灾乐祸道:“你完了,你射穿的是杜家村唯一的一颗大枣树,这么粗的一颗大枣树,不知多少代,杜家村的男人们生孩子补身子全靠它,怎么说也得有几百年——” 李长青:“李家祖宅从发迹第一代起就种了各种树,其中不乏枣树,时到今日,也该有四五百年了,你想要多少,都给你。” 杜青羽:…… 不管别的,李长青今日露的这一手,激起了杜家村不少孩子们的学武热情。 杜守意:“虽说乱世武,盛世文,当下又是天平日子,但多学点武艺防身卫家总没坏事,就由她们吧……” 连一向固执,推崇耕读、以文起家的老族长都松口了,杜青波更是没有阻力,当即去县城的镖局聘请了武师傅来教村里喜欢武艺的孩子们学武。 杜家工坊的外村工人们见此情形,纷纷感叹——杜家所谋甚远呐! 待何蕴之整理好临安府的农时志,就到了他们该启程的时候了。 老宅,杜青羽跪在二老面前告别。 杜姜氏手上的茶杯落在了地上:“什么?你要带着你夫郎孩子一起走?宴安是怎么想的,怎么你们都这般岁数了,还儿女情长,若是路上出了——呸呸,孩子太小,路上不好照顾!” 杜青羽:“我们走的很慢,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休整之地,李长青带的都是好手,且各地都有接应,安全上是不会有太大问题。 爹,孩儿这一走,长则三五年,短则一年半载,我希望孩子们能在我和宴安身边长大。” 杜守心叹气:“罢了,就依她。” 天色将暗,老宅里的鸭子嘎嘎的叫着,养的几只鸡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天的原因,也鸣叫起来,杜青羽凑到二老身边郑重道:“爹娘,山里的老虎被打死了一只,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只要不是进入的太深,应该遇不上老虎。 而且山里还有一处山谷,极为隐秘,将来若是再发生前朝那样的动乱,你们就劝劝波姐,暂时进山躲着。” 杜姜氏脸白了:“为何会这么说?难道?” 杜青羽笑了:“我只是心里隐隐有点感觉,圣上老矣,皇女个个春秋鼎盛,圣上却至今为立太女,乱上一阵是必然的。 玉山县虽说是天高皇帝远,但杜家最近毕竟太显眼了,不止掌握着福纸秘方,还有石磨、菜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杜家该隐隐才是。 你们以后若是在附近发现陌生人,且留几个心眼,小心驶得万年船。” 杜青羽咬了咬唇,终是没有将她对正德帝打算越女立孙的推测告诉二老,说出来也是也是白白受怕,倒是杜青波,可以给透漏她一二。 二月,春风已至,柳芽新发。 杜家村族人们纷纷在村口折柳想送。 杜姜氏死死抱着杜谦良,哭道:“非要连孩子都带走不可吗?” 杜谦良慌的连忙抬头看杜青羽,生怕杜青羽一个念头将他们留下。 杜青羽从杜姜氏怀里抱过杜谦良,“爹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他们。” 马车缓缓驶向远方。 于此同时,一封加急密函被信鸽带去了京城。 正德帝一见到万韧呈上来的盖着特制印章的密函,立马坐直了身子。 “杜家村的消息?” 正德帝打开密函,一目十行快速的阅读着,越读,嘴角的笑意越甚:“哈哈哈,李家小二倒是乖觉,倒是知道朕想看到什么。 还有这杜青羽,有意思,竟是带着夫儿去办朕交代的任务,还真是不拿朕当外人看。” 万韧垂了脑袋:“信上可是写了小殿下的近况?” 正德帝:“对,你家小殿下长进了,还知道忧国忧民、心怀天下了,杜青羽,此人堪为良师。” 万韧不明白,杜青羽不过是童生之才,才学说不定还不如小殿下,大夏朝有才之士繁不胜数,若是论小殿下的良师,这么也轮不到杜青羽哇—— 正德帝心情甚好,难得多说几句:“你不懂,这良师,有教学文的,有教武艺的,自然也有教品性心境的,北胡前日呈上来的折子拿来,朕也该回回他们了。” 正德帝打开北胡的拜帖,面上满是讥削,区区边陲蛮夷,也配肖想我大夏的皇子,大夏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既然你们求着要来,那就别想回了。 帖子上,满篇都是都是北胡大皇女欲亲来盛京,以求娶景安皇子的意思。 “万韧,传信给李家小二,她们几个愿意在外面玩多久,就玩多久。” 马车行在官道上,一路向南行去。 半个月里,一行人就这么慢悠悠的,悠哉悠哉的走着。 李长青不知怎么的,也一改之前的焦急之色,反倒任杜青羽在路上拖沓。 因为不着急赶路,杜青羽趁机,终于学会了赶车,汗,在古代,她也算是有“驾照”一族了。 还靠着一手做饭菜的好手艺——麻辣酱,万能油,跟侍卫们打成一片。 并学会了骑她们都马。 越往南走,天气月暖。 这是真正的草长莺飞二月天。 杜青羽骑在马上,在暖阳下,不时的举起弓箭射向路边树上的鸟儿,尽管一个都没射中她依旧很满足,因为这是一把她能拉的开的弓箭。 文惠皇孙骑着马跟着杜青羽并肩而行,看着杜青羽一只接着一只射空的箭,连连叹气:“青羽,你饶了她们吧,你射一路,她们跟在你后面捡箭矢捡了一路。” 杜青羽这才注意到原来她射出去箭都被侍卫们捡了回来,看着累的满头大汗的侍卫,杜青羽心虚,好像还骑过她的马呢。 杜谦良趴在车窗边,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杜青羽,看的羡慕不已。 “娘亲,我也想骑在马儿身上。” 杜青羽摇头:“你还小,而且,不是谁都能跟你娘亲一样,能这么快就学会骑马的,你还是马车里待着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坦白 柳宴安和文惠皇孙在马车里相对而坐,看着车窗外热闹场景,相视一笑。 景安皇子由衷道:“天下女子里,杜大人这样的女子寥寥无几,宴安,你很幸福。” 柳宴安从窗外收回视线,也叹道:“是啊,很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安心温暖。 但是她其实真得很平凡,所做的一切也都不过是平常事。 她做出的那些了不得的产物,在你们看来很难得,其实那些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有的。” 景安皇子更加好奇了:“怎么说?” 柳宴安指着角落里的福纸笑到:“比如这福纸,天下人还曾因为福纸到底该不该用来如厕争论了一番。 其实她做福纸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如厕,仅仅是为了如厕而已。 又比如那石磨,因为大家都喜欢吃馒头,但是面粉太难得了,所以她想出了石磨,也仅仅是为了吃而已。 曾经她为一口肉馋哭过,我就为她捉了麻雀炸着吃。 我们没有银钱不丰,为了一口吃的,她甚至连动物都肝脏都要尝试着吃,还带头油炸了村里的莲花。 夏天贪凉,偏要睡在外面,结果被蚊子叮的满头胞,所以也就有了原材料可以祛痒消毒驱逐蚊虫的花露水。 后来福纸工坊建立,她提出女子三十无子不得纳妾的族规,其实还有其它的族规,比如杜家子不得进赌仿烟花场所这样的规矩,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约束族中子弟,不让他们因为突然有了御旨的福纸工坊就得意忘形。 所以,你看,她在天底下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人,痛了会哭,委屈了会生气,开心了会笑。她做的那些,仅仅只是为了生活的更好。” 说完,柳宴安含笑看着景安皇子。 景安皇子柳宴安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的一愣,仿佛一时间心底的秘密全被他看穿了似的,不由得像战败了似的别开头,重新看向窗外。 “你说的好像真得很平凡,原来我一直追求的竟是平凡的人生。 我父后一样,原来我们都是想有个普通的小家,有个一心一意的只属于我的妻子。 但是我们好像都不怎么幸运,人世间最痛苦事不过是看着自己深爱的妻子和另一个人男人相亲相爱,她们做着你们曾经做过的事,有着你们曾经有的甜蜜。 而你只能一个人在深宅大院里枯守着往日的记忆,然后心渐渐冷去。” 柳宴安凝眉:“世间种种规矩,对男儿确实不公,但规矩终究只是规矩,世间还是有很多不屑于规矩的女子,不顾世俗眼光,永世只守一人的女子大有人在。 那些口口声那三从四德、三夫四侍来压男子的女人,只是是她们自己喜新厌旧、心智不坚而已,所谓的规矩不过是她们嘴里的遮羞布。 前朝有沈姓女子,因为父母家世所阻,只能纳心爱男子为妾,但终生也仅这一妾。 当朝何大人、李大人等这些世家大族一族只首,也俱是只有一夫。 杜家村百名女子,在娘子提出女子不得纳妾的族规后,无一人反驳。 可见,世间好愿意从一而终的女子还是大有人在的。 景安,你定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景安皇子捏紧帕子,目光灼灼的看向柳宴安,一字一句到:“两个月前,北胡来报——北胡皇室欲求娶我大夏的一位皇子来作为两国交好的标志。 母皇看出北胡来者不善,执意为那名皇子在大夏寻得一个对夫郎一心一意的良妻,恰好在那个时候,有一个女子入了她的眼,可是那女子有夫有子,宴安,你说那名皇子该怎么办?” 马车外,一直跟在马车后半步之遥的李长青太眸望向了杜青羽,面沉如水。 马车里,柳宴安脸色煞白,强笑道:“那为皇子呢?他可愿意?” 景安皇子:“那位皇子此刻应该是很痛苦的吧,他明明是唾弃前朝仗势逼人合离的皇子的,可轮到他,他却看不透了。 明知道喜欢上的是别人的温暖;明知道抢人妻子是无耻的;明知道就算成功了,也不一定幸福,也会备受良心的谴责。 他什么都清楚,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越是近距离窥视那女子的家庭,他越是渴望,他无耻的幻想着自己就是她的夫郎,就像着了魔似的,非要跌个头破血流才甘心。 他怕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疯了的李星月。 宴安,你说他该怎么办,求求你骂醒他吧……” 李长青再也听不下去了,策马奔向杜青羽身边,一鞭子,将她甩了下去。 杜青羽骑着刚学会的马儿,正是新奇,被人这么一扯,立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顿时,觉得屁股都要摔成八瓣。 杜青羽揉着屁股,仰头看摔她落马的李长青,气的差点大骂出口:“李长青!你发什么神经!” 文惠皇孙莫名奇妙:“怎么了?” 李长青却是不语,扬起鞭子,又像是往杜青羽身上抽的模样。 “李长青!住手!” 景安皇子掀开了车帘,喝止了李长青。 李长青冷哼,将鞭子扔在地上,策马远去。 杜青羽揉着屁股站了起来,疼的嗤牙咧嘴,被无缘无故的这样对待,除了疼,更多的羞愤,骂道:“我太阳的,李长青你是不是狂犬病发作了?有病就得治,别出来祸害别人! 一个个莫名其妙的,都是疯子。” 杜青羽气的骂骂咧咧。 孩子们探出马车,不明就里。 柳宴安下了景安皇子的马车,将她搀扶上了另一辆空着的马车。 柳宴安掀开杜青羽的衣衫,细细为她擦破皮的地方涂抹伤药。 杜青羽上了马车,盖了帘子,这才委屈的掉出眼泪,埋在柳宴安怀里哭唧唧,“呜呜,都是神经病!” 柳宴安敛了细致的长眉,最终叹了口气:“我大概知道李二小姐为何如此……无非意难平罢了。” 杜青羽不解:“什么?” 柳宴安:“既然景安皇子选择向我坦白,也就是不怕你知道。 我也是不怕你知道的,我相信你。” 柳宴安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伏在杜青羽耳边道:“圣上有意将景安皇子许配与你——” “什么!阿——” 杜青羽惊掉了下巴。 是的,她的下巴脱臼了。 一片慌乱,马车都停了下来。 杜青羽无助的张着嘴,无声的流泪。 太他么丢人了,被一群人围观者,口水顺着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羞耻、愤怒、震惊什么的所有情绪一起涌上来。 第一百四十章 隐射 杜谦良急得团团转。 杜谦语拿着手帕不住的为杜青羽擦口水。 柳宴安捏着杜青羽的下巴,试探着往上抬,终是不敢用力。 文惠皇孙笑的前俯后仰。 景安皇子拿手帕遮嘴。 何蕴之忍俊不禁:“下巴脱臼了,不要紧。” 李长青恰好策马返了回来,见到看着人群中的杜青羽,利落的翻身下马,捏着杜青羽的下巴,往上一抬,下巴就回了去。 杜青羽砸吧砸吧嘴,推开众人,哭着上了马车。 柳宴安跟着上了马车,一只手不住的在杜青羽背上来回安抚。 杜青羽:“太丢人了——” 柳宴安:“不丢人,有的人笑笑都能笑掉下巴,还有的打个哈欠也会掉下巴,下巴脱臼不过是常事。” 杜青羽这才觉得心里好受许多,带着鼻音问道:“你刚才说的景安是怎么回事?从哪听到的,圣上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想法?” 柳宴安盯住杜青羽:“这是景安皇子亲口所说,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等柳宴安讲完,杜青羽惊的不轻。 接着忍不住抬起胳膊在腋下来回嗅了嗅。 柳宴安:“娘子这是做何?” 杜青羽:“我这是在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味道,你帮我闻闻,是不是有异香? 听说有的人天生会分泌一种吸引异性的味道,难道就是我?” 柳宴安笑了:“娘子且安心,你身上无甚异味。 景安皇子对你应该没有他说的那般深情,否则也不会说与我听。 他这么做,无非是没办法了,正德帝对他拳拳爱护,他无法拒绝,所以想要通过我们这边解决。” 杜青羽撇嘴:“糟老婆子,坏的很,原来在这等着我。” 柳宴安捂住了杜青羽的嘴,看了下四周:“娘子甚言。” 杜青羽咬了咬覆在嘴上的手,眨了眨眼睛:“方法千千万,为何非要吊在我身上,我看正德帝一定是嫉妒我,毕竟她可是违背了诺言,辜负了贤德皇夫,哼,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不要其他人做到……” 柳宴安又是羞又是急:“嘘,娘子不可说……” 杜青羽:“我就说,明眼人一眼都看出来,她就是嫉妒我——” “青羽,你们在里面嘀咕什么呢?” 车厢外,传来文惠皇孙的声音。 杜青羽扬声到:“我在唾弃一个人,唾弃一个自己背弃诺言,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负心女,她自己做不到,也不想别人做到的人!” 杜青羽的声音很大。 车队的所有人都听的很清楚。 有的人听懂了—— 景安皇子白了脸,猛然睁大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心里却痛苦的反驳:不会的,母皇不会的。 李长青则是握紧了长鞭,青筋炸起,眼底闪过厉色。 何蕴之若有所思,遥遥望向京城的方向,长长乌睫下湛黑眸子闪过斑驳情绪。 有的人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听懂,比如文惠皇孙。 “青羽,你说谁阿?这无耻!” 杜青羽看着一脸稚气的文惠皇孙,摇头叹气:“唉,地主家的傻儿子。” “什么?你说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地主家的会这么霸道?” 杜青羽:“当然,这个地主很是霸道。 地主年轻的时候只是个小地主,有个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郎,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但是有一天,隔壁有一家大地主,她的儿子看上了这名小地主,就要小地主娶他做平妻,否则就要他的大地主母亲把小地主搞破产。 小地主当然不愿意这么为人欺辱,就跟大地主斗个你死我活。 斗到关键时刻,小地主太需要外援了,无奈下答应纳了富人家的儿子为妾,来增加力量。 最后,小地主打败了大地主,但是也背弃了诺言,再也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文惠皇孙眸色深深,敛起了笑意,沉声问到:“然后呢?” 杜青羽直视文惠皇孙的眼睛:“后来大地主老了,有权有势,儿女成群,她的儿子像极了年轻时的夫郎,也是渴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但是有个小地主看上了她儿子,这个小地主很残暴,是个爱打夫郎的。 大地主当然不想儿子嫁给小地主,就想快点为儿子寻得良妻。 然后,有个疼夫郎的女子恰巧出现在她的视野。 她看着这女子,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的承诺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想要儿子嫁给这个有夫有子的女子…… 其实不想儿子嫁给那个残暴小地主的方法有很多。 但是大地主不是抽了哪根筋,非要拆散人恩爱夫妻,你说她是不是嫉妒那女子?” 文惠皇孙扬起笑意:“你说的对,既然不想儿子嫁给残暴的小地主,那就打消小地主的念头,世上好女人那么多,为何偏偏要选个有夫之妇? 若真是拆散了人家恩爱夫妻,强嫁给那女子,那女子也未必会对他好言相待,这不是疼爱孩子,那为大地主错了!” “说的好!还是文惠皇孙明理!” 杜青羽接连拍了好几次掌。 景安皇子靠在车厢上哭湿了手帕,不对,母皇一定是有苦衷的…… 李长青走到杜青羽身边,目光灼灼:“那依杜大人之见,该如何助大地主的儿子脱力困境?” 杜青羽摊手:“人家文惠皇孙不是说了吗?让小地主打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念头哇! 还可以让那小地主的儿子假死—— 或者来个真心爱慕大地主儿子的未婚女子求娶他。 但是我觉得当务之急,最要紧的还是打消小地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打算。 要不然她定会再惹其他事端,到时候一出乱子,怕死都会把责任推在地主儿子不愿嫁的由头上,反是不美。” 李长青:“那该如何打消小地主的念头?” 杜青羽摊手:“小地主,小地主,都挂上小字了,还能有多大本事? 连恐带喝,连哄带骗,棒子加甜枣,在她家后宅烧一把火,在她面前秀一秀本事,坚定的问她——你是要人还是要命? 方法很多滴,这样一来,那小地主还敢再肖想天鹅肉吗?” 何蕴之笑着摇头,拱手道:“论野路子,吾等不及青羽,到时候,还望青羽不吝出谋划策。” 杜青羽看着风度翩翩,一派仙风道骨的何蕴之,撇嘴:“你这人,坏的狠,惯会嘴上谦虚。” 说完,杜青羽又一脸遗憾的看着何蕴之、李长青二人,叹道:“可惜了,要不是你们俩那个啥,以你们二人的条件,你们俩怕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雾 李长青面上一红,警惕的四下望了一眼,凶道:“你胡说什么?” 