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是妄念》 第一章 &初入戏(上) 正值初春,细雨方歇。 一个非常大的村庄坐落于重山之中,宛若世外桃源。 孩童嬉笑声从林间随着阳光透出来,随之而来的是踏过水坑时水花飞溅的声音。 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好了,差不多休息一下,等会儿上课别迟到了。” “知道了!”一片脆生生的童音响起,接着便是铺开纸张的声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女声也极有耐心地一一回答。 不多时,衣裙的“簌簌”慢慢靠近,另一含笑的女声响起:“族长夫人。” 温柔的女声笑道:“二姐别打趣我了!小璃怎么样了?” “还在修炼,大姐守着呢,不会出事的。估计一会儿就好了。”后来的女声答道。 “那便好。”温柔的女声似乎松了口气。 “璃哥哥修炼结束了吗?我可以去找他玩吗?”“我也要去!”“还有我还有我!”孩子们立刻闹腾起来,光听声音便可想象出他们围着女人请求的样子。 温柔的女声笑了笑,道:“自然可以,但得先把课上完才行哦。好啦,时间差不多了,回头再玩吧。” “知道啦!”孩子们齐声道。接着是一片嘻嘻哈哈的声音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哎呀!”一个孩子叫了一声,似乎是摔倒了。 “没事吧?”“怎么啦?”“小心点呀!”孩子们的问候声响起,应该是围过来帮忙来了。 声音杂乱了半天,那个摔倒的孩子带上了一点哭腔道:“我好像没力气了……”听着许是爬不起来急了。随后,摔倒的声音突然密集了起来,孩子们的叫声愈加惊慌。 “软骨散!”之前那个温柔的女声惊叫起来,飞快地命令道,“二姐,你先送孩子们回去,我去找夫君!” 软骨散,顾名思义,是一种能让人浑身用不上力的药物,呈白色粉末状,风中一吹便无影无踪,简直防不胜防,用于偷袭自然再合适不过。不过它唯一的缺点便是所需原料稀有,无论是软骨散本身还是它的解药,大半原料都是有价无市的。 “好,你小心。”后来的女声应道,语气瞬时严肃了起来。紧接着是急速的衣裙摩擦的声音,想来是那女子飞快赶到孩子们身边了。 忽的,星星点点的蓝色从树丛中闪现,慢慢汇聚起来飘出尚为黄绿色的枝叶,像是一条条丝绸,从不同方向向不远处倒成一片的孩子们袭去,连他们带刚过去救他们的女子一同缠绕其中。霎时间,孩子们刚因女子安慰平息下来的哭闹声再度加剧,惨叫声也逐步掺和进去。 那温柔的女声此刻异常凝重,扬声道:“我们白狐一族向来不与外族结仇,不知何处惊扰了七姑娘?”循声看去,那温柔的女声的主人正是一名年轻女子,着一袭白色长裙,戴一只金桂钗子,身姿婀娜、容颜妖冶,要论起样貌,在整个江湖绝对排得上前几名。 孩子们那边的女子也是倾国之色,看起来比这位“族长夫人”要大一些,两人也不是很像,可能并非亲姐妹。凑近了看,那些蓝色光点分明是一只只蓝色蝴蝶。它们乍一看与普通蓝闪蝶别无一二,但仔细看却能发现翅膀有些许的不同,相比蓝闪蝶的翅膀更光滑一些,日光照过来便反射出幽蓝的光,让人不禁想到那些猝了毒的冷兵器。一看清那些蝴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甚至有些泛白。 轻笑声突然响起,在林间回荡着,无端的带起诡异而压抑的气氛。 “其实也没什么。”轻柔的女声从近旁一棵树上方传来。 抬头便见一女子坐在树枝上,双腿垂下来晃啊晃,若是换一个场景可能会让人觉得天真烂漫,但此刻,看到她的两名年轻女子均是一阵心悸。 那女子何许模样?一袭浅蓝长裙,一肩乌色长发,面容隐藏在一个藏蓝色蝶纹面具后辨不清明。一部分头发被一根黑色发簪挽起,发簪尾部点着一只蓝闪蝶,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一只真蝴蝶停在发上。 那女子何许人也?七墦情。江湖人称“七姑娘”,以阴谲狠辣出名。 当下江湖人大致分为两类,修道之人和修魔之人,无论种族。当然,还有第三类,鬼修。不过鬼修极少能到人界游荡,这里便先不做介绍了。 修道对人本身天赋的要求很高,若是没有根骨或是根骨不佳,是没有办法入门的。另外修道之人的寿命同他们原先的种族几乎没有区别,是人的还是只能活百来年,是妖的还是只有千年,他们的修为存储在他们的根骨和肉身中。 而修魔则不然,它几乎没有要求,只要你想修,无论什么人什么种族都可以,修行以夺取别人修为为主。不过魔人的全部修为都集中在心脏处,很多新生的魔人都会因被强大的魔人掏去心脏而死,魔人们也更乐意吃同为魔人的心脏,这样效率比吃修道之人的要高很多。而且魔人的能力随年岁上涨,到两三百岁时达到最高,持续一两百年后又会迅速下跌——不是说修为散尽,而是大部分灵力都被封锁在心脏处调用不了了。因此虽然魔人的寿命没有限制,但人数总也没修道之人多,双方的整体实力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曾经有位修道之人做过一张悬赏表,将那时危害大的魔人挨个儿列了下来,和几大门派掌门商讨过给出了悬赏数目。随后不久那张表就流传到了修魔之人那边,魔人们也就按上面的名次定下了尊卑,称呼它为“魔人榜”。所有人都以上榜为荣,当时甚至还有疯狂杀人以求排名提前的,后来被其他魔人教训过之后也收敛了,大家凭实力上榜。后来这张表一代又一代传了下来,也有人实时修改,一直沿用至今。 七墦情,正是这张魔人榜上人士之一,排名第五。另外还有人将其中女性魔人单独拎出来另外列了一张“魔女榜”,在这里,她的排名是第一。 据说七姑娘的武器就是那群神出鬼没的蓝闪蝶。蓝闪蝶本无毒无害,但她手中的蝶翼异常坚韧,而且是有毒的。被围住的人无不被蝶翼削得皮开肉绽,最后中毒而死。除此之外没有人再见过她用过别的武器,先前倒是有传言说她本是用剑的,不过一直找不出有力的证据来,最终这种说法也就慢慢消失了。 见着几人戒备的样子,七墦情浅笑道:“只是听闻白狐族禁地藏了很多好东西呢,特来见识一下罢了。”语气听上去似乎漫不经心,但两位白狐族女子自然不会觉得她真的只是来见识的,看她这架势,怕是要灭门。 “二姐,送他们回去,我这边暂时走不开。”白裙女子利落命令道,抽出发间的金桂钗子向孩子们那边扔去。白二姐接住钗子,霎时间,一抹浅金色的流光从那钗子上的金桂处流出,笼罩起几人,竟直接将那些蓝闪蝶隔离在外。七条雪白的狐尾从她身后探出,她尽力压制住软骨散的功效,将化成狐身的孩子们抱着裹着往重山深处去了。 也是,身为一族的族长夫人怎能没一两件法器?七墦情淡淡瞥了一眼,却没有即刻追过去,反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悠闲自得。“喏,我打听一下啊,那个‘萤光’在不在你们禁地里?”她浅笑道,语气柔柔的,却满是威胁之意。 族长夫人面不改色回望:“闻所未闻。还望七姑娘手下留情,勿为几句传言伤人性命。” 此话一出,七墦情瞬间被逗笑了。“族长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江湖上我的名声如何,您莫非不清楚?”笑着,她突然一跃,整个人从半空中翩然落下,着地不起丝毫声响,像极了那群悄无声息再度蛰伏进枝叶间的蓝闪蝶,“我看上的东西,岂是您一言之下便可放弃的?还是您以为——”她带着笑缓缓朝族长夫人走去,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再把后半句接上,“我就找不到你们白狐族的生活地?” 见她走进,族长夫人戒备地后退着,心中暗自思索如何拖住这不好惹的魔人,待听闻这人最后一句话,脸上色彩瞬间全部褪去了,身子倏地绷紧,一时间呼吸都停滞了。看着眼前人略显惊恐的反应,七墦情忍不住大笑几声,留下一句“族长夫人,生活地见哟”便足尖点地再次跃上树枝,飞快地朝白二姐他们离去的方向掠过去,眨眼就不见了,速度极快,根本就没给她阻拦的时间。 遭了!族长夫人心下大骇,急忙运起轻功赶了过去,暗自祈祷七墦情的轻功没二姐快,等她到的时候二姐已经把孩子们都藏好并通知过族长了。即使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渺茫得不及天地间一蝼蚁大小。 果然,等族长夫人赶到,整个族地已然陷入一片混乱。 —————— tbc 第二章 &初入戏(中) 白狐族一直居住在深山里,虽然经常有族人下山,但鲜少有在外定居的,亦鲜少有外人侵扰,端的一世外桃源。 可如今…… “七墦情!”遥遥的便传来了男人的嘶吼声。 是夫君。族长夫人一凛,加快了脚步。 说是满目疮痍毫不夸张。 幽蓝色的蝴蝶占据了整个山庄,四面都是孩子们被疼痛驱使的哭叫声,有如鬼城中元盛景。 族长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的本命法器,死死盯着那一脸悠闲的不速之客,指节攥得发白,整个身子绷紧前倾,做出攻击之态,却终是没有上前——他不敢。七墦情懒懒的靠在一根柱子上,自在地与一只绕着她手指飞的蓝闪蝶玩闹,目光时不时在身边那几个被锁妖绳束缚着的孩子和不远处有所顾忌暂不敢上前的白狐族族长身上扫过,嘴角噙着笑,仿佛在她眼中,这不过是一个很好玩游戏而已。 只消一眼便可看出七墦情的打算。 族长夫人见着心底一寒,忙回到自己夫君身边,取出自己的本命法器,一同戒备。 “我不喜欢大开杀戒,更不喜欢欺负小孩子。”七墦情看着他俩突然开口,语气中还是那般的惬意,“不过你们这般不配合,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说着,她的语气添上了些许阴冷,“把萤光交出来。” 萤光乃剧毒之物,在江湖毒草中排行第二,不难想象,如果这毒草到了七墦情手中,会带来怎样的腥风血雨。 “你死心吧。”族长压着声音道。 七墦情轻笑一声。围在她身边的一个孩子周围的蓝闪蝶突然躁动起来,直接将他裹在里面。凄厉的惨叫声突然被掐断,蝴蝶们完成了任务散开,露出地面上躺的一只几乎被扒掉皮的白狐狸,血从他身上朝四周蔓延,即便是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似乎还能听到血液流动时簌簌的声响。尚未换骨的妖的人身是幻化出来的,死后就会显出原貌;唯有修为足够换过骨的妖,才能在死后依然保持人身,叫人辨不出其种族:那小孩显然修为尚浅。 族长和族长夫人看着眼睛都红了,仍是不肯让步。七墦情哂笑道:“没关系,反正人质多的是,一个一个来么,我不急的。”话音未落,不远处又是一阵蝴蝶暴动,这一回死的是一只成年狐。 白狐族素来以侠义相称,她倒是要看看,在他们心中,江湖道义与族人哪个更重要一些。 一片薄云缓缓飘了过来,为无尘的天空披上薄纱。紧接着,又是一片……金色耀眼的阳光在一层又一层薄纱笼罩下渐渐暗淡了下去,风随之慢慢增强,卷得墙上悬挂的旗帜“刷刷”作响。惨叫声铺满了整个村庄,染上红的蓝闪蝶显得更加妖冶鲜亮,牢牢占据了这片区域。遥遥望去,不知实情的人或许会误以为这里有一大片花田,这才招的蝴蝶漫天飞舞——只可惜,走近些许便能看出,那淌了满地的并非鲜花,而是由红迅速转成紫色的血液,在地面上流动着,竟是半晌未干涸。 见着七墦情懒散地望着较远处被蓝闪蝶们围攻的族人,族长抓住时机忽的冲将上去,墨玉色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剑气瞬时凝聚,直指七墦情;族长夫人配合着从另一边持剑出击。虽然他们速度很快,但总有反应更快的。眼看着两道剑气即将袭击成功,作为被反击对象的七墦情却不见了身影。 “不愧是白狐族,”等不及收招,七墦情的声音便从两人身后传来,“如此场景之下竟然还能抓时机偷袭。”族长夫妇忙回身格挡,却还是晚了一步,被浓郁的灵力当胸一冲,皆是吐出一口血倒飞出去。 七墦情俯视着倒在地上的两人,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在他们身旁蹲下。“我再说一次,把萤光交出来。”虽然语气还是温柔的,但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威胁之意,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不可能。”族长硬撑着咬牙道。 七墦情不禁笑了笑。“我说你们白狐族啊,都要被灭族了居然还关心苍生?行,那我便成全你们。”说着,蓝闪蝶们再度聚集起来,将两人层层裹住,沉闷的痛呼声随之而出。不多时,蓝闪蝶散开,露出里面满身伤痕的族长夫妇。他们虽中毒已深,却尚未死去——当然,七墦情也没想让他们死在毒下,那样的话就浪费了。族长夫妇已无法开口说话,只得将满腔怨怒与轻蔑透过眼神传达出来。七墦情面色一冷,毫不犹豫伸手向两人心口探去。功法催动,指甲瞬间变得坚硬又锋利,像刀子一样轻而易举地破开皮肤;再收手握住那两根肋骨,生生将其捏碎,破除心脏的最后一层防护。接下来把心脏拽出来便同手到擒来一般了。 白狐族不同于修魔之人,心脏离体的那一刹那便停止了跳动,不过仍然温热就是了。七墦情将两人心脏捧到嘴边吃了,微微闭眼感受从丹田流出的一股暖意,弯起眼角满足地笑了笑。只稍作调息她便又睁开眼,扫过街道不由皱了皱眉。萤光还是没下落……她无可奈何叹口气,起身开始挨家挨户地查看:她灭门从来不喜欢留活口。 查看过去,确实有几只漏网之鱼,但都没什么威胁,她顺手再补上几只蓝闪蝶便不必再多管了。 这般一直查看到最后一间屋子,见屋子里那妇人满身的伤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七墦情没多关注,转身准备离开了。却不想,也不知是她的幸运还是妇人的不幸,她走出门口转弯的那一瞬间,余光似乎瞟到那妇人挣扎着往一个方向爬,立刻起了疑心悄无声息地退回去。妇人此刻刚好背对着她,不知她又回来了,仍朝那个方向慢慢挪过去。 那个方向正对着一块地毯。 稍稍思索片刻,七墦情无声笑了笑,继续站在那里冷眼看妇人行动。 果然,妇人爬到地毯边把它掀了起来,露出下面一扇暗门。 就在妇人打开暗门的那一瞬间,闪耀的蓝光再度将其包裹起来。妇人有些吃惊地回头,正巧对上七墦情似笑非笑的眼神,积聚最后一丝气力扑过来。可惜,妇人的攻击太过迟缓,七墦情只后退了一小步便躲开了,附身再度运起功法将妇人的心脏也掏出来吃下。她对这人是什么身份毫无兴趣,不过对那暗门里藏的是什么倒相当感兴趣,轻巧地起身绕过妇人尸体走入暗门。 暗门下面是长长的一段台阶,底下点了灯。 运起轻功,下台阶不过是转眼的事。 另她有些意外的是,暗室里没有灵草灵药之类的,空荡荡的一片,中间躺着个人。七墦情挑眉,上前细看。 那是一个男人,长相精致,或许不算太英俊,但叫人看着很是顺眼。男人一身黑衣,一头黑发散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想来是被软骨散放倒了。也是,暗室里怎么说也得通风,软骨散这东西顺着风也就进来了,再加上男人方才可能正在练功,一时没留神直接将软骨散引入丹田,这才昏睡了过去。软骨散时效很长,七墦情倒也不担心男人突然醒来,就这么托着脸蹲下来细看。 六尾的小狐狸啊……七墦情歪头打量着。狐族最直观的修为深浅体现在尾巴数量上。一般前四尾修炼起来是比较简单的,突破也没多大难度。四尾到五尾是一个坎,过了便会换骨。五尾到六尾较为简单。而六尾之后,每突破长出一条尾巴都是实力的一大飞跃,越到后面越明显;当然,相应的,也会越凶险。这一届的族长和族长夫人都是八尾,看样子全族很可能没有晋升到九尾的。 对了,白狐族现在貌似就剩他一个了?嗯……七墦情转了转眼睛,想到一个很不错的主意,不由得笑一声。她把发簪取下来,任凭青丝散落。簪子末梢点缀的蓝闪蝶突然像活了一样扇扇翅膀,紧接着把翅膀放下来环抱簪尾一圈,渐渐变为黑色,与发簪主体融为一体。这样一来,原先非常引人注目的发簪变得普通起来,看上去就是一根简单的黑色木料,末端寥寥几笔刻了只简易的蝴蝶。随后她换了一个发型又将头发重新盘起来,再摘下面具。 ——如此,除非真的很熟,否则,没人看得出她就是七姑娘。更别说这位修为尚浅的白狐狸了。 七墦情掏出面小镜子照了照,满意一笑,收好镜子取出解药在黑衣男子鼻前一撒,原地坐下优哉游哉地等人清醒。 —————— tbc 第三章 &出入戏(下) 解药的药效一如软骨散的药效。一盏茶的功夫都还没到,黑衣男子已然悠悠转醒。 “你醒了?”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身边传来。 声音来源离得太近了。男子一惊,伸手握住别在腰间的那把藏青色长刀刀柄,翻身起来戒备地盯着身侧浅蓝色衣裙的女子:“你是?” “过路人,来看看有没有幸存者。”七墦情随意道,“你中软骨散了你知道吗?” 男子似乎愣了愣,随后收起戒备。“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料想大抵是眼前人替自己解了毒,男子拱手郑重道。 “诶不用不用,举手之劳而已。”七墦情笑道,摆摆手。救命之恩?哪有什么救命之恩,充其量也只是不杀之恩吧。“要出去看看吗?凶手好像已经走了。”她转移话题道。男子点点头,向外走去。七墦情侧身让他先走过,意味不明地勾唇笑笑,再回身跟着他走。 两人爬过长长的楼梯,回到地面上。 一踏出暗门便见一具尸体正对着暗门倒在不远处,紫色的血液蔓延了满地。男子呼吸明显一滞,迅速冲上前查看——那是一向照顾他的大姨。尸身上遍布细小的但密密麻麻的伤害,均发紫发黑;胸前是一个骇人的空洞,心脏不知所踪;唇上发青,显然中毒已深,很可能是因此而亡。地面上有一些指痕,足以看出她死亡前所遭受的痛苦。 男子有些站不稳,跌跌撞撞地闯出屋子。 屋外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遍地都是惨死的尸体,那些哀嚎声似乎还在,应和着旗帜的声音回荡,回荡…… 男子一具一具地看过去,最后终是失了全身气力,跪坐在两具相临躺着的尸体间,泣不成声。 七墦情有些意外地在他背后挑眉,心道:我说怎么藏这么好呢,原来是下一任族长。 白狐族的族长位是世袭制,按规定,族长必须迎娶组内女性,且仅能有一个孩子。若族长夫人生下的是雌性,则新生儿会被处死,直到生下的是一只雄性幼狐。因此只可能有一位族长继承人。不过由于这个制度会残害大量新生儿——不仅仅是族长夫人生的那些,还有一些族人也会学这一规矩——并且白狐族数量在逐年下降,因此后来有一届长老联合上书,取消了这一制度。虽然雌狐不再被处死,但族长夫妇仍是只能有一个雄性后代继承族长之位。以男子的表现来看,他应该就是现任族长夫妇的孩子,也就是下一任族长。 “抱歉,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七墦情眼睛都不眨地扯谎,语气倒真实得很。 男子没有回应,呆坐在那良久,咬牙道:“七墦情!” 听到自己的名字,七墦情淡定无比,语气中满是惊讶:“七姑娘?是她做的?” 男子又呆坐许久,忽的起身。 “你打算怎么做?”七墦情关切道。 “行江湖,重兴狐族。”男子坚定道。 白狐族向来族内通婚,先下只剩了他一个自然不是多生孩子能复兴的了的。这么说来,他是想……呵,正合我意。七墦情想着,开口却仍是一副惊讶的样子:“重兴?你想……可是复活之术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遗失了而已。”男子道。 相传魔人榜上某一届榜首宁冶曾用复活之术复活了自己的妻子,不过不知是术法的问题还是原料方式的问题抑或是他妻子魂魄出了问题,总之没过多久他的妻子再一次死去了。后来宁冶突然失踪了,有人说他再一次复活了妻子并且术法完全成功,他们一起归隐了;也有人是他仇家太多,死了。当时他的洞府结界随之消失,里面倚叠如山的宝物术法谱等暴露于世人眼下,掀起一番抢夺的腥风血雨。到后来很多东西抢来抢去的就不知去哪了,包括最热门的复活之术。先下要真想找出来,可谓是痴心妄想。 “我陪你。”七墦情道。 男子似乎吃了一惊,忙转身劝阻:“不必!此路艰险,姑家的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定当相报。” 七墦情笑了笑。“反正我在江湖上也是随便走走,正好也对失传的术法感兴趣,我们一起行动效率更高一些不是吗?”见男子还想反驳,她立马又接了一句,“不准拒绝!就当是报恩了,如何?” 男子话尚未出口便被堵了回来,终是无奈应了,低头在手上用灵力隔出薄薄一层防止中毒,开始收拾尸体。七墦情一见目的达成,有样学样地上前帮忙。 “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七墦情突然想起,抬头问道。 “……”男子沉默片刻,答道,“白璃。” “白狸?真是简洁明了。” “是‘琉璃’的‘璃’。”白璃有些无奈地解释。 “哎呀同音么,一样一样的!那我就叫你‘小狸’吧,怎么样?”七墦情笑道。 白璃低着头忙手里的事,半晌才闷闷地回了一句“随你”。 两个人的效率确实要高一些。才刚过晌午,白七两人便将所有尸体收拾完毕,全部摆到存冰的密室中去了。为了防止尸体腐烂,白璃还动用狐族秘法给密室布了个阵。 等走出密室,白璃的表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七墦情伸了个懒腰,觉得好久没做过这种体力活自己快累死了。 两人朝山下走着,七墦情在说着自己以前行江湖碰到的趣事逗白璃开心,不过白璃的表情一直没怎么变过,就她一个人笑得开心。这般说着走着,白璃忽的开口道:“你呢?” “什么?”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七墦情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在问自己所说的故事中她在哪,“我在边上看着啊。” “名字。”白璃道。 “哦,你说这个啊。”七墦情歪头想了想,道,“嬿情。我叫嬿情,叫我‘阿情’便好。” “这名字到不错。”白璃道。 七墦情看了看他,嫣然一笑:“我姓安。” …… 当夜,两人在山脚一个小镇的客栈歇脚。 “一间房。”七墦情道。 “两间。”白璃道。 “一间。” “两间。” 老板左看看右看看,两相为难。他总觉得这两位快要打起来了。 “……”最终还是七墦情让步了,“好啦,两间。” 白璃点点头。老板悄悄松了一口气,把两把钥匙毕恭毕敬地分别给了两人,再送他们上楼,跟送瘟神似的。七墦情向来不在意这种事,白璃本是冷淡性子,自然也不在意,极其自然地进了房间掩上门。七墦情看着白璃关上的房门笑了笑,挥手让老板下去了,闪身进自己房间也关好门。 房间收拾的很整洁,怎么看都是良心客栈。不过七墦情的关注点全然不在这。只见她轻手轻脚走到墙边,贴耳听听隔壁——也就是白璃房间——声响,确认他已经开始修炼不会来自己房间了,又回到房间空地上运功绘下法阵,消失在其中。 与此同时,某处山崖下一个洞穴中,七墦情的身影闪现。 这是她的洞府。 既然决定要隐藏身份,蝴蝶自然是不可用了。七墦情想了想,在收藏着的满室宝物中翻找片刻,取出一把剑来。 那剑剑身银白却微微泛着蓝光,恰似她那群蓝闪蝶。剑柄上雕着错综复杂的花纹,低端近剑身出浮雕着一个字——“葬”。 这把剑是当初她刚入师门时师父赠与的,而当时与她一同进师门的另一个名叫卞水何的女孩子得到的那把剑叫做“痴”。她也曾问过这剑名是何意,师父只是笑了笑,不答;后来被她追问多了便以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搪塞。 七墦情又翻找一番,寻出多年未用的布匹,就地坐下,将葬放在腿上细细擦拭,思绪不禁回到那个时候—— 长宁派每隔十年会对外开放入门试炼,从中选出一百名有天赋并表现突出的孩子纳入门,被选中的还有一定几率会直接被长老收为内门弟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七墦情与卞水何幼年交好,听闻长宁派入门试炼快开放了,忙跑去告诉对方。 “水何,长宁派的试炼明年就开放了,你去吗?” “你打算去?”卞水何正在河边蹲着洗衣服,闻言抬头反问一句。 “是呀!我以后可是要成为大英雄的!除恶奸邪,济世救民!”年幼的七墦情一脸骄傲地仰头望天,一席话说的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可是长宁派只收百人,我们……” “我娘说我想去可以去试试么,反正不收钱。你就当陪陪我嘛!” “那……好吧。”见对方撒娇的语气都出来了,卞水何不禁笑了笑,点头应下。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嗯。”卞水何朝急急忙忙往家里跑的七墦情挥了挥手,低头继续洗衣服。 第二日,七墦情果然一大早地找过来了,帮着卞水何忙完当日家务后拉着人一起满小镇地跑,美其名曰“锻炼”。不过一个月,以往一直没注意这两人的镇上人几乎都认识了这两个每天跑来跑去的小姑娘,偶尔见她们跑过还会调侃几句。每次七墦情都自豪地点头,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学了法术会好好保护小镇。卞水何知道她的性子,每次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在一旁抿着嘴笑。 一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长宁派入门试炼正式开启。 当天,背着小行囊的七墦情与卞水何两人结伴来到了长宁派山门口准备接受试炼。 —————— tbc 第四章 &道同而约,可谓知己 报名处早已积聚了上百人,都是与七墦情岁数差不多的少年。几名华服女子带领着他们依次步入山林间一处宽阔的空地中,等待试炼的开启。 约莫半个时辰后,所有参加试炼的人都在空地中站定;不少人相互说着什么,细听下来也无非是些鼓励或畅想未来的话。 随后不久,一股威压从天而降,所有人的音量不觉的越压越小,最后只余一片寂静。众人纷纷仰头望去,只见空地一侧的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一袭白衣,身后跟着几名华服女子,宛如仙人降临。 “诸位。”见众人已经安静了下来,男子含笑开口道。他的声音很柔和,听着非常舒服,很难让人起反感。“在下至明峰阅灵,很高兴见到你们。长宁派入门试炼分为两关,下面即将进行第一关的筛选。接下来你们将被分为三人一组,进入秘境,时限为两个时辰。”男子说完,挥了挥衣袖,一个小小的光团便出现在每个人面前。 七墦情看着漂浮在面前的光团,有些好奇地伸手去笼。光团落在她手心,慢慢褪去了亮度,余下一个标有数字23的石片。这是……第二十三组的意思吗?她转头左右看了看,正见卞水何也低着头在看手里的石片。 “你是多少?”七墦情凑过去,见着石片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数字,欣喜地笑了起来,“你和我一样耶,太棒了!这下就不用担心分开的情况啦,咱们要进一起进!” 卞水何看着她也不由得笑了笑。 男子随即把所有人送入了秘境,不同序号的组别各自分开,保证一个小组的地图里只有他们自己组员。 进了秘境七墦情才见到她们这组的另一位成员。那也是一个女孩子,一身蓝衣姿容姣好,看起来比她俩略大一些。 “嘿,我叫七墦情。”七墦情率先打招呼。 “卞水何。”卞水何道。 最后那位组员分别看看两人,笑道:“我叫郤靛。你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吧?” 七墦情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不知道要我们在秘境里做什么呢,时间紧迫,咱们还是先四处看看吧。”卞水何道。两人自然是同意,四下打量起来。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山坡,四周都是植物,大的树直接遮住天空,小的花花草草铺遍土地,一点泥都难以看见。她们脚下是一条木质栈道,三个人并排通过刚刚好。不知是为了保护树木还是为了增加难度,栈道拐弯幅度很大,中间还时不时挖去一小块,让树木长出来;在这上面走着,一不留神说不定会直接撞栈道中间的树上。 没有退路,只有前路。台阶和斜坡混合着,通往远方。 “看来是让我们顺着栈道走到终点。”郤靛道。 “这不是挺简单的嘛!”七墦情松了一口气道。她们已经在小镇上跑了整整一年了,走这点路自然不在话下。 卞水何看着好友轻松的样子,无奈道:“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不错。听长辈们说,长宁派每届第一关内容都不一样,但主要是考验心境和体质。这一路,不会简单。”郤靛点头。 “只有一条路,走吧。”卞水何道,率先向前走去。七墦情立马快走几步到她前面,而郤靛则自然地断后。 林子里一开始还是挺正常的,各种虫鸣声鸟鸣声交织在一起。自小喜欢四处乱跑的七墦情对这一场景相当熟悉,走着走着莫名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似乎还在那个小镇边上那个树林中,只是拉着水何一起玩,像过去一年那样。 卞水何则相反。她越走越觉得整片树林都很违和,每一声鸣叫、每一棵草、每一朵花甚至每一片树叶都在诉说着它们的恐惧与不安,像是在挣扎,在逃脱什么的控制。光线变暗,景物开始旋转…… “喂,你们醒醒!”郤靛的声音突然闯进来,击碎了七墦情眼前的朦胧的景象,也击碎了卞水何所见的天旋地转。 “我……刚刚怎么了?”七墦情使劲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转弯处,脚已经抬起来了,只差一落下便会脱离栈道跌入林子。身后的卞水何瘫倒在地上,伸着的手僵在空中,清醒前似乎是要触摸那些花花草草。 郤靛搀着卞水何站起来,沉声道:“你们中招被影响了。” 七墦情后怕地把脚收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谢谢。” “不用。”郤靛笑道,“继续走吧,静心。” “你怎么……”卞水何有些迟疑道。 郤靛猜到她想问什么,很坦然地笑着答道:“我们家族里有训练过,低等幻术我能自主应付的。” “你是修道世家的人?”七墦情惊诧,“那怎么还会来长宁派啊?” 郤靛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旋即收敛好,笑道:“我们家比较特殊。再者,修道世家的子弟拜入别的门派求学也属于常事,不算罕见。” “抱歉,是我们失礼了。”卞水何赶紧拽一把七墦情道歉。这种问题怎么看都是触及旁人隐私的,七墦情这般直接的问法着实不合礼数。好在郤靛也是有教养的人,若是碰上嚣张些的,她俩很可能到这就淘汰了。 “无妨。”郤靛颔首浅笑,“继续走吧,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三人再度出发。 接下来的路走得格外平静,之前的幻觉估计是因为已经被破一次了,所以也没有再出现。一切平静得有些不太寻常。 “好安静。”卞水何喃喃自语。 闻言,七墦情停下脚步,四周环视了一圈;郤靛也警惕地停下。“没什……”七墦情疑惑道,说到一半也猛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四周太安静了。 一开始林子里还有虫鸣鸟鸣声,现在这些声音不知不觉都不见了,只剩下枝叶相互摩擦的声音以及几人的心跳呼吸声。 “猛兽出没的前兆。”郤靛低声道。 “那,我们……”卞水何犹犹豫豫开口,忽地瞥见郤靛身旁的一条枝干上,有什么长条形柔软的东西伸出来了,登时倒吸一口冷气,拽上郤靛手腕往前拉,“跑!” 七墦情也见着那东西了,转身飞奔起来。 愈来愈多的长条形柔软的东西从栈道两侧的枝干上探出,有的甚至落到了地上,扭动着身躯冲着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错,是蛇。 好在这些蛇只在三人身后才能进入栈道区域,否则就算三人再机警再灵活,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也根本无法躲过栖居在栈道两侧的蛇群。卞水何偶尔一回头,见着身后追着密密麻麻的蛇群,眼前倏的发晕,险些跌倒。郤靛见状忙扶了一把。 祸不单行。 还没等卞水何缓过来,第二位拦路的出现在前方——蛛网。 七墦情急忙在三人宽的栈道上转了个圆,这才及时停下来没直接往蛛网上撞。 “是;纹栗蛛。”郤靛与卞水何也赶上停了下来。 “什么东西?”七墦情懵道。 “一种蜘蛛,无毒,但它的攻击性很强。有极灵敏的感官,一旦有猎物粘了上去,它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并将猎物一点一点吞下去。”郤靛快速说道。 七墦情看了看身后,蛇群快追上来了。 “这些蛇是不是怕这个蜘蛛?”卞水何突然道。 “对哦,边上的树枝上都没有蛇了!”七墦情看了看旁边,再回头看看身后。如卞水何所说,蛇群在离他们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自动停下了,盘踞在那里,似乎顾忌着什么;但也没离开,像是在等待时机。 “蜘蛛判断是否有猎物上钩是靠网的震动,我们不妨试试。”郤靛见这场景也反应过来了,随手从边上折了一小段树枝,轻轻拨弄着蛛网的右上角,像是有什么小动物被粘了上去在挣扎着。 果然,一只半个手掌大小的黑色蜘蛛爬了出来,直奔蛛网右上角。郤靛松了手让那截树枝停留在上面,自己退了一小步。 看着纹栗蛛开始啃食那节树枝,七墦情反应迅速,从自己这侧也折了根树枝,干脆利落地捅穿蛛网左侧,划拉出一个大口子,拉着卞水何从里面钻了过去。 “快走!”郤靛喊道,跟着钻过蛛网往前跑。 那只纹栗蛛不知是发现自己吃的不是食物而是树枝了还是觉察到自己精心编织的网被人破坏了,突然狂躁了起来,丢下被啃掉一半树皮的树枝迈着自己八根大长腿飞快地爬下蛛网追上去。 一声凄厉的尖叫在卞水何耳边响起。 “怎么了?”见卞水何突然捂住耳朵,七墦情道。 “有什么在尖叫……”她说着,一回头发现身后已经不止一只纹栗蛛在追了,是一群。 “呼朋唤友。”郤靛回头望一眼,解释道,“这也是纹栗蛛最讨厌的地方。” “别说了快跑吧——”纹栗蛛的速度比之前的蛇群快多了,七墦情惊道。 跑着跑着,队形基本垮了:郤靛和七墦情跑在前面,卞水何体力不济渐渐落在了后面。 斜坡可比台阶耗费体力得多,因而随着斜坡的比例逐渐增加,三人都觉得愈加吃力起来,尤其是卞水何。剧烈的酸痛卷席着她的大腿,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来,眼前也一阵阵发暗。 还是不行么……卞水何回头看看离她脚后跟不到一寸的蜘蛛们,也只能苦笑。 “水何!”七墦情发觉了卞水何的不对劲,侧身伸手拉了她一把。 “你们快走,不用管我。”卞水何迅速甩开好友的手。 闻之,七墦情脸色一沉,再度伸手不由分说地扣住卞水何,拉着她一起往前跑:“少说废话。” 卞水何又挣了几下,可惜她本身气力就没剩多少,根本甩不开,只得跌跌撞撞地别拖着跑。已经跑到最前面离她们有一段距离的郤靛回头看了一眼她们,神色犹豫了一瞬,脚步放慢一拍等她们跟上,再继续往前逃。 不得不说,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直到传送阵独特的微光在前方不远处亮起,三人踉跄地跌了进去。 —————— tbc 第五章 &俯首作揖,拜谢师恩 总算是出来了……七墦情攥着卞水何的手上满是冷汗,就算已经安全了仍是止不住地颤抖,大口大口喘着气,极迅的心跳声与卞水何的交织在一起。当紧绷的弦一松开,先前超前透支体力的报应立刻铺天盖地般袭来,硬生生将两人压在地上。好在四周瘫倒在地的少年不在少数,两人此刻狼狈的样子也不算太显眼。 郤靛就倒在两人身边,起都还没喘匀就对两人笑道:“可算是过了,没想到第一关就这么难。” 七墦情勉强朝她笑了笑,张口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已经干疼得挤不出一丝声响,只好作罢,朝她点头表示赞同。卞水何抬眼看了郤靛一眼,连点头的力气都不剩了——卞水何生性偏静,即便是被七墦情硬拉着练了一年体力依旧跟不上。方才若不是有七墦情拉着,她绝对无法从里面出来。 原地歇了一会儿,扫了一圈却见已经有人在往台上走了。 这个台子就是测试根骨的。根骨分为五星,半星是一般人的水平,一星则相较普通人较强,到三星就已经是天赋凛然了,能到五星的更是绝无仅有。 那个少年很自然地就往台上一站,柔和的光点在他周身转悠转悠。不多时,随着台上五颗星亮起,下面围观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现在长宁派主峰至战峰峰主当年测试出来也是五星,而这一纪录已经保持六届了,这人是何等的天赋!每当这种时候,总会让人有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叹天道不公。 少年倒是神色淡然,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而此时此刻,在一间宽敞的大厅里,一群人围坐在桌前,看着镜面中传出来的影像。 “这小子我要了!”一名赫衣男子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迫不及待道。 “我说至战,你们峰已经有你一个五星了,他还比你年轻,不怕他抢你风头?”旁上另一位笑道。 至战长老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们至战峰是门派的利剑,他这么好的根骨,在别的峰呆着太屈才了,只有至战峰能让他更大的发挥自己潜力。这个孩子,我要定了!” “你差不多就好了,总是抢人才,让别的峰怎么活?”另一位长老不满道。 眼看着他们就要吵起来,坐在最上位的男子轻轻叩了两下桌面,全场顿时安静,不知道的说不定会以为这男子给他们下了禁言咒。“让那孩子自己选罢。”他道。 少年刚从台上走下来就有一位华服女子从天而降,问他的意愿。 “至战峰。”他不假思索道。他知道自己天赋高,来这里本就是冲着主峰去的,让他自己选择自然要选主峰。 看着那位女子为少年单独画了一个传送阵两人一同离开,全场哗然。 “我的天呐,这运气也太好了吧!”七墦情惊呼。 卞水何轻声安慰道:“每届总得有几个天赋高的,不然主峰也站不住这么多年。”话是这么说,可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少年离开的地方,直到第二个人从台子上下来才收回视线。 眼见着场上人一个接一个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上台测试,又一个接一个地被带入台边一直开着的传送阵中离去,郤靛有些坐不住了,转头道:“你们不去吗?” 七墦情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的卞水何,回道:“我们再歇一会儿,要不你先去吧,我们一会儿就到。” 郤靛看看她们,又望望测评台,朝两人一点头,起身走了过去。 三星半,很厉害啊。七墦情想着,见郤靛在步入传送阵前回头望了她们这边一眼,朝她一笑,做了个“恭喜”的手势。郤靛会意地笑笑,这才踏入那泛着微光的传送阵。 又过了一会儿,卞水何轻声道:“你先去吧,我等一会儿就好了。”她说着,撑起身拍了拍好友。 七墦情歪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出来,不等卞水何疑惑便先一步起身,但紧接着却又抓上她的手猛地一拉。这一下着实是猝不及防,卞水何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个趔趄扑她身上了。 “你,你做什么?!”卞水何惊道。 七墦情则是一脸诡计得逞的表情,笑道:“一起去么。”话才说道一半就开始拉着她往台边走了。卞水何知道自己这好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也只好无奈地闭上嘴,任由她拖着自己往台子的方向走去。 到了测评台边缘,七墦情率先把卞水何推了上去,看到好友无奈的眼神笑得无比愉悦。 由于台上不能同时有两个人,卞水何看完自己的测评结果后几乎是摔进传送阵的,顺便丢给幸灾乐祸的好友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七墦情不以为意地笑笑,也站上了测评台。 两心半……不知道能不能和水何进同一座峰呢。她想着,踏入传送阵。 传送阵后面是另一个大空间,看着像是花园,里面还摆了不少桌椅,桌上摆了茶点。另外,花园中错落摆放了几面镜子,里面可以看到测评台上的情况。七墦情刚进来就看见卞水何坐在入口不远处的地上幽怨地盯着自己,一边笑一边走去拉她起来。 “比我多半颗星,恭喜啊。”卞水何道。 “咱俩差不多么。”七墦情笑道,转头刚好看见郤靛在较远处一张桌子边坐着冲两人招手。近处的座位已经满了,也难怪卞水何只是往边上挪了一点等在原地,而不是直接去和郤靛会和。 “累死我了。”七墦情带着好友来到郤靛边上坐下,伸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和好友各倒了一杯。 郤靛轻笑两声,道:“过会儿名单就该出来了,这里起码一半人得被刷掉。”的确,就算第一关已经淘汰了很大一部分人,这里仍有两三百人,远远高出了长宁派的招收人数。 七墦情笑道:“你应该没问题的啦,我看三星以上的也没几个。” 郤靛笑着喝口茶,不言。 卞水何依旧笑得温和,藏在桌下的手却慢慢握紧:两星一下的人这里并不多,而像她一样两星的人占了绝大多数。她心知自己被选上的机率格外渺小,很可能……就算是侥幸通过了第一关也依然无法同好友一同修道。天赋,真是个让人无奈的词。 没过多久,又一华服女子手持一卷纸走到花园最前方站定,她身后亮起一排传送阵。都不需要女子开口,全场瞬间自觉安静下来。无论之前在做什么说什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盯着那名女子,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以下是至战峰的名单,被报到名字的请上前,进我左手边第一个传送阵。”即便是被数百人盯着,女子神色如常,展开纸开始报了起来。与此同时,左手边第一个传送阵泛起光芒。 每一个名字出来都引起了一阵骚动,然后便会有一人或是淡定或是欣喜地起身走过去。郤靛的名字一出来,七墦情连连拍手,高兴地像是自己入选了似的。 “恭喜。”卞水何笑道。 “多谢。”郤靛笑着回应,上前,向两人挥挥手之后才步入传送阵。 名字一个接一个被报出,传送阵也一个接一个亮起又暗下去。眼看已经走了九十多人,剩下人已经有开始绝望的了,包括天赋测评不佳的卞水何。七墦情倒不怎么急,实在不行下回再来么,现场二三十的人也不是没有。 “最后是至虚峰,进最右边的传送阵。卞水何,七墦情。”女子报完,卞水何还未反应过来,直接被兴奋的七墦情拉着跑向传送阵,顶着一花园羡慕嫉妒的目光。 传送阵亮起,两人眼前一花便到了新的地方。 这次传送的地点较先前的要简朴的多——只是一个小房间,木质的,前方背对着她们站着一个人。 觉察到传送阵的动静,那人转过身来,道:“你们若是没意见,今后我便是你们的师父了。我叫钟归,号至虚。”那人看着尚为年轻,五官柔和,不刚强也不显阴柔,看起来很好温柔很相处。 是峰主亲自收徒啊!七墦情震惊。谁不知道各峰说是收徒,但多是给峰中弟子们收的,峰主本人除了刚上任那一两届以外很少再亲自收徒的。 这回倒是卞水何先反应过来,强压下心中的意外与欣喜,悄悄拽了一下惊喜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好友,俯首行了一个不十分标准的礼,恭敬道:“弟子卞水何拜见师父。” 七墦情手忙脚乱地跟着行礼:“弟子七墦情拜见师父。” 钟归被她俩的样子逗笑了,掩饰性轻咳一声收敛好,严肃道:“今日入我门下,修行修心不可懈怠。” “弟子谨记。”七墦情与卞水何齐声答道。 钟归颔首,转身向外走去,道:“既然如此,为师先带你们熟悉一下峰内。”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至虚峰上冷冷清清的,除了他们三个以外一个人都没有,各种小动物倒是见了不少。小动物们都不怕人,见了他们直接往他们身上扑。 没走多久七墦情发上就落了一只蓝色的蝴蝶,翅膀一扇一扇的,在阳光下反射出有些妖冶的光彩。“那是蓝闪蝶。”钟归回头看了一眼,介绍道。他身上更丰富:左肩上两只小松鼠排排坐,右肩被一只不知名的鸟占据了,腰身上赖着一条青黑色的蛇,还有许多其他小动物不停地扑上来试图钻进他怀里。而卞水何则一脸无奈地看着扒拉着自己裤脚的几只小刺猬。 眼看自己身上挂件越来越多,钟归拍了两下手,笑道:“好了好了都回去吧,做正事呢。”小动物们都有灵性得很,闻言纷纷恋恋不舍地从三人身上下来,钻进林中不见了。 “他们都开了灵智,听得懂人的语言。这峰中也没有仆人,有什么事吩咐他们便是了。”钟归解释道,这才得以以正常的步速继续带两人参观。 至虚峰中不同的修行有不同的地方,取名也非常简单粗暴、一目了然;比如“药园”“识书”“剑式”“心诀”等等。至虚峰不大,钟归介绍完也就一个多时辰,接着便将两人带进住处让她们自己做饭今晚好好休息,夜饭不用给他留,随后转身走了。七墦情和卞水何不明所以地相互看了看,找厨房做饭。 —————— tbc 第六章 &启程 另一座山峰,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内。 “阅灵长老。”钟归行礼道。 屋内另一个人忙还礼:“至虚长老客气了。” 钟归直起身来浅笑一下,随即正色道:“昔日至明长老留言,让我在收到一下一任弟子之时联系阁下。” 阅灵长老笑了笑,转身从书架上拿过两个长匣子放桌上。“师父曾嘱咐过要将这亲手交予您。”他说着,把匣子朝钟归的方向推了一下,示意他打开。 钟归伸手打开其中一个。那匣子里装着一把泛着浅蓝色的长剑,剑柄上雕着花纹和一个“葬”字。剑的边上还放着一段叠的整整齐齐的绸缎,钟归将它拾起来展开。只见绸缎上写了六行字,修长工整不显凌乱,正是他所熟悉的属于至明长老氏楠的字体: 初逢兰芝,共享星辰。1 俯首作揖,拜谢师恩。 路尽途歧,界临黄昏。 飘残春絮,仰目余恨。2 情难自知,魍魉以困。 葬心于池,涅火再生。 钟归一眼扫过,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阅灵长老,再度将绸缎叠好放回匣中,伸手打开另一个匣子。另一个里面装的也是一把剑,剑身纯白,未掺一丝杂色,剑柄上是与另一把同样的花纹以及一个“痴”字。剑旁也放着一段叠好的绸缎,上书: 道同而约,可谓知己。 清都幽嶰,奉茶师事。3 寒风凛冽,繁华已逝。 一曲别离,薤露易曦。4 暗月摇曳,菱歌相知。5 情殇未解,舞袖作痴。 钟归沉默片刻,把绸缎叠起来放好,抬眼道:“他……还说了什么吗?” 他与氏楠是君子之交,虽然鲜有人知晓他们是好友。至明峰专门挑选有灵感能知天命的弟子培养,每一任峰主更是身怀奇佳的通晓天命之能,氏楠也不例外,在能力上甚至隐隐赶超了初任峰主。但泄露天机是悖逆天道的行为,至明峰弟子在卜算这方面上一直谨慎行事。至明峰收徒对心性要求极严苛,每一个至明峰子弟拜师入峰的第一节课便是处理人情世故,分清轻重缓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明哲保身”四个字怎么写。正是因为有至明峰的存在,长宁派才得以巧妙地避开不少天灾人祸,发展至今。 此番氏楠留下这两把剑与两纸预言,想必是他这次收的两名弟子实在是不同凡响,才惊动氏楠冒着受天道惩罚的危险违背峰内法则向他泄露天机。估计也正是预言到了什么无法明说的大事,他这才在几年前突兀地向掌门辞行离开,将至明峰托付给自己大弟子蔄魇,也就是现在的阅灵长老。 蔄魇的实力相对于氏楠来说弱了许多,但放眼于整个长宁派,在通晓天命指事上排得上首席。 蔄魇似乎犹豫了一下,微微侧头避开钟归的目光,低声道:“师傅说,这可能是您最后收的两个弟子了……” 钟归抿了抿唇,平静道:“我知道了。这预言还有其他用途吗?” 蔄魇无言地点点头。钟归把绸缎留下,收起那两把长剑,道一声“告辞”便离开了。他倒是不担心蔄魇会把预言内容透露出去掀起江湖风浪,毕竟从蔄魇并未继承氏楠“至明长老”的称号便可知其对自己师父有多崇拜。再说,以氏楠的为人,绝不会选一个不靠谱的人传峰主之位。因而预言留在他手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这边,至虚峰上。 住处只有两间房,一个是钟归的,另一个便是七墦情与卞水何的了,没有多余做客房的房间。这也说明了这峰中有多人迹罕至,万一有客人远道而来想留宿,还得临时收拾房间出来才行。 夜幕降临,七墦情和卞水何用过夜饭,面对面分别坐在自己床上聊天;门半掩着,生怕师父回来了她们不知道。 七墦情正侃侃而谈着未来自己将会怎样济世救民,门忽地开了,同时一个略带笑意的男声传来:“那为师很期待啊。”她登时吓得话语一顿,忙与卞水何一同翻身下床,恭敬道:“师父。” 钟归笑着摆摆手,走到两人面前站定。两人也收礼站好,有些好奇地偷偷瞄自己刚拜的师父。 “七墦情。”钟归将视线投向七墦情,听后者条件反射般立即答了一句“在”,忍不住又弯起了眼角。但他很快调整好,从袖中抽出一把剑平举着递过去:“此剑名为‘葬’,胜在轻便,今后便是你的法器了。” 七墦情自然是喜不自禁,连礼节都顾不上,迫不及待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 钟归也没责备她失礼的行为,转头又唤了一声卞水何,取出另一把剑递过去,道:“此剑名为‘痴’,胜在稳重,你应该能驾驭的了。” 卞水何双手接过,不似七墦情那般,仍是恭恭敬敬行礼道:“多谢师父赐剑。”虽语气动作皆不慌不忙的样子,然而眼中闪烁着的欣喜与激动却“出卖”了她:到底年少,怎可能真的淡然不喜。七墦情一听,这才从狂喜中抽身,跟着向师父道谢。 钟归再次摆了摆手,嘱咐道:“佩剑虽然赐给你们了,但没我允许不可擅自使用。平日练剑仍需使用木剑,以求剑式贯通。” “弟子明白!”七墦情和卞水何异口同声道,末了相视一笑。 那是她们刚入师门学道时,年少尚不谙世事,胸怀天下。七墦情想着,竟不自觉笑了出来。 已经多久没再有那般单纯的想法了啊……罢了,还是先回去把,等会儿要是白璃醒了发现我不在那可就有点麻烦了。将心绪暂收,七墦情收好自己的剑起身,画下临时传送阵踏进去,消失在其运行时的微光中。 洞府之外星辰寥寥,明月已落,隐约能听闻几声鸟啼。 天将晓。 等七墦情回到客栈里,只一盏茶不到的时间,白璃便来敲门了。 “什么事?”七墦情开门,懒散地靠在门框上,衣衫凌乱,一脸刚睁开眼从床上下来还没睡醒的表情。 白璃张了张嘴,又默默把话吞了下去,扭头道:“你,你先把衣服穿好。” 七墦情轻笑一声,退回房间关上门。等她把临时弄乱的衣服整理好再开门的时候,白璃还站在门口,似乎在神游。 “还站这干嘛?不去吃饭?”七墦情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抬脚就走。 “去……”白璃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跟在她后面下楼。 天色尚早,街上没几个人,但大部分早点摊都已经开门在准备了。两人一人一碗面霸占了整张桌子,一边吃一边说事,谈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先去沥州暮溪城。”白璃道。 七墦情好奇:“欸,为什么?那里有什么难得的线索吗?” “……”白璃莫名沉默片刻,低声道,“有人找。” 七墦情不以为意地点头,继续解决自己那碗面条。白璃要找谁都无所谓,毕竟……七墦情悄悄勾了一下唇角。 沥州与白狐族居地离得卜算太远,两人又都是会武功的,用轻功赶过去,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他们赶到的时候,暮溪城中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街道上走来走去的到处都是人。为了不引起平民百姓的注意,两人在城池附近落地,交了入门费后不动声色地混了进去。 一进城白璃便朝着一个方向不假思索地走着,似乎已经知道了目的地;而七墦情则是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左顾右盼,看到什么都想凑上去看个究竟,俨然一副没见过城的样子。 路旁有人在窃窃私语—— “欸,听说了吗?着名戏组归萤到咱们着来了呢!”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昨天晚上看着他们刚到的,估计要下午才放出风声来吧。” “归萤那个花旦可漂亮了,不知道这回她会不会登台呢!” “要我说,那个正末长得也不错呀!对了,这回归萤在青楼有义演,说不定他也在呢!” “义演?……” …… “有趣啊,什么剧组会在青楼开义演还把正末推出去的?”七墦情听着有些好奇,摸摸下巴笑道。虽说路人有意压着声音,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和就在他们跟前讨论没多大区别。 “……”白璃沉默片刻,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这回完全僵硬,大有黑云压顶之势。 “欸,怎么了?”见他这反应,七墦情愈加好奇了。 “……无事。”白璃咬牙吐出这两字,往街上一扫,似是见了什么人,拽上七墦情的手腕便往一旁巷子里拉,直接将其推进去,自己也躲了进来。 天哪,这反应!真是可爱。七墦情偷偷笑了笑,作势要扒墙头往外望,刚一运功便被白璃拉了回来。“我说你躲什么?”七墦情故作不满,歪头瞪他。 白璃扶额,叹道:“一言难尽……我就说他怎么会突然联系我。”后面一句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分明。 “该不会是你旧情人?”七墦情打趣道。 “不是……” “那你躲什么?” 白璃轻咳一声。 “白大哥——你这是躲在这偷情吗?”一个清亮的男声从白璃身后传来。 七墦情忍不住轻笑出声,忙掩口,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璃,满满的都是戏谑。白璃无奈,转身推着来人出了巷子。 “这是我朋友。”白璃拉着来人无奈道。 “我叫独骍,美人怎么称呼?”来人挣脱白璃的手,满眼放光地凑上来。白璃面无表情,再度伸手将他拽了回来,抱歉地看了看七墦情。 “仙末独骍?久仰久仰。”七墦情倒丝毫不恼,笑着接话,“小女安嬿情。” 独骍连连摆手:“仙末什么的太夸张了啦,我也就是一个戏子罢了。你是白大哥的新朋友吗?” 七墦情笑眯眯地点头,正想接话却被白璃抢先:“一起行江湖的。” 独骍一愣,神色怪异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被其冰冷的视线吓得一缩脖子,老老实实转头对七墦情行礼,道:“原来是仙子啊,失敬失敬。” “哈哈,没事没事,我们混江湖和你们混世情一样的么,没多大区别的。”七墦情笑道。 “你又想干什么。”看着这两人还要聊下去,白璃冷着脸打断。 独骍这才想起来自己把白璃叫来方才又满大街找他的目的,讨好地笑道:“白大哥,他们又让我去青楼义演……” “拒绝。”独骍尚未说完,白璃便干脆利落地回绝。 “哥——大哥——你不能这样!你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啊!”独骍抱着他的胳膊哀嚎,左右左右晃来晃去,像极了小女子撒娇。看着白璃面色好像更黑了一点,七墦情眨眨眼睛,明智地决定不开口。 独骍使出十八般武艺磨了整整一个时辰,直到几乎全街的人都在往这边看了,白璃终是皱着眉黑着脸无奈地点头了,然后又略带歉意地看了看七墦情,带着独骍离开。 七墦情:??? 直到到了约定时分两人再度碰面,七墦情才终于懂了那个眼神的含义。 —————— tbc 第七章 &瑞霞镇 是的没错,白璃雇来的马车上,不仅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一个男子,看着格外的面熟。 “你怎么来了?”七墦情看着不速之客,眨眨眼睛。 能不面熟么,不久前才见过。独骍亦眨眨眼睛无辜地回望:“白大哥让我跟着你们的。” 敢情他刚刚一直求的是这事。七墦情无奈一笑,摇了摇头,这才懂得之前白璃那副无可奈何的神态。 “方才听说瑞霞镇今日有鬼怪作祟,似乎与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去看看吧。”白璃选择性无视了独骍,对七墦情道。 七墦情点头应了,足尖一点,运轻功直接飘上马车,转头便见独骍一脸崇拜,不由忍着笑拍了拍他的头,掀帘子进了车厢。瑞霞县与暮溪城相距也不算太远,按理来说他们俩用轻功飞过去天黑之前能够到达。不过这下又要带上一个完全不会武功还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独骍体弱,即便是用轻功带着他也不大方便,万一一下风大着凉了又得折腾很久,只得雇一辆马车来。 七墦情许多年没坐过马车了,坐里面一晃一晃的还感觉还蛮好玩,尤其是还有一个有点一根筋的戏子坐在边上任她逗,心情那叫一个舒畅。白璃都有些看不过去暗暗递眼神叫她别闹,偏偏独骍自己一点知觉都没有,完全没发现这个看起来很好相处的“仙子”是在故意逗自己玩。 “我说,你不是还要演出么,怎么也跟来了?”逗得差不多了,七墦情好奇地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东西。 “我才不要去青楼义演,每次他们看我的眼神都跟看小倌一样。”一提这个,独骍瞬间苦着一张脸,满心郁闷道。 七墦情追问:“那你这么溜出来,戏组的人不说什么?” “没事。就算不看我的声名,白大哥的面子他们总还是要给的。”独骍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七墦情手指点了点下巴笑道:“我猜,你平时在戏组的待遇一定不怎么样。” “有吗?还好吧,比我以前的好多了。”独骍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到了。”白璃突然打断两人对话。一见着到了驿站,独骍立刻忘记了之前的话题,兴冲冲地跳下马车去打听哪里闹鬼。 马车里白璃却没急着下车,淡淡地向七墦情解释道:“他从小就在那个戏组,一开始就没什么待遇,也就是一个能登台的下人而已。那次要不是我正好遇上,他差点就被送上某个高管的床了。现在名声出来了,又有我罩着,戏组的人虽仍是不满于他,但又舍不得丢掉这面招牌,两方关系就这么僵着了。” 七墦情点点头,有些感慨道:“原来如此。那他还能长成这种性格真是不容易。”寻常人若是遇见这等事,不是从此缩头缩脚地为人处世,便是性格极端逮准时机报复,像独骍那样还是大大咧咧没个心眼的真不常见。 “欸你们怎么还没来呀!”早早跑出去的独骍见两人没跟上又折了回来,在车外招呼着。七墦情和白璃对视一眼,无奈笑笑,一掀帘子挨个出来。 “正好晌午了,要不先吃饭?吃饭的时候正好可以问问小二。”七墦情望了望天色,提议道。 “好啊好啊!”独骍全力赞同。白璃也没反对的理由,便点点头表示同意。 三人随意找了一家饭馆进去,立马有店小二迎上来:“客官几位?” “三位。”独骍抢答。 “里边请。”见着白璃一身不怎么便宜的衣物,店小二笑得尤为开心,引着三人就往二楼去了。 “我说,你找时间换套衣服呗。”趁前面两人不注意,七墦情悄声向白璃道。 “为何?” 七墦情伸手捏了捏他袖子,白璃下意识退开,让她捏了个空。她也不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道:“你这一身是父母办置的吧?看着就名贵。仿佛全身上下都在说‘我是冤大头快来宰我’这样。” 白璃正为自己方才下意识的举动有些尴尬,再一听这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抿了抿唇沉默。 “再说,你明明姓白又是白狐狸,穿一身黑不觉得违和吗?还是说……你其实是小黑狐狸,在面粉里滚过一圈冒充白狐狸?”七墦情道。本是调侃一下他,不想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想象一只黑狐狸在面粉里打滚的样子,把自己乐得不轻。 听她这没正经的话,白璃像是恼了,冷冷丢下一句“与你何干”快走几步与独骍并肩而行,耳垂微微泛起红色。那一抹红自然逃不过七墦情的眼睛,让她愈加开心了,掩口调笑道:“你这人真没意思。” 白璃不想理她,当作没听见的样子面无表情往前走。独骍回头看看,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没意思?” “你白大哥呀。你看他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是不是很没意思?”七墦情笑道。 独骍看了看身侧白璃,赞同地连连点头。白璃气的说不出话来,回头瞪她一眼抢先落了座。 店小二也是给精明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神色如常地问几人想点什么。七墦情似乎很熟悉这些,也不看菜谱,张嘴直接往外报菜名。店小二一边点头一边记,等她说完又朝着楼下把菜名大声喊一遍,接着就准备离开了。不想七墦情直接一伸手拦住,笑道:“欸先别急着走嘛,向你打听个事。”说着悄悄塞给他一两银子。 店小二本来挺不耐烦的想周旋几句就继续接待新客人,一见银子态度瞬间转了个弯,脸上的笑真诚了不少。“客官可算是问对人了,咱们这儿啊别的不说,客人多啊,消息自然也多,这镇上的事还没多少是咱们不知道的。客官想问什么?” “好说。”七墦情笑道,突然凑上前压低声音,“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邪祟作乱的地方?就是闹鬼啊什么的。” 店小二被吓了一跳,仔细打量了一下三人,见着白璃别在腰间的长刀,也低声道:“几位莫非是修道之人?” 独骍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白璃,后者声色不动地点头,七墦情也跟着笑眯眯地点头。 “这说起来可多了。”店小二好似松了口气,“太详细的我们也不好说,只是听说涂家闹鬼闹得厉害,好像和他们宅子前一任主人有关。” “方才不是说没你们不知道的么,怎么这回就不好说了?”七墦情面上还是笑着的,眼睛微微眯起,威胁的味道随之而来。 “哎呀这真不能说。”店小二连连摆手,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再度压低声音,“他们家可是整个镇最大的人家啊,不好在背后乱嚼舌根的。” “既然闹鬼,没找过别的修道人看看么?”白璃冷声道。 店小二又摆摆手,怕他们再问,干脆把银子还给七墦情,步履匆忙地下楼去了。 “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咱们吃过饭去看看罢。”七墦情收起银子有些遗憾道。 白璃点头道:“或许正是和修道人相关,百姓不敢多说。” “还挺聪明么。”七墦情调笑道。 正巧饭菜送上来了,白璃低头吃饭,不理她。 饭后,三人在路边随意打听了一下涂家的方位,却不想每个被他们问到的人都一脸警惕与惊恐,连连摆手或是摇头走开,像是躲避猛虎一类的东西。 “这可奇了,涂家是会吃人还是怎么的,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吧?”七墦情又伸手摸下巴。 正纳闷着,突然前方一阵喧哗,想到积极地跑在前面的独骍,七墦情和白璃对视一眼,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急忙赶上去。 “哪里来的细作,敢探查当家的家事!” 果然,刚靠近便听见里面传来这么一句。听声音中气十足,语气那叫一个嚣张,听得白璃当下皱眉。路上百姓默默退开一些,似乎很忌惮里面的人,观望着不敢轻易出头。 别是独骍闯了什么祸。想到独骍那性子,七白二人绕过围着的人进到包围里面来。 被几个彪形大汉抓着的果然是独骍,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红衣男子,一脸趾高气扬,想来是方才喊话的人。 