何蕴之稍显狼狈,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杜青羽:“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们俩的事乱说的。” 文惠皇孙也凑了过来,一脸的纠结扭曲:“我也不会乱说的。” 李长青大惊:“你也看出来了?” 文惠皇孙颇为自在的点头:“当然,你们表现的那么明显,稍稍留意便会发现。” 何蕴之僵直了身子,半晌无语。 李长青扶额叹息:“连你都能看出来……” 文惠皇孙不乐:“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笨?” 杜青羽拍了拍文惠皇孙的肩膀:“不,她是觉得你没有感情经验都能看出她们之间的情感问题,意思是夸你单纯无暇呢。” 文惠皇孙立马转忧为喜:“我在这群人里面,确实是单纯无暇的。” 杜青羽翻白眼,皇家里,给阳光就灿烂的大龄“孩子”还真是稀缺物种,“咱们走吧,给她们俩留点私人空间,也好让她们商量商量以后的事。” 留下风中凌乱的何蕴之、李长青两人,杜青羽再次爬上了车。 转脸,脸上就带上了抑郁不住八卦之色。 今天可算是亲耳听到当事人承认了,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刻,怎么也要分享一下。 柳宴安看着杜青羽一脸诡异的兴奋之色,好奇问到:“怎么了?娘子为何这幅表情?” 杜青羽一只手掩口,眼底快要炸出兴奋的火花,压低声音道:“你听我说哈,何蕴之和李长青,她们俩是一对——” 柳宴安愣怔,片刻后便噗的笑了出来:“她们俩怎么可能,娘子为何会这般想?” 杜青羽:“这说来可就话长了,而且,就在刚才,她们俩可是亲口承认的。 二人年岁相当,同样是家世显赫,同样是人品优秀,最关键的一点,俱是拖沓至今都未曾有婚姻。 何蕴之跑来杜家村当夫子。 李长青便也厚着脸皮,死活跟着我们一起。 何蕴之从小身体不好。 李长青的习武的动力就是为了能保护何蕴之。 还有之前的耦宴,李长青自己蹭吃蹭喝就算了,还给何蕴之带了一份。 种种蛛丝马迹,拼凑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她们两个早就暗暗相互倾慕。 唉,可以奈何世俗伦理,家世族人等一系列的障碍,只能以不娶明志,互相在彼此的背后默默守护。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说到尽情出,杜青羽还控制不住,抄了两位大佬的诗来做结束语。 “砰砰砰!” 有人在敲车厢! 杜青羽拉开车窗,就看到李长青扭曲到咬牙切齿的一张脸,当然还有她身后何蕴之,也是凑着脸,再也看不出半分天仙之气。 糟糕!杜青羽心里一咯噔,被听到了。 “干嘛?偷听人讲话,不道德!” 杜青羽义正言辞。 李长青冷笑:“若是不听,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在背后是这么想我的!杜夫郎,抱歉了——” 接着,李长青一把将杜青羽拉下马车。 “李长青!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的上司,不准对我无礼!” 李长青揪住杜青羽回头看向何蕴之:“何三小姐,你所我们的杜家人该不该挨揍?” 何蕴之背过身,以行动来表明心意。 “阿……” 李长青的拳头,劈头盖脸的砸在杜青羽身上。 “野蛮!暴力!君子动口不动手! 阿,疼疼——别再打了,再说了,我只是说不把你们的秘密告诉别人,但是夫妻本是一体,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但我和我夫郎能是别人吗?” 李长青:“杜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巧言令色!” 文惠皇孙凑过去看着被李长青按在手下胖揍的杜青羽,犹疑的问到:“青羽,你这么快就忍不住说出去啦?我还以为你是只跟我一个人说的呢。” 李长青手上一顿,接下来,加快了拳头落下的速度。 杜青羽抱头绝望:关键时候,总有猪队友来卖你,求你闭嘴吧! 但是文惠皇孙却丝毫觉察不到杜青羽的心声:“李长青,你别打她了,我已经把你们的事写信告诉我娘了,放心,我娘轻易不出府,但你们俩的事,只要是真爱,她定会帮你们的,想必这个时后,她已经去你们两家暗暗帮你们说项了。” “你说什么?”李长青的拳头彻底停了。 何蕴之无奈长叹:“罢了,事已至此,解释不清了,就这样也挺好——” 李长青:“你甘心,我可不甘心!你终身不娶,我可是一定要娶的!” 何蕴之落寞的垂上黛色长睫。 杜青羽:瞅瞅,原来还是对渣攻贱受。 此刻,正如文惠皇孙所料,十几年曾不出府的大皇女已经着人抬着她亲至何府了。 随着轿子的颠簸,大皇女的思绪也跟着沉浮。 起初收到文惠皇孙的信时,她是震惊的,历史上,女子之间相爱的名人轶事从来都不少见,甚至一度被人当成风流来不羁的象征来景象模仿追捧,但是大多是这样的女子终究是要回归家庭娶夫生子的。 她没想到蕴之这般的人物,竟也是喜欢女子的,也难怪她这么多年会拒绝无数京中贵男的倾慕。 李长青,李家二女,在京中向来名声不显,但是从文惠信上的描述,也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是个藏拙的,没想到她为了蕴之竟然也是至今未婚。 唉,情之一事,最是难懂,也最是伤人。 她们两个人的事,让她响起了父后年轻时候的时光,也是为爱憔悴,有情人相互厮守一生,这是父后这辈子都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 既然她们两个是有情的,她就出手帮她们一把,想必父后也是高兴见到世上又多了一对有情人成双成对的。 这般想着,轿子很快便到了何府门前。 何冉听到大皇女最是震惊,她是看着大皇女长大的,大皇女是什么性情,她亦最是清楚,已经十几年避世不出的大皇女怎么会突然出府,而且一出府就是来她何家? 不止何冉震惊,宫中的正德帝听闻后,也是惊了站了起来:“她出府了?” 万韧:“是,大皇女不止出府,还直接去了何府,不知是有何要事,一出府就急着去何府……” 正德帝沉思片刻:“给朕盯着,她们都谈话,一字不漏的报与我听!”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劝言 正厅里,大皇女和何冉相对而坐。 何冉看着面上红润,不再如以往那般枯瘦的大皇女,心底一松,声音里不觉就带上欢喜之意:“看来大皇女进来身体大好,人看上去精神多了。” 大皇女叹气:“是啊,因着杜青羽,我找到了很多乐趣,倒是迷上了庖厨之事。 而且在不久前,文惠还给我送来一批画,作画之人字东篱,号南山居士。 我这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隐士这一种品格高尚的人。 我虽不才,不敢跟南山居士相提并论,说什么遇上知音这种大眼不馋的话来,但也算是在这茫茫人海找到心意相通之人。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是何等悠然自得,不为凡尘所扰的隐士境界阿!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又是何等的苍凉悲创,高洁坚守的孤独落寂寞阿! 看了她的画,吾亦觉得此生无憾。” 何冉好奇:“南山居士?为何从未听过有此高人?” 大皇女摆手:“这南山居士此前一直隐居在杜家村,这不是文惠去了杜家村嘛,有兴幸识得南山居士。 文惠所说南山居士虽有隐士之心,但也并不全然闭门不出。 南山居士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只要心下无尘,不惹尘埃,在哪都是净土。 我一直以来闭门不出,现在想想也是不该。 唉,真希望有一日能亲去拜访南山居士一番,但又怕叨扰了南山居士……” 何冉看着两眼异常闪亮,面色红润的大皇女,嘴角直抽搐。满朝文武,不知多少能人,想尽办法宽慰大皇女,竟然都不如区区一不知名山野之人的画来的见效,难道那南山居士还真是个高人? “额——南山居士的画作真有这般神奇?” 大皇女正色:“当然,以前南山居士不过是低调罢了,所以才名声不显,为了给喜爱她画作之人留个念头,这才在画作上留了名号。 自从名号传了开来,南山居士飞快的闻名于文人墨客之间,她最喜爱的菊,也成了文人们吟诗作对的对象。 不愧是南山居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若是不信,我府中收藏有她的画作,闲来无事尽可去观摩,我不会小气到不让何姨看的。” 何冉再次抽搐了嘴角:“好,一定去看。” 何冉嘴上应的爽快,心里却不住忧虑,杜家村出了个这么人物,为何蕴之那孩子在信上只字不提?难道是被南山居士的画作打击到了?不该阿,蕴之不是这样的人阿? 心里正在低估,却听大皇女又道:“何姨,我这次来是有要事要对你说。” 何冉收了心神,严肃了起来,要事?这次来不是聊南山居士,在大皇女眼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大皇女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几声:“嗯……那个,我要说的是蕴之。” “蕴之怎么了?”何冉心里一揪,但见大皇女面上只是难言之色,并无悲哀之意,就放下心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大皇女深呼吸,似坚定了打算一般:“蕴之她喜欢女子的事,你可是知晓?” “噗——咳咳咳……” 大皇女连忙给何冉拍背:“何姨,我知道您会这般心痛,但您也要蕴之想想,这孩子天生体弱,连太医都说她要看天意,难道您要她此生注定留下遗憾吗?” 何冉咳的直翻白眼,旁厅的何太夫郎闻声了赶了过来:“哎吆,这是怎么了?怎咳的这般厉害?” 大皇女脸上闪过内疚,但仍是咬牙道:“对不起,我知道不该说,但是为了蕴之,我不能不说,何姨,何姨夫,你们就成全了蕴之和李家小二吧!” 何冉咳的更厉害了,握紧大皇女的双手,不敢置信道:“你说谁?李家二女?李长青?” 大皇女见何冉面上满是不可置信,无奈叹气,真是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连孩子最想要的是什么都看不清:“文惠都在信上的说的一清二楚,你们若是不信,就自己看信吧——” 何太夫郎正是迷惑,见大皇女掏出信,就接了过去,快速的看了起来,越看,拿着信纸的手越是颤抖,直到最后,晕了过去,晕前,还不忘愤怒道:“孽畜!” “太医!快请太医——” 一片慌乱。 何太夫郎在太医用针后幽幽醒来,刚睁眼,眼角就流下了泪:“孽畜,我还以为她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才不愿碰男人,原来竟是、竟是——她这样,百年之后,连个后人都没有,这是要活生生的挖我心呐——” 何太夫郎扑在何冉怀里哭的昏天暗地。 太医不明所以,炯炯有神,世家贵族的秘密,她真的半个字也不想听的哇! 就这么抱着药箱在角落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关键没人送她,她这么在众人前离去,委实尴尬,只能就这么的当透明人。 大皇女看着从小待她如亲子的何太夫郎此刻却哭成泪人模样,心里也是不好受,但想想病弱的何蕴之,就坚定了想法:“既然何姨夫身体不适,晚辈也不好过于打扰。” 说完,大皇女拱手后,转身就要离去。 太医眼睛一亮,忙跟在大皇女身后。 谁知大皇女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 太医抱着心里一颤,来了,千万别说,别说,我一点也不想听阿…… 大皇女听不到太医心里的呐喊,回身道:“蕴之虽生在大富大贵之家,却自小病体缠绵,也是个苦命人。 她肯为李长青至今不娶,李长青也肯为她孤守至今。 蕴之今年二十六岁了吧,李长青年岁也不小了,天底下像她们两个到这个年纪都不曾娶夫的女子可不多见,更何况她们有能有几个二十六年蹉跎的? 李长青这人我还算知道一点,是个内秀的,她们两个配在一起,谁也辱没不了谁。 何家这般家族,也不怕被蕴之连累名声,更何况女子相爱,自古以来都是韵事美谈。 晚辈告辞,刚才所言,俱是肺腑之言,希望二老能多为蕴之想想。” 大皇女说完,彻底的走了。 留下满是动容之色的何家夫妇。 太医抱紧药箱,一脸迷幻,且忧心忡忡,生无可恋的迈着迈着小步伐,小跑的跟在大皇女身后,寸步不敢离,天啊,她听到了什么?何家明珠竟然和李家二女相爱?为何要她听到这般秘辛,会不会被何家李家两家一起记恨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上门 在大皇女出何府的那一刻,也有一个人悄悄出了何府。 宫中,正德帝等的焦急。 “怎么还没信?在何家就有那么的话可说?” 万韧:“圣上,大殿下轻易不出府一次,如今可算是出了府,还能与人交谈甚欢,有诸多话题可聊,这是好事阿。” 就在这时,一个小宫人踮着角匆匆走了进来:“回圣上,来信了。” 正德帝精神一阵,急切到:“快快说来。” “是,圣上,大殿下自出了大皇女府,便一路直行前去何府……” 小宫人记性好,且又口舌伶俐,将大皇女在何府的所有对话接模仿的惟妙惟肖,仿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待小宫人模仿到大皇女对南山居士的一系列话时,正德帝靠在塌上,眯起了眼。 待小宫人模仿到大皇女亲口说何蕴之与李长青有恋情时,正德帝脸上的肌肉急剧抖动。 等小宫人说完,正德帝挥手,让她出去后,这才长笑出来。 “万韧,你说这事是真是假?” 万韧:“圣上,这可是小殿下亲自来的信,小殿下赤诚宽厚,不会拿这等事开玩笑的。” 正德帝眯眼:“朕担心的就是这个,文惠心思简单正直,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想到这一出。 若李家小二何家小三个个不简单,若她们真的是个有情的,怕会是瞒的滴水不漏,以文惠的心思,又怎会往那边去想? 除非是另有有人告诉了她——” 万韧:“绝不是景安殿下,景安殿下怎会与小殿下说这些,也不是何李二人,那么圣上说的是——杜青羽?” 正德帝咬牙:“正是她,唉,虽是有才,但是歪脑筋一天天的也不少。 没想到李家小二跟着出去一趟,就成了龙阳断袖之流了,而且还是洗不掉的那种,前不久,李玄还亲与朕说,李小二爱慕景安已久,又怎会是断袖分桃之辈? 李玄这老狐狸千方百计要李家小二塞进来,若是知道会有这个结果怕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哈哈哈哈……” 万韧:“可是无风不起浪,何李二人若是没那个苗头,杜青羽又怎会这般说她们二人?” 正德帝敛了笑容:“你是说李玄这厮是在骗朕?” 万韧:“老奴不敢,老奴是说何三小姐,圣上可还记得您曾有意将景安殿下许配与她,结果她却去了临安府,会不会她们二人中,何三小姐是有意思的那个?” 正德帝:“也许不止,也许李长青也是有意思那个,为了逃避婚姻,才佯称爱慕景安,她明知道景安曾是她姐夫,伦理上她跟景安是绝不可能的,所以才敢大张旗鼓的拿景安做筏子。” 万韧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圣上英明,这么一说倒是解释的通了。” 正德帝舒口气:“幸亏朕没把景安嫁给她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这样一来岂不是害了景安?哼,这事不到最后,朕是不会插手了,全当看戏,万韧,你继续盯着,看何李两家接下来会怎么做……” 何家,何冉夫妻二人商量了一夜,第二天盯着青黑的眼眶,去了李府,是的,他们想通了,他们愿意成全蕴之,此去李府,就是为了探探李玄的口风,顺便帮女儿扫平一切障碍。 李玄初接到何冉夫妇毫无征兆的前来拜访的消息后,是极为不解的,整理一番后,便匆匆迎了出去。 李家何家除了在朝堂上偶有联手抵制另外四大家都压力外,在政见上还是有诸多不合的,两家并不亲厚,所以,到底是什么风,把何冉夫妇吹了过来? 李玄一肚子疑问的把何冉夫妇迎到正厅,不等寒暄几句,何冉夫妇便直接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来意。 何冉熬的通红的眼睛,不岔的盯着李玄,瓮声瓮气道:“我家蕴之和你家长青的事,你说该怎么办吧?” 李玄疑惑,这是什么话,长青和何家蕴之会有什么事?难道是跟着杜青羽整理各地农时的途中起了争执,然后打架见血了? 她们俩要真是打了起来,吃亏的肯定是何家三女,这般想着,李玄底气便带了三分不足,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问到:“她们俩怎么了?” 见李玄摆底了姿态,何冉夫妇心气顺了不少,掏出文惠皇女的信,“我是说不出口,李大人还是自己看吧。” 李玄半信半疑,展信便读,“这不可能!我家长青怎么会喜欢女子,少污蔑我家长青!” 何冉夫郎一听,怒了:“这可是从大皇女那得来的文惠皇孙的亲笔信,难道还能有假?实话跟你说吧,她们两个的事,我们是绝对支持的,你少从中作梗,拆散她们!” 李玄不可思议:“那我也实话跟你们说,我家小二我最是清楚不过,她喜欢的是男人,才不是什么断袖分桃这等人,你家孩子爱喜欢哪个女人喜欢哪个女人,但是不要纠缠我女儿,你们不想女儿传宗接代,我可不希望女儿百年之后连个祭拜的后代都没有!” 何冉气的扬倒:“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家蕴之缠着你家孩子?我家蕴之天才绝色,名动京城,要才华有才华,要美貌有美貌,又通身的如梅气派,怎么会看上你家名不见经传的老二,定是你家女儿使得见不得人的手段!” 李玄:“我家二女不过是不显于人前,自小便勤学苦练,意志非凡,文武兼修,她只是不如你家女儿爱显摆而已,否则她谁便露露脸,都没你家女儿说话的地。 再者,她要是不优秀,你家女儿会纠缠住我家女儿不放?” 何冉怒急,给了李玄一下:“李老贼,你说谁纠缠不放了?” 李玄还了一拳头:“当然是说你何家所谓明珠!” 何冉夫郎瞪大眼睛,上去扯住了李玄的头发:“好啊,你敢对我家娘子动手?” 两方打了起来。 门外的侍从眼观鼻鼻官心,没一个人敢进去拉架。 李玄碍于面子,不能让下人来帮忙,只能破口大骂:“何冉你们夫妇狼狈为奸,两个打一个算什么好女?欺负我孤身一人不是?” 何冉趁着夫郎揪住李玄的头发,又趁机给了她两拳:“打的就是你,老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最终,两方不欢而散。 何冉是乌黑着眼眶被夫郎掺着出李府的。 一时间,全京城轰然——何家李家两方家族动手打起来啦! 第一百四十四章 草包 正德帝第一时间知道了李家发生的一场闹剧,靠在榻上笑的不能自已。 京城各大酒楼都在讨论何李两家的事。 “听说了吗,何家李家两巨头打架了!” “她们可是朝中鼎鼎有名的人物,怎么会拉得开脸,亲自动手打了起来。” “当然是因为儿女亲事呗!” “嘘——小心捉你问监。” 一众人压低了声音。 “怕什么?全京城都在说她们两家的事,难道她们两家还能得罪全京城的人?放心吧,我敢打包票,绝对没问题!” 一众人又渐渐恢复了音量。 “何李两家家主应该没有儿子吧?又哪来的儿女亲事?” “此儿非彼儿,说的是李家儿女李长青和何家三女何蕴之,她们俩,看对眼了——” “噗——” “喝!” “我的老天……” 踏踏…… 楼下跑来的一群官兵 “把这里都围起来!” 酒楼里刚才还坐在那八卦的人看着突然围上来的官兵开始一片混乱乱。 “不会是李家何家的人要来抓我们的吧?” “喂,老张,你不是说没问题吗?” 刚才信誓旦旦打包票的张姓女子看着围上来的官兵,强装镇定:“你们为什么要围我们,我们不过是一个喝个小酒而已,没犯法?” 为首官兵冷哼:“有人举报,你们这群人肆意妄为,传播谣言,肆意诋毁何李两府的子嗣,是不是真的,跟我们走一趟应天府就清楚了,带走!” 众人大慌,应天府什么地方?京城专门关押审理犯人的地方,只要进去了,不管有罪无罪,受审的过程都要拖一层皮。 张姓女子怒:“大胆,偌大京城,全是何李两家的不成?你们当别的家族不存在吗?” 为首军官饶有兴致:“哦,看来这位小姐还是个有身份的?敢问这位小姐出自哪个了不起的家族?” 张姓女子抬起了胸膛:“岭南张家,虽然不敢跟何李两家比,但在大夏,也算的上二流世家,不是你们想抓就能抓的!” 为首军官笑到:“原来是张家小姐,失敬失敬,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张小姐,这就离去,不扰了诸位兴致。” 官兵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一会,酒楼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李家,李玄负手而立:“怎么,查到是何人乱传谣言的?” 年轻军官恭敬的垂首于李玄面前:“回大人,是岭南张家,昨天,今天,连续两天,岭南张家嫡长女嫡、嫡二女、庶五女皆出入酒楼,身侧并有拥护有京城大小权贵富户之家的子嗣大肆谈论李二小姐。据酒楼掌柜的透漏,张家子嗣平日并不常来酒楼,而是更喜欢出入烟花之地。” 李玄捏了捏眉头:“张家?岭南张家?哼!原来是二皇女侧妃的母族,怪不得这么嚣张!” 何家,何冉将一封信纸扔进了炭盆,眼底满是怒意:“二皇女!何家何曾招惹与你……” 一旁何冉夫郎眉间染上忧色,唉,这一天总于到了,大皇女露头了,以后会有三皇女、四皇女……皇权朝堂的迭更,权利的诱惑下,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 王家家主王显匆匆进了二皇女府。 等她看到正在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享受着美貌侍从喂葡萄的二皇女,心里更是闷了一口老血,枉她忧心不已,劳心劳力,正主却在这享受的不得了。 二皇女睁开眼,就看见一脸不赞同的看着的王显,心情顿时没那么美了:“外祖怎么来了?还不快看座!” 王显看着连站都不肯站起来迎她这个外祖的二皇女一眼,努力平复呼吸:“二殿下,您为何让人大厮传播李二何三的事?” 二皇女一脸理所当然:“谁让何冉李玄这两个老妇不归顺与我,平日里当我这个二皇女不存在,如今可让我抓到她们把柄了,还不得好好整整她们!” 王显又是闷了一口老血:“殿下,何李两家不同于风、陈、赵三家,一样都是一流世家,可她们两家都没有皇女外孙阿,您这个时候开罪她们,这是要误了大事阿!” 二皇女一脸不屑:“那又怎样,她们两家再有本事还不是全靠母皇一句话,如今母皇可是越来满意我了。 我就是要得罪她们两家,让母皇知道我没有拉拢臣子的心思。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四天天背着我交好大臣,诋毁我名声,哼,她当母皇看不穿她的把戏? 还有老三,最是内里藏奸,嫉妒我得母皇的宠爱,偏又不敢漏出来,只会怂恿老四出头,躲在背后捡便宜。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成不了大事! 至于老五,整天吊书袋子的皇女,偌大个大夏朝还能交到她宇一个书呆子手里? 外祖放心吧,我又分寸——” 王显一脸震惊的看着二皇女,这还是她认识的二皇女吗? “殿下,莫不是你有了新的幕僚?不知是哪位高人为你出主意,可否引荐一番?” 二皇女挑眉:“怎么?连外祖都以为我是个草包?就不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对了,外祖,您今日切记完事顺着我母皇,毕竟我可是打包票约束母族的,可不能因为王家,就让母皇对我心生不喜。 您放心,不管母皇是否是真的喜欢我这个女儿,只要在外人眼里是喜欢,我就是被认可的正统,到时候,万一出个天灾人祸,母皇哪里不好了,我就是顺理成当……” 王显面色一白:“你、你要做什么?” 二皇女:“我要做什么,外祖不是最了解我?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只是拿我该得的,这不过分吧?” 王显:“你莫要乱来,圣上百年之后,你定会如意……我还有事,先走了……” 二皇女看着王显的背影,不屑一笑:“表面上是个了不得老虎,实则软弱无能,否则,以我的地位,王家的家世,我早该当上太女了!” “二殿下所言极是,世人皆知大夏朝大皇女虽是嫡出,但却是个天残,啧啧,可惜阿。 所以按照你们大夏朝长有尊卑的规矩来算的话,这大夏朝合该是二皇女的手中之物。 二皇女只要让正德帝以为您只有孝心,并会在她去后关照长姐幼妹,给她个慈爱仁和且不贪恋权势的印象,这天下,迟早是您的。” 角落里走出一个年轻女人,此人五官深邃冶艳俊美,竟是大不同于中原人平和端方的面相,且又一口别扭的中原口音,俨然是个异族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计成 二皇女看着从阴暗角落里走出来的人,面上染上不喜,撇了一眼身旁的侍从,不悦道:“你出来干什么?” 侍从的剥葡萄的手越来越抖,一个不甚,葡萄滚落了下去,滚到冶艳女子的脚边。 冶艳女子看着脚边的葡萄展颜一笑:“二皇女,你身边的人定力可不怎么样阿——” 二皇女冷哼:“他不过是区区一男子,顶多是摇尾求怜,伺候人的玩意而已。 拖他下去,别让他乱说。” 侍从来不及求饶,便被捂着嘴抬了出去。 冶艳女子不住的拍掌:“啧啧啧,大夏女人不是最懂怜香惜玉的吗,二皇女此行倒是更像我北胡人,够狠!” 二皇女面上满是嫌弃:“我大夏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传承不绝,你们北胡,嗤! 认隔墙有耳,狄容七,你该进去了,现在不是你出场的时候。” 狄容七:“好,我这就进去,不过我有一得力手下,到现在还困在临安府,希望二皇女能把她带过来,如此,也好验证一下二皇女的本事,好叫我放心与你合作。” 二皇女咬牙:“名字!” “罗摩柯,我这有一信物,她看到了自然跟你们走——” 狄容七伸手,手心赫然是一颗泛着寒光的狼牙。 二皇女掏出帕子,捻起狼牙,“罗摩柯是吧,罗摩,还是北胡贵姓,你放心,我定会把她带到你身边。” 盛京,天子脚下,最近更加人心蓬动…… 先是大批军官于各大酒楼、赌仿、烟花之地这等场所盘旋。 紧接着,护城河里莫名奇妙的漂浮上来几具尸体。 京城人人自危,纷纷把矛头指向何李两家——何李两家为了止了何三小姐和李二小姐相爱的谣言,开始动手了。 为此,朝中大批的言官开始参高何李两家,直言他们为了遏止谣言,就于天子脚下乱杀无辜,视人命为儿戏! 何冉李玄二人当即请求亲自调查此案件,以证清白。 当然,这些都是晦暗的事。在阳光的照耀下,盛京依旧一片大好,甚至因为南山居士盛名的传来,盛京各大书肆、茶馆,甚至是河畔、亭台,都聚集了大批的读书人在谈论新晋的隐士之学,大批的文学创作也随着隐士思想的到来而涌现,随着大皇女的加入,更是将此文学盛宴推到高潮。 总之,这是一个文学空前鼎盛的时刻…… 因为南山居士盛名,京城不少权贵之家对南山居士感了兴趣,甚至有亲去拜访一番的念头。 第一个按捺不住的就是大皇女,在有心人的挑拨引诱下,大皇女决定亲自前往临安府,去拜访她精神上的知己——东篱先生。 是的人人好称她南山居士,唯她喜称她为东篱先生,她想,东篱先生家的东面定有一处篱笆墙,这般唤这东篱先生,好像更为亲切,而先生二字,则是她对东篱先生的敬佩。 大皇女这般身体要出京,去哪万里之遥的的临安府? 正德帝当然是不愿意。 正德帝红着眼眶,去看那跪在脚下,一脸倔强的大皇女,十几年不曾见她入宫,一如宫开口就是要离京…… 二皇女立在一侧,将僵持的母女二人的神态看的一清二楚,顿时,妒火仿佛就要烧穿她的五脏六腑。 为什么,同样都是你的女儿,你为何要如此厚此彼薄,她虽是嫡出,可她是个废物阿! 强忍心里的不平之意,二皇女脸上挂上温和的笑意。 “大皇姐,您是一国的皇女,身份尊贵,南山居士虽内心高洁,不惧也不慕你的身份,可是她也是有亲人的阿! 而且你的身体尚未养好,万一在路上生病了,杜家村可是没人能承受这个罪责的。” 大皇女:“我生病,与杜家村何关?为何要杜家村承担罪责?” 二皇女摇头:“因为大皇姐是因为非要去杜家村才生病的呀。 肯定没人会说是大皇姐的错,也没人会说是允许你出京的母皇的错。 你身体尚未好全,天下人皆知,却要为南山居士长途跋涉,丝毫不顾身体发肤之恩,如此一来也肯定没人怪在你的随身侍卫、大夫上。 但是总要有个出来顶罪的,算来算去,只能是无权无势的杜家村喽。 不知道这样一来算不算是害了杜家村……” 大皇女脸色煞白:“我、我没想那么多……” 二皇女笑着搀扶起大皇女:“大姐性子还是那么急,十几年了还跟孩子一样,跟母皇没说两句都会吵起来,一点都没变。 唉,我说你们两个年岁加起来都是百岁的人了,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大皇姐你也很久没见过母皇了,你现在抬眼看看母皇吧,她一直在挂念你。” 大皇女被搀扶到榻上,听着二皇女的温声细语,不由自主的随着她的话抬头看向母皇。 母女二人对视片刻后,又纷纷避开了脸。 只一眼,大皇女眼泪就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心里充斥着复杂矛盾的情绪。没想到往日威武霸气的母皇如今苍老至斯。 正德帝别开脸,心里却无限欣慰,脸真的胖了,有血色了,跟几个月前偷偷的瞧那一眼真是天差地别。 二皇女指甲紧紧陷入皮肉中,面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大皇姐,我有一个法子可让你见到南山居士。” 大皇女擦了擦眼泪:“什么法子?” “听闻南山居士是杜大人的姑姑,我们可邀请杜大人的亲属来京城小住一番,左右,杜大人在京城也是有官邸的。” 大皇女颦了眉毛:“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 “不会,杜大人身为京官,又仅仅位于九卿之下,且是有大才干的,她的家属是早晚要入京的,如此一来,杜大人也好安心为朝庭效力,杜大人的家属若是在京,杜大人的姑姑也就不远了,母皇,您说此计如何?” 正德帝:“可!” 二皇女又道:“那请杜大人家属入京的事就交给儿臣吧,大姐你放心,我定会把杜大人家人安全带到京城的。” 翌日,二皇女的车队浩浩汤汤的里了盛京城。 大皇女在城门口遥遥想送:“辛苦你了,二妹。” 二皇女温和一笑:“为母皇和大姐办事,我不辛苦。” 一时间,大皇女感动不已,她虽是不喜母皇姑父父后纳了四妃,可是妹妹们终究是无辜的,她不能讨厌她们,冷眼相待她们,所以只能远着她们,如今看来,三妹四美五妹不知如何,二妹是个好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飞越 出了京城,二皇女的亲近侍卫不解道:“殿下,不过接区区一群寒门百姓而已,何至于劳您亲自跑一回?” 二皇女摸了摸贴身携带的狼牙,眸色晦暗,因为她谁都信不过,私通北胡若是被人发现了,她这辈子就毁了:“此事非同小可,临安府,我早已想见识一番。” 五月中旬,杜青羽懒洋洋的骑在马上,顶着越来越大的太阳,继续往南而行。 “咕咕,咕咕。” 羽毛洁白的鸽子停在了马车上方,咕咕的叫着。 李长青伸手,鸽子顺服的飞到她的手臂上。 熟稔的取出密信,李长青脸色黑了下来。 何蕴之探出马车,眉间染上忧色:“可是京中出了问题?” 李长青冷笑:“托杜青羽的福,我们两个在京城算是臭名远扬了——” 文惠皇孙大惊:“怎么,难道你们相爱的事已在京城传的人尽皆知?” 李长青带着怒意,“当然!” 文惠皇孙不敢相信:“不会阿,我还专门给我娘说了,一定要隐秘点——” 李长青更怒了:“隐秘?各大世家里,谁家没有在别人家插眼线谁家有没被别人插眼线?你要如何隐秘?” 杜青羽夹紧尾巴,不敢应声。 文惠皇孙挠头傻笑:“这样也好,至少你们可以光明正大了……” 李长青咬牙:“我再说一遍,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 “咕咕,咕咕……” 又一只鸽子飞了过来。 何蕴之将手探出马车,灰色鸽子盘旋了几圈,落在了她的手上。 杜青羽看着这几天一圈圈来回飞的信鸽,眼热的紧,这个年代,信鸽可真是个好东西。 “京城最近出了不少事。” 何蕴之掀开车帘,沉声道。 “第一,何李两家撕破了脸,我娘和李大人甚至是亲自动手打了一架。 第二,南山居士的名号响彻京城,触动了大皇女,十几年不曾出府的大皇女竟为了南山居士参加了大大小小的诗会,甚至动了亲去拜访的念头。 第三,也是和青羽有关,不放心大皇女出京,二皇女已经亲自去杜家村接你家人入京了。” “什么?”杜青羽淡定不了了。 她对京城这个漩涡最是避之不及,所以百般要离京,没想到家人却陷了进去。 李长青讥讽的看着杜青羽:“机关算计太聪明,杜青羽,你千方百计为你姑姑扬名时,可曾想到有今日。” 杜青羽强稳心神:“福祸相依,见招拆招,祸也能扭成福,看来我们加快行程了。” 杜青羽回想了一路收罗来的野生种子,有香料,比如胡椒、八角、茴香等,也有粮食,比如芋头、山药、洋葱、荸荠等,也有蔬菜之类的,以及西红柿、豆角、茄子等菜类。 有的是在荒地里找到的,有的是山沟里找到的,还有的是在丛林里找到的。收罗种子的过成中,她们遇到过劫匪,杀过猛兽,爬过山,下过河,幸好皆有何李两家族人相助。 此行已算得上的种类繁多大丰收了,但是杜青羽仍是不甘心,因为她没有找到玉米。 杜青羽翻出九州山海志,指着南部的群水环绕的小岛,名为老鳖岛,山海志上说此岛地热,且多凶兽,名为鳄,性狡黠,常拖人下水,见之勿扰。 杜青羽指着这块小岛,破釜沉舟道:“前方就是老鳖岛,若是在这个地方都找不到玉米,我们就回去。” 等行近老鳖到,杜青羽被河里栖息着密密麻麻的鳄鱼给恶心到了,就算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看到这个场景也会有了。 “奇怪,这个地方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鳄鱼,它们吃什么?” 何蕴之指着地上的野兽脚印,是麋鹿的脚印,“怕是我们来的不巧,这个季节应是麋鹿由南回迁的时刻,此岛两边皆是高耸的山脉,所以这个岛成了麋鹿的必经之地。 鳄鱼怕也是从各地聚集而来,若是平常日子,此地应无甚多鳄鱼。” 杜青羽咬牙,有种看到非洲大草原的感觉,想想也对,古代地广人稀,在人类没有在各地扎根繁衍的时候,大地还是动物的主场。 而南方,由于气候的原因,土草丰茂,丛林密集,多湿地,多野兽。而且由于种植工具低下,开荒耕植的速度跟不上野生草木生长的速度,所以南方只有少部分以打猎为生的蛮人。 杜青羽咬牙:“这麋鹿要迁徙多久?” 何蕴之:“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个月。” “这个地方越是凶险,我越是觉得这个地方有好东西,我们必须想个办法进岛。” 杜青羽看了看两侧的高山,想到了一个主意,小岛四面环水,水里又遍布鳄鱼,既然水路走不通,那可以走空路。 “我知道怎么过去了!” 文惠皇孙:“怎么过去?杀光鳄鱼?” 杜青羽差点点头,杀光鳄鱼也好,省的祸害人,但不是这个时候:“只要有第一个人过去,然后就可以在高山和小岛之间连成一道绳索,其它人就可以爬着绳索过去。” 李长青:“第一个人如何过去?” 杜青羽咧齿一笑:“当然是飞过去!” “飞过去?你当你神仙?” “风筝,大家都玩过风筝吧,我们可以做一个巨大的风筝,利用风筝飞到对面小岛上。” 众人沉默片。 杜青羽急了:“你们说话阿!” 景安皇子:“岛上情况未明,万一岛上全是鳄鱼,那第一个飞过去的人岂不是要陷入险境?” 文惠皇孙也期期艾艾道:“是啊,这么危险,不去了吧?或者先回去,等鳄鱼散了再来?” 杜青羽:“不行,我有直觉,这次我们回去,再也没机会像这样出来寻种子了,他们只会满足于我们已经寻到的种子! 我还有直觉,这个岛上必有宝物,错过它,我们会后悔的!” 李长青抱臂:“怎那你就么多的直觉,你的直觉有用吗?” 杜青羽破罐子破摔:“因为我是女主角,我的直觉不准谁准?” 最终,众人被杜青羽磨同意了。 但是却做了三个风筝,为此,她们连马车上都围布都用上了。 李长青是第一个抓着风筝从断崖上飞过去的。 远远的看着她落到对面的小岛上,杜青羽松了口气。 “喂,那边怎么样?” 杜青羽捧着口冲对面的小岛喊去,有摇了摇手里的红色布巾。 对面的李长青也回摇晃手里的布巾。 第一百四十七章 磨炼 她们事先有约定的,若是对面无忧,就摇红色布巾。 看到对面李长青红色布巾摇起,所有人都呼出口气。 另外两个侍卫也一手抓住风筝,另一手抓住绳子的一端,向对面小岛飞去。 位于断崖上都她们也没闲着,将绳子绑在岩石上,待两名侍卫飞过去,将绳子的另一段系在树上,一座“绳桥”算是好了。 “再来两个侍卫跟我下去,剩下的在这守着。” 文惠皇孙:“不让我下去吗?” 杜青羽白了文惠皇孙一眼,自从知道是因为大皇女的一时兴起,二皇女又以大皇女身体的原因,强迫杜守心她们进京,杜青羽就看文惠皇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敢让您犯险,您是谁阿,天潢贵胄,金贵的不得了,您要是出了问题,天下人准推我杜家出来开刀……” 尽管知道文惠皇孙在正德帝心中的地位,但杜青羽还是没忍住,挖苦了她一番。 文惠皇孙不吱声了,她当时告知母亲南山先生的事迹,不过是想给母亲一个寄托而已,没想到事态会如脱缰的野马,她虽被保护的很好,但她也不傻,她知道杜家这种没有任何依仗的人家来京城这种地方会是如何艰难。 “青羽,你别担心,回去了,我定会护着他们的。” 杜青羽:“你拿什么护?论辈分,你是一众皇女的子侄,论权势,你是秃头皇孙,论心智年纪,文惠皇孙,成家——立业,你不说成家了,连个未婚夫都没得,您在众人严重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谁会把您的话当一回事?” 