独骍怎么就成细作了?白璃皱眉,上去只一招便把那几个彪形大汉掀翻在地,单手持刀立在独骍身侧,冷冷盯着那红衣男子。七墦情直觉到不好,伸手去抓白璃竟一下未拦住,只得眼看着白璃出了个大风头,不由苦笑。 “你,你们是何人?!”红衣男子有些慌张,但强撑着瞪他们。他身后又有一群拿着刀剑棍棒的大汉走近,把他们包围起来。 这可就麻烦了。七墦情有点头疼,眼见白璃握刀的手一紧又要出手,忙一闪身挡在他俩面前,陪笑道:“阁下息怒。小女子与二位公子新来乍到不懂规矩,听闻此处有邪祟作怪,仗着自己略懂些道法便妄想解决了。不想冲撞了阁下,还望阁下海涵。” 要论武力,确实这一群只是长得高大但未曾修习武学的人都不是白璃一个人的对手,但他们此番来并不是挑衅对方的;再者,百姓们的反应清晰地说明了涂家有问题,在不知对手底牌的情况下锋芒毕露不是一个好主意。 七墦情说完,悄悄侧头朝白璃独骍快速眨两下右眼。白璃脸色沉了些,忍耐再三,没再动手。独骍想的没这么多,见七墦情朝自己使眼色,白璃又没发作,便自然而然相信他们有别的招数,很合时宜的缩缩脖子装怂。 红衣男子这回觉得自己扳回一城,抬了抬下巴傲慢道:“既然这样,那你们把他们带回去吧,我去告诉我爹。” 大汉们应了一声,赶着三人往涂家走。 —————— tbc 第八章 &午夜惊魂 三人被赶到一个小木屋。小木屋的窗户上没贴纸,四面墙壁也是破破烂烂的,还有一只小老鼠贴着墙根窜了过去。七墦情托腮打量着,总觉得着房子下一秒就要塌了。 “他们怎么这么不讲理啊。”独骍瘪瘪嘴,一脸不高兴。 七墦情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有靠山吧,大概。要不就是被什么修道之人坑过,十年怕井绳。” 涂家不愧是瑞霞镇大户人家。虽然三人这么一路走来没看到多少地方,但从装饰服饰上还是可以看出其家产之丰厚。这个小木屋大概只是外围早已被废弃的屋子,也难为他们能找出这么破旧的。 不出一会儿,一个家仆装扮的人进来请三人去偏房,说是老爷要见他们。 偏房和木屋简直不能比。饶是白璃也从未见过如此奢豪的房饰,一时有些呆愣,更别提天天跟着戏组跑来跑去的独骍了。七墦情倒是一脸自然,挑了个正对涂家老爷的位置坐下,一屋子金银玉饰在她眼里等同空气。 家底是挺厚的,就是品味差了些。七墦情淡定想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独骍也反应过来了,赶忙跟着白璃坐下,生怕自己给两位好友丢脸。 涂家老爷长得人高马大的,就是胖了些,一身锦衣套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庸俗别扭,和套在白璃完全是两种效果。气焰挺足,上来便傲慢道:“听说你们是修道之人?这么说会点妖法了?” 什么叫“妖法”?!独骍心里一股气便窜了上来,偷偷瞄了眼白璃和七墦情,见两人都面不改色的便自己压了下来。唔,不愧是修道之人,气量比自己大多了。独骍有些悲伤地想着,低头喝茶。 说实话,七墦情气量倒真没他想的那么大,只是端着架子假装听不见而已。 “算是吧。先前在下朋友无知,与令郎产生了一些冲突,还望阁下勿怪。”七墦情人模人样地说着。 对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继续道:“我们家确实有闹鬼的传闻,也不怪诸位。”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完全是“我儿子没错”的意思。 七墦情笑道:“如此甚好。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涂霄壤。”对方道,“今夜你们住西院两间屋子里,夜饭会有仆人拿过来。阿明,带他们去吧。”看样子是不想与他们多说。 立在他身侧的一名家仆上前一步,恭敬答了“是”,引三人往外走。 “欸这位小哥,传言中的闹鬼是怎么一回事呀?可以跟我们说说么?”走出偏房院子,七墦情笑着去跟人家仆套近乎。 “闹鬼的地带正是西院。”阿明答道,似乎顾忌着什么不敢多说,只冒出这一句便不再答话了,一路沉默地带他们来到西院,指了两间屋子给他们,随后转身就走。 七墦情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周边没了仆人,独骍终是放开了抱怨起来:“他们这是什么态度啊,狗眼看人低……”抱怨着就开始自顾自碎碎念。 七墦情回神,听着独骍碎碎念,忍不住笑了一声,调侃道:“怎么,以前吃过亏?” “哼。”独骍撇撇嘴,满脸不高兴,蹲在门槛上生闷气。 “他们像是在忌惮什么。”白璃突然开口道。 没想到他观察还蛮仔细,七墦情不由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不错。我倒想看看,怎么个闹鬼法。走,进屋坐坐,准备吃饭!”说着顺手摸摸独骍脑袋,径直进屋去了。 两间屋没什么区别,都是两张床,一样的一股子霉味,看来是好久没住人了。不过从被褥上的锈纹来看,原主品味也不低,起码不是涂霄壤这种品味的。 “既然要闹鬼,晚上咱们住一起呗。”七墦情笑道。 “好啊好啊!”“莫要胡闹。”两声同时响起。前者是一脸高兴的独骍,后者是表情僵住的白璃。 七墦情见着白璃的反应感觉好玩,正打算再多调侃几句,先前那个叫阿明的家仆送饭过来了。 “哦,谢谢啊。”七墦情笑道,接过阿明手里的盘子。 阿明楞了一下,匆忙低下头,低声迅速道:“吃完了放院子里或房里都行,明早会有人来收。”说完,又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迅速加上一句,“今夜小心。”说完便匆匆忙忙走了。 “嗯……感觉奇奇怪怪的。”七墦情摸了摸下巴。 “他们怕他。”白璃道。 “嗯?这个‘他’指谁?”七墦情促狭地看向白璃。 “你知道。”白璃道。 “不知道不知道。”白璃面色一冷,七墦情立马见好就收,正色,“要我说,与其说是‘他’,倒不如说是‘他们’。”白璃点点头。 独骍抬头看看慢慢转暗的天色,搓了搓手讪笑道:“你,你们在说什么啊……” “怎么,害怕?”七墦情笑着凑过去。 “才,才没有!”独骍道。 七墦情拍拍他肩膀:“没事,你跟小狸一起,嗯……大概不会出事吧。”说罢,转身进了一个屋,回身把门关上。独骍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被白璃拉进另外一个屋里。 天色愈加昏暗,风声大了。 独骍已经抱着枕头迷迷糊糊睡着了,白璃照旧修炼,七墦情在房间里擦自己的剑。 窗外满是枝叶摩擦的声响,隐隐约约能听到窃窃私语的人声,白璃警惕地睁眼。气温急速下滑,独骍缩的更紧了一些,蹭蹭枕头喃喃自语着什么幽幽转醒。七墦情收起剑跳下床,背靠着墙到窗边,将窗纸戳了给小洞往外望。 风大有枝叶摩擦声固然不错,只是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它周围都是枯树,根本就没有叶子。 “白,白大哥……”听着屋外越来越近的声响,独骍惨白了脸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动,只往边上转转眼珠子,“外,外面,是不是,有人在,说,说话啊……” 白璃神色凝重,起身到窗边,也戳了一个小洞往外看。 屋外人声清晰起来,女童的声音在窗外极近的位置响起。 “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吾本是,荷花女……”明明是诉说女子爱而不得的悲情故事,却偏偏被女童们用欢快的语调念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总有种讽刺的感觉。 “花,花语……”独骍道,蜷缩在床角。 “什么?”白璃侧头看他。 独骍继续瑟瑟发抖,听着绕到房门口的歌谣声,硬着头皮答话:“一首童谣的名字……”话音未落,歌谣声消失了,门口有敲门声传来,独骍吓得一抖,把自己缩成个球,“怎怎怎怎么办……” 白璃一手握住刀柄,却没上前开门。方才他看窗外时见着的奇异景象还印在他脑海中—— 屋外那些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枯树不知何时长满了枝叶,茂密非常,一根根枝条一片片树叶,随着风声相互碰撞、摩擦。树下有几个小女孩围成一个圈在玩耍。其中一个闭着眼睛站在圈子最中间,其他的顺时针走动,一边走一边拍手念歌谣。歌谣最后一句一落,其他女孩四散跑开,站在中间的女孩便去追。追到一个后其他女孩又都围起来,把被抓住的圈在圈里,继续重复方才的动作。围在中间的女孩指了一个人,再闭上眼,等歌谣结束开始抓人。 是的,她们没回原地,而是以被抓到的人坐在点为中心开始下一轮游戏。于是就造成了游戏地点慢慢移动到门口。 “何事?”白璃对着门口问道,声音里加了些灵力,使传送距离更远。 敲门声停了。片刻后,一个脆生生的女童音在门外响起:“你见到七七了吗?” “未曾。”白璃淡然道。 屋外声音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气急败坏起来:“胡说,肯定是你把七七藏起来了!快让她出来和我们玩游戏!”语毕,剧烈的撞门声响起。 白璃握紧刀柄,警惕地盯着门口。独骍继续往角落缩以求减少自己存在感,少给白璃添麻烦。 这门板一看就是旧未修补的,能撑多久真不好说。 果然,不过一盏茶功夫,门被从外打开了,一个穿着红白襦裙的小女孩站在门口,紧紧盯着白璃,又问了一遍:“你见到七七了吗?” “没没没没见过啊……”独骍颤抖道。 小女孩把视线转向缩成一团的独骍,咧嘴笑了:“那你来加入游戏吧!”说着,猛地向前一窜,伸手朝独骍抓过去。白璃身形一晃挡在独骍前面,长刀出鞘,正好拦住小女孩的手。独骍这才看清,女孩的手已经变成红黑色的爪子,有点像鹰,却又有五根指头,锋利异常。 “怪物啊——”独骍惨叫。 女孩看向他,继续咧大嘴笑着,嘴角几乎碰到耳根。手臂皮肤由手腕开始向上翻起,露出里面同爪子一样材质的骨骼。独骍看着头皮发麻,一边惨叫一边抱头继续往角落里缩。 也不知那女孩骨骼到底是什么东西,坚硬程度堪比精铁,白璃的长刀雪鳞都无法轻易斩断。亏得独骍蜷缩在角落里,否则即便是白璃也很难完全将女孩拦住。几个回合后,女孩衣物头发及全身的皮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红黑色的怪物。她的头还是正常大小,脖子细如前臂,但雪鳞根本砍不断。其他部位的骨骼都很坚韧,雪鳞划上去就跟划在橡胶上一样,只能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 金属碰撞的声音与女孩的尖叫声交杂,霸占了整个屋子。 双方僵了近一炷香的功夫,屋外天色渐亮,女孩突然后退几步,有些怨恨地看了看两人,不甘心地闪身从门口逃出去不见了。先前在女孩不饶人的快速进攻下,白璃其实早就到了极限,只是担忧着独骍才一直强撑着一口气。现在她一离开,那口气一松,他直接一口淤血吐出来,身形一晃险些跌到地上,及时将雪鳞插入地里才靠住勉强没倒下。独骍见状忙上前扶着。 “白大哥……” 白璃摆摆手,喘了几口气,起身收刀归鞘,原地坐下打起坐来。独骍看着,不敢打扰不敢关门又不敢入睡,只好抱着枕头坐在床上等天大亮。 —————— tbc 第九章 &隐情 七墦情过来时白璃还在调息。 “小狸怎么样了?”七墦情扒在门口,朝独骍招招手悄声问道。 独骍苦着脸摇头:“不知道……” 七墦情摸摸下巴,在自己储物袋里翻了翻取出一样东西,随后运着轻功悄无声息来到白璃身边,将那物往他身前一放。独骍往那边挪了些许距离,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只见一缕浅绿色的光芒钻入白璃身体,而七墦情放下的东西已然消失。 “那是什么?”独骍睁大眼睛,几乎无声地问道。 “好东西。”七墦情狡黠地笑笑,伸出食指按在唇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独骍伸手捂住自己嘴巴,乖巧地点头。 不久,阿明端着盘子过来了,看着仍活着的三人愣了愣,见七墦情看过来又慌忙低下头,把盘子往桌上一放,收起昨夜的残羹冷炙,一路小跑着离开了。七墦情歪头打量他背影一番,没事人一样分晨饭给独骍和白璃,悠哉游哉地就开始吃了起来。 独骍受了一晚上惊吓,没什么胃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眼睛一直紧张地盯着白璃,愧疚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他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护着他,白璃根本不会透支成这样。他以往也会因自己不曾修行难过,但这是最强烈的一次。 又一盏茶功夫过去,白璃结束调息睁眼,看着自己身前的七墦情一脸茫然。 “噗。”七墦情忍不住笑出声,打趣道,“干嘛,看呆了?是不是从没见过我这级别的美人?” 白璃这才反应过来,抿抿唇起身不搭理她。 耳垂又红了?好可爱!七墦情盯着他看,暗自好笑。“行啦吃饭吧,就差你了,不饿吗?”适可而止一向是她的行为准则。 白璃依旧不理她,迅速解决了自己的那份。 “好啦,说说,昨晚你们这边怎么了?”七墦情道。 独骍依旧抱着那个枕头不肯放手,闷闷答道:“有一个怪物变成小姑娘来撞门。” “你没遇上?”白璃看她。 七墦情耸耸肩:“你们说的是那个问你有没有见到七七的那个小女孩?” “是呀是呀!好可怕的!”独骍连连点头。 “你们该不会告诉她没有吧?”七墦情道,看看两人的神色便知晓自己猜对了,叹了口气道,“你们是不是傻?她就是七七啊。” 独骍当场懵,满脸问号。白璃皱眉道:“何以见得?” “她不是说要让七七出来和她们一起玩游戏么,但她只有一个人啊。”七墦情托腮,“前面念花语的是一群,她们玩着玩着丢了一个人,这种情况下如果要找人怎么说也是一群人一起找啊,怎么可能就一个人跟你胡搅蛮缠的。” 独骍呆呆地眨眨眼,恍然大悟。 “她撞开门第二次问我有没有见过七七的时候我就说,”七墦情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很不屑很傲慢的语气道,“当然见过,可不就是你么。”随后狡黠地冲独骍笑,“然后她就呆站了一会儿,走掉了。” 这也行?独骍目瞪口呆。 三人正说着,阿明再次过来,又说老爷要见他们。三人忙收拾收拾房间,跟着过去了。 其实呢,当然没有七墦情说的那么简单,她也全然不是通过女孩一开始说的三句话就推出女孩就是七七的,不过这真要解释起来太麻烦,涉及到魔人独有的法诀,这可不能暴露。 反正这说辞糊弄一下独骍肯定是够了的,要是小狸起疑就推说猜的好了。七墦情想着,暗自为自己的决定点头。 这一回涂霄壤改了接待地点,阿明引着三人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比起先前那个还要华丽,再一次把独骍震惊得瞠目结舌,全靠白璃反手偷偷捏了一下才没露馅。 七墦情表面上是端着架子和白璃淡定地找位置坐下,心里暗自发笑。这家伙是不是把房屋的奢华程度当作认可程度的指标了?想着端茶抿一口。嗯,改龙井了。这么看来他已经信我们了?还是说……只是稍微信任了一点? 果然,片刻后涂霄壤开口:“三位仙师,前一日是在下失礼了。” “无妨,不碍事。”七墦情笑眯眯地摆手,旋即话锋一转试探,“阁下先前是遭遇骗子了?” 涂霄壤一捶扶手,满脸愤慨:“是啊,之前那些都刚在西院住了一晚就失踪了,一看就是学艺不精,骗走了不少我家钱。更有甚者,不去西院,反倒搅得我家鸡犬不宁的,看着挺有本事,可一去西院还是没了结果。这回仙师既然能从里面出来,就表明三位确实有本领在身,能承此大任。” “原来如此。”七墦情笑道,眼底却没多少笑意:涂霄壤的愤慨确实很真实,甚至真实地有些过了。 白璃接口道:“敢问这怪事自何时起?” 涂霄壤想了想,答道:“快一年了吧。” “那一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您可知为何会有邪祟作怪?”白璃道。 “这我也不知道啊。”涂霄壤说着,又想了想,加上一句,“对了,那个时候我们家刚把西院划进范围,之后不久就有闹鬼的事了!先是住在里面的下人失踪,后来谁都不敢住了,请人来看,却也不好。” 七墦情和白璃对视一眼,身子前倾,追问道:“那么,西院原先是属于谁的?” “这……”涂霄壤一脸为难,“这个嘛,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七墦情嗤笑:“邪祟作怪向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既然您不信任我们,那我们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了。小狸,走吧。”说着站起来作势往外走,白璃配合地起身。独骍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愣愣地跟着起身往外走。 果然,不过两步工夫,涂霄壤便沉不住了。“三位大侠且慢。” “怎么?害怕她们找上门来?”七墦情止步,含笑回头。 涂霄壤长叹一口气,妥协道:“也不是涂某不愿告诉你们,只是这事……实在不好叫外人知道。三位既然问了,我也没有不说的道理。” “请讲。”白璃道。 “这西院啊,原先是属于一个大户人家的。那户人家也有混江湖的修道人士,以往是咱们瑞霞镇上最大的人家,那个时候我们家和他们家比起来,不算什么。 “后来从某一天晚上开始,他们家的小孩儿突然就一个接一个地不见了。他们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把整个镇都翻遍了,还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找不着下落。等他们家所有小孩消失一周后的那个晚上,从他们家传来唱歌谣的声音,所有人一起唱,声音特别响。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没人敢过去看,只远远望了一眼,就见门大开着,好像在做法。结果第二天一早,他们家的门仍是大开着,里面满地血迹,可一个人都没看见,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们都吓坏了,你说这好好的一大户人家,一夜之间就全部消失了,谁知道这是招惹了什么妖魔鬼怪?还有不少人觉得啊,他们是在炼什么伤天害理的邪术,一个不慎把自家都给陪进去了。 “他们那大宅也没人敢动,还在那空着呢,血迹都没人敢清理,现在都干了。”涂霄壤道,低头又是一声叹。 “这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啊?”独骍不解道。 “哎,仙师您不知道啊。他们家一消失,我们家就是镇上最大的人家了;以前他们家的买卖,现在也是我们家在做。再加上后来我们要扩大家产,不得不占用他们北宅,啊,也就是现在的西院。这一说出来,怎么看都是我们家谋财害命啊!”涂霄壤无奈。 七墦情点头:“不错,是这么个道理。” “那首歌谣,你还记得是什么吗?”白璃问。 涂霄壤想了片刻,轻轻哼唱两句:“吾本是,荷花女……” “花语?!”独骍惊讶,不由自主喊出来。 涂霄壤看向他:“您知道?” “昨夜我们听到的,也是这首。不过,是一群女童念出来的,重复了好几遍呢。”白璃道。 涂霄壤紧张:“你们昨晚,都看见什么了?” 独骍张口刚想答话,七墦情打断:“西院以前,是不是有很多大树?” “没错。”涂霄壤道,“因为闹鬼,都没什么人去,所以那些树也没人照顾,现在都枯萎了。” 七墦情点点头,继续问:“那你说的那户人家家里第一个丢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涂霄壤犹豫,思索良久才回答:“好像是……七七?” 独骍一惊,悄悄戳了戳白璃。 七墦情又是点头,话锋一转:“昨夜我们是看到了一些异象,很可能……是和以前发生在那里的事相关。” “你们看见了什么?”涂霄壤重复一遍,神色言语依旧紧张。 “也没什么。无非是一群小女孩,在玩一种蛮常见的游戏罢了。”七墦情漫不经心道,“过去的事,你真的没别的可说了吗?”见涂霄壤摇头,她压低声音浅笑,“他们为什么这么怕你们?” 涂霄壤愣了一下,强笑道:“这位仙子,你在说什么?” “没事,随便说说。”七墦情笑了笑,招呼白璃和独骍,“走吧,咱们实地调查去。” 三人出了屋子,向阿明问了涂霄壤话语里的那户人家具体的方位,结伴向大宅走去。 “阿情,你怎么看?”走着,白璃侧头问道。 七墦情嗤笑一声:“他说的,只能信十之八九。” —————— tbc 第十章 &烧纸之人(上) “你的意思是……他在说谎?”白璃道。 七墦情摇了摇头:“说没说谎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肯定有所隐瞒。” 正说着,前方一座很大的宅邸出现在三人眼前,久无人烟显得有些破败。门虚掩着,上面生了些许锈迹,但不严重,毕竟也只过了一年而已。 “不是说,门大开着吗?怎么会是虚掩着的?”独骍道,有些害怕地咽口水。 “有人来过。”白璃冷声道。 七墦情颔首,没上前去推门,直接足尖点地运轻功而起,轻轻落在门顶往下望,片刻后回头向白独二人招招手。白璃会意,带着独骍一同运起轻功,落在七墦情身侧。 门内大院一如涂霄壤所说,满是干涸的血迹,红褐色的一片又一片,触目惊心。不难想象,当年这里的惨象。 “小狸,你看那里。”七墦情伸手朝一处一指。 白璃望去,只见主宅门口屏风外,有一堆细小的灰烬,即将被风吹散。白璃微微皱眉,把独骍留在原地,自己纵身跃到灰烬边上,捏起一小撮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味道,排干净手起身。 “怎么样?”七墦情隔空传音道。 “是纸灰。”白璃转身仰头看他们,神色严肃,“看样子,很可能是昨天晚上或是今天早上刚烧的。” “纸灰?”七墦情托下巴思考片刻,拎着独骍也跃下来,对着那堆灰烬研究起来。 “这,这个是,是纸钱。”独骍道。 “纸钱?”七墦情与白璃同时看向他。 “是,是啊。”独骍咽口水,“我,我们那边先前有个戏子死了,大伙给他下葬时烧的纸钱,烧完后就是这个样子的。” “不同的纸烧完后不都一个样吗?”七墦情不解。 “不,不一样的。纸钱烧完残渣比较大,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普通的纸就比较细碎,要是放到现在早就吹没了。”独骍道。 七墦情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有人最近在这烧过纸钱?烧给谁?在这里消失的人吗?” “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这个人。”白璃沉声道。 “再说吧,我们先看看这里有什么异状。如果有邪祟作怪,肯定会留一些痕迹的。”七墦情道,冲白璃挑眉,“分头行动?” “好。”白璃道,转身往西侧偏房走去。七墦情则径直绕过屏风往主宅内部去了。 独骍两边看了看,急忙跟上白璃:“白大哥等等我——” 偏房里面已经落了一层尘埃,一看就是好久没人住了,这也证实了那个烧纸钱的人,或许没有进入偏房。当前,其实也说不准。 独骍一踏进去地上就一个脚印,格外明显,偏偏本人还没注意到,冲着白璃就过去了。白璃回身,看着他身后一串脚印无奈摇头,直接伸手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离地面,带着一起走。 “欸,白白白白大哥?”独骍吓了一跳,不停蹬腿。 “闭嘴。”白璃冷声道,撇了他一眼,“你走路都是脚印,太明显了。” 独骍愣住,缓缓回头。果然,地上一溜的脚印,都是他的,在满是尘埃的地面上清晰无比,每一个都往他心窝里戳。而相比之下,白璃身后就干净多了,一点点痕迹都没留下,就感觉他完全没落过地,直接在灰尘上飘。 所谓踏雪无痕。 “对不起啊,又给你们添麻烦了……”独骍蔫蔫地垂下脑袋,老老实实让白璃拎着,不再扑腾。 白璃淡然:“你添的还少吗?” 这么一想,还蛮有道理的。独骍更蔫了,小声道:“那,那些脚印怎么办啊……” “回来再处理就是。”白璃道。 独骍点点头,不说话。 两人转了一圈,除了觉得这一家品味不错以外再没别的发现,书架上摆的书都是关于修习法诀、各种兵器的,也没见什么特别之处,最后回到门口。 门口七墦情已经等在那里了,地上独骍一开始弄出来的脚印也已经复原,看起来毫无破绽。她本背对着两人,但白璃稍一靠近她就转了过来,看着被拎着吊在空中的独骍挑挑眉,促狭地笑笑。独骍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你们有什么发现没?”七墦情放过独骍,仰脸对白璃道。 “并无。”白璃摇头。 “我倒是有个发现,你看了一定很高兴。”七墦情笑道,特意在“很”字上加了重读。白璃看着她,愣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惊诧。看到白璃做出自己预想的反应,七墦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他。 白璃接过。只见那是一封信,上面还粘了不少灰,原本素白的信封显得灰扑扑的。灰尘上有几个淡淡的指痕,应该是方才七墦情打开时留下的。他有些迟疑地再看了七墦情一眼,见对方冲自己眨眨眼睛,心一横将其打开,抽出叠在里面的绢展开。 上面写的是——“术法残缺,暂存于玉,得之可得魂归。” 复活之术?! 白璃瞬间乱了呼吸,猛地攥紧那细绢,盯着前方不语,双手微微颤抖,险些把独骍仍到地上。 “误打误撞,看来你气运真不错。”七墦情笑道,“不过上面提到术法不全,我们日后还有的找。” 白璃深呼吸数次,这才平复下心绪,开口道:“‘暂存于玉’,我们应该看看这里的玉制品,或许能找到。” 七墦情点头赞同,拉着白璃再度进了宅内,闯进一间又一间屋子,把里面的玉器全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细细察看。 这一收便是一下午。等三人大功告成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沉,月亮已经悄然挂上枝头。三人仍是翻墙出去,只是七墦情在墙头落了一下,回身给宅门口布了个简单阵法,如果不会武功的普通人过来,就会被困在里面无法出来;而如果是同样修道的,稍微费点脑筋就能打破阵法出去。如此一来,假如烧纸钱的那人今夜还来,便可稍微试探一下他的底细,究竟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修道之人,如果是普通人又为何烧纸钱。 三人回到涂家时阿明正在门口等着他们,见着三人过来便忙迎上来往里接引:“三位仙师这边请,老爷正等仙师赏脸来用晚宴呢。” “哦?他等着呀?”七墦情道。 “是。”阿明道,领着他们走向主宅。 —————— tbc 第十一章 &埋线 刚走近,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一个男声在大声抱怨:“爹,这些天被江湖骗子骗的还不够吗?他们要是跑了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等着不吃饭吧?”正是前一日把他们逮进涂家的那红衣男子的声音。 阿明上前敲了两下门,里面立刻另有仆从把门打开。阿明向一侧退开,让七白独三人先进去,随后才跟着进入,关好门。 里面摆着一个大圆桌,还没有上菜。主位上坐着涂霄壤,两侧分别坐着两个女子,应当都是夫人,其中一个看起来比另一个年轻许多。另有两名年轻男子、一位妙龄少女以及一个七八岁的童子坐在桌边,除了前一日所见那男子之外,那妙龄少女穿的也是红衣,同年轻的夫人一般。 桌边还空着三个位置,明显是留给七墦情三人的,他们也便自然地上前落座。那红衣男子不服气地瞪了他们一眼,低头转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涂霄壤站起来打圆场道:“犬子教导无方,还望三位仙师莫怪。” 七墦情客客气气道:“无妨。” “上菜!”他向一旁仆从吩咐,随后继续客套,“哎,我家这闹鬼的事啊就全指望仙师了,还望仙师多费费心神,有劳。” “好说好说。”七墦情笑道。 “来我给您们介绍一下啊。”涂霄壤说着真挨个介绍起来。七墦情一边听一边点头,努力将人名与人脸对上号:次位上年长的妇人是大夫人人秉承,年轻的是二夫人回俟,蓝衣的男子是长子涂修篁,红衣男子是次子涂透辟,童子是幼子涂柜柳,妙龄少女是女儿涂安。 这人员可真够多的。七墦情有点头疼,在心里又默念一遍加深印象。一旁的独骍已经给弄糊涂了,人名和人完全对不上,一脸茫然。白璃还是原来那副表情,看来是轻轻松松记住了。 又随意客套几句,饭菜端上来了,晚宴正式开始。 涂透辟自从瞪过三人一眼之后就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闷头吃饭菜。涂家小姐涂安则在吃饭的同时时不时瞄一眼白璃,再瞄一眼独骍,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 七墦情莫名觉得气闷,趁涂安再一次瞟白璃时有意无意地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对着白璃明显受惊的眼神飞快眨眨左眼。白璃以为这菜有什么玄机,冷着脸吃了。 这一顿饭下来,七墦情挨个悄悄观察过去,感觉每个都没问题,又好像每个都有问题,不由得暗暗质疑自己先前的猜测。想着想着瞥到在一旁垂首站着的阿明。想知道一户人家的八卦,仆从和街头妇人一定是知道最多的。不如……七墦情垂眼笑了笑。 晚宴过后,阿明领三人回到西院,行了一礼准备离开。七墦情一把拉住他,笑道:“欸,你看都这么晚了,不如我送你回去吧,反正刚才的路我已经记住了。” 阿明神色慌张,急忙抽出自己的手臂:“奴不敢。”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七墦情故作不满瞪他,“拒绝一个姑娘的邀请很不礼貌欸。” “奴……”阿明不知所措。 “好啦走吧。”七墦情不由分说就拽着人出去了,带着他运轻功飞在半空中,“你们住哪里呀?” “南,南院……”阿明战战兢兢道,生怕她一不高兴把自己扔下去。这个高度要是摔下去了,非残即伤。一个仆从没权没势的,要是伤了残了几天上不了活,一准被赶出去。 七墦情满意地点点头,屋檐上借力继续保持半空中的状态,继续问话:“你们对闹鬼怎么看呀?有什么猜测吗?” “没没没,没有……”阿明道。 “哦~”七墦情点头,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正巧南院到了,七墦情也看到了别的仆从进出,确定应该没错地方,就落下来把他放下,在他耳边低声留了一句:“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哟,我们女性啊,最喜欢听各种消息了。”说完转身就走,姑且算是放过了他。 阿明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过一会儿回过神来,转头看见边上另一仆从有些尴尬地从自己身上收回视线,低下头匆匆忙忙跑回了自己房间。 而这一边,七墦情刚把阿明拉走,独骍就忍不住凑到白璃身边:“白大哥,你说,安小姐该不会看上那个仆从了吧?” 白璃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理会。 独骍早就习惯了他的做派,兴致丝毫不减,继续在一旁自言自语。“那阿明长得是挺清秀的,但也不算很惊艳啊。安小姐这么会喜欢他呢……”说着,还碰了碰白璃,“白大哥,你觉得呢?我看他也没你好看啊。莫非,她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闭嘴。”白璃冷声道。 “什么嘛……”独骍嘟嘟囔囔道。 适时,熟悉的女声传来:“什么喜欢这种类型的?哪种?” 独骍吓得险些蹦起来,一抬头,七墦情正落在自己眼前。“呃,没什么,我随便说说随便说说。”他讪讪笑道。 七墦情笑:“我也很好奇呢,随便说说什么呀?” 独骍咽了口口水后退一小步,结结巴巴解释:“就,就是,在说,说,说涂家那个老爷,喜欢,喜欢,喜欢二夫人那种类型的。” “哦?你还看出二夫人和大夫人的区别了?来说说?”七墦情笑得愈加灿烂。 独骍又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绞尽脑汁想,继续结结巴巴解释:“大,大夫人比较强势,吧,二夫人就是,小女儿情的那,那种……” 七墦情笑着点点头:“不错,感觉二夫人的确更得宠一点。” 独骍连连点头附和。 “我只是为了套线索而已,和我喜欢什么类型的没关系,你整天脑子里想什么呢。”七墦情又是灿烂一笑,拍拍他的头进了房间,顺手把房门一关。 独骍直接懵了,愣在那里半晌不动,直到白璃看不下去了拉他进屋他才反应过来。 “她,她,她,她听见了?!”独骍震惊。 白璃无奈道:“你那声音瞒不了修道人士。睡吧。” 独骍仍沉浸在“背后谈论别人八卦被当事人听见”的难以置信与绝望中,僵硬地爬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白璃无奈摇摇头,盘膝开始修炼。 —————— tbc 第十二章 &第二夜 这一回,独骍还是被一群女童的念歌谣声吵醒的,女童们唱的依旧是那首《花语》。此时白璃已经站在窗边顺着昨夜戳的那个洞往外看了,见独骍醒了,转头给他传音道:“少了一个。” 独骍一个冷战,吓得又抱紧枕头缩成一团躲到墙角,颤颤巍巍比口型:“白大哥,你别吓我啊……” “没吓你。昨晚是十个,今天九个,估计少了昨天丢的那个。”白璃淡定地再度给他传音。窗外还是绿树成荫,树下女童们还是在玩昨晚所见的那个游戏,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看起来对游戏毫无影响。 听着女童们脆生生的声音忽远忽近,独骍整个人都在抖,抖到白璃都看不过去瞥了他一眼。 片刻后,歌谣声停下了,门再次被敲响。 “何事?”白璃道。 “你见到一一和四四了吗?”“一一和四四去哪了呀?”“还有九九!九九也不见了,你见过她吗?”三个女童的声音先后响起,叽叽喳喳的。 “她,她们不会就是一一、四四和九九吧?”独骍满脸惊恐地望着门口,颤声道。 想起早上七墦情所说,白璃扬声道:“你们不就是一一、四四和九九吗?” 外面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一瞬,随即三个女童疑惑着自言自语的声音又是先后响起。“我是一一?”“我是四四?”“我是九九?”这三句话重复着,忽远忽近,像是三个女童疑惑地来回走动一般。 独骍一颗心悬在半空,随声音的远近变化沉沉浮浮,直到声音越来越远几乎听不见了,才终于缓缓落地。白璃也是松了一口气。可他的手刚松开刀柄,门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呯”的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三个垂着头的女童。 “你撒谎!说,你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女童们齐刷刷地抬头,面上的皮已经掉了,露出血肉模糊的面颊;中间那个女童的两只眼球都掉出了眼眶,挂在外面一晃一晃的;左边女童的两只耳朵与脸颊的连接处被切断垂挂下来,只留了耳垂低端一点点还接着;右边女童失去了她的头发,整个头皮向后脑勺翻开,像是被暴力撕扯下来的。猩红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女童们无视了墙角的独骍,同时扑向白璃。白璃下意识握紧刀柄出鞘,向其中一个削了过去。这回这三个女童同昨晚的不一样,昨晚的筋骨完全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范畴,而这三个虽然面相凄惨,但躯体还是同一般人一样。 见白璃几个回合便顺利把三个女童的头颅削下,独骍拍拍胸口,准备爬回床中间。这才刚一松开枕头,三颗头颅突然滚动起来,呈三角包围,立在地上面向白璃齐声开口道:“你说,我们谁是一一,谁是四四,谁是九九?” 我天,这谁知道啊。独骍一抖,抱紧枕头又缩回墙角,不敢再开口给白璃惹麻烦,死死闭着嘴假装自己是背景。 白璃冷眼看着她们没有回话。 三颗头颅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语气一沉:“你在骗我们!”话音未落,斩落四处的肢体也动了起来,与头颅一起蹦跳着继续围攻。 白璃看了一眼独骍,一面应对一面悄悄把她们往门口引,既远离了独骍又能让自己有更大的活动空间。按今早的遭遇来看,只要撑到天明便没事了。 幸而这三个女童虽然也让人瘆得慌,但好歹还是正常人类肢体,应对起来即便不易却也不至于伤的过重,再加上独骍没出声,她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他自己,相比昨夜还是轻松了不少。麻烦的是那些肢体根本没法制止,砍断也只会让目标越来越多。他还切开过其中一个头颅,但那两块半个的还是各自为营继续攻击,像是蚯蚓一般,极端难缠。 离日初不到半个时辰了。 散落的躯体突然全部停了下来,头颅们再度翻滚一下立起来面向白璃,那两个半个的也聚集到一起拼成一个,不过中间还是断开的。 “七七?你是七七吗?”头颅们问道。 白璃一愣,总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事。七七?把她们变成这样的是昨夜那个女童七七吗? 见白璃还是没有回答,头颅们突然恼怒地大吼一声,与躯体们一起再度冲了上去。这一回肢体们的行动快了许多,有些还慢慢地拼接到了一起,骨肉也接上了。白璃持雪鳞迅速一退,然后回身挡下一只手臂的袭击,再翻身跃过第一个拼接完成的那个没有头发的女童,抬手斩断另一个女童的手臂,另一只手掐法诀把掉落的手臂困住,同时雪鳞迎上第二个拼接完成的女童,再度斩落其头颅,同样用法诀困住。不过头颅似乎比躯体厉害些,同样的法诀只能困住须臾,几乎没什么用处。 又是十来个回合的苦战,女童们突然退后转瞬全部拼接完成,消失在两人面前,连带着地上的血迹也一并消失了。看起来像是幻象,但又实在地让人没法忽视。 天要亮了啊…… 白璃收刀归鞘,原地坐下开始调息,恢复消耗过多的灵力与体力。独骍战战兢兢地望了望门外,见那成片的树荫也不见了踪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松开枕头回到床中间坐着,眼看那天空慢慢亮起来。 一到天亮就走,那些女孩真的是鬼吗?独骍疑惑,想了想又觉得害怕,甩甩头丢下这些念头继续守着白璃。 不多时,七墦情再次从门口冒头了。独骍一喜,忙道:“安小姐!” 七墦情轻手轻脚地进来,看了一眼白璃,问道:“他怎么样?” “还好还好,感觉没昨天累。”独骍汇报。 七墦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道:“他的行为……有什么异常之处吗?比如嗜血、狂乱什么的。” 独骍摇头。七墦情又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支着头看了白璃一会儿,转头对独骍强调道:“千万别告诉小狸我昨天早上给他东西的事啊,别让他分心多想。” 独骍点头。七墦情笑了笑,转头托腮盯着白璃发起呆来,不知在打算着什么。 —————— tbc 第十三章 &烧纸之人(下) 等早餐送过来的时候白璃刚好调息完毕。这回送早餐的不是阿明,是另外一个仆从,七墦情隐约记得好像在大夫人身边见过。 “欸,昨天那个送饭的呢?”七墦情笑着上前接过餐盒,十分自然地问道。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退后立在一边等他们吃完。七墦情瞥了他一眼,神色如常地分早餐给白、独二人,低头开始吃。独骍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七墦情,又看了一眼白璃,见两人都没什么表示便把自己的疑虑压下也跟着低头吃饭。 饭后,那仆从收拾好碗筷,向三人行礼退去。 待他走远,独骍按捺不住问七墦情:“安小姐,为什么感觉这个仆从有点怕我们呢?昨天那个叫阿明的去哪里了?” “你看出来了啊。”七墦情含笑看他,“或许是阿明昨日跟我太过亲近,让某些人顾忌了。” “此话何意?”白璃侧首道。 七墦情指了指仆从离去的方向:“他好像是大夫人身边的人,或许此事和大夫人有点关系……嗯,也不一定……”说着自顾自沉思。 “你的意思是……这个家族有人知道这闹鬼的真相?或者说,一年前那场惨案的真相?”白璃皱眉道。 七墦情点头。 独骍突然一拍手,叫道:“那个烧纸钱的人!他肯定知道什么!” 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起身道:“我昨日在大宅门口布了个阵法,不如去看看?” “好。”“好啊好啊!”白璃与独骍的声音同时响起。 仍是白璃带着独骍,三人落到墙头往下望去。大宅门口有一个人趴在那,一动不动的,打呼噜的声音直直传到墙头,看来睡得还挺不错。那人一身衣服脏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又打满了补丁破破烂烂的。他的头发乱成一团,也是脏兮兮的,像是个乞丐。 “我去看看。”七墦情道,率先跃到院子里,撤了阵法朝那人靠近过去。 她本身轻功修得便是轻盈的路线,如果只是给连那个低级阵法都逃不过去的普通人,又处于入睡状态,理应不会发现她的存在。但她还没走到跟前,那人忽地一个翻身坐起,睁开眼睛盯着她一脸警惕与害怕。七墦情也给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险些就出剑了。 “鬼,鬼啊!”那人盯着七墦情看了片刻,突然大叫道,连滚带爬得往后退,把屏风都撞倒了。 鬼?七墦情一愣,缓步上前。那人往后缩了缩,抱头趴下蜷成一团,口里碎碎念:“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不是我,我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哦豁,有门。七墦情转转眼珠,抬下巴端起架子慢条斯理道:“怎么,敢做不敢当?” “不是我,我没看见,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还是翻来覆去的那些话。 七墦情在他面前蹲下,低声道:“来给我烧纸钱呀?” 那人抬眼看了她一眼,连连点头:“是,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不要杀我,不是我……” 七墦情又问了一些问题,但他仍是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些话,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她摇了摇头,站起来回身足尖一点又跃回墙头。 “问不出来,像是个疯子。”七墦情有些遗憾道。 “他是不是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所以疯了啊?”独骍尽可能缩在白璃身后。 七墦情点点头:“不错,我也这么觉得。不过当年之事明显是人为的,为何始作俑者没有杀人灭口偏偏留下他一个,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会不会……那个凶手没发现这个人知道了当年之事?”独骍道。 “不会。”这回回答的是白璃,“他烧纸钱的行为显然不是头一回,没理由我们发现了凶手却没发现。” “有理,小狸真聪明。”七墦情笑眯眯道。白璃瞥了她一眼,像是在责怪她不分场合说笑。七墦情随意地摆摆手就地蹲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那个烧纸钱的人左右看看,有些慌乱地跑走了。 “你猜,他会躲去哪里?”七墦情笑道,运起轻功直接就跟着去了。 见白璃没跟上去,独骍小心翼翼道:“白大哥,我们不跟上去吗?” 白璃冷淡地瞥他一眼,拎着他跳到围墙外头,把他往地上一放:“去找居民问问那个人是谁。” “我?”独骍有些吃惊地指自己。 “嗯。”白璃不为所动,站在边上看他。 独骍又盯了他半天,确认白璃不会改主意后有些委屈的瘪瘪嘴,道一声“好吧”往街道上走。走了几步悄悄回个头,看见白璃不远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后,独骍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两个时辰后独骍垂头丧气地在街道上走着,突然十几片花瓣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地撒在他和他身后的白璃身上。白璃反应迅速,撤开一步完美躲开了“花雨”,但独骍可没这样的反射神经,呆愣愣地在原地站着,抬头向上望。 酒楼上临窗靠着的正是七墦情。 七墦情看着独骍一脸呆萌地顶着一脑袋红艳艳的花瓣,笑得直接趴在扶栏上起不来。白璃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拽着仍一脸状况外的独骍进了酒楼,朝七墦情的所在走去。 “别笑了。”白璃在她对面拉独骍一块儿坐下。 七墦情一听又笑趴了,半晌才勉强收敛好,抬头见独骍还是顶着一头红艳艳的花瓣,不由笑道:“欸,你怎么比小狸还呆啊哈哈哈。”白璃侧头看看他,见其还是一脸茫然地眨眼,抬手从他头上扫下两片花瓣。独骍这才发现自己头上有东西,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低头把花瓣都拍了下来,再左右看看,庆幸二楼此刻没有客人。 “好啦不开玩笑了,交换一下信息?”七墦情笑够了,端起茶杯抿一口润润喉,终于开始说正事。 白璃以目示意独骍,独骍立马接口道:“哦,我们去街上问过,那个人是个远近闻名的疯子,从出生就痴痴傻傻疯疯癫癫的,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了。后来一个老乞丐捡到他,把他养大。” “那那个老乞丐呢?死了?”七墦情插话。 “嗯。”独骍道,“老乞丐两年前就失踪了,很可能已经死了。” “这么说来,倒是真的死无对证了。”七墦情摸摸下巴。 —————— tbc 第十四章 &寻家传言 “你发现了什么?”白璃道。 七墦情笑笑:“我跟着他跑到一座桥下,看样子应该是他平时住的地方。比较有意思的是,他好像藏了个玉佩,离得太远我没看清上面雕刻的是什么。他回去翻出那个玉佩,像是想砸碎又忌惮,最终是对着它碎碎念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把它藏好,蜷在草席上睡着了。” “你听见他说什么吗?”白璃追问。 七墦情摇头:“没,声音太轻了,只模模糊糊听到‘你’‘鬼’‘放过’什么的……可能他把我错认成了什么人吧。” “那他与那件事有没有关系?”独骍紧张道。 “说不好。问题是我们没办法从他那里套出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或许当年凶手也是因为这个放他一条生路。”七墦情道。 独骍蔫下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这样吧,我们先吃午饭,然后去那个疯子那边看看能不能把那块玉佩偷出来,夜饭回涂家那里再问问别的细节。”七墦情提议。 “可以问问仆从。”白璃补充。 七墦情笑道:“对,还有阿明呢。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百晓生。” 三人正说着,店小二端着菜上来了,一一摆放完毕正准备下楼,却被七墦情拦住:“欸,问你个事。” 店小二似乎有些紧张,也不答话,慌慌张张抽回自己的衣袖。 “你们这儿,有没有包打听?”七墦情问道。 店小二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然后就想走。 七墦情再次一把拉住,笑道:“别着急么,你们这儿的人这么不好客的呀?”接着掏出一两银子塞到他手中,“我看别的地方都有包打听,你们这儿怎么没有呀?” 店小二拿着银子左右为难,迟疑良久咬咬牙收下了,凑近三人压低声音道:“本来也是有的,但这一年来渐渐的就一个个都不见了,所以后来也没人再敢搭这份生意。” 七墦情若有所思点点头,继续问:“这一路问下来我有点疑惑啊,你们为什么这么怕谈论闹鬼的事啊?” “这……”店小二再度迟疑,左右看了一圈,又犹豫良久,竟把银子掏出来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跑。 七墦情眉梢一挑直接掠到他前方挡住去路,笑道:“去哪儿呢?” 店小二一回头便见白璃也默契地上前堵在身后,哭丧着一张脸:“二位仙师,您就别为难小的了。不是我不想说啊,这可是会掉脑袋的事啊,您就行行好吧。” “怎么说?有人因为谈论这事掉过脑袋?”七墦情好奇。 “这,这……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店小二为难地看两人,见七墦情笑眯眯地点头啊点头,这才压低声音开口,“那事一开始确实有人经常谈论,涂家的二少爷似乎很忌惮这事,听见一个打一个,把当时很多摊子都给搅得天翻地覆。你看那路口有个客栈不是?那里本是本地最大的茶楼,就因为那天说书先生正在说这事碰巧就被二少爷听见了,带着人就闯进来砸,第二天那茶楼就空了。” “涂家二少爷?就是前天在街上逮着小独骍的那个红衣男子吗?”七墦情颇有兴趣,“该不会这就让你们这么害怕吧?我看他也没本事让你们掉脑袋啊。” “欸,不是他。”店小二道,“二少爷只是一方面,我们这些做伙计的自然怕他。方才说的那个说书先生第二天开始也不见了,直到一周后有人无意间路过寻家,发现那说书先生就挂在寻家大宅屋顶上,脑袋没了,身上也满是血迹。这事一传出来敢说那些事的人就更少了。后来又有很多人失踪,最后都是在寻家屋顶上找着的,而且啊,都缺了一部分,一看就不是人能做到的啊。很多人都觉得,大概是寻家报仇来了。” “寻家?一年前离奇失踪的那个修道世家?”七墦情惊异。 “对对对,就是他们!”店小二点头,小心翼翼道,“那个,我都说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七墦情也不继续为难他,笑笑让开道路:“行,你走吧,多谢了。” 目送店小二急急忙忙跑下楼,七墦情回到桌边坐下开始吃饭,白璃亦回到桌边。独骍磨磨蹭蹭地吃着,时不时瞟一眼白璃又瞟一眼七墦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七墦情埋头吃饭假装没注意到,完全没表示,白璃倒先有些吃不消了,冷冷地瞥他一眼:“吃饭。” 独骍缩头。 七墦情见状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想问寻家的事?” 独骍点头。 “吃饭吧,吃完再说,不然我看你该没胃口了。”七墦情笑道。 “已经没胃口了。”独骍小声道。 七墦情再次假装听不见,埋头吃饭吃菜。独骍见没人理自己,有些委屈地低头往嘴里扒饭。 等一桌子菜吃的七七八八,再加上独骍可怜巴巴的眼神,七墦情终于“大发慈悲”放下筷子,抽出手绢擦嘴。 “他说的是真的吗?”独骍紧张道。 “把头砍下来理论上是可以的,不过对普通人来说会很费力,如果是一个弱女子大概费很长时间都不一定能做到。但对于修道人士来说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只要有像小狸的刀那样的兵器,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做到。四肢就更简单了,顺着关节用点技巧谁都能做到,很难去分析究竟是谁做的。”七墦情认真道,“倘若真是那个疯子所说是鬼魂作案的话,那一切也很合理啊。” “那那那刚刚那个小二,不会出事吧?”独骍道。这要是真出事,可就是他们的责任了。 七墦情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是不信神鬼之说的,事在人为。我方才给他留了符箓,若真有人动他我这边会有消息的。再说了,是我逼他说这些的,你担心什么。”独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走,我们去偷玉佩。”七墦情手一挥,率先从窗户跳出去。 她是不是没结账?白璃无奈,下楼先给了银子,随后才带着独骍顺着她离开的方向去追。 三人来到疯子住的桥洞时那个疯子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七墦情就正大光明地过去翻起疯子的东西来。 “这么多纸钱啊。”七墦情看着草席子下面成沓的纸钱,也有些愣神,“哪家白事铺子被抢了?” 白璃没理她,站在一旁淡定地提醒:“玉佩。” “哎呀我知道的么,催什么。”七墦情瘪瘪嘴放下纸钱,熟门熟路地翻了两下从纸钱堆里掏出个玉佩,转身递给白璃,“喏,就是这个。” 白璃接过来看了看。那玉佩为乳白色,入手光滑,应当是上等白玉所制。玉佩上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栩栩如生。 —————— tbc 第十五章 &玉佩 “这图案……有点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七墦情也凑过来看,若有所思地摸下巴。 “涂家。”白璃沉声道。 独骍还在努力回想,七墦情一拍手恍然大悟:“对!涂霄壤的衣角上就是这个玫瑰纹路,不过不是很显眼,颜色也不是白的。不对,好像涂家的家纹就是这个,其他人的衣服上也有这样的图案。你说他们又不是修道世家,就一个普通商人,要家纹做什么?” “取代。”白璃道。 “不错。看来涂家真没涂霄壤所说那么无辜啊。”七墦情道。 独骍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眨巴眨巴眼睛,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普通人不能穿印着一样图案的衣服吗?” “也不是说不能,只是很少见吧。”七墦情解释。 “可是我们剧团也是这样的啊,我这件衣服就是剧团做的。”独骍抬起袖子给两人看。袖口处用颜色相近的丝线绣着昙花,不仔细看也很难注意到。 “唔。”七墦情又忍不住摸摸下巴,“这么说来也不一定是取代?控制也很可能啊。”说着,她顿了顿,“等会儿直接问涂霄壤么真的是,如果这玉佩真的跟涂家有关,那让我们不怀疑也很难啊。” 白璃点头,率先转身往外走:“走吧。” 七墦情耸肩,拉着独骍跟上。一边走还一边笑问:“小骍骍呀,你们剧团用昙花做家纹,是想表达‘转瞬即逝’的意思吗?” “嗯……因为我们的演出很精彩却很短暂吧。”独骍挠挠头。 七墦情点头,眼珠转了转不知在打算着什么。 回到涂家,七墦情随便拦下一个仆人询问涂霄壤所在,那仆人给他们指了方向,随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连仆人衣服上都有,这也太夸张了吧。”别了仆人,七墦情感叹道。 到了门口,三人托门口的仆人通报一声,随后就被请了进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书房的屋子,满架子的书,虽然七墦情扫了一眼就知道大多都没怎么翻过,只是摆来做装饰的。涂霄壤先前正坐在椅子上看着账本,见他们来了便随手合上,吩咐边上的仆从给三人拿椅子。 三人谢过落了座。 “不知三位仙师这时候前来,是否有了些进展?”涂霄壤道。 独骍趁机悄悄打量他,果然在衣角出看见了含苞待放的玫瑰图案。 七墦情笑道:“阁下客气了。我们在当年出事的那户人家院子里碰见了一个人,不知阁下是否听说过。” “什么人?”涂霄壤疑惑。 “不知道,看衣着像是乞丐,一见着我们就跑了。”七墦情故作无奈。 涂霄壤道:“哦,你是说那个疯子吗?他疯疯癫癫的,经常到处跑,去了那里也不足为奇。” 看着挺淡定的,不像是有什么隐情啊。七墦情暗自评估。 “先前一路走来,似乎看到仆人们衣角上都纹着一样的花纹,敢问那花纹有何深意?”七墦情道。 “仙子问这做什么?”涂霄壤道。 七墦情毫不在意地笑笑,道:“只是偶然看见好奇罢了。” 涂霄壤似乎踌躇良久,最后放弃般叹了口气。“说来惭愧。咱们涂家祖上——应该是我太公那一辈——曾经不在这瑞霞县,只是那时遭遇了一场天火,整个小镇几乎全部烧没了。当时有一位仙子穿过火海来到太公面前,给了他一枚白玉玉佩,说是让他保管。然后太公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镇外一处路边,而镇子里其他人都葬身火海。那枚玉佩上正雕刻着玫瑰,为了让后代铭记那仙子的救命之恩,太公来到这瑞霞镇后便将其定为家纹。” “那枚玉佩后来传与了谁人?”白璃道。 涂霄壤摇摇头:“太公并未将它传下来,而是随自己下葬了。后来涂家祖坟被盗过一次,现在也不知那玉佩落在了何处。” 独骍有些遗憾,垂着头不说话。 白璃还想问问玉佩的情况,七墦情插话:“你知道那仙子何许模样吗?” 涂霄壤一愣,有些意外:“有传言说是青衣,也有说红衣的,都见不得准。仙子莫非认识?” “还以为是故人,是我想多了。”七墦情笑笑,转话题揭过,“听说二公子似乎很反感他人谈论邪祟作怪一事,可以问一下为何吗?” “哎,还不是那些江湖骗子。”涂霄壤叹气,“先前有个江湖骗子四处造谣他是天降灾星,就是因为他寻家才被邪祟缠上的,还说要用他祭天。要不是我们赶到的及时,现在也见不着他了。那件事之后他就有些偏激,见不得别人谈论闹鬼的事,生怕自己是灾星的事再叫人翻出来。” “原来如此。”七墦情若有所思道。 “仙师还有别的事吗?”涂霄壤道。 七墦情笑笑:“没了,您先忙。”语毕便起身往外走,白璃动作自然地跟上。独骍不明所以,匆匆忙忙站起来追上去。 刚出门没走几步便碰上了迎面而来的涂家大夫人人秉承。 “大夫人。”七墦情笑着行了一礼,“这汤是端给涂老爷的吗?” 人秉承端着那盅汤也没法还礼,只点点头,却不答话。她的面色相较之前晚宴上见时更加苍白一些,裸露的脖颈上有很浅的一些斑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夫人气色不佳,还请夫人多保重身体。”七墦情笑道,往边上退开让对方过去。人秉承似乎整个人僵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端着汤过去了。 看着她进入书房,七墦情饶有兴致地笑着,伸手摸了摸下巴。 “怎么?”白璃道。 七墦情缓慢地点头:“有趣啊有趣。” “白,白大哥,安小姐。”独骍非常非常小声地开口。 “嗯?你不会也看出来了吧?”七墦情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 独骍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呐呐道:“刚才,她,她笑地好别扭啊,感觉有点……奇怪。” 白璃刚才并未关注人秉承的举止,听独骍这么一说才费心回想起来。方才她的笑确实看起来很别扭,像是强迫自己做出来的那样。 “不错么,居然比你白大哥还厉害。”七墦情笑道,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给白璃。白璃无奈,冷着脸移开视线。 独骍倒是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后退,要不是白璃及时拉他一把,他差点就撞墙上了。“没,没有,我,我比不上白大哥的……”独骍急切道。 七墦情偷笑,见白璃冷眼扫过来才收敛好,一本正经道:“看着像是身体抱恙,也不一定有问题的。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那个嚣张的二公子。” “哦……”独骍抖抖袖子跟上去,白璃却是一把拉住他盯着七墦情:“之前涂老爷的话,是真是假?” 七墦情脚下一滞,转身一挑眉:“你听不出来?” 白璃没有回话,定定看着她,七墦情也不甘示弱地回望。 两人对视良久,独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看白璃,又看看七墦情,总觉得这两人的气氛有点紧张,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敢插口。最终还是七墦情败下阵来,轻叹一声转开视线,无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给玉佩的那个人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暂时没法明说,还请白小族长大发慈悲,别再跟小女子纠缠这种问题了。如果最后证明真的是她,我会告诉你的。” 白璃面色缓和一些,放开独骍往前走,直接越过七墦情。七墦情耸耸肩,招呼独骍跟上。 —————— tbc 第十六章 &当年流言(上) 向几个家仆问过路,三人绕过大大小小的院落,终于找到了涂家二公子的住处。他的住处在东院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很难找到。 “那个涂霄壤说是说‘造谣’,心里也是相信的么。”七墦情漫不经心道,“这地方怕是到涂家边缘了。” 前面带路的仆从听着了,回首笑道:“仙子误会了,我们家二少爷喜静,不喜欢和一群人住一起。当初老爷夫人都劝过,但二少爷还是喜欢这里。” “咳,抱歉。”七墦情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仆从笑笑,带着他们绕过最后一道树墙,道:“到了。请稍等,我去跟二少爷说一声。” “麻烦了。”白璃客气道。 仆从朝他们笑笑,进了屋子。不一会儿,那个仆从出来请他们进去。 涂透辟的屋子与其表现出来的嚣张性格相差甚远,甚至南辕北辙。不同于涂霄壤的华贵,涂透辟屋子布局显得简洁,金银珠宝等装饰品也很少,更多的反而是各色花草,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富家子弟的屋子。 这么看来,或许涂透辟真的喜欢这个地方吧……是我想多了。七墦情打量着,心道。 “什么事?”涂透辟还是嚣张的样子,见他们进来了也不说让他们落座,屋里甚至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提前放着。 七墦情也不计较,走到桌边一靠,笑道:“二公子这屋子装扮得不错么。” “关你什么事。”涂透辟皱眉,不耐烦道,“没事就滚出去。” 白璃面色一冷,七墦情侧身挡住他,继续笑:“听说之前你拆过一个茶楼?就以前街上最大的那家。” “是又如何?我想拆就拆,你管得着吗?”涂透辟道,眼里流露少许谨慎,暗暗打量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的女子。 “那倒是,连你父母都不管,我们也确实管不着。”七墦情道,故意停顿了一下,“不过呢……我们打听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涂透辟迅速道。 “嗯……一个很有趣的传言——”七墦情卖着关子,直到涂透辟眼里的紧张快藏不住了才说出下半句,“你拆茶楼那天的说书先生后来在寻家屋顶上找着了呢,虽然只找着了半个。” 听闻后半句,涂透辟明显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嚣张不配合的作风:“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怀疑是我做的?” “一年前寻家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七墦情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 “不知道。”涂透辟沉默片刻,咬牙道。 七墦情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漫不经心道:“也是么,毕竟是天降灾星,无意间害了什么人自己不清楚也正常。” “你说什么!”涂透辟瞬间怒了,猛地起身。 看着他如此激烈的反应,七墦情了然地笑起来:“当初说你是灾星的是什么人?” 涂透辟此时也反应过来对方在耍他,坐回去咬牙道:“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半仙?”七墦情挑眉。 涂透辟铁青着脸点头。 半仙啊……这种人确实江湖骗子居多,不好确定和寻家一事有没有关联。她正想着,白璃突然开口:“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吗?是男是女?” “男的。带着面具呢,鬼知道长啥样。”涂透辟没好气道,“指不定骗的人多了仇家太多,不敢露脸呢。” ……这怨念够大。七墦情心道,面上漫不经心把话题往别处一扯:“方才巧遇大夫人,见她气色不佳,不知是不是以前落过什么病根。” 涂透辟愣了愣,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掩饰好,同样漫不经心回话:“我娘身子一直不好,姐说是生我的时候大病过一场。” “哦~这样啊。”七墦情点头笑,“我再问一次,一年前寻家的事,跟你——或者你熟悉的人,有关系吗?” “没有。”涂透辟迅速道。 七墦情耸耸肩:“好的我们知道了,回头再见。”说着转身径直出去了。独骍和白璃也跟了出去。 除非是天生的路痴,修道人的记忆普遍高于常人,进来时走过一遍的路,如果没有改动过,出去便不再需要人引路。于是三人婉言谢过要领他们出去的仆从,结伴绕出院子。 “我说小骍骍,刚刚咋一句话都不说呀?害怕?”一离开涂透辟的院子,七墦情那端着架子唬人的架势瞬间塌了,凑到独骍身边调笑道,“你看连小狸都蹦出那么一句了。” 独骍连忙往边上躲,七墦情亦步亦趋地追。直到独骍躲到白璃身后,白璃瞥了她一眼,七墦情突然冷了脸色,转头看旁边,也不闹了。独骍小心翼翼探头看看两人,心里诧异。白大哥和安小姐闹别扭了?为什么啊?发生什么了? 三人沉默地并肩走了良久,白璃突然道:“你怀疑涂家的人?” 不行,不能理他,这家伙太聪明了,让他一个人纠结去吧,哼哼。七墦情心道,冷哼一声不理会。 又是良久的沉默,待三人都快从东院一路走回西院了,白璃才僵硬着脸示弱道:“阿情,抱歉,我不该怀疑你。”从第一个晚上七七的事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知道的事太多了,隐瞒的事也不少;方才他特意问了以前那个江湖骗子的长相,便是试探七墦情是否其实很早就来过这里,知道寻家的事。现在看来,应该是自己误会了。 完美。七墦情心中得意,面上还是尴尬地转脸,另扯话题:“东院是离闹鬼地点最远的地方,涂透辟选在那里住,有没有可能是在逃避什么?” 她转移话题不明说,白璃也拿不准她到底消气了没,思忖片刻,顺着话题道:“或许。他应该也有自己怀疑的人。” “之前安小姐在说到他熟悉的人的时候,他除了惊讶以外好像还有点不安……”见两人关系缓和,独骍也加入这个话题。 “不错。”七墦情摸摸下巴,“涂霄壤说这枚玉佩被盗了,但事实是怎样的谁也不知道。没准就是涂家的谁偷偷挖出来了,又或许这玉佩从一开始就没有葬下去,一直都在。” “欸?那他,他们的话,都不可信吗?”独骍惊讶。 七墦情看了看他,突然伸手猛揉他的头发,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独骍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她说你傻呢。”白璃有些看不下去了,拉过七墦情的衣袖把两人分开。 七墦情抽回自己袖子,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干嘛说出来呀。” 独骍一脸受挫的神情,蔫嗒嗒地跟着两人进了院子。 —————— tbc 第十七章 &当年流言(下) 西院里是没有仆人的,七墦情也就大大方方把玉佩拿出来对着光比划来比划去,从每一个方位去看它。“‘暂存于玉’,会是这个吗?”她自言自语道。 “什么‘暂存于玉’?”独骍懵道。 “你不记得了?”七墦情看他一眼,“寻家搜出来的那封信里写的,我们不是还搜了不少玉器出来带走了么。” 正说着,白璃突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顺着院门看向远处。七墦情愣了一下,也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翻手把玉佩藏好,伸手去拿茶壶倒茶。 三杯茶倒好,一个身影恰好鬼鬼祟祟地溜进院门,当着三人的面明目张胆往房里窜,还不忘跟他们招招手。七墦情悠然放下茶壶,起身不慌不忙示意白璃独骍一同跟过去。 掩上门,来人靠在墙角喘气。独骍这才注意到这人就是一开始给他们端饭的家仆阿明,难怪刚才他进院子的时候白大哥和安小姐都没拦着呢。 “有消息了呀?”七墦情笑道。 “救我,求你们救救我!”阿明面色惨白。 白璃心里一凛,问道:“有人要杀你?为什么?” “我知道他的秘密,他回来了,他要杀我!”阿明浑身都在发抖,看起来吓得不轻,“只要你们救我,我就把秘密告诉你们!” 七墦情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和白璃对视一眼。先前她要挟阿明的时候在他身上留了一张保命符,就是怕他在说出自己所知的东西之前就被杀人灭口了,只是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行,说吧。”七墦情正色道。 阿明又看向白璃,见对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定神道:“这件事该从两年前说起……”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不,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开头。两个身份悬殊的家族只见,一男一女相互爱上了对方,甚至偷偷交换了定情信物;但他们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毕竟也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有一天,他们的事被一个仆从知道了。那个仆从曾经也有过相似经历——与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相恋,但最终被那户人家发现,赶了出来,与那位千金再未相见——所以他发现后并未向他人提及,还主动帮他们约会打掩护。他身为仆从,自然不敢偷听主人的对话,只远远呆着。 后来,那对恋人不知起了什么矛盾,突然变得经常吵架,而且越来越频繁。仆从有点担心,偷偷听了一些,只听到“失踪”“母亲”“为你好”之类的词句,还未弄明白便被小姐发现。当时小姐的神色全然不同平日的温婉,狰狞的面容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仆从吓坏了,连滚带爬地逃走,乔装打扮成乞丐躲了起来。当夜,少爷所在的家族一夜覆灭,与此同时,小姐家族的二夫人缺了一位侍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仆从听说后改名又回来服侍二夫人,然后一年后,遇上了七白独三人。 “这么说,你怀疑涂安小姐?”七墦情若有所思。 阿明摇头:“不是,我,我怀疑大夫人。” “为何?”白璃道。 “大夫人是小姐和二少爷的母亲,两年多以前得过一场重病,一直由小姐照顾,服侍她的仆从后来都不见了。而且听小姐与寻家少爷吵架的言语,跟大夫人有关。我怀疑……”阿明犹豫。 “你怀疑大夫人其实发现了涂安与寻家少爷的私情,加以干涉?”七墦情接口道。 阿明连连摇头,有些神经质地盯着他们。 “大夫人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饶是七墦情也一时懵了,和白璃独骍面面相觑。 “两年多前寻家公子曾托我给小姐带口信,我没找着她,就偷偷溜进大夫人院子里,没,没想到正好听见大夫人的两个贴身侍女躲在角落哭丧,吓得我赶紧跑回去了。”阿明道。 七墦情垂眸思索片刻,道:“你想告诉我们现在这个大夫人是假的?” “我,我不知道……”阿明连连摇头,“太像了,我,我分不出来……” 莫非还真是“魂归”?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转头追问道:“当年知道大夫人过世的人除了你和涂小姐以外,还有其他还活着的人吗?” 阿明摇头。 都失踪了吗?该不会真是有人在试验复活禁术吧?七墦情心道。 “你方才说有人要杀你,谁?”白璃重问了一遍一开始的问题。 才刚止住颤抖的阿明又重新开始颤抖,蹲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像极了晚上缩在角落的独骍。 七墦情蹲下来逼问:“是谁?” “寻……寻公子……”阿明小声道。 寻家公子?和涂安相恋的那个?他为什么要杀阿明?七墦情皱眉,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东西。“你知道他们的定情信物是什么吗?”她道。 阿明想了半天,不确定道:“好像……是玉佩?” 玉佩。 独骍好像想到了什么,偷偷瞥七墦情和白璃,又不敢随意开口。七墦情转头向白璃道:“小狸,保命符你会吗?我连着画过两张,现在再画有点吃力。” 白璃点头,凭空画符,由灵力构成的纹路融入阿明体内。 “小狸,我有种预感,今晚这里会很可怕……”七墦情起身笑道,“所以,大家呆一起吧,相互有个照应。”说着,朝白独两人使了个眼色往屋里另一个角落走。 这是有什么事要避开阿明商量了。白璃会意,拉着独骍过去,顺手布下隔音屏。 “小骍骍,你刚刚想说什么呀?”七墦情随意往床边一坐。 “先前涂家老爷不是说寻家可能是炼了什么邪术把自家陪进去了吗?会不会是寻家少爷知道了大夫人过世的消息,偷偷用复活术帮涂小姐复活大夫人啊?”独骍小声道。 七墦情一愣,随即点头:“我倒是没想过这个……说是失踪,但到底有没有死还是另一回事。或许当年反噬时逃过一劫,花了一年时间修养,现在再来灭阿明的口也不是没有可能。” “玉佩。”白璃提醒道。 七墦情道:“你是怀疑这枚玉佩就是当年涂安给寻家公子的那枚?” 白璃颔首。 七墦情一笑:“玉佩是从那个疯子那里找到的,而那个疯子当初是看到了什么之后才疯的。今天他看到我后跑回去拜玉佩……所以说,凶手估计与玉佩有很大关系。但硬要说是涂安给寻家公子的那枚——怕是有点牵强了吧?” “直觉。” —————— tbc 第十八章 &第三夜 “直觉。”听着七墦情正大光明地与自己叫板,白璃也不多做解释,淡淡回了这么两个字。 七墦情表情僵了一瞬。白璃身为白狐族,直觉自然是相对敏锐的。“直觉是会出错的,有主观臆断的成分在里面。”七墦情道。如果不加以反驳,万一哪天小狸凭直觉怀疑自己的身份了怎么办?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不回话。独骍赶紧引开话题:“所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直接去寻家等寻公子吗?” 七墦情正色思忖片刻,提议道:“我们现在还有一根蛛丝——中午的那个店小二。保命符能护住他一时,但如果对方有意要杀并不是没有办法。我们还是按平时活动来,什么时候那边开始动手了,我们就追过去,来个人赃并获!” 独骍立刻拍手捧场,却听白璃道:“若是夜间呢?” “呃,这个么……”如果是夜间,他们两个很可能被那些鬼怪拖住没法去救店小二,七墦情噎了一下,回嘴,“那你说怎么办?”若不是要隐藏身份,这些残次品她还不放在眼里,真是麻烦。 是时,门口有人轻叩了两下。七墦情连忙示意白璃挡住阿明,自己跑过去开门。 是给他们送晚饭的家仆。 七墦情谢过他,接了饭进来,再关上门回身分饭,特地给阿明匀了一点。只是阿明还没缓过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蜷着身子继续缩在角落里。七墦情侧眼打量了他一会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如果真是寻家公子未死,他为什么怀疑的是大夫人?就因为大夫人是死而复生的?还是说……他其实还看到过另外的场景,只是选择隐瞒起来了? 按下这些疑惑暂且不提,几人待在屋中等子夜的来临。 本来以为经历过两夜,独骍应该知道今晚的紧张情行,肯定会失眠的,没想到……七墦情看着窝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独骍,无奈地摇摇头叹口气。 阿明一直靠在墙边,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子时一到,熟悉的歌谣声响起,依旧是那首《花语》。玩游戏的女童们只剩下了六个。 七墦情抱着剑靠在墙上歪头看着门,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白璃则手持长刀站在窗边,往外看着那些女童乐此不疲地跑来跑去。独骍再次被那声音惊醒,抱着被子自觉地挪到阿明身边,减小等会儿白七二人保护自己和阿明的压力。 不多时,歌谣声越来越轻,慢慢听不见了。 随即,敲门声响起。 “什么事呀?”七墦情道,语气中满是轻松,丝毫没有“被怪物找上门来”的不安、兴奋、不耐烦等等情绪。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又是叽叽喳喳的幼女声,还是在找“走失”的姐妹们。 七墦情笑道:“哦,她们被坏人抓走了。我见那个坏人朝西面去了,要不你们去找找?” 听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独骍一脸震惊地仰头看她。白璃则是有些无奈地扫了她一眼,倒也没开口打岔,由着她继续编。 “就西边那个大宅子,她们都在里面呢,你们不去看看吗?” 门外声音骤停,大概也被她这么不要脸的行为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女童们才反应过来,恶狠狠齐声一句“你撒谎!”,几下就把门砸开了。 “昨天前天不都是这么说的,就没点新词吗?”七墦情一面故作不满抱怨着,一面拔剑出鞘闪身迎上第一个女童。 白璃是第一次见七墦情用剑,一时有些愣神。那剑泛着淡淡的蓝光,不知是上面淬了毒还是本身就是蓝色的;再配上七墦情轻巧的身法,一把剑硬是营造出好几把剑同时在与女童对抗的错觉。 今夜的月光很亮,七墦情那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在月色沐浴下被浸成纯白色,随着她的动作翻飞。一跃、一侧身、一挥剑、一翻转,无不似高台上的舞女,让血腥的场景也被柔化,融汇成一幅幅美图。 就像……多年前那个穿过人群向他缓缓走来,伸手将他温柔抱出囚笼的身影。 白璃正想着,那边单独一人“浴血奋战”的七墦情抽空瞪了他一眼,狠狠道:“小狸!” 被这么一声惊到,他才回过神,忙抽出雪鳞上前帮忙。 这一批女童像是前面两晚的那两批加起来的作品,一样是有某个部位被撕扯到堪堪相连,但这一回她们可没昨晚那么好对付,骨骼都是那种红黑色坚韧的材质,如果不是恰好切到关节,很难对她们造成伤害;然而即便是切到了关节肢体掉落了,它们还是会执着地缠上来攻击。白璃试着像昨晚那样同法诀困住残肢,但效果微弱,只困得须臾便又挣脱出来了。 而七墦情用的是另一种方法,凭着自己身子灵活,窜来窜去的让女童们措手不及,顺着惯性打对方身上了。不过这种方法很耗费体力,再加上她本身得隐藏实力,没多久就一副体力快跟不上了的样子,看得独骍心惊胆战。 “这次的厉害啊。”即便这样,七墦情还是抽空笑道。 白璃瞥了她一眼便见她略显狼狈地闪躲对抗着,一声不响从她那边划拉过来一个女童。七墦情一见,朝他那边笑笑,回头继续与女童们缠斗。 没想到这小狐狸话不多,倒是挺贴心的么。七墦情偷笑。 这边正打地如火如荼,那边“手无缚鸡之力”的两人一个还是原来那样蜷缩着,另一个一脸崇拜地看着战斗中的两人,时不时看看天色。 眼看天就要亮了,独骍悄悄松了一口气——从前两个晚上的情况来看,她们应该怕日光,每次天一亮就跑。 可是谁料正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直即没动也没吭声的阿明,突然同野兽般低吼一声,扑向紧张关注着七白二人的独骍,张口就咬。独骍全然没反应过来,只慌慌张张伸手挡了一下,随即一阵剧痛从手臂处传来,眼前一片模糊,觉到少许温热的液体溅在自己脸上。 这变故来的毫无征兆,谁都没能预料。七白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六个女童身上,待他们听到阿明的低吼声再回头去看之时,已经来不及上前阻止了。 剧痛之余,独骍模模糊糊看到眼前一道浅蓝色的光划过,更多温热的液体从上方不远处倾倒到脸上,还来不及多想便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一颗头颅落在地面上,滚动了几圈。 —————— tbc 第十九章 &罪孽(上) 鸡鸣声响起,女童们迅速离开,只留下满屋子惺涩的味道,让人不由犯恶心。 阿明倒在地上,头颅与身子分离,正恶狠狠盯着天花板,满脸狰狞。 七墦情立在不远处大口喘着气,衣衫凌乱,发鬓也散了大半,青丝就着血污黏在脸上、脖颈上、衣服上。长剑葬掉落在地上,剑身浸满了血迹。白璃亦是狼狈不堪,身上满是各种小伤口,体力也近乎透支,但仍是硬撑着挪到独骍身边蹲下,查看独骍手臂上的创口。 七墦情喘匀了气,默默站在一边看白璃给独骍清理。 独骍的手臂被阿明生生咬下一块肉来,血流不止,如果不及时治疗日后估计很难恢复,即便是恢复了也会留下一圈疤痕。 一时间,整间屋子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以及纱布彼此摩擦的声音,静得压抑。 “如果我不杀了他……”见白璃包扎完毕蹲在那没了动静,七墦情缓慢开口。 “我知道。”白璃打断,语气中透露出难得的懊恼,“我只是……”我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提前关注到阿明的不对劲,后悔自己把独骍带了出来却还是没能保护好他。 “我也没有关注到,不是你一人的错。”七墦情道。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其实挺欣赏这个时常呆愣愣的小戏子的,见他因自己的疏忽受伤也有些许难受。 白璃捏着手诀运行疗愈心法,灵力催动时淡淡的光芒在那块伤口上绕圈流动。这样的伤口想直接愈合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运行心法的人本身就很擅长疗愈;而白璃显然不是这类人,因此也只能简单止血,其余的还是得靠独骍自己慢慢养好。 “接下来做什么?”七墦情道。 话音刚落,一个狼狈的人影从院门闯进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他们屋子里逃。 “仙师!”来人正是前一天代替阿明送饭的人,也是二夫人的仆从,“仙师,求你救救二夫人!救救二夫人吧——” 白璃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来人伸来抓他衣摆的手。七墦情上前一步托住来人胳膊想把他扶起来,关切道:“怎么了?” “求求你们,你们想要什么都行,救救二夫人吧——”来人执意跪在地上,反反复复说着,哭得嗓子都哑了。 “过去看看吧。”白璃道。 七墦情点头,温言道:“起来吧,带我们过去。” 来人千谢万谢过,擦擦眼泪起身往外跑。白璃几步跟上去一拎他的领子,直接带着用轻功往涂家中心位置飞。来人懵了一瞬,七墦情运轻功跟在边上,提醒他:“告诉我们方位。”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为两人指二夫人所在院落。 二夫人的院落与涂霄壤的离得很近,足见其得宠。 整个院子灯火通明,许多仆从端着各种东西进进出出,还有一些躲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 “仙师,仙师来了!”给他们带路的那个仆从一落地便大喊一声,边上一些婢女看见听见了连忙跑到里面通报。 七墦情和白璃往里面走,正好与听到消息跑出来的涂修篁碰上。那个一直给他们一种淡定可靠形象的涂家长子,此时见了两人也是喜上眉梢,赶紧带两人进屋。 白璃还是第一次来女子闺房,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胭脂水粉以及众多女红用品稍有不自在之感。不过一看到二夫人此刻的样子,什么不自在都没有了。 只见二夫人被绑在椅子上,披头散发面目狰狞,一边嘶吼一边挣扎着想挣脱出来。在她边上不远处是一个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婢女,脖子上缺了一块肉,皮肤上留着人类牙齿的印记。涂霄壤站在门口行色匆匆,应该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赶过来。 看来是二夫人突然疯了,而且症状也和疯掉的阿明一样。七墦情扫了一圈现场,暗道。与独骍不同,那婢女伤在脖子上,而且看涂家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没医师给她医治,估计没多少气了。 白璃看了一眼二夫人,转身捏手诀去给婢女止血。七墦情站在二夫人够不着的地方细细打量她的神情举止,若有所思。 “二位仙师,二娘子是不是被什么妖魔附身了?你们一定要救她啊!”见两人一个救婢女一个站在边上不动手,涂霄壤急道。 “妖魔附身?”七墦情重复一遍,缓缓摇摇头,“不是很像。”歪头想了想,她也开始掐手诀,打了一道灵力进二夫人的身体,合眼似乎在搜索什么。片刻后微微皱眉睁眼,慢慢扫视一圈屋内的人。 一看她那神情,涂修篁有种不妙的感觉,连声追问:“我娘怎么样?你们一定能救她的对吧?” 七墦情没有回应。白璃正好处理完婢女的伤口,把她交给边上另一位婢女,转头问道:“如何?” 七墦情看向他,轻微动了下唇,传音过去:“失魂,被控制了。”白璃惊诧。 “你们谁第一个发现她这样了的?”七墦情问道。 几个仆从站了出来,其中一位道:“我们本,本来在外面守,守着,听到小蝶的尖叫,以,以为夫人出了什么事就,就进来看看,没想到夫,夫人已经……”她停顿一下,抹了抹眼泪,继续道,“我们赶紧拉住夫人叫人,柳,柳哥就跑去找几,几位仙师了……”柳哥,指的就是跑过来找他们求救的那名仆从。 “小蝶是她?”七墦情指指那个被咬的婢女。仆从们点头。 “叫起来问话吧。”七墦情向白璃低声道,对方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没动。现在虽然血是止住了,但她的身体精神都很脆弱,如果强行唤醒很可能伤势加重,甚至丧命。 七墦情挑眉,直接一道灵力灌入婢女小蝶体内。小蝶咳了几声,睁眼动了动身子想起来,七墦情连忙蹲下轻轻按住她肩膀,柔声道:“别动,你伤得很重。” “夫人,夫人她……”小蝶急切道,脖颈处的伤口被撕扯又开始流血。白璃冷着脸瞪七墦情一眼,继续捏手诀给小蝶止血。 “别激动,慢慢来。”七墦情安慰道,“她失常前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吗?” 小蝶回忆了一下,小声道:“我们好像听到了蛮轻的歌谣声……” “什么歌谣?”七墦情道。 小蝶想了半天,试着哼了两句:“吾本是,荷花女……” 又是《花语》! —————— tbc 第二十章 &罪孽(中) 边上别的仆从奇道:“我们在外面没听见啊?” 小蝶急切:“是真的!夫人还叫我去外面看看哪个偷懒的在唱歌呢,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出去夫人就……” 七墦情思忖片刻,道一句“其他人都出去”把除了二夫人以外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绕着屋子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白璃道。 “你不觉得,花语这首歌的出现频率太高了吗?”七墦情道,“对了,你知不知道传音石长什么样?来找找。我就不信真的是鬼神作怪。” 传音石顾名思义,就是用来传声音的,一般是双向传递,在江湖上并不罕见,算是一种很实用的东西。白璃了然,她是在怀疑有人通过传音石把那首歌谣放出来,由于声音不高,所以里面听得到外面却听不见。普通人并不一定知道传音石是什么,遇到这种情况只会归于鬼神作怪。 “你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白璃一边帮忙找一边问,“可是晚上我们西院那的景象确实是变化了,而且那些女童……” “晚上院子里是场景再现,那些女童我估计和这位是同一个情况。”她示意一下二夫人,“只是她们经过了强化,更像是……怪物。而二夫人和阿明应该是临时速成的,没女童那么难对付。” 这边说着,白璃那边已经找到了传音石,拿过来给她。 “你会用寻物令吗?找找这是谁放的。”七墦情道。 “你怎么不用?”白璃疑惑,又从她手上拿回来在上面画符。 “看看你的灵力控制水平。”七墦情笑道。由于寻物令这类符咒对根骨的要求很高,魔人修魔又不需要根骨达不到它的使用要求,于是魔人们就自创了一种只有魔人才能使用的寻物令,因此道修与魔人的寻物令画法是不一样的,而且两者还不能混用。她根本就画不出修道之人用的寻物令,当然只能忽悠白璃来画。 白璃也没多计较,很快画完等结果。不一会儿,一层淡淡的光从传音石上浮现,在上空聚集成一条线,向远处延伸。七墦情和白璃对视一眼,跟着光路出去。 门口涂霄壤和涂修篁还焦急地等着,见两人出来赶紧上前问情况。 七墦情摇摇头,伸手拍拍涂修篁的肩,道:“节哀吧。” “怎么会?!我娘明明还活着,她只是……一时失常而已,你们一定能救她的!”涂修篁道,直接给两人跪下。 七墦情残忍道:“她现在只是被人控制了才能动,身体早就凉了。” 涂修篁愣了愣,冲进房内,一触二夫人的手,果然是冰凉的,没有一丝生命迹象。 七墦情不去管他,脚尖一点运着轻功顺着光路追去,白璃跟在后面。 光路直直地指向东院。 “嚯,总不会是那少爷吧?看起来不像啊。”七墦情奇道。 “到时便知。”白璃道。 “欸,你有怀疑人选了吗?”七墦情笑道,“说来听听。” “尚未定论,不可妄断。”白璃道。 七墦情有些失望地瘪瘪嘴:“没意思。” 引路光消失在东院附近的树林中。七墦情落在一棵树上,左右看了看:“应该就在这附近。” 白璃落地,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侧头仔细听了一会儿,往一个方向一指道:“那边,涂家二公子。”他听到了,七墦情自然也听到了,两人往那方向潜行。 不多久,二人已经到了声源附近,七墦情仍是站在树上借着树的枝叶遮掩,白璃则化作原型埋伏在树下草丛里。 天哪小狸原型这么可爱的吗!七墦情偷偷瞄一眼白璃,心里惊叹。虽然白璃人形已经是成年姿态了,但原型还是小小的一只,尚在成长期。嗯,以后忽悠他多变几次看看好了。她偷笑,一不小心动作大了一点,惹得白璃抬头望过来,连忙转头一本正经地看声源处,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 声源确实是涂透辟,只不过现场还有另两个人——一个是大夫人,另一个…… “小狸,附近好像还有一个。”七墦情看了一圈没发现,只是直觉觉得应该不止大夫人和涂透辟两人,再说,她其实也不觉得是这两个人搞的鬼,便传音给白璃。 “修为很高,很难察觉。”白璃一愣,感受片刻后传音回话,看来是在接到七墦情传音之前并未发现这个人。 有趣,会是谁呢……七墦情勾勾唇角,暂且不去理会另一个潜伏暗中的人,继续观察起涂透辟和大夫人人秉承。 人秉承的状态比起昨日见到时更糟糕,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在狼吞虎咽地吞食着什么。涂透辟则是满脸恐惧,跌坐在地上颤抖着悄悄后退,嘴里颠三倒四地劝她:“娘,娘你醒醒,那,那是二娘啊……” 话语间人秉承已经吞食完毕,但还像是没吃饱的样子,转眼瞧上了涂透辟,好似对他挺感兴趣。涂透辟倒吸一口冷气,连滚带爬往后逃。忽而,幽幽歌声响起,弥漫在林中辨不着方向—— “吾本是,荷花女,衷肠未诉泪如雨。君若看到荷花泪,可知荷花几多苦……” 什么玩意儿,这是摄魂曲吗?七墦情皱眉,运功压下不舒适的感觉,有些担忧地朝白璃的方向望了一眼,恰巧看见白璃也在朝她这边望,眼里一抹了然。 “吾本是,荷花女,只是与君心相许。今宵为君把歌唱,句句都是伤心曲……” 白璃七墦情这边是没什么事情了,但涂透辟那边的景况可不大好。这里这首歌与女童们念出来的感觉不同,女童们念的欢快,听起来只是诡异;而这里情感是与词相匹配的悲哀,但却更能动人心弦。 “吾本是,荷花女,朝朝暮暮为君舞。看尽人间多少事,知己只有吾与汝……” 看着涂透辟痛苦地抱头打滚,生魂开始离体,白璃呆不住了,纵身跃出化作人形一刀横扫,将他的生魂震回体内,随后一个法诀打上护住。七墦情挑眉,并不急着现身,悄悄一道灵力打过去把涂透辟弄晕。 “吾本是,荷花女,梦里与君做师侣。但愿天下有情人,总有一天成眷属……” 涂透辟一昏过去,下面就是人秉承和白璃的战场了。 七墦情兴致勃勃地蹲树上看着。人秉承看起来并不像是修行过,走的算是野路子,也不懂得闪躲,看着倒像失去理智的人,但也不似二夫人那样疯狂;白璃明显具有优势,但怕伤人性命有所顾虑,并未实打实地跟她对抗。这么一看下来,也是“势均力敌”。 不过再怎么势均力敌,人秉承肯定还是打不过白璃的。眼看她渐渐落于下风马上要被生擒了,歌声突然提高了一个调,愈加刺耳起来。白璃动作一滞,险些负伤落败。七墦情叹息,抽出葬跃下去替白璃挡了一下,两人联手。 “吾本是,荷花女,一片芳心请记取……” 七墦情冷笑一声,直接用剑背朝人秉承颈椎骨重击,随后趁着对方跌倒之时一脚踩上其后背让她没法爬起来,剑尖直指对方的脖子。白璃皱眉。 歌声戛然而止。 —————— tbc 备注:《花语》选自《诗词三百首》,作者为白玉。 第二十一章 &罪孽(下) 林子里又恢复了一片静寂。 “有种啊。”七墦情冷笑,将葬往下压。就在即将扎入脖颈的那一瞬,一声急切的“住手”传来,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下来落到两人面前,咬牙切齿地瞪她。 看清来人是谁,白璃惊诧。 “果然是你啊。”七墦情笑道,收剑回鞘,顺手一道镇灵符压下去,见人秉承真的没动静了便走开几步往树上懒散地一靠,“咱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来人道,“没错,寻家的事、闹鬼的事都是我做的,你们要杀杀我,别牵扯我娘。” 晨光洒下,穿透重重枝叶照亮来人姣好的面容以及那一袭同涂透辟一样招摇的红色长裙——却是晚宴过后再未露面的涂安。 “呵,不牵扯?”七墦情嗤笑,“这种半成品,无论是修道界、魔界、鬼界,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即便是我们不动,你以为她还能存在多久?” 涂安抿唇,盯着她不回话。 “用他人的魂魄将人强行从冥界拉回来禁锢在尸体里,这法子有意思。”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我听说了你和寻家公子的事,有没有兴趣跟我们说说?八卦可是女人的天性。” “寻家和闹鬼的事是怎么回事?”白璃道。 “你们真想知道?”涂安后退几步也靠上一棵树,环臂轻笑道,“这可不是一个简短的故事。我不管什么人人得而诛之,如果你们答应不动我娘,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们。包括——”她身子前倾,故意压低声音,“复活禁术。” 白璃犹豫,转头看七墦情。 七墦情笑道:“可以啊。我也想看看是怎样乱七八糟的术法解读能炼出这种四不像的怪物,真是侮了复活禁术的名声啊。” 这话可就有些过分了。涂安不服气地瞪她一眼,咬咬牙还是压下火气开始叙述。 前半截与阿明说的差不多,只是转折在两年多之前突然开始了。那枚玉佩是多年前大夫人人秉承交给她的,但也没告诉她这是什么,只说很重要。她带在身边很多年,直到后来与寻家公子相恋的时候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他了。寻家作为修道世家,寻公子也不可能不修道。有一天他带着玉佩修炼时,无意间发现了玉佩中藏着禁术残卷,似乎与魂魄之事有些牵连。再加上涂安当时对修道之事完全不了解,于是他便把这事闲聊一般告诉她了。这件事本该到此为止,但是…… 两年多前,大夫人因病过世,涂霄壤偏宠二夫人更加明目张胆。涂安不甘母亲逝去,回想起之前寻公子所说,假意好奇讨来了藏在玉佩里的禁术残卷,偷偷入魔走捷径想复活母亲。一开始她只是拿镇上那些乞丐、难民练手,一面提升自己实力一面试验禁术——老乞丐就是那个时候消失的。 后来,她发现年幼的魂魄涉世少,更为纯净,便换了试验品,将实验对象从饱食人间冷暖的乞丐、难民们改为不谙世事的孩子。没多久,在无意间用寻家孩子试了一次之后,她发现因为那孩子修过道,效果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好,便将目光投向了镇上唯一一个修道世家——寻家。 但这个时候,寻家丢了孩子把事情闹大了,整个小镇气氛紧张,她只能趁深夜寻家防守不严偷偷溜进去拿试验品。然而不巧的是,这次她被人抓住了;可巧的是,抓住她的人正是寻公子。寻公子其实在小镇乞丐难民突然大幅减少的时候就有怀疑,这次直接人赃并获更是让他寒心。两人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争吵。她确实很爱他,但她更爱自己母亲。 这场争吵延续了许多天,寻公子日防夜防还是没能护住寻家的孩子们。那天,他终于忍不下去将涂安入魔偷孩子练禁术的事告诉了寻家家主。家主暴怒,去涂家讨个交代。只是涂安演技了得,即便是被打得吐血不止也没释放过一丝灵力,反倒是让寻家家主自生疑惑,怀疑起寻公子所言之可信度。事情险些败露,寻家留不得了。 那个时候复活大夫人的计划卡在最后一步,她想用寻家所有人来完成。可她没法保证一定能成功,于是另一个她爱的人——寻公子——一定不能死在这里。再说,他背叛她的事也还没算清楚呢。 那日下午,她将寻公子弄晕,锁在现在的西院空屋子(里面原本住的是孩子们,只是都死了)里,开始最后的排布。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那么巧,夜晚来临之际,成了疯子的小乞丐跑过,在门口各种发疯的声音将寻公子唤醒了。他一醒来便知事情不妙,赶忙破门而出赶去大宅想救寻家其他人,而那枚玉佩也是这时候掉在地上被疯子捡走了。 可惜寻公子还是来晚了。他到的时候“摄魂曲”以及响起,他没能坚持多久便迷失在里面,与寻家人一同被摄取魂魄炼化。涂安其实看到寻公子闯进来了,但禁术一旦启动无法终止。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寻公子死在自己一手布置的阵法下。 至于那个疯子为什么会到那个地方发疯,是因为当年抚养他的老乞丐就是在这附近死在涂安手下的,而他刚好在现场。涂安一开始留着他,就是打算利用他的疯,反正他总是在这一块发疯,没准哪天会杀害住在这里的孩子呢。谁知道最后竟是他导致了寻公子的死。 “哈,这叫什么?天道好轮回啊。”七墦情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 “此后,我只剩下阿娘了。”涂安没有理会她,垂眸盯着人秉承,“你答应过的,不能牵扯她。” “然后呢?和二夫人有什么关系?这么急着要处理掉她。”七墦情道。 “她是隐患。”涂安道,言语中不见丝毫温度,“你们是在太厉害了,阿明知道内情,透辟知道我娘曾经逝世过,都不能留。至于二娘……”她笑了一声,“我真不知道她到底了解多少。阿明跟你接触过之后,二娘立刻插上了自己的人手接近你们。这样既不知根也不知底的人,我怎么放心让她留下来?” “可他们是你亲人。”白璃冷声道。 涂安嗤笑:“亲人?抱歉,我只有阿娘一个亲人。” —————— tbc 第二十二章 &告一段落(上) “如果我没猜错,闹鬼事件是你在用修道之人的魂魄炼禁术,对吧?”七墦情道。 涂安点头:“不错。” “可是你没想到我们过了第一个晚上还没死,甚至在寻家发现了那个疯子,还拿回了那枚玉佩。”七墦情摸了摸下巴。 涂安冷笑一声:“果然当初我就不该留活口。” “呵,别说的好像你还有恻隐之心似的。”七墦情亦冷笑,嘲讽道,“你不过是太自大了而已,目光短浅。” 涂安又沉默下来,盯着她不开口。 两人对视一会儿,七墦情突然收回视线,手中把玩着刚刚从眼前飘落的一片树叶,漫不经心道:“哦,对了,禁术碎片是在玉佩里吧?寻家公子是怎么发现的?” “浸在水中,光照过来在它影子里能看到一张地图,照着地图找就是了。”涂安轻描淡写道。 “你怎么不拿走或者毁掉?”七墦情道。 涂安淡然道:“你们看到便知道了。” 看来是拿不走。七墦情有些头疼,悄悄掏出玉佩攥在手里,运灵力在里头走了一遭。这种光影效果要产生,它内部肯定有玄机。果不其然,里面有人刻画了一张很小的地图,估计就是水中影子里的那张地图,而且好巧不巧,地图指向的貌似是西院第二间屋子,也就是七墦情住的那屋。这下可省事多了。她一下子头也不疼了,习惯性的笑也出来了,侧头看向白璃:“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索性问完,我们可以动手啦。” “你说你只有大夫人一个亲人,是什么意思?”白璃道。 “我娘当年怀的是龙凤胎,但身子虚弱没法同时供我们两人。于是我吞噬了我的兄弟,成为活下来的那一个。我爹从小就觉得我是杀了他儿子的人,不待见我,更不待见我娘。涂透辟是个胆小鬼,他只关心自己的安危,从来没把我当过姐姐。他们怎么会是我的亲人?”涂安仰脸看他,“自始至终爱我的关心我的,只有我娘。” 白璃稍感不适,皱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大夫人是怎么死的?”七墦情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 涂安也是看着他不说话,良久才低声笑起来,拍拍手赞叹:“挺敏锐的么,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靠直觉?” 白璃不回话。 “没错,她不是病逝,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涂安笑道,眼底满是仇恨与杀意,“不过很遗憾,我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 七墦情挑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或者说,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只是不愿相信?” “自杀?”白璃侧脸看她,就见七墦情朝他笑了笑。 涂安死死盯着七墦情,咬牙道:“不可能!” “我随便说说,你激动什么。”七墦情一脸云淡风轻,没事人一样抬头望天。 此刻天已经大亮,云彩分布地恰到好处,阳光也很温和,不显得阴冷也不至于刺眼。简单来说,是一个很适合郊游的天气。下一步该去哪比较好呢……她走着神,眼前的事大局已定,至于到底真相是什么她也已经没什么兴趣了,左右与她无关。 白璃又看看七墦情,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只得继续问自己想弄清楚的。“先前听闻有人被斩首横尸寻家大宅,是你做的吗?”他道。 “对啊。”涂安笑,“背后嚼舌根,自然该杀。” 白璃再次皱眉,满脸“不敢苟同”。 眼见着场面再度陷入静寂,七墦情打了个哈欠,悠悠道:“小狸,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白璃盯着涂安,片刻后摇摇头。 七墦情又打个哈欠,直起身转弯往一边走,边走边说:“那我先把这俩晕过去的送回去,顺便跟涂霄壤那边说一声告个别。小狸,这边交给你了哈,她做过什么你也清楚,不用手下留情。速战速决,到时候西院碰头。” 白璃点头,手握刀柄刚要出鞘,七墦情却突然停了下来,一合掌:“啊!”白璃疑惑看她。“忘了问,当年给你们家这块玉佩的人是谁?” 涂安看着她,脸色僵了一瞬,随即牵扯唇角笑起来,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那你的引路人是谁?”七墦情追问。 “一个你猜不到的人。”涂安仍是笑着,一字一顿。 七墦情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不怒反笑,转身弯腰分别拎起人秉承和涂透辟,随意道:“小狸,别客气,上!”随后运起轻功便跑,似乎方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想要得到答案一样。 白璃也不含糊,一闪身到涂安面前,挥刀直取命门。 要论实力,涂安绝对是打不过白璃的。再加上此刻是白天,她炼的那些失败品和半成品都没法出来,唯一一个成功品还被七墦情打瘫痪带走了,怎么看都没有胜算。 这场战斗毫无悬念。 只是直到七墦情等不及了从西院找过来,这场战斗居然还没有结束。 不是说白璃太墨迹,这种诡异从场景他还是第一次从“人类”身上见到——涂安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也没有致命弱点。白璃几次刀都从她胸口贯穿而过,她竟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依然继续自己的反击。若不是她被斩断的肢体不会自己动弹,白璃都怀疑她把自己炼成了第二批女童的样子。 七墦情到的时候白璃已经把涂安的头都斩下来了,别的肢体都不再动了,只有那头还在地上自主滚动,好像依旧有意识,让他总觉得这些肢体会像第二批第三批女童那样自己拼回去,现在这样并不算真正的死亡。 “你怎么这么慢。”七墦情老远就看见白璃还在挥刀了,一面抱怨一面落附近树上旁观。 白璃停手,低头盯着仍在眨眼滚动的头颅:“她是不是还没死?” 七墦情一听,这才认真低头看,随后跳下来拦住准备继续的白璃,沉声道:“别砍了,她的心不在她身上,被砍成泥也死不了。” “什么意思?”白璃收回雪鳞惊讶道。 “涂家并非修道世家,她应该以前也没有修过道,估计是从人秉承去世那一刻起才开始修炼的。能炼到现在这种地步,多半修的是魔,‘魔人速成’的诨号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七墦情环臂。 “她是魔人与心不在她身上有何关联?”白璃道。 七墦情惊讶:“你没学过吗?” 白璃诚实地摇头:“只知魔人的弱点在心脏处。” “……不会吧,他们就教了你这个?”七墦情无奈,“行吧,我告诉你好了。魔人的心具有极强大的力量,对他们来说,只要心还或者就不会死,身体只不过是一个躯壳罢了。当然,如果她自愿,也可以把心以能量形式托付给他人。嗯,比如恋人。不过这是个很冒险的决定,万一遇人不淑,对方要是不愿意还给她那就拿不回来了。更严重一点,魔人的心也是一味很稀有很有用的药材,对方若是擅自调用她的心炼什么东西,她也活不了。” “原来如此。”白璃点头。 七墦情走到头颅面前蹲下,冷声道:“他是谁?” 涂安又扯唇角勾出那个有些僵硬诡异的笑:“一个你猜不到的人。” —————— tbc 第二十三章 &告一段落(下) 虽然这一事留下了众多疑惑,但随着涂安说完话后突然断气,线索已断,七白二人也无从深究,只得撇下涂安往西院走。 “她是真的死了?”白璃道。 “估计只是一枚弃子。我觉得应该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说不定是碰巧撞上了吧。”七墦情道,“你们白狐族有得罪什么人吗?” “七姑娘。”白璃道。 七墦情噎了一下,轻咳一声给自己争辩:“咳,听传言七姑娘喜欢自己直接出手,这么复杂的局不会是她布的。” “别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我爹娘很少跟我说族里麻烦事的。”白璃道,显然方才也只是随口一说。 七墦情笑道:“你还小么,是该好好修炼。” 白璃抿抿唇不说话了。 不久,两人在西院门口落下,进去刚好看到独骍醒来,正转着眼珠满屋子找水。白璃顺手倒水扶他起来喝。 “哦对了,那枚玉佩的事忘记跟你们说了。”七墦情一看到水就想起玉佩了。 白璃独骍齐刷刷看她。 “刚刚等你的时候我试着放水里看了看,的确是一张地图,指向那间屋子。”说着,她抬手指向与自己屋子相隔的那面墙。 “里面有什么?!”独骍一听,马上忘记手上的伤兴致勃勃,满脸写着“好想去看”。 “一段秘术残片罢了。”七墦情轻描淡写道,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示意要带他们去看。看着独骍一脸期待,再加上他自己出行的主要目的便是复活禁术,白璃便扶着独骍跟过去。 七墦情的房间里的摆设没有变化,要不是入住前铺在地上家具上的那层灰不见了,真的察觉不到这里这几天曾有人住过。 七墦情让两人站门口旁观,自己拿着那块玉佩走进去,径直走向床头柜,将玉佩平放在那个空的花瓶口上,催动灵力绕着整间屋子转了一圈。白璃看着,隐隐感觉自己的灵力也有些躁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难怪七墦情不让他们进屋,原来里面有大型阵法。白璃心道,深呼吸静心。 片刻后,半空中浮起一个泛着微光的阵图,下一瞬,阵图便散开变成星星点点的小字,在空中飞舞一会儿排列成一定顺序,悬停在空中。 原来如此,难怪涂安没法带走或者摧毁它。白璃想着,仰头记下那一段文字。那段文字前面是通顺完整的,但最后几行都是断断续续的,每行字中间都有几处空缺,像是一段完成的绸缎当腰被截断,由于破口不整齐导致的隔行缺字。 不过几息功夫,阵法突然失效,半空中的小字随之消失,七墦情站在原地撑腿喘气,看来是灵力消耗过多撑不住了。 “我,我还没看完……”独骍小声道。 白璃瞥了他一眼,上前去扶七墦情。 “记住了没?”七墦情转脸看他,“记住了我就去把玉佩销毁了,没了阵眼这个阵法留着也启动不了,免得再出一个涂安。” 白璃点头表示已经全记下来了,抬手一道灵力过去把玉佩击碎。七墦情挑眉,低头偷笑,旋即拍了拍白璃扶自己的手,直起身道:“好啦,我只是一时消耗太大没缓过来而已,又不是重伤濒死。”说着还看一眼独骍。 独骍明显还在七墦情说的上一句话中没反应过来,暗自纳闷:“涂安是谁啊?发生什么了?” 七墦情忍不住笑,上前拍拍他肩膀:“这个等会儿再跟你说,走了。”随后施施然出了门运起轻功直接跑路。白璃带上仍在状况外的独骍跟上去。 来涂家这么一遭,虽说闹鬼事件包括一年前的悬案都弄清楚了,复活禁术也找到那么一块碎片了,但这个忙帮的是让涂家近乎家破人亡啊,二夫人阿明过世,涂安虽然没死但短时间内也没法恢复,而且对外宣称是已经死了;至于大夫人么…… “那那个大夫人怎么样了?”听完七墦情转述的故事,独骍趴在桌上追问。 “当然是放过了啊,答应人小姑娘不动她母亲的么。”七墦情道。 “啊?”独骍睁大眼睛,“那她以后不还是会发疯吃人吗?” “是吞食魂魄。”七墦情纠正,随即狡黠地笑,“所以我是没动她,只是传了点话给一个朋友,她也活不了,不对,是存在不了多久了吧。”七墦情和白璃确实是答应涂安不牵扯她母亲,但没说不把她母亲的事对外说啊,这么一想好像真没啥问题。 独骍一脸佩服地看她,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总而言之,经过这么一通闹剧,三人也无言继续在涂家呆着,直接轻功跑路,低调住进小镇边缘的一家小客栈,也就是现在几人足下之地。 “欸,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七墦情道。 “不知。”白璃道,“先前所见禁术需要的药草许多都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倒不至于吧,只是有些已经成传说中的草药了,要想找全肯定不容易。”七墦情托腮,“先把常见的几味找了,别的慢慢来,总有机遇的吧。要是没有……那我们也没办法,听天由命。” 独骍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想到涂家的事不由疑惑:“话说,涂安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感觉……” “你想说感觉不太正常?”七墦情接口,见独骍点头,轻笑一声摇摇头,“她是魔人么,自然不能按正常人的逻辑来看待。对她来说,整个世间对她好的人只有两个,她在乎的也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因她的缘故而死,于是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花语》这首歌谣挺有意思的。”她靠在桌边往窗外望去,“‘他年荷花盛开日,朵朵带去吾祝福。’寻家公子的死,与其说恨禁术恨天下,其实她更恨的是自己。死,对她来说说不定是一种解脱。” 独骍满脸“虽然没怎么听懂但是好有道理的样子”,继续佩服地看她。白璃端正地坐在一边走神。 几人正说着,七墦情突然看见窗沿上开了一朵很小很小的白花,如果不是刻意去看,很难注意到它的存在。 嚯,来得挺快啊。她心道,起身往外走,给莫名其妙看她的两人留了一句: “有人找我我去看看哈,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 —————— tbc 第二十四章 &筠山 来找七墦情的人是谁呢?自然是从幼年起就与她是好友的卞水何了。 那年七墦情入了魔,卞水何亦入了魔。她的名气没有七墦情大,排行魔人榜第十,魔女榜第三,人称“卞大小姐”。她的成名绝技名唤“百花齐放”,相传只要是她出手,无论是刺杀还是灭门,现场的植物像是被催生了一般,经常出现百花盛开的异景。与她对应的七墦情的绝技则被称为“万蝶穿飞”,这个名号自然来源于她的蓝闪蝶。 小镇外某处树林中不知何时摆放了一个石桌,两边分别放着两个石凳,桌上还摆了茶杯茶壶。其中一个石凳上坐着一白衣女子,长长的乌发盘成一个髻,上面点缀着三枚白玉石,正一手拿着白绸折扇一手端着茶杯,悠然自得品茶。 七墦情在空的那个石凳边翩然落下,大大方方往上一坐,端起桌上另一个盛了茶水的茶杯,抿了一口。 “你也不怕有毒啊。”卞水何放下茶杯看着她浅笑。 七墦情一口喝完放下,笑道:“能被你毒死是小女子的荣幸。” 卞水何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你这样喝茶是对茶的侮辱。”说归说,她还是提茶壶给她续。 “你不是在查那个谁么,到这里做什么?”七墦情托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茶水里的茶梗浮浮沉沉。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卞水何恢复温和的笑,“那俩小子什么来头?我看那个手缠白纱的似乎没有修为?” “猜对了,确实没有。他就是一普通人,缠白纱是刚受了伤。”七墦情笑道,“另一个来头可就大了,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卞水何强忍着想翻白眼的欲望,耐心道:“没事,你说吧。” “白狐族的。”七墦情道。 “白狐族……前几天被灭门的那个?”卞水何饶有兴致,“江湖传言像是七姑娘的手法。” “巧了,就是我。”七墦情笑眯眯。 卞水何毫不真诚地夸赞:“那你可真厉害了。” 七墦情故作深沉:“我也不想的啊,我可是个矜持的女子。谁叫他们都不肯说呢,现下就剩下他一个知道的了,我被逼无奈,只能跟着他了。” 卞水何笑笑:“怎么,还没套出来?” “急什么。”七墦情又一口把茶水喝完,“你找到郤家了?” 一提到这个,卞水何不情愿道:“没……躲得挺快。” “神算子是郤家人?或者他在给郤家做事?”七墦情习惯性摸下巴,另一只手去拿茶壶。 “应该不会。”卞水何耸肩,先一步把茶壶拿自己这边,拒绝再给她糟蹋。 七墦情抢了一把没抢着,兴致缺缺地往桌上趴:“没道理啊,就差这么一家怎么都找不到,总不可能仇家太多已经被灭了吧?” “没准呢,我倒是不急。”卞水何手腕一晃把茶杯茶壶收起来,施施然起身,“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去会会白狐族那小子。” 七墦情一听,“刷”地站起来伸手去拦:“不准去。” “干嘛,怕我跟你抢呀?”卞水何笑。 “不许去。” “你管我?”感觉自己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卞水何有意调侃。 “我榜一,你才榜三。”七墦情理直气壮。 卞水何微笑:“他还不知道你就是七姑娘吧?” “……”七墦情面色一僵,不情不愿道,“你有毒。” 卞水何继续微笑,毫无诚意地自谦:“不不不,全江湖都知道七姑娘的蓝闪蝶毒性惊人,小女子怎敢与之相比。” “……”七墦情无话反驳,抿着唇瞪她一眼,终是妥协,“行吧,你别自己暴露了,我可不会给你圆话。” “你都没暴露呢我怎么可能?对吧‘安小姐’?”卞水何笑道,拍了拍她肩膀,特意重读“安小姐”这称呼,显然已经暗中跟了他们一段时间。 七墦情无奈,由着她往他们所住客栈“飞”去,自己跟在后面。她的轻功与卞水何的主修的方向不同,论速度是远远比不上的,很快就被甩在后面。 等她回到客栈,见到的就是白璃盘腿坐着与其面前的卞水何对视的情景,显然是方才正在修炼,不料被某个不速之客打断了。 “嗯,长得还算不错。”卞水何道,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白璃挥过来的刀,手中折扇一晃挡住对方第二招。她头上的三颗玉石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取下来了,乍一看绝对不会让人把她跟魔人榜上那白纱蒙面的画像联系起来。 这两位怕是要打起来。“咳咳。”七墦情忙轻咳两声吸引他们注意,闪身到两人中间,“小狸,怎么就你一个?小骍骍呢?” “在休息。”白璃道,收起了雪鳞但并未放松警惕。 “哦。”七墦情随意应了一声,侧身给他介绍好友,“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朋友……”说到一半,她惊觉自己忘了问卞水何的假名,一时不知接下去该怎么说了。 卞水何自然地接上:“初次见面,在下卞思时。” 白璃抱拳:“白璃。” “话说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故意让我跑老远扑个空。”七墦情看向卞水何,算是圆了自己方才明明说有人找出去了半天现在才问有何事的漏洞。 “我才不是故意的,谁叫你跑这么慢,我等不及就自己先过来了啊。”卞水何非常自然地顺着她的话说,“我在筠山山腰上不是有个庄园种草药的么,前段时间那边帮忙照顾园子的仆从给我传信说那边天气异常,许多草药都冻死了。我一想现在不是伏月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怎么可能冻死?况且筠山也不高,山顶上都没有积雪,总不会是山顶雪塌下来了。于是呢,我就抽空回去看了看,你们猜这天气是怎么个异常法?” 七墦情白她一眼:“别卖关子谢谢。” “六月飞雪啊!”卞水何道,弯起眼睛盈盈地笑,“不知道又是谁有什么沉冤不得雪呢,都惊动上仙了。” “哪个上仙这么闲。”七墦情又白她一眼,“你就是想让我们免费帮你救那些药草。” 卞水何笑:“帮个忙么,我这边事儿多分不了神。” “给你帮忙有什么好处?”七墦情歪头,笑眯眯看她。 卞水何大方道:“你想要什么?” 七墦情早有准备,直接掏出一卷竹简给她。卞水何接过看了几眼,微笑着塞回她手里:“你有点过分啊阿情。” “那你有多少给多少吧。”七墦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卞水何无奈叹口气,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一刻都不想再和七墦情呆下去了。 七墦情看着好友的背影偷笑,白璃无奈道:“你给她看了什么?” “你之前拿到的复活禁术残片中提及的草药呀。”七墦情笑道,“她经常跟药草打交道,很多稀有的她那边说不定会有线索。” 白璃点头表示了解。 “六月飞雪……天生异象必有因,反正咱们现在也没下一步计划,过去看看如何?” “好。” —————— tbc 第二十五章 &初至 这里是一座虽大但人烟稀少的城镇,位于筠山山腰,城门口立着一块大石头,上书“筠山”。 华灯初上,最后一抹夕日余晖被远山吞噬,东面那月牙儿终于摆脱日晖的遮盖释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街道上男男女女都收拾各自的物品归家,屋内一盏又一盏油灯亮起,门扉半开。之前刚收进屋的躺椅又搬了出去,摆在院子中一晃一晃的,老人家也躺在上面随着它一晃一晃的,小孩子们趴在老人身边歪着头听那些过去的奇闻怪谈。道路上湿漉漉的,像是刚下过雨,许多地方泥泞不堪,走过时须万般小心,一不留神便会滑个跟头。 是时,马蹄声踏碎静谧,一辆马车驶入这座小城。 前室侧面坐着一名蓝衣女子,单手撑着身体,双腿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另一只手捏着片叶子举到眼前,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引的过往男子都不由自主往她那边望。这一望便被女子噙在唇角的浅笑牵住了魂,更是移不开眼睛。 女人们羡慕或是嫉恨地瞥一眼马车上的女子,却见一只白皙的手将帷裳一掀,视线自然而然被其吸引过去。一名男子从窗口探头,面部线条柔和,一颦一笑皆暗含韵味,眼角眉间的欢喜捉住了过往女子的心。还没等女人们感叹完,那男子侧身往后一靠,把舆内另一人拽到窗前,叫他看车外景象;这一人更是叫女人们眼前一亮。若说先前那位是可爱型的,这位便是冰山型的了。一身黑衣,面容虽不算特别英俊或是美艳,但足够俊朗,眉宇间的冷淡更是与黑衣相应,被他不经意看到的女子纷纷红了脸庞,心中有多欢悦便不是旁人能猜得到的了。可惜那位冰山男子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草草扫了一眼外面便坐了回去,窗口又被之前掀帷裳的男子占领。 不错,这三人自然就是从瑞霞县一路乘马车赶来筠山的七墦情、独骍以及白璃了。 独骍是个闲不住的,一路上看什么都新鲜,哪怕这些地方他其实早就随戏班来过。七墦情给他闹得有点受不住了便以“男女授受不亲”的借口跑到外面和车夫一起坐前室里去了,白璃没了位置,也就只能待在舆内等他闹累了才拾得一点清净。 这下见这么多妙龄少女在看自己,独骍更是高兴,挥手向她们打招呼,引的那群女子也向他挥手,个别大胆一些的还小跑着上前给他塞一些糕点,他倒也来者不拒。 “小骍骍,你今天这风头是出尽了啊。”七墦情见状回头调侃,话音刚落就有男子上前给她送花来了。独骍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一见这幕便忍不住偷笑。七墦情有些懊恼地瞪他一眼,转头笑着道谢收下。 “安小姐也挺受人欢迎的呀。”独骍放下帷裳整理自己收到的各色糕点小吃,随口感慨,无意间一抬头看见白璃的神色,愣了愣,“白大哥?你脸色怎么……”见白璃面无表情看他一眼,独骍缩头,小心翼翼道,“要不……我把糕点分你一半?”白璃无奈,摇摇头闭眼,只留独骍一个人在那里翻来覆去地想白大哥到底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 卞水何的庄园是城里最大的,只是她不经常在这里住,所以城中别的人只知道这个庄园的主人很有钱,但对她本人并不了解。这回七墦情他们径直往那里去,城中人也便顺理成章地误会他们就是这庄园的主人了。 这几个人长得好看,还有钱,看上去还都是单身,这不是上好的资源么?这样一想,原本打算离开筠山的也不离开了,都好奇着这几人是什么来历。 这一景况,唯恐天下不乱的七墦情又怎会错过?不好好利用一下真是枉费了她一流的演技。 庄园门口等着一中年男子,看样子就是卞水何口中的“照顾园子的仆人”之一。 还未等马车停稳,七墦情就从上面跳下来轻飘飘落地,在门口原地转了几圈,跑上去与那中年男子寒暄。身后独骍和白璃下了马车,别过车夫走过来。 “来来来,我介绍一下哈。”七墦情热情地把两人拉上前,先指指那中年男子,“这是思时的管家,你们叫他刘叔就好。”接着又分别指两人,“这个是白璃,这个是独骍,都是我的朋友。”白璃点头致意,独骍则非常热情地打招呼。 “小姐已经跟我说过了,三位里面请。”刘叔恭敬道,领三人入内。 庄园里只有三间宅子,其他地方几乎都留下了种药草。主宅里虽长期无人居住,但由于有人天天打扫依旧一尘不染的。白璃和独骍本不好意思占用主宅,但七墦情直接把他俩拽进去,说是“除了主宅外没有别的地方能住人了,她那性格是不会在别的地方预留空房间给客人的”,随后熟门熟路地找着一间空房推门将两人推进去,自己进了对面那个房间,看来以前没少来过。 房间里及其节俭,几乎看不到装饰品,与她那偌大的庄园相差甚远,唯一的装饰便是床头柜上放着的花瓶,里面摆着一束满天星。满天星作为配花一般很少单独使用,不过这么小小的一束与整个房间的风格倒是相衬,由此也可见其主人的也不是什么奢华之人。 经过几天的车马奔波,独骍早就累了,把行礼稍做整理便睡下了。白璃的行礼全在乾坤袋里,没必要收拾,往床边一坐开始修炼。 七墦情这边就不一样了,她刚进门没多久,听对门声音渐息,悄悄溜出房间往种草药的地方去了。 正如卞水何所说,药园里许多药草都已死亡,更多药草长势不佳,看来都被这极端天气所影响。她仔细查看了那些死去的药草,的确都是冻死的,但现在已入夜,她却没感觉到丝毫凉意,依旧是三伏天的温度。 这天气反常,难道还是分时辰的?七墦情疑惑。算了,反正都反常了,按时辰反常或许也是正常的吧。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七墦情摇摇头起身准备回去,转身那一瞬间突然余光瞥见了什么,动作一滞,忙转头向那处看去—— 池角一株六瓣莲,长势甚佳。 —————— tbc 第二十六章 &六月飞雪 第二日一早,白璃刚打开门便见七墦情悠哉游哉地靠在对面紧闭的门上拿着一枝满天星在研究,应该是她住的那个房间里做装饰的。 “小狸早啊。”七墦情抬眼笑,顺手把花放下去,“去药园看看吗?” “嗯。”白璃点点头,出门往边上退了一步,给闭着眼睛打着哈欠的独骍出来的空间。 “安小姐早。”独骍一边打招呼一边转弯,差点撞门框上。白璃无奈伸手给他垫了一下随后将其拉开防止再次碰撞,七墦情忍不住低头偷笑。 今晨天气依然没有异常,一同往年的闷热。三人在刘叔的带领下前往查看各种草药,顺便问一些情况。 “我来之前听说筠山六月飞雪的传言,是真的吗?”七墦情故作好奇道。 刘叔笑呵呵地点头:“是啊,别说你们,我以前要是听说有这奇观也不信啊,直到亲眼见着了还怀疑自己疯了呢。” “可是现在不还是很热吗?”独骍瞌睡总算醒了,揉揉眼睛擦擦汗,困惑道。 刘叔笑笑,卖个关子:“欸,过会儿你们就知道了。”说着领着三人来到药草田里,逐一介绍各种药草。 七墦情昨晚偷偷溜出来看过了,又与卞水何是同一个师父教导,对这些都早有了解,只是在走神的罅隙偶尔附和一下刘叔的话;独骍则是另一极端,对草药的理解仅限于药铺常用的药材,听这些常见抑或是不常见的药草们的生长习性、培育要点等等基本听不懂,一知半解地跟着走;现场认真学习的只有白璃,毕竟白狐族与其他狐族不同,对各类药草也有所研究,否则当初七墦情也不会选白狐族去要荧光。 