杜青羽看着文惠皇孙被她顶的眼红鼻红说不出话的样子,心情大爽。 至于一干侍卫,都是个忙各的,装作听不见的模样。 而景安皇子自从知道文惠皇孙将李二人可能相恋的事告诉大皇女后,就表示不再管她了——甚至是当众骂了文惠皇孙一通。 “都这般年纪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 李长青和何蕴之怎么可能会相恋,且不说她们二人皆为女子,又是一个比一个高傲,她们怎么会屈居女子之下? 再者,就算她们真的相恋,以她们的骄傲与心智,也是不屑于隐隐藏藏,而是早就做好打算,不至于落到如今被动局面! 文惠,你做事还是仅凭心意,如此不周全,以至于惹下这么大麻烦,看来是我们护你太过,以后你的一切事,我们是不会再管了,遇到麻烦不要再找我和你皇祖母,自己解决!” 当时文惠皇孙被景安皇子一通骂,给骂呆了,委屈唧唧:“可那是青羽告诉我的阿——” 景安皇子更气了:“你还推卸责任?杜青羽只是把猜测告诉你而已,她跟何蕴之李长青才相处多久,你又跟她们二人相处多久? 枉你还一直何蕴之朋友自称,她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就看不出来?她拖着病体还要出谋划策你又看不见?她是有空余时间隐瞒身边的家人、奴仆,以至于滴水不漏到和李长青相恋而不为人察觉的吗? 别人三言两语,你不去求证,就轻易信了,文惠,你不该! 推卸责任,你也不该! 文惠,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文惠皇孙当时被训的抬不起头,何蕴之心有不忍,想要劝一番,被景安皇子制止了,并强调:“从今以后,回京城之前,此队任何人都是文惠的师傅,凡是见到她有不当的地方,还请各位不吝赐教,该训就训,不必顾忌她的身份!” 侍从们是不敢训斥文惠皇孙的,但是碍于景安皇子的命令,一个个都把看家的本事交给了文惠皇孙,比如如何套兔子、如何解绑捆在身上的绳索、如何在野外快速扎营建造安全环境、如何寻找水源、如何在落马后利用巧劲不受伤等等技巧。 甚至还有一个侍卫能模仿各种声音,人的声音、各种动物的叫声、日常生活中断水做饭的声音。 模仿的惟妙惟肖,只要她听到过的声音都能模仿的出来。 杜青羽激动的直拍手,直呼:“特殊人才!” 这种人在古代被人成为“口技师”,要是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配音大师。 不愧是百年世家出来的侍卫,个个都是真枪实弹练出来的,没点真本估计还如不了李长青的眼,她们教的那些虽然都是一些小技巧,但是个个都有奇效,在关键时刻总能发挥作用。 杜青羽并孩子们也跟着学了,受益匪浅,并且深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把侍卫们教的技巧全用自制炭笔或是写或是画的记在的小本本上,并美名为——大夏朝最实用的小技巧大全。 “各位姐妹,这个技巧大全虽是我记下的,但原创还是你们,到时候真的出版了,功劳全记在你们身上。” 她只是开个玩笑,毕竟是李家的东西,但是为了恶心李长青,她还是说了,并且在承诺完之后,杜青羽还假惺惺如白莲花般清纯无辜姿态的问李长青:“李二小姐介不介意我将这些技巧公之于众,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就不公布了,比竟是是你们李家的东西。” 李长青看着杜青羽记得小本本,不屑:“世家里哪家不知道这点东西,寒门百姓倒是不知这些,但是这些技巧与她们有用?怕死穷其 一生,也用不到这些技巧。” 杜青羽:卖麻批,好有道理哦…… 除了侍卫们教文惠皇孙一些奇能异技之外,李长青则是真的把景安皇子的话当真了,对文惠皇孙动真格的了。 每次停下来休整的时候,就是李长青对文惠皇孙下“磨炼”的时候。 在一次又一次围观李长青是如何把文惠皇孙狠狠的摔在地上之后,杜青羽这才知道李长青在杜家村教的功夫都是假把式——光好看了。 杜谦良缩在杜青羽怀里,看着文惠皇孙被李长青训的凄惨的模样,也是心有余怯,“这才是真正的习武吗?文惠姐姐,痛不痛?” 文惠皇孙齿牙咧嘴,眼含热泪:“当然痛啦,阿——李长青,你是在公报私仇!” 杜青羽看着被文惠皇孙的惨叫吓得一哆嗦的杜谦良,心中一动:“要想打人就得先学会挨打,哪个武艺过硬的在习武中没挨过打?谦良,你愿不愿学这样的武术?” 杜谦良连忙摇头。 何蕴之也教了文惠皇孙一些东西,但俱是之乎者也,杜青羽听的心累,倒是杜谦良在跟在一旁,听的摇头晃脑,还不时的也在小本本上记点东西。 杜青羽笑了:“你脑袋晃来晃去装模作样的,能听得懂了吗?” 杜谦良:“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慢慢的我就懂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火山 回忆一番文惠皇这段时间的惨状,杜青羽气消了。 拥抱了一下柳宴安,在他担忧的目光下,毅然走向接连山崖和小岛绳索。 低头看了一眼山崖,她们特意寻得一处断崖,以保证风筝能飞过去落到小岛上。虽然只是半山腰,不怎么高,但杜青羽仍是头晕目眩,上辈子怎么死的记忆蜂拥而至。 偏偏文惠皇孙又道:“一定要抓紧绳子,不然松了手,可就要掉鳄鱼嘴里去了。” 柳宴安忙又寻了绳子,一头系在杜青羽腰上,一头系在绳索上:“有绳子系着,也不知脱力落了下去。” 杜青羽拍脑,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定是被当才怼人怼的太过瘾了,忘了这一点,“夫郎真聪明,放心,我会带着满包的宝物,安全回来的。” 杜青羽摇了摇背上的大布包,握上了绳索。 四肢齐齐盘在绳索上,一点点像对面小岛滑去,杜青羽知道自己此时定是像极了猴子。 “娘,加油!” 孩子们在后面呐喊助威,杜青羽索性越划越快,同时为回来的时候担忧,这是往下“滑”,不用耗多大力气,回来的时候是可是往上“爬”。 等安稳滑到对面小岛上的时候,杜青羽的衣衫已经磨烂了。 四面看了一下环境,离岸边极远,远远的可以看到趴在岸边和水里密密麻麻的鳄鱼,他们不时的把路过的麋鹿拖进水里,水面的血色浪花从来没有停歇过。 李长青早已等候在那里,见杜青羽下来,脸上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杜青羽下了一跳,这厮怎么会笑?“你笑什么,瘆人!” 李长青伸出背在身后的手,她握着的赫然是被扒了皮,一排排整齐横列长得整齐可爱的玉米棒,“色泽如如金如玉,随曾想过青涩外衣之下,竟是长着皇家才配有的尊贵黄色,这可是你说的玉米,倒也配得上玉之一字。” 杜青羽狂喜,笑的嘴都扭曲了:“正是此物,你在哪找到的?” 李长青遥遥一指,不远处的山脚下长着大片亭亭玉立的玉米。“杜青羽,不得不说,你的直觉还真准!” 杜青羽笑的嘴都歪了:“当然,我是女主角嘛,没点运气,岂不是白此世来一遭?” 从二月份起开始出发,到今天五月中,在今天,终于是将玉米找到了。 杜青羽差点喜出眼泪,她还以为要到海外或者是等藩国进贡才能吃到玉米,没想到在这个被鳄鱼的岛上竟是找到了。 “怪不得至今没人发现玉米的踪迹,原来所有宝物都是在别人不敢去的地方,要么是有恶龙守着要么是不为人知,想要取得宝物,就得一番冒险不可。” 一发感叹之后,杜青羽仰头看向眼前的山,既然来都来了,不上去看一番岂不可惜? “还要上吗?” 杜青羽指着眼前的山问李长青。 李长青:“上,我也想看看此岛到底有何秘密。” 一行人点起火把开始往岛里进,陌生的地方,尽管是白天,也唯有火把能带给杜青羽安全感,毕竟她可是用火把烧死过老虎的人,凡是长毛的动物,没有不怕火的。 她们在对面山崖上观察过小岛的模样,大致对小岛的地形有猜测,小岛应该是一座孤山,奈何很高,看不到小岛山顶是什么模样。 越往岛上爬,杜青羽觉得热。 所见植物,也从茂密渐渐转为稀松,鼻尖的所触的味道也从草木的清香转为硫磺的味道,同时炽热的空气也在蒸考着鼻尖。 杜青羽摸了一把汗:“九域志上说这里有地热,难道这是一座活火山?” 李长青:“极有可能。” 等爬到半山腰,植被基本已经秃了,杜青羽遥遥看向对面山崖,冲他们挥舞红色布巾,好让她们安心。 天渐渐黑了,对面山崖燃气了篝火,杜青羽肚子也咕噜咕噜的想起来,不由得加快脚步。 登上山顶的那一刻,总于看清了全景。 果然是一座活火山。 是盆状的火山,走位一圈都是高耸着的,唯有中心,极为凹陷,最中心咕咕的翻滚着红色岩浆。 “鳄鱼之所以会聚集此地,怕不只是麋鹿北迁,应该还有一个目的。” 李长青:“此岛为活火山,温度高,又四面环水,鳄鱼会聚集此地,莫非是为了产卵?” 杜青羽:“对产卵!” 李长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群鳄鱼霸守此地,着实可恶,若非这群鳄鱼,此地也不至于荒芜人烟,放着大好的良田却无人耕种。 你说,我们若是派人摧毁所有的鳄鱼卵,来个两三次,此地会不会就没了鳄鱼?” 杜青羽:是个狠人,说出了她不敢说出的话,杀没有行动力的鳄鱼卵,在重礼重德的古代,毕竟算是有伤天和,且定会被满脑子将仁义的老书生喷的,没想到李长青却是个不惧的。 杜青羽:“大姐,您还真敢说,就不怕言官骂你残忍无道?” 李长青:“万事讲究个平衡,鳄鱼数量过多,吃人,以至于此地方圆百里渺无人烟,错在鳄鱼,若是鳄鱼被杀的就剩一两只了,我倒是不介意保护它们一下,不至于让它们灭种,前提是对人没有威胁。” 杜青羽嘴角抽搐,好想跟她说一句:大姐,野生动物保护法了解一下?大姐,您这么凶残,会破坏生物链的…… 想到这,杜青羽不得不跟李长青普及一下生态平衡:“这样会破坏生态平衡的,鳄鱼不止吃人,它还吃麋鹿的。 若是这个地方没鳄鱼了,麋鹿数量过剩,全部迁到北方,岂不是要啃光北方的草木? 再者,鳄鱼吃的大部分都是病的、弱的麋鹿,物竞天择实则生存,淘汰了不好的麋鹿,麋鹿的下一代才能更强壮。 万一病的麋鹿一直或者,然后把病传染给其它麋鹿,是不是要起瘟疫? 人若是吃了病的麋鹿,会不会也得奇怪的病……” 杜青羽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李长青:“照你这么说,何蕴之一生下来就该被她娘溺死;你这般体弱,早该被族人放弃;你这般忘祖,难道忘了你杜家族人是怎么折了一半在野兽嘴里的? 生态平衡?华夏偌大的地方,人才有多少?一路走来,十天半个月且不见人烟,自古以来,多少人与人斗、与天斗、与野兽斗,才发展到这个规模,你怕是不知道你老祖宗是靠什么活下来的? 既然你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那就该知道,人若是不狠心,就没有人活的余地。 也许等万万年之后,这片大地上满是我华夏百姓,所有荒地都成了良田,所有水域山林再无凶兽,到那个时候,你在给我谈什么生态平衡吧,至于现在,当然是活着要紧!”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程 杜青羽被李长青的一番话怼的脸红脖子粗,平日都是她怼别人,没想到今日被怼了。生态平衡这个概念是社会达到一定文明、人口达到一定数量后的产物,她是犯了经验注意的毛病。 就算这样,杜青羽也不愿认输:“你等着,用不了万万年,说不定几千年之后,这片大地上人满为患,到那个时候生态平衡的意识就会扎根在每个人都心中。” 李长青眯眼:“借你吉言,我倒是期望着那一天。至于现在,杜大人还是多想点实用的东西,而不是怜惜吃人的猛兽。” 一场嘴仗后,对面响起了笛子的声音。 定是对面的人等的着急了,他们也就沉默着下了山。 站在山顶府视下去,可以看到更好走的路——因为那条路是很少被树木覆盖着的,为了更快的下去,他们也就这就换了路。 下山的途中,走在前面的侍卫突然停了下来。 杜青羽一个惊慌,举高了火把:“怎么了?” 侍卫僵着身子不敢动:“我好像踩到鳄鱼卵了。” 火把慢慢往下挪去,侍卫脚下一个椭圆的绿皮西瓜出现在眼底。 “哈哈,大惊一场,这东西应该可以吃。” 喉间正是咳的难受。 砸开西瓜,漏出了粉色的果肉,果肉上镶嵌着一粒粒的瓜子。 哧溜一声,就是咬了一大口。 甜滋滋,水汪汪,纯天然,无毒害。 小心的把瓜子吐在手心,对着李长青她们道:“好吃,你们也吃阿,别客气,不过这个籽可别仍了,拿回去,说不能能种。” 既然这个地方有西瓜,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有其它的瓜类? 顺着瓜藤往下走,一个个掀开上面覆盖着的巨大藤叶,果然就看见了不少瓜,不止西瓜,还有小白瓜这种瓜也叫小甜瓜,小时候奶奶经常种给她吃。 瓜类植物一般是夏季才有的产物,这个岛可能天然条件比较适合瓜的生存,所以瓜特别的,走一圈下来,西瓜、冬瓜、甜瓜、黄瓜都有了。 杜青羽看着李长青把每样瓜都要撞到包袱里几个,无奈劝到:“太重了,爬绳索很危险的,只要带着种子就成了。” 李长青:“你行,我行。” 杜青羽:…… 回到初上小岛的地方,怕绳索撑不住太多重量,就一个轮着一个的抱着绳索开始往上爬,李长青殿后。 临行前,李长青还特意要下了杜青羽背满东西的布袋:“我来背。” 为此,杜青羽小小的感动了一番。 等杜青羽抱着绳索一点点累死累活挪上去,瘫在山崖上喘气,享受着孩子们围过来嘘寒问暖时,一转头,却看见李长青这厮是双脚才在绳子上,两侧分别挑着装满沉甸甸的东西当平衡杆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喝!大佬!” 杜青羽惊呼了起来,这等本事,要是在现代失业了,当个杂技演员也饿不死。 李长青解开布袋,一个个掏出里面的各种瓜果,“大家尝尝,在岛上发现的果子,很美味。” 说着,李长青先将西瓜切成统一大小的快来。 杜青羽眯着眼看李长青,还嘴硬,当她眼瞎吗,冒着生命危险硬要背回沉重的瓜来要她尝一口;怕在心爱的人面前失了面子,宁死也不肯像猴子似的抱着绳索爬回来。 要说没奸情,打死她都不信! 自觉又有了重大发下的的杜青羽,憋的不轻,迫切想找人分享这个秘密。 看了一眼文惠皇孙,摇头,是不可能再跟她分享秘密的,她是个大嘴巴的,秘密到她嘴里就成了新闻。 又看了一眼柳宴安,若是讲给他听,他定会听的认真,听完后,也定会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不发一词。 可怜可叹这个世界没有网络,若是在现代,她定会在将此事的主角化名传到兴趣群里,定会引来大群狼友来分析此事。 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知音难遇,真是空虚寂寞冷阿!在这里很难找到同好之人。 对了,既然在现代她可以将主角化名,把他们的事当成故事发到同好群里,那在古代是不是也可以?尽管这里没有网络,但是有笔和纸,有印刷处,可以出版的哇! 想到这一层,杜青羽激动的脸都红了,恨不得立时提笔,狂写一番,她相信,在她的传播下,一个感人心脾、闻声落泪的凄美悲壮的爱情故事定会传遍大江南北。 此后,回程的路上,杜青羽都是神神秘秘躲在马车里不出来的。 因为她在暗搓搓的写两个了不得的人的故事。 柳宴安坐在她的身旁,侧身看她一字一字的在纸上成行,组合起来成为一段可以催人泪下的语句。 “娘子写的这些,不知为何,读起来竟是如此新奇,跟市场上流传的话本大不相同。” 杜青羽:“我这话本是新兴的一派,唔——就叫它鸳鸯蝴蝶比翼双飞派吧,嘻嘻……” 千万不要打脸,不是故意借鸳鸯蝴蝶派名号的,只是她励志要写成双成对的故事,所以才会想到鸳鸯、蝴蝶的字样来。 期间不时的有京城的消息传来。 其中有一条是有关于杜家的消息。 杜守心夫妇被接到京城了。 当然,姜大姑是将隐士的气场拿捏的死死的,不论二皇女是如何相劝,或是礼或是宾、或是礼贤下士、或是威逼利诱,姜大姑都死守阵地,绝不出山! 姜大姑其实是被二皇女的突然登门下傻了,不管外界是如何追捧她,她是清楚自己的斤两的。 她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真隐士的,否则也不会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出来,但这种隐士绝不是她! 姜大姑站在自家的篱笆墙外,仰望着小南山,不知道是第几百次叹气——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会在外甥女杜青羽吹捧她时,坚守本心,不被彩虹屁吹晕了头,因为被捧上云端的滋味太吓人了,她怕一不小心就摔了下来。 杜青羽自然是不知道姜大姑感受的,但是也能猜的出来,她当时只是想提一提姜大姑的境界,不要整天盯着杜守心说家世地位的话出来。 没想到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吹过头了,也没想到大夏朝的文人这么给力,整日臆想南山居士的种种,整日那菊花吟诗作赋,活生生的把姜大姑吹到了云端,还引来了大皇女的关注。 唉,时也,命也! 第一百五十章 闹剧 与此同时,京城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北胡使团来朝奉了。 接到这个消息后,景安皇子端着的杯子失手落了下去,摔成粉碎。 “他们终究是来了……” 景安皇子垂上眼睛,露出绝望之色。 文惠皇孙握住景安皇子的手,稚嫩脸上透出果毅:“叔叔,这仅仅是个开始,还有我们在呢——” 景安皇子苦笑摇头:“自母皇知晓北胡有和亲的打算起,她就派人守在燕关要塞,伪装成北胡人,诛杀一切过往北胡之人,就是为了阻止北胡人前来和亲。 不知诛杀了多少貌似北胡皇族的队伍,但是都不是北胡皇室之人。” 杜青羽不解:“你们怎么知道不是北胡皇室之人?” 文惠皇孙:“但凡北胡皇室之人,背上皆刺有狼纹,正如我大夏皇女的身份的象征是玉佩一样,狼纹就是北胡皇室的身份象征。” 李长青:“如此说来,北胡求亲使者定是在更早之前就进了我大夏。” 何蕴之:“她们蓄谋已久,看来是势在必行。” 盛京皇城,一对身着奇装异服的队伍,大摇大摆的进了城门。 大夏朝,尊贵的二皇女,竟身着一身正式礼服于宫门口迎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欢迎北胡使者不远万里而来……” 二皇女目光如钉般的死死定在为首的一个高大强劲的女人身上,罗摩柯,怎么会站在这个位置? 罗摩柯眼底满是逗弄的看着二皇女,右手附在左肩,行了一个北胡礼仪,笑到:“北胡大皇女——狄容翼,见过二皇女。” 二皇女心里无限震惊——没想到她从临安府救回来的罗摩柯,一眨眼之间,竟成了北胡大皇女。 救了北胡大皇女,完了,这下她通敌的罪名竟是坐实了。 目光一转,又愤恨的盯向冶艳女子,狄容七,你竟然诓我? 狄容七笑弯了眼睛:“二皇女甚是面善,我等一行人日后还望二皇女多多关照。” 城门口为了一群百姓,二皇女有心甩袖子而去,终是忍了下来。 离城门口最大的酒楼上,一处包间里坐着两个身着素衣的女子。 何家二女,何荇子倚着窗观望,纳闷的对身边的人道:“咦,我怎么觉得二皇女好像认识北胡使者似的?” 何藏子呵斥:“莫要乱说,二皇女从未去过北胡,北胡皇室此前也从未来过我中原,她们怎么可能相识,小心二皇女听到了记恨与你。” 