跟着刘叔晃了一大圈,直到晌午才回到屋内。 刚在桌边坐下准备吃饭,独骍眼角余光一瞥,顿时整个人呆住了,迅速转头往窗外看。白璃把菜从仆人手中接过来放桌上,一抬眼便看见独骍和七墦情一个呆若木鸡一个悠闲自在地望着窗外,不由也转头看去,接着同样愣住了。 不错,窗外飘起了鹅毛大雪。 仆人们已是见怪不怪,给他们拿了暖炉过来,行个礼退出去了。 一开始落下来的雪花还因地面温度原因会融化,不到一盏茶时间,温度急剧下降,很快树叶上都积满了雪。正好这个时候拿进来的暖炉又把室内温度抬上来了,若是毫无准备,普通人家——尤其是独骍这样的——很容易染上风寒,也难怪进城的时候看见药铺前许多人进进出出的。 “六月飞雪,名副其实啊。”七墦情托腮,歪着头往外望。 “为,为什么会这,这样啊?”独骍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问。 “可能性很多。”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有说是有人感动了神明的,不过我个人不太认可这种说法,暂且不提。还有譬如宝物现世的,包括上古珍品、新制灵物等等。或者是有人修为飞跃,引发天劫,也可能造成这幅景象。” 独骍傻眼:“天劫不都是雷电吗?” “谁告诉你都是落雷形式的?”七墦情亦诧异。 “话本上都是这么说的呀……”独骍道,声音越来越小。 不等七墦情调笑,白璃率先接话:“天劫就是与正常气象相悖的现象,形式众多,只不过落雷更显眼罢了。” 七墦情笑:“不错,正是如此。” “那——怎么让气象恢复呢?等他渡劫成功吗?”独骍疑惑。 “如果真是天劫,那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七墦情又转眼看窗外,“既然思时叫我们过来,想必是拜托我们找到引发六月飞雪的原因,应该不会是天劫。” “可是……你不是说那位卞姑娘是拜托你们帮忙照顾药草的吗?”独骍愈加疑惑。 七墦情敛了神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看得独骍不自在地缩头,心道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得罪了她,却见她突然大笑起来,伸手猛揉他脑袋,直呼“可爱”。白璃无奈,伸手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独骍连人带椅子往后一拉,帮他逃离七墦情的“魔爪”。 七墦情刚止住笑意,一抬头又看见独骍略不开心地整理方才被她弄乱的头发,一时没忍住再度笑起来,拍着桌子大呼“可爱!”。 “正事。”白璃看她一眼,提醒道。 “咳咳。”七墦情清清嗓子镇定下来,总算是认真地开始分析,“水(谁)——发现庄园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一顺口险些把“水何”叫出来,还好她反应迅速赶紧改个声调换句话说。 两人都默默看她,眼中是同样的疑惑。显然,他们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当然,就凭今天所见,七墦情自己其实也没有发现异常之处,自然也没打算让他们回答。 这便是异常所在。 昨夜七墦情自己溜去庄园看药草的时候,分明是在池中见到了一株与周边蔫头耷脑的药草们都不同的六瓣莲,可今晨一见,却只见那株六瓣莲亦耷拉着花瓣叶片,同周边其他六瓣莲一模一样。若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有自信,她甚至要怀疑昨夜是自己太困了产生了幻觉。 “你觉得有异常?”许是见她忽而便神游去了,白璃追问道。 七墦情回神,笑道:“我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所以感觉奇怪么。思时那丫头如果没有切实证据不可能大老远的把我叫回来,想必是原先有什么不协调之处叫她发现了,她分不开身才让我帮忙调查的吧。” 白璃“嗯”了一声便不在开口了,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那,我们该怎么办?”独骍理顺了头发,往前挪了挪椅子再度加入讨论紧张道。 “还能怎么办?静观其变。”七墦情随口道。 独骍睁大眼睛:“不能写信问问那位卞姑娘吗?” 七墦情又是转眼看他,惊得独骍悄悄往后挪了挪。片刻后,七墦情一拍桌子:“你真是太聪明了!”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信纸开始写字。独骍红着脸笑着摸摸头,那样子看得白璃都不好意思告诉他七墦情这是又在用反话逗他。 没多久,雪停了,信也写好了。 一只雪白的信鸽应召而来,带着那封信飞向远方。 —————— tbc 第二十七章 &六瓣莲(上) 筠山山脚的丛林中,一名面蒙白纱的白裙女子正倚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是时,一只信鸽向着她的方向径直飞来。女子闭着眼随手一道灵力甩过去,再屈指成抓状将信鸽抓到手中,直接捏断其脖颈,这才睁眼低头看去。 信鸽?她挑眉,解开它脚爪上绑着的信筒,取出卷起来塞在里头的信纸展开查看。信纸上书—— “思时,我们检查过庄园,并未有异常之处,特寄此书以问。” …… 女子扯扯嘴角,随意把信纸往边上一挥,信纸立刻化作灰烬随风飘扬而去。 阿情真的是……她无奈地摇摇头,扔了已死的信鸽抽出手帕细细擦拭手指,随后收好手帕再拿出信纸回信。 她才不信七墦情真的没发现异常呢。自己发现了异常不直接说,还非要上她这儿绕一圈,估计是发现异常的时候还干了点别的什么事不好叫那只“幸存”的小白狐狸知道罢。 这样想着,女子笑笑,卷好信纸召来一只信鸽给对方寄回去,起身拍拍衣裙离开。 这边七墦情与白璃独骍两人围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等着卞水何的回信,桌上的碗碟已经有仆从过来连着暖炉一并收走了。 眼看独骍头一点一点地就快睡着了,窗边传来的“哆哆”两声又把他叫醒。七墦情转头,伸手将啄窗框提醒三人的信鸽拎了进来,按桌上解信筒。 七墦情的信很简单,卞水何的回信更简单,只有寥寥“夜间池角六瓣莲”七个字,时间地点物件全齐了。 “六瓣莲?什么东西?”独骍翻来覆去看了数遍,确认整张纸就只有这几个字了之后一脸疑惑。 “修道界比较常见的药草,普通人不怎么会用到,你不知道也正常。”七墦情亦是随手一挥把信纸“毁尸灭迹”,半趴在桌上懒洋洋道。 “方才所见六瓣莲并未有异。”白璃道。 七墦情道:“都说是‘夜间’了,估计得晚上才发现的了吧。凡事有果则必有因,下午去别的地方逛逛如何?” 虽然没能明白“凡事有果必有因”与“下午去别的地方逛逛”的关联之处在何处,但一听能游览一下这座古城独骍还是蛮开心的,立马拍手捧场,满脸期待地看白璃。白璃看看他,又看看七墦情那轻松的笑,无奈轻叹,点头同意。 其实白璃答应出门的理由与七墦情相似,都是想看看山上别的花草树木;只不过白璃是正儿八经的想找出筠山天气异常的原因,七墦情就夹带了些私心;独骍没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觉得呆在屋里太闷,想出去玩玩,看看雪后之景。 三人同刘叔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 这不出门还好,一出门白璃和独骍就给几个姑娘拦路上了。只见那几个姑娘手里攥着一块帕子,通红着脸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推搡半天才站出来一个胆最大的,直接把帕子往白璃手里一塞,转身捂脸跑了。有了一个领头的,其他的便有了底气,纷纷上前给白璃和独骍两人塞帕子,紧接着掉头就跑,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 白璃是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抓着一把帕子站着,还转头看看七墦情,眼中透露出些许疑惑与不解。把自己名字生辰等信息绣帕子上送给意中人,这一行为独骍也不是第一次见,一开始见那些姑娘的架势就猜到她们想做什么,连连摆手往后退,可最终还是没躲过被塞两手帕子的命运,红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七墦情自从被拦路开始一直在一旁假装自己是棵树,憋笑憋得肚子疼,此刻看到姑娘们终于全立刻了,顿时蹲下毫不留情地大笑,直到两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快恼羞成怒了才“好心”地清清嗓子止了笑,起身一本正经道:“二位公子艳福不浅啊,看上了哪家姑娘可以直接拿生辰八字占卜,刚好八字合适我帮你们上门提亲呀。” “安小姐!”独骍跳脚。白璃虽然没说什么,但此时也后知后觉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事是什么意思,一时红晕也爬上了他的耳垂,甚至有向着脸庞发展的趋势。 七墦情又是大笑几声,随后忍着笑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俩气质上佳,遭人喜欢多正常啊。咳咳,方才说先去哪来着?出城往山上去是吧?走吧走吧。”说着继续往前走。 不想,“风水轮流转”这话还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应验了。 这回换成七墦情面对几个男子的鲜花示好了。独骍看着面前几个比自己高大的男人咽了咽口水,本来想上前帮一把与白大哥同行江湖的好友的脚只踏了一步便有些畏惧地退了回来。白璃眉头微微一皱,脚下才刚一松动想往前迈,迟疑片刻还是没动。当然,他和独骍可不一样,真要对付这些普通人费不了多大功夫,只是他突然想起方才他们俩被围堵时七墦情的表现,便想看看遇到同样的状况她自己会如何解决。 没想到七墦情水平高啊,一句轻飘飘的“我喜欢能打的男人”就把现场示好的男人们搅成一团乱,施施然从混战局里脱身,运起轻功“刷”地飘过街角消失在乱战中的男人视线里。 白璃无话可说,拉上险些被卷入战局的独骍一起跟着七墦情溜走。 至于那些男人们打完才发现自己示好的对象不见了之后会怎样想怎样做,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暂且放下不提。 这头七墦情成功甩掉向她示好的男人们,一路来到城镇后门,也就是通往山顶的那扇门边,想起被自己留在战局中的白璃和独骍,停下来稍作休息等他们追上来。 白璃的轻功也不差,在不知晓路径的情况下带着独骍跟上来也不过一柱香。 三人会和,准备从城门出去,到山顶看看情况。没走几步却被守门人拦住,说是现在气象异常前往山顶可能有危险。 每当这种时候,都是七墦情的表演时间。“有劳侍卫大哥挂心。”七墦情上前行礼,随即说明自己身份,虽然是编的,“在下奉师门之命前来探查气象反常之因,还望侍卫大哥谅解。”说着悄悄给白璃使眼色,示意他表现一下自己修道之人的身份。白璃无奈,掐一道法诀把附近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雪给融了。 守门人再怎么说也是个普通人,对修道之人自然有一种敬畏,听她这么一说,再看瞬间融雪也确实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忙恭恭敬敬给他们行礼放行。 三人便这么正大光明地出了城向山顶出发。 —————— tbc 第二十八章 &六瓣莲(中) 三人这一路走上去,感觉这件事愈发有趣了起来。 这残雪最厚的地方竟就是筠山城周围,不过由于范围较广,最厚的那个点是不是在城内也不好判断。再往山顶走残雪便越稀少,爬到另一面甚至出现了残雪空白区,很可能这一块根本就没下过雪。 虽说没重点观察只是看看积雪厚度,但这么一趟也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再折返回去时路上积雪基本都在迅速回升的温度下化了,一些天然小池塘的水都满溢了出来。 看来这六月飞雪的异景还真是分时段的,只有每日晌午才会出现。 七墦情饶有兴致地一路采集各类花草,揉、搓、撕、尝,一副郎中以己试药的架势,独骍还一脸倾佩地看她,白璃也对她另眼相看。 “发现什么了?”白璃道,自己也试着尝了一下附近天然生长的草药,依旧是只能得出“长势不佳”的结论,以为她会另有见解。 七墦情耸耸肩:“我就随便看看。再说了,我又不是专门修习这个的。” 白璃抽了抽嘴角,回过头继续往城里走,懒得理她。 到城里时已然黄昏时分,袅袅炊烟在上空盘旋。城里还是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样子,白璃看着莫名有一丝怀念。 用过夜饭,三人调开仆从又去庄园种药草的地方晃悠了,重点观察那几个池塘里的六瓣莲。 夕日余晖渐渐淡了,夜幕降临。 夏季蚊虫最毒,尤其在花草多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同样是在庄园里走动,七墦情和白璃悠然自在,偏偏就独骍一人深受蚊虫宠爱,被“临幸”数次后痒得不住抓挠。最后还是白璃看不过去准备出城去给他采点草药止痒驱蚊,刚转身便见一株草药迎面砸过来。 “没事,只要别动她最宝贝的几种药草就行,这些常见的用一点没关系。”拿草药砸人的始作俑者七墦情这么解释道。 白璃也没多做计较,直接揉碎那株草药给独骍敷上了。别的不怕,就怕独骍挠着挠着不小心扯到包扎伤口的白绸。他这样程度的伤本来就好得慢,再要不小心撕裂一下又不知要拖多久。而且带伤容易生病,他本就体质不佳。 又熬过一炷香的时间,七墦情“不经意”地晃回自己昨夜看到那株长势甚佳的六瓣莲的地方。果然,那株蔫头耷脑的六瓣莲再度精神了起来。她连忙叫白璃他们过来。 “这株莲花好奇怪。”独骍蹲在池角边歪着头打量,伸手试图碰触。不想还未碰上,他便觉得指尖一麻,条件反射地缩回手。 “怎么?”白璃道。 麻的触觉转瞬即逝,再回味又想不起来了,独骍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只当是自己错觉,小声道:“哦,没,没事。” 是时,一个熟悉的男声从三人背后稍远处传来:“三位仙师,天色已晚,不如先回房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商量?” 三人一惊,齐刷刷回首。只见一名男子提着一盏灯笼转过墙角朝这边走过来,影子随着烛光摇曳。 他什么时候来的?白璃微微皱眉,下意识看七墦情,却得到对方同样警惕的眼神回应,看来两人都未觉察到他的靠近。不知是他们太关注六瓣莲了没注意周围,还是那男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刘叔。”七墦情若无其事地起身喜道,“你怎么找来了?” “小姐曾嘱咐过在下。三位仙师远道而来,今日也是奔波劳累,丫头小梦给几位做了些糕点,在下本想着给几位送去,见屋里没人便出来看看。”刘叔仍是乐呵呵的,提着灯笼上前,把跨在手肘上的小木提篮递给七墦情,“仙师出来怎么都不带灯笼?这一块常有雪,路也不好走,小心弄脏衣服。” “刘叔有心了。”七墦情笑道,接过提篮借烛光往里头瞧,“做得真好看。”称赞着糕点外形,随手捻一个起来尝了尝,眯起眼睛不住点头,“好吃!刘叔,那个叫小梦的丫鬟,明儿给我引荐引荐呗?让我学几招,日后也好常吃这么好吃的糕点,省的出了城就吃不着了。” “这好说。”刘叔笑道,“那丫头今儿还总念叨你们呢。” 七墦情失笑,打趣道:“是念叨我还是念叨这两位养眼的公子啊?” “都念叨着呢!”刘叔大笑。 七墦情笑着,又捻一个转身往白璃嘴里塞,白璃警觉后退一步躲开,冷着脸看她。“哎呀你尝一下么,真的好吃。”七墦情道,举着糕点上前一步。 白璃相应地后退一步再次躲开,沉声道:“我自己会拿。” “干嘛,你看不起我啊?”七墦情故作不满。 “并无。”白璃迅速道。 “那你干嘛不吃?”七墦情说着,又上前一步逼近。 白璃再度后退:“此举实在不妥。” 七墦情不服气地瞪他,白璃亦一脸坚决地看她。两人对视片刻,独骍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降低自己存在感。这回依旧是七墦情先认了输。 “哼。”她移开视线假意生气,转身跑独骍那里,“他不要,给你吧。” “谢,谢谢。”独骍战战兢兢接过那块糕点。 白璃默默往那边看一眼,转脸向刘叔道:“敢问您照顾这些药草多久了?” 刘叔想了想,道:“很多年了,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 “那过往可有这类异状发生?”白璃追问。 刘叔摇头:“不曾,也就这个月发生的事,真不知是怎么回事。再这样下去,小姐这一园子药草啊,都熬不过这个夏天。唉……” “抱歉。”白璃低声道。 “嗐,都怪这反常的气象,不关你们的事。”刘叔笑道。 “那,您可知近日来庄园药草有没有什么异常?”白璃试探。 “异常?”刘叔又想了许久,满脸茫然地摇头,“除了药草们长势不佳死伤惨重,也没别的异常之处了吧?” 白璃颔首表示了解,七墦情突然闪过来插话:“欸刘叔,你们这儿夜间有人照料巡查吗?” 刘叔依旧摇头:“夜间仅安排了人在门口值守以防偷盗。” “哦~”七墦情若有所思地点头。 “三位仙师,这夜间蚊虫也多,那位仙师还带着伤,不如先回屋歇息,明日早些时候再探查便是。”刘叔劝说道。 “也好。”七墦情笑道,“夜间看不分明,明晨再来也不迟。”说着,悄悄侧脸与白璃交换了个眼神。 三人就这样跟着刘叔回了各自房间。 —————— tbc 第二十九章 &六瓣莲(下) 夜渐渐深了。 白璃依旧盘腿坐在床上修炼,独骍熄了灯准备睡觉。正在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了两下,紧接着从门缝塞了一张纸过来。 推门的声音很不引人注意,独骍一点感觉都没有,反倒是已进入修炼状态的白璃警觉地睁眼向那边看去,正巧看见那张纸慢慢往里挪。他起身有点上了灯,朝门边走去。独骍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脸茫然地坐起身看着他,还以为他要出门,却见白璃弯腰拾起那张纸。 纸上是有几分眼熟的字体,上书“开下门呗小狸~”。 看看称呼看看语气再看看字体,应该是七墦情写的。不过是她写的不代表门外的人就是她。 这么想着,白璃侧头看了一眼独骍,示意他再往里面缩点躲一躲,自己一手握住雪鳞侧身,另一只手去移插销,将门打开了一条缝,迅速往外扫一眼。 门外确实是七墦情。 她一点也不避嫌,见门开了便非常自然地拉开门侧身溜进去,再小心翼翼地关好门还顺手把插销也搭好,像是防备着什么似的。紧接着抬手用灵力凭空画符,打在门上。 噤音符。 顾名思义,噤音符便是隔绝声音的。打在这里可避免门外有人偷听。 白璃见了,走到边上墙边也画了一张上去。待四周均布上了噤音符,七墦情这才坐下来歇口气。 “怎么?”客房只有桌子没有椅子,七墦情霸占了白璃的床,白璃便只能坐到独骍边上。 “聊一聊刚才发现的事呗。”七墦情笑道,好似丝毫不觉得自己深夜闯入两名男子的房间这一举动有何不妥。 白璃也没计较,顺着她的话道:“六瓣莲。” “不错。”七墦情习惯性托腮,“且不说为何同一池塘其他地方的六瓣莲都长势不佳而偏偏就这么一株长得那么好,就按照它本身的习性也不该长成这样。” “的确。”白璃点头。 作为现场唯一对江湖上药草不了解的人,独骍还以为白璃接下来会解释一下六瓣莲的习性,眼巴巴地看他。没想到白璃说完一个“的确”后就没声了,像是在等七墦情说下一句。 七墦情也等着白璃给独骍解释呢,等了一会儿就见白璃看着自己的目光转为疑惑,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笑:“小狸,你看一眼小骍骍。” 白璃闻言转头看一眼独骍,又回头看七墦情,眼里依旧些许疑惑。 天哪他不是忘记了独骍的存在吧!七墦情笑得直捶床:“小狸,六瓣莲虽然是江湖常见的药草,但这里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啊。” 白璃愣了愣,又迅速转头看看独骍,这才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 “算了还是我来说吧。”七墦情敛了笑正色道,“六瓣莲喜热,一般在芒种开花,到处暑凋零,立冬时分叶子将蜷缩成一个小球浮在水面上,等来年雨水再度舒展开;照理来说这段时间正是六瓣莲长得最快药效最好的时候,经正午时分温度的骤降,只会导致其元气大伤,就如同我们所见其他六瓣莲一样,长势不可能这么好。”她说着,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一点,六瓣莲同大多数药草一样,都对灵气很敏感。如果灵气充沛,长成那样说不定也是可以的。” 独骍恍然大悟:“所以说,那个池塘的那一角灵气很充沛,所以才会有这么一株六瓣莲长得这么好!” “可上午我们所见六瓣莲并没有这种异象。”白璃提醒道。 七墦情自然地接口:“也就是说,那灵力也是按照时辰来的。这么巧,六月飞雪的异景也是按时辰,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有关联?”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意为: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独骍倒挺给面子,猛地一拍手:“肯定有!” “肯定倒说不准。”七墦情笑笑,“不过嫌疑很大便是了。”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脸问独骍,“欸小骍骍,你方才不是摸过那株六瓣莲的么?感觉怎么样?触感像真的吗?” 独骍茫然地眨眨眼,无辜道:“我就碰了一下,没什么别的感觉。” “你怀疑可能是伪造的?”白璃道。 “嗯。”七墦情点头,“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就得往灵力的方向想;但如果是人为伪造的,那便与灵力无关,得找是谁偷换了那株六瓣莲。” 白璃点头认可。 “那我们现在……要再去看看吗?”独骍小声道。 七墦情歪头,像是很认真地想了片刻,随后笑眯眯道:“都这么晚了,好好休息吧!” “欸?”独骍一愣,“可,可是……” “不急,明晚再看么。”七墦情笑道,眼中快速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我倒是想看看,谁那么的大胆子,敢在思时这里捣鬼。” “静观其变?”白璃看她。 七墦情打了个响指,笑道:“还是小狸懂我!” 白璃默默移开视线。 “那我先走了,明早见!”七墦情起身朝两人挥挥手,迅速拿开插销开门闪身出去。 独骍也就是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七墦情就不见了,一脸震惊:“她,她走了?” “嗯。”白璃随口一应,起身吹熄了烛火回到自己床上盘膝坐下,继续自己的修炼。 独骍眨眨眼,躺回床上闭眼。 这头七墦情闪回房间,转眼便见床头柜上摆的那束满天星里多了一枝,藏在里面轻轻摇摆。她失笑,走过去伸手捏住它拎起来一节,左右晃了晃,松手让它落下去,示意自己看见这朵花了。 “什么事?”七墦情对着那朵花道。 那花摆了摆,片刻后传过来卞水何的声音:“阿情,你发现六瓣莲了?” “你说的是药草还是别的什么。”七墦情笑。她才不信以卞水何的手段,到现在只调查出了那朵六瓣莲的问题。 卞水何也轻笑:“你觉得呢?” “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七墦情一本正经。 卞水何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像是无奈道:“你注意一点便是。” “那还用你说?”七墦情道。 那朵花又轻轻摆了两下,传达出卞水何“摇摇头”的意思,随后迅速枯萎肢解,消失在空气中。 —————— tbc 第三十章 &朔望楼(上) 为了应之前对刘叔所说“起早些查看”,第二日天色才刚亮起来独骍便被白璃叫了起来,迷迷糊糊洗漱完毕又迷迷糊糊跟着白璃出门,迷迷糊糊地险些再次撞门框上。 门外七墦情早就等在那里了,见独骍那副样子心情大好,捂着嘴笑个不停。 “安小姐早。”独骍打着哈欠给七墦情打招呼。 七墦情笑眯眯挥手:“小狸早,小骍骍早~” “走吧。”白璃道,拽着独骍往药园方向走,怕他半路就倒地上睡着了。七墦情笑着应了一声,跟上。 三人才刚走出宅子便与刘叔碰上了,彼此打个招呼,七墦情还撒娇似地央他一会儿再带一点昨晚拿来的那种糕点,刘叔笑着应下。四人别过,刘叔去厨房找丫鬟小梦,七、白、独三人继续前往药园。 清晨的药园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太寻常。 不过他们急着去看昨夜那株六瓣莲,倒也没注意那不寻常的静谧。 池塘里依旧是一片蔫头耷脑的六瓣莲,有些甚至连叶子都蜷起来了一些;而池角那株,不见了。 没错,不是变回了昨日白天时所见的样子,而是直接不见了。 独骍抓抓脑袋,疑惑道:“怎么没了?会不会是被风吹边上去了?” 白璃扫了一眼整个池塘,与七墦情对视一眼,均见到对方眼中的凝重。“池里少了一株六瓣莲。”他沉声道。 七墦情点头附和:“想来是有人怕我们发现什么,先取走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独骍睁大眼睛。 “回头问一下从昨夜我们离开后到现在,哪些人来过罢。”七墦情侧头看白璃,“先去吃饭怎么样?我想去认识一下那个叫小梦的丫鬟,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个会做糕点的人呢!一定要好好结交!”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却没反驳,转身朝宅子走去。七墦情偷笑两声,拉着独骍跟上。 七墦情已经来过卞水何庄园很多次了,轻车熟路地就带着白独二人来到厨房里,围观小梦做糕点。 “安小姐。”小梦见着他们,忙停手给七墦情行礼。 七墦情赶紧上前扶,笑道:“不用这么客气的啦,我和你们家小姐都是老相识了,不必多礼。” 小梦这才起身,继续调面糊。 “你是哪里人呀?”七墦情非常自然地跑去一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小梦边上,托着腮看她,把跟着她过来的两个人完全扔在脑后,“上次过来的时候没见过你哦!” “奴婢是庚竹人,今年初春才入府,因而安小姐先前未曾见过奴婢。”小梦恭敬道。 “我就说么,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她这儿有个会做那么好吃的糕点的厨子我怎么会不认识。”七墦情笑道,“欸,你做糕点可有什么特殊配方?” 白璃不大感兴趣地站在一边出神,独骍早已搬个椅子坐小梦另一边,眼睛闪闪发亮地看她做糕点。 “没,没有……”小梦面色微微泛红,像是不大习惯边上有两个人盯着自己做东西。 “没有吗?可是真的很好吃欸!”七墦情道。独骍在边上拼命点头表示赞成。 小梦不好意思地低头调面糊,没再搭话。七墦情也不再出声,就和独骍一起半趴着旁观她做糕点。 半个时辰后糕点制作完毕。 独骍和七墦情都打算动手抢,但对视一眼后,他还是后退半步让她先拿。七墦情笑眯眯地点点头,捻走一半的糕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随后又拿着一个跑白璃边上举着让他吃。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退了一步伸手把糕点从她手上拿过来。 七墦情有些失望地耸耸肩,转身再回炉边跟独骍抢。 吃完糕点,三人跟小梦挥手道别,出门又往山上去了。 独占了近一半的糕点,七墦情整个人都洋溢着开心的气氛,笑得比以往更欢快,惹得白璃都忍不住看她几眼。 谁料出门才走了没多远,他们又给一群男人拦住了,看模样正是昨天过来给七墦情示好的那些。 七墦情方想起自己昨天说过的话,估计站最前面捧着花的那位是大乱斗里面胜出者,又来向她示好了。她昨日只不过是想引开他们注意力好趁乱逃走,并没有想接受他们的意思。现在这架势她看着就有些头疼,连忙往后一退闪到白璃后面,不讲义气地直接把白璃推前头去挡着了。 “你还有个对手没挑战过呢!”七墦情探头冲那个男人喊,随后暗戳戳的拽拽白璃袖子,悄声道,“小狸帮个忙吧,算我欠你个人情。拜托拜托~” 白璃无奈地转头看一眼某位自己惹出乱子还不打算自己收拾硬要推他出去当挡箭牌的无良“仙子”,又看看对面那位人高马大的男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白璃顾及着对方只是个普通人不便下手,但对方可不会顾虑这么多,上来就照着他的脸挥拳。白璃往边上一晃闪开,回手扣住对方手腕轻轻松松就把他摔地上了。 男人不服气地爬起来嚷嚷:“方才是我大意,再来!” 白璃倒无所谓,就在一旁站着,连雪鳞都不打算出鞘。七墦情看差不多了,忽而一闪身拦他面前打起圆场:“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下回再比试吧。”说着给白璃丢个眼神,拽上独骍就跑,几下就没影了。 见七独两人跑了,白璃也不打算再与对方纠缠,运起轻功纵身一跃,悄然踏着屋檐追上去了,留下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一众人。 跑出城门,七墦情放下独骍一个人靠在树干上笑个不停。紧跟在他们身后过来的白璃无奈看她一眼,丢下一句“走吧”便拉上独骍往昨日急着归程未来得及细查的地方走去。 瞧见那小狐狸耳上的一抹红晕,七墦情大笑着跟上,调侃:“怎么,让你欺负普通人不开心了?还是说你也看上我了?” 白璃抿唇瞪她一眼,不予理会;只是耳垂上那抹红又默默往上爬了一节。 见状,七墦情笑得愈加放肆,若不是她轻功上佳,指不定会笑得从树上摔下来。 正当他们刚在林子里落下,一股隐隐约约的杀气弥漫在他们周边。 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默契地背对背把独骍护在中间。 几道黑影从树上跃下,将三人包围起来。 —————— tbc 第三十一章 &朔望楼(下) “人偶?”七墦情挑眉。 只见那些黑影均为人形,但四肢躯干都只由一个个椭圆形物质构成,看材质像是木头;所有关节都用一根银亮的细线代替,无比坚韧;头部为一个球形,上面光滑一片不见五官;手脚做成了爪状,尖端像是一把锥子,锋利无比——这么看起来,确实像极了粗制滥造的人偶。 人偶们朝三人逼近,爪子反射的日光照射进独骍的眼睛,让他不得不低头避开,根本不敢直视那些人偶。他深知自己在这只会给七墦情和白璃添麻烦,缩着脖子降低自己存在感,希望人偶们别注意到他。 他的愿望成真了。 人偶们直直朝着镇守两方的七墦情和白璃扑了上来,完全无视了躲在中间瑟瑟发抖的独骍。 见人偶们没发现独骍的存在,白璃暗自松了一口气,抽出雪鳞去斩连接关节的那根细线。目前看来,好似只有那爪子威胁最大,其他的肢体都是圆圆的,即便是同上回所见的女童一样即便断了还是会自己活动,威胁也不算大。 可有意思的是,被斩落的那些肢体,连着爪子的依旧可以活动,而其他的却如同死物,不再能自由活动。 莫非……这些人偶是依靠爪子来操控的? 白璃打定主意,挥刀将离爪子最近的充作关节的细线斩断,专心致志只应对起地上那些蹦来蹦去的爪子。他试着掐法诀去困那些爪子,却只是徒劳。不知为何,当初涂安所炼第二批女童尚能被法诀困住须臾,这回那法诀打上去它们甚至连丝毫停顿都没有,反而速度更快了。 难道这人偶背后的人就是当初那个教涂安炼女童的人?白璃皱眉,尽力把爪子都赶到远离独骍的那一面。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七墦情百忙中抽空传了一句“是朔望楼的人”给他,算是解释了这批人偶的来源。 朔望楼?白璃眉头皱得更深。这下更难缠。 朔望楼他并非不知。江湖有三大暗影组织,分别为朔望楼、晦朔楼和揽月楼。朔望楼最为神秘,楼中所有暗影都是傀儡师,且每次暗杀只有其傀儡出场,他们本人并不会出现在世人视野中。因而到目前为止,无人知晓朔望楼究竟有多少暗影。再者,傀儡类型颇多,有与人类毫无分别的,有与动物甚至植物毫无分别的,还有便是像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仅有一个大致轮廓。前两种难以发觉,最后一种以舍弃隐蔽性来增强其攻击性,是最难缠的一种。 朔望楼接活最没原则。相传只要给得起价钱,无论是寻仇寻宝灭口,他们都能做到。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是被朔望楼的人追杀了,但还是不知自己为何被追杀。 是时,爪子们好似终于发现了独骍,冲着其蜂拥而上,把白璃和七墦情都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替他挡着。这一挡,两人便落入下风了。 随着时间流逝,两人愈发吃力。 终于,在又一次为独骍挡爪子的时候,三四只爪子同时一跃而起没入白璃后背,硬生生撕下几块肉来。湿润的触感迅速顺着破开的衣服蔓延开,虽不似白色衣物那样醒目,但依旧触目惊心。 七墦情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微微一皱眉,“不小心”两剑划歪,硬是将倒在一旁一动不动的躯干上连着的头颅削了下来。四只爪子瞬间不再动弹。 白璃见了,知晓自己先前判断失误,即刻改道攻击起头颅来。 可是他们发现的太晚了。 两颗头颅一落,剩下的爪子瞬间全暴躁起来。白璃负了伤动作不及平日顺畅,一时竟拦不住那些爪子,身上又平添了几道伤;若没有七墦情及时拦着,独骍也将加入负伤的行列。 正当三人处境愈发困难之时,一道雪亮的剑光从边上传来,一剑削去较外围的一颗人偶头颅,两只即将碰到独骍的爪子瞬间力竭落下,独骍险险避过。 水何啊。七墦情有些诧异地挑眉。 果然,剑光一过,熟悉的白衣女子翩然落下,手持一把银白色的长剑,正是七墦情所熟悉的“痴”。 白璃见了,顾不上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迅速调整自己站位与来人配合。 有卞水何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白璃也轻松了起来。 等到最后一个人偶的头颅落地,所有爪子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时,独骍终于拍着胸口放松下来,转头对白璃嚷嚷:“吓死我了!白璃你没事吧?我发誓我以后绝对好好唱戏,再也不跟着你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白璃冷漠道,没事人一样拍拍衣服扫掉无意间粘上的木屑。 七墦情看看卞水何手中的痴,卞水何看看七墦情手中的葬,两人会意地相视一笑,眼中是同样促狭的神色,同时收剑归鞘。 “卞姑娘好身手。”白璃拱手道,“此剑何名?” “名‘痴’。”卞水何温和笑道,“恰时路过,觉有邪祟便过来看看。白少侠伤势甚重,需小女子帮忙医治吗?” “不必,无妨。”白璃推辞。 “你就是安小姐朋友吗?相见即缘分,有空一起去喝杯茶如何?”独骍凑上去。 卞水何仍是笑着,脚下却不动声色地退开半步避开他,婉拒道:“要事在身,恕难从命。” 独骍还想说什么,接着便被一脸冷漠的白璃拉着后领拽了回去。 七墦情笑道:“加油啦!赶紧解决完回你宅子咱们一起查六月飞雪的事,别啥烂摊子都往我这甩。” 卞水何温柔地对她笑了笑,转头对白璃作揖道:“白少侠,再会。” 白璃回礼。 卞水何转身离去,还暗自白了七墦情一眼。七墦情掩口偷笑。 卞水何一走,七墦情马上敛了笑板起脸催白璃原地坐下处理伤口。 七墦情没白璃擅长疗愈心诀,捏着手诀对着那几个血窟窿运了半天也只能给他进化清理了伤口周边的杂物,勉强止了血,再想进一步治疗便困难了,只得取了药给他上好缠上白绸。 白璃以往在族里训练也不是没受过这样的伤,他自己倒不怎么在意,只是独骍一脸做错事的神情,七墦情也罕见地沉默下来。 由于白璃负伤,几人只得放弃搜寻回头,赶在六月飞雪来临之前回到卞水何的庄园。 —————— tbc 第三十二章 &偷莲之人(上) 一场出行算是无功而返,独骍不免有些愧疚。 三人回到卞水何的庄园,正巧刘叔在准备午饭,见他们回来忙迎上来:“怎么……这位仙师受伤了?” 七墦情点头,吩咐道:“近几日做些清淡饭菜罢,辛辣刺激的海腥类的都别准备了。” 刘叔连连点头:“我省的。” 别过刘叔,三人再度聚在白璃独骍的房间里。 “朔望楼的人为什么会来?”白璃皱眉道。 七墦情忙着整理床头柜上的满天星,闻言漫不经心道:“被人盯上了呗。” “那个……朔望楼是干什么的?”独骍小声问道。 “就是一个杀手组织,无原则接活的那种。”七墦情道,“小狸你真的不知道你们族有什么仇人吗?”想想不对,怕他又自然地说出自己名字,便加了一句来解释,“自己没能力报仇只能拜托朔望楼的那种。” 白璃想了半天,摇头。 “那就是寻宝?”七墦情猜测。 独骍一脸紧张:“难道有人知道我们在涂家拿到的那个什么禁术碎片?” “说不准。”七墦情认真道,“对了,还有今早六瓣莲消失的事,我们下午不出去的话正好可以调查一下。” “嗯。”白璃点头,盘膝修炼以恢复自己身体。七墦情朝独骍点头示意他看着点门口,抢了房间里另外一张床也盘膝修炼。 没处坐的独骍在原地愣了许久,又不敢打扰两人,只得慢慢挪到门口守着。若是七墦情此刻还没闭眼,见了他这神情必然又是一番笑。 午时一刻,门外有人轻扣了两下。独骍还没来得及去开门看看,门外人先开口了:“三位仙师,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这边七墦情在门响的那一瞬间立刻睁开了眼睛转眼向那边看,抢在独骍前面答了话:“我们一会儿就来,有劳刘叔了。” 刘叔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见七墦情醒了,独骍下意识转头看白璃,却见白璃仍然在修炼状态,并未苏醒。 他刚想出声提醒,又见七墦情朝他摆摆手,条件反射闭上嘴,静看她的动作。 七墦情起身走到白璃边上,蹲下来托腮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手覆上白璃的手,引导自己的灵力往他那边泄露一丝。有外来灵力侵入,白璃自身的灵力马上反击,要把外来灵力排斥出去;这一排斥,白璃便被惊醒了。 他一睁眼便见七墦情蹲在自己身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垂眸一看,便看到了七墦情非常自然的覆在自己手上的手,下意识一缩手,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你做什么?”他警觉道。 “要去吃饭了呀!”七墦情收回手继续笑眯眯道。 白璃看她一眼,侧身落脚在她身旁,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转头再看向她。七墦情跟着起身,依旧是笑着看他。 两人对视良久,白璃开口道:“出去。” “干嘛?”七墦情装傻。 白璃沉默。两人又是对视良久,好似都打定了主意不开口。独骍看着这诡异的气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行了,出去就出去。”七墦情耸耸肩,“赶紧换好了衣服出来哈。”说着走过去推开门出去,再回身合门,不想见独骍也跟着出来了。 “你出来干嘛?”七墦情关好门诧异道。 独骍沉默片刻,委屈道:“……我饿。” 七墦情看他一会儿,“噗”地一声笑出来,随后又是背靠着门笑个不停。独骍有些窘迫地瘪瘪嘴,往边上走开两步。 白璃换衣服很快,只是出门时碰巧推的那扇门正是七墦情靠着的那扇,推了一下没推开,还以为是自己一下力道太小了,又加大力道推了一下;然而这回七墦情早闪到一边去了,白璃那一推,门直接向外旋开撞上了墙,震得门上一些木屑都掉了下来。而此时七墦情这个“半始作俑者”就在一边大笑,还说着要告诉卞水何让白璃赔一扇门。白璃懒得理她,瞥她一眼便自顾自往昨日吃饭的那个房间走。 一直等到到了房间有仆从进来了,七墦情收敛了神色端坐,浅笑着谢过仆从开始吃饭。 才吃了几口,刘叔拿着暖炉进来了,给他们放下行个礼便打算退出去,随即被七墦情叫住。 “欸刘叔,你今天有检查过药园吗?”七墦情装作无意提起。 刘叔恭敬道:“检查过,发现少了一株薄荷和一株六瓣莲,正在查是谁偷偷拿走了呢。” 薄荷正是昨夜七墦情摘来给独骍止痒的。“咳,薄荷是我拿走的,这个就不用查了。那株六瓣莲是谁拿的查出来了吗?”七墦情轻咳一声解释了薄荷的问题,转而好奇追问。 刘叔遗憾地摇摇头:“从昨夜到今日我发现之时,中间所有值班人员都说没见过旁人出入,实在是……不好查啊。” “这样啊,真是遗憾。”七墦情装模作样叹口气。 “安小姐放心,今天之内我保证会查出来,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就不该发生在小姐的药园里。”刘叔道。 “那便好,我等着你的消息。”七墦情笑道,放他出去了,随后看向对面两人,“你们怎么看?” “难说。”白璃道。 七墦情托腮:“的确。这种东西很难查,尤其六瓣莲离了水后很快就没气味了,现在要想再查,恐怕是……”她没说完,但在场另两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那,我们该怎么办?”独骍小心翼翼道。 “看着办吧。”七墦情漫不经心道,“你不是饿了吗?吃饭。” “哦。”独骍闷闷答一声,埋头吃饭。 不知不觉中,窗外雪又飘了起来。七墦情侧头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许是看她突然盯着窗外不动了,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异常,白璃不由问道:“怎么?” 七墦情这才回神,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像是在问他为何这么问。 “你发现什么了?”白璃补充道。 “啊,没有啊。”七墦情低头吃饭,随口道,“想起一些以前的事罢了。” 白璃点点头,不再说话。 窗外雪一直飘啊飘,给街巷再度铺上一层银白。 —————— tbc 第三十三章 &偷莲之人(下) 这场雪来得各位大,持续时间也比昨日久了许多。七墦情“不经意”间听到宅子里的仆从抱怨,说这场雪是出现六月飞雪异景以来最大从一次,同时担忧日后这雪会不会越来越大,到了冬日可如何是好。 “会不会和丢了那株什么莲有关?”独骍听七墦情说后猜测道。 “说不准。”七墦情托腮,“有可能正好是赶上了这个时候,恰巧六瓣莲丢了。” 白璃点头。 “那……”独骍有些失望地瘪嘴。 七墦情失笑:“正主都不急,你急什么。” 独骍委屈地看她一眼,想到“正主”便猛然想起那位“传说中”的卞姑娘,不由问七墦情:“安小姐,上午那位仙子就是你朋友呀?” “嗯……”七墦情看了一眼白璃,见他面无表情地无辜回望,无奈道,“是啊,怎么了?” “她好漂亮!”独骍眼中瞬间闪起了小星星,“她叫什么名字呀?” “卞思时。”七墦情耸肩,调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她漂亮,我就不漂亮吗?” 独骍挠挠头:“安小姐也漂亮。那她怎么不回来呀?” “我哪知道,还有事要忙吧。”七墦情笑笑,有些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 “哦……”独骍有些失落,缓缓走开去了。 “他怎么了?”七墦情疑惑地看向白璃。 “一见钟情了。”白璃淡定道。 “……”七墦情无言以对,默默走开。 下午三人都没什么特别安排,白璃被七墦情和独骍勒令呆在房间休息,而七墦情则带着独骍跑去药园了。原本七墦情是想勒令独骍也跟着白璃呆在房间里的,但实在挨不过独骍软磨硬泡,又怕他一个人在外面遇险,只得把他带着。 两人在药园优哉游哉地走了半天,独骍被晒得举袖子挡太阳,手里拿着一把从某个仆从那里要来的扇子扇啊扇,觉得自己都快脱水了。再看看走在前面的七墦情,一滴汗都没出,一头乌发依然飘飘扬扬的丝毫不乱,好似阳光根本就没有照到她身上。 “安小姐,咱们在看什么?”独骍喘着气道,勉强跟上七墦情的步伐。 七墦情回头看他一眼,停下来等他,随意道:“随便看看。你累了吗?回屋吧要不,屋里凉快。” 独骍紧走几步赶上,执拗地摇头。 “阿时要回来的话是会回屋的,不会跟我碰一面就走的,你放心。”七墦情无奈道。 独骍面色一红,忙摆手:“不,不是……” “你伤还没好呢,小心被汗浸湿。走吧,我送你回去。”七墦情道。 独骍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跟着七墦情回了房间。 随后七墦情再度回到药园那个丢了六瓣莲的池塘,盯着那个池角看了半晌,一手掐手诀,另一只手凌空画符。 那个符文似乎很长很费力。她画着,渐渐地就皱起眉,动作也慢了下来。方才无论太阳如何大都未出现的汗水,此刻也从额头顺着脸颊滑下,凝聚在下巴处,滴落。 半空中原先莹白色的符文转化为血红色,还在慢慢加深,整个都散发着阴郁嗜血的气息。 不错,正是魔人所专用的符咒,人称“毁迷符”。毁迷符分为母符和子符。母符为前三分之一的符文,用作标记,基本没有任何作用,也很难被人发现;子符要先后下两次,均为三分之一的符文,叠加在母符之上,据说两次下完可破坏任何封印或结界,无论是上古的还是新布的。不过其威力巨大,所以对使用者的要求也很高,前后三次下符不能在同一天完成,并且一次比一次耗费心神。 她第一天晚上刚发现六瓣莲的问题时便猜测这里或许有什么封印,所以才会导致那一株六瓣莲长势如此之好,于是在这里顺手留下了母符;今日六瓣莲被拿走后六月飞雪异景加剧,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只是这符咒用起来太过显眼,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独骍若是见了,估计也会起疑。如今终于把这两位全支走了,她便趁机把第一次子符给下了,随后再观察六月飞雪的境况,以决定需不需要再下最后一次子符。 一个时辰后,七墦情终于收手擦汗,休息片刻等气喘匀了确定他们不会看出自己的疲倦后才原路返回回了屋里。 “安小姐!” 七墦情才刚走到拐角处便见独骍大老远地冲自己打招呼,失笑走过去:“怎么了?” “刘叔说偷莲花的人找到了!”独骍一脸兴奋,拉着她衣袖就往回跑。 “是六瓣莲。”七墦情纠正。 一进房间就见白璃正慢条斯理地坐在床头喝茶,刘叔恭恭敬敬站在他身前等候,另有一位面生的身着仆从衣物的男子垂着头站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样子。 “安小姐,独公子。”刘叔侧身给两人行礼。 七墦情随意摆摆手,走到白璃对面那张床坐下,笑道:“刘叔何必多礼。听说你找到偷六瓣莲的人是谁了?” 刘叔笑着朝她点点头,接着横了边上那位仆从一眼。仆从浑身一抖,直直冲她跪了下来,磕头道:“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七墦情饶有兴致地挑眉,“说说?” “家母重病,小人付不起郎中的药钱,那郎中便指了那朵六瓣莲叫小人摘来换,小人只是,只是……”他低声道。 七墦情抬眼看刘叔,像是询问他所言是真是假。 刘叔道:“的确属实。” “可有那郎中消息。”白璃问道。 刘叔遗憾道:“不曾。我专门去问过街坊邻里,大家都只是见过那郎中,但要问具体长相就都没印象了。只知道那郎中似乎是前些日子从外地过来的,今日便离去了。” 七墦情看了那仆从片刻,垂眸道:“让他出去吧,该怎么罚就怎么罚,那郎中的事我们会查,不必烦劳刘叔了。” 刘叔应了一声,呵斥那仆从退下。 “安小姐还有何吩咐?”刘叔恭敬道。 “没什么吩咐,就是单纯好奇而已。”七墦情笑道,“六瓣莲离水没多久便会失去踪迹难以追寻,你是如何确认是他偷了那六瓣莲?” “都是小姐的主意。”刘叔道,“以往就曾出过这类事情,最终由于无法追寻只好不了了之。于是从那次起,小姐便私下配制一味药嘱咐我照料药园时浇灌,如此一来何人碰过药园的草药一试便知。”为了增加说服力,他还指了指独骍,“独公子身上便有那味药的味道。” “确实,我昨天把薄荷叶抹他身上了。”七墦情笑,“还是她有办法。行了,你先退下吧,有劳。” 刘叔行了一礼,转身出门。 —————— tbc 第三十四章 &神秘郎中 刘叔一走,屋子里突然就沉默了下来,七墦情和白璃各自想着心事,就剩独骍一个人犹犹豫豫地好像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七墦情总算是注意到独骍了:“小骍骍,想说什么就说吧。” “哦。”独骍下意识站直,“我们是要去查那个郎中的事吗?” 白璃点头,默默看七墦情。 七墦情面无表情与他对视,没坚持多久还是无奈妥协:“行行行,走吧。” 三人先去找刘叔问了那个仆从家之所在,随后要来了三件仆从衣服换上就这么登门拜访去了。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妇人,看面色像是大病初愈,想来那仆从的话这一部分还确实是属实的。 “你们找谁?”老妇人警惕地把着门嘶哑着嗓子问。 七墦情适时又上前与之交流:“我们是王哥的朋友,一起府上做事的。” 老妇人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确实同自己儿子穿的一样,稍微放松了一点,却还是把着门不让进。“是小满的朋友啊,你们有什么事吗?” 王哥和小满都指的是那名偷六瓣莲的仆从。 七墦情真诚道:“昨夜听王哥说有位高人救治了您,正巧我父亲病重多日,这雪下得反而更大,眼看着就快撑不过去了,便想向您求问一下那高人的消息。” “小满呢?”老妇人道。 七墦情垂眸,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王哥他……他偷小姐的六瓣莲被发现了,现下我们也联系不上他,只能来找您了。” “什么?!”一听自己儿子偷东西被发现,老妇人一下子激动起来,整个人发颤,“他,他偷那个做什么?他没事吧?怎么会联系不上了?这,这……” 七墦情忙上前一步扶住老妇人,安慰道:“王哥平时人好,应该不会出事的。” “哎呀,这孩子……”老妇人连连摇头,“我就说他怎么付的药钱呢,怎么就……唉。” “伯母放心,刘管家知道您的情况,王哥不会有事的。”七墦情安慰。 老妇人又是絮絮叨叨半天,这才让出门让三人进来。 屋子很小很暗,没有窗,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灶台外便没有其他家具了。七墦情小时候也住过这样的房子,在里头待着不仅不觉得局促,反而还感觉很熟悉;独骍以前在剧组时住的屋子同这个差不多,就是稍微大一点,十来个人住在一起;白璃之前在族中也是地位挺高的,住的吃的用的自然不会差,这倒是第一次见到住处这么差的,不免有些诧异。 只有一把椅子,七墦情直接推白璃去坐,自个儿坐床边。可怜独骍又没位置坐了,只能靠墙站着。 家里没有茶水,老妇人给三人赔个罪,被七墦情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那位高人的事……”七墦情小小地提示一下。 “哦,那位高人啊……”老妇人陷入沉思,三人都不敢出声打扰。 又是许久,老妇人才开口道:“他高高瘦瘦的,具体什么样我也看不清明,就觉得那高人比我孩儿还瘦,我跟他说了,要多吃饭,多吃饭才能身体好,不然老了就像我这样……”这一说便停不下来了。 独骍白璃还认认真真听着,七墦情才没这耐心听,悄悄打个哈欠走神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妇人终于停了下来。 确认她这边问不出什么了,七墦情笑着与她道别,转身去了别家。 这一块儿住的都是老人和不到三岁的孩童,记忆力和语言组织能力本就不好,七墦情他们打探了一圈,也只能得出和刘叔所说差不多的结论,白白浪费下午时光;壮年人都出门工作去了,到黄昏时分才零零星星回来几个,他们一天没多长时间在家,对那位郎中基本也没什么印象,能说出的有用信息不多。 华灯初上,七白独三人站在街口暂做休憩。 “你怎么看?”白璃转脸问。 “你是在问我吗?”七墦情一脸惊异,得到白璃熟悉的冷眼一瞥后笑道,“估计和我们是同道的,不过他要走这六瓣莲,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 “寻踪。”白璃沉声道。 “你来?”七墦情抬眼看他。寻踪诀也是一种很耗费灵力心神的法诀,可以根据对方一丝一毫的线索来追寻其行动踪迹。七墦情才用过毁迷符子符,自然是用不了寻踪诀的,只能继续撺掇白璃用。 白璃看她一眼转身往那个偷莲仆从家走,算是同意了。 为了不惊动那久病初瘥的老妇人,三人悄悄来到她屋子后边,在那里施法。 独骍就站在一旁看白璃伸手掐了一连串的手诀,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低头揉揉眼睛。等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白璃已经施法完毕,和七墦情一脸认真地仰头看半空中,独骍也好奇地抬头看。半空中什么都没有。他眨眨眼,再低头揉揉眼睛,抬眼再看,还是什么都没有。七墦情余光瞥见了他的小动作,忍俊不禁地叫他闭眼,掐了个手诀印他眼睛上,再让他睁眼看看。 这一回独骍可算是看见方才白璃和七墦情所看的东西 只见半空中飘浮着各色的线,不同粗细,分别延伸至不同的方向。 “这是什么?”独骍傻眼。 “近期接触过她的所有人的行踪线。”七墦情解释,“一般小孩的线最粗,颜色鲜亮;老人的线细,颜色相对暗淡;修道之人的线则很细但是颜色鲜艳,很好辨认的。” 很好辨认吗?独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那些细细的线根本就看不出颜色区别,在他看来一律是银色的,反射着灯光。算了,这种事还是交给白大哥和安小姐好了。他挫败地低头放弃,等着两人公布结果。 “这条,走。”许久,白璃突然道,抬手抹去其他杂七杂八的线条,只留下一条极细极细的线,蜿蜒伸向远方。 三人顺着线追过去。 不料,走过几个街口转到城门口,细线突然断了,再无踪迹。 “是没了吗?”独骍疑惑道。 “看来是的。”七墦情摸摸下巴,“大概是用了什么隐藏踪迹的术法罢,没得查了。” 此行再度受挫,三人无奈,只得先返回卞水何宅子,用过夜饭再另做打算。 —————— tbc 第三十五章 &线索全断 刘叔早就等在门口,一见三人回来赶紧迎上来:“你们可算回来了!夜饭方才叫人撤下去热了,这就给你们端上来。” 七墦情笑道:“烦劳刘叔了。” 暂且放下那位神秘郎中的事不提,三人——尤其是一直嚷嚷着的独骍——早就饿坏了,加快脚步赶往。 吃到一半,七墦情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外面去招过来个仆从,叫他帮忙让刘叔过来一趟。 不多时,刘叔走了进来,给三人行礼:“安小姐有何吩咐?” “我把那个偷六瓣莲的仆从的事跟你家小姐说了,她的意思,人直接赶走就好,不必多做什么。”七墦情道。 刘叔面露难色,没像往常一般立即答话。 “怎么?”七墦情挑眉。 “没有,只是……”刘叔犹豫片刻,“方才我去看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什么?!”独骍一惊,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还险些撞到腿。 “怎么回事?!”七墦情难得严肃一次,厉声道。 刘叔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安小姐这般,不禁有些惶恐地跪下来:“老奴照安小姐的吩咐将他扣押在柴房,仅派两个人守着他。不想他竟在里头自尽,外头人都没听着什么动静,一直到老奴去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体都凉透了,而且柴房里面很,很……奇怪。”有如此疏漏,他也不敢再自称“我”,改口自称“老奴”。 七墦情沉着脸把筷子往盘子边上一放,起身大步向外走去。知道她想去查看那偷莲仆从的情况,白璃沉默地放下碗筷跟上。独骍愣了一下,匆匆扒了口饭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小跑着追上去。 七墦情以前在这宅子里住过,哪个房间在哪知道的不比那些整天在宅子里跑来跑去的仆从们生疏。她也不需要有人领路,径直朝柴房走了过去。 柴房里面一片血淋淋的,血迹遍布了整个空地,连靠墙放置的柴火堆上也染上不少已经干涸的血液。 仆从王满趴在中间,一只手僵硬地伸着按在地面上。七墦情运轻功飘过去,将他翻了个面。 独骍刚跑到柴房门口便与一张狰狞笑着的脸碰个正着,吓得往后一蹦。等好不容易拍着胸脯镇定下来,他再仔细看,隐隐约约能从那张脸上看出原来王满的面容。随后他才注意到地面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褐色血迹。 “这,这是……”独骍瞪大眼睛,不由又往后退一步。 七墦情伸手在尸体各大血管处按了按,低声道:“失血过多,这些血估计都是他的。” 白璃则静静立在一旁看地上的血迹走向,半晌后突然开口。“阿情,你看地上。”他伸手沿着凌乱的血迹划出几道比较明显的线条,“像不像六瓣莲?” 七墦情来不及惊异白璃第一次叫出“阿情”这个称呼,低头顺着他的手看去,观察半晌后点点头,托腮道:“的确。他是‘六瓣莲’的人?” “不像。”白璃道。七墦情会心一笑,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六瓣莲”可能不只是药草名的事呢,没想到他自己就发现了。 独骍在一旁听得发晕,赶紧叫停:“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六瓣莲不是一种药草的名字吗?” “你还嫩呢。”七墦情笑道,低头按压王满的手腕。 独骍不明所以,但见两人认真的样子也不好再多打扰,只得自个儿琢磨。 王满的血都是从手腕伤口处流出来的,看形状很像柴房里那些断面尖锐的柴火划破所形成,至于是不是他自己划的就说不好了。 白璃看七墦情不紧不慢按压着,倏地瞧见一个鼓起来的硬块从身体里顺着血管朝手腕处迅速移动过来,但七墦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不由出声提醒:“小心!” 七墦情愣了一下。就在那一瞬,硬块从伤口处弹出,直直冲着七墦情颈部扑过去。白璃迅速抽刀一挥,那硬块尚未接近七墦情便从半空跌下,断成两半散在地上;可即便是被劈成了两半,它还是在挣扎着动弹不己。 “什么东西?”白璃皱了皱眉,下意识掏出布擦刀。 “迷心蛊。”七墦情正色道,转脸向独骍,“独骍,去借个火,这玩意儿生命力强,不被火烧不会死。” “哦,哦!”独骍一惊,连忙跑去厨房借火。 有七墦情和白璃两个人在,自然不可能出现柴房走水的情况。那火苗一把蛊虫烧死就立马被两人灵力扑灭。 白璃看着那两团烧焦的虫体,皱眉道:“迷心蛊已经很久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怎么……” “说明他们很有实力啊,这种东西都能挖得出来。”七墦情托腮缓缓道,不知在想什么。 “那,那个……”独骍小心翼翼地插话,“这个人是被蛊虫迷惑了才选择自尽的吗?” 七墦情侧头看他一眼:“不错啊小骍骍,这回挺明白的么。” 独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下蛊虫的是六瓣莲的人还是另有其人?”白璃道。 “不知。”七墦情道,掏出块帕子把蛊虫尸体包起来准备等会儿扔掉,“即使寻踪诀短时间内可以连续使用,我估计还是会出现断线的情况。” 白璃颔首。 七墦情继续去摆弄王满尸体,这里捏捏那里按按,翻来覆去地看。 半晌过后,独骍忍不住问道:“安小姐?” “身上太干净了。”七墦情泄气般起身,有些不甘心地瞪那具尸体。她已经用灵力在他周身游走好几遍了,什么隐藏印记都没发现;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消掉了他身上的印记。 弄了半天还是无用功。独骍丧气,靠在门廊栏杆上不想动。 “线索全断。”白璃沉声道。 七墦情点头,语气中带了些许无奈:“看来对方真的跟我们是同道中人,而且实力可能与我们相差不多或者远在我们之上。” “那我们怎么办啊?”独骍道。 七墦情沉思片刻,叹了口气:“我去叫思时回来吧,她这里怕是有卧底插进来了。”说着,走出柴房就着门廊上的栏杆开始写信。 不多时,一只信鸽再度载着一封信飞往远方,送往某位白衣魔女手中。 —————— tbc 第三十六章 &封印 这回卞水何早有准备,这只信鸽得以生还。 第二日早上,独骍一出门便见七墦情正像往日一般靠在墙边,不过在她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正是昨日上午所见的白裙女子;两人正小声说着什么,见独骍出来了便自然地止住话题笑着打招呼。 独骍看着卞水何向自己笑,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自己头发。 七墦情微微别过脸在一旁偷笑,卞水何一面温柔地保持自己笑容,一面悄悄瞥了一眼自己幸灾乐祸的好友。 白璃跟在独骍后面走出来,见着卞水何也是一愣。 “白少侠。”卞水何浅笑道。 白璃拱手回礼:“卞姑娘。” “好啦,咱们吃饭去吧。”七墦情笑道,拉过卞水何就走。 几人在桌前坐定,卞水何喝退了周围的仆从。 “这里的事我都听阿情说过了,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卞水何温和道。 “不麻烦不麻烦!”独骍连连道。 白璃无奈地瞥他一眼,正色道:“卞姑娘,我们怀疑你这边有卧底,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也不常管理庄园的事物,不大清楚每位仆从。近期可能还有新人进来,这些还是问刘叔比较好。”卞水何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六月飞雪是最近才开始的,六瓣莲我估计也是最近才开始冒头的。” “因此这里一定有什么让他们蠢蠢欲动的东西。”七墦情接话。 “但是我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白璃道。 “的确。”七墦情托腮,“而且那个神秘郎中和六瓣莲是不是同一边的也不大好说,不过我个人偏向于两者敌对。仆从王满估计也是知道些什么,这才被杀灭口,而且对方做的很细心。”她停顿一下,想起什么,又补充道,“你药园里我用灵力查过,乍一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底下有什么东西被掩盖起来了,上面有人用灵力做过伪装。” “我也挺好奇,我药园里有什么东西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卞水何笑道,“别是趁我不在把我这发展成大本营了。” “还真没准。”七墦情道。 卞水何无奈笑笑:“那六瓣莲被拿走后有什么变化吗?” 七墦情不答话,只是耸耸肩。“还未查过。”白璃道。 “咱们等会儿去看吗?”独骍终于抢到机会插进话了,殷勤道。 卞水何不着痕迹地缩回手,浅笑道:“既然都挑衅到了我头上,自然是该去看看的。” “赶紧吃吧你。”七墦情看不下去了,把盘子往独骍那边一推催他吃饭,不想无谓的浪费时间。白璃亦淡淡瞥他一眼,示意他注意场合。 独骍最敬也最畏的便是白璃,被这么一眼看得立马缩脖子,低头认真吃饭。七墦情见了,不由佩服地看一眼白璃。 饭后四人来到药园,卞水何照例遣退了所有在附近的仆从。 “是这里吗?”卞水何跟着三人走到那个丢了六瓣莲的池边。 白璃颔首,问道:“你有印象?” “以前这个池塘是空的,没有种任何药草。”卞水何道,“也是最近刘叔问我要不要种些,我就随口一说‘六瓣莲’,之后就没回来看过。不过按你们的说法,有这么一株特殊的被人取走了,如果是同一阵营的估计就是想隐瞒那朵六瓣莲的特殊之处;相反,如果是对立的或许便是想破坏什么。” “你是说……封印?”七墦情反应迅速。 “不错。”卞水何点头。 独骍插话:“你们是说,这里藏了什么东西,然后用那莲花挡住吗?” “是六瓣莲。”卞水何纠正。显然先前七墦情随口纠正独骍对六瓣莲称呼的习惯就是从她那学来的。 “六瓣莲。”独骍立马改口。七墦情失笑。 “封印阵法阿情比较擅长,对吧?”卞水何“温和”地看向在一边转头偷笑七墦情。 七墦情立刻否认:“不,明明是你更擅长。” 卞水何微笑地看她,七墦情亦微笑地回望。一旁的白璃无视了对峙中的两人,转身蹲下自行研究。 半晌,白璃感觉身边一暗,转头便发现七墦情在他身边蹲下来了。“封印与一般阵法不同,对五元素的要求很高,几乎是缺一不可。一旦有一种元素丢失,很可能会发生失衡;丢失的元素越多,封印别破坏的可能性越大。”七墦情托腮道。 卞水何在白璃另一边蹲下来,补充:“五元素,金木水火土。如果真是封印,那么应该水为池塘,木为六瓣莲。或许正是六瓣莲丢失,才会产生这个破绽让我们发现。你不也说昨日风雪大了么。” “所以你觉得那个神秘郎中就是想破坏这个封印?”七墦情道。 “不错。”卞水何道,“假如真是这样,水他可能没法轻易去除,因此他可能会去寻另外三元素。” “但你可以去除啊。”七墦情笑,“我也想看看这里面封印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卞水何会意,侧头看她一眼,眼中亦是满满的笑意。 独骍杵在一旁听这两人一来一往地就把下面的计划布置完了,有些懵地抓抓头发,求助地看向白璃。 白璃没理会他,问一左一右蹲在自己身边的人:“金火土的线索你们有吗?” 七墦情耸肩,卞水何摇头。 “反正那个郎中会自己找的,我们负责‘帮’他一把便好。”七墦情无所谓道,起身伸个懒腰,“走吧,休息去,这两天累死我了。” 卞水何起身笑道:“你还会累啊。” “哼。”七墦情别过头去,伸手去拉白璃,“走啦走啦,别理她,你还得养伤呢。到时候去封印里探险,你可是主要人员之一。” 白璃瞥她一眼,抽回自己袖子起身往回走。 可谁料,几人才刚穿过门廊走到房间门口,纷纷扬扬的雪花突然从天而降,温度再度急剧下降。 “怎么回事?”七墦情一惊,“这才巳时,昨天没这么早的啊。” 白璃瞧着外面天色,冷声道:“火,柴房。” 七墦情愣了愣,想到王满之死。 柴上染血,原来如此。 看来那神秘郎中的动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快。 —————— tbc 第三十七章 &封印破坏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许多人家都毫无准备,一时间草药铺子又热闹了起来。 而这边四人可没心思再休息了,匆忙进了唯一的那间客房讨论。 卞水何顾及有一个完全没灵力的普通人在场,唤仆从取来了暖炉,随后遣退仆从同白璃七墦情一起给房间下了噤音符,保证他们的说话声不会被外界听到。 “这么看来木和火都已经被破坏了,按理来说一个封印如果有过半元素消失,那它便会崩塌,不如……”七墦情正色道,“反正到目前为止都是猜测,咱们来试一下,便知道那玩意儿究竟是不是封印。” “我赞成。”卞水何道,“不过按目前的情况来看,封印一解除便会连天下雪,现在还留在城里的多是老人妇人和孩童,若不提前告知,到时候肯定后果惨重。而即便是他们知晓了,也不一定有足够的炭火取暖。我觉得这件事,我们还是应该慎重。” 她这一席话句句向着城里百姓,白璃不由点头。 七墦情轻笑一声:“你那么有钱,让他们帮忙花一下呗。” “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是么。”卞水何微笑着看她。 独骍忙掏出自己荷包殷勤道:“我有我有!”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了。卞水何看他一眼,无奈笑笑,温和道:“不必了,我和阿情说笑呢。我在这边怎么说也算是大户人家,不至于这点炭火都给不起。” 独骍讪讪地收回荷包。 几人继续商讨了一下计划细节,敲定后便各自行动去了。 卞水何这边就按“近日六月飞雪异景时间有所增长,望大家勿忘取暖”为由吩咐刘叔给城中各户人家发放木炭,一时间在城里名声大涨。七墦情拉上白璃准备抽水的工作,独骍只能在一旁偶尔给他们帮帮忙搭把手。 刘叔听说了他们打算抽干那个池塘的水自然是相当反对,毕竟那池塘里还有许多六瓣莲,而六瓣莲这种植物又无法移植,抽了水那些六瓣莲就全部枯萎死亡了。只不过这药园是卞水何的,既然她也同意了,刘叔最后也只得让步。 用过午饭,等到雪停,四人便围到池塘边来了。 雪还没融,用普通的法子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先前七墦情就拉着白璃在附近布了个水系搬运阵法,此刻只许一催动便可将阵法内液体尽数搬运到别处。他们把另一点设在了山上,就算是给山上植物们下场雨了。 阵法激发完毕,池里的水位迅速下降;与此同时,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果然是封印。 三元素一失,大约两个时辰后封印便会彻底崩塌,届时卞水何的药园估计会受到不小的冲击。几人决定先回到房间等候。 可不料,两个时辰还未过去,雪竟然停了。 “怎么会?”卞水何望着窗外皱眉。 “难道是我们猜测有误,柴房根本不是对应的火?”七墦情托腮。 白璃皱眉。 卞水何道:“有可能。要不我和阿情去看看,白少侠和独公子暂且守在这里,以免被调虎离山。” 白璃颔首同意。七墦情起身随卞水何离开。 “你怀疑封印不止一层?”七墦情走着,侧头对卞水何笑道。 卞水何浅笑道:“你想多了。” “少来。”七墦情嗤笑,“如果不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把小狸支开就叫我跟你过来。” “‘小狸’是谁?”卞水何避重就轻。 七墦情无言,佩服地瞥她一眼。 卞水何失笑:“行了,我就不信你没在那动过手脚。说吧,下到哪一步了?” “第一次子符。”七墦情耸肩,“你来的可真巧,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你得感谢我来的巧。”卞水何道,“要就凭你一个,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下第二道子符呢。” 七墦情瞪眼:“我是在帮你做事!” 卞水何微笑:“难道不是你有家不能回来投靠我的吗?” “等等,你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有家不能回?”七墦情气道。 卞水何继续微笑:“你有本事把你家那只小狐狸带回你洞府试试。” 七墦情气急,转身作势要走。 卞水何失笑,伸手拉她:“行了,抓紧时间吧。” 两人盘膝坐下,卞水何坐在七墦情背后,双手平举抵住好友后背;七墦情抬手在空中画符,红色的灵纹再度在空中浮现。 这头白璃盘膝坐在床上修炼,独骍无事可做,有些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挂念着一同出去的卞水何与七墦情——当然,主要是挂念卞水何。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白璃突然睁眼,转脸向窗外看去。独骍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跟着看去。 “怎,怎么了?”独骍有些惴惴不安道。 白璃没说话,只是静静盯着窗外。 方才他正修炼之时,周边突然传来一阵很强的灵力波动,硬生生把他的状态打断。说不定,是那封印出了问题。 果然,不到一分,雪花再度大把大把地撒了下来,铺满了大地。 独骍目瞪口呆。 之前他们还说过封印破裂的那一瞬药园会受到很强的冲击,他方才离得还算远,也险些被那股突如其来的灵力波动震伤,那此刻正在药园的七墦情和卞水何……白璃莫名有些不安,转身丢独骍一个护身符便闪到门口出去了。 独骍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可能出事了,忙也出门追去。 半路上,白璃就与相互搀扶着一副受了内伤的样子的七墦情卞水何两人遇上了,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七墦情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调笑道:“怎么,担心我啊?”神色好似从未受过伤,但粘在唇角的一丝尚未来得及擦去的血色却出卖了她。 白璃抿抿唇,最终还是没把关心的话说出口,只是沉默地转身跟在她们后面往回走。 没走多远,独骍追了上来,一见两人有些狼狈的样子赶忙上去扶卞水何,关切道:“卞姑娘,你没事吧?” 卞水何冲他笑了笑。独骍立马被迷得找不着北,喜滋滋地扶她回房。 “小骍骍啊,你要不干脆陪思时睡吧。”七墦情调侃道。 “好啊好啊!”独骍迷迷糊糊点头。 七墦情冷笑:“好什么好,回你房间去。”说着就把独骍推出房间关好门。 门外,白璃看着垂头丧气的独骍,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回客房。 —————— tbc 第三十八章 &山中秘境 七墦情一关上门,转身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阿情!”卞水何下意识上前去扶她。 “我没事。”七墦情随意擦了擦唇角,起身。方才封印破裂时七墦情正坐在撕裂口处,受到的冲击最大;卞水何当时在她身后,自身灵力又是偏木属性的,受的伤倒是不怎么严重。 “现在封印算是完全破除了吧?”七墦情道,“过会儿咱们找小狸他们一起进去看看。” “好。”卞水何道,拉她到床边摁着肩膀让她坐下,“你赶紧调息,我给你疗伤。” 七墦情知道自己的伤势,也不推脱,盘膝坐下来。 华灯初上,七墦情和卞水何换了一身衣服极其自然地走出来找白璃和独骍吃饭去了。若不是事先知道,按她俩现在的状态,就这么一眼看去真看不出来她们在不久之前才受过伤。 用过夜饭,卞水何吩咐所有仆从待在屋里别出来,随后带着三人往药园赶。 “封印是怎么回事?”路上,白璃问。 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我怎么知道。可能是那个神秘郎中把其他元素都破坏掉了吧,说起来他的速度可真快。” “我怀疑其实那个封印是双层的,所以我们和郎中一同除去了三个,相当于只除去了十之三,所以当时封印并未完全崩塌。那个郎中怕是比我们更早发现这个细节,动作很快,说不定就在那几个时辰里又破坏掉另外的元素,封印这才彻底崩塌。”卞水何解释道。 联系之前的情境,确实明明封印有所减弱,飞雪异景有所加强,但这封印却始终没有彻底毁坏,或许真的是双层封印。 白璃点头。 原先那个池子里出现了一处裂缝,看着像是通行传送阵法,强烈的寒气从中窜出来,径直朝着几人袭来。即便是已经穿上厚衣服手捧暖炉做好了冬日外出御寒的准备,独骍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地打寒战。 七墦情有所意指地瞥一眼独骍,再看一眼卞水何。卞水何温柔地朝她笑笑,用眼神表示拒绝。看着这两个人用眼神推来推去谁都不行动,白璃看看可怜兮兮的独骍,无奈伸手搭上他肩膀,给他传些灵力过去避寒。 看到白璃解决了一切,七墦情耸耸肩:“行了,走吧,进去看看。” 七墦情刚踏出一步便被白璃拉了回来,不解看他一眼,见他一脸淡漠地把自己往身后一挡,率先步入那裂缝,消失其中。没想到小狸其实还蛮会关心人的么。七墦情偷笑,跟在他身后进入,直接把独骍丢给卞水何看着了。 “卞,卞姑娘……”独骍怕自己拖后腿,有些紧张道,后退半步想让她先进。 卞水何无奈,面上还是温和道:“你先进去罢,我断后。” 这是要保护自己的意思!独骍眼睛一亮,转身踏进裂缝中,旋即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直往下落。 风从身旁呼啸而过,独骍紧闭着眼四肢在空中挥动,过往的种种一一浮现在脑中,有种走马灯的感觉。 我是要死了吗?不知下落了多久,独骍迷迷糊糊想。可惜还没来得及和卞姑娘多说几句话……还有白大哥,承他关照那么久,也没能报答些许…… 当然,在白璃和七墦情先他一步到达并正在等待他的情况下,属于他的死亡是不会这么轻易到来的。 忽的,一层柔软的东西拖住了他,最后裹着他一同跌到地上滚了数圈才停下来。 独骍趴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落地了,而且貌似还活着。 “不会摔傻了吧?”七墦情含笑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独骍忙坐起身睁开眼往四周望,恰巧看见卞水何一身白裙轻巧落地,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不由有些脸红,赶紧站起来拍掉沾到自己衣服上的草叶,整理好衣服。 他们落地的地方正是一片草地,地上有一条宽宽的明显的压痕,显然是方才独骍压出来的。 仰头所见并非外界的黑夜,反而像是云层密布的白日;不见日月,但四周明亮,视物清晰并无影响。 “这是……”独骍看着周围有些懵,愣愣道。 “大概是某处秘境吧。”七墦情漫不经心道,“继续走走看看吧。” 草地起起伏伏的不见边际,应该是一群小山丘。他们也不知该往哪走,就各自凭感觉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最后是七墦情和白璃两票胜出,几人出发。草地中望不见标志物,为了确保不会迷失方向,白璃用灵力在原地做了个标记,一路走一路留记号。 也不知走了多久,登上一个高地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粼粼波光闪烁在低谷中央。 一个湖,寒气更甚。 独骍不像白璃他们可以自己调节用来御寒的灵力的多少,裹了裹棉衣往后缩,试图离湖远一些。由于先前独骍身上的御寒灵力是白璃输的,假如要补灵力也只能由白璃补,其他人的灵力再输进去很可能与白璃的相冲突。可是白璃此刻正站在最前面戒备着那来历不明的湖,没注意到独骍的小动作。七墦情暗搓搓地戳了戳他的腰,吸引他的注意力之后以目示意再次瑟瑟发抖的独骍。 给独骍补了灵力御寒,几人正准备动身,湖里突然水波翻涌,一个人影从里面翻身出来,踏着水面背对着他们往岸边走。虽然他们离湖还很远,但白七卞三人立刻警觉起来,握住各自的兵器盯着那人看,防备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似乎完全没在意他们,慢慢悠悠走到岸边,随即转身朝他们挥挥手,直接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四个人愣住,面面相觑。 “这是……那个神秘郎中?”独骍小心翼翼道。 “有可能。”七墦情随意道,心里却不似面上那般平静。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具体细节,但他们能清楚地看见这个人面上带着一个鬼脸面具。而且这个人的行为举止像极了某个她认识的人,只是据她所知,那个人应当已经死了,死在她的手下。 她手中的复活禁术就是从那个人手上拿过来的,会不会他当年其实并没有死,又有人复活了他? 这不可能。她这么告诉自己,却又忍不住要往那个方面去想。 这个人……究竟是谁? ———————— tbc 第三十九章 &湖 这件事只有七墦情自己知道,既然她没表现出什么问题来,别说白璃和独骍了,即便是卞水何也不知此刻她究竟在想什么。 几人商量片刻,决议继续前行,向着湖泊——很明显,这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草地掩盖的就是这么一个寒气逼人的湖泊。 “可是,那个人已经进去过了吧?我们去……还有什么意义吗?”独骍弱弱问道。 “谁知道呢。”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来都来了,去看看吧。说不定他并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我们还能捡漏呢。” “哦……”独骍想了想,似乎还挺有道理的,便点点头不再说话了,紧紧跟着并排走的白璃和七墦情。 卞水何在最后走着,总觉得自己好友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只得暂且压下这个疑问,等有空了再问。 离那湖泊愈近,寒气愈重。 在白璃不知道第几次给独骍补过灵力御寒之后,几人终于来到了湖泊边缘。 “刚刚那个神秘人是从里面出来的吧?我们是不是该游水过去?”七墦情歪头道,转身看后边的人,“你们应该都会水的吧?” 卞水何点头,独骍答了声“会!”,唯独站在她身旁的白璃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七墦情看他一眼,他也淡定地看她;不知怎么的,明明白璃没有表情,七墦情就愣是从他眼中看出一点点无辜。 不会吧?七墦情惊讶,又问一声确认:“小狸?” 白璃默默看她,还是不说话,表情稍微僵硬了些许。 “……”他还真不会啊?七墦情看他良久,突然转身大笑。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白璃是白狐族的,她倒确实没见过会游水的狐狸,这么一想似乎他不会游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眼见着白璃脸色愈加僵硬,而自家好友看不到还在没心没肺的笑,惹得独骍也忍不住偷偷笑起来,卞水何无奈轻叹一声,上前拍拍七墦情肩膀,示意她稍微收敛些,适可而止,别真把白璃惹火了。 七墦情轻咳两声,正色道:“我和思时先下去看看吧,那下头应该有避水阵法,那个神秘郎中出来时也没沾水。”表面上看着像是正色,实际上嘴角禁不住地向上扬,又努力压下来。 白璃看她一眼,默默移开视线,算是默认。 七墦情忍着笑和卞水何一同入了水,一眨眼便消失在水面上,只余两圈水波荡开,荡开…… 独骍其实也挺好奇湖下面是什么样的,但又不好意思去拖卞水何的后腿,只得乖乖待在白璃身后,一脸羡慕又期待地盯着湖面看。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湖水突然翻腾起来,像是被煮沸了一般。 独骍吓了一跳,忙往白璃身后缩,但不过一瞬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头去看。不知这是不是下面两人启动了阵法所致,也不知下水的两人现在境况如何,白璃心里莫名一紧,伸手握上雪鳞戒备。 又过了一会儿,湖水的暴动渐渐平息。然而湖中并未同白璃想的那般浮出什么奇珍猛兽,反倒是开辟出一条路来,一直通往湖中深处。 岸边两人对视一眼,谨慎地一同顺着通道往里走。 奇怪的是,通道里并不似外头那般寒气逼人,却是另有一丝温暖的感觉。独骍很快便出了汗,不住地擦啊擦。前方还不知是何景象,七墦情和卞水何两人也不知去处,白璃虽是有些看不过去,但仍是不敢随意撤回独骍身上的灵力;灵力不单单可以御寒,在关键时刻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就这般,白璃在前面戒备前行,独骍跟在他后面一边抱着自己那身厚厚的棉衣一边擦汗。两人一路走到通道尽头——一层水膜,后面隐隐约约能看见一蓝一白两个身影。 是她们吗? 白璃谨慎地拦下急着想跑过去的独骍,微微皱眉盯着那两个模糊的身影看。 半晌过去,那两个身影似乎完全没有动过,钉在原地。 这时即便是独骍也发现不对劲了,小心翼翼拉了拉白璃衣角:“白大哥,会不会是安小姐和卞姑娘被困住了啊?” 白璃也想到这个可能,眉头不觉皱得更紧。如果真的是她们被困住动不了了,要是就因为他的过度谨慎而导致错失了救出她们的机会,那么…… 白璃没再想下去,干脆利落地拉住独骍道:“走。”说着便往水膜走去。 他本以为起码该被阻拦一下,不想那层水膜就像是虚设一般,完全不阻拦他俩的闯入,直接就放他们进去了,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水膜背后是一座小小的宫殿,四周均挂着五颜六色水晶般的装饰,美丽异常;不远处背对着摆放着两座人形雕像,一个一身蓝裙,另一个一身白裙,应当正是他们先前透过水膜看到的那两个人影。 宫殿里比先前的通道更加暖和,白璃怕独骍中暑,不得不从他身上收回些许灵力。 独骍可不管这么多,白璃一收回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便赶忙朝人像冲过去,跑到正面看看是不是七墦情和卞水何两人。 白璃倒不怎么在意,淡定地往那边走,因为他在进入宫殿的那一刻便已经用灵力检查过了,这两个人影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应该就是普通的雕像,碰巧也是一蓝一白而已。然而走到一半,看到独骍看着雕像张大嘴目瞪口呆收到惊吓的样子又不由得一滞,不免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略略加快脚步走过去。 那两座雕像正是七墦情和卞水何的模样,或者说,正是她们俩下水前的模样。 雕像七卞两人均站的笔直,双手交叠优雅地放在腹前,嘴角带着一丝笑。乍一眼看上去就是两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但看雕像的两位都与七墦情相处过一段时间,从未见过她这般笑过,这样一看便觉得这两座雕像怎么看怎么诡异。 “白,白大哥……”独骍指着那两座雕像僵硬地回头看白璃,结结巴巴道,“她,她们不会被,被变成雕,雕像了吧?” 白璃皱眉出神。 他又用灵力查了一遍,还是没从那两座雕像上觉察到生命迹象。如果这雕像真是她们变成的,那只能说明她们已经死了,否则即便是变换了形态也不可能把生命迹象都抹去。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见白璃不说话,独骍大着胆子跑到一边伸手去拽了拽雕像卞水何的衣袖,不知碰到了哪里,突然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一片黑暗。 白璃只听一声惊呼,回神望去却见独骍站在雕像卞水何身边,身姿挺拔眼神温柔,一副风流才子的形象。 ———————— tbc 第四十章 &陷阱 白璃与独骍相识数年,知道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姿势,直接一道灵力扫过去。 又是无生命迹象。 白璃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说他现在只修到六尾,但他在族中天资上佳,大家都说他很可能会突破白狐族几代以来八尾的局限,修成九尾引领白狐族重新崛起。但现在,就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独骍变成了雕像,而若不是独骍一声惊呼,他甚至完全不会察觉到。 白璃第一次为自己修为不高懊悔。 不过既然独骍是在这里消失的,说明这地方一定有问题。 白璃上前,试探地碰碰雕像独骍。 这一头,独骍睁眼便见一左一右两名女子在低头看自己,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还险些撞上其中一位。待定下心神才发觉,这两名女子正是之前下水后便杳无音信的卞水何和七墦情。 “我就知道你俩会是你先掉下来。”七墦情蹲在地上托腮笑道。 “这,这是哪里?”独骍看了看周围,呆愣愣道。 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丝丝缕缕的微弱光线从头顶撒下来,勉强照亮不远处的事物——一地的刺,均半人高。 七墦情漫不经心道:“陷阱咯。” “啊?”独骍懵了一瞬。 “刚刚你就是从那里——”七墦情指了指斜上方,“‘嗖’地一下就掉下来了,我们费好大劲才把你接住拖过来。” “哦……”独骍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瞟了几下卞水何,“谢,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七墦情笑道,一抬头便见白璃也从上面往下掉,忙起身用灵力结一张网甩过去。 白璃反应很快,在半空中翻了半圈足尖在网上一点,借力一跃便朝他们这边过来,完美落地。 “恭喜恭喜。”七墦情拍手,“这下人齐了,这个陷阱布得真是太有水平了。”白璃淡淡看她一眼,不想理会。 看着场面有些尴尬,卞水何适时打断:“你们是怎么到这边来的?” 卞水何发问,独骍赶紧殷勤上前:“我们从湖中的通道下来就看见你们站在一个宫殿里,白大哥说是你们是雕像,我就碰了一下,然后好像就昏过去了……” “雕像?”七墦情眨眨眼。 白璃道:“独骍出事后现场也出现了一个他的雕像,我只碰了一下便触发陷阱被吸进来了。” “我也是。”卞水何耸肩,“我是碰了阿情的雕像下来的。” 七墦情一脸困惑地左右看看几人:“就我没见到雕像吗?” “你是第一个掉下来的吧。”卞水何微笑。 七墦情不服气地瞪她一眼:“通道是我开的好吗?那两个阵法套一起的,要是你来开你也掉。” 卞水何不以为意地笑笑。 “欸对了,我的雕像什么样的啊?是不是特别好看?”七墦情好奇道。 “怎么可能。”卞水何浅笑,“跟你长得一模一样,除了没有生命特征怎么看怎么像你。不过那动作是相当的矜持,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你做得出来的。” “嘿你什么意思?!”七墦情瞪眼。 “字面上的意思啊。”卞水何无辜地眨眨眼,站直学了一下雕像七墦情的动作姿态,“你看,你觉得你做得出这样的姿势吗?” “我——”七墦情噎住,瘪瘪嘴扭头不理她,满脸的委屈。 白璃默默看她一眼,转移话题道:“卞姑娘的雕像与阿情的姿态一般,阿骍的雕像状似风流才子,亦与他本人不符。我见其神态有异,方上前一试。” “风流才子?他?”七墦情有些惊奇地转脸看独骍,随后仰头看上方,似乎在想象风流才子状的独骍是什么样子的。 独骍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卞水何,见对方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悄悄松了口气,又稍觉失落。 “接下来还是想想该怎么出去吧。”卞水何打断。 七墦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笑,却还是帮着转移了话题:“这个地方不是我们开辟出来的,我刚掉下来时就有,或许这里并不仅仅是陷阱呢。” 你就是不想承认自己一时疏忽着了道吧?卞水何含笑看过来。 我这是在帮你好吗?七墦情默默看回去。 这头七墦情和卞水何又用眼神聊起来,那头白璃已经在用灵力探测周围了。独骍紧张地左看右看,试图找到可控的机关。 片刻后,白璃睁眼指了指斜上方:“十五尺之上还有一个阵法,需要人为催动。” 七墦情转身往那边望了望,主动请缨:“我去吧。”说着塞给白璃一颗传音石,足见一点便轻飘飘从那层细密的刺顶上掠过去,轻巧地停在对面的石壁上,忽左忽右地折线式往上蹿,很快便完美停在白璃指定的位置。 那位置恰巧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平台,上面隐隐约约画了一些线条,但太浅太乱看不清。 “有个平台,上面有些线条,这是要干嘛?”七墦情的声音从传音石里传来。 这边等着的三人听后也在周围找了起来,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和七墦情描述十分相似的小平台,正在齐肘高的石壁上。卞水何凑近闻了闻,试探性伸手捻了一下那些模糊的线条,指尖瞬间粘上了些许碎屑。 “这是什么啊?”独骍好奇地凑在边上看卞水何仔细辨别那些褐色的碎屑。 卞水何随意捻了捻指尖把碎屑蹭掉:“血迹吧。” “血,血?”独骍一惊。 “是要血祭吗?”七墦情在那头问。 卞水何道:“大概是吧,看起来近期有人用过。” “那咱们也来吧。”七墦情笑道,“试试么。” “好啊。”卞水何笑道,只是才刚伸手便被白璃抢了先。 温热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浅浅的划痕淌开,让那图案逐渐清晰起来——半朵花,花瓣向外翻卷舒展,显得格外妖冶。 来不及猜测这究竟是什么花,忽的整个陷阱一阵晃动,盛血的小平台下沉,两个法阵同时浮现,将四人全部传送离开。 待再度站定,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仍是一个水晶宫殿。与他们先前去过的宫殿相似,但大得多。 宫殿四周的装饰水晶上均刻着一朵花,正是血祭图案。 “岁寒……”卞水何看着完整的图案愣了,喃喃道。 —————— tbc 第四十一章 &水晶宫 “岁寒……”卞水何看着完整的图案愣了,喃喃道。 七墦情本漫不经心地站在一旁四处打量,听闻卞水何的话忽的一愣,转眼细细打量起那无处不在的妖冶的花。 “岁寒?”白璃显然是听说过这名字,“不是已经绝迹了吗?” 独骍一脸懵:“什么岁寒?岁寒三友?” “迷心蛊不也绝迹了么?”七墦情道,“如果那些阵法真的都是为了隐藏这朵快成熟的花,我想那个人估计也是冲着它来的,所以直接破坏了阵法。” “那这样的话,那个什么岁寒,不应该已经被他拿走了吗?”独骍道。 “不好说。”七墦情耸肩,“走一步算一步吧。” 几人顺着宫殿往里头走,推开尽头的那扇门。 门后仍是富丽堂皇的样子,只是两边都平铺了一层细小的种子,用篱笆围了起来,只留下中间一条小道,通往另一扇门。房间中央摆着一个台子,台子上放着一个花盆,花盆中长着一株小小的草,通体呈玉色,两个叶片向内卷起,形成一个心形。 几人上前看了看,那花盆和台子是连在一起的,无法移动。 独骍是第一次见这般神奇的草,好奇地伸手想碰一碰,正巧卞水何瞟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回一扯。 独骍吃痛,捂着手腕有些委屈地看卞水何。她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激用力过大,垂眸道:“抱歉,我……” “没事没事!”独骍怎么会让她给自己道歉呢?于是赶紧摆手打断。 七墦情轻笑一声,打圆场道:“行了,思时只是一时太紧张。这玩意儿在毒草榜上可是排的上前百的,小骍骍刚才若是碰了,现在这手估计留不得了。” 独骍后怕,摸摸自己方才伸出去的手。 “玉心草?”白璃道。 “白少侠认识?”卞水何看他,浅笑道。 “曾在书上见过。”白璃道。 卞水何点头,解释道:“玉心草现在是比较稀有了,不过以前是制毒常用的药草之一。” “所以呢?”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栅栏里放一堆种子,干嘛用的?” “催生试试?”卞水何道,“玉心草属火,咱们把这里属火的种子都催生出来如何?” 七墦情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她:“反正催生法诀这里也就你会,问我干什么?” 卞水何白她一眼,盘膝坐下。 催生法诀也是传说中的一种法诀,由于催发条件苛刻,现下江湖能做到的人绝不过十。白璃先前只是在父母口中听说过这种法诀,一直无缘亲眼见到,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错过,稍稍放出自己的灵力以感受现场灵力的变化。独骍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术法,睁大眼睛盯着栅栏后面的种子看。 片刻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响起,各色的叶子舒展开来,相互交织在一处。 独骍看呆了。 植物们迅速开花结果,一时整个房间都变得绚丽起来,水晶折射着各色的光到各色的花叶上,显得格外亮丽。 正在所有植物结果的那一瞬间,房间对面的门悄然向一旁滑开,露出下一个房间。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门已经开了,卞水何睁眼停下法诀。 花叶瞬间枯萎消失,只留下那些种子落在原地,正巧完成了一个轮换。 “这个设计地巧啊。”七墦情看着恢复原样的房间挑眉,“设计这一系列机关的人一定相当厉害,若是有幸能见上一面,定要好生结识才是。” 卞水何起身拍拍衣裙,径直向下一个房间走去:“走吧。” 独骍忙追上去:“卞姑娘,你怎么知道这样能打开门啊?” “猜的。”卞水何漫不经心道。 独骍眨眨眼,闷闷应了一声,低头跟着她走。 七墦情笑笑,几步上前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其实她也知道这个机关的破解方法,只是同卞水何一般无法直说。她们两人曾在一位师长口中听说过这种机关,据说是她以前的同门所创立,世间知晓的人恐怕比能运用催生法诀的人都少。但即便都是催生法诀,不同的使用方式仍会有不同的效果。卞水何的催生法诀是当初向那位师长学得的,她的“百花齐放”之景便是那师长的独创绝学“枯木回春”所致。但这一切,卞水何和七墦情两人无论是谁都无法明说,否则要解释的东西太多了。 然而那个人的灵力偏金,理应是不会催生法诀,无法破解这道关卡的。七墦情想到这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如果那神秘郎中真的就是那个人,这有重重阵法保护的岁寒肯定没事;如果最后他们发现岁寒被人取走了,那就说明那神秘郎中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无论怎么想都可以是好事。 下一个房间的布局同前一个几乎一模一样,只有中心花盆中的药草换了一种。 这回是水属性。 卞水何故技重施,很快解开下一扇门。 接下来分别是木、金两种属性。 选择性催生所消耗的灵力比单纯的催生更多,光凭卞水何一人自然是无法坚持到最后的,因此从第四个房间开始便由七墦情在她身后给她输送灵力,两人合力完成。 独骍看着卞水何累得头发都被汗浸湿了一缕一缕粘在脖子上心疼得不行,自己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每次等她结束后跟在她后面递手绢。 七墦情看着调笑道:“小骍骍我也很累啊,怎么不见你给我递手绢呀?” 独骍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翻衣袖给她另找一块手绢。 七墦情笑着摆手,正要说自己只是开玩笑的,可还未开口便见一块手绢悄然落到自己面前。她一愣,回头。 站在她身后的便是白璃。 白璃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好似那手绢与他毫无关系似的。七墦情弯弯眼角,偷笑着擦擦汗,同卞水何走向最后一扇门。 五行只剩下了土属性,因而最后那个房间自然是土属性。 有一个懂催生法诀的人在,那房间完全没有难度。 待最后一个房间完成,敞开的门通往第一个房间,所有晶石突然全部发光,刺得几人不得不闭眼。 寒气扑面而来。 幸而白璃正站在独骍身边,及时输灵力护住了他。 一分过后,几人睁开眼,见到的不再是墙壁,而是一个五边形的水池,水池中央盛开着一朵银白色妖冶的花。 岁寒。 —————— tbc 第四十二章 &岁寒 “这,这就是岁寒?”独骍惊讶道。 “是呀,好看吗?”七墦情笑道,“小狸,这个你收着吧,或许有用。” 白璃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卞水何,推辞道:“白某不才,这一路并未帮上什么忙,这药草又是在卞姑娘庄园之下,理应……” “哪有什么理应不理应的,她又用不上。”七墦情打断,“我不是也出力了嘛,让你拿着就拿着。” 卞水何在一旁浅笑:“传闻中岁寒有冻结时间之效,听说你们在研究复活禁术,或许能用得上。” 白璃还想推辞,却被卞水何一句“届时若是未曾用到,再还与我便是”堵了回来,只得暂且点头同意。 虽说岁寒长在池子中央,四周并无落脚点,但这可难不倒七墦情和卞水何。她们俩认识这么多年,相互的默契自然是不必说的。 只见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地腾空跃起,拔剑出鞘。半空中交替在对方的剑上借力以持续轻功,配合得天衣无缝;姿态柔美,宛若两只翩然起舞的蝴蝶。独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卞水何看,眼中亮晶晶的;就连白璃都看得有些愣神。 七墦情和卞水何的动作很是迅速,没过多久便双双归来,轻盈落地,独骍还呆愣愣地看着,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给。”七墦情把一个玉盒扔白璃怀里,“打开之前记得用灵力护着边上。” 白璃收好,几人准备离开。 原先进入火属性的房间的门已经随着水池的出现消失了,原路返回想来也是不太可行的,七墦情提议要与白璃直接摧毁水晶宫,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拒绝。七墦情耸耸肩,跟着三人在五个房间左转右转寻找出去的路径。 由于几人是通过一个又一个法阵进来的,因而他们其实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处于湖底;想要出去,还是得找法阵。 “总是能出去的,急什么。”七墦情随意道。 介于岁寒已经离开了水池,池中的寒气也在慢慢地消散,但并未完全消失。岁寒只是花朵部分被摘了,再过个几百年几千年的,就会恢复并再度开花。 直到绕到第三圈,独骍突然指着池子惊呼一声,引过所有人的视线。 “怎么了?”七墦情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疑惑道。 一见三位修道之人都没感觉出问题,就他自己觉察到了,独骍不由得有些胆怯,难免会怀疑是自己弄错了。 “说。”白璃道。 “我,我觉得,好,好像,突然更冷了……”独骍犹犹豫豫道。方才分明是已经转暖了,但刚才走着走着他却莫名觉到池中寒气又涌过来,不禁打个冷战。 七墦情了然。 几人均有灵力护身,对温度的敏感自然不如独骍。 “莫非阵法在这里?”七墦情转眼看白璃,“小狸,方才我与思时的动作你应当学会了吧?思时体力估计是跟不上了,咱俩过去看看?” 白璃颔首,抽出雪鳞与七墦情同时跃起。 为了切实感受温度变化,七墦情特地稍稍收回了一些灵力。 来到池子中央,温度仍是在持续回暖,与池边感受全然不同,算是唯一正常的地方。 这边是阵眼吗?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一同下降。 一接近水面,明显属于传送阵发的吸力传来,将两人往下拖。白璃虽已有防备,却仍是低估了阵法的威力,被拖着往下猛的一坠,情急之下一把将七墦情往外一甩,自己落了下去。 岸边卞水何反应也相当迅速,一见形势不对马上运轻功往池中跃去,正巧接住被甩出来的七墦情,两人一同回到岸边。 “白,白大哥呢?”独骍怔怔道。 七墦情理理衣服,漫不经心道:“被传送出去了吧。” 传送阵法有一个特点,传送距离越远其吸力越大。 “我们也走吗?”卞水何道。 “不然呢?”七墦情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先歇会儿再走?” 卞水何耸肩:“没事,走吧。”说着也稍整衣裳,与七墦情对视一眼,默契地一人拉独骍一边领子,将他直接拎起来带着走。 独骍本打算劝阻卞水何,让她休息一会儿等恢复了再一起走,谁道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两人轻而易举地拎上半空“飞”了起来,一时僵直了身体不敢说话不敢动弹,就怕一不留神干扰到带他的两位。 幸而这两人都在各自隐藏实力,事实上并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虚弱,最终“有惊无险”地带着独骍一同进入池子中央的传送阵。 等独骍再次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卞水何庄园客房里面了,白璃坐在一旁修炼。 独骍不好打扰他,便自个儿悄悄下了床推门出去转一转。 才走出没多远便见卞水何和七墦情在一块儿靠墙站着,对面刘叔正跪在地上说着什么。想来该是卞姑娘家事,他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这般想着,独骍默默转身回了房间。 而这边七墦情漫不经心抬眼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独骍,悄悄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转眼抱臂往墙边一靠,懒散道:“水何,先把他带回你洞府吧,这里不太安全。” “也是。”卞水何浅笑,挥手在地上画起传送阵。 刘叔满脸恐惧,刚想开口便被七墦情一道灵力封住全身,动弹不得地被推进传送阵。七卞两人随后跟入,传送阵在她们身后消失。 空旷的塔楼中,三个身影突然出现。 “说说吧,什么时候进的六瓣莲?”七墦情笑盈盈地在刘叔面前蹲下,单手托腮,随手解除他身上的束缚。 刘叔一恢复自由立马跪着拼命磕头讨饶,反反复复就是几句“知错了”“不知道”等等,他没说烦七墦情听着都烦了,招几只蓝闪蝶绕着他转圈圈,无声威胁。刘叔明显是知道“七姑娘”的名声的,一见蓝闪蝶吓得浑身发抖,磕磕绊绊地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情你别吓他。”卞水何上前展开扇子一挥,将那几只蓝闪蝶赶到一边,蹲下和颜悦色对刘叔道,“刘叔,你为我卞家服侍这么多年,我也记着你的付出,不愿为难你。” —————— tbc 第四十三章 &再起新篇 被赶到一边的蓝闪蝶有些委屈地围着七墦情扑闪着翅膀,七墦情抬手一托,让它们停在自己发上,故做不满道:“水何,你该不会还想护着这人吧?没关系,你下不去手就交给我呗!” 卞水何微笑着看她一眼,示意她没事别捣乱,继续循循诱导。 不过刘叔貌似真的不知道太多东西,两人只能从他的话里判断出卞水何在筠山的宅邸里还有另外一个六瓣莲组织的人,而且地位在他之上。 正当两人打算动用禁术直接搜查他的记忆之时,刘叔突然就断了气,与当日涂安死去之时一模一样。 是同一个人做的吗?七墦情略有疑虑,却只是压下并未说出口。 “你宅邸里的人怎么办?”七墦情起身活动活动有点蹲僵了的身体,转头道。 卞水何耸肩:“查呗,还能怎么办?”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作风啊?”七墦情笑,“‘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这好像是你说过的吧?莫非是小骍骍……” 卞水何微笑着打断:“你说的以前只是不久之前,真正的以前我们都不是这样的。” 七墦情表情僵了一瞬。 “再说了,谁说我会放过了。”卞水何迅速把话题拉回原道,“你赶紧的把你家小狐狸和那个戏子带走,我要准备清理门户了。” 七墦情像往日一般笑了:“那是当然。” 两人迅速处理好刘叔,再度画下传送阵回到筠山。 七墦情顺利将白璃和独骍哄出卞水何的宅子,一同踏上归程——独骍出来的时间太久,是时候该回剧组去了。独骍自然是舍不得的,邀请卞水何同行,但卞水何自称有事要处理婉拒了,最终他也只能有些垂头丧气地上了马车。 依旧是白璃和独骍坐在车厢里面,七墦情一个人潇潇洒洒坐前室侧面,悠闲自在地晃着腿,看看风景,想想心事。 真正的以前,是怎样的呢? 好像真的已经过去太久,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七墦情垂眸,随手从路边拽一片叶子下来把玩。车厢里面独骍似乎忘记了与卞水何告别的悲伤,又活力满满吵吵嚷嚷地叫白璃看这个看那个,吵得白璃忍不住让他闭嘴;当然,他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吵嚷起来。 七墦情听着,没来由地就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七墦情和卞水何拜入师门的第一个寒露,两人与钟归师父报备后便下山到附近集市中去转悠了。 卞水何当时已经表现出明显的对药草的兴趣,早打听好了各大医馆的方位、人员,一下山便往那边“偷师”去了;七墦情平时听师父讲解还能耐下心来,但一听那些老医师们絮絮叨叨讲各种东西各种事情便犯困,因而跟卞水何说好届时分开行动。 同水何分别后,七墦情一人继续顺着街道走着,兴致依旧高涨。忽地,只听得前方不远处一人吆喝着:“卖狐皮嘞!来看一看啊,上好的白狐皮嘞!” 狐皮?眼看也将入秋了,天气是一日日凉下去。不如……买过来给水何和师父做两件衣裳吧。这样想着,七墦情兴冲冲地过去看。 那人摊位上围了一圈人,七墦情挤了半天才挤进去,一眼便见一直雪白的小狐狸无力地趴在笼子里,一条腿似乎受伤了,有细小的血流从那处正下方的桌面上蔓延开。 边上有人问道:“这只卖多少?” 摊主答:“二两银子。” “二两?这么贵?你看那血都染到毛上了,便宜一点。”那人道。 “回去洗洗不就没了?本来扒皮也是要流血的,这点算什么?”摊主没好气道。 “但这也太小了,不值这个价!”那人力争。 “这可是上好的白狐啊,很少见的!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不买别挡道!”摊主道。 听两人吵着,七墦情悄悄打量着那只小狐狸,小狐狸也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尾巴一颤一颤的。那是一双黑亮亮的眼睛,似一颗上号的黑琉璃,即便是填满了绝望也掩不住原先的清澈。她不由得响起至虚峰上那些有灵性的小动物们,心脏最柔软的部分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满心的不是滋味。 “我买了。”她突然开口打断还在讨价还价的两人,递过去二两银子。 摊主一愣,立马接过喜笑颜开,打开笼门抄刀道:“好嘞!这就给您扒好!您放心,一道口子都不会破!” 七墦情出手握住摊主拿刀的手腕,笑道:“不必了,我带回去养着玩。” 她早从师修炼,气力绝非常人能比。即便是摊主这样的彪形大汉,使劲抽了一下也没能挣脱出来。见挣脱不得,摊主转了转眼珠准备开口加价。可没等他开口,七墦情便一手钳着他一手将小狐狸抱了出来,松开他转身就往外走。摊主一急,大叫道:“狐骨狐肉也要钱的,你得再加一两!” 七墦情停下脚步,扬起一个明媚的笑,用空着的手抽出掩在衣袖中的葬,回头无辜道:“不好意思,我没听清呢,麻烦再说一边好吗?” 摊主一见着少女手持长剑,料到她应是修道人士,只得讪讪道:“没,没什么……”他家里虽有些权势,但对修道人士一点法子都没有。算了,反正这只狐狸也是随手捡来的,骗到二两也不错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七墦情笑容不改,又将葬收好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围观人群自觉在她面前让出一条路来,目送这名少女离去。 一直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人了,她这才小心翼翼地蹲下将怀中的小白狐放在地上,捏着手诀运起自己并不擅长的疗愈心法。要是水何在就好了……她默想。不知为何,她们同样修习心法,但她就是学不好疗愈类的,而水何则学不好强攻类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互补吧。 幸而虽然效果不佳,但那道伤口终是慢慢愈合了,小狐狸看上去也精神了许多。七墦情看了它一会儿,轻声问道:“你有家吗?” 小狐狸点点头。 “那快回去吧,别让他们着急。”七墦情见它真的听得懂,立马被逗乐了。一面笑一面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它的毛发。软软的,好可爱啊! 小狐狸舔了舔她手心,站起来向远方走去,走出一小段距离还回头看了看她,得到一个笑容加挥手之后迅速奔入灌木丛不见了。 七墦情望着那灌木丛发了会儿呆,确定那小狐狸确实是离开了才站起来也离去。狐皮大衣是泡汤了,那给师父和水何买点什么好呢…… 想着,七墦情不由笑了一声,悄悄瞥了一眼车厢的帘子。 不知那只小狐狸现在怎么样了呢,说不定已经长成一个大美人了……嗯,其实像小狸那样也挺好,乍一看没那么出众,也少祸害姑娘家一些。 这样一想,七墦情捂着嘴不住地笑。 真正的以前的她们,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还真是,与现在相差甚远啊…… —————— tbc 第四十四章 &传言 不得不说他们掐时间掐地恰到好处。 一路上虽然有独骍百般拖延时间又迟了多日,但等他们邻近暮溪城之时,剧组恰巧完成最后一场义演要开始正常的演出了,正满世界在找把独骍带走的白璃。 “已经到附近了,我就从这里走吧。”独骍看看窗外,扭头道,“免得班主又出来逮白大哥。” 七墦情下意识看一眼白璃,只见对方面无表情默默转眼看另一侧窗户,明了。显然那班主虽然不能把白璃怎么样,但挺烦人,白璃对他也是能避则避。但为了躲避一个不大想见到的人而不顾好友安危,这也不像是白璃的风格。 “这样吧,我给你放张符,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赶过来。”七墦情看出白璃的为难,笑着打圆场。 想想先前在筠山被追杀的经历,独骍其实也有点犯怂,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得到七墦情画给他的保命符之后兴高采烈地挥挥手往镇里跑。 七墦情笑着与他挥手作别,余光瞥见白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看独骍远去的背影,转头打趣道:“怎么,舍不得呀?” 白璃淡淡瞥她一眼,转身坐上马车,与车夫说前往临近的另外一个小镇,身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七墦情大笑着跟上去,轻轻松松跃上前室一掀帘子猫腰钻进去,霸占了原先独骍所坐的位置。 “嘿,别说,这位置观景确实不错。”七墦情拉起帷裳往外一望,笑道,“难怪小骍骍这么喜欢看风景。” 白璃懒得理她,往边上挪开一点,直接闭眼开始修炼。 七墦情耸耸肩,懒散地靠在背椅上,一手挽着帷裳一手随意搭在窗框上,望着窗外像是在神游。 片刻后,白璃微微睁开眼偷偷瞄了一下七墦情,旋即又闭上。七墦情面上假装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巍然不动,心里却笑得直打跌:他怕不是还在纠结卞水何把岁寒给自己的事,这样子的小白狐狸真的好可爱! 七墦情侧着脸不动声色地轻轻挑了挑唇角,搭着窗台的手漫不经心地抬起又落下,一道蓝光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溜出,迅速闪入路边丛林隐匿其中。 这头独骍已经能看见暮溪城的大门了,不由加快脚步匆匆赶过去。 不想才迈出两步,身上突然微微发热,独骍本能地停下脚步往四周看看,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果然,下一瞬几道黑影从路边闪现,将独骍围困在中间。 见着这几个与筠山上所见近乎一模一样的傀儡,独骍一懵,一时愣在那里都不知该往哪跑。也许那操控傀儡的人就在等他们落单逐个击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上道”,没有白大哥他们这样的本事也敢单独走。 是自己太大意了吧,以为他们不会在意自己一个小人物的。独骍难得有些懊悔,自知自己在他们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一边默默祈祷白大哥那边能早点发现自己被拦截了赶来救自己,但又担心他们那边也出了什么事。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拖延时间。 大概对方确实没怎么在意独骍这个普通人,派来的傀儡并不多,只堪堪堵住了他的前路,于是便给了他逃跑的机会。 傀儡们慢慢举起爪子朝独骍逼近,锋利的指尖在阳光下闪烁着,看着就能想象出扎在身上的疼。独骍紧张地抿抿唇,后撤一步,瞅准傀儡们冲上来的时机同时转头就跑,祈祷白大哥他们还没走远,能及时与他们会合。 所谓越慌乱则越容易出错。 还未曾跑出多远,独骍便被地上的小石子绊了一跤,待他慌忙爬起身来时,一只傀儡已经闪到他面前,举着爪子向他挥过来。 眼看着泛着冷光的爪子逼近,独骍不由闭眼抱头,等着痛楚来临。不知这回的疼与上回被咬下一块肉时相比那个更厉害些……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竟闪现这么一个念头。 然而,想象中的痛楚并未如约来临。 半晌,独骍小心翼翼睁眼。 只见一具傀儡倒在他面前,所有大关节连接处均断裂,头颅滚落在一旁。独骍一愣,转身,又见那些追杀他的傀儡们均与他面前的那具同一个下场,全部散落在地。 最关键的是,方才他没有听见任何响动。 正当他呆呆看着地上的傀儡碎块愣神之时,一个略熟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怎么,害怕?” 是卞姑娘?独骍一惊,扭头看去。 的确是卞水何。此刻她仍是一袭白裙靠着树,一手展开一把与衣裙同色的折扇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扇风,微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独骍。 “卞,卞姑娘……”见着自己意中人,独骍不免紧张,磕磕绊绊道,“多,多谢……” “无妨。”卞水何浅笑道,继续不紧不慢地挥扇子,“你怎么没跟着白少侠和阿情?” “我,我看快到镇上了就让他们先走了,还以为不会出什么事的呢……”独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目光却黏在面前女子身上下不来,却又不敢看脸,低着头看她裙摆。 “担心给他们添麻烦?”卞水何挑眉,转而换上温婉的笑,“罢了。你剧组在哪?我送你过去。” “好啊好啊,麻烦卞姑娘了!”一听这话,独骍喜出望外,瞬间将方才反被美人救的尴尬抛之脑后,连声应下,兴致冲冲地跑在前面引路。 卞水何颇无奈地偏头叹一口气,跟上。 若不是七墦情放消息说什么“我和小狸继续游山玩水去了,没法带着小骍骍”,叫她关照着他点,她才不会跑这边来救一个普通人呢。一想到自家好友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表情,卞水何便头疼。可独骍已经遭到一次追杀,她又不好真的放下他一个人不管,只得认了。 直到进了城,顺利护送独骍回到剧组,她才得闲,寻得一处酒楼暂坐片刻歇息。 可不想,邻桌压着声音讨论的内容细细碎碎传入她的耳中,叫她不禁皱眉。 她在筠山大开杀戒将庄园里的所有仆从都处理完毕,留下“百花齐放”异景,叫人知晓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另有一传言便不那么让人省心了—— “欸,听说了吗?上次叫七姑娘给灭了的那个白狐族,他们小族长可逃过一劫,正在寻什么复活禁术复活自己族人呢!” “什么复活禁术?我怎么听说是白狐族有一株灵药,叫什么……‘鬼怪’?听说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不过要千人血祭才行。那小族长正到处抓人放血呢!” “真的吗?太可怕了吧?” “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就他家尊贵!” “是啊是啊!” …… 且不说什么灵药是不是真的,单单那只小白狐狸出门寻复活术的事为什么会传出来便值得深思。 卞水何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忙结账出门联系七墦情去了。 —————— tbc 第四十五章 &鬼市(上) 七墦情那边两人在附近的溧水镇落脚暂时歇息。 是夜,一朵洁白的小花悄然攀上七墦情的窗台,轻轻叩了两下窗纸。七墦情推窗,伸手碰了碰那朵小花,见小花瞬间缩下去消失在草丛中不自觉地笑了笑,探头望了一眼隔壁白璃的房间,确认其已熄灯,干脆利落地翻窗溜出去。 果然,卞水何又在不远处的小树林等她,面前依旧摆着桌椅茶,一副悠游自在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有急事要找她的样子。 “怎么了?”七墦情往她对面一坐,自然地又伸手去拿茶壶给自己倒茶。 卞水何不动声色抢在七墦情之前把茶壶提起来给自己倒:“最近有些有意思的传闻,听说了吗?” “什么传闻?关于你灭了筠山某个庄园?”七墦情漫不经心道,瞅准卞水何放下茶壶的时机一把抢过来。 卞水何回抓了一下没抢过,眼睁睁看着她继续糟蹋自己的茶,面上还是浅笑着说正事:“不是那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白狐族和复活禁术的谣言?”七墦情心满意足放过卞水何的茶。 卞水何赶忙把剩下的茶都拿到自己这边来:“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做的?这步棋走得可不怎么妙啊,整个江湖都快搅和翻了。” “夸张了吧。”七墦情不屑地笑笑,“现在不也就几个没多大本事的会在意这种无稽之谈么?”说着,她停顿了一下托腮,“说起来,这传言真的传久了的确会有碍我们的行动……不如你去查一下?” “又是我?你闲着干嘛呢?”卞水何微笑,“不过按你这么说,不是你做的?” 七墦情白她一眼:“我像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卞水何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一本正经地点头:“像。” “滚。”七墦情没好气道,又伸手去抢她茶壶。 这回卞水何早有准备,举止自然地把茶壶先一步拾起来双手捧着放自己腿上。“为了一株毒草跟着一只小狐狸到处‘除恶奸邪’,不像你的风格啊。”她浅笑,话语里有意无意地试探。 七墦情笑笑:“你懂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卞水何微笑:“那我就等着看戏吧,你加油。” 七墦情耸耸肩起身欲走,忽而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六瓣莲的事……” “少了一人。”一提到这,卞水何的表情迅速沉了下来。 “谁?”七墦情正色。 卞水何抬眼看她,眼中隐隐一抹担忧的神色:“小梦。” 小梦? 七墦情想起那个做的糕点很好吃的丫鬟,真的很难将她与操控刘叔的六瓣莲上级联系起来。说来,他们魔人不都这样的么?若真能凭外表就判断出正邪,那他们还哪有在江湖活动的余地啊?七墦情有些自嘲地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有时也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她回过神来,正色与卞水何对视一眼,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转身离去。 那日与卞水何别过之后,七墦情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同白璃一起四处游荡,到处管闲事,想找一些与修道之人相关的相对棘手的问题动些手脚,却始终没能找到,反倒是与他一同在江湖上落下个好名声。而卞水何,自从被她支去查传言之事了之后,便再也没与她联络过。反而依旧跟着剧组到处演出的独骍,听闻“江湖新起雌雄双侠”的事后还写信问白璃是不是在说他们,语气比白璃七墦情自己还高兴。 没了独骍,白璃与七墦情两人也不需要马车了,直接运着轻功到处飞,也避免了被人泄露行踪的风险,白璃的轻功还因此更加精进了。 日子过得很快,这一转眼便是七月中旬了。 这日七白两人照常在山野间赶路,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七墦情顺着那条道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看东面,倏地拉住白璃往一边走。 白璃从着她走了几步离开小道,接着一动不动戳在原地静静看着她,像是在询问原因。按他们原先的路线,再赶几个时辰便可以到下一个城镇了,没必要在这里停留一个晚上。 七墦情难得正色:“等会儿吧,今夜走这麻烦。” “怎么?”白璃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知道吗?”七墦情道。 白璃愣了愣,转眼也看看东面——只见一轮圆月堪堪挂在枝头。今天是十五? “这地方可能会正好与百鬼夜行的队伍撞上,万一哪个女鬼看上你把你抓走那可就糟了。”七墦情耸肩调侃道。 白璃看她:“真有这景象?”中元节百鬼夜行的民间传言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一直只当是民间随意传传的,从未当真。 “本来就是有的么,大多数人没见过才都当只是传说。”七墦情道,看着白璃的眼神略带一丝促狭,显然是把他也包含在“大多数人”里面了。 白璃皱眉。 七墦情看出他犹豫的意味,挑眉:“嘿呀,前些天管闲事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急啊,现在想起要赶路了?” 白璃思忖片刻,开口道:“我在想……禁术,鬼界会不会知道的人多一些。” “你是认真的?”七墦情诧异,见白璃转身抬脚要回那条小道,忙追上去,“欸别走啊!”连鬼门都敢闯,看来他对复活禁术的执念比我想象的要深啊。七墦情心道。不错,是件好事。 白璃止步,转脸看她。 “你确定要过鬼门?鬼界可没那么好出来。”七墦情一脸严肃,“鬼修多以魂为食,你这样修为的,若是被发现了估计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白璃沉默,半晌冒出一句,“你知道得还挺全。”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七墦情抬脚走到他面前,“你没必要以身犯险,到时候赔里面了之前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她之前费尽心机的布局也就白费了。 白璃又不开口了,静静看着她,显然并未听进去。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的还是七墦情。“行,你想去也可以,但我必须同你一起。”她道。 白璃下意识想劝阻,不想被七墦情迅速抢话:“不准拒绝!说好要与你一同寻求禁术的,怎么,你想让我言而无信?” 白璃语塞,只好默许。 月儿慢慢爬上去,愈来愈亮。 就在月儿升到夜幕正中央之时,一男一女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混进一支由许多奇形怪状的影子组成的队伍,与之一起离去。 