金銮殿里,正德帝高高坐在凤坐上,目光如炬的盯着北胡使者。 “北胡大皇女——狄容翼,七皇女——狄容七,九皇女——狄容九,拜见正德大帝。” 为首的三个女子右手抚在左肩,朝正德帝俯身行礼。 “北胡一众官员特来陪我等皇室皇女前来参见正德大帝!” 十几个身着北胡人服装的北胡官员也在三个北胡皇女行礼后,躬下了身。 殿上文武官员纷纷皱眉看向殿中的一群人。 衣衫不整,裸肩露腿,着实不雅! 连个礼都行不好,着实无礼! 好像还有股怪味,莫不是来前没有焚香沐浴?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年迈言官站了出来:“圣上,臣有话要说?” 正德帝:“刘御史请说!” 年迈言官捂着鼻子,一脸不可思议:“圣上,请恕臣无状,但是臣闻到一股怪味,着实难闻,臣早上吃的饱,现在闻着想吐,呕——” 年迈言官当堂吐了出来。 上下皆惊! 又一言官站了出来:“刘御史,你吐在金銮殿,这是犯了大不敬!” 刘御史瘫坐在大殿上,“圣上,臣嗅觉向来敏于常人,臣问道的味道实在是过于怪异,所以臣才忍不住吐了出来。” 正德帝:“何味?” 刘御史指着北胡使者,期期艾艾:“像是从北胡使者那里传来的……” 北胡上至皇女,下至官员,皆是面色铁青。 “圣上,臣岁嗅觉不敏,但也问道股臭味,臣在金銮殿站了多少年,今天这味道是前所未有的怪。” 北胡使者随行官员中有忍不住的,开始目漏凶光,北胡大皇女七皇女倒是一派镇定,仿佛说的不是她们,唯有九皇女露出不堪之色,甚至悄悄低下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 正德帝在上位看的一清二楚,本以为今天还有场硬仗要打,没想到一开始就闹出这个闹剧。 “既然刘爱卿受不住味道,那就允你回去休整。 至于北胡使者……她们长途跋涉,一入京城就前来朝见朕,想必是未来得及洗漱,身上有汗臭味也是应该的。 北胡使者,尔等不妨会使者接待处暂时休整片刻在来朝拜朕也不迟。 二皇女,朕就把招待北胡使者的事交给你了,你可要待朕好好招待北胡使者。” 二皇女放下掩住口鼻的手,“是,母皇。” 奇怪,以前闻着也没这么大的味,怎么今天的味这么大? 二皇女隐晦的看向北胡使者,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连。 然后就看到北胡官员中有几个人腋下的衣服湿了大片。 二皇女甚是好奇,便凑过去去看,难道来朝见天子还带着水来喝?现在是水漏了? 等看清楚后,二皇女大惊这哪里是喝的水?分明是腋下流下的汗水,于此同时,二皇女也闻到了更浓烈的臭味,一个闭气,晕了过去。 王显见二皇女突然倒地不起,骇得眼珠暴起:“刺客!刺客!快来护驾!” 朝上官员大惊,纷纷散了开来,门外冲进来一群身着铠甲的侍卫,一半围在正德帝身边,另一半则是层层的围住了北胡使者。 北胡大皇女:“我等前来拜见正德大帝,大夏朝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 王显趁机钻到人群中,屏住呼吸,把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二皇女拉了出来,手指颤抖的触上了二皇女的鼻尖后,才大松口气。 还有气就好。 太医匆匆赶来,趁着太医把脉的间隙,王显破口大骂:“你们是来朝拜的吗?有见过朝拜的人还带着毒气的?我告诉你们,若是二皇女出了问题,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太医在二皇女身上扎了几针,二皇女喝的一声,从吼间呼出口气,然后醒了过来。 正德帝一脸忧色:太医,我儿可有大碍?” 太医:“圣上莫忧,二皇女只是受到刺激,一时间晕厥过去,并无大碍。” 接着,太医捧着药箱,靠近了北胡使者,漏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殿上异味扑鼻,原来是有狐臭患者……” 第一百五十一章 献礼 狐臭?原来如此! 殿上都文武大臣看北胡使者们的目光更奇异了。 “狐臭患者?莫非是病?” “还有这等病?真是前所未闻……” “是有这种病的,古籍载——腋下臭如葱豉之气者,亦言如狐狸之气至。故谓之狐臭。” 一众北胡官员被人这么围着讨论,大部分都给气的面色铁青。 “你们胡说,这叫女人味!在我们北胡,这是真女人才有的气味,我们草原上最英勇的壮士个个都是以拥有女人味为荣耀!” 一个北胡官员扯着蹩脚的中原口音,在努力的反驳着。 太医扫了一眼这位说话的北胡官员,无奈摇头:“这位壮士,你平日多久洗一次澡?” “我一辈子只洗三次,出生之日一次,成亲之日洗一次,等我回归狼神的麾下,我的亲人会帮我洗最后一次,狼神保佑我越来越勇猛。” 顿时,大殿文武百官离北胡使者更远了,有不少人开始犯恶心。 “莫非北胡所有人都一生只洗三次澡?” “好恶心,那不得臭气冲天?” “不行,好像越来越臭了,天呐,我要窒息了……” 文武大臣众说纷纭,没了往日在朝堂上都严肃,左右正德帝没有喝止她们,应是乐意她们这样的。 北胡使者中,北胡九皇女好像不如她两个姐姐稳重,气的面色涨红,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是这样的!北胡也分文武大臣,除了武将不喜洗澡外,其他人每年还是会洗上几次的!” 少女忍不住在殿堂上吼了起来,声音不似女子的浑厚有力,到带了几分男子才有的清脆清澈。 殿上安静了片刻,纷纷把目光投向少女,这才发现一只站在使者群中的北胡九皇女,其眉心竟然有颗艳丽的朱砂痣,肌肤是北胡少有的晶莹剔透,身姿修长挺拔如小白杨。 细细看来,北胡来使中的三位皇女,除了北胡大皇女姿色平庸外,北胡七皇女、九皇女皆是不凡,其中北胡九皇女更甚,鲜艳浓烈,艳丽如沙漠上绽放的玫瑰。 不曾想,粗俗野蛮的北胡竟然也有如此好颜色。 北胡使者的第一次朝见最终以北胡大皇女请去归去先行洗漱而结尾。 很快,北胡使者便第二次请求觐见正德帝,这一次北胡使者没了上一次来时的傲气,除了三位北胡皇女,北胡官员中竟是大半没来。 而且来的使者中皆换上了中原服饰,面对正德帝,更是曲腿下跪。 完全是与上一次大径相庭的场景,不得不说,两相对比之下,北胡使者此行赢得了不少朝堂文管的好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听得进去她们话,还愿意学她们中原礼节,可见北胡人还是谦恭的,大善! 正德帝将臣子们的表情看个彻底,嘴角撤出讽刺的笑。 狄容翼平凡的面容下一脸的厚实,像是觉查不出朝堂上的氛围,开口道:“正德大帝,北胡此番前来朝拜大夏,并不是空手而来,为表诚意,还带来了北胡泰半宝物。” “此乃昆山之玉,十年前,小王曾经游历于昆山之境,机缘巧合之下,见得此玉,笃定此物必非凡品,素闻中原人皆喜玉之蕴意,我等原因献上此物,以表诚意。” 大臣们纷纷把目光转向呈上来的玉石上,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竟是块如刚出生婴儿般大的玉石。 色泽淡雅清爽,通体透亮清澈,看上去细腻滋润,泛着柔和的光泽,昆山宝玉果然名不虚传,此为昆山青白玉。 不等众人收回心神,狄容翼又呈上来一样东西,“此乃东海夜明珠,北胡距东海万万里之遥,为寻此珠,着实不易,但若能得正德大帝喜欢,那是在好不过。” 盒子被打开,成年人两个拳头的明珠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位大臣眯起了眼睛,好奇道:“好大的珠子,竟是黄绿之色,但是看着不像珍珠,珍珠可是乳白色的,此物也没有珍珠的莹润光泽。” 狄容翼只是微微一笑:“正德大帝可否允许拉上帘子,合上殿门,若是在黑暗中,才能看到此物的奇特之处。” 正德帝饶有兴致:“准!” 宫人们开始拉上帘子,合上殿门。随着殿内光线的变暗,珠子也越发荧亮,在黑暗中散发出荧绿的光芒来。 “奇哉!莫非此物就是失传已久是随侯珠?” “相传千百年前,中原大地还是群雄割据,有一处霸主——随侯就有此种夜间发光的宝物,此物也被世人称之为随侯珠,只可惜随着随侯的没落,此物也就再也不曾出现人们的视野,不曾想今日竟有幸得此一见,三生有幸呐!” 一位年迈文官当场叹了起来。 “若真是随侯珠,北胡此行可真是大手笔阿!” “就是……” 狄容翼嘴角扬起笑意,拍了拍掌,她身后的北胡官员又呈上来一样东西。 有前面两样宝物为铺垫,大臣们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伸着脖子等狄容翼掀开覆在其上都绸布。 最后,绸布被掀开,摆在托盘正中间的赫然是一颗泛着寒光尖锐利齿。 “此乃狼王的牙齿。 北胡皇室,每代继承人都会在她成年之日亲与草原上最凶狠的狼王的搏斗,并要取得狼王的牙齿为战利品。 若是失败,她就会葬身于群狼的撕扯之下;若是成功,她就是被狼神认可的下一任王者。 这颗狼齿是我成年之日亲自取得之物,它是我北胡一族的荣耀,是我北胡一族历代王者象征。 今日,我愿用它为聘礼,求娶贵朝景安皇子,若是求娶成功,我以北胡下一任王者的名义承诺,只要我在一日,这颗狼牙便是一日景安皇子是手中之物。 以我北胡信仰为名,愿夏胡两朝永结友好,用不背叛!”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大臣们目光纷纷闪烁,各有各的思量。 正德帝沉默片刻,爽朗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没想到北胡皇族竟有和亲之意,无碍,以我两朝的关系,就算没有姻亲这层关系,也会永结同好的。” 狄容翼跪在了地上:“小王不远万里而来,一是表我北胡诚意,朝拜大夏,二是早已倾慕景安皇子美名,愿娶景安皇子为皇夫,若能得景安皇子为夫,容翼愿永世臣服于大夏,还望正德大帝成全。” 朝堂上直接道出了他们的目的——第一,代表北胡,朝拜大夏王室;第二,欲求娶大夏景安皇子,永结夏胡之好,用不背叛。 第一百五十二章 青衣胡同 官道上,李长青的马鞭不时的打在马儿的身侧,马儿在鞭子的威吓下,速度越来越快。 “前方人烟就多了,路也好行了,我们必须要再加快行程。” 杜青羽抱着龙凤胎缩在马车上,她被马车颠的屁股疼,孩子们倒是觉得好玩,一个个咯咯的笑个不停,几个的奔波月下来,不见消瘦,倒是越来越皮实。 杜青羽探出车窗,问向李长青:“可是京城又传来了消息?” 李长青冷哼:“北胡使者已经开口提亲了,为了求娶景安皇子,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京中泰半官员,都被她们明里暗里送了重礼。 朝堂上,她们进贡上的宝物,更是名动朝野!” 杜青羽好奇,“哦?是何等宝物能震得住见多识广、出身不凡的京官?” “昆山青白玉、东海夜明珠、狼王牙齿!” 杜青羽没见识过昆山青白玉,倒是对夜明珠有些微了解。 话说,东海确实盛产宝珠,但那是珍珠,但夜明珠确是不同于珍珠,一个是会发荧光的天然石头,一个是蚌类由内分泌而生成的含碳酸钙的矿物珠粒。 二者本质和特征完全不同,难道在东海也能挖到荧光矿石? 回去了非要问一问这北胡大皇女,这所谓的东海夜明珠到底是从何而来。 “还有多久可以到京城?” “半月!” 半个月阿,五月中旬开始返程,一路快马加鞭,于驿站、落脚处换了无数次马匹,到今日已是六月底,等到了京城,怕是七月中旬,也正是一年里最热的那几个月。 不知道她们临行前在温泉边种地粮食收获了没有,定是收获了,可惜时间紧迫,虽是路过临安府,却不能趁机回家一趟。 盛京,二皇女被北胡使者缠的烦不可耐。 “夏国二皇女,不知景安皇子何日归京?” 一个北胡官员扯着蹩脚中原话,缠住二皇女不停的问着。 二皇女捂住口鼻:“快了!快了!你离孤远点!” 二皇女心里不住的埋怨正德帝,景安不过区区一皇子,还是和离过的皇子,既然北胡皇太女愿意娶他为正夫,那就答应她们就是了。 二皇女至今还记得当日正德帝对北胡使者的说辞:“朕早就答应过景安,他的婚事,全凭他自己心意,他若是愿意嫁与你,朕自然欣慰,但他若是不愿,朕也不好强求,毕竟君无戏言。” 狄容翼当即回道:“无妨,若是能与景安皇子两情相悦更好,小王相信,景安皇子定会被小王的诚意打动。 不知景安皇子现在何处?可是知晓小王求娶之意?若是可以,能否允我二人见上一见?” 正德帝:“我儿现有要事在身,不在京城,且归期未定,怕是需要你们等上一番了,不知北胡使者可否等得?” 狄容翼:“为了景安皇子,容翼愿意等!” 二皇女收思绪,然后,母皇就将北胡使者交给她了,大热天的,北胡官员三天两头来她府上一趟,她不得不换上正装接待,哎吆,不是让她们天天洗澡吗,怎么还这么大味? 二皇女愁苦着脸,三天两头被怪味刺激一番,本真是苦夏,现在是连吃饭都没胃口了。 “夏国二皇女,不是景安皇子到底还有几日归京?上次来,您就说快了快了,快了是几日?怎这次也是说快了?难道景安皇子这几日原地不动?” 二皇女走到窗户边,大口喘气:“快了的意思就是——快了,很快,你懂吗?” 北胡官员眨眨眼睛,不解道:“很快又是几日?” 二皇女忍无可忍:“我怎么知道几日阿?你问我我问谁?我跟你很久了,我说多少遍了,让你们洗澡,你洗了吗?” 北胡官员羞赫着脸:“我好不容积攒了一身女子味,洗了岂不可惜,中原果然是个好地方,我在草原上,无论怎么女努力都没有女子味,没想到来到中原,不过数月就有了女子味,等回到草原,阿父阿母定会为我自豪——” 二皇女几欲晕厥:“你他么有病!这日子没法过,麻烦你回去告诉你主子,换个不臭的、通中原话的人来!来人,送客!” 半个月后,几辆质朴的马车,低调的先后入了盛京城门。 杜青羽的那辆马车左转,直接去了正阳街青衣胡同,圣上赐的官邸就在那里,杜守心夫妇被二皇女接到京城现也住在那里。 停在胡同口,杜青羽尴尬了,胡同里那么多宅字,她不知道哪户才是她的,因为她至今还未踏入此地半步? “娘子,怎么了?” 柳宴安在车厢里柔声问到。 杜青羽:“我好像还不知道我们的官邸在哪。” “每户门匾上应该有户主信息……” 杜青羽仰头,果然每户门楣上都有门匾,最近的左右两对门户分别写着——刘府、陈府。 杜青羽架着马车,慢慢往里走,李府、相国府、英国公府、石国公府…… 京城大半的官员怕是都集中在了这小半块盛京城中。 终于,在半道,看到了杜府。 杜青羽大喜,上去就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穿家丁服饰中年女人:“这位小姐,请问您找谁?” 杜青羽:“我、我回家阿……” 中年女人上下瞅了又瞅杜青羽几眼,突然跑了进去,跑前不忘交代:“您先别走,小人这就请示主子。” 很快,家丁又回了来,看着杜青羽身后的马车到:“马车上可是小姐您的家眷,快快谁小人一起进府,老君夫可是等急了……” 杜青羽牵着柳宴安,抱着龙凤胎,一脸懵逼的随着家丁进去,心道:爹娘从哪里挖来的家丁,怎么还文绉绉的? 一路穿过大小石屏,各式门洞、假山、莲池、拱门、花园、亭台、楼阁、竹林、小径等,终于与一处气派的房子前停了下来。 杜青羽没有看花眼,只是被心里的疑惑覆盖:圣上竟赐了她一处这么大的宅子?这也太厚爱她了吧! 家丁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太夫郎,太夫人,小姐他们到了。” “还不快快进来?” 垂着的门帘里传出威严的声音。 杜青羽更疑惑了,但是隔着门帘,她无法看清里面的场景。 直到家丁掀开了门帘,做了个请的姿势。 杜青羽这才看清里面的场景,一时之间,有种看到聊斋的错觉。 阴暗的大厅里或坐或站,男男女女,中年的少年的,在帘子掀开的一瞬间,齐齐的看向杜青羽,且露出了怪异的笑。 尤其厅堂正中,在帘子掀开的一瞬间,八仙桌两侧的椅子上正襟危坐这的一对满头引发面无表情的的老者更是刺激着杜青羽的眼球。 杜青羽吓得一个踉跄,老宅鬼影?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杜府 坐在八仙桌右侧的男性老者目光从杜青羽身上移到四个孩子身上时,冷无表情的脸立刻如冰雪消融般的变了,竟然扶着拐杖站了起来。 他身后的侍从连忙扶着他,由着他的心意搀扶他至门口。 男性老者目光慈爱的看着四个孩子,柔声问道:“孩子们,你们叫什么啊?几岁啦?可曾读书?” 杜谦良歪着脑袋看了看老者,朗声道:“我叫杜谦良,今年六岁,跟着夫子读了近一年的书。” 杜谦良说完便扭头看向杜谦语:“二弟,该你了。” 杜谦语抿了抿嘴唇,有点羞涩:“我叫杜谦语,四岁了,还不曾读书。” 龙凤胎看着哥哥姐姐向老者介绍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但也跟着道介绍起来。 “我叫杜谦荨。” “我叫杜谦禾。” “我是姐姐。” “我是弟弟。” 龙凤胎一唱一和,最后心有灵犀,齐声道:“我们是龙凤胎,今年两岁哦。” 男性老者目光更是慈爱:“好好好!都是聪明伶俐的孩子,祖父很喜欢你们。” 杜青羽:纳尼? “那个,我想,我应当先自报一下家门,我叫杜青羽,家母——杜守心,家父——杜姜氏。 额——去年年底,承蒙圣上厚爱,得了一处官邸,我知道地址,就一路寻了过来,看到门上牌匾是杜府,这才贸然打扰。 我想,可能、大概是走错门了吧……” 风呼呼吹过,莲池翻起涟漪,树叶也掉下了一两片,打着旋在杜青羽眼前落了下来。 杜青羽看着瞬间失了笑容的老者,不由自主的抱紧了龙凤胎。 老者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原来是名扬四海的临安杜氏杜青羽,都怪我等眼拙,竟一时没想到这处,还以为是自家失散多年的孙儿找了过来。 唉!福婶,你待我送杜大人去她的官邸,杜大人应是刚归京,老头子我就强留杜大人了,我们来日再叙。” 杜青羽一脸懵逼的又被人原路送了出去,被人引着——出门左转,一路直行,终于,在胡同尽头停下了脚步。 “杜大人,此处就是您的官邸……” 杜青羽抬头看向门匾——杜司农府四个大字,流光散散,唉,她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 杜青羽没想到的是,她低调归京,却因为这场乌龙,在京城官员府邸之间迅速传了开来——杜少司农回京竟不认识自家门、杜少司农竟差点被淮津杜氏当成认祖归宗的外室子…… 就连皇城的正德帝,听闻之后,也是开口大笑,饱含深意的看向刚归京的景安皇子:“这个杜青羽,小事糊涂,大事却不含糊,谁若是能和她一起,那日子定是有趣的紧。” 一旁的文惠皇孙笑到:“祖母说的是,大半年一来和青羽姐姐相处,很是自在,青羽姐姐是个值得我们相交的朋友。” 正德帝笑骂:“你才跟她处多久,就哄的你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 杜青羽站在门口,再次进行一系列心理建设后,敲响了门。 “来了来了,是何人呐?” 是杜守心的声音。 厚重的实木大门,被缓缓拉开。 杜守心的脸印入眼帘。 “娘,我们回来了——” 时光不留人,怪不得古人常言——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她不像何李二人一样,家中都训有信鸽,且不知是用了什么秘法,不管人到哪,信鸽都能寻到,所以她不能像何李二人一半十天半个月的就和家人通信,以此来免了家人的担忧。这阵子,杜守心她们应是为她操碎了心。 杜青羽张开了手臂,等着杜守心的拥抱—— 杜守心盯着杜青羽看了半晌,不可置信,缓过头来之后,绕过杜青羽,抱起站在她身侧的杜谦良,哭到:“乖孙,你们可回来了——” 接着杜姜氏也闻声赶了过来,抢过了龙凤胎,抱在怀里的不住的揉搓,嘴里念叨着:“我的乖孙子,可想死我了……” 杜青羽抱起怯怯的杜谦语,踏了进去,这才有间隙打量这座正德帝赐的官邸。 额,比起另一个杜府,着实平凡多了,但对于她,确是了不得的。 三进的宅子,虽然没有假山、莲池、曲折通幽的小径,但是胜在简单明了。 “奴婢恭迎主子回家。” 二门门口一侧,齐刷刷的站了一拍四个少年向杜青羽行礼。 杜青羽脸色一僵,竟然忘了还有这四根大葱杵在这里。 一旁的柳宴安笑意盈盈的看着杜青羽,眼睛湛黑透亮,仿佛会说话。 杜青羽一阵心虚,因为当初给柳宴安将她在京城的事时,嫌麻烦,就隐瞒了这一段。 “他们几个是圣上年前随着官邸,顺便赐的丫鬟,自赐来之后,就一直在这晾着,而我当时是住在何府,竟忘了他们的存在—— 爹阿,我饿了,有没有饭呐……” 说到最后,杜青羽向杜姜氏求助。 “哦,有的有的……” 杜姜氏引着杜青羽匆匆走向厨房。 远离众人视线,杜青羽这才大松口气。 厨房,杜青羽看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还真的感觉到饿了,抱起碗就和了一口粥—— 杜姜氏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道:“青羽阿,那四个少年,你没碰过人家吧?” “噗——” 杜青羽一口清粥喷了出来。 “爹,你想啥呢,你女儿是夫有子,且立过女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人!” 杜姜氏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虽有族规在,但他们毕竟是圣上赐予你的,皇权之上,凌驾于一切权利之上,我怕你一时糊涂,因着圣上之故,接纳了那四个少年。如此一来,虽是取悦了圣上,却终究失了信誉,为人鄙夷——” 杜青羽:“爹,你放心,就算皇帝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娶皇子皇孙,我都坚定一心一意,绝不动摇。” 杜姜氏忙朝门外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拍了杜青羽一下:“慎言!这可是是天子脚下,不是咱杜家村,怎还这般妄言妄语?” “爹,可有饭食——” 柳宴安进了来,目光扫在杜青羽脸上,似笑非笑。 杜青羽:他应该是听到的吧…… “夫郎,我帮你盛饭。” 杜青羽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殷勤起来,快手快脚的帮柳宴安拉椅子、端碗、拿筷子—— 如此同时,内心深深的感觉无力,她明明没做亏心事,心虚个啥? 第一百五十四章 烟火 杜姜氏将女儿女婿私下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心里不住的叹气:哎吆,我的傻女儿,你夫郎那是拿男儿家的一些手段磨你呢! 夫妻之间本就是东风和西风,不是你强就是我弱,总是要有来有往,夫妻感情才会更深。 杜姜氏虽是乐意见小夫妻俩如蜜里调油、和和满满,但他希望站在主导房的是自家女儿。 天底下哪有堂堂伟女子被自家夫郎拿捏的死死的?这不是人人笑话的耙耳朵吗? 杜姜氏有意帮自家女儿找回场子,便吭了一声,然后道:“青羽阿,那四个少年,你是如何打算呢,毕竟他们可是圣上送来的,若是一个弄不好,惹了圣上……” 杜青羽看了一眼柳宴安一眼,柳宴安像是没听明白公爹的暗示,觉察到杜青羽看她,便也回视杜青羽,目光流转,波光粼粼,洋溢的满是甜蜜与温情,煞是动人。 杜青羽吞了吞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柳宴安更好看了,便随口敷衍着杜姜氏道:“圣上都说是丫鬟了,那就当丫鬟用呗,然后再帮他们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也不算亏待他们——” 杜姜氏看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气的翻白眼,给你递梯子帮你,你还一脚踹了梯子,耙耳朵,活该你被人欺压的死死的。 瞪了一眼杜青羽,杜姜氏甩袖而去。 杜青羽不明所以,睁园眼睛,不解道:“爹他怎么了,他这是恼了吗?” 柳宴安摇头,眼角眉梢满是甜蜜:“爹没恼,爹是怕你被我欺负了。” 杜青羽:“你对我多好阿,冷了饿了,帮我添衣加饭,累了痛了,帮我揉捏筋骨。 我想什么,你大致都能猜出来,世上再没有如你般这么懂我的。 我无论想做什么,你都不嫌我胡闹,陪我一起做。 我觉得你是世上最完美的夫郎,如此好的夫郎,还会欺负的了我?” 杜青羽不知道为什么,把脑中所想都一通的倒了出来,说完之后,才觉察自个说了什么,红了脸。 看着柳宴安触动的眼神,杜青羽又道:“我觉得夫妻之间,相互信任,相互欣赏,相互关爱,那是再和谐不过的了。 我是信任你的,去年三月,我大难不死,一睁眼看到的便是你,温和静谧,自那起,我便无限安心,仿佛飘着的心有了归宿。 我也是欣赏你的,你长得好,越看越美,性格好,温和大气,人又聪明,你拿着书的样子仿佛凝聚了周围的所有灵气,周身都是像是透着光的,如玉般温润如玉。知我,懂我,宠我…… 我、我说完了,你有没有相对我说的……” 杜青羽虽红着脸,羞的不行,却仍是执着的盯着柳宴安的眼睛。 柳宴安脸颊上如杜青羽一般通红,互述衷肠,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想像中,此事应该是在花前月下、或是在青青河畔、或是在山顶迎着初升的太阳、或是在高楼眺望远处山河,总之,他没想到到,竟然会是在满是烟火味的厨房。 但那些都重要了,此刻,在柳宴安眼里,在满是人间烟火的厨房里,他感觉到是满足、真实还有惊喜。 杜青羽看着柳宴安盯着她笑,却不回话,急了,一双湿润透亮的眼睛开始泛着雾气,“你说话阿……” 柳宴安叹气,如此私密的事,他本想带她回卧室在说的,奈何,眼前人迫不及待,柳宴安只得按珠羞涩,剖出心声:“自娘子大病初愈,吾亦心悦娘子已久。 晏安于娘子,不是再是从前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而是心动情动。 至于为什么,晏安也说不清,道不明,等晏安老了,头发白了,牙齿也掉光了,也许才能说的明白,到那时候,我们再手牵着手,把我的心意说给你听好不好?”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是要与她白首偕老,恩爱到老。 杜青羽觉得眼前好像看到绽放的漫天的烟花,烟火璀璨绚丽,动人心魄,她觉得她听到了世上最美的情话…… 门外,杜守心杜姜氏带着孩子们尴尬的站在那,想走,却又忍不住偷听。 四个少年也咱在一侧,眼底满是倾羡和幻想。 杜谦语仰头,细声细语:“祖父,娘亲是不是比爹爹喜欢她的喜欢要多?” 杜姜氏姜氏将手指竖在嘴边,嘘了一声,抱起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四个少年,开始远离厨房。 远离了厨房,杜姜氏这才放下杜谦语,笑到:“小阿语,告诉祖父,刚才为什么会那样说?” 杜谦语歪了歪头:“因为娘亲说了好多如何爹爹的话,可是爹爹却不清楚,还说要等老了再说……” 杜姜氏笑着抚了抚杜谦语乌黑柔顺的小脑壳,语重心长道:“傻孩子,并不是说的越多,爱就越多的。 爱有的时候是说不清楚的,要靠感觉,有的时候,爱的越深,越是说不清道不明,你爹得只是太爱你娘亲了。 又或许是你爹故意吊你娘胃口,天底下的臭女人大部分都是如此,明明眼馋很久的肉,到嘴的事后却觉得不香的。 吃不到嘴的肉才是最香的,所以就要吊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都惦记着……” 小小的杜谦语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听不懂。 跟在身后的四个宫中少年个个若有所思,有所感触。 一旁的杜守心颇为不自在:“老伴,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什么叫女人都是如此?什么叫吃不到嘴的肉才是最香的,竟是教坏孩子,咱俩一辈子了,我杜守心依旧觉得你姜文文很香,不,是更香! 小阿语,跟祖母走,别在这听你祖父胡说!” 突兀的扔下一句情话,杜守心抱起杜谦良落荒而逃。 杜姜氏看着杜守心的背影,唾了一口,脸上带着红,一把年纪,说什么不知羞的话? 四个宫中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的身着蓝衫纱衣的少年问道:“老夫郎叫我们兄弟四人来此,可是有何吩咐?” 杜姜氏随意的坐在的石墩上,“刚才我儿夫妇的对话,你们也听到了,有何想法?” 少年们咬紧了嘴唇。 杜姜氏又道:“圣上赐臣子年轻貌美的少年,是个人都知道是何用意。 你们小小年纪就离了家进宫,本是该享受父母长辈疼爱的年纪,却早早的要小心翼翼的伺候人。 如今又奉命来伺候我儿,估计没人会问你们到底喜不喜欢我儿。 你们此前怕是很少有能自己做主,顺从自己心意的时候。 现代,老身给你们个自己做主的机会,老身问你们,你们可想一辈子就这么做小?”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认亲 随着杜姜氏的一番话,四个少年面上皆是各有所思。 杜姜氏看少年们各有异动,又加把劲:“你们不要怕,既然圣上把你们赐予了我家,想必是不会再拿宫中的规矩来管教你们。 在这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尽管与我说,纵使哪里说的不对,这附近也就我们五个人,不要怕哈?” 初入京,他是被府里的四个宫中少年吓一跳的,一段时间的冷眼旁观,他算是看出来了,喜穿素色蓝衫和青衫的少年是比较亲近的;而喜穿粉衫、白衫的少年则又是另一派。 常说一入侯门深似海,而皇宫,更是深不可测,从皇宫里出来的侍从,哪个又是好相与的? 青羽如今是新官上任,全靠圣上厚爱,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出错,杜氏一族底蕴浅薄是不能成为她的依靠的,所以他唯一能帮青羽的就是为她扫清后宅。 他虽是一介夫男,但也是知道后宫鱼龙混杂势力交杂不比朝堂上轻。 今上虽是历来帝王中的第一长情之人,为了贤德皇夫,极少充裕后宫,但饶是如此,后宫依旧有王淑妃、风荣妃、赵宜妃、陈柔妃——四大掌权皇妃,其中每个四妃手下又各自统管数十个宫嫔宫娥答应之流。 四个来自宫中的少年,他们原先是出自哪个宫里,又背靠哪个主子,这些都是他无法过问的。 但他知道一个道理——自古以来,宫妃靠手下侍从来监视笼络前朝大臣的手段都是屡见不鲜的。 所以,这四个少年,必须得快快给打发了,且由他杜姜氏出面再合适不过。 杜姜氏这般想着,目光便不时的在四个少年面上来回扫动。,待看到青衫圆眼少年的脸上时,目光略带鼓励,眼睛又大又圆,跟青羽还真像,他若是有儿子,应该也是这般模样。 青衫圆眼少年见杜姜氏这把慈爱柔和的看着他,鼻尖一酸,脱口到:“老夫郎,奴婢不愿意做小。奴婢想……” 蓝山少年大惊,打断了青衫圆眼少年的未竟之意:“青黛弟弟,莫要忘了我等的身份……” 剩下两个少年则是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杜姜氏看着蓝衫少年摇了摇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面带欣赏之色的看着青衫圆眼少年:“好孩子不要怕,继续说——” 被蓝衫少年唤做青黛的少年咬了咬嘴唇,睁圆一双眼睛,坚定道:“杜老夫郎,奴婢是认真的,真的不想与人为妾。 奴婢是自小被人拐卖,受尽流离之苦,虽记不得家在哪里,父母何名,但隐隐还是有丁点儿时的记忆的。” 杜姜氏面上带着心疼:“说来听听,说不定还能找到家人。” 圆眼少年歪了歪头,目光看向少年:“奴婢不记得自己大名,只记得爹爹曾在我哭闹时,抱我在怀里温柔的唤我黛儿。 在女婢的记忆里,奴婢不止有父母、长姐、祖父祖母,还有一个当官的大姨,但是大姨她妻妾成群,大姨夫整日为大姨的妾憔悴不已。 而女婢的娘,却只守着女婢的爹爹一人,甚至为了爹爹顶撞祖父,推却了祖父赐的妾侍不说,还带着我们一家人离家出走。 我至今还记得娘亲带着我们出府的那一刻爹爹脸上的笑意。 再后来,应该是花灯节,我和姐姐偷溜了出去看花灯,当时人很多,跟着的仆人们被冲散了,我就被人捂鼻子抱走了,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杜姜氏眼底含泪,一把抱住圆眼少年:“好孩子苦了你了,真是天杀的拐子!” 圆眼少年羞赫一笑:“其实也不算苦啦,没多久就被一大户人家选了当他们家公子的玩伴,再后来,就遇到采选的嬷嬷,许是见我懂事,就带进宫里,负责教导我们的嬷嬷原是伺候贤德皇夫的,为人十分宽和,我和蓝田哥哥就一直在他手下做事,直到被送到这里。 奴婢的霉运应该是是在被拐的时候用完了,此后一直都是幸运的。” 圆眼少年弯眸一笑,是男子中少有的洒脱通透。 杜姜氏越看越喜欢,扶着少年圆溜溜的眼睛笑到:“你这一笑,我看啊,是更像我家青羽了,你们俩真是活脱脱的一对姐弟,这样,老身这一辈子只得两个女儿,还没有儿子,你不若做我干儿子,也全了我要儿子的心愿?” 圆眼少年一怔,渐渐红了眼眶:“青黛何德何能能老夫郎喜欢——” 杜姜氏:“这不是缘分到这了,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我老了,眼皮开始下垂,但是我年轻的时候,咱俩的眼睛是一模一样。 你若是不信,就看看青羽,两个女儿,她最像我,你和她的眼睛都是跟猫崽子一样的圆眼睛,看着就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我要是有儿子,应该就是你这样。” 青黛紧盯着杜姜氏,像是在他脸上求证。 杜姜氏任由青黛睁着圆溜溜的眸子打量,继续道:“我杜家是最平和不过的一个家族了,族中待嫁少年,我们都是使出全身的本事教他们掌家理事的。 我们杜家也不从来不是拿男郎的姻缘来博前程利益的,不求未来女婿是个有本事的,只求她善良忠厚,是个护夫郎的。虽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生平安喜乐,你到我们杜家,我是一样的对你,怎么,我这个干爹你认还是不认?” 看着杜姜氏殷切的眼神,青黛扑倒杜姜氏怀里,哭到:“认!我愿意认!干爹!” 杜姜氏搂紧青黛,笑道:“傻孩子,叫什么干爹,该叫爹。” 青黛埋在杜姜氏耳边,不住点头:“爹,我又有爹了——” 另三个少年立在一旁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人,皆是一脸的复杂之色。 蓝衫少年看着又是哭又是笑的青黛,轻轻叹了口气,心道:青黛的性子自来都是单纯不争的,能得杜老夫郎真心相护,这是最好。 杜姜氏拍了拍青黛的肩膀,为他擦干眼泪:“那位穿蓝衫的少年,刚才听你说是叫蓝田,在宫中与你一道做事?” 青黛点头:“嗯,我与蓝田哥哥最是要好,在宫里,一直都是他护着我。” 杜姜氏挑眉,没想到这蓝衫少年看着柔柔弱弱,全身上下只移一双凤眼有些许锐利之气之外,怎么看都是如弱柳般纤细需要人照料的少年,竟然还是个能在后宫护住他人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背后 杜姜氏不得对重新估量一番蓝衫少年。 “蓝田,你也是个好孩子,老身知道你是个聪敏的孩子,未来,你可有打算?” 蓝衫少年四下看了一眼,目光在另外个少年脸上多停顿了一刻,才道:“蓝田家母原是一方五品同知,其上峰犯了贪污知罪,家母不幸被牵连,于十一年前死于牢狱之灾,蓝田也被充为官奴。 后幸得圣上明察,家母得以平身冤屈。 蓝田也由官奴转为宫侍。 蓝田的命是贵人给的,贵人要蓝田侍奉杜大人,以杜大人为主,蓝田便认杜大人为主。 杜老夫郎将蓝田当平常奴仆看待便是,不必为蓝田为难。” 杜姜氏心里一咯噔,这是个难缠的。 “原来蓝田竟是朝廷命官之子,唉,你本是官家千金,又进退有理,跟青黛是好兄弟,老身怎有那么大的脸拿你当奴仆看待?” 蓝田目光又是环视了一圈:“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杜姜氏这才注意到蓝田的眼神,是因为另外两个少年之故,所以有些话不方便说,“也罢,现由着你,你们两个呢,是怎么想的?” 粉衫少年和白衫少年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讨巧的笑来。 粉衫少年先道:“说起来,老夫郎来京城这么久了,老夫郎一直不曾问话奴婢们,奴婢们不敢揣测老夫郎的用意,也就不敢来打扰老夫郎。 奴婢在宫中被赐名红樱,现在奴婢是杜府的人了,主子们若是不喜欢红樱这个名字,尽可再赏奴婢一个名字。 刚老夫郎问奴婢有何想法,红樱只是屈屈一伺候主子们的奴才,哪里会有什么想法,圣上是要奴婢来伺候主子们的,奴婢就会一心一意伺候好主子们,还望主子们不嫌弃奴婢愚笨。” 杜姜氏扯扯嘴角,干笑:“你们都是好的,怎会嫌弃。” 白衫少年脸上露出羞怯之意,捻起帕子的一角,眼眸流转:“奴婢叫素衣。 主子们嫌弃奴婢们,那是奴婢们的福气,对了,宫中贵人特意使人教了奴婢推拿的手法,不知女婢合适才能伺候杜大人。 杜老夫郎,您是当家主夫,您……” 未竟,白衫少年便拿帕子捂住了羞红的脸,再也说不出话。 杜姜氏嘴角几番颔动,好个不知羞的少年郎,最终干巴巴道:“会有用到你的事后……青黛阿,咱们走,爹爹带你认识认识家人去,蓝田,你也来……” 杜姜氏被白衫少年的直白吓了一跳,带着青黛蓝田急匆匆的走了。 直到杜姜氏一行人走远,粉衫少年这才转向白衫少年:“素衣,你这是何意?你是在故意惹怒杜姜氏!” 白衫少年不以为意:“惹怒又如何?他不过是一普通老夫郎,我们可是圣上赐进府的,他能耐我何? 我是来伺候杜大人的,可不是人人都能得我伺候的。” 粉衫少年气急败坏:“我就不信,你主子送你进来就没给你任务,你这样迟早会被杜府人先厌弃,你不怕最后被赶出去?” 白衣少年桃花眼一挑,娇媚道:“他们敢?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厌弃我,这样我就重新回宫里去。 红樱,杜青羽不过是一恰巧得了圣上青眼的农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圣上丢在角落里了,这样的人也值得你费心思?” 白衫少年说完,便扭着腰,款款的走向后宅。 