风声大作。 —————— tbc 第四十六章 &鬼市(下) 鬼市是鬼界的一部分,因时常与人界对接,也是鬼界中阳气最胜的地方。因此,即便是活物误闯了,也只会觉得阴寒而不会死亡,甚至都不一定知道自己误入了鬼界。 但是这一点,与其说是对误闯之人的善意,倒不如说是伪善。看似好像能保住活物的命,却反倒使他们陷入重重危机。 闯入之人自己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误入了鬼界,但鬼界那些鬼修们却能轻而易举看出这个人是生是死,是否可以“食用”。因而这个地方渐渐成为了鬼修们狩猎之地,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捕捉那些“懵懂无知”的人或妖。 这也是整个鬼界最乱的地方。 为了防止鬼修们发现,七墦情特意给白璃一枚小珠子压在舌下,以掩盖他身上的气息,让鬼修们误认为他也是鬼魂。 “别吞下去了啊,要是吞下去了你就得做一辈子鬼魂了。”给他珠子之时七墦情调侃道。 白璃淡淡瞥她一眼,不语。 至于那珠子的来历,七墦情没说,白璃也没问;只当是一件难得的宝物,暂时借用也就罢了。 把自己伪装成鬼魂,两人便这么肩并肩大大方方逛起鬼市来。 鬼市同人界集市很相像,格外的繁华,整条街都是商铺、酒楼、客栈,街旁还摆了一路的小摊。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各式各样的衣裳、香味扑鼻的吃食、醇香四散的酒水,甚至还有鬼界奴隶、人界活物等等,可以说应有尽有。七墦情还见着有贩卖活物心脏的,不过一眼望去便知原主已死去多时,这样的心脏对魔人也没多大帮助,摊主估计也就是随便卖卖,没指望能碰上魔人高价收购——如果真的于魔人有用,这摊主这会儿也不会存在于此了。 白璃属于妖族,对气息相对敏感,为周围无处不在的阴寒气息感到不适,脸色相对平时更是冰冷。 白璃感受到的七墦情其实也感受到了,不过她对四周气息完全不在意,逛着还挺开心的,跑来跑去到处去看各种小饰品。 白璃一转眼发现七墦情又不见了,只当她又看到什么摊子跑去看了,便在原地等她。但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决意去寻。 等他寻到她之时,七墦情正站在一个小摊子面前,两手各拿着一个发簪,像是在纠结要选哪个。 “怎么?”白璃上前。 七墦情有些为难地瘪瘪嘴,转身举起发簪笔画:“你觉得是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 “都买。”白璃道。 “不行!”七墦情一口否决,“嗯……这个偏蓝一点,配我的裙子;但是这个白色的更朴素一点……”说着继续纠结。 小摊的摊主是一个中年男人,一只眼睛是丢失的,只剩下一个空洞的眼眶;另一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在七墦情和那一摊子的饰品上扫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开口劝买,就这么看着,白璃一来,他的视线便倏地定在了白璃身上,一动不动。 这样的注视不仅渗人,还让人感到恶心难受。 白璃当下皱眉后退半步,警惕地握上雪鳞刀柄。而这边自顾自拿着饰品纠结的七墦情有意无意地往边上挪了一步,恰巧挡住摊主的视线,整个过程连头都没抬过。那种包含探究的视线一消失,白璃顿时觉得自己又能喘过气来了,脑中紧绷的弦一松。 “嗯,就这个吧。”七墦情似乎完全没感受到摊主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将那根攒着湖蓝色花的簪子递过去,随手将那根白色的放回摊位上,摸出一个小袋子一并递给摊主。 摊主的眼神瞬间转换,笑眯眯地接过小袋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迅速清点一遍,随后合上袋子收好,依旧是不说一句话。 见他清点无误,七墦情笑着对他挥挥手,拉上白璃举止自然地离开。 背后来来往往的人流很快阻挡了摊主看往这边的视线。 “那是?”等走得远些了,白璃问道。 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他这种鬼眼神不太好,所以盯你盯地有点久。”这话明显就是敷衍了。 白璃没说什么,继续跟着她走。 不想才走出没多远,一条惊人的传言飘进两人耳中—— “欸,死了谁啊?” “谁知道,听说尸体都没找到,怕是那位鬼修吧。” “今年的鬼市比起往常可热闹多了啊!” “那可不,今儿就这么一会儿,我们都抓了两个自不量力的人类道士给老大啦!等会儿,人肯定更多,我就没工夫再在这儿跟你们说话喽!” “何止那傻乎乎的修道人啊,我看呐,这魔人估计也不少!” “听说魔人比修道人更好吃啊,我要是吃了一个,说不定会成为最厉害的鬼修!” “少做梦了你!” “就是,魔人可比修道人难对付多了。” “对了,听说那儿出现了‘百花齐放’的异景,该不会是……” “怎么可能?她没事跑这边来干什么?” “怎么不可能?我老大亲眼看见的!就在前头,不信咱们一起过去看!” “行啊,走着!” …… 这么说着,几个人吵吵嚷嚷地就往前面去了。 七墦情停下脚步,伸手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百花齐放’,嗯……” “怎么?”白璃侧头。 七墦情迅速道:“没什么!” 白璃狐疑地看她一眼,随后收回视线低声道:“相传魔人榜第十的那个卞水何的出手特征便是百花齐放,莫非是她做的?” “这你倒是知道了。”七墦情戏谑地看他一眼,显然是在暗指他之前在涂家表现出的对魔人过于浅薄的认识,接着又赶在白璃冷眼看自己之前好似漫不经心扯回话题,“不过这鬼界的能量比人界更难吸收,魔人榜榜头的那几十个应该不会来冒这个险的才对。” 说是这么说,但她心中其实也并不怎么确定。一般来说卞水何若是同她在一个地方,应当会来跟她打个招呼碰个面,很少会一声不吭地自己行动去了。但她也是刚刚才过来的,若是卞水何碰巧也来到了这里,而且是在她到来之前动的手,那也未尝不可能。 她正想着,却听白璃疑惑道“鬼界能量难以吸收?”,当下无语,抬头见他真的一脸困惑,只好给他解释:“鬼族是一种很特殊的种族,包含了所有死去尚未转世的人、妖、魔等一切活物。由于没有肉身,他们本身修行就很困难,能有与修道之人媲美的能量的非常少。再者他们以魂魄修行,实在被逼急了就会自散魂魄,你什么都吸收不到。这就是为什么鬼修虽实力不高却始终存在——吃力不讨好的事真没多少人愿意做。” 白璃点头,脚下步子径直冲着那些鬼魂看热闹的地方过去。七墦情无奈耸耸肩,抬脚跟上。 —————— tbc 第四十七章 &百花齐放 两人到达的时候那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个个都往推着挤着往里面凑,都想一睹所谓“百花齐放”是什么样的景象。所以两人只能看到前面人头攒动,根本看不见是什么境况。 但这点当然为难不到七墦情和白璃。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点地运轻功跃起,悄无声息地落到街道一侧屋顶上,准备从屋顶上越过去。 鬼界法则同魔人之间一般,都是强者为尊。围观的大多为普通鬼魂,虽也多多少少有修为,但都称不上“鬼修”;此时一见七墦情与白璃两人均非活物,又能轻而易举飞屋顶上,误以为他们是鬼修,突然齐刷刷退开,空出一大片地方给他俩。 白璃对这种情况不了解,见此情景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七墦情,却见对方勾唇笑了笑,招呼他往下跳。 就这样,两人落到离异景最近的地方。 那是一处街道转角,墙面砖缝爬满了各色藤蔓,有的开着花,有的已结果,一副生机蓬勃的样子。照理来说生机蓬勃的植物们看着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可那植物们的生机蓬勃太过了,反而让人有种窒息的错觉。藤蔓们从砖缝墙角强行挤出来,有些砖块甚至直接被挤碎了,一块一块凌乱地散落在地上。 白璃环视一圈,伸手试着去碰一朵从屋檐垂下来的浅蓝色小花。七墦情瞥见,赶忙闪身过去拦下。 “别乱碰。”七墦情顺势靠他怀里,低着头掩饰口型,压低声音道,“鬼界的吃食植物都别随便动,你本来阳气就重,在这儿小心为上。” 七墦情一靠过来白璃便全身一僵,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推开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于是七墦情说完一抬头便见白璃满脸紧张无措,活像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女子,当下失笑。 “人家跟你说话呢,听到没啊?”七墦情敛了笑意,故意娇滴滴往他身上趴。 “就是,真是不解风情~”近旁一位着装暴露的女子娇笑,“公子,这位姑娘你看不上,不如就让奴家来服侍公子吧~”说着还朝这边抛媚眼,周边人立马跟着起哄,硬要白璃在两人中选一个。 白璃愈加僵硬,抿了抿唇忍耐许久,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后头围观的人起哄归起哄,一看这“鬼修”恼羞成怒了,忙见好就收,纷纷退后给他让出路来。 “干嘛?真生气了?”走出许久,七墦情侧脸探头看白璃,笑道。 白璃冷冷瞥她一眼,目视前方不去理会,脚下步子突然快了几分。 七墦情偷笑,跟着调步子跟上他,再接再厉:“哎呀我刚才开玩笑的啦,别生气了~诶!”话音刚落就不小心被地上的碎石头绊了一下,踉跄两步险险站稳。 白璃死死盯着前方的视线迅速转到了七墦情身上,下意识迈出半步伸手想扶一把。然而还没碰到便见七墦情自己站稳了,停顿一下收回手,略不自在地扭头移开视线。 七墦情若无其事地低着头整理衣裙,悄悄瞄了一眼满脸别扭不自在的白璃,莞尔一笑接着理。方才她并不是习惯性演戏,其实是真的被绊到了。不过注意到身旁人的反应,那种“魔女榜榜首居然走路能被石头绊到”的尴尬懊恼瞬间消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某只可爱的小白狐狸。 鬼界是不分白昼黑夜的,无论什么时候天空都是浓稠的黑,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通过鬼门的过程中似乎耗费了一些时间。两人来到这个地方不过三四个时辰,白璃便有些累了,虽然他自己并没有说,但七墦情就是可以看出来,提议去找一家客栈暂时歇歇脚。 沿街客栈很多,两人随意找了一家进门询问。 “当然有,不过——”店主是大叔的样子,听完两人来意后一口应下,但转而又转转眼睛,不怀好意地看七墦情,若有所指道,“近来客人太多,我这整个客栈呐,只剩一间房了。”还特意着重强调“一间”二字。 白璃有些为难地看看七墦情,转身像是准备换一家客栈。 在他身后,店主懒懒道:“别家也没有了,要住快些,过会儿可能我这边也没有房了。” “住,钥匙。”七墦情干脆利落道,拎出一个小袋子递过去,像店主要钥匙。 店主接过小袋子清点,随后立即变成一副殷勤的笑脸,拉开抽屉拾起一枚钥匙递过来。 七墦情接过,随手丢给白璃:“小狸你先上去,我再出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客栈有房间。” 白璃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看着她。 “哎呀上去吧,我有修为在身呢,怕什么。”七墦情佯装不耐烦,知道用言语与他争论是不会占上风的,直接跑到他背后上手去推他往楼梯走。白璃旁跨一步避开,猜测她可能有什么私事要做,无奈看她一眼,终是遂她意拿着钥匙上楼了。 白璃一离开,七墦情瞬间收敛起神色,挥手布下噤音符,似笑非笑地环臂往柜台上一靠,侧头去看那店主。 店主也有点修为,隔空关上客栈大门,正色回望她。 倏地,一只蓝闪蝶从七墦情衣袖中飞出,翩然绕着店主转了一圈,悄然回来落到她的发上,轻轻扇动翅膀。 店主一看到那只蓝闪蝶便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但很快便将那点恐惧强行压下去,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 “见过七姑娘。”他道,全然看不出方才滴溜转着眼珠不怀好意的样子。 “你是水何的人?”七墦情懒散道。她之所以会选这家客栈,正是因为看见了客栈门口摆放着的白花用卞水何经常用来跟她联络的花一模一样,想想自家好友遍布各地的情报网,料到这估计又是她的情报站点之一,而且还是她极信任的能知晓她身份的那种。 “是。”店主道,“大小姐嘱咐在下在此等候,若是遇见了七姑娘与她知会一声。” “你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支开小狸?”七墦情含笑道。 “正是。”店主低头应道。 七墦情嗤笑一声,转而问道:“水何没什么话要你带的吗?” “大小姐让在下转告七姑娘,近来传言声势迅猛,大量修道人、魔人都涌入鬼市,望二位小心为上。”店主垂首道。 七墦情嗤笑,自言自语:“这点还用得着你提醒?” 店主只当未听见,接着道:“大小姐也身处鬼市,随后便到。” “知道了。”七墦情略不耐烦,抬手捉住停在自己发上的蝴蝶,收回袖子里,“还有什么话没?没有就再给我个房间。” 店主摇头,重新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恭恭敬敬交到七墦情手上,说是方才那个房间隔壁的。 挺上道的么,是个人才。七墦情挑眉,拍拍他肩膀上楼去了。 上了楼便见白璃站在楼梯口等她,七墦情得意地朝他晃了晃新要来的钥匙,举止自然地越过他进了房间。 房门刚一合上,一阵清风从窗外进来,窗户与窗框轻轻一碰。 转身,白裙女子悄无声息落座。 —————— tbc 第四十八章 &传言再起 是卞水何。 七墦情毫不意外,自然地在她对面落座,伸手去拿她带来的茶水。 卞水何抢先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随意道:“你们也是听到什么传言过来的?” “什么传言?”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把手搁在桌上准备等好友放下茶壶再抢过来,“上次叫你查的那个?查出来了吗?” “……”卞水何默默看她,手提着茶壶悬在空中,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丝诧异,“你和那只小白狐狸这么多天都没进过城吗?” 七墦情懒散道:“进过啊,忙着‘救世济民’没怎么关注什么传言不传言的。难道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又有新传言了?” 卞水何失笑,无奈摇摇头把茶壶放下,任她拿走糟蹋里头的上等茶水,端起茶杯吹了一口,这才开口:“新倒不算新,就是先前那个发酵了,而且有意无意地指向鬼市。” “怎么说?”七墦情道,学着卞水何的样子吹吹茶水,仰头一口饮尽。 “先前传言白狐族新任族长在寻人血祭唤醒鬼灵,近来又有传言说他在寻复活禁术,而且已经寻得了一些碎片。”卞水何抿一口茶水,放下茶杯,“鬼灵的所有存在均来源于传说,目前尚未找到任何其存在的有关证据,这条传言我倒没怎么留意,我想真正修行的人估计也不怎么信。但复活禁术和鬼灵不同,早前便有人使用过,基本成功。虽然后来失传,但寻求的队伍一直没见少。”说着,她停顿一下,端起茶杯抿一口,“这回这么多人突然涌入鬼市,便是听说了有人在鬼市卖复活禁术的残片前来。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卖,但顺着先前发酵的那条传言,小白狐狸一定会寻过来,我怀疑他们很可能并不是冲着鬼市禁术碎片而来,而是冲着小白狐狸手上的那碎片。” “所以传出这消息的人,就是想把我们引过来?”七墦情挑眉,“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我俩呢。” 卞水何略带担忧地抬眼看她:“如果仅是他一人,我们自然能对付。怕就怕他鼓动两方,甚至三方。就凭我们……”她叹息。 七墦情默然。确实,谁没个想复活的人?待确切的消息传出,无论是修道之人、魔人还是鬼修,都会冲着他们三人而来。即便他们三人再厉害,也很难敌过众口。 “这事不好解决,我只能派人暂且散布别的消息转移一下注意力,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幸好现在那群正派人士还不知道小白狐狸究竟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你与他同行,不然这场血雨……怕是会更惨烈。”卞水何低头喝茶,突然想到什么,确认道,“对了,小白狐狸拿到复活禁术碎片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七墦情漫不经心道,再度抢茶壶给自己倒茶。 卞水何诧异抬头。 七墦情一瞧她那神情,笑了,调侃道:“怎么,心动了?” “上一个使用复活禁术的是宁冶,曾经的魔人榜榜首。自从他失踪后禁术便失传了,你如何确定小白狐狸找到的一定就是真的?”卞水何道,眼中却暗含些许了然。 七墦情看看她的眼神,轻笑:“你不都猜到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复活禁术其实在你这?”卞水何茶也顾不上喝了,放开茶杯手肘撑桌,身体稍稍向前倾,“小白狐狸找到的那什么碎片是你放那里的?” 七墦情笑了笑,又是一杯茶牛饮下去,将几乎空了的茶壶放回桌子中间,取手绢擦擦嘴,吊足好友胃口后才文绉绉地开口,装模作样抱拳道:“正是在下。” “你可真有闲心。”卞水何无奈,“怀璧其罪,你动手最好悠着点。” 七墦情嗤笑:“这还用你说?再说了,人家有闲心也比不过卞大小姐呀。” 卞水何微笑:“七姑娘真是折煞小女子了。近期除了你们的传言之外,还有另一个传言,我打算过几天去看看。” “神算子二代出江湖?”七墦情笑。 “这你倒是知道了。”卞水何浅笑,一拎茶壶发现里头已经空了,笑容僵硬一瞬。 “刚刚碰巧听到的。”七墦情毫无诚意道,“辛苦辛苦。” “不辛苦,先在鬼市待几天,你们记得请我吃饭就好。”卞水何浅笑。 于是,等白璃修炼完来找七墦情,看到的就是站在七墦情身后朝自己温和地笑着的卞水何。 卞水何似乎还在同时查别的事,很多时候并不与七墦情白璃两人同行,动不动就不见人影了。七墦情倒是不担心,反而白璃第一次发现卞水何突然不见了表现出些许担心。不过后来她消失的次数多了,又每次都能在饭点准确找到他们,后来白璃也便不再在意了。 日子就在三人在鬼市寻找禁术残片线索中过去了——当然,白璃是真的在找碎片,而七墦情是在探寻散播出“禁术碎片”的人的踪迹。 这日七墦情与白璃在街上走着,迎面一对正在调情的男女走来。七墦情看清他们面容,心下一惊,不由得怔了一瞬。那女子也含笑朝她看过来,视线在她服饰上停留片刻,又戏谑地转向她身侧的白璃,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意味不明地掩口笑了两声。 白璃素来不喜被人如此打量,微微皱起眉,不动声色往边上挪了一步。那男子像是吃醋了一般,轻轻拽了一把女子,半搂半抱地从他们身旁走过。 七墦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两人移动,直到不回头的情况下已看不到他们了为止。 “你认识?”白璃沉声道,状似随口一问。 “不认识。”七墦情下意识道,回神才发现自己表现得太突兀了一些,便自然地带出平日那笑容来补充道,“只是有点惊讶,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了吗?” 回想起那女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白璃不大舒服地皱眉,道:“她不是普通女子。” 七墦情点头笑道:“瞧她看你那眼神,一定是欢场女子,指不定还看上你了,你可得小心点。” 白璃瞬时红了耳垂。“休要胡说!” “我哪有胡说,小狸长得这般好看,有姑娘家喜欢很正常啦。”七墦情笑道。眼看那红晕要蔓延到脸上了,她也不好逗得太过分,铺台阶道:“快走吧,思时还在等我们呢,别等会儿东西都叫她一人吃光了。” 白璃压根就不想理她,快步朝那边走去。七墦情大笑着跟上,继续跟他扯皮,心底却不似面上那般轻松。 没错,这两人她都认识,但按理来说不该出现在着,更不该凑在一起。他们的到来让七墦情不得不警惕起来。既然连他们都来了,其他人会不会也……再想想前几日冒名的百花齐放之异景,她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不管这复活术的谣言与白狐族的谣言是否为同一伙人放出来的,他们的目的一定是自己和水何,没准还搭上了白璃。而那谣言也打破了七墦情事先的安排,这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太妙。 那两人便是—— 魔人榜榜首青雪鸿与榜七思姝缥。 —————— tbc 第四十九章 &魔人介入 当夜,确认白璃已经入定,七墦情再度悄悄翻出窗子,朝着一处林子“飞”过去,“正巧”见到白天那两位结伴的魔人隔着一段距离坐着,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中间还生怕她看不见似的生了一堆火。 “七姑娘晚上好啊。”七墦情刚靠近便被察觉,轻轻柔柔的女声顺风飘来。 见已经被发现了,七墦情也便大大方方地跳下树,走到两人身边坐下。 “听闻七姑娘与卞大小姐交情不错,怎么不把她也带来?”青雪鸿望了一眼她身后,状似不经意问道。 七墦情从容笑着回复:“我也想带水何过来呀,可是她压根就不在这,鬼节早过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卞水何不在?”思姝缥惊讶道。 青雪鸿眯起眼睛笑道:“七姑娘莫不是装傻?百花齐放之景前几日才出现过,未曾听说鬼界有除开鬼门以外的方式与外界相通,她如何离开的?” 七墦情随手拾了片枯叶扔进面前的火堆中,从容道:“百花齐放不是她弄出来的。她上榜时间也不短了,你们谁见过两天就凋谢的百花齐放?”说着,她暗自冷笑。“从未听说”?大家都是榜头魔人,开什么玩笑呢。不过他们这么问,应该与假冒水何的人没有关系。但也说不准,能上榜头的哪个不是又精又有实力的?思姝缥就不说了,青雪鸿可是在榜上屹立了近百年,一步一步爬上榜首,要是真心伪装……她想看出来还有些够呛。 两人沉默片刻。的确,卞水何哪次弄出百花齐放之景不少于七天的? “话说回来,你们怎么来了?”七墦情转移话题道。 青雪鸿随意道:“为了复活秘术啊,莫非七姑娘不是?” “的确不是。”七墦情眼睛都不带眨的,“我又没想复活的人,要这个有什么用。” “七姑娘有所不知,这复活秘术除开最后一步,前面可都是聚阴九魂阵的制取方法,这阵法对咱们魔人的好处……七姑娘不会不知道吧?”思姝缥对她抛一个媚眼。 七墦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却骂了声娘。连这都被人知道了,看来平静的日子到头了。“这么说来,榜上不会就你们俩过来了吧?”她漫不经心问道。 “别忘了你自己啊,榜五。”思姝缥妩媚地笑两声。 青雪鸿倒是认真答道:“前些日子有见过丹程,不过没来得及说上话。别的我也不清楚,鬼界这么大,说不定他们在别处呢。” 丹程……榜二也来了?这下可热闹了。七墦情暗自苦笑,觉得自己有点头疼,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头更疼了。 “今日所见七姑娘身边那男子……该不会是白狐族现任族长吧?”青雪鸿突然道。 “为何这么说?”七墦情装傻道。 “六尾狐狸,在鬼市,不是为了复活秘术是为了什么?再想想人选,想必是传言中的白狐族族长了罢。说起来,他持有鬼灵的事是真是假?”青雪鸿道。 我哪知道是真是假。七墦情笑了笑,打死不认:“我如何知道?那只不过是我半路捡到的一只杂毛狐狸罢了,看着快饿死了给口吃的,然后就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了。” “我什么时候也能捡到这么忠心的狐狸啊。”思姝缥换了个姿势靠着树,轻佻地笑道。 “机缘到了自然可遇。”七墦情笑道。她心知这两人根本就不信自己的话,不过她本来也没指望能糊弄过去,这么说也只是告诉他们白璃是她的人,别轻举妄动。一般榜头几个之间会避免私斗,毕竟各个都人精似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他们身上,可是会被笑死的。更何况能登上榜头的,哪个没点压箱绝技?就算是青雪鸿和思姝缥联手也不敢轻易招惹她,这事倒也不算太危险。嗯,还是得督促小狸好好练功,六尾还是太弱了,必须得让他快点进阶到七尾,否则还是不能放心。 思姝缥掩口轻笑两声,道:“那我也便等着了。” 七墦情抬眼望了望天色,有些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在下先告辞了。” “慢走。”青雪鸿低声道。 七墦情与他对视一眼,莫名的一阵心悸。她很快收敛了心神,朝他行了一礼并受了思姝缥一礼,转身向林子外赶去。与此同时,身后青、思两人分别朝不同方向也离开了。 树影晃动,满耳都是叶与叶摩擦的“沙沙”声。篝火熄灭,一只红眼乌鸦自空中滑过,留下一声沙哑的长鸣。 起风了。 “你是说,青雪鸿和思姝缥也过来了?”卞水何坐在桌边,依旧不紧不慢喝着茶。 “还有丹程。”七墦情坐在床沿上往后一躺,懒散地补充道,“这下可麻烦,我最讨厌跟他打交道了。” 卞水何浅笑:“意料之中。”一语双关。 七墦情一挺身坐起来,扭头道:“你先前见过他们?” “没有,但猜得到。”卞水何淡定抿茶,“毕竟是以前宁冶的东西,大家也都趋之若鹜那么多年了,难得得到一次消息。说实话,即便是见着榜头二十个全来了,我也不会太过惊讶。” “也是。”七墦情嗤笑一声,转移开话题,“亏的我们先把小骍骍送回去了,不然这么大一个拖油瓶带着,行事也不方便。” 卞水何端着茶杯漫不经心道:“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个小戏子啊……之前好像被人追杀了呢。” “啊?”七墦情懵,看着她眨眨眼睛。到目前为止保命符还没有过动静,独骍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才对。莫非……七墦情微微眯起眼睛。瞒天过海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但都是些需要耗费巨大心神的;若真是这样,那杀他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七墦情这边还自己想着呢,卞水何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瞬间击碎她的悲观幻想——“不过派来的人不是很强,被我反杀了。” 七墦情松了一口气。早说么,还以为又有什么大人物列入敌方阵营呢,吓我一跳。“看得出是哪里的人吗?”七墦情定了定神,正色道。 卞水何道:“傀儡,估计又是朔望楼的人。两次不成,按规矩朔望楼会退掉任务,目前算是无害了。” “朔望楼不接单,别的暗影组织可不一定。”七墦情垂眸,随手召出一只蓝闪蝶,“他那种体质到这里来也不方便,抽空出去给他加层防护罢。水何,这事交给你如何?” 卞水何抬眼:“那你呢?” 她耸耸肩,起身走到窗边。 “我啊,当然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 tbc 第五十章 &隐藏身份 次日,白璃刚一开门便被七墦情堵上了。 “好看吗?”七墦情举着一物挤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白璃定神一看,只见那是一根较长的草茎,上边点缀着些许绿色小叶及白色小花,小巧精致而不失素雅。白璃自问对植物了解颇深,竟是未曾见过这般花草,不免好奇。“这是什么花?”他道。 “不知道,刚刚见有人摆了一根在摊位上,我见着好看便向他要来了。大抵是什么野花吧,平时也没注意过。”七墦情笑道,举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以表愉悦,随后侧着头打量了身旁人片刻,忽而笑着将手往人腰间玉佩伸将去。 白璃大惊,忙后退几步避开,急道:“你做什么?!” 见人躲了开来,七墦情也不恼,笑眯眯道:“又不是要非礼你,你躲这么远做什么?来来来,我把它系你玉佩边上,好看嘛!” 白璃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行为不大妥当,见对方并未计较也便松了口气——也不能怪他反应过激;那玉佩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同时亦是件不可多得的防身法器,冷不丁有人伸手过来,他躲开也无可厚非。“不必了,白璃身为男子,带着着实不妥。”他婉拒道。 七墦情自然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佯作遗憾道:“那好吧。既然不想带衣服上,那就戴头上好啦!”说到最后半句,她狡黠地一笑,举着那枝花运起轻功冲了过来。白璃一惊,亦运起轻功躲避。 就这么一来一往的,两人竟是在这方寸之地斗起轻功来。 斗过数十个回合,却被几下不紧不慢的敲门声生生打断。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身法警惕地转头盯着门。随后,温柔而熟悉的女声从门外穿进来:“你俩斗法都悠着点,马上要到饭点了,记得别错过了。”是卞水何。 白璃神色一凝。轻功轻功,讲究的便是“轻巧”二字。虽然受所处空间以及自身所长影响,仍会有声响出现,但绝不至于被外面的人听见。这卞思时是什么来头,竟能隔着一扇门还能发现他们在斗法? “知道啦,不会让你白点一桌菜的。”七墦情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加上点灵力在声音里也是将话穿门送出,回头见着白璃的表情又笑着解释,“思时她从小对‘气’很敏感,方才我们借附近的‘气’使轻功,她自然感受到了。”不过呢,水何动作还挺快,这么早就回来了。她默想。 白璃的神情松了些许,没了继续斗法的心思,径直走到七墦情身边站定。七墦情侧头看他,笑道:“怎么,又让我系了呀?”她没说“戴”,是怕逗得太厉害这小白狐狸真的恼羞成怒了。 白璃别过脸不去看她,口上却是没有拒绝,反倒是因为别扭显得更像是默许。 七墦情大乐,蹲下将那根茎叶在挂着玉佩的带子上围了一个圈,巧妙地首尾相接编成一个环。“早说不就好了么,怎生得如此别扭。”她手上编着,嘴上还调笑道。白璃没吭声。 七墦情完成了手上工作,站起身左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去拉他衣袖:“走吧,吃饭去。” 白璃不着痕迹地踏前一步“碰巧”错开七墦情的手,先一步出门往下走。七墦情偷笑着跟上。 下头卞水何早已经吃了起来,见两人过来便暂且停下动作冲两人点点头算是问好,随后视线便被白璃玉佩边上的花吸引了。她定神细看一眼,抬头朝七墦情挑了挑眉梢。七墦情不动声色地飞快眨眨右眼,拉白璃在卞水何对面坐下开吃。 的确,这花才不是如她所说的不知名野花,而是一种很稀有的灵草——掩玉。由于掩玉不可人工培养,又有隐藏灵力气息等用于隐藏身份的效用,上万年前便被人大量挖采抢夺濒临灭绝。后世只有一些地方的文字记载寥寥提过几笔,并无图画留下来;时人相见也不相识,故而她有这胆子让白璃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带着。至于她和卞水何为何就能看出这是掩玉……这还得归功于她俩的师父,钟归。 钟归一向喜欢花草虫鱼等自然生灵,在至虚峰上养了一大群动植物,还编写过不少书籍;七墦情与卞水何当年跟着他,自然也耳濡目染的跟着学了不少。有一回钟归很是高兴地举着一根开了白色小花的草茎回来,一进院子就喊自家两位弟子过来看。 那时他说,这便是上回提到的掩玉,花期功效最佳,他们在世之年能见着一支开了花的真是太走运了。 不过钟归嘱咐她俩看看认识了便好,不准留下图画。掩玉是自然给予人类的馈赠,何必留图让人们对它赶尽杀绝呢?他是这么说的。 那花在钟归这边停留了两天,之后便不见了。七墦情曾好奇地问过,钟归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一下,说送给友人了。 如今七墦情拿给白璃的这枝当然不是在一个不识货的摊主那儿拿来的,是长在她洞府附近的。早些年,大概是几十年前吧,她有一次在山谷间走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那时它还只是柔柔弱弱的一株,软软趴在地上,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七墦情不像卞水何,一般遇见这种事绝不会管,就让它自生自灭。不过那个时间点很巧,刚好是她得知师父死讯的那天。她见着这么一株珍贵灵草,又是曾经师父给她们看过的,难免触景生情,伸手给它画个阵法救下了。但不久之后又忙着复仇,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昨日白璃被青雪鸿他们一眼看破身份,她这才想起那株掩玉来。算算时间又刚好处在花期,便趁着晚上悄悄溜出去赶去拿——青雪鸿所说“鬼界除了鬼节时其他时间无法出入”对于他们来说基本没什么用处。鬼界虽然出入严苛,但绝不是无计可施。她才不信青雪鸿他们会没有自由出入的渠道。 而卞水何为何就能躲过榜头那几个魔人的眼线呢?自然是因为她身上也有掩玉。准确来说,是原料中含有掩玉的香囊;虽然功效不佳,但配上她自身的能力,勉强够用。 如今一来除了七墦情的身份那群魔人是看破不说破,另外两人的身份算是安全了。 解决了身份可能会暴露的问题,三人用完早饭商议了接下来的行动。 这段时间白璃和七墦情已经几乎走过了鬼市所有的地方,将最先传出复活禁术传言的目标锁定在“琴冢楼”附近。 出了门,卞水何依旧不知所踪,白七二人往琴冢楼赶去。 —————— tbc 第五十一章 &神算子二代 琴冢楼算是鬼市比较有名的一家,七墦情以前就有所耳闻,只是一直没什么去的必要,便也从未涉足过,这一回要与白璃一起前往调查还颇有些兴奋。 琴冢楼不同于凡俗的那些,没有出来揽客的窑姐儿,有的只是一阵又一阵透过重重帏幔出来的隐隐约约的琴声,悠扬动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一家琴阁。 楼上外墙挂满了红色绸缎,显出一丝妩媚。 据说那些传言大多是琴冢楼的客人们带出来的,后来口口相传,闹得现在的鬼市沸沸扬扬。 “琴冢楼的琴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七墦情抬头望着高高悬在楼上的匾感慨道。 “你以前来过?”白璃看她。 “路过过几次。”七墦情耸肩,转身往边上走开两步,转头却见白璃径直就往楼里去了,忙回走几步追上去拦住他。 白璃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她。 “你该不会就打算这么进去吧?”七墦情惊异道。 白璃一言不发,仍是看着她,眼中写着“有什么问题吗”几个字。 七墦情试探:“你知不知道这楼是什么地方?” “卖琴的?”白璃道,眼中还是疑惑。 七墦情无语:“你不会以前都没下过山吧?我跟你说,这里面可吓人了,你这样的进去会被吃掉的。” “下过。”白璃道,自动忽略她明摆着是胡扯的第二句话。 七墦情满脸惊奇地看他,原想问“那你居然会不知道?”但想想又咽下去了,再看白璃是真的满脸疑惑,无奈道:“青楼是什么知道吗?” 白璃下意识点头,见七墦情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当下一惊,退后一步转头望琴冢楼,磕磕绊绊道:“这,这是……可,可是,上面写的……” 七墦情无奈,伸手去拉他:“知道了就走吧。” 照理来说进青楼的多为男子,一个女子进去就会觉得很奇怪,所以如果要进去就只有白璃能正大光明走进去。可不知道为什么,七墦情一想到白璃要被一群充当窑姐儿的艳鬼们围着就觉得有些别扭,不大想让他一个人从正门进去。 于是在七墦情的忽悠下,两人决议先在琴冢楼外面探查,确认传言的来源。 街道拐角阴影处,一个独眼老人拄着一根竹竿默不作声往他们这边望,竹竿长长的,顶端套着一匹布,上书——“半仙”。 七墦情还是像之前刚刚进鬼市在里面逛时一般,仍是兴致冲冲地跑来跑去。白璃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不急着一定要跟在她后面,只要确保她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不会失联即可。 正在白璃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注视着稍远处七墦情的身影之时,一阵竹竿叩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逐渐靠近。他侧头看去,首先入目的便是“半仙”二字,随后才是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庞。 是之前卖七墦情头饰的那个摊主?怎么就变半仙了? 白璃微微皱眉,退开一步让他过去。 但这位半仙并未通过对方特意让出来的路,反倒是停下脚步抬头细细打量他,空洞的眼眶显得有些瘆人。 “老先生有何指教?”虽是对他的眼神有些不适,白璃仍是尊敬地询问。很显然,这半仙并非单纯的路过,就是冲着他来的。 半仙直勾勾盯着他,缓缓开口:“那个女人……离她远一点。”声音沙哑,像是曾受过重伤才刚恢复一样,听着略觉刺耳。 那个女人?白璃不解地看他,见对方往前方偏了偏眼神,便也转头顺着看过去,正好与七墦情挑首饰的背影撞上。 什么意思?白璃眼神一沉,迅速回头半眯起眼睛看那位半仙,手下意识地搭在刀柄上握紧,如若下一瞬便会出鞘砍过去。 半仙低声笑了笑:“她会害死你。你总有一天,会死在她手上。” 白璃一愣,握刀的手松了松,但旋即回过神来,冷声道:“不可能。”同时手下再度用力,盯着半仙的目光更为危险。 半仙与他对视良久,无奈摇摇头,仿佛没看到白璃的戒备一般,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竟是转身拄着竹竿就走了,不紧不慢地消失在转角处。 那位半仙……是什么意思?白璃不禁皱眉。虽说他并不完全相信那半仙说的话,但难免也会心生怀疑。首先七墦情的出现就很巧合,碰巧就救下了堪堪躲过屠杀的自己。再接下来在涂家,她好像知道很多事,包括那个给涂家玉佩的女人、涂家大夫人的身份等等,涂安最后所言似乎也是冲着她去的…… 只是白璃刚升起一点点“她是抱有目的接近自己的”的念头,马上就被自己理性压了下去。七墦情那张脸,他是永远忘不了的。想起以往那个欢笑着的少女,那个一脸认真为自己疗伤的少女,他便无法再对她抱有哪怕一点的怀疑。怀疑,是对她的亵渎。 他已经欠了她三条命,或许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即便可能只是人有相似。 再说,这一路走来她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禁术碎片、稀有药草,无一不是她出手相助;他们还并肩作过战,一同对抗炼化过的女童们、朔望楼追杀过来的傀儡…… “小狸?”七墦情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白璃回神,转眼便见七墦情就在自己身边,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 “干嘛呢?我刚刚一回头没看见你,还以为你跟丢了呢。”七墦情故作不满道。 “抱歉,方才走神了。”白璃道。 七墦情耸耸肩,拉上他的袖子往前跑。 白璃被动地跟着她,犹豫良久,这才憋出一句“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话一说完又觉得自己措辞不太妥当,磕磕碰碰地想解释。 七墦情了然地回头一笑:“没错,我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 白璃又是一愣。 “谁叫你长这么好看,让我多看几眼怎么了嘛~”七墦情道,眼中满是狡黠的笑意。 白璃微微一怔,甩开她的手大步往前去了。只是这样的动作仍是难以掩盖他泛红的耳垂,反倒是让他的步伐有了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七墦情忍不住大笑,快走几步追上去,侧头继续调侃白璃,看着那红晕迅速覆盖住这只纯情小白狐狸的耳朵,甚至有往脸颊上蔓延的迹象,更是乐的不可开支。 笑声渐远,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拐角阴影处,那位拄着竹竿的半仙默默注视着他们,低笑几声转过身去。 转身的那一刹那,佝偻着的身子拔长,面容也迅速褪为另一张。 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半仙”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人。 “不上来坐坐?”一个含笑悦耳的女声从楼上轻轻柔柔飘下来。 年轻人笑笑:“自然。” ———————— tbc 第五十二章 &神算子 下一个饭时,卞水何便跑过来找他们了。几人在琴冢楼近旁的一家酒楼落脚,要了些饭菜进雅间。 做好基本的防隔墙有耳工作,三人交换了一下各自的调查发现。 “你在路上碰见一个半仙了?”七墦情托腮歪着头看白璃,好奇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呀?” 有没有说什么吗?“她会害死你。”半仙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响起,白璃抿抿唇,下意识地不想让七墦情知道这般挑拨离间的话语,犹豫片刻,缓缓摇摇头。 七墦情静静看着他,白璃偏头避开她的视线。 这两人的气氛好像有点奇怪?卞水何左右看了看,适时打断:“那个半仙的事我也打听到些许,似乎是近来才在鬼市出现的,据说算命很准。” “他就是所谓的‘神算子二代’吗?当年神算子的弟子?”七墦情立刻把注意力转到卞水何那边,半趴在桌上问道。 卞水何耸耸肩:“有可能,不过我倒是没听说过神算子有收过徒弟。” “世外高人嘛,悄悄收个徒弟怎么了。”七墦情不以为意,转而调侃道,“你又没见过神算子,怎么会知道他没有收过徒弟呢?” 没见过吗?卞水何垂眸笑笑。 要真算起来,她与当年那位名扬天下的神算子是见过的,不过也仅仅是一面之缘而已。 那个时候她刚入魔不久,被门派定为“背叛”列入“清理门户”的名单中。好巧不巧,七墦情还被一个神秘人带走了,只剩她一个刚逃出那个地方又满世界躲避来自长宁派的追杀。 有一次,她有些慌不择路地逃进一座山中,眼看着就要被包围了,是时一只手从一个灌木丛伸出。卞水何下意识地转身躲开,却不料另一只手被灌木丛中的人抓住;她当时体力已接近极限,一时挣脱不开,被拽了一个趔趄,脚下一空同抓着她的人一起掉了下去——灌木丛下边是一个很深的坑洞,四壁上流动着微微泛着光芒的灵力,看来布有不止一层阵法。 直到落在坑底滚了两圈磕上另一边坑壁,卞水何这才缓过气来,挣脱那人的手迅速翻身后退,压低重心戒备地盯着他。 把她拉下来的是一个年轻人,约摸二十左右,面容普通而陌生,身上也没多少灵力波动,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修为。 当时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在几年之后,会成为江湖上人人津津乐道的神算子。 见她一脸戒备,年轻人迅速后退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什么人?”卞水何冷声道,戒备之心丝毫未因其示弱的动作而减少。 “我,我是隔,隔壁山上的居,居民。我,我没有恶意……”年轻人被她吓到了,结结巴巴解释。 卞水何微微眯起眼睛,握紧手上的白色折扇。 “你,你就是,卞姑娘吧?”年轻人小心翼翼问道,“这,这里是我师,师父留下来的,很,很安全……” “哪个门派的。”卞水何道。 “我,我不知道……”年轻人讪讪道,见对面卞水何杀意再起,忙摆手,“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师父,没,没告诉我……” 当她傻吗?卞水何在心里冷笑。 见卞水何不再说话,年轻人小心翼翼开口:“卞姑娘,那些人两,两个时辰后会从东南角离开,你要不在这里等一会儿?” 卞水何打量他良久,移开视线像是接受了他的示好,以一种看上去似乎很轻松毫无防备的样子靠在坑壁上休息,实则暗自关注这个敌友难辨的年轻人的动作。 她原以为这个年轻人是长宁派的新弟子,因修为不够便被抛出来做诱饵,拖延她的时间等待师门救援,亦或是趁她放松之际要放什么毒蛊暗器之类的东西。可不想,这个年轻人真的就在离她最远的地方缩成一团,见她闭眼休息了也没靠近哪怕一点点,生怕叫她误解。 两个时辰过去,卞水何已经恢复了大半灵力,而来自坑顶边缘的骚乱也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了。年轻人伸出手低头像掐手诀一样掐了几下,卞水何顿时再起戒备。不过想象中的画面仍是未发生,那年轻人掐完便放下手,一脸轻松地告诉她:“好了,他们都已经走远了,咱们可以出去了。这边。”说着起身给她引路。 卞水何抿抿唇,深深看他一眼,起身跟着他攀回地面。 “卞姑娘,就此告别。”年轻人对她行礼。 卞水何垂眸思忖片刻,问道:“你为何帮我?” 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父曾说,你是他故人的徒弟,嘱咐我此时在此地等你。” 师父的故人,又能预断天机。一个人名忽的在她脑海浮现,但据她所知,这个人在退隐后应该已经很久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了。“你师父……叫什么?”她轻声问道。 年轻人道:“氏楠。” 氏楠?他不是很早就退出江湖了吗?怎么……卞水何心下一惊,面上倒还是浅浅笑着,行礼道谢:“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笑,给她指了一个最佳逃离路线后便告辞离开了。 后来神算子的名声起来了,卞水何曾因好奇偷偷看过一次,一眼便认出这是那个当年在无名山上救下自己的年轻人。他还是没有修为。不知为何,她不太想与他相认,只是淡淡看一眼便转身离开了,此后与他再无交集。 若要说他真的收了徒弟以培养成第二代神算子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嘿,想什么呢?”七墦情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 她一抬眼便见自家好友越趴越低,头都快伸到自己面前了,颇有些嫌弃地把她推开一点,伸手去提茶壶。茶壶又是空的。卞水何动作一僵,看一眼手中前不久还是满的茶壶,没好气地瞪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好友一眼,起身去添茶。 其实也没什么好回忆的了。对魔人来说,时间真的太廉价了,廉价到几十年的光阴也不过是一晃眼的工夫。但对于毫无修为的人类来说,几十年太长太长,足够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 神算子早就不在了。 —————— tbc 第五十三章 &琴冢楼(上) 用过饭,几人准备进琴冢楼看看——要说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自然是青楼了。 叫白璃一个人进去,不光七墦情觉得莫名闹心,卞水何看着他那性格就知道不合适。 就白璃这性格,伪装就很难了,套话什么的更是不能抱有什么指望。 最终三人商量决定:卞水何在外接应,七墦情用易容术伪装成男子同白璃一起进入,寻几个艳鬼探探底。 最初听七墦情说自己要扮男装的时候,卞水何愣了好一会儿,以一种满含疑虑怜悯的目光打量自家好友良久,最终在好友一本正经的目光下无话可说,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并口头表示支持以及期待;虽然她家好友并不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鼓励与期待之意。 于是三人就这么整装出发了。 卞水何要先上去蹲点,临门口便与他们分开,运起轻功一个纵身跃上附近某个屋子的屋顶,一晃就没影了。 “思时的轻功是不是又长进了?”七墦情仰头上望,摸摸下巴。 “走吧。”白璃越过她往前走去。七墦情忙快步跟上。 七墦情与白璃走在一起,正是一个冰山与一个开朗的搭配,即便是外貌不是非常出众,也是一对吸引眼球的存在,还未走入琴冢楼的大门便被一位比较大胆的姑娘示好。不过在得知两人是要去琴冢楼的时候,那姑娘表情便僵了僵,夺过之前递给两人的花望地上一扔,转身跑开。 “这花挺好看的呀,真浪费。”七墦情有些可惜地摸摸下巴,却没有蹲下去捡的意思。 白璃瞥她一眼,像是在嫌弃她的装模作样。他其实也认出来了,那姑娘给他们的花正是之前在“百花齐放”现场,七墦情制止他去触碰的那种。 琴冢楼中仍是不同于凡俗青楼的风雅,入门后里面除了帏幔以外看不见任何人,也没有出来迎客的妈妈。若非事先知晓,真的很难将它与青楼联系在一起。 两人在楼中站着,白璃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就盯着前方,不到处乱看;七墦情就不一样了,好奇地转来转去,声情并茂地赞扬了一番盘旋在楼内的琴声以及弹琴之人,像极了之前在马车里叽叽喳喳的独骍。 片刻后,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从一处帷幔后飘出来。“敢问二位公子因何而来?”声音妩媚却不失风雅,叫人心生好感。 “到这种地方自然是来寻美人的。”七墦情手腕一抖把折扇展开,一副风流才子的模样。嗯,这形象是从之前筠山秘境里那个独骍雕像那里学来的,折扇是临时向卞水何借的。 帷幔后面的女子似乎笑了一下,起身略略掀开面前的帷幔,从上面跃下来,轻巧落地。 这姑娘轻功也不错啊。七墦情扇了扇扇子。 “花容月貌乐声扬,垂墨和殇柳下昉。帏嫦善舞画眉间,落英善绘花鸟前。流影对弈月下杯,夜唯挥墨墨生辉。”女子笑吟吟道,“不知二位公子喜好哪一位?” 七墦情装模作样摸摸下巴,一副拿捏不定的样子,转头问白璃:“白兄,你待如何?” 白璃冷眼看她一眼,不语。 他其实完全没有听懂吧?七墦情躲在折扇后面偷笑几声,继续装模作样故作思考:“选哪位好呢……帏嫦姑娘怎么样?会跳舞的玩起来会更有趣一点。嗯……可是流影姑娘也不错,下棋喝酒更有情趣……诶,真的太难抉择了。” 女子了然地一笑:“幸而二位姑娘此刻都得了闲,不如一起?” “好啊好啊!”七墦情高兴道,将折扇一合往另一只手上一拍,转眼撺掇白璃,“白兄,我们一起吧?” 白璃这会儿可懂了她们在说什么,抿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垂眸微微颔首,耳根上迅速窜起一抹熟悉的红晕。 “请跟小女子来。”对面女子笑了笑,转身领路,状似随意地问一句,“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吗?” “是呀。”七墦情笑眯眯地伸长胳膊勉强搭上白璃另一边肩膀,“特地带他来见见世面。” “公子好像挺熟悉咱们琴冢楼。”女子道,意指她方才轻轻松松听懂了她对楼里姑娘的介绍,也暗指他们两个看起来面生。 “先前有朋友推荐过,这回难得得空,专门来玩一玩。”七墦情巧妙把话语拨回去。 女子会意地笑笑,不再多话。 两人跟着女子绕过几层帏幔,走上两层楼,停在了一间屋外。 “还请两位公子在屋内静候片刻,两位帏嫦和流影姑娘稍后便到。”女子推开门却没进去,站在门边行了一礼,退开去了。 两人进屋打量了一圈。 屋内风格同之前看到的相同,四处都是纱幔,将那张大床层层围住,若隐若现的更添情趣。 “这地方装地还不错。”七墦情往床上一滚,一脸幸福地把被子往身上卷,“我以后定居下来也要买一张这样的床!”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站在边上。 七墦情滚够了,坐起来理理衣服,转眼又是一开朗小郎君。 没多久,两名女子一前一后穿过重重纱幔进来了,一人手捧酒具,一人手持棋盘;前者衣裙相当华丽,想来是善舞的帏嫦,后者自然就是善弈的流影。 七墦情立马笑着迎上去,帮忙把酒具摆好,殷勤地让白璃都有些看不下去默默扭头。 “他比较害羞。”七墦情解释道,拉着流影坐在自己对面陪喝,又叫帏嫦起舞助兴,熟练的不像一个“第一次进青楼”的人。 被同样拉下来“陪酒”的白璃兴致缺缺,拾起一只酒杯刚打算喝,余光便瞟见七墦情悄悄给他使眼色,似乎是在叫他不要喝,做做样子就好。白璃不解,一时不备还是沾了一些下去。七墦情瞟见,无奈地转头。 琴冢楼再怎么风雅,本质上仍旧是青楼,这里面的酒自然也不是什么正常的酒,多多少少掺过春药。虽说白璃喝下去的不多又有修为在身,理论上受到的影响不会太大;可七墦情毕竟也没进过这里,不确定这酒里头还掺过什么,只能临时改变原来迂回切入的计划选择速战速决,以免白璃在这里出什么岔子。 只是…… 一想到这小白狐狸毫无戒心的样子,还是感觉好头疼啊。 七墦情心中长叹。 —————— tbc 第五十四章 &琴冢楼(下) 既然决定了要速战速决,再慢悠悠地观舞喝酒自然是不行的。 只见七墦情抿唇一笑,叫住正在起舞的帏嫦过来一起喝酒。 喝过几杯,七墦情状似无意道:“两位姑娘为何要待在这里?”一边说还一边倒酒。 帏嫦掩口一笑:“公子不是知道么,还问我们做什么?”她的神情没有异常,反倒是一旁的流影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微微垂下眸子,随后才看似害羞地笑笑,伸手去拿七墦情刚倒好的酒。这一切发生地极快,约摸着也就须臾,却正正巧被一直暗中注意她们的七墦情瞧在眼里。 七墦情不动声色地笑笑,起身绕过桌子朝她们身后走去,笑道:“那咱们就进入正题啦!”说着从后面往她俩中间靠,一手一个搂住。 两位姑娘皆娇笑着欲拒还迎。七墦情陪她们调情几句,趁其不备从帏嫦身后直接一个手刀过去将她打晕,还颇有风度地把她平躺着抱到床上。 流影见着这般情景当场就愣了一下,意识到这两位“公子”似乎来意不纯,忙退后试着借助纱幔的遮掩往外逃。但七墦情抱着帏嫦走开了,白璃可还在原地呢,又怎会允许她逃出去通风报信?因而流影不过逃出几步路便被白璃用雪鳞挡住前路,无奈被刀光一步一步逼回来。 此刻七墦情早已安顿好了帏嫦,看着虽然脸上是惊慌失措,但满眼却是不甘的流影笑了笑,走过去伸手将胳膊绕过她的肩把她往自己这边搂过来一些,在她耳边低声调笑道:“怎么,不想玩点有趣的吗?”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身上,从胸脯慢慢往下滑。 流影面色发白,却还是强笑道:“随公子喜欢。” 白璃在一旁看着,莫名有点不大舒服,别开眼不去看。 七墦情没注意到白璃的小动作,凑近怀中人耳边,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往里面暧昧地吹一口气。“你其实……”七墦情低声道,声音满含笑意,“不是艳鬼,对吧?” 流影顿时全身一僵,深呼吸一次继续强笑:“公子说笑了。” “是吗?”七墦情笑道,“咱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们消息,我赎你出去,如何?” 流影僵着身子转转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看她,转头看看冷脸站在一边的白璃。 七墦情顺着她的视线随意瞟一眼白璃,见到对方脸上格外冰冷的表情不由愣了一下,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白璃见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面部表情的僵硬,缓了缓脸色超流影微微颔首。 流影内心挣扎许久,最终咬着下唇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七墦情笑笑,放开她挥手布下噤音符,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流影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口气,勉强直起身子恭敬道:“二位公子想知道什么?” 七墦情习惯性托腮:“最近这里出现了一个半仙的,你知道吗?” “知道。”流影道。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七墦情道。 流影想了想,慢慢皱起眉,眼中一抹茫然无措,额上脖颈上不知不觉渗出水珠。 七墦情看着她的神色,挑挑眉,托着腮的手指轻轻动几下。 “我……我不记得了……”流影小声道。 白璃面色一冷,七墦情默默瞥他一眼,稍作安抚。“那关于他的,你还记得什么?”七墦情道。 流影小声道:“据说他算命很厉害,号称神算子二代……” 七墦情冷笑一声:“这种谁都知道的就没必要说出来拖时间了。”言语里无不包含威胁之意。 流影瑟缩一下,有些害怕地左右看看。 “放心,你说出来的话,除了我和白兄,没有人会知道。”七墦情看出了她的顾虑,开口道,“包括她。”说着以目示意平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帏嫦。 流影这才放下心,小声道:“我,我见过他来楼里……” “哦?找谁?”七墦情饶有兴致道。 流影犹豫片刻,小声道:“楼主。” 七墦情有些意外地眨眨眼,下意识与白璃对视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楼主之前就对那个什么禁术的挺感兴趣,那天神算子路过琴冢楼,楼主就出去把他带进来上楼了。”流影声音越来越轻,看得出她对楼主与那个半仙的害怕。 “你就不好奇?”七墦情随意道。 流影沉默着摇摇头。 七墦情沉下脸色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就是一句毫不相干的话:“琴冢楼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她这句话问得太不着调,别说流影了,即便是一直作背景墙的白璃也不由愣了一下。“听说是几十年前……大概五六十年前吧?以前这里是一座茶楼,后来被楼主买了下来。”流影思索半天,不确定道。 白璃不知七墦情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朝那边一看却见这人紧紧抿着唇,难得一脸严肃地走神。他本想出声唤醒七墦情,一张口却不知该叫她什么,忽得眼前一糊,一股火热的感觉突然窜上来席卷全身。白璃忙咬舌尖,运气灵力将那种感觉压下去。 这回就比较巧了。七墦情刚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回过神来就看见白璃咬合的小动作,当下就猜到大概是药效上来了。 “我先出去给你赎身,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七墦情道,起身往外走。 其实七墦情留白璃在里面确实是别有用心。流影不是艳鬼,即便是白璃真的压不住药性了也不会流失太多阳气——虽然她想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甘心。 没想到白璃的自制力比七墦情预估的高了许多。当七墦情跟老鸨把流影赎出来之后回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做什么不大方便旁人观看的事时的声音。 穿过重重纱幔,七墦情一进来便见白璃闭着眼盘腿坐在地上,流影坐在帏嫦边上,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白兄?”七墦情走近,在白璃身边蹲下。 白璃睁眼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走。” 看着那双几乎被血丝占据的眼睛,七墦情心里暗赞一句,起身一道灵力朝仍昏迷不醒的帏嫦打过去,抹除她关于自己被打晕之事的记忆,赶在她醒来之前一手一个拉着白璃和流影离开。 卞水何早就在客栈门口等着了,见到三人过来忙迎上去。就这么抬头一看,白璃那不太对劲的状态看得她一愣,转头问七墦情:“他怎么了?” “中招了。”七墦情耸耸肩。 白璃没理会边上几人,径直冲上楼进了自己房间,反手将门锁上。 卞水何看着白璃的举动懵了半天,愣愣道:“他就这样……一个人呆着,没事吧?” —————— tbc 第五十五章 &醉天仙 “等会儿我进去看看就是了。”七墦情随意道,“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卞水何顺着她的视线看一眼局促地站在一边的流影,无奈笑道:“你们问个话还带人回来啊?” 七墦情挑眉:“我乐意。”说是这么说着,手上动作也毫不拖泥带水,取出一颗小小的黑色丸子递过去。 流影不解地看看她。 “一只蛊虫而已。”七墦情道,“我可以放你自由,但今天的事,你若敢透露出一丝一毫,这只蛊虫会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她停顿一下,又加上一句,“当然,日后如果有什么事需要你做,我也会召唤蛊虫通知你。” 流影本以为自己知晓太多难逃一死,听到她这么说眼前一亮,毫不犹豫接过吞下。 七墦情笑笑,转而问起白璃的事:“你给我们喝的酒里有什么?” 流影轻轻颤抖一下,像是在害怕什么。犹豫半天才开口轻声道:“醉天仙。” 七墦情笑容瞬间凝固,边上卞水何忍不住掩口笑起来,看着自家好友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戏谑,明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七墦情愣了半晌,无奈叹口气,随意地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流影微微松一口气,行个礼谢过后转身离开。 她是离开了,卞水何可还在原地等着呢,赶在七墦情看过来的一瞬间堪堪收敛好自己面部表情,努力摆出严肃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吗?”七墦情板着脸扫一眼自家好友。 卞水何微笑:“我今天可是碰着了个熟人呢,你一定猜不到。” “好好说话,别卖关子。”七墦情皱眉。 阿情好像挺在乎那小白狐狸的?卞水何眨眨眼,直截了当道:“我瞧着挺眼熟,有点像郤靛。” “不可能!”七墦情一惊,“这都过百年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卞水何耸肩:“也有可能是她后人吧。反正当时她身边有一个高手,对方似乎发现我了,就没敢多留。” 七墦情咬牙。 卞水何善解人意道:“你去看看那只小白狐狸吧,这件事我再查查看。” “好。这件事……你也冷静一点。”七墦情深深看她一眼,转身上楼。 卞水何站在原地,默默垂下眼眸。 冷静吗?没第一时间上去撕了她,我觉得我已经够冷静的了。 