粉衫少年看着白衫少年的背影冷笑:主子费尽心思让你进杜府就是为了让你办事的,你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又哪来的自信笃定主子会要你回宫?宫里的主子哪个是好像与的,不让他们看到你的能力,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空有脸蛋没有脑子的人。 另一边,杜姜氏牵着青黛的手,欢欢喜喜的奔向杜青羽所在的厨房,远远的便开始喊:“青羽,青羽阿,快来看看你弟弟,我给你认个弟弟回来了。” 杜青羽纳闷,一出去,便看见杜姜氏手里的牵着的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局促的扯着一角,偷眼看杜青羽。 杜青羽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这才多久,就把宫里出来的宫侍变成了自家人。 “快看,这是你们青黛弟弟,晏安,你快看看,青羽青黛,他们两个的眼睛是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柳宴安看着青衫溜圆的乌黑眼珠,还真是像。忍不住朝少年安抚一笑,牵起他的手,柔声道:“像,像极了。” 杜青羽瞅了瞅青衫少年的眼睛,这里没有水银镜,只有铜镜,还不如她在看水盆的倒影来的清晰,所以,她至今为止,从未看清过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杜青羽指着青衫少年,不可置信,“我和他真的很像?” 和四个孩子一样,这眼睛也太像猫仔了,起初她还以为孩子们是因为年纪小,没长开的缘故,所以眼睛才溜圆乌黑,萌的吐血,没想到她这么大的人也是这样的眼睛,瞪人的时候,岂不是没有一点杀伤力? 想到此处,杜青羽捂住了眼睛,天呐…… 杜姜氏:“当然像,我一直在想,我要是有个儿子,肯定就青黛这样的,真是缘分呐,老天把青黛送到我面前。 来青黛,跟爹认认人。 这是你晏安姐夫,最是和善的不过的,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让他教你。 这个是你二姐,青羽,你们上面还有个长姐,叫青河。 青黛,你和该是我们杜家的孩子,你瞧,你名字里也有青,刚好就应了青字辈,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 杜青羽看着杜姜氏欢喜的脸,跟着点头:“可不是,还真是有缘的,杜青黛,一听就是好名字。 青黛,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青衫少年红了眼眶,朝杜青羽和柳宴安曲腿福了一礼:“二姐,二姐夫。” 杜姜氏又亲热的挽着蓝衫的少年的手:“这位是蓝田,以前在宫里没少照顾你弟弟,是个通透聪明的好孩子,青羽晏安,你们也要把他当弟弟疼,要不是这孩子太害羞,我也把他认了当干儿子了,如今虽没认成,在我心里他一样是我儿子,听到了没有?” 杜青羽和柳宴安对视一眼,便知道这个少年也不是奔着“伺候”杜青羽去的,心下安心不少。 蓝衫少年见杜姜氏这般抬举他,有心推辞,在青黛的期盼的目光下终是应了下来:“老夫郎待蓝田亲厚,蓝田心里亦是感激,只是隔墙有耳,圣上于宫内各个殿选了我们四个来杜府,是来为奴为婢的。 因着缘分,老夫郎已经认青黛弟弟为亲子,若是再认了蓝田,怕是太引人耳目。 蓝田知道老夫郎心意,直到老夫郎待蓝田如亲人便知足了,蓝田亦会将老夫郎当亲人,只是莫要要在外人面前提认蓝田为义子这样的话了,恐招麻烦。” 杜青羽沉脸,蓝田的意思是四个宫中少年背后还各有主子,正德帝是怎么想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方士 青黛在杜守心杜姜氏的做主下,正式成为了杜家人,并冠以杜姓——杜青黛,真是个好名字。 四个孩子睁大眼睛看着新鲜出炉的叔叔,满眼都是好奇。 杜青黛看着齐刷刷站在面前,睁圆一时双双乌溜溜圆眼睛盯着孩子们,心顿时软成一片,以后,他也是有家人的。 没等杜青羽在家里待多久,宫里就来人催了——正德帝等着问话。 杜青羽看着门口停着的一顶四人台小轿子,嘴角抽了抽,最终踏了进去。 前世她最是喜欢登山,但登山这个喜好也对有个由头的,只因为高中时期,在心底暗暗欣赏的一个少年在班里公开说过他喜登山后酣畅淋漓。 少年的清朗的嗓音被她记在心底,多少以后,等她有条件了,也开始了登山,最开始的几次登山,筋疲力尽之际,她不止一次的看着山路上抬着轿子的山民,但她都坚持下去了,一是想走自己的路,二是没那个“心”去坐人力轿子。 没想到这来到这个世界,她最终还是坐上了人力轿子。 四人小轿停在了宫门口,杜青羽掀开轿帘,看到的就是老熟人的笑脸——万嬷嬷万韧。 “杜大人一路辛苦了,看上去清瘦不少,圣上一直念叨杜大人,可好,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万韧说着,竟是上前亲自弯了腰,要扶杜青羽出轿子。 杜青羽吓的不轻,连忙跳了出来,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人怕出名猪怕壮……多少血淋淋的例子,她杜青羽何德何能,竟能引皇帝身边的红人弯腰? 万韧仿佛没看出杜青羽的不自在,依旧笑眯眯的在一侧引路。 “一别半年之久,杜大人可是又想出了甚美味方子?杂家每每回味起杜大人的手艺,那都是口水直流哇……” 杜青羽侧头打量万嬷嬷半晌,啧啧,富态了,不,甚至是红光满面。 “万嬷嬷,给你的辣椒油可是吃完了?” 万韧点头:“吃完了,早就吃完了,这辣椒油可真是下饭,只要有它在,每顿饭杂家都能多吃半碗,麻辣鱼也是杂家的心头好,对了,还有麻辣猪杂……” 杜青羽叹气,怪不得胖这么快。 眼见离眼前的一处宫殿越来越近,殿上上书——明德殿三个大字。 杜青羽停了脚步,盯着万嬷嬷,一脸真挚:“万嬷嬷,您高寿?” 万韧愣了愣,眼底闪烁:“杂家已是五十有余,杜家人可是有何疑问?” 杜青羽恨铁不成钢,指着万嬷嬷大了一圈的肚子,摇头不已:“听我一声劝,您老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改注意养生了,不说长命百岁,怎么也得七八十岁吧,你这么吃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罢了,等我出来了再好好跟你掰扯掰扯养生之道。” 不远处,文惠皇孙出了明德殿,正在朝杜青羽欢快的招手,杜青羽扔下最后一句便快步走了上去。 万韧在后面看着杜青羽的背影眼底闪烁,心底确实无限震惊,长命百岁在她印象里从来都只是个美好的念想,七十八十岁也更是高寿,难得一见。养生之道到底是什么来头,竟使得杜青羽夸下如此海口,莫非也是前朝方士直流? 想到此处,万韧眼底涌上杀意,前朝末年,上位者昏聩无能,大部分原因都是误信妖道。 她自幼入宫为奴,偶然间曾亲眼看到方士的炼丹之法,别的东西她虽不认识,但是加入炼丹炉里的砒霜,她确是再熟悉不过,加了砒霜的丹药怎么可能会是使人羽化登仙的神药?只怕是催命的毒药才是! 她从来都是细心的,觉察到前朝皇帝书写于纸上的力道一日不比一日…… 只是不知妖道使了何等手段,尽管到最后,所有贴身伺候的宫人都能觉察到前朝皇帝身体的衰败,但是前朝皇帝的面上却仍是年轻如旧,仍是细致光滑,仿佛还老还童。 从那起,万韧心底就认识到方士的可怕,方士误国,大夏朝好不容缓了过来,是万万不能再出现方士直流。 第一百五十八章 皇室农庄 宫廷之内,杜青羽自然是有着恭谨再恭谨的心思,但是不等杜青羽向等在明德殿前的文惠皇孙行礼,文惠皇孙便先杜青羽一步,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一只手臂搭在了杜青羽的肩膀之上,嬉笑着将她拉进了明德殿。 “青羽姐阿青羽姐,你还真是有趣,咱们不过是半日不见,现在大半个京城都知道你走错门的笑话了。” 明德殿两侧已燃上灯油,京都何氏蕴之、李氏长青两人一左一右立在正德帝下侧,灯光摇曳,杜青羽一时之间看不清她们的表情。 不等杜青羽细看,大堂之上的正德帝先是笑了出来,“文惠说的有理,那淮津杜氏平日可以一贯的眼高于顶,在前朝,天底下更是有着天下才子半是杜的美名,就连当下,各世家子弟也以能在淮津杜氏门下进学为荣。能入淮津杜氏的眼,青羽阿,你果然是个内秀的,哈哈哈……” 正德帝笑了出来,文惠皇孙也跟着笑的漏出白牙。 杜青羽揉了揉鼻子,这能怎么说呢,难道要她说那淮津杜氏从始至终都是看在孩子们的面上? 待正德帝笑够,杜青羽才摊开双臂,将长袖顺的极为板正的在正德帝面前的跪了下去,长袖也漂亮的铺在身前,摆成了漂亮的形状。 为此杜青羽心中暗自满意,就算是跪,她也要跪出不一样的风采,毕竟她曾是长在红旗的三好青年,跪天跪地跪父母,跪旁人,她不服! 正德帝将杜青羽的动作放在眼底,笑意不变,眸光却渐为深邃。 文惠皇孙看的晃眼,只觉得杜青羽方才的那般行礼有股道不尽的别致风流,纵使是跪在地上,那束缚在腰带里的纤细腰身也好像透出随意淡然的意味。 不由得的,文惠皇孙赞了出来:“青羽姐好风采,你是南山居士的亲侄儿,无怪乎会有如此潇洒之姿!” 一提起被她捧上云端的姜大姑,杜青羽没来由的有些心虚,瞬间,气骨阿、不弯阿等一些刻意营造出来的外在气场也开始由风骨转为猥琐之态。 “哈哈哈……” 正德帝又是朗声笑了出来。 杜青羽谱没摆成,心里隐晦的风骨气节也没来得及展现出来,老老实实掏出长袖中藏着的包裹,“圣上英明神武,我大夏百姓有福了。” 解开包裹,几样新鲜之物水灵灵的摆在布匹上。 别人或许不认识这些,文惠皇孙她们确实清楚的,正是她们一行人年前在小南山温泉旁种下。 文惠皇孙大喜:“它们已经成熟了?收成如何?” “杜氏族人……临安杜氏族人前些日子亲自送来的,收成尚可,收获的土豆、红薯加起来足足有一马车……” 正德帝凤心大悦,好奇的捻起土豆红薯花生等逐一查看。 一旁侧里的何蕴之凝眉:“一马车?当初我们只有一箩筐的种子,却可收获一马车,足见此物是高产之物,只不过……” 正德帝又捻起白生生的棉花,眼底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只不过什么?蕴之不必顾忌。” 何蕴之:“回圣上,臣如今担忧的是这些作物是否能广泛种植,还是仅仅只能种植于伏牛山一脉,毕竟这些作物的种子发现于伏牛山脉,种于伏牛山脉。” “是啊是啊,皇祖母,当初我们这些作物娇弱,甚至将它们种在了温泉之侧,温泉在小南山另一侧,为了观察这些作物,我们可是没少爬山。” 正德帝展眉:“这有何难,虽然此地不是伏牛山,但一样是有土有水,既然你们能在伏牛山种出此等作物,朕就相信你们能将它们种遍全大夏。 至于温泉嘛,京都就有一处温泉庄子,朕将此地批给你们用以研究农作物,即刻起,成立皇室农庄,所出之物皆用以泽被万民……”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位于京郊的温泉庄子对于京都世家子弟来说是个绝好的去处。 先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距盛京皇城不过几十里,天气好点的话,驾着马车也不过个把时辰的功夫就能到温泉庄子。 再者,这个温泉庄子依山傍水,山虽然不高不陡不奇不峭,平平无奇,顶多十几片小山坡相连,算不得名山,但确是极佳的放风之地。 不仅如此,山尾还有处前朝存留至今的道观,山头有座今朝新立的寺庙,山中又有座尼姑庵,香火鼎盛,来往烧香拜佛算卦的百姓豪绅繁不胜数,算得上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盛京城但凡数的上名号的世家都或是在温泉旁置办了产业宅子之类的,再不济也会置办些铺子来多项营生。 温泉庄子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在前朝被人称为香汤里,曾是前朝皇庄,专供前朝皇室们娱乐休闲的场所,所以修建的极为奢华精致。 到了今朝,正德帝不喜前朝奢靡作风,从未提过香汤里,那处温泉庄子也就空置了下来,久而久之,香汤里也就成了无主之物,香汤里四处也就被世家勋贵们占个一干二净。 在看完温泉庄子的资料后,杜青羽吸了口冷气,面上满是掩藏不住的焦虑。完蛋了!她这是被坑了! 偏正德帝斜依在榻上假寐,见杜青羽久不做声,只掀了掀眼皮,全然当看不到杜青羽面上的为难之色,悠然道:“这处温泉庄子原是前朝行宫,最是奢靡不堪,以前朕是最不喜这块地方,偏又弃之可惜,现在终于是遇到了对的人,杜爱卿,这块地朕算是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干阿……” 杜青羽觉得肩膀一沉,有种被正德帝当炮灰的感觉,这这个担子她今天要是接下来,那岂不是要得罪大半个京城的人? “圣上,此事干系甚大,臣身无长物,恐难当此重任……” 正德帝睁开的眼睛,坐起身子,俯视杜青羽,笑到:“杜爱卿也太妄自菲薄了,先不说杜爱卿一贯的机灵才思敏捷,你是朕亲封的九卿之一,大夏国堂堂九卿之一大司农。” 杜青羽噗通跪了下去:“回圣上,臣只是少司农。” 一旁的文惠皇孙头如捣蒜:“皇祖母,大司农是文惠。” 正德帝干咳一声:“那这样,杜爱卿功高卓越,从今日起,正式任命农部大司农之位,何蕴之为少司农,负责协理杜青羽处理农部一干事宜!” “臣接旨——”当壁灯的何蕴之跪了下去。 杜青羽绝望瞪眼,她越来越怀疑自己走了炮灰路线,爬的太高了,她怕摔的惨烈阿! 正德帝不管杜青羽的作何表情,继续道:“此外,杜青羽你有朕的孙女文惠皇孙做吉祥物,如今可是整个盛京都知道你是朕严眼中的红人……” 正德帝点到为止,笑看杜青羽,不再说下去。 杜青羽也听懂了正德帝的未尽之意:谁丫的不把朕的红人当回事那就是不把朕这个皇帝当回事!! 可就算是皇帝的红人又怎样,那也只是个红人而已,她将要的得罪确是皇帝的女儿亲戚等等一系列皇亲国戚。 “可是,圣上阿,就算圣上待臣亲厚如斯,臣却不能毁了圣上的拳拳爱护知心呐——” 正德帝挑了挑眉毛。 杜青羽见状心中一喜。 刚才她迅速浏览了一遍关于香汤里的册子,占据香汤里大佬们除了世家勋贵外,更多的是几位皇女们。 其中,香汤里中心的行宫就是在大皇女的名下,大皇女心如槁木,不是贪图享乐与权势的人,她是绝不会主动争取香汤里的使用权的。 所以,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大皇女名下的行宫,应是正德帝亲赐才对! 天启五年,世人皆知,大皇女不良于行且又天生体弱,二皇女三皇女等四位皇女一同在皇宴上为大皇姐请愿,恳请正德帝允大皇女在香汤里调养身子。 皇宴上下文武百官皆赞皇家皇女们手足情深,正德帝也是爽朗一笑,当即撤了香汤里的封禁,不再过问香汤里,香汤里行宫也就默认归属于大皇女名下。 当朝天子不把香汤里当回事,那么香汤里便成了此后便成了无主之地,短短两年便被逐渐瓜分的一干二净。 先是四皇女赞香汤里气候宜人,适合广邀知己好友畅酒言欢,便借了行宫西面的百花园来宴客。 接着大皇女忧心王家外祖王显的身体,便借去了香汤里东面的小汤池,用以孝道。 五皇女见行宫南面的凌云台匠心独运,山水如画,便道此处是个读书的好去处,便顺理成章的占了凌云台。 至于行宫背面则是大片广阔的丘陵,原是前朝用来放风的马场,便被三皇女占了去。 皇女们都如此行事,底下的世家大族勋贵百官更是有样学样,买地占地,农庄,商铺,寺庙,道观……香汤里百里那真是应有尽有,俨然一处小盛京。 迅速整理了一遍思路,杜青羽颤颤巍开口了:“圣上,香汤里地界处的行宫毕竟是您赐予大皇女的……” 正德帝笑了:“哦?朕什么时候把行宫赐人了?李家姑娘,你来说说?” 李长青双手抱前,恭敬道:“回圣上,臣曾有幸读过天启五年起居注,上言——诸皇女手足情深,孝悌长姐,帝甚欣慰,遂撤封香汤里。您确实不曾下令封赏香汤里于哪一位皇女。” 文惠皇孙当即跪下:“皇祖母,您是知道我母亲她的,她一贯不喜欢出府,更和何论去什么香汤里。” 愁人,不是封赏的那就更难办了,如果是封赏的,谁封赏的谁收回去就行了,像这种,就怕正德帝当甩手掌柜。 果然…… 正德帝打了个哈欠,随意道:“杜爱卿,听到了没有?香汤里是不是别人的,是朕的,至于怎么把它收回来,朕把既然它交给你了,那就一事不劳二主,若谁有异意,还有朕在这顶着呢,你让她找朕!” “圣上……”杜青羽想做最后的挣扎。 “行了!就这么定了,朕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速速解决此事!” 正德帝敛去面上了的笑容。 “朕让你们几个来还有更重要的事,你们应是听说了,不日前,北胡来使,扬言要求娶我大夏景安皇子,此事,你们怎么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北胡使者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景安回京的消息,竟于朝前亲口提出拜见景安皇子的话来。 朝堂上下都很明白北胡此求娶景安皇子背后的意图,所以任何理由丢都不好使,唯有汉人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断了北胡的狼子野心。 正德帝暗恨杜青羽开窍太晚,但凡她开窍早个五年三年,他大夏何愁无粮,粮食就是底气,一旦大夏兵马强壮,北胡必不敢再犯。 还好,这个杜青羽开窍不算晚,她现在唯有用拖字诀,为他们争取时间。 当朝以景安皇子皇寺为国祈福为由,再一次拒绝了北胡使团。 北胡七皇女附耳大皇女:“大姐,大夏皇寺就在盛京城外的小汤山,听说这个月,小汤山格外热闹,不如我们也去凑一个热闹?” 北胡七皇女没有说错,小汤山这个月确实“热闹”,而热闹的源头就是杜青羽一行人。 杜青羽很明白想从权贵里要回小汤山无异于虎口夺牙,权贵最擅长的就是打花枪,之乎者也的给你绕圈子,向从他们手上要回地皮不知要脱到猴年马月。 所以她不准备废话,直接带着吉祥物文惠皇孙李长青他们来个全武行。 是的,她和文惠皇孙他们分头行动。 文惠皇孙以南山居士的画以及她的婚姻为诱饵,在小汤山的别宫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何蕴之负责主出面持整场宴会,吟诗作画,哄得一干权贵开怀畅饮。 参与宴会者众多,涵盖了京城大小权贵,更包括大夏朝大皇女除外的四位皇女。 结果就是在权贵们醉眼迷离时,杀过来了一批蒙面黑衣人。 李长青带兵以保护权贵们为借口,将他们打包送回了京城。 杜青羽拿着正德帝的旨意,以清查前朝余孽为借口,绑了权贵们们安排在小汤山的所有下人奴仆。 正德帝看着跪在上的杜青羽、文惠皇孙、李长青、何蕴之四人,将奏折一把摔在了他们面前。 “好啊你们,假传圣旨!一个个的都吃了雄心豹子胆?诺大的大夏朝的权贵被你们诓个遍!杜青羽,这些折子里,十张有八张都是要求严惩你的,你说怎么办?” 杜青羽哂笑:“圣上,这不是有刺客嘛,我还以为大家会先感谢我们的救命之恩呢。” 文惠皇孙:“对!这不是有刺客吗,我们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安全。” 正德帝怒笑:“你当满朝文武都是傻子不成?” 