放下卞水何不提,这边七墦情悄悄来到白璃门口,侧耳贴着门听了听。 门内一片寂静,估计是下了噤音符。 七墦情挑眉,准备暴力破除门上封禁。 醉天仙在春药中可是顶级的,而且还是专门针对有修为的人,要想完全用灵力压下去几乎是天方夜谭;反正以白璃目前的水平,是不可能做到的。如果真放任他这么肆意用灵力试图去压制或者化解药力,很可能会走火入魔,轻则失去所有修为,重则丧失理智灵力外泄,殃及周围生灵。现在七墦情想要的药草还没从白狐族禁地里头弄出来呢,自然不能让唯一的“幸存者”死在这里,还死得那么憋屈。 但是,醉天仙的药力并非出去交合便无解了的,如果有足够的修为,依旧是可以将它化解掉,只是可能会留一点点后遗症,比如头晕之类的。后遗症倒不要紧,也是可以后期再调解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而七墦情是谁?能排上魔人榜第五的,又怎么可能是凡俗之辈。这种时候,她就无比庆幸之前很有“先见之明”地在白璃身上种了只蛊虫做实验。有了这只蛊虫,她要将自己的灵力传输到白璃身上便不似一般情况下那么困难,不会出现太大的排斥。再者那只蛊虫也能帮他修复身体,没准还能吸收部分药力。 这么一想,七墦情也无所顾忌了,直接一道灵力打上去破坏掉白璃布在门上的封禁推门而入,再反手关上门并补上一层封禁,防止声音灵力外传引人注意,也防止会有人误闯。 此刻屋内,白璃虽然仍保持着打坐的姿势,但他的气息灵力都已经混乱不堪,屋内比较轻巧物品被散乱的灵力扫得满地都是,还有一些甚至直接悬浮在空中飘来飘去四处乱窜。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七墦情皱眉,调动自己灵力先将屋内乱窜的灵力抵消,让物件平定下来,接着闪身到白璃身旁。 可不想,她刚感受了一下白璃的体温准备坐下传灵力过去,方才还维持着盘膝姿势的白璃却突然暴起,睁眼就朝她扑过来,将她按在地上开始撕扯她的衣物。他目前的状态同平时完全不一样,表情狰狞,双眼满是血丝,基本全凭着本能行动。 啧。七墦情有些无奈地咂舌,镇定地趁着白璃撕扯自己衣服的时候将灵力顺着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传递过去,顺便调动了他身体里的蛊虫作为传输枢纽。动作自然反应迅速,单凭她的表现全然看不出她此刻正在被一个几乎失去理智的成年男性扒着衣服,甚至有失身的风险。 不得不说,七墦情的底气足是有实际依据的。同她所预料的一样,还未等白璃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传输过去的灵力已经帮助他本身的灵力一同压住了醉天仙的药效,并开始迅速化解。 七墦情知道白璃并没有真的对自己做什么,但是……白璃不知道啊! 所以当白璃清醒过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衣衫褴褛”的七墦情,而自己还正压在她身上,也是衣冠不整。他当场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七墦情最乐意调戏这样的小白狐狸,心里偷着乐,面上却是装出一副埋怨撒娇的表情,开口就是一句:“你弄得人家好疼啊~” 白璃大骇,瞬间弹起来疾步后退,还不小心撞上了墙边的衣柜。他憋着想说点什么,但憋了半天憋到脸都红了,才磕磕绊绊蹦出来一句:“安,安小姐,在下,在下会负责的。” 七墦情心里都快笑翻了,却还是端着故作不满,懒懒地坐起身道:“之前还叫我阿情呢,怎么,现在就改安小姐了?” “阿,阿情……”白璃结结巴巴道,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看着他这般表现,七墦情终是忍不住了,大笑着捶地。 白璃不知所措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她。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呢。”七墦情笑到眼泪都出来了,连连摆手,“放心吧,你的元阳还留着呢。” “啊?”白璃愣愣道。 七墦情跟没事人一样翻身起来,随意地挥挥手就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把仍是一脸无措的白璃留在房里自我怀疑。 而另一头,勤勤恳恳在外调查的卞水何接到七墦情的消息赶回来吃饭,一进屋子便觉得满屋子奇怪的气氛,奇怪到……似乎不太能容得下她的存在。 —————— tbc 第五十六章 &情感问题 解决了醉天仙的问题,再一想独骍那边很可能面临的处境,几人必须得加快速度赶回去了。 白璃还别扭着,七墦情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边吃边把独骍之前遭遇朔望楼追杀的事给白璃说了一遍,略带担忧道:“小骍骍没有修为,若是再碰到别的暗影组织,我们的保命符也难完全护住他。” 卞水何手下持着筷子在和七墦情抢一盘子番茄炒蛋里的蛋花,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我在琴冢楼偷听到了一点消息,那‘鬼市有复活禁术碎片’的传言正是琴冢楼楼主放出来的。但她与所谓的神算子二代有没有联系,我便不清楚了。” “有。”七墦情成功抢到最后一片蛋花,心满意足地放进嘴里,眯起眼睛一脸幸福,“流影说她之前见过神算子二代来楼里,被楼主带上去了。啊,真好吃!” 白璃修为不够,被对面两人勒令不准吃鬼界里的饭菜,只能做做吃饭的样子。即便还在为方才的事过意不去,但此刻听到正事还是抛下那点不自在认真起来,插话道:“那楼主为何放出这消息?” 卞水何道:“吸引人过来吧。我只隐隐约约听着了一两句,那楼主身边跟她合谋的人修为太高,我怕被发现就先跑了。” 白璃“嗯”了一声就低头不说话了。 七墦情懒散地托腮,随手拾起桌上的茶杯举到眼前打量,漫不经心道:“这一步棋走的不错,整个江湖都已经给搅和得一团乱了吧?小狸,你以后的路不好走了啊。” 白璃抬眼看看她,目光一扫到她因端茶杯微微滑落一段衣袖而露出的肌肤上,顿时有些局促地移开视线,旋即又觉得不提醒不太好,便犹犹豫豫咳了一声,扯扯自己袖子。七墦情见了一愣,然后低头看看自己手腕,忽的一笑,放下茶杯将袖子拉好。卞水何好奇地转头一看,却只见半截红痕一晃,被袖子挡住了。 那红痕,怎么看怎么像被人捏出来的啊。卞水何瞟一眼若无其事继续吃饭的好友,若有所思。七墦情给她看地有些发毛,稍稍向外转了转,拉远一点距离。 卞水何暗自笑笑,收回视线低头吃饭,随口道:“你们是打算把琴冢楼一窝端了?恕我直言,你们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那楼主身边那个高手。” “这不还有你么。”七墦情白她一眼。 “你又想拖我下水?!”卞水何转头看过去。 七墦情抬头望望天花板:“你不早就在这局里面了么?干嘛,想丢下我们一个人跑路啊?” 卞水何微笑,懒得理她,把话题拉回正道:“那个楼主的修为不高,只要我们把她身边那位高手调开,想制服她逼问点什么应该不难。” “就怕又是一个被抓就自裁的,白费功夫。”七墦情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要是那个传言是真的就好了,这样怎么也能收获到一块禁术碎片,总比辛苦半天什么都得不到好。” 到底是几十年的情谊,听七墦情这么一说,卞水何立刻会意,顺着她的意思做出一副惊异的样子:“你怀疑那复活禁术碎片就在那楼主手上?” “最好是这样,省的我们白忙活。”七墦情漫不经心道。 卞水何笑笑,认真思索一番,点头道:“这么说也不是没可能。小白狐狸在找复活禁术的事已经给传得沸沸扬扬,现在多少只眼睛盯着呢,不少人在推测他已经找到一些碎片了,都准备着夺过来呢。有高手在旁,那楼主保不齐也是这心思。人吗,自己有了一件珍贵的东西,就非要凑齐全套才高兴。” 七墦情嗤笑一声,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好了。 白璃也顺势放下筷子,微启唇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沉默地坐着看七墦情。 卞水何饶有兴致地看看对面人与身边人,笑道:“你们……”才发出两个音节就给身边好友毫不留情地打断。 “小狸你先回去吧,我先和思时商量一下,过会儿再来找你。”七墦情道,语气平静。 白璃沉闷地应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等白璃一走,卞水何立马就憋不住了,伸手就去拽自家好友袖子。这回七墦情倒是坦坦荡荡地,还把手往她面前一放,任她看。 卞水何掀开她的袖子,拉着她手左左右右看了几遍,百分百确信这就是被人硬生生捏出来的,并且有十之八九的可能就是那只小白狐狸做的。“刚刚他中的可是醉天仙,你该不会是……”卞水何上上下下打量自家好友,试图从她眼神中看出刚才是不是她主动献身了。 七墦情抽回自己手臂白她一眼:“用灵力压下去了!想什么呢你。” 卞水何笑笑,也不争辩,往后一仰就这么转头看着她:“我说,你该不会真的看上那小白狐狸了吧?动情了?” 看上他?怎么可能。七墦情伸手去拿刚刚才放下的茶杯,漫不经心笑了笑:“你想多了,只是玩玩而已。魔人那么漫长的生命,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否则多无聊啊,是吧?” “最好是这样。”卞水何道,伸手把茶壶从七墦情手里抢下来给自己倒,“你知道的,魔人一旦动情……可是必死无疑的。” “不劳你费心。”七墦情瞥一眼她,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起身准备上楼去了,怎么看怎么有落荒而逃的意思。 卞水何在背后叫住她:“你不是还要跟我讨论计划么?” 七墦情顿了顿,不大情愿地坐回来。 “你是想把再拆一块碎片到琴冢楼里吧?”卞水何道,“需要我把那小白狐狸引开,对吧?” 七墦情正色:“不错,拖得越久越好。不过,那位高手真的我和他联手都打不过?” 卞水何耸耸肩:“没这么夸张,你要是拿出真实力说不定还是可以的。” “要不还是你去放碎片吧,我带着小狸。”七墦情有些头疼地按太阳穴。卞水何实力也不俗,但多偏向生存而非偏向于攻击。再者她也不可能在白璃面前拿出真实水平,到时候别两个人一起给那位高手抓了。要是还不小心给那高手拿去禁术碎片,她可得心疼死。 卞水何微笑:“小心我带着你的禁术当场跑路。” 七墦情斜着眼睛看她:“你会吗?” 卞水何笑笑,转而道:“行了,去看你的小狸吧。” 七墦情忍不住再次白她一眼,拂袖而去。 卞水何看着她比平日快上几分的步速,不免有些担忧地抿唇。 阿情啊,你真的能像你所说的那边,只是玩玩吗? —————— tbc 第五十七章 &神秘人再现 也不知七墦情进去跟白璃说了什么,等两人下楼时之间的气氛显然没之前尴尬了,只剩一点点不自然。卞水何有些好奇地看看白璃,再看看七墦情,最后轻咳一声还是没问出口,转身领路。 三人走的还是先前卞水何暗探时的路线,从琴冢楼附近一个房顶上去,踩着楼周围布置的绸缎绕着圈子往上攀。七墦情的轻功最轻巧,即便是踩了帷幔借了力,绸缎仍能纹丝不动;卞水何的轻功不似七墦情轻巧,但她的速度极快,以速度减少绸缎的晃动,看着只像是被风吹了一下;白璃的轻功最为均衡,但也正因均衡,造成绸缎的抖动幅度反而是三人中最大的,不过也不至于叫人察觉不对。 卞水何率先抵达目的地,向下摆摆手示意两人别急着跟上来,自己侧耳在窗边听了听,接着一掀覆在窗前的纱幔闪身进去了。 白璃回头看身后之人,七墦情向他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踏着帷幔窜到白璃身侧不远处,与白璃形成两边守着窗子的局面。 他们的计划是由已经探过一次的卞水何先进入探路,把那高手引出来后与七墦情互换身份,白璃在旁协助七墦情出逃,拖得越久越好,但要首先确保自己的性命。因此,七墦情今日同卞水何换了相同的衣服发型甚至佩剑,翩翩白衣下的她褪去了蓝衣时俏皮的味道,平添一分仙气,倒也是另有一番风味。 白璃看着她,不知不觉有点走神。 七墦情正用心探查着楼内的情况,一时未觉察到身侧人的走神,就这么任由他看了半晌。 约莫着一盏茶的工夫,楼中突然传来两道灵力相碰时的暴动。来了!七墦情一凛,迅速绷紧身子戒备起来,握紧手中的剑随时准备出鞘。这一震也将走神中的白璃震醒,连忙将视线注意力都移到窗子上。 片刻后,卞水何直接斩落窗口纱幔破窗而出,落到七墦情身边一晃便消失了,而七墦情则代替她往外逃。 追着卞水何出来的是一个年轻人,直直冲着与卞水何互换了身份的七墦情过来,单手成爪状直直冲着七墦情后心处伸来,指尖泛着金属般的色彩。七墦情回头拔剑格挡,但见着他的面容却不禁愣了一瞬。就这么一瞬,已经算是致命的失误了。 白璃及时赶上来却已来不及挥刀替她挡开,情急之下直接冲撞过去将七墦情撞开,用自己代替了她的位置。 于是原先应该插入七墦情心口的手便扣上了白璃右边肩胛。年轻人勾唇冷笑,手下收紧,硬生生将白璃肩胛抓碎。 白璃面色一白闷哼一声,手中刀险些握不住。他惯用右手,肩胛被伤,实力自然大打折扣。 年轻人面上戴着一个黑色面具,怎么看怎么像当初在筠山秘境里那个出现在湖边的人面上的那个。 当时在湖边七墦情就觉得他很像那个人,此刻离得近了,这勾唇一笑只让她觉得更熟悉,心下一惊,忙拉过白璃躲开年轻人下一次攻击,拽着他转身就跑,一时都顾不上掩饰自己轻功的速度。 如果真是他……七墦情咬牙,拉着白璃有些狼狈地左右躲避,完全没了与他对抗的想法。 她曾经为了杀他蛰伏了三十年,对那个人很熟悉;但从那次她的反杀起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如果那个人没有死,那他对她肯定更加熟悉,没准这一会儿已经认出她了。 但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就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俩,时不时出手,却没再同第一下那般饱含杀气,倒更像是猫逗耗子一般,游刃有余地将他们往远处赶,却又不一下封死他们的路。 苦于白璃在场,七墦情没法动用自己的蓝闪蝶也没法动用全部灵力,实力本身已大打折扣,再加上白璃重伤,两人只有逃命的份。 如此俩逃一追地拖过一柱香的时间,那戴着面具的年轻人忽的点瓦跃起,加快速度从七白二人头上掠过,落在街道对面的另一个屋顶上,转身冲两人笑了笑。七墦情停下脚步警惕地盯着他,不料对方抬手挥了挥,再转身跃下屋顶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七墦情带着白璃追到街道对面的屋顶上,往下望却只能见到人来人往的集市盛景,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年轻人。 他这一趟是来做什么的呢?七墦情皱眉。 “阿情?”白璃见七墦情皱着眉走神,不由出声唤道。 七墦情回神,迅速道:“没,没事。” 白璃捂着受伤的肩胛定定地看着她,表情平静。 七墦情下意识咬了一下下唇,顾左右而言他:“咱们赶紧回去吧,不知思时那边怎么样了。” “你是不是认识他?”白璃沉声道。 七墦情沉默,扭头不言。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还是白璃无奈叹一口气,难得主动妥协。“走吧。”他转身道。 七墦情闪身拦着他,按着他左肩往下压。 白璃一愣,顺势蹲下。 七墦情绕到他右边,垂眸扯开他的衣领把布料与右肩皮肉分开,左手按住他受伤的肩胛右手掐手诀运疗愈心法,简单把碎骨头收拢,再从袖子中取出一段绸缎缠着暂且固定一下,这才放他起来。 “回去让思时给你看看,她擅长这个。”她有些别扭道,拉着他一同往回赶。 还未到琴冢楼,远远地就见卞水何坐在窗口朝他们招手,显然是得手了。 “白少侠这是……”两人落地,卞水何看看白璃肩上捆的绸缎,再看看七墦情。 “肩胛骨碎了,你给看看。”七墦情道,“他是用右手刀的。” 卞水何浅笑着应下,看向七墦情的目光隐隐带上戏谑之意。七墦情转头假装看不见。 “进来坐一下吧。”卞水何道,跳入楼内让出窗口,“一会儿我要将灵力渗进你体内,记得别太过抵抗,以免伤上加伤。” 白璃依言盘膝坐下。卞水何拆下他肩上的绸缎,在他身后也盘膝坐下,双手向前伸直抵上他后背,灵力流入他体内,在肩胛骨处聚集,慢慢修复。许是她本身是木属性,白璃的灵力没有特别抵触,因此收敛起来没太大困难。 卞水何操纵着灵力在里面走完一圈,再给他肩胛处固定好,收功睁眼起身。“近期还是不要过多使用右臂,再养几日便好。”她嘱咐道。 “多谢卞姑娘。”白璃抬手欲行礼,却叫七墦情一伸手拦住。 “说了不要过多使用右臂。”七墦情道。 卞水何笑笑,打圆场道:“行礼倒不必了,都是医者本该做的。对了,我在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我想白少侠应该比较感兴趣。” 说着,卞水何转身领路,临了还促狭地瞟一眼七墦情。 七墦情讪讪地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转头看一旁。 该不是那什么蛊虫给她发现了吧? —————— tbc 第五十八章 &暗室 先撇下卞水何到底有没有发现七墦情放的蛊虫不提,且说她带着两人穿过重重纱幔来到房间里一个靠墙的书柜前。 “暗门?”七墦情挑眉。 “嗯。”卞水何随意应一声,熟练地重新排了一遍某一层书架上的书。 轻微的“咔哒”声响起,象征着机关开启。 卞水何伸手按住书架侧面,用力将书架往外旋,露出其背后隐藏的一个暗道,率先踏入。七墦情把白璃推到前面走第二位,自己断后。 暗道很短,只几步路便走到了尽头。 暗道尽头还是一扇门,门上流淌着淡淡的光辉,很明显布下了什么阵法。 “阿情,过来一下。”卞水何回头道。 “干嘛……”七墦情不情不愿嘟囔,侧身从白璃边上挤到卞白二人中间,探头去看那扇门。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七墦情就愣在那了。 这阵法她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但如今回想起来,仍然记忆犹新。 这是长宁派的阵法。 琴冢楼的楼主……是长宁派的人?七墦情面色一沉,转头去看好友,却见卞水何也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眼中亦是深沉的神色,暗含一丝杀意。 两人对视片刻,七墦情眨眨眼睛,勾唇一笑:“开吧。” 卞水何微笑,颔首表示自己准备完毕,侧身让七墦情站到自己身边。 两人一人抬左手一人抬右手,默契地在半空中行云流水般对称着画起来,两人的速度、形状等完全见不到分毫偏差。不同颜色的浅浅的灵力光芒分别标记着两人画过的痕迹,最终在中间汇合成一幅完整的图。 白璃在后面旁观,看出她们画出来的图案与门上的阵法一模一样,只是上下颠倒了,像是一个逆行阵法。一般来说逆行阵法是用来强行冲破阵法的一种最省力的手段,而且无论何种修行都可以使用,但由于其绘制手法顺序要与原阵法完全相反,再加上许多阵法的灵力光芒并不一定是全的,有些阵法甚至看不见灵力光芒,所以逆行阵法的绘制可谓是困难重重。若非真的很熟悉原阵法,很少有人会使用逆行阵法来破阵。这么说来,她们很熟悉这个阵法?白璃略觉困惑。 七卞两人合力将绘制完成的阵法图印在门上阵法之上,齐刷刷半转身推着白璃往后退出暗道,还顺手把书柜合上重新堵住暗道口。 逆行阵法与门上的阵法相叠加,里面蕴含着的灵力相互碰撞对抗,形成一阵又一阵的灵力暴动。三人即便是在暗道外隔着一个书柜,仍是能感受到灵力暴动,纷纷运着各自的心法抵挡。 两相对抗,拼的就是谁的灵力高破坏力大。 逆行阵法是由七墦情和卞水何两人的灵力向交融组成的,比起原阵法由一个人绘制,自然更加不稳定,破坏力也更大。 因而最终占了上风的正是逆行阵法,门上的阵法被彻底破坏。 又在外面静等一会儿,确认里面的灵力暴动结束了之后,卞水何再度重新排了一遍书卷将书架上的机关打开,三人依次进入暗道。 门后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房间,里面仅摆放着一张简陋的小床、一个紧挨着床的桌子以及一个正对着床的半人高的小柜子,连椅子都不见一把。比较有趣的是,整个屋子积满了灰尘,连床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一样;可问题在于,偏偏没有霉味。 七墦情好奇地伸手在桌子上抹了一把,凑鼻子下闻了闻,挑眉道:“一股腥味,不太像灰尘啊。” “临时做出来的吧。”卞水何笑笑,转身半蹲下来去看柜子上的锁。 七墦情无所事事地转一圈,跑到卞水何身边弯着腰凑热闹:“这锁你……”说着,碰巧余光扫到柜子上某处,一时惊异,都忘记了说下半句。 “怎么?”卞水何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钥匙开锁,等了片刻没听见七墦情继续说下去,不由瞟她一眼。 七墦情直起身,伸手在柜子顶上某处抹了一下,再将手抬到眼前看了看,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柜子顶上有一条一指宽两个指节长的地方,没有“灰尘”。 白璃察觉不对,也过来查看,亦看着那一块干净的地方愣了。 开锁的声音惊扰了两人。两人低头,正好见卞水何取下已经被打开了的锁准备开柜门,忙取出各自的兵器做戒备状。 反倒是离柜门最近而且是开柜门之人的卞水何看上去放松地很,如果不去看她的眼睛,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对里面未知的警觉;白璃对她这一点,那是相当佩服。 值得庆幸的是,柜子里面并没有什么别的致命的东西,只有一个小珠子,孤零零地放在柜子中。 卞水何取出来对着光看了看,只见它的颜色在不停地变换,里面似乎还有一些细小的字迹。 “什么东西?”七墦情好奇道。 卞水何仔细看了看,递给她:“记录石吧。” 记录石并不是一种天然的石头,而是用灵力外放凝结而成的小珠子,里面可以存储文字图画等,还可以修改填补。记录石制作简单并且易主方便,在江湖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用不着花多少铜板便能买到一个,比用竹简纸绢记录还方便。 七墦情拿在手里转了转,输入少许灵力催动。 记录石中的内容在上空浮现,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成小字。只是这段字的首尾几行都是断断续续的,如同先前寻得的那一片残片底部一般,像是一条绸缎首尾都被撕扯去,只留下了中间一部分。 白璃仰头,见着里面提到了“岁寒”的使用,不确定地开口道:“这是……传言里复活禁术的残片?”他试着与之前得到的那一片拼了拼,内容并不能对上,显然不是连续的。 “谁知道呢。”七墦情摸摸下巴,“先记着再说吧。” 白璃不疑有他,记下残片内容后收好记忆石准备随着两人离开。 “对了,那个楼主呢?”七墦情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侧头问卞水何。 卞水何微笑:“不知,这里的楼主也只是个人形傀儡罢了。那把钥匙也是从那傀儡身上摸出来的。” 七墦情耸耸肩,领头往外走。 白璃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成,而七墦情与卞水何此行的目的在年轻人失踪、神算子二代失踪、楼主人形傀儡身暴露之后虽未达成却也只能不了了之。 正当三人准备再在鬼市里找找神算子二代的时候,独骍身上的保命符—— 被触动了。 —————— tbc 第五十九章 &起火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歌台舞榭前人头攒动,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台上才子佳人定格在终成眷属的那一刻。 帷幕落下,独骍暗自松了一口气,拍拍身边花旦的肩稍作抚慰。 这是他们在暮溪城的最后一场戏,之后便有数日时间可以休息。 他身边的这位花旦并不是戏中原定的正旦,只是正旦昨夜突然发热,今日无法上台,这才将与她身材体态相近的花旦拉上来暂时代替她的位置。花旦原先只是在戏中只有一两句说词,或者是连说词都没有的小角色,虽然也熟悉整场戏每个角色的动作,平日也会做有朝一日成为正旦的梦,但如今突然被这么推上来,心中不免慌乱。 独骍也是一步一步爬上正末的位置的,心知她的苦处,便有意地在她出错的时候顺着改动作帮一把,这一场下来比过去几天连着几场都累。 台上其他人都已经下去更衣卸妆了,独骍转身亦打算下去,不想正在这时异变忽起—— 一簇火苗突然从帷幕上出现,随后以一种不太正常的速度迅速卷席了整个帷幕,还顺着台上的毯子往两人蔓延而来。 花旦尖叫,直接跌坐到地上不知所措,睁大眼睛看着火焰往自己这边过来,想逃却没有力气,只能在原地颤抖,等待火焰烧到自己,剥夺去自己的容貌与生命。 独骍条件反射地逃出两步,回头一看,见花旦待在原地没法走,脚下顿了顿又折返回去一把拉她起来拽着她一起跑。就这么几步路的工夫,他已然丧失了逃走的最佳时机。 两人在离戏台边缘还剩几步路之时,火焰已经烧到他们衣角上,张牙舞爪地要将他们吞噬。 眼下的情形,他们两人估计是注定无法同时逃出来,甚至很可能一起丧命其中。 想到七墦情之前说过她给他下过保命符,独骍咬咬牙,一狠心使劲将花旦往台下一推,自己却因用力过猛跌倒在地,一瞬间便被翻涌的火海包围。 奇怪的是,那来势汹涌的火海仅仅蔓延了整个戏台,却不再往台下引燃。 花旦被推出来,滚了几圈跌落到台下,一抬头便见独骍消失在火海中,急的高声呼喊他的名字,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夺过边上提着水桶来救火的人手中的桶往自己出来的方向泼水,然后一把撕开碍事的裙摆,转身边抹眼泪边跑着出去打水。 火焰的灼热瞬间笼罩了独骍全身,这次的痛感比之前被阿明咬下肉时更加剧烈,剧烈到他挤不出一丝力气来往外逃。 我这是……快死了吗? 独骍难得心生绝望的念头,合眼不再试图动弹。 正在这时,什么破裂的声音从他脑中传来。就像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来,微寒的触感抵消了火焰的灼热,也浇得他瞬间清醒。 这就是安小姐所说的保命符吗? 独骍来不及多想,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花旦刚拎着再度装满水的桶急匆匆地跑回来,碰巧见着独骍狼狈地从台上摔下来,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忙丢下水桶上前。 “独公子,你……”花旦关切道,伸手想去扶他,但看到他明显被火烧过的皮肤,又深怕加重他是伤势不敢触碰。 独骍缓过气来,抬头看见花旦那张被泪水糊了妆容的脸笑了笑,正想开口说自己没事,方才被保命符压下去的灼热与痛感突然再度爆发,硬生生扭曲了他的笑容,将其变得狰狞恐怖。 花旦吓坏了,赶忙叫人去找郎中,自己蹲在他身边急的直掉眼泪。 独骍强笑,学着戏里面的语句道:“哭什么,我这不没死么?” 花旦含着泪瞪他一眼,低头抓着袖子抹眼泪。 不过弹指间,火势还没减小,郎中也还没来得及到来,倏地一阵风过来,满台的火焰瞬间熄灭,身着白衣手持白色折扇的女子翩然落下。 这一幕比方才着火的一幕更加引人注目,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 花旦率先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扑到她裙边,带着哭腔央求:“仙人求求你,求你救救他吧!要不是为了救我,他,他也不会这样……”说着泣不成声,只颠来倒去地求。 独骍则是呆愣愣地看着女子:“卞,卞姑娘?” 不错,来人正是卞水何。 卞水何垂眸瞧一眼跪在自己身边哭求的花旦,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柔声道:“是么?” “救救他吧!你不是仙人吗?一定可以救他的,对不对?”花旦哀求。 卞水何没有答话,抬脚路过她一步步走到独骍面前,蹲下托腮,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独骍对卞水何的印象一直是温柔又很厉害的仙子,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卞水何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免有种“现在蹲在自己面前的是安小姐”这样的错觉。 “为了救她?”卞水何轻声道,一字一顿。 独骍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眨眨眼睛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弱弱道:“卞姑娘……” 卞水何一见这种有意装可怜的样子就没辙,以前是对七墦情,现在对他也一样。无奈叹口气,卞水何收敛神色,掐起手诀帮他疗伤。 即便是有她和七墦情两层保护下着,独骍受的伤仍旧不轻。也亏得独骍没有修为,不然如此大面积的疗伤定然要发生灵力排斥的现象,不仅要叫他再多吃些苦头,还无法修复完全——白璃的肩胛伤她就只能简单处理一下,还得等它自己长好。 这边卞水何都已经收功了,七墦情与白璃才终于赶了上来。 “思时你怎么跑这么快……”七墦情抱怨着上前,一眼便看见被烧地面目全非的戏台以及满身狼狈刚刚被治好伤的独骍,诧异道,“哇!小骍骍你是怎么了?” “英雄救美去了。”卞水何淡淡道,起身往外走,“我还有事要办,先走一步。这里交给你们了。” “没问题!”七墦情笑道。嘿,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呀?有点酸?她心道,望着自家好友迅速离去的背影偷笑。 白璃走到独骍身边,伸左手拉他起来。 独骍顺势起身,傻兮兮笑道:“白大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七墦情听着了,调笑道:“还不是某人一看你有危险飞快地就跑过来了,我们跟都跟不上。”暗指给他疗了伤又匆匆离去的卞水何。 独骍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七墦情转着眼珠子望了一圈,注意到不远处哭得一塌糊涂的花旦,凑过去问道:“欸,刚才小骍骍英雄救美救的是你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花旦急忙擦干眼泪仰脸道:“小女夜烨,昙魂戏组的花旦。” —————— tbc 第六十章 &戏子有情 “爷爷?”七墦情失笑。 独骍眨眨眼,伸手给七墦情写了一遍:“夜烨。” “这名字有意思。”七墦情笑道,蹲下戳戳独骍,“诶,说说呗,你怎么英雄救美了?” “也,也没什么……”独骍不好意思道,撑着地坐起来。 夜烨红着眼睛过来扶他起来。 七墦情看看满面关切的夜烨再看看拍她的手表示安慰的独骍,不由伸手摸摸下巴,神游天外。 白璃用灵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确认其伤势已经痊愈,收回灵力起身。“已无大碍。”他道。 先前白璃曾多次来剧组带独骍离开,夜烨在剧组呆的时间不比独骍短,自然是认识白璃的,从班主看着独骍逃义演却次次不阻拦而且对白璃还恭恭敬敬的态度中,她也能猜到独骍这位朋友的来历不凡。如今见他都说独骍已无大碍,那便就是已无大碍,忙连声道谢。 七墦情笑眯眯地摆手说“不用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救的独骍。 “方才出了何事?”白璃随着起身道。 独骍抓抓头发:“我也不太清楚……刚刚方落幕,帷幕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起了火,一路烧过来,我就带着她逃……” “然后你把她推出来了你自个儿没出来?”七墦情挑眉,语气莫名有一丝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 独骍继续不好意思地笑笑。 此刻夜烨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用袖子按按眼角开口答道:“都是我太没用了……如果不是为了救我,独公子也不会……多谢仙人,多谢仙人……”说着又带上了哭腔,忙又抬手抹去溢出的泪水。 周围的灵力场突然轻微波动了一下,七墦情抿唇憋笑,冲着独骍一本正经道:“小骍骍你们先去歇歇吧。对了,还有空房间吗?分我们两间呗!” “啊?”独骍愣了一下,旋即高兴起来,“安小姐和白大哥是要借住在这里吗?” “是呀。”七墦情笑道,“没办法,谁叫你这么招人惦记。” 这是在明里暗里嫌弃独骍没有修为吧?白璃微微皱眉,冷冷瞥七墦情一眼。七墦情一脸无辜地看回去。 连白璃都听出来了,偏偏独骍就是听不出来,还兴致勃勃道:“空房间肯定有的,我去找班主问问!” “好啊!”七墦情笑道,拉一把白璃准备跟着独骍去找班主,一副兴致冲冲的样子。 虽说独骍的伤都已经被卞水何治好了,夜烨终究还是担心他,一见独骍要跑去找班主急忙伸手去扶他。 周围灵力场再度轻微波动一下,七墦情又险些忍不住笑出声,轻咳两声掩饰。 幸而方才出了这么大事,班主肯定也听说了,这时刚好赶来看情况,独骍也就不必大老远地跑去找了。他拍拍夜烨的手稍作安慰,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欢快地就往班主那边去。 等独骍跟班主说了七墦情和白璃的情况,前者刚好端着架子与后者并肩走到他们边上站定。 班主方听了旁人耳传什么“奇火忽起,仙人降临灭灾救人”,现在再一见着“火海救人”的独骍除了看上去狼狈些但还能活蹦乱跳的,印证了“仙人救人”的说辞,再一见七墦情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立刻将她与“仙人”画上等号,听说他们要暂住当即应下,还张罗着要为他们准备一场晚宴。 七墦情最不耐这种场合,笑着婉拒了,从班主手中接过钥匙随意分一个给白璃,转身让独骍带他们去看看房间。 独骍不疑有他,开开心心带着他们两人去参观戏组了。夜烨本想跟上,可被班主一瞪,登时想起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忙趁着班主还没过来训斥,急匆匆回了自己房间卸妆换衣服。 不得不说,这个班主还挺上道的,正好给两人安排了离独骍房间最近的两个空房间。 剧组的房间与平日客栈里的当然没法比。整间屋子只有客栈的一半大小,里面也只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大蛇皮袋,连衣柜桌子都没有。不过好在还算干净整洁,七白两人也不是多挑剔的人,就这么住下了。 临了独骍在七墦情身边磨蹭良久,直到对方略带疑惑地看过来才有些别扭地开口:“那个……卞姑娘……怎么同你们一起啊?” 七墦情再次差一点就笑出声了,抬手到嘴巴虚握,掩饰性咳了两岁,忍笑道:“她有事。” “哦……”独骍闷闷道,转身走了。 七墦情将门一阖,习惯性布好噤音符,转身往床上一扑,锤床放声大笑。 床边一朵白色小花左左右右摆了许久都不见人回应,赌气般转过花朵让其背朝某位无良好友,无声表达自己的谴责。 一柱香后,七墦情终于笑够了,伸长手戳了戳床边那朵小花。 小花不情不愿抖了抖花瓣转回来。 “干嘛?不高兴了?”七墦情调笑道。 “你想多了。”卞水何淡淡的声音从花中传出。 七墦情笑笑,转口文邹邹道:“世人都说戏子无情,我倒认为是戏子有情,只是落花无意。” 卞水何那边沉默良久,漠然道:“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只是卞大小姐魅力见长,七某自愧不如。”七墦情笑道,但转念一想又改口,“也不对,或许落花也有意呢,只是忙着追逐流水罢了。” 卞水何那边又是久久无言。 七墦情自恃取得了胜利,在这头笑得格外放肆。 忽的,卞水何故作轻佻地反击:“七姑娘真是折煞小女了。要论魅力,小女子怎比得上七姑娘?一族之长都为之拜倒,小女子又怎敢与之较量?” “……”这回哑口无言的变成了七墦情。 卞水何掰过一局心情大好,恢复原本温温柔柔的声音,“善解人意”地扯开话题:“好了,咱们说正事吧。” “哦。”七墦情冷漠道。 “这次走火显然是人为的,不然不可能只烧戏台却不往外蔓延。”卞水何道,“你们可以去查一下戏台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七墦情挑眉:“这还用你说?” 卞水何轻笑:“好的是我多虑了。那你们加油。”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七墦情翻个白眼,伸手捏了捏小花以发泄刚才落败的不满。 小花委屈地从她手下逃脱出来,“噌”一下就不见了。 七墦情笑笑,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现在他们这样……算是正面交锋了么? —————— tbc 第六十一章 &戏台(上) 不管算不算正面交锋,现在毕竟还是敌在暗我在明的局面,再加上“白狐族小族长在寻甚至很可能已寻得复活禁术碎片”的传言随着他们离开鬼市不减反增,他们的行动愈发束手束脚。 怀璧其罪。 真是不管过了多久,人们还是不会让她“失望”啊。七墦情嘲讽地勾了勾唇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下床换衣服去了。 白色的衣裙穿在卞水何身上,那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可同样的衣裙穿在七墦情自己身上,她便怎么看怎么不自在了。 白色太干净,她不像卞水何,驾驭不住。 她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把房中的铜镜反扣在床上,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 换完后她又把铜镜翻回来放远些,对着左转右转照了许久,总算是把方才那点不自在压下去了。果然还是蓝色适合我。她心道,自顾自点点头,取了簪子重新盘回平日在白璃面前的那个发型,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不少。 于是,整个人轻得快能飘起来了的魔女榜榜首,心情大好地跑去隔壁房间敲门,拉着某只才刚刚盘膝坐下想开始修炼的小白狐狸去看那着火的戏台上有什么蹊跷之处。 两人还没走到戏台那,半路就迎面碰上了明显重新打扮过一番的夜烨。 夜烨一开始都没注意到他们,低着头急匆匆地走着,臂挽一只木篮子,篮子口盖着一块布,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咦?”七墦情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但由于她擦掉先前糊成一团的妆容重新花了,又想不起来她是谁,“你不是那个……那个……” “夜烨。”白璃提醒。 “啊!你是刚才那个花旦?”七墦情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夜烨这才注意到他们,忙俯身行礼:“小女见过仙人。” 七墦情随意摆摆手,看着她臂弯处的篮子好奇道:“这是什么?你要去哪里呀?” 夜烨低头看一眼篮子,面上不由泛起一抹浅粉,小声道:“这是刚刚从厨房里拿来的一些糕点……我,我想去看看独公子……” “哦~”七墦情语气那叫一个浮夸,“他应该在房里,去吧去吧。对了,那什么糕点……咳,我可以拿一个吗?” 白璃突然瞥她一眼,像是被她厚颜无耻的行为震惊到了。 “当,当然可以!”夜烨欣喜,忙掀开篮子上的布给她拿一个出来,“这回是没时间,下回小女自己做一些,不知仙人可愿拨冗提点一二?” “可以啊!”七墦情笑眯眯地接过,挥手作别。 夜烨再度行礼,重新盖上布继续往独骍房间走去。 “没想到小骍骍艳福不浅么。”七墦情笑道,趁着左右无旁人边走边吃,末了还感叹一句,“真可惜,没有小梦做的好吃。” 白璃略显无奈,闲聊般开口道:“听说那庄园被卞大小姐屠了。” “是啊,真没良心。”七墦情道,摆出一副惋惜愤恨的样子,好像当初提醒卞水何屠自己庄园的人不是她一样。 话语间,两人已经临近戏台,只消一个转弯便到了。 听着拐角后面班主的声音,七墦情当机停下脚步,躲在拐角后面抽出手绢把嘴上粘着的糖粉擦干净,再收敛收敛情绪,架子端好了才缓缓走过转角。白璃在一旁看着七墦情一系列的动作,莫名有些无奈,却也没说什么,就由着她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自己也一本正经地跟在她身后。 班主正在和负责器物的人谈论赔偿之事,转眼见着两人来了,立刻丢下对方迎上来殷勤道:“二位辛苦了。有什么是小生帮得上的?不必客气,只管提!就是叫小生倾尽家产也无妨。” 七墦情学着平日卞水何的样子笑笑:“那倒不必。不过我们正要查探起火一事,可否请阁下暂且摒退无关人等,与我们说道一二?” “这是自然!”班主连声应下,回身将附近的人都赶了出去,随后亲自搬来两把椅子请七墦情与白璃坐。 七墦情一向不知谦让为何物,班主搬来了就顺水推舟地坐下了。白璃本想推拒一番,转眼见身旁人已经就这么坐下了,不由愣了一瞬,随即便被那位坐着的用力拽了一把,一时没站住摔坐到椅子上。虽然是被拉下来的,但既然已经坐下了,再起身婉拒就显得有些刻意做作了,他暂且也就这么坐着。 班主揣着手站在两人面前,继续殷勤道:“二位想知道什么?小生一定知无不言!” 七墦情笑了笑,随意将手臂往扶手上一搭,一根手指轻叩,也不说话,刻意营造紧张的氛围。有她在的场合,白璃很少率先开口,这会儿七墦情却不说话了,他也拿不准她的意思,便随她亦沉默下来。 晾了班主一会儿,七墦情方开口道:“戏台起火的事是怎么回事?” “呃,我们还在排查……”班主不觉擦擦汗。其实他们已经排查过一次了,可就是找不出是什么东西引起的走水。 七墦情似笑非笑地再次叩叩扶手,话锋一转:“独骍在你们这儿呆的时间不短了吧?” “是,是。”班主一时摸不清七墦情想表达什么,只能先顺着她往下说,“独小公子从小就是在这儿生活的,他很有天赋,我们也很器重他。” 七墦情点头,来了一句:“仙末独骍的称号我之前也听说过,早些年看过他的戏,的确不错。” 班主仍是摸不着头脑,只得讪讪笑着附和。 “你们可知这火是从何处起的?”七墦情又突然跳回原来的话题。 班主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忙道:“听说是从帷幕烧起来的,但具体因何而起……尚不知晓。” 七墦情垂眸,打发他离开。 “怎么?”班主一下去,白璃侧头看向若有所思的七墦情。 “哦,没什么。”七墦情像是才回神,若无其事起身道,“我们快些查看这台子上给人动了什么手脚罢,也早些防备,免得再次中招。” 白璃静静看着她,但凝视片刻还是放弃了,起身陪她一同查看那已经烧得漆黑一片的戏台。他知道七墦情隐瞒了许多东西,不过谁没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呢?更况且她这一路真的帮了他们许多,他也没必要一定要逼她说出来。再说,她不也没探问他自己的私事么? 罢了…… —————— tbc 第六十二章 &戏台(下) 先前火势实在迅猛,整个戏台已经被烧脆了,一踩便“嘎吱嘎吱”地叫着。一个普通人要是往上面蹦哒几下,保准能给它踩塌,跪地上扭到手脚都算是正常的。帷幕作为最先起火的地方,已经给烧的往下掉灰,全然看不出先前的颜色;饶是七墦情见了都不敢伸手去扯它,生怕一扯就给扯裂了沾上满手灰。 若不是当时卞水何来的及时,现在他们恐怕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见着一堆灰烬,也就什么都发现不了了。 不过一想之前察觉到独骍身上的保命符被破之后卞水何火急火燎匆匆甩下他们赶来的样子,七墦情还是忍不住地笑。要不是那时她们还保持着两人饰一角寻找那个神秘人的踪迹,她也不至于一身白衣地就跑独面前去了。诶呀水何啊,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局者迷”? 偷乐归偷乐,正事她也不会忽视。 虽然这戏台怎么看怎么不稳,不过两人都是有轻功傍身的人,这倒难不倒他们。怕就怕剧组那群普通人鲁莽地上来查看,结果反弄塌了戏台毁了线索。 七墦情在戏台上走了一圈,摸摸下巴:“的确是从帷幕那边烧起来的。”接着她却不继续往中间走,而是指挥白璃去查看,自个儿走到戏台边缘蹲下,捻起表层一点灰烬闻了闻。 白璃依言走到戏台中央,一转头便见七墦情嗅灰烬的动作,不由问道:“何如?” “不知道,反正没有火油的味道。”七墦情轻描淡写道,拍拍手弄掉灰烬起身,“不过也是,火油味道大,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彩妆。”白璃道。 七墦情怔了怔,这才想到这回事。她确实曾看过几场戏,有次离得近了那妆容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难受;因此后来她若是再要去看戏,就会站在离戏台远一点的地方。她在台前便觉得刺鼻,更别说站在台上的人了。 “的确,有彩妆的味道在即便是有火油的味道掺进去他们也未必能发现的了。小狸还是你聪明!”七墦情回头笑道。 白璃愣了愣,转头继续检查帷幕。 七墦情看着对方耳垂上那淡淡的红偷笑,转脸在戏台边缘慢悠悠地走。 戏台边缘只有一些熏黑,毁坏程度都不大,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七墦情绕了一圈,奇道:“这火烧的挺均匀的么,怎么放的?我也学学。” 白璃无奈瞟她一眼,不予理睬。 七墦情又晃悠一圈,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转身跑到白璃边上。 “看出什么了吗?”七墦情道。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依旧不予理睬。 “看出来了没啊?”七墦情不依不饶。 白璃这回连看都懒得看她了,绕过她到帷幕另一边,散开灵力检查。 七墦情跟上去:“干嘛不理我啊?看出来了没?” 白璃终于忍无可忍,深呼吸一次平复心情,转脸看她:“你不知道?” 七墦情嘻嘻一笑:“知道啊。你有空多说几句话么,声音这么好听干嘛老不说话。” 白璃想翻她白眼的心都有了,默不作声绕回原来的位置。 戏台和帷幕上还有残余的些许灵力,或许是因为卞水何来得太早还没来得及烧完,而下灵力的人又由于某些原因不能回现场收回灵力,才造成灵力残余的情况。不过这灵力很明显是提前依附到戏台和帷幕上面的,下灵力的人当时还不一定在场。 “班主他们查不出来,所以火是凭空起来的?”七墦情突然正经道。 “嗯。”白璃随口应道。 七墦情摸摸下巴。 依附的灵力应该是加速火焰扩散的速度,是提前布下的。但起火这一点仅凭灵力不可能提前布局好,一定需要有人当场操控,所以…… “要去把当时现场的人都找回来吗?”七墦情道,“虽然纵火的人不一定是下灵力的人,但他们应该有所联系。” 白璃仍旧是淡淡地丢出几个字:“观众。” 七墦情再次一噎。 自己这是装得太久都真的变傻了吗?她不由内心唾弃自己,面上尴尬一笑若无其事地望天。 两个人就这么兜兜转转地把这一方戏台都给转了个遍,除了得出这事件是人为的以外没能得出任何结论,夜已深光线也不好,只得暂且先回房休憩,明晨再来看看。 “你猜,对方是冲着谁来的?”两人一边并肩走着一边顺手帮忙熄灯,七墦情漫不经心道。 白璃沉声道:“独骍,或者夜烨。” “我猜也是。”七墦情道,“当时整个剧组就小骍骍和那个夜烨有危险,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冲着谁。嗯,两者皆有也可能。” 说着两人已来到了房间门口,白璃淡淡“嗯”了一声推门进屋,顺手阖上。 七墦情笑眯眯地挥手作别,等门关上的瞬间脸色一冷,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转身朝戏台的方向赶过去。 此刻子时已过,整个剧组的烛火全熄了,只有淡淡的月光仍在地上流淌。 戏台上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站姿优雅自然,青色的衣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亮,将那人衬托得端庄高洁。 七墦情看着这身影良久,开口道:“郤靛。”她的声音一向清亮,可现在却是难得的沙哑了起来。 来人转身,果然是那张她熟悉的脸,连唇边那抹笑意都同过去三人还是好友时分毫不差。“阿情,好久不见。”她浅笑道,居高临下地看着七墦情。 七墦情咬牙:“你居然还敢出现。” 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一般,郤靛轻笑一声,轻描淡写道:“叛离师门的是你们,滥杀郤家子弟的也是你们,我为什么不能出现?” 七墦情微微眯起眼睛,几只蓝闪蝶从身后翩然飞出,朝着郤靛的方向围过去。 郤靛嗤笑:“都上过你一次当了,你该不会以为还能第二次吧?” 七墦情冷笑,抬手收回蝴蝶,上下打量对方一番,眼神轻佻:“‘若水’?不错么,郤家真是大手笔啊。” “不敢与七姑娘相比。”郤靛温婉地笑笑。 七墦情笑道:“你就不怕哪天失效?” “那一天一定会比你们的死期来得晚。”郤靛不慌不忙道,维持着那个看似温和的笑,“我此番前来不过是打声招呼,后会有期。”她屈膝行了个礼,转身一晃便消失在七墦情视线中。 她这心法运用地倒是越来越熟练了。七墦情不屑地笑一声,转身回自己房间。 月光下,一只蓝闪蝶悄然划过。 —————— tbc 第六十三章 &怪病(上) 第二日一早,独骍便跑过来猛敲白璃房门,还顺带着把隔壁的七墦情都给吵醒了。 “干什么呢?”七墦情边打哈欠边开门出来,看看几乎同时出门的白璃,招手笑道,“小狸,早上好啊!”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随口应了一声,转脸问白璃:“何事?” 独骍本为把七墦情也吵醒了有些尴尬,白璃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赶忙伸手拽了拽他衣袖,急切道:“他们把走水一事推到夜烨身上,还说要把她卖掉来赔偿损坏的戏台!” 七墦情挑眉:“嚯,有我们在这还敢这么嚣张啊。” 白璃一向见不得这种事,听闻便叫独骍领路,跟着他往外赶去。 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夜烨的哭声以及班主的声音,三人忙加快脚步。 临近了,七墦情再度端着架子缓步上前,扬声道:“怎么回事?” 听见七墦情的声音,班主忙转身,迅速换上殷勤的笑容迎上来:“诶呀仙子怎么来了,快请坐快请坐。”说着指挥边上人搬两把椅子过来。 七墦情故作客气地笑笑,随意道:“不必了。方才听独骍说你们要把这小花旦卖了,不知……是否属实?” “欸,仙子您有所不知啊,当日在帷幕上放火的正是这小妮子!”班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愤愤道,“她嫉恨正旦很久了,这不总算是把正旦弄下来自己坐上了正旦的位置,就试图伤害正末,还妄想把整个剧组都烧掉,简直是……”他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若不是有几位仙人照应着,正末也难逃一劫啊!这次走水咱们剧组损失惨重,正末独骍没死,我也不要求她偿命。只是这损失一定得拿回来,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七墦情嗤笑一声:“她放的火?你们谁看见了?” “呃……”班主迟疑片刻,狡辩道,“当时离帷幕最近的也就独骍和她。独骍险些丧命,纵火之人不会是他;既然不是独骍,那就只能是夜烨了。” “一派胡言。”白璃冷声道。 夜烨在一旁低头哭泣,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着“不是我,不是我……”,挣扎着想从那几个正压制着自己的人手中逃出来。独骍跑到夜烨身边正试图拉开压制着她的几个人,一听班主这话大怒,转头喊道:“你胡说!” “那您可真厉害。”七墦情嘲讽地笑笑,漫不经心道,“连我们都还没查出实情,您倒是先一步查出来了。”她还刻意在后一个“查”字上加了重音,说罢抬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班主只觉得自己冷汗都出来了,连连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是小生逾越了。” “您哪有逾越什么呀?这毕竟是您的剧组,就算我们是修道之人,对你们而言也不过是两个外来客罢了,怎么能对您的决断指手画脚的呢?对吧?”七墦情继续浅笑道,眼中一片冷意。 班主紧张地擦汗:“不不不,是小生妄断了些,还请仙人帮小生找到纵火真凶。” 七墦情冲着夜烨的方向以目示意:“那还不放开她?” “是是是……”班主哈腰道,回身命令那边的人放开夜烨。 那边独骍还蹲在边上安慰惊魂未定的夜烨,这边七墦情随手掏出一片金叶子丢给班主:“你们无非也是缺钱,这个就算是赔偿给你们的了。”语毕示意独骍把夜烨带着,转身就走。 白璃过去伸手帮独骍扶了一把夜烨,三人随着七墦情离开,丢下捧着金叶子惊喜地不知该说什么好的班主在原地愣神。 七墦情让出了自己的房间供夜烨平复心情整理自己,跑去白璃房间抢他的床坐。白璃垂眸看了看她坐的位置,默默走到床沿离她最远的角落坐下。独骍则左看看又看看有点不知所措地面对两人站在中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小骍骍,你再把昨夜走水一事详细说一遍。”七墦情道。 独骍像是被训了一般瞬间挺直身子,随后看到七墦情和白璃略带无语的眼神,又放松下来,讪讪道:“昨夜落幕之后,我同夜烨是最后下场的。谁知我们还没来得及下去,那帷幕突然就着火了!夜烨被吓着了动不了,我就过去拉她出来……但火绝对不是她放的!是那帷幕不知怎么回事就自己烧起来了,我们都没碰过它!” 七墦情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夜烨这个人怎么样?感觉你挺护着她的么。” 独骍睁大眼睛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她与我一般都是被班主捡回来的,从小就生活在剧组里,我都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七墦情点头。 “她平日最善良了,绝对不可能纵火的!”独骍道,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们,“虽然正旦的病的确来的突然了些,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突然?”白璃抬眼,突然插话。 “哦,就是前夜突然发热,好像还挺严重的,我是男子也不方便探望,只是听她们说还长红斑了什么的……”独骍道,“要不……安小姐有空去看看?” 七墦情想了想,颔首:“行。等会儿问完夜烨我便去看望一下,看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独骍连忙道谢。 话语间,房门被轻轻叩了三下,独骍赶忙上前开门,侧身让夜烨进来。 此时夜烨明显已经收拾好了自己情绪,只是眼睛还红肿着,更添上一层惹人怜爱之美。 夜烨进来便向七墦情跪下了,惊的她赶忙起身去扶。 “小女多谢仙子救命之恩。”夜烨执意跪着,说完这句话还磕了个头,这才起来。 七墦情难得地失措,一时都记不起自己该问什么了。 白璃看着七墦情此刻的表情也是有些新奇,开口帮她问:“你还记得当时走水之事吗?” “记得。当时刚落幕不久,我和独公子下台迟了片刻,不料帷幕突然起火,烧的很快……我,我被吓到了,跌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多亏了独公子舍身相救,小女才能拾回这条贱命。”夜烨垂首低声道。 与独骍说的基本没有差别。 这会儿七墦情可算是反应过来了,接回自己的问话任务:“那你清楚正旦突然生病一事么?” 夜烨像是害怕着什么,闻言竟猛地颤了一下,唇微启,却是开合几次都没有声音。 半晌,她终于说出声了—— “我知道那是什么病。” —————— tbc 第六十四章 &恶魔现世 在场三人均是一愣。 独骍难以置信地看她,下意识伸手拉她衣袖:“你……你怎么会知道?” 七墦情摸摸下巴:“你知道?那说说呗。” 夜烨低头,又是犹豫半天。 “但说无妨。”白璃道。 夜烨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看三人,惴惴不安道:“如果我说了,你们……能不能帮我保密?” “那是当然!”独骍立刻道。 “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七墦情不紧不慢道,还顺手拆了独骍的台。 独骍一脸懵地转脸看她:“安,安小姐……” “看我干吗?”七墦情佯作无辜地看回去,“对我的决断有什么异议吗?有的话可以提出来的么,反正我也不会改。” “没没没有……”独骍磕磕绊绊道,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啊这俩不愧是好友,都这么可爱!七墦情见状别开脸偷笑。白璃默默看她一眼,转眼假装看不见她嘴角强忍的笑意,扯回正题:“说罢,我们不会外传。” 夜烨再度小心翼翼地看看七墦情,低声开口又是一道惊雷:“要说是我害宁姐姐生病其实也没错……它是跟着我来的。”宁姐姐,正是正旦宁月。 “什么意思?!”白璃皱眉,抬眼盯着她。 七墦情饶有兴致地挑眉,托腮道:“跟着你来的?你说的是那种病对吧?我没理解错吧?” 夜烨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独骍当初愣住,直接转身面对她。 夜烨低着头不敢看几人,深呼吸几次给自己壮胆,像是在压制某种恐惧。“它跟着我很久了……如果不是因为它,我也不会被捡到这里来……”夜烨小声说着,声音有一丝哽噎。 “你说它一直跟着你,但你自己从没得过吗?”七墦情道。 夜烨再度点点头。 七墦情垂眸,沉声道:“说下去。” 夜烨应了一声,缓缓道出故事始末。 那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家。有一对恩爱的夫妻,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还有与他们一同居住的爷爷奶奶。他们家不算富裕,但胜在相互扶持,一家六口虽短褐不完却每天乐呵呵的,堪称是全村最幸福美满的家庭,同时也是村里许多人家羡慕的对象。 可是谁料这幸福美满,在灾难降临之时竟毫无还手之力。 变故是从奶奶开始的。 那一天妻子刚做完早饭去喊爸妈过来吃,却见奶奶躺在床上怎么都醒不来,皮肤滚烫滚烫,像是发了烧;爷爷在一旁照顾奶奶,见妻子进来还安慰她别担心,年纪一大什么毛病都有,让她先去叫两个孙儿吃饭,这有他便好。 奶奶突然高烧,妻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忙叫丈夫照看孩子和爸妈,自己匆匆喝了几口粥便跑出去请医师。 村庄偏僻山路崎岖,最近的城镇离村子有十多公里。等医师来到村子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但奶奶的烧仍是未褪,身上还起了星星点点的红斑。 医师给她看了看,说这不是病,是诅咒。说罢,留下一句“恶魔现世”便形色匆匆地离开了,任夫妻怎么说都不肯再来。 奶奶的病一天一天拖过去,红斑慢慢转成褐色,一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大部分都在昏睡中渡过。期间夫妻二人又找来了许多郎中,给奶奶配过许多不同的药,可却怎么也不见效。 家中本身便是勉强度日,这医药一拖,更是艰难。 奶奶虽然很少醒来,却也知道家中光景,便主动说不用再请郎中了。夫妻二人当然不会同意,即便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请郎中与抓药的钱省下来。 但奇迹并没有出现。 一个月后,奶奶长睡不醒,一直滚烫的皮肤慢慢冷下来,冰得让人心寒。 夫妻为她办了一场简单的葬礼。 奶奶走后,爷爷明显变得憔悴起来。夫妻与儿女天天有空就逗他开心,想让他忘记奶奶离世的伤痛。可他们自己都很难接受一直身体很好的奶奶突然离去,他们更像是蹩脚的演员,自己入不了戏,又如何能让他人入戏? 不久,爷爷出现了和奶奶当初一样的状况。 妻子又去找了最初那位医师。医师过来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走,出门前指了指一脸担心地围在爷爷床边的妹妹,重复了一遍“恶魔现世”,再度匆匆离开。 又是一个月的苦苦挣扎。 一个月后,奶奶的墓碑边上添上了一个名字,棺材中多了一个常客。 爷爷过世不久,医师那句“恶魔现世”的话语连同指向妹妹的动作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而且越传越广,几乎整个村子都传遍了。全村的小孩一见了妹妹便会喊着“恶魔”冲上去,捡起小石子等物砸她。妹妹受辱,哥哥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夫妻二人每天看着儿子鼻青脸肿地回来,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妹妹,只能又心疼又无奈地替他上药揉淤血。 家中境况越发艰难,妻子也不幸病倒了。 这一回,家里连给她请郎中请医师的钱都没有。丈夫与儿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身上的红斑颜色一日一日地加深,做不了任何事。 妻子刚刚下葬,这种怪病突然不再仅限于他们家中。 一夜之间,村子里好几户人家中都有人得了这种病,妹妹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丈夫与哥哥的阻拦相对于村民们的愤怒不过是以卵击石,起不了多少作用。很快,柴火堆堆起来了,火油火把都准备完毕,就差妹妹到场了。 为了让妹妹活下去,哥哥趁夜深偷偷带妹妹逃出村子,丈夫则在屋中守着防止别人突然闯进来。 兄妹俩一路逃到城镇,靠着乞讨与偷窃勉强活命。 终于有一天,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游玩之时无意间见着他们,看他们可怜而她自己又刚好想要一对弟弟妹妹,便将他们带回家抚养。 眼看着这一切苦难就要过去,上天却不愿放过他们。 就当兄妹二人刚融入这个新家庭之时,怪病悄然缠上哥哥。 几乎与此同时,小姐也同样病倒了。 怪病以大户人家为中心迅速向外扩展开,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城镇。妹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便孤身一人悄悄离开,躲进了大山深处。 “那后来呢?既然无意连累他人,又为何同意来到这里?”七墦情听得津津有味,举手提问道。 夜烨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垂眸道:“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不,是一位仙子。” —————— tbc 第六十五章 &怪病(中) “仙子?”七墦情身子前倾做好奇状,那叫一个捧场。 “嗯。”夜烨点点头,“她说我从出生起便中了一种诅咒,说是会让我众叛亲离。她与我有缘,可以帮我去除这个诅咒,让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必担心危及他人。” “这么厉害!”七墦情一脸惊奇,“那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吗?那天若是我们也碰到了,一定要好好结交!” “我……”夜烨眨眨眼睛,低头苦想半天,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七墦情若有所思地点头。 白璃道:“既然你的诅咒已除,那为何……” “我也不知道!”夜烨急道,“求你们一定要找到宁姐生病的原因啊,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我……” “不会的!”独骍打断她的话安慰道,“你别担心,白大哥和安小姐很厉害的,就算真的是因为你,他们也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夜烨红着眼眶点点头。 “好啦!”七墦情起身拍拍手,“走吧,咱们去看看那个什么正旦的病是怎么样的。” 夜烨忙道一声“好”上前领路。 虽然才过去一晚,但七墦情和白璃的“传奇”早就传遍了整个剧组,即便没见过他们本人,总都见过独骍和夜烨。看着他们带着一男一女过来,也猜到后面两人就是所谓仙人。 因而,他们一路过去完全没有遭到阻拦,非常顺利地来到正旦房外。 独骍之前不方便进去看望,这回是七墦情和白璃来看病,与他也无关,非常自觉地就表示自己可以守在门外。白璃本想与独骍一同在外面等候的,不料七墦情运起轻功闪到他身后,成功将他推了个踉跄,一只脚踏入门内。 “诶呀进来吧进来吧。”七墦情借机推搡他进去,“你看都进来一半了和都进来也没差么对不对?” “你!”白璃瞪她。 “我什么我,快进来啦!我又不擅长这种东西,要是看半天没看出来怎么办?你可别让我自己拆自己台啊。”七墦情小声道,继续把他往里推,悄悄给独骍递个眼色。 白璃正与她僵持着,没想到竟被在一旁看戏的独骍下黑手绊倒,被七墦情顺势推了进去跌倒在里面。 “好啦,这下算是进来了吧!”七墦情一脸得意地拍拍手,回身给独骍比一个“干得漂亮”的手势,干脆利落地把门关上。 幸亏这屋里屋外除了昏睡中的宁月就只有夜烨独骍这两个“自己人”了,旁的人即便是仰慕他们也不敢在他们要办正事之时上来打扰,早早地自觉回避干活去了,空出这一整条走廊给他们。至于这屋子么……本来也就只有正旦一个人住。正旦是剧组从其他地方挖过来的,不像是独骍,待遇本就比其他人好,单独有一间屋子也很正常。再加上她患病之后连看望的人都很少,大多还是来看热闹的,更不会有人愿意与她同住,生怕被传染上。如此,白璃这形象才没当着全剧组的面崩塌。 白璃全然拿七墦情没办法,白了她一眼不想理会,转头走到宁月床边。 先一步进来的夜烨正趴在她床边细看,听见两人走来抬眼转头看他们。 “怎么样?是当初你家人得的那种病吗?”七墦情正色道。 夜烨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七墦情挥挥手示意她让一下,自己坐到床沿上附身挡住白璃的视线,将被子衣服往下拉开一点查看身上那些红斑。 正如夜烨故事中的那样,红斑已经转为深色,甚至有点向褐色转换的迹象,果真是比故事一开始病发得快。按故事中的说法,等红斑完全转化为深褐色患者便会长睡不起,不久就会断气。看眼前这位正旦的样子,怕是已经时日不多了。 这么想着,七墦情又将被子衣服都拉好,换了一个方向伸手将宁月的手从被子里牵出来,抬手搭上她手腕。脉搏微弱地不像一个活人。七墦情微微皱眉,合眼稍稍输一些灵力过去探查,片刻后倏地睁眼。 “如何?”白璃道。 “不是很好。”七墦情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盖着,抬眼严肃道,“脉搏几乎没有,体内多处筋脉破损严重,命悬一线。”说着,她又习惯性摸摸下巴,“比较奇怪的是,她体内丹田处有一股很蛮横的灵力,直接把我震出来了。” “她修道吗?”白璃转眼问夜烨。 夜烨本垂着眼听七墦情说话,突然被白璃一问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磕磕绊绊道:“我,我不知道啊……从来没,没听说过……” “你问她做什么?她又不修道,怎么可能知道别人有没有修为啊。”七墦情佯作埋怨道,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夜烨。 “对,对不起……”夜烨低头小声道。 七墦情一笑:“是他不解风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行了,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吧,我怕等下误伤到你。” 夜烨应了一声,向他们行礼,随后小跑着出了房间,还顺手帮他们把门关上。 “我觉得吧,这灵力不太像是她自己修炼出来的,倒更像是有人灌输进来的。”门关上七墦情这才道出自己方才真正想说的。 白璃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不是诅咒?” “说不好。”七墦情道,“诅咒这种东西严格来说也可以归类于上古禁术里头,具体究竟有多少种,都会带来怎样的效果没人敢说自己全都知道。只是这灵力一直盘踞在她丹田,它对于这正旦是好是坏我暂且不太清楚。” “诅咒归于上古禁术?”白璃新奇道,“这说法我还是第一回听见。” 七墦情得意地笑笑:“这可是我师父说的!不过……小狸啊,你这重点抓的……好像有点偏啊?” 白璃默不作声移开视线。 七墦情偷笑,适时拉回话题:“话说,你有见过这种病状么?” “未曾。”白璃道。 七墦情托腮:“我也没见过,看来只能找思时过来看看了。” “卞姑娘很擅长?”白璃道。 “是啊。”七墦情随口道,仰头看他,“对了,你会不会凝型术?” 白璃有些奇怪地看她:“会。怎么?” 七墦情起身扭头冲宁月抬抬下巴:“一起把她现在的状态固定住吧,省的没等到思时过来便不行了。”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走到床的另一边。 两人是第一次合作绘制阵法图,却惊人地契合。虽说可能比不上卞水何与七墦情那么多年的默契,但比七墦情一开始预估的效果要好得多,起码没有画错的情况。 两股不同颜色的灵力光芒在中间交汇,大功告成。 —————— tbc 第六十六章 &灵力回收 房门刚被推开独骍就赶忙迎上来:“宁姐怎么样?” 七墦情笑笑:“暂无大碍。”引来白璃疑惑的一瞥。 “哦,那就好。”独骍拍拍胸口,一旁略有些紧张的夜烨也暗暗松了口气。 “小骍骍,我这边呢,有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七墦情笑道,“出剧组到城里转转吧,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怪病的流言蜚语传出来。我们这边暂时走不开,麻烦你了。” “啊,好!”独骍高兴道,信心满满地接下这项任务。 夜烨小声道:“我,我可以一起去吗?”语气中带有些许期待。 不料七墦情却摇头否决:“目前我们还不清楚这位正旦的病是怎么回事,你先在这里呆着照顾一下她吧,别让其他人进入这间屋子。”凝型术不似普通阵法,它的威力很大,自然更难隐藏。若是叫不相干的人见了,人多口杂,没准就给什么高人听见来看个热闹,顺手破坏掉了呢。 “哦,好……”夜烨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眸,应了一声往屋内走。 “行了,走吧!”七墦情示意独骍赶紧走,接着回头冲着白璃眨眨左眼,转身朝着戏台的方向走去。白璃会意,抬脚跟上。 由于七墦情之前有所吩咐,戏台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人敢靠近它。 七墦情率先跃上戏台,朝中间走去。 白璃刚跟着踏上戏台便发现不对劲,眼神一沉止步道:“灵力没了。” 七墦情动作一滞,像是才发现不对似的释放出灵力探查一圈,装模作样地点头:“真的哎!难道说那位在这里附着灵力的人近期来过?” 白璃颔首,走到她身边。 “我们是昨天晚上才回的,期间理论上没有人会正大光明来过这里。不如……”七墦情道,竖起一根手指提议,“咱们去找班主问一下?看看他们今天早上早些时候有没有来过这块地方。” 白璃应了一声,两人并肩离开跑去找班主。 其实七墦情知道的很清楚,收走灵力的多半是郤靛。否则以她那小心谨慎的风格,又怎会亲自站在她面前?灵力都是认主的,因而在这布下灵力的应该也是她。那么问题就来了,台上那两位主演,她想对付的究竟是哪一个? 而此时,另一头被要求出去“收集情报”的独骍回了趟自己屋子稍微收拾一下便出门了。 敢问什么地方的闲言碎语最多?第一当之无愧的是街坊小巷,第二才是茶馆酒楼青楼这等地方。于是,独骍便理直气壮地假装迷路,在各个小街巷窜来窜去,碰见聚在一起洗衣淘米的大妈就上前听一会儿。 可惜街坊小巷里的消息太多太杂,独骍听了半个时辰,尽是些某某家媳妇怎样怎样某某家孩子怎样怎样诸如此类的话,真正关乎什么生病之事一点儿都没听着,不免有些急躁。 正当他再度向一群大妈问了路从里面脱身出来准备换茶馆那里听听的时候,一位身着白裙长发飘飘的女子迎面走来,动作优雅,但速度相当快。 这是……卞姑娘?独骍看着她的面容睁大眼睛。她不是说自己还有事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卞水何已经走到他身边准备擦肩而过了,独骍忙侧迈一步拦住,殷勤道:“卞姑娘,相见即缘分,这都快午时了,能否赏脸一同吃个饭?上次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报答呢!” 卞水何昨夜收到七墦情说郤靛出现的消息,连夜赶回暮溪城,在周边追寻郤靛与神秘人的踪迹,但一无所获。方打算休息片刻,又接到自家好友催她去研究怪病的讯息,一边心底暗骂一边匆匆忙忙赶过去,还真没注意到独骍迎面过来了,若不是他这一拦截出声他俩肯定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哦,不必了。”她站定,温和地笑一笑,“救死扶伤乃医者本职,我只不过做了自己分内之事,独公子不必如此。” 独骍看着她,莫名地就脸上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继续邀请:“卞姑娘可否考虑片刻?” “要事在身,恕难从命。”卞水何笑道。 就是拒绝的意思……独骍不免有点失落,但对方有要事在身他也不好继续阻拦耽误时间,万一真误了什么正事他就就罪过大了,只得闷闷应了一声“嗯”退到一边,让卞水何从他身边走过,目光不由自主地跟随着,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卞姑娘可真是医者仁心啊!虽然还失落着,但看着对方急匆匆的背影,猜想大概又是赶着去救人,心里难免会产生一丝喜悦自豪。 回到戏组这头。 七墦情与白璃找到了正在清点损失并准备提前开演下一场戏的班主,向他询问了昨夜他们离开后是否还有人靠近戏台。 询问结果当然是失望而归。 可是当两人回到宁月房间之时,看到的却是微微敞开的房门。 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心觉不妙,齐齐推门冲进去。 不出所料,引入眼帘的正是倒在地上的夜烨,以及宁月明显苍白了的脸色;阵法已经消失不见了。 “还是被抢先了。”七墦情垂眸道,“咱们也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便叫人得手了,说不准她在这里也有眼线。” “嗯。”白璃道,快步到宁月床边查看。 七墦情扶起夜烨,给她输了一些灵力进去唤醒。 夜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七墦情的脸懵了一瞬,随后迅速移开视线左右看看,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被人暗算了。”七墦情道,扶着她起身。 “啊?!”夜烨一惊,赶忙跑到宁月床边,“宁姐没事吧?!” “谁知道呢。”七墦情叹息道,“阵法被毁,我们短时间内没法再布一个,只能祈祷救兵能早点过来了。” “救兵?”夜烨好奇地扭头。 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是啊。就是昨天救了小骍骍的那位仙子,她疗愈术可厉害了。” 夜烨眨眨眼睛,高兴道:“那太好了!连独公子那么重的伤都可以医好,对付宁姐的病一定不是问题!” “你不是说这是诅咒么?”七墦情状似无意地看过去,“那位仙子擅长的可是治疗外伤内伤,就像是昨天小骍骍那样的伤势。” 夜烨愣了一瞬,垂眸略带伤感道:“我宁愿相信她是能轻而易举地就治好宁姐的,不然她,她就真的……” 七墦情理解地笑笑,拍拍她肩膀安抚道:“没事,放心吧,我们会尽自己所能救她的。” 夜烨连连点头,抬手拭去眼角湿润的触感。 白璃搭着宁月的手腕给她测脉搏,脸色不太好地抬头朝七墦情看过来。七墦情抿了抿唇,回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眼看着宁月的脉搏越来越微弱,一身白裙的“救世主”,终于到了。 —————— tbc 第六十七章 &怪病(下) 最先注意到卞水何到了的还是夜烨,听到她一声“仙人”另外两人才抬头往门口看过去。 卞水何在门口远远望见宁月的样子便心觉不妙,淡淡瞥了夜烨一眼就往里跨,一个闪身来到白璃身边,绷着脸拎起他的袖子将他搭在宁月手腕上的手拿开,自己搭了上去。 知道这可能是她心急的表现,被人嫌弃地拎着袖子挪开手的白璃并没有恼怒,反倒是主动站起来退到一边给她多一些空间,旁观对方为患者检查。 七墦情默默看一眼白璃,再看一眼一脸正经地卞水何,内心忍不住叹息。水何每次在小狸面前出现都是在救人,再加上她最擅长疗愈类法术,在小狸那里估计已经是一个善良仁心的医师形象了,这么被嫌弃都不介意……若是方才拎他袖子的是我,指不定又能收获冷漠地一瞥呢…… 当然,内心戏归内心戏,表面上的七墦情还是很专注地看着卞水何检查的。 卞水何探了一会儿脉搏便知此人已经一只脚加大半个脚掌都迈入鬼界了,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不过既然七墦情专程通知她过来救人,想必这人很重要,需要她尽自己可能吊住这人的性命。 阿情这是又给我找了个苦差事啊…… 卞水何略感无奈,但同时也对这个人的情况产生了一点点兴趣,合眼往她体内输入灵力,并操控着在她体内转了一圈,顺手稍微修补了一下其筋脉受损的问题。 这一路看下来,这个人筋脉里几乎完全枯竭,一点灵力的痕迹都找不到,就算是是走火入魔灵力冲破筋脉而出也不至于一点灵力都不剩,除非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修为。可是筋脉受损不可能源于外伤,她若本身并无修为,便也不会自行受这样的伤,只可能是有人给她输了灵力并强行将她筋脉震损再收回自己灵力,如此才能处理的这么干净。 卞水何刚觉得自己已经大致推测出她的伤是因何而来的了,但转念一想,这种事以阿情和那小白狐狸的能力不会看不出来,哪有必要找自己? 待灵力运转探到宁月丹田处,她这才明白自家好友咋咋呼呼叫自己过来的原因。 这情况,还真是少见啊。 卞水何挑了挑眉,仗着自己灵力是木系的,操纵着就往丹田深处扎。 屋内另外三个人看着卞水何闭着眼睛探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她,只得一同眼巴巴地盯着。 半晌,卞水何睁开眼睛,动作自然地蜷起搭在宁月腕上的手指,转眼看他们。 “如何?”白璃道。 卞水何淡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筋脉具损,命不久矣。你们是找我来给她收尸的么?”普通人受这么重的伤你们连凝型术都不给她用,到底想不想让我救她? 七墦情毫不客气地翻个白眼:“筋脉具损这种事我们都知道好么?说点实际的,比如那个红斑什么的。”嘿呀你当我们什么人?肯定给用过了啊,这不是不知道被谁给破坏掉了么。 “我觉得我说的挺实际的。”卞水何起身道,“红斑是筋脉受损时一些细血管破裂导致的淤血,不是主要问题。她的病状看起来不太像是诅咒,其丹田处灵力来源诡异,我抽了一丝出来,建议你们拿去查一下。”说着把蜷着的手指打开,给他们递来一根极细的银针,上面隐约能见灵力流动的光亮。 “筋脉具损是因为这来历不明的灵力吗?”七墦情伸手拾起来举到眼前看,另一只手托腮。 “十有八九。”卞水何理了理自己衣服,“顺便一提,灵力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也建议你们查查看。对了,我给她留了一点东西在里头,暂时死不了;不过能不能醒来就得看运气了。” 七墦情挑眉:“‘你们’?你又想一个人跑啊?” 卞水何朝她温柔地笑笑,转身朝白璃行礼,留一句“告辞”掠出门,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三人视线中,可谓是来去无踪。 因而,等独骍反应过来卞水何可能是来找七墦情的而冲回剧组的时候,顺利地扑了个空。 屋内人都叫突然冲进来的独骍吓了一跳,动作一致地扭头看他。 “你……做什么?”七墦情眨眨眼。 “那个……卞,卞姑娘来过吗?”独骍气都喘不上来,却还是坚持问道。 白璃默默转头看一边,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七墦情憋着笑指指门外:“刚刚走了。” “啊?!”独骍一脸震惊憋屈难过,头顶飘起了乌云。 白璃依旧选择无视他,转身走到宁月边上,想探探卞水何给她留了什么东西,连受这么重伤的人都能给吊住性命。 七墦情忍不住了,捂着嘴转头笑几声,随后才走到他身边拍拍其肩膀,一本正经地安慰道:“没事,等她忙完了我专门帮你把她约出来,你加油。” 听闻此言,独骍立马满血复活,扭头确认:“真的吗?” “真的。”七墦情点头保证。 “白大哥白大哥,你听到没?帮我做个证!”独骍兴奋地唤白璃。 白璃回头看他一眼,见着对方眼里闪啊闪的小星星,无奈地应了一声,暗自叹口气。 得到两人保证,独骍兴高采烈地就出门继续他的八卦探听工作了。 等他走远,七墦情直接蹲下大笑,笑了几声才意识到屋内除了白璃和昏睡的宁月,貌似还有一个人,忙收敛起笑容板着脸起身往白璃那边走去,假装方才毫无形象大笑的人不是自己。 而被险些遗忘的屋内另一个人——夜烨——目睹了七墦情一瞬变脸之术,愣了半天,默默退出房间,随手帮忙关上门。 白璃抬眼看一眼合上的门,再看一眼板着脸端着架子的七墦情,别过脸难得勾了勾唇角,忍俊不禁。 “喂你笑什么笑!”七墦情眼尖,就算白璃及时别过头了依旧捕捉到他脸上的笑意,佯作气恼道,“不准笑不准笑!” “哦。”白璃道。 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敷衍。七墦情深呼吸,说服自己不要冲动,赶忙转移话题,把卞水何递给她的那根针丢给白璃:“你有没有觉得这上面的灵力很熟悉?” 白璃敛了笑,抬手接住针,感受片刻。“是……那个戏台上的?”他有些不确定道。 七墦情耸肩:“不用怀疑自己。” 白璃抬眼看她,眼神冷了下来。 七墦情一笑:“你也发现了吧?” 从宁月生病夜烨替补到戏台走水,一切都安排地刚刚好。 —————— tbc 第六十八章 &指向(上) 从宁月生病夜烨替补到戏台走水,一切都安排地刚刚好。 巧到让人不得不起疑。 白璃看她:“独骍是被误伤?” “有可能吧。”七墦情摸摸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夜烨这一小丫头,有什么值得这么处心积虑地来害的?她又没有修为,若是真想杀她,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白璃不知该如何作答,低头去看针上流动的灵力。 七墦情看他一眼,叹一声:“知道你又想管闲事了,行吧,管就管吧,反正她这情况我们也挺好奇的。” 白璃微微皱眉,抬眼道:“独骍在此处。” 独骍在剧组里生活,突然出了这么一个想害他身边人的家伙,虽然现在是对他没有威胁,但指不定哪天就有了,因而不算无关,不算闲事。七墦情清楚他的脑回路,无奈点头附和。“知道,查清楚就行了么。”七墦情道,“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弄清楚这正旦丹田里的东西吧,看起来蛮有趣的样子。” “灵力,散去即可。”白璃道。 七墦情点点头表示接受,转身绕到床的另外一边握住宁月另一只手,抬眼示意白璃去握离他近的那只。 由于灵力相冲能量很大,及可能危及到宁月的堪堪维持的生命,两人便只得选择像卞水何一般,一点一点裹着宁月丹田里的灵力往外抽。这种法子虽然温和,但耗神耗力,七墦情与白璃两人取了一个下午也就削掉了外围薄薄的一层,还有不知道多厚的灵力层等着他们。 魔人专属的那些法术大多是相当耗费心神的,比如之前在筠山用过的毁迷符,七墦情以前用的多有些习惯这种强度了,现在也没觉得多费力,但白璃就不同了。即便是正道也有许多很耗心神的法术,白璃相对于狐族来说还尚年幼,也没什么机会使用过,突然要如此大幅度地使用自己灵力精力难免会感到吃力。 七墦情分神睁眼瞄了一下对面人,见他额上汗珠不停地往下滚落,再看看他早就浸湿的前襟,知道他已经在硬撑了,无奈笑笑,率先出声,装作一副很累很累的样子:“小狸。” 白璃睁眼看她,眼里一丝疑惑。 “我快不行了,咱们先歇歇吧。”七墦情眨眼睛,“明日再过来,如何?” 白璃默默看一眼她做的要多夸张有多夸张的样子,无奈点头:“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再去。” 开什么玩笑?!七墦情本是想给他个台阶叫他去休息的,怎么可能让他继续透支自己心神?当下收手起身绕到白璃背后,往前一倾抱住他。 “你!”白璃一惊,转头看过来。 七墦情愉悦一笑,不由分说地把手覆上他的,强行用灵力切断他与宁月躯体的联系。 “阿情,你在做什么?!”白璃这回可有些恼了,起身把七墦情环绕着自己脖子的胳膊甩下来。 七墦情后退一步站定,仰头做出委屈的表情,撒娇道:“人家是看你太累了么~来陪陪人家吃饭都不行吗?”这语气她自己听着都要起鸡皮疙瘩,更别提白璃了。 白璃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与她对视片刻,最终在她一脸无辜下轻叹一口气算是让步,绕过她往外走,淡淡留一句“走吧”。 七墦情瞬间委屈转笑颜,愉快地快步跟上去。 鉴于两人比较忙,班主也没好意思办一大桌晚宴请他们吃饭,就吩咐人精心准备了两份夜饭分别放在两人房门口,还派人在饭堂门口守着,万一两人过来了可以及时告诉他们。 因而七白二人跑到饭堂又折返自己房间,正好碰到蹲在白璃门口吃饭的独骍。 “你干什么呢?”七墦情提起自己的那份,看着独骍好奇道。 “给你们守着饭啊!”独骍道,起身准备活动活动蹲麻了的腿,不料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白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无奈地打开自己房门推他进去坐坐。 七墦情促狭地笑笑,毫不见外地往白璃房间挤进来,顺手把白璃的饭也拎了进去,反手关好门。 把自家不太叫人省心的好友推床上放松腿部,白璃回头看七墦情,满脸都写着“你进来干什么?”这句话。 七墦情自然地把两份饭往桌上一放,直接坐床边唯一挨着桌子的地方伸手打开木篮上的盖子,理所当然道:“吃饭的时候是最适合谈事情的,对吧?”说着还回头看一眼独骍。 独骍刚刚蹲太久脑供血不足,此刻还晕乎乎地没反应过来,见七墦情问自己便傻乎乎地点头应道:“对啊!” 得到满意的回答,七墦情满脸“你看他都这么觉得了”仰头望白璃,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 白璃无奈,端起自己的饭走到独骍的另一边坐下,算是默认了她谈事的说辞。 “小骍骍,你这一天都打听到了没有啊?”七墦情一边把自己的菜在桌子上摆开,一边随口问道。 独骍这会儿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边扒拉饭边含含糊糊道:“没听到什么关于怪病的消息,都在说戏台走水的离奇事呢!不过这回是正旦出意外找人代演,按理来说剧组应该已经把消息封了,外界不会有人知道的才对。” “那得看有没有人暗中作梗啊。”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整个剧组总有那么几个不齐心的吧?” 独骍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安小姐的意思是,宁姐这次的病不是诅咒而是有人故意造成的?” 七墦情看他一眼,笑眯眯地腾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顺势把刚刚打开盖子时粘上的水渍蹭他衣服上:“不错么,理解能力有长进!” 独骍完全没察觉到,真以为她在夸奖自己,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 而目睹一切的白璃无奈地别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导致那个正旦生病的人同设计引发戏台走水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个,因而我们怀疑那个人可能并不是像我们先前以为的那样冲着你来的,而是冲着夜烨。”七墦情道,“你再想想你还知道什么关于她的事?比如仇家之类的。” 独骍一愣,苦想半天犹犹豫豫开口:“应该……不可能吧?她平时也挺胆小,从来不招惹是非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处心积虑的仇家?” “哦。”七墦情随口应一声,越过独骍望向白璃。独骍眨眨眼,转头也跟着看白璃。 突然被注目的白璃动作顿了顿,转头看看他俩,收回视线道:“先解决怪病的事,夜姑娘那边先保护好。” “也只能这么办了。”七墦情耸耸肩。 —————— tbc 第六十九章 &指向(中) 用过夜饭,白璃本还想回宁月房里继续下午的工作,不料才方一起身便被七墦情一道灵力偷袭,当下昏过去。 独骍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紧张道:“白,白大哥怎么了?” 七墦情若无其事道:“可能是下午为了救那个正旦太累了吧,让他休息一夜就好了。”神色那叫一个自然,仿佛刚刚把他弄晕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白璃都没料到,独骍当然更不可能觉察到那一道转瞬即逝的灵力,只当真的是白大哥太累了,还体贴地表示自己要留下来照顾他。 七墦情的目的就是让白璃休息一会儿免得真的透支对修为及身体造成损伤,独骍守不守着对她来说无所谓,便随意点点头应了,顺手把屋内的篮子盖子全部收走,挥手同独骍作别便出了门。 但是,以她的性格,会就这么回自己房间休息吗? 当然不会! 夜晚还很长,有的是时间。 更何况,难得不用担心偷偷溜出去干点什么会被人发现,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一下这些时间? 因而,方才还说自己也要回去歇歇了的七墦情,不多时就跑到城墙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里躺着看星星了。 一片白纱从眼前掠过,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不去陪陪你家小白狐狸?” 七墦情麻利地坐起来回头望去,笑道:“想你了呗。” “少来!才半天不见而已。等会儿我就要离开这个城了,别过几天‘堂堂七姑娘死于相思病’的传言就出来了。”来人白她一眼就地坐下——正是先前还说自己有事迅速跑路了的卞水何。 “都有半天没见到你了,想想怎么了?”七墦情转了个方向面对她。 又是这种装无辜的表情。卞水何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抬头看天,移开话题:“之前我建议你们查的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哪有这么快。”七墦情撇嘴,“那个正旦‘身子娇弱’,我们不能想着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要慢慢来。万一一不小心损伤了她金贵的身子,那还不得叫小狸心疼死?”还生怕对方不懂自己的嘲讽意,特地在“慢慢来”三个字上加重音,一字一顿地念。 “你们该不会真的一点一点抽出来吧?”卞水何忍俊不禁。 七墦情迅速道:“诶诶诶,把‘们’字去掉再把‘你’改成‘他’好吗?我这还不是怕他察觉么,真是的……” 卞水何挑挑眉不置可否,转口问道:“那你怎么溜出来的?” “就这么一下……”七墦情抬手朝斜上方一挥,特地用灵力做出一道光来示意,“欸,是他太累了,所以体力不支昏倒了么,对不对?” “对!你可真聪明。”卞水何毫无诚意地称赞。 “我等下回去就把那烦人的东西处理了,免得明天又要浪费一天时间。”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掩口打了个哈欠。 卞水何瞟见,随口一问:“困?” “凝型术偏向水属性,我的灵力偏火,正好相反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墦情轻描淡写道。 卞水何轻笑一声摇摇头:“真是难为你们了。” 法术同灵力相同,都有偏属属性。若恰好灵力属性同法术的相反,那要使用这个法术便会消耗更多的灵力,而且还是事倍功半;若正好相同,则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七墦情为了与白璃配合运行那凝型术,也是投入了不少心神进去,算是下了血本了。 “少说这些没用的。”七墦情懒散地往后一靠倚在城墙上,“我想借一点你的人。” “干嘛?”卞水何侧头看她。 七墦情轻描淡写道:“帮忙查个人。我要她弄清楚她的来龙去脉,从出生到现在,一刻都不能缺。” 卞水何一脸意外:“我的人借起来可不便宜。更何况,能让你查的人肯定不会简单,我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能弄来你想要的东西。” “不便宜啊,那就不借了,你好人做到底,帮个忙吧。”七墦情仍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哦对了,我想了一下,她和你也不是没有关联。” “滚。”卞水何没好气道,顿了顿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是谁?” 七墦情托腮:“我现在还不是很确定,或许把那正旦丹田里头的东西看明白了会更清楚。” “少给我卖关子,人还想不想要了?”卞水何白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只有半个手掌大的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七墦情立刻坐直身子正色。 “说。” 七墦情目光慢慢冷了下来,缓缓吐出两个字。 次日,天气正好。 白璃是在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刚刚醒来时还有些犯迷糊——那鸟鸣声太熟悉,一如过去那数不清的清晨。有这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白狐族,稍过一会儿母亲便会前来叫自己起床用早膳;父亲会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替母亲准备好需要的东西,偶尔说说族内最近的事考他的处理能力;大嫂会告诉他一些族里趣事;用过早膳,便是族里小辈们找他玩的时候了…… 可是,就在下一瞬间,一句“白大哥你醒了啊!”便将这一切击碎,洒落得到处都是,满地狼藉。 是了,白狐族已经不在了。 白璃彻底清醒,起身看向把他拖回现实的人。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看对方,又看看自己,有些疑惑道,“我方才是睡着了吗?”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夜才想着要再去宁月那里抽取几次灵力出来,怎么直接就睡着了? “是啊!”独骍在这守了一宿,中途多次熬不住打起瞌睡,但这会儿正好见到白璃醒来还是挺开心的,“昨天你突然昏倒,安小姐说你太累了,让你歇一歇。对了,你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白璃摆摆手:“不用了。阿情呢?” “哦,她刚刚去吃饭了,现在应该已经回来了吧,我去看看。”独骍道,转身开门去找七墦情。 不想才一开门,七墦情刚好就走到白璃门口准备敲门,差点同独骍撞上。独骍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让她进来,高兴地把白璃醒来的消息告诉她。 七墦情笑了笑,探半个身子进来冲白璃晃了晃手里的一个篮子,得意道:“喏,给你带的早饭,边走边吃吧。” “出事了?”白璃迅速理了理领口,顺手将雪鳞带上往外走。 “你怎么知道?”七墦情收回手故作惊讶,“蛮奇怪的,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你看了就知道了。” 白璃“嗯”了一声,跟着七墦情出了门。 —————— tbc 第七十章 &指向(下) 宁月的房间依然是昨日的模样,连门口他们离开时做的手脚都没有动过,像是一夜都没有任何人进来过一般。 七墦情轻车熟路运起轻功直接跃过他们做过手脚的地方,径直来到宁月床前,回首向白璃招呼着。 白璃把独骍留门口守着,亦跃进屋内,用雪鳞顺手带了一下门。 “怎么?”白璃在七墦情身旁站定。 七墦情往边上让开几步,抬臂屈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卖关子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白璃瞥她一眼,伸手去搭宁月手腕。 脉搏没有变化,七墦情所说的异常应该不是这里。如果不是她身体状况的异常,那就只能是……他输了一些灵力进去,向对方丹田的位置探过去,果然—— 他一愣,转脸看七墦情。 七墦情摊手,一脸笑意。 “怎么会这样?”白璃收回灵力直起身,不解道。 先前一直盘踞在宁月丹田上的那来历不明的灵力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了,若不是还剩下很稀薄的一点依附在各个筋脉里头,他甚至可能要怀疑是自己昨日看走了眼;而一直被那灵力包裹着的物件在灵力消失之后,也终于在两人面前露了相。 “我哪知道。”七墦情轻描淡写道,“可能是我们昨天抽出来了些,它失去了最外层定范围的灵力之后就撑不住自己散了吧。要不就是灵力的主人昨夜过来把它收走了,就像是戏台上的那些一样。”言行举止那叫一个自然。 白璃下意识瞟一眼门口的那些布置,在看看窗台上的布置,更加困惑:“布局并未破坏,昨夜应没人来过才是。” “那可不一定。”七墦情耸肩,“如果对方真的很心细,和我们一样直接跳过来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说不定还真是那些灵力自己散掉的呢,不然也不会还留一点没弄干净啊。” 白璃依旧有所疑虑,但终是没有在这上面继续纠结。 “那东西,能弄出来吗?”他转口道。 “那东西”,指的正是宁月丹田里头的那玩意儿。七墦情略带些得意地笑笑:“当然。一滴血而已,想弄出来那还不简单?看姐给你露一手!” 白璃默默往边上退开,让出自己的位置给她。 液态物出现在一般只储存灵力的丹田里,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见。怎么弄进去的尚想不明白,怎么弄出来就更没有了主意,这一听七墦情说还颇有些好奇,站在一边旁观。 “其实也没有很难,跟你抽取她灵力出来一样的方法。”七墦情把他再往边上推了推,掀开宁月的被子,把手按在距离丹田最近的体表位置,顺口给白璃讲解,“都是用自己的灵力在外面裹一层,然后带出来。只不过取出实物相对于取出他人灵力来说,对你自己灵力控制能力的要求更高,稍微难一点点,多练练就行。”她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心里遗憾着当着白璃的面不能把宁月的衣服也一并掀开,等下出来还得隔几层衣物,真是浪费心神。 不知道对方心里有多嫌弃自己,白璃听的倒挺认真。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七墦情终于把那玩意儿取了出来,赶紧用空的那只手从袖子里摸一个小瓶子过来接着。最后将小瓶子封好,转身举起来给身旁人看。 瓶子里装的是一滴红色的液体,鲜艳无比。 “这是……”白璃接过小瓶子仔细看了看,“血吗?” 七墦情道:“应该是。我觉得吧,很可能还是指尖血或心头血。不过心头血难取,一般被取过心头血的人都活不了,所以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就先按指尖血来找吧。能直接找到最好,找不到再另做打算。” “嗯。”白璃应声道。 两人一开门,恰好见夜烨提着木篮子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这么早啊。”夜烨见着他们,赶忙快走几步,“仙人用过早膳了吗?小女这回得空做了些糕点,也请仙人尝尝。”说着把木篮子往前一递。 白璃刚想以自己刚刚用过早膳推辞,不料七墦情脸皮厚度依旧,笑眯眯地接过篮子转头跟独骍瓜分。 独骍昨夜照看了白璃一夜,白璃有七墦情带来的早点,他可没有。此刻正饿着,谢过夜烨便从篮子里随意拿了一个吃。 “嗯,好吃!”独骍称赞道,“夜姑娘好厉害!” 得到剧组里正末的称赞,夜烨不觉红了脸庞,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没,没什么的……” “有多好吃呀?”七墦情其实不怎么饿,一边挑哪个比较好看一边问道。 话语间,独骍已经开始吃第二个了,含含糊糊道:“安小姐你尝一个就知道了,真的很好吃!哦,还有一点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七墦情感兴趣地挑挑眉,选定了一块糕点捻起来咬了一小口,随后眼睛一亮,“真的好吃!小烨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夜烨羞涩地笑了笑:“仙人若是喜欢,小女再做便是。” “那太好了!”七墦情笑道,“欸对了,帮我们个忙呗!跟班主说一声,叫他把所有剧组里的人都叫到外头比较开阔的地方排排整齐,我们一会儿有事要说。” 夜烨屈膝应下,转身离去。 七墦情低头去拿第二块糕点,掩去唇角那抹冰冷的笑。 糕点的味道确实有些熟悉,很像是…… 小梦。 当初筠山上卞水何“清理门户”的时候叫她逃走了,这回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她糕点的味道这么特殊,还敢拿到他们面前来,就不怕暴露吗? 暂且抛去糕点的问题不谈,现在他们手里新的线索是一滴来历不明的血液,还是先从这里入手吧。 指尖血寻主很简单,只需要一种药草——寄留。 寄留草能记住自己叶片上曾沾到过的指尖血。把沾过指尖血的它靠近另一滴指尖血,若两者出自同一主人,那么寄留草会被吸引过去;反之,则不会有动静。不过用的时候也要小心,如果叶片上沾过两个不同人的指尖血,就不会再有效用。 七墦情把独骍打发走,还大方地将一篮子糕点都留给了他。待独骍感激地走远,她才掏出一丛寄留草,从上头撕了一片叶子下来,蘸了蘸小瓶子里的血。 “好啦,走吧。”七墦情仰脸冲白璃笑道。 整个剧组的人都测了一遍,均无反应。 直到最后那个,寄留草颤了颤,迅速朝她的血液靠拢。 夜烨。 —————— tbc 第七十一章 &交易 这回当算是指向明确了。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夜烨。 为了不引起人们的恐慌,七墦情和白璃事先并没告诉他们如果寄留草对其血液有反应是什么意思。可大家也不是傻的,昨日有人见了他们二人前往宁月的房间,不出一个时辰全剧组的人便都知晓了。再结合一下宁月的状况,他们俩多半是在调查怪病的事,这回说不定就是在找有关宁月生病的线索呢。 下意识的,离夜烨较近的人退开几步,像是怕自己被牵连了一般。 夜烨不安地左右看看,被众人略带排斥的目光刺了一下,慌忙低下头咬下唇,眼眶微微泛红,湿润的液体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也就独骍这样一根筋的家伙还一脸疑惑地问:“怎么了?这根草动了代表了什么吗?” 夜烨心下一沉,垂下眼睛摇摇头,转身想逃离这地方。 不想,才走出几步便给七墦情拦住了:“干嘛?难得找到一个身怀药王骨的人,我难不成还能让她从我眼前跑掉?” 夜烨一愣,抬眼望去正撞着对方戏谑的笑容及眼中一抹深色,又慌乱地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 “什么药王骨?”独骍第一次听到这词,不免要好奇问一问。 “药王骨当然跟药王有关系。相传药王为上古一方神明,擅长医术,常在凡间出没救济得了怪病的人。后来神界起了内乱,药王在为伤员治疗的时候被人暗算,神魂散去神骨跌落凡间。传说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怀有药王骨的人的确都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对治疗怪病有一定作用。那正旦的病状奇怪,我们也只不过是抱着侥幸心理试试,没想到还真能找到身怀药王骨的人!”七墦情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语气真实得让白璃都差点相信她的话了。 独骍更是被唬了个彻底,一脸欣喜地拉着夜烨的袖子对她道:“太好了!这样的话,宁姐不就有救了吗?!” 夜烨抿唇点点头,抬头有些怯生生地问白璃:“我,我该做什么?” 这什么药王骨、对治疗怪病有奇效之类的都是七墦情现编的,白璃也不知该答什么,便默默瞟一眼七墦情,示意她来接手解释。 难得见白璃求助自己,七墦情乐得在心里大笑,面上倒还是端得稳稳的,学卞水何平日那般和善地笑道:“跟我来吧,有些事项需要与你交代清楚。”说着不动声色地将夜烨往通往宁月房间的走廊里带,非常“有爱”地把白璃留在原地解决剧组其他人被两人停了工作叫过来却什么都没发生的不满或是对宁月怪病的好奇询问。 药王骨是七墦情随口一说,白璃自然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故事的后续是什么,有人问起也就只能用她刚刚所说的话搪塞;虽然因误了工作工期的人不少,不过大多也都看着白璃满脸冰霜不苟言笑的样子有点被震撼到,不敢多做攀谈;问故事后续的他便更没言语回答,只得板着脸抱着刀靠在墙边,那副样子也捕获了不少女性发芳心。 幸而也没被围多久,在班主“和善”的提醒下,众人又迅速散开回去继续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没多久便将药王骨这一听起来就很奇幻的事抛在脑后,沦为茶饭之时的谈资,说说笑笑的就过去了。 话说还在白璃冷着脸站在墙边的时候,七墦情已经带着夜烨来到了宁月的房间,门一关噤音符一下,整个空间便成了完全封闭的。 “我,真的可以帮助宁姐吗?”夜烨垂着头小声道,语气中满含忐忑。 七墦情似笑非笑转个身往墙上一倚,歪头看她:“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你还要继续跟我装下去吗?” 夜烨顿了顿,略带委屈和难以置信地低声道:“仙人这是……在怀疑是小女故意让宁姐生病的吗?” “难道不是吗?”七墦情反问道。 夜烨再度抿唇,继续低着头不敢抬眼:“小女不知仙人在说什么。如果宁姐的病真的是因我身怀诅咒,那便也算是小女害的她,是么?” 七墦情嗤笑,拿出那个装有指尖血的小瓶子晃了晃,另一只手前伸搭上她肩膀:“少在这里跟我装清纯。我玩蛊玩毒那么多年,以指尖血为蛊的手法见的也不少。只不过呢,这般漏洞百出的化血为蛊我还是第一次见。” 夜烨身子一颤,咬牙。 “用蛊讲究的是隐蔽,蛊虫决不能有能直接指认主人的效用。你这化血为蛊血液的形状清晰分明,用的还是指尖血,是生怕我们找不到下手的人是你吗?还是说……”七墦情微微俯身凑近她耳畔,缓缓吐字,“那个人,没有告诉你这些。” 夜烨拳头慢慢收紧,却仍是咬牙不肯开口。 “对她而言,你也不过是一枚弃子罢了。”七墦情不屑地笑道。 “不可能!”夜烨低吼出声,“她答应过我的……” “呵,答应?”七墦情冷笑一声,“她最擅长的就是欺骗了,你不知道?” 夜烨抬眼瞪她,但瞪了一会儿又出奇地冷静下来,勾唇笑了笑,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 “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是你的?”七墦情挑眉。 夜烨浅笑道:“是我学艺不精,给大人丢脸了。” 七墦情笑着摇摇头:“是你心急,破绽太多。”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破绽。”夜烨从容不迫道,“这回我们的目标不是你们,大人叫我代她奉劝你别多管闲事,毕竟那只白狐狸也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对吧?七姑娘?” 七墦情敛了笑,慢慢收回手。 “宁月是我害的,目的是登上正旦的位置。”夜烨浅笑道,“你就让他们把我赶出去便好,其余的事便与你无关了。” “与我无关?”七墦情扯了扯嘴角,“你去叫她把那些小动作都停了,这才叫与我无关。” 夜烨挑眉。 “火也是你放的对吧?”七墦情道,“都对小骍骍下手了,还与我无关呢。” “你想多了,那是意外。”夜烨冷漠道,“这本该是我的退场演出。” 七墦情嗤笑:“你以为我会信?” “还有卞大小姐的身份……白狐狸和独骍也还不知道吧?”夜烨毫不退让,“要是他们知道了,还不知那单纯的傻子会怎么想呢。” 七墦情冷冷盯着她,她亦半步不让地回望。 片刻后,七墦情率先收回视线转身去开门,算是接受了她的交易。 夜烨在她身后不屑地笑笑。 什么魔女榜榜首,也不怎么样么…… —————— tbc 第七十二章 &摊牌 门外白璃与独骍早等在那了,觉察到门开顿时齐刷刷地看过来。 “进来吧。”七墦情脚步一顿,侧身让出通道。 白璃有些疑虑地看看她,心道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 独骍倒是没什么心眼,窜进来凑到夜烨身边好奇道:“宁姐的病治好了吗?你们是怎么治的呀?药王骨真的有如此奇效吗?” 夜烨低着头不说话。 七墦情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上前一步将独骍与夜烨隔开;而白璃则适时抓上独骍衣领将他拉回来,拎到自己身后。 独骍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啊。”七墦情意有所指地笑笑,漫不经心道,“她做了什么让她自己说罢。” 独骍更加莫名其妙,眨眨眼睛去看夜烨。 一声冷笑从夜烨的方向传来。她抬起头,挑衅般看向白璃与独骍:“没想到是我吧?”此刻的她与平时胆怯娇羞的形象判若两人,若不是本就知晓,一点也看不出她就是以前一直待在剧组受人欺压的女孩。 独骍看着如此陌生的她,不由愣住。 “为何?”白璃问道。 夜烨嗤笑:“还能是为何?我和她那么像,明明是同一张脸同样的能力,凭什么她就能得到正旦的位置,而我却只能在剧组打杂?就因为我是个没人要的怪物吗?”她头一回用了“怪物”这个词形容自己。 独骍低声劝慰:“你别这么说……”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夜烨打断他,转眼看向仍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宁月,满脸都是不屑与厌恶,“不就是陪酒么,谁不会啊?只要她一病倒,我再陪班主喝两杯,他自然会让我代替她的位置。多简单啊!这么好的事,我怎么能不把握呢?” “阿夜……”独骍一着急,不留神便将幼时对夜烨的称呼叫了出来。 夜烨刚来剧组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被人赶出来几经流浪才来到这里,难免沉默寡言,不肯与旁人说话。独骍那时已经在剧组待了挺长一段时间的了,一日见了躲在角落里掉眼泪的夜烨不由想起自己方来剧组时的情景,忍不住安慰她。这么一来一往的,两人熟悉了起来,夜烨也不再拒绝与他人交流。后来两人长大为了避嫌,再没叫过幼时那些亲密的称呼了。 夜烨听到突然愣了一下,咬咬牙继续道:“我与你交好,也不过是看在你正末的名号上。这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要是能抓着往上攀的,我一样都不会错过。还请独公子勿要自作多情。” 嚯,这倒有点意思。七墦情感兴趣地挑眉,默默看戏。 独骍不敢置信,呆愣愣地看着她。 “你不曾有过修为,如何能做到害她?”白璃沉声道,不动声色地侧迈一步将自家好友挡在身后,冷冷地盯着对面那深藏不露的女子。 夜烨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是你们孤陋寡闻。” 平日七墦情转移话题与故作神秘这一套用地比她可顺溜多了,白璃早就给训练了出来。平日不和七墦情计较是无所谓,但此时事关重大,他才不吃那套,漠然道:“何人指使?” 独骍这下反应了过来,忙从白璃身后探头,尚带一丝期许道:“你是受人唆使才这么做的对不对?或者是受到什么人的威胁了对吧?告诉我们,我们能帮你!” “你真的很天真欸。”夜烨笑道,“就是有这么一些人,天生就能给人带来灾难,我这算什么?近日之事均为我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她一人所为?白璃微微皱眉:“包括走水一事?” “是。”夜烨干脆利落道。 可是戏台上那些灵力,根本不可能是她所为。白璃疑惑,刚想问出口就见七墦情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便抿抿唇将话咽了下去,转口问:“为何?” “制造点惊人的消息罢了,不然怎么能早些站在顶峰?”夜烨满不在乎道,“谁知道独公子这么蠢,就算是真搭上命了也是你自找的。” 独骍咬牙,白璃也脸色一寒。 七墦情及时拦住对面两人,垂眸道:“先去跟班主说一声,暂且关押起来罢。” 白璃思忖片刻,颔首表示同意。独骍虽仍有些于心不忍,但一想之前她所说的话与宁月此刻奄奄一息的样子,便也觉得没什么好于心不忍的了,低下头跟着七墦情出了门。 班主听说后也是大为震惊,连连向七白二人道歉,提议要将她交予当地官府。 七墦情笑笑:“道歉倒不必,把她交给我们便好。” “那便麻烦仙人了。”班主一口答应,随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那这件事……” 七墦情了然笑道:“放心,我们不会外传。宁小姐的病我们不能保证能治好,只能说会尽力。” “没事没事!”班主立刻道,“这里的人您要他们做什么说便是了,我嘱咐他们配合。” “多谢。”七墦情人模人样地行礼道谢。 别过班主,七墦情“大义凛然”地贡献出自己房间来关押夜烨,与白璃携手给房间下了重重禁制。其实如果就只是为了关押夜烨大可不必这么费周章的布禁制阵法,对于没有修为的普通人来说,即便是最简单阵法她也逃不出去。可问题在于,无论是七墦情还是白璃都很清楚这次幕后绝对另有其人,而且来历不会简单。 禁制布完从房间里出来,独骍显得垂头丧气的,嘟囔道:“她以前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生如戏么。她估计就当做是在演戏,扮演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罢了。”七墦情漫不经心道。 独骍更加垂头丧气了,并没有被安慰到。 白璃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她背后还有另一个人,主使应该不是她。” 独骍眼睛一亮:“真的吗?” 每次一见他这个样子,七墦情就莫名想到以前至虚峰上天天围着她与水何撒娇的小动物们,忍不住想伸手揉他头发——当然,实际上目前并未动手。“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啦,听说你们又要出新戏了对吧?专心排练去吧。”她笑道。 独骍瘪瘪嘴,闷闷地回了自己房间。 “对于幕后人,你有什么想法?”七墦情随口道。 “守株待兔。”白璃沉声道。 七墦情笑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夜烨没死,宁月也没死,她肯定还会回来的。” 然而,还未等守株待兔有成果,又是一条谣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剧组传开。 —————— tbc 第七十三章 &新麻烦 最近独骍觉得非常奇怪,好像剧组里很多以往与自己交好的人突然都不理自己了,在道具间其他人似乎也都有意无意地避免与他接触。 他曾不解地问七墦情与白璃,可两人给他的回答都是“你想多了”之类的话,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别扭归别扭,剧组很快就要转移阵地去另一个城镇了,他该练还得练,可不能因为这砸了自己的招牌。 而这边七墦情和白璃跟独骍怎么说是一回事,自己心里如何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剧组里人都知道他们与独骍关系匪浅,不会没眼色地跑到他们面前讨论谣言的事。但两人毕竟都有修为在身,耳力非凡,多多少少也听着了那些闲言碎语,只是怕影响独骍,都没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与谣言相关的另一人物,便是至今仍关押在七墦情房间里的夜烨。 独骍幼年时与七墦情交好之事在剧组里也不是秘密,与他岁数相近的人都知道,只不过是后来两人疏远了没法借题发挥,所以平日也没人肆意传什么。这回夜烨被怀疑之时是独骍帮忙说了话避免其被卖的命运,但最后又证实了夜烨的“罪名”,难免有人会觉得独骍与她是一伙的,怕落得与宁月一样生死不明的下场,不敢接近他。 剧组转移照常是依靠马车。但马车数量是有限的,以往都是好多人挤在一个车厢里,大家也已习惯,每次就这么忍忍过去了。可这一回,安排马车的时候出了岔子——没人愿意同独骍同车。 独骍一开始还大大咧咧地没觉得什么不对劲,待上了车走过几里,方觉得四周气氛沉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以往虽然挤,但大家都说说笑笑的,一路过得挺愉快;但这次,整个车厢没有任何人说话。独骍说了几句试图带动大家气氛,得到的却只是零零散散的冷淡的回应,根本没有人配合他。不少人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大友好,只是顾惜着颜面才没开口赶他出去。 到了这时,迟钝如独骍也发现问题所在了。他看了一圈厢内人,没从他们脸上找到一点挽留的意思,抿了抿唇转身去了前室。 “喂,要不要来我们这边透透风?”一个带笑的女声从后上方传来。 独骍一愣,转头便见七墦情毫无形象地蹲在车厢顶上冲自己挥手。 为了她与白璃,班主专门为两人各安排了一辆马车。七墦情照常把自己马车布置成了“牢房”将夜烨放里头,自己跑去抢白璃的马车,顺便把还在昏迷中的宁月也弄到白璃那边。想想独骍可能有些尴尬的处境,她又专门往这边跑了一趟,打算把独骍也带来。一来是可以把重点保护人员聚集在一起继续守株待兔,二来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他们也方便出手。 那马车加上他就应该有四个人了,但怎么想也比留在原车好。独骍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七墦情,点点头,莫名有些委屈。 七墦情笑眯眯道一句“得令!”,学着白璃平日拎他的手法提着他领子,运起轻功踏着车厢顶一路往后跑,到了白璃那边才将他放下来,拍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进来吧。”门帘被一只手掀起,熟悉的男声传来。 独骍眨眨眼,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觉得呢?”七墦情挑挑眉,两手一摊。 白璃侧着头抬眼望他:“不过是些流言蜚语罢了,不必介怀。” “白大哥,安小姐……”独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眼眶一热,忙低头步入车厢内,与白璃并肩坐着。 七墦情依旧留在外头,往前室侧边一坐,晃着腿哼着歌,心情大好。 流言向来是有源头的。 这几天七墦情偷偷调查过,只能大致推测是从厨房那边传出来的。由于先前夜烨曾拿过像是小梦做的糕点来给他们尝过,因而厨房那边她也曾经去找过,却没能找到当初那个教他们做糕点的女孩,她也没怎么在意。可这回连传言也是从那儿传来的,那就不得不注意一下了。 一想到这,七墦情转转眼珠,起身又跑去搬运厨房人员的那辆马车上,轻飘飘地落在车顶上,画下一个专门用来窃听的小法阵,再偷偷摸摸溜回来,优哉游哉地听他们在说什么。 窃听阵法并不是正规的术法,是当年在至虚峰上她闲的没事拉着卞水何一同创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偷听一下师父一个人时都在做些什么,不想当日就叫钟归发现了。好在钟归不仅没苛责她们,反而帮忙修改了阵法画法,让它更隐蔽,更不易被人察觉。 只不过呢,她们在至虚峰上那么多年改了无数次,却每次都“恰到好处的”被对方觉察到,始终没能偷听到自己最初想听的东西。 不过对付对她们不熟悉的普通人人,窃听阵法已经够了。 可惜的是,一直等到到了戏组新的驻扎地,仍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传到她耳中。 这一路上她唯一的收获,就是前几天借卞水何的人所调查之事出了结果。 不错,当时她指明要查的就是夜烨。 那时她还不知道宁月丹田里的是指尖血直接指向了夜烨,只是单纯觉得她的故事太凑巧了,不大可能是真的,所以托卞水何的人查查她来剧组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指尖血的事一出,她已经注定夜烨的故事都是编的了。 宁月的病与诅咒压根就没有一点关系,又怎么可能像夜烨所说“从幼时起便一直跟着我”呢?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让她不得不意外。 夜烨的故事基本是真的。 只不过不是宁月这样的病,而是瘟疫。 她似乎真的如她自己所说,是被诅咒缠着了,是天生会给别人带来灾难的人。 这件事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七墦情不敢妄断接下来会如何,只得且行一步算一步。 新的驻扎地位于柠双城,一座异常繁华的城池。 独骍显然已经来过这了,一下马车就兴致冲冲地说要请他们去全城最好的饭馆吃饭。白璃素来不置可否,随他去闹;七墦情依旧捧场,举双手赞成。 简单将行礼放下,三人就打算出发了。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人算不如天算”。 三人才方走到剧组门口,几个人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追上来叫住他们。 宁月死了。 —————— tbc 第七十四章 &宁月 这可就奇了。 他们这么一路过来都没事,这才刚离开多久就突然不行了,真的是…… 七墦情无奈扶额,觉得自己头疼,很想假装没听见继续走,可白璃一听便闪身赶回去了,独骍也一脸着急,她不跟着回去看看情况也不妥当,只得心里悲叹自己逝去的休息时间,跟着往回走。 宁月仰面躺在床上,神色如常,如果不看那些转为棕色的斑痕的话很像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死亡。 白璃半跪在床边为她把脉,片刻后遗憾地抬眼看看两人,摇了摇头。 独骍眼眶一下子红了,喃喃道:“宁姐她……” 七墦情歪着头打量她,不知在想什么,没接上他俩的话。 “阿情。”白璃唤了她一声。 七墦情眨眨眼,将视线转移到白璃身上,开口道:“她是怎么死的?” “筋脉全被震碎了。”白璃沉声道。 “之前不是只是重伤吗?我们这才刚刚离开吧?”七墦情漫不经心笑笑,低着头看自己指甲,“谁这么沉不住气啊?” 白璃敏锐地捕捉到她的隐含话语:“不是一个人?” “你觉得呢?”七墦情耸耸肩。 看着白璃神色愈发冰冷,在一旁围观良久依然一头雾水的独骍忍不住出声打断:“等,等一下……什么不是一个人?” 七墦情抬眼看看他,像是才发现他在这里似的摆出夸张的惊奇的表情,反问道:“你居然在这听了我们这么长时间的谈话?我还以为你之前就听不懂走了呢。” 这,这是在夸我有耐心吗?独骍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虚心道:“就是随意听了听……刚刚你们说不是一个人是指什么呀?” 七墦情这样明褒实贬的举动太多了,奈何独骍又每次都听不出来她贬的那层意思。白璃内心叹气,懒得戳破,假装自己没听见方才这对话。 “你想啊,我们从暮溪城到柠双城都多长时间过去了?我们守株待兔这么久也没见夜烨背后那个人有什么动静。这回才突然行动,要么是那个人心细又有耐心,要么便是另一个人半途横插进来干扰。”七墦情逗够了,总算是正儿八经地给独骍讲解。 独骍呆愣愣道:“那他为什么要半途横插进来啊?” “这个地方有问题吧,大概?”七墦情随口道,“或者是刚到,碰巧了。” 白璃颔首,不言。 “线索又断一条,可喜可贺。”七墦情打个哈欠,指挥独骍去厨房给他们带饭回来。 独骍没什么心眼,听七墦情说了便赶忙往外跑了。 七墦情立马又拦住,有些无奈道:“小骍骍啊,这个时候你应该叫我们其中一个陪你去。” 独骍不解地眨眨眼,满脸都写着“为什么”三个字。 “危险。”白璃开口解答,转身走到他身边,“走吧。” “……哦。”独骍呆头呆脑地应一声,神游般往外走。 看着两人远去,七墦情忍不住捂嘴笑,轻轻合上门。这两人真的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物与类聚”?当真是……诚不欺我。 不过呢,好不容易把小狸支开,该做的事也不能耽误了。 七墦情随手一道符封住门口,闪身到床边。 自从跟着白璃一道,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用过采补之术了。这回—— 对魔人来说,匕首都是累赘,锋利的指尖才是最好的工具。 宁月才刚死去不久,皮肤已经冰冷,但心口还是温热的,血液也尚未完全凝固,随指尖划过血管仍随之溢出,顺着皮肤纹理蜿蜒缓缓蔓延开,带出一股腥味。 这味道闻着还挺怀念。 七墦情不着调地想道,手下却是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地除去挡道的骨骼,直取