杜青羽:“他们确实傻,傻到看不出圣上要收回小汤山的决心。” 文惠皇孙:“皇祖母,他们是不傻,可他们却装傻,他们明明知道我们这么做就是听您的旨意收回小汤山,如果他们识趣就该就此作罢,而不是在朝堂上闹个不停!” 正德帝:“我的旨意?我有让你们用这么激进的手段?文惠,你太让朕失望了。小汤山不止有他们安置的产业,更是他们的钱袋子,你们这样做,是想的太简单了。杜青羽,你闯下大祸……” 杜青羽:“圣上,臣有要是要报,前朝余孽虽然行踪诡秘,但思及其危险性,当谨之又谨。 经臣彻夜首查,于小汤山一共发现三十二处前朝联络点。 分别是礼部刘尚书所占的桃园、吴大将军的胭脂铺子、甄太师的茶馆……” 第一百六十章 杜青羽所说的名单上几乎囊括了大夏朝三省六部的所有官员。 正德帝气笑了:“胡闹,弄虚作假,栽赃陷害,照你们这么说来,我大夏半个朝廷的命官都有不臣知心,杜青羽你大胆!” 杜青羽耸肩,她的确是捏造证据,古人说的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有人说,非常时期要动用非常手段。 杜青羽:“圣上,臣敢如此行事,那是断定圣上不会治罪于臣。 北胡使团来试汹汹,圣上屡屡使拖字诀,无非是想看到臣等研究出高产粮食,这样就算北胡开战,我大夏也将无后顾之忧。 但是如果臣说有个法子能一决永患呢?” 正德帝收起怒意,大笑起来:“什么法子?文惠你说?你们一群年轻人卖关子卖到朕跟前,大胆。” 文惠皇孙凑到正德帝跟前,用眼神示意一番后,大殿内伺候的宫奴皆退下,万韧更是亲子守在门口。 文惠皇孙这才小声道:“皇祖母可记得两百年前前朝是如何夺得天下的?” 正德帝眼底幽暗:“火炮?” 文惠皇孙:“正是,前朝皇甫一族本就喜豢养道士,道士炼丹,偶然获得了火药炼制之法,皇甫家便用炼制火药的秘法自作了神兵利器——火炮。 火炮一出,皇甫家便利用火炮夺得天下,更是用它击退北胡蛮人,吓得北胡蛮人直呼天神降临,可惜前朝稳固之后,皇甫一族就下令销毁了所有与火药相关的事物,火炮这一物自此成为传说。” 杜青羽:“圣上,臣少年时偶然从古籍上看得火药炼制之法,虽臣虽然不懂火炮制作之法,但不妨用火药狐假虎威,绝了北胡的心思。” 正德帝直勾勾的盯着杜青羽,“好,就依你所言。” 作为交换,正德帝亲子接下小汤山的摊子。 不愧是人老成精,朝堂上正德帝先拿四位皇女开刀。 先是斥责她们,不堪大任,眼睛被屎糊住,竟连前朝余孽都活动都看不出来。 后又怀疑朝臣扎根前朝行宫小汤山,莫不是想要造第二个朝廷? 最后,四位皇女私通朝廷命官,其位于小汤山的产业全部被罚没充公。连皇女都此罚难,余下官员纷纷下跪请罪,极力避开前朝余孽的牵连。 不过一天的时间,朝堂风向大变。 百官再看杜青羽也由明仇转为暗恨。 杜青羽摇头叹气,要收回小汤山的是正德帝,罚他们资产的也是正德帝,这群人心知肚明,却自欺欺人,把仇恨都放到她身上来。 忍不可忍,杜青羽百忙至于,熬夜写了一片乌鸦和狐狸的寓言故事,放在大小茶楼,有说书先生代为传播。 大致意思就是狐狸一家出去春游,就暂离了狐狸洞,然后一群乌鸦就占了狐狸洞下蛋。 狐狸春游回来,黄鹂鸟事先发现,前去给乌鸦报信,乌鸦怒骂黄鹂鸟,管他谁的窝,乌鸦住了就是乌鸦窝,依旧赖着不走。 结果,乌鸦被回来的狐狸一窝端了。 寓言故事诙谐幽默,全文都是以小动物为主角,很是新奇,且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教人不贪心,识时务,听劝告,莫要狗咬好人心。 故事一出,顿时吸引了盛京广大稚龄儿童的乐趣,美美遇到茶馆都走不动道。 乌鸦和狐狸的故事一夜间风靡大街小巷。 杜青羽也没隐瞒她就是这则寓言故事的作者,京城中官员个个都是人精,那个看不明白她的讽刺意味,从此见了她之后,不得不笑颜满面。 第一百六十二章 勤政殿,正德帝拿着宫人呈上来的折子笑的不能自己。 “这个杜青羽阿,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昨天,别人上折子为难她,今天她就要编个故事骂回去。” “离了狐狸的狐狸窝、占了狐狸窝的黑毛乌鸦,你听听,骂那些人为黑毛乌鸦就罢,可这狐狸又算怎么回事?这不是连朕都给编排上了?” 一旁跪坐的景安皇子为正德帝斟满茶,才忍着笑道:“狐狸自来都是聪明狡黠,神秘优雅,史上不少地方皆是供奉狐仙,以求家宅安宁,地方风平雨顺,被暗喻为狐狸可比暗喻为乌鸦强多了。” 正德帝叹气:“唉,这个杜青羽,这是在明着表达对朕的不满呐。” 万韧躬身:“圣上,这不就是您心中臣子吗?直言不讳,可也比笑里藏刀强多了。杜少司农一受了点您给的委屈,就立马还了回去,倒像是耍小孩子脾气,坦诚的很呢。” 正德帝满意点头:“君臣相得,国可无忧。朕自然也是艳羡古有明君贤臣相辅相成、亲密无间的佳话,只是朕老了,杜青羽还是留给下一任帝王吧。 对了,杜青羽一则故事骂了我大夏泰半京官,可有人找她麻烦?” 景安皇子:“他们怎么敢母皇之前先出头,毕竟,母皇也是被隐喻了的。” 正德帝:“原来她们是憋着这一出呢,朕又岂是那小肚鸡肠的,传话下去,杜青羽新编寓言故事寓意深刻、风趣幽默,令人耳目一新,即刻编入大夏启蒙书籍。” 不日,盛京城大小茶馆人满为患。 她们一部分是因为要听听传说中的寓言故事——乌鸦和狐狸,另一部分是为了传颂正德帝。 无它,现今谁都知道乌鸦、黄鹂、狐狸都暗喻的谁。 贪得无厌的乌鸦自然是占着小汤山不肯走的大臣们,被偷占窝的狐狸自然暗喻当今圣上,而那倒霉的黄鹂鸟就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杜少司农。 杜少司农可真是胆大包天,骂了满朝文武不说,竟然还敢把圣上隐喻进去。 盛京百姓自然是为了杜少司农捏了一把汗。 谁曾想,当今圣上宽宏大量,雅量豁然,听闻故事后不怒不说反而大赞。 顿时,百姓对正德帝的贤明认知更上一层楼。 而杜青羽不惧权威,敢于讽言的行为也博得了百姓们的一致好评。 那些不曾占据小汤山的权贵、官员、世家们也得了个清廉高洁的好名声。 唯有占据过小汤山的权贵、官员、世家们,只怕是要有一阵子才能洗的清身上的黑毛乌鸦的别名。 甚至有好事者讲那些占据过小汤山的权贵名字写在一张纸上贴在了皇城城门,每日都有百姓在哪围观,品头论足,热闹非凡。 最终,小汤山争夺之役,以贪心权贵偃旗息鼓而落下帷幕。 二皇女府。 三皇女、四皇女、五皇女皆在。 四皇女一掌排在红木桌子上,震得茶杯都抖了了抖,可见怒气不浅。 “欺人太甚,小汤山是母皇的,也就是我们的,我们住自家别院又怎么算的上强占?” 五皇女:“四皇姐慎言,小汤山是母皇的,给我们才算是我们的。” 二皇女眼底闪过讥讽,真是蠢货,竟皇而堂之的把大夏视为囊中之物,真当母皇的没在她们着放钉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汤山巧夺之争一闹就稀里糊涂的闹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不止是盛京城百姓看够了热闹,同样看够了热闹还有北胡使团。 但是热闹看热闹归看热闹,正事还是得要办的。 北胡大皇女抚了抚手上立着的大漠黑雕,将它放飞。 这只雕是她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的,被她训练的昼伏夜出,甚至会机灵到躲人,所以是不怕被大夏人发现的。 黑雕得到主人的命令,扇了扇翅膀,飞向夜色天空,往北胡的方向飞去。 一旁北胡七皇女看的艳羡不已,叹道:“北胡也就大姐一人能训练出这么有灵性的雕了。” 北胡大皇女不说话,而是凝视着桌子上摊开的一张地图,上面画的竟然是整个大夏的疆域图。 “大夏朝虽是猛虎,可是缺没了利齿,而我们则是万事俱备,明天,我们最后一次求娶大夏皇子……” 夜色越发浓厚。 小汤山磨出突然发生了一声剧烈的响声,随即便着起大火。 人生喧嚷了大半夜才算把火扑灭。 小汤山附近的百姓传言那是小汤山一直躲着前朝妖物,现在圣上收回小汤山,妖物也就无法隐匿,这不,半夜惊雷,就劈死了妖物。 天字脚下竟然有妖物横生,盛京百姓自然是不肯信的,奈何小汤山附近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又是平地惊雷、又是突燃大火的,也是引起一番动乱。 人心惶惶,无奈之下,盛京守卫队就将那些传谣的百姓通通请到大牢里改造了。 早早入朝求见正德帝的北胡使者自然是来不及听这传闻的。 北胡大皇女直视正德帝,目光灼灼:“天朝陛下,我等北胡使团来中原已过数月,何日才能求见景安皇子真颜还请正德帝给个准话。” 谁知正德帝爽朗一笑,一反往日的种种推辞:“也罢,景安皇子礼佛已成,三日后,朕欲在这金銮殿大开盛宴,一来是欢迎众使者的远道而来,二来也是为了在天下英才中为我皇儿觅的称心佳妇。” 正德帝话里有话,谁都听得明白,北胡大皇女胜券在握,毫不在意,满朝文武则是在心底思量家中小辈哪个最为出色。 盛宴之日很快来临。 满朝文武携着家族青年才俊汇聚于金銮殿。 北胡使团目光从大夏青年才俊身上逐一扫过,露出不屑的笑来。 和她们大漠大皇女比起来,她们就是白白嫩嫩的小绵羊,注定是要被勇猛如狼王的大皇女吃掉。 时间到,景安皇子在千呼万唤中,盛装缓缓迈入金銮殿。 端坐在四位皇女身后的文惠皇孙噗的将口里茶水喷了出来,然后咳个惊天动地。 朝中大臣也慢慢觉出不对劲,目光放在来者脸上,一时间,震惊了。 这哪里是景安皇子,这分明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杜青羽阿! 顶着众人目光,杜青羽也是心跳如鼓。 让她假扮景安皇子出席盛宴是正德帝临时来的主意。 “景安皇子是我大夏朝明珠,怎可被胡人蛮子轻易看了去,杜青羽,北胡使团没见过你,你就代景安去吧。” 一句话吩咐下来,杜青羽就被架上火架,身上被一群人拖着穿上盛大的皇子礼服,脸上也被擦粉涂脂的“请”进金銮殿。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朝中臣子俱是认出了盛装出席的来人实为当今轰动朝野的杜青羽。 一时楞在原地,一双膝盖半磕着,跪也不是,起也不是。 他们身后的家族弟子却大部分不识得杜青羽,也没见过景安皇子,倒是跪的都挺实在。 正德帝乐的哈哈大笑,一挥手,免了臣子的行李,然后便召杜青羽坐在她身侧。 这边杜青羽刚落座,那边北胡大皇女便捧着礼物上前。 北胡大皇女:“见过景安皇子,此乃我大漠用天降陨打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的弯刀,此刀锋利无比,削发如泥,为我大漠至宝。现特赠送与景安皇子,以图佳人一笑。” 北胡大皇女就在前方五步之遥,弯刀就摆在她举着的托盘上。 所以,杜青羽看的清清楚楚,那弯刀泛着寒光,不知怎么滴,杜青羽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荆轲刺秦的典故。 “图穷匕见?”杜青羽不知不觉,嘴里冒出了这个词? “什么?”北胡大皇女疑惑。 正德帝也是不解:“皇儿,图穷匕见是何意?” 杜青羽只得解释:“儿臣曾听闻一则故事。 古有富豪,流氓觊觎富豪家产,便假借献图之名,将匕首藏于图内,以伺机行刺,图纸展开,匕首露出,这就是图穷匕现。” 杜青羽还没说完,正德帝身前就拥上来了一批护卫。 小太监紧张的双腿发抖,就差高呼护驾。 北胡大皇女面色僵硬,北胡使团听得懂中原语言的也脸色俱是难看万分。 北胡七皇女站了起来,怒问:“景安皇子这是何意?是指我北胡要行刺大夏皇帝?” “哈哈哈哈哈……”正德帝拍掌大笑。 正德帝突然爽朗大笑起来,“我儿聪慧,人北胡皇女仅想送你个匕首罢了,你就相处这么精彩的故事来,好!” 北胡大皇女也笑了,“陛下说的甚是,久闻景安皇子聪慧之名,今日得见,不枉此行。” 弯刀在正德帝的示意下被两个小太监收了起来,本来北胡大皇女想接机提亲,被这么一打岔,也就失了时机。 北胡使团失了最佳时机,正对正德帝心意,话语权也就落到了正德帝手里。 正德帝:“景安皇子是朕掌上明珠,也是朕大夏朝最珍重的皇子。 北胡大皇女雄韬武略,这般人才都想求娶景安,朕亦是欣慰。” 北胡大皇女面上一喜:“那么陛下可以应了我的求亲?” 正德帝摇头:“朕也说了,景安是大夏朝最珍贵的皇子,想要求娶他的不止你北胡人,大夏亦是有无数良才想要求娶他。” 绕来绕去,北胡九皇女怒了,站了起开:“陛下这是何意?有何要求?何不直说?” 正德帝瞟了杜青羽一眼,把话递给杜青羽:“既然是给我儿挑佳妇,那当然是要挑个最好的,最合他心意的,景安,你来说吧。” 杜青羽:好狗一皇帝……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到比赛上,其实比赛也只是噱头,就是为了在比赛途中在北胡人眼前露出火药的存在,以火药之名,来威慑北胡的狼子野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北胡壮士看不上大夏的书生,大夏书生鄙夷北胡壮士的野蛮。 朝堂上争吵不休,后来就演化为北胡壮士和大夏文人之间的竞争。 后来文惠皇孙站了出来。 她提议,北胡使团和大夏文人各挑出最优秀的年轻人出来比试一场。 比试规则很简单,以武会友,三局两胜。 双方各出三位勇士互相切磋,点到为止。 随即,文惠皇孙直接点出大夏一方的参赛者。 分别李长青、靖国大将军、文惠皇孙。 文惠皇孙:“这位是李长青,别看她不过弱冠之年,但自小勤学苦练,有几分本事的。 这位靖国大将军,别看她头发斑白,但老当益壮,气势不见当年。 而我,你们也都知道,虽然只会些花拳绣腿,但毕竟事关我景安叔叔的婚姻大事,景安叔叔作为当事人不好亲自下场比试,那只能我这当侄子的代劳了。” 三人站了出来,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妇人,一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女娃,还有一个虽然年轻,但也不及他北胡勇士的一半壮,真是老的老少的少。 北胡使团们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觉得大夏真是气数已尽,竟连个拿的出手的勇士都没有。 北胡大皇子却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诈,但一时之间却看不出来,不过缓兵之计对她没用。 本来她打算亲自下场比试的,但文惠皇孙之前的话打消了她的念头,毕竟她也是当事人,景安皇子都不下场,她也不好下场。 但大夏出了个皇室成员作为代替,他北胡也不能潦草形式,跟着他来使大夏的北胡皇室只有老七、小九两个。 老七自小身体不好,更擅长心计,反倒不如男儿身的小九壮实。 想了一会,北胡大皇女决定让小九代她上场。 接着,为表风度,又在北胡使团中挑出一个年纪大的勇士,和一个年轻勇士。 看着北胡使团挑出的三位参赛者,文惠皇孙和杜青羽对视一眼,都笑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原以为男扮女装的古装剧真是把人当傻子看,没想到到这个世界还真遇见男扮女装的傻子——就是北胡九皇女。 杜青羽在闹市偶然瞥到北胡九皇女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女的而是男的。 她就不明白了,狄容九不论是从语态、姿势、声音、皮肤、身材等等,各方面都和北胡其他女使有着巨大差别,为什么就没人看穿狄容九的男儿身呢? 为此,文惠皇孙复杂的看了杜青羽一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念……除了你,没人盯着北胡九皇女看,也没人往那方面想。” 杜青羽…… 只从看破狄容九的身份后,他们就开始设这个局,一个可以让北胡大皇女排除在比赛之外的局。 李长青说过,北胡大皇女狄容翼天赋异禀,正当盛年,若是靖国大将军年轻个二十岁,还尚且可以一战。 大夏人才目前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的老,少的少。这一点,大夏人心知肚明,北胡人更是清楚,这也是北胡猖獗的原因。 但除了狄容翼,北胡使团剩下的人,她都有信心一战。 所以,他们就借着狄容翼被傲漫蒙蔽双眼之时,成功让狄容翼中计。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完结 后续: 最后,文惠皇孙借孙斌赛马的启发,让大夏在比赛赢得胜利。 北胡大皇女这才觉察中计。 当即怒不可遏,认为大夏人才凋零,竟到了靠阴谋诡计取胜的地步,不足畏惧,便暗下决定,决定下月就让北胡铁骑踏平中原。 但表面上,北胡使团佯装和气。 就这个时候北胡师团偶然探得小汤山藏着大夏秘宝,得之便可得中原。 北胡大皇女使团假装离开大夏,却在半路悄悄返回来小汤山一探究竟。 然后,北胡大皇女就被小汤山突然爆炸的火药灼伤了双眼,从此落下隐疾。 北胡没想到火药竟然没有失传,而是依旧掌握在大夏人手中,当即打消了入侵中原的念头。 解决心腹大患,正德帝大喜。 当朝下旨将景安皇子下嫁于她,柳宴安被降为平夫。 杜青羽抗旨不遵,被贬官返乡。 同时,文惠皇孙在朝堂初露锋芒,正德帝亦隐隐有越过皇女传皇孙的意思。 大夏二皇女为争取皇位,悄悄想北胡大皇女泄密——杜青羽就是火药制作者,借此除掉杜青羽,因为杜青羽和文惠皇孙关系甚秘,她觉得杜青羽潜力无穷,迟早要坏她大事,欲除之而后快。 谁知北胡没有直接杀掉杜青羽,而是将她悄悄掳走,逼她交出火药秘方。 杜青羽被掳到大草原,生活上各种不方便,便想出了很多改善北胡人生活水平的方法,这才得以在狄容翼手下保全自己。 至此,杜青羽被北胡人掳走消息传至盛京,朝野皆惊,都怕北胡人也掌握了火药秘方。 朝堂派了两波人,一波是救出杜青羽,一波是要在救援失败后,直接刺杀杜青羽。 柳宴安听闻消息,心急如焚,前方百计躲开监视的人,远赴北胡,想要在刺杀杜青羽的人到达之前救出她。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北胡突然起了瘟疫——天花。 大夏边疆相邻北胡的几座城池也未能幸免于难。 天花开始在大夏边疆和北胡横行。 不管是北胡百姓,还是大夏百姓,在天灾面前都是一样的,不过半个月,便尸横遍野。 前来营救杜青羽景安皇子和文惠皇孙也被困在了边城。 同时还有柳宴安。 夫妻重聚,为了生存,杜青羽冲到北胡大汗面前,让她放下野心,一起抵抗天灾。 北胡大汗被说服。 杜青羽得以和大夏边城还活着的大夫一起研究解决天花之法。 最终,瘟疫被解决。 正德帝放下心底的结,不再逼杜青羽娶景安皇子。 景安皇子也在边疆一行中,得到属于自己的真爱——李长青。 文惠皇孙正式登上帝位,继承了正德帝意志,兵权在手,粮草充足后,便开始清洗世家宦族,还百姓一个清净。 杜青功成名就,知道了文惠皇孙的心思,变急流勇退,回归田园。 何家族人见势也跟着还权于新帝退出朝堂,和杜青羽一起回到小南山。 何蕴之终身未娶,从此在伏牛山脉开书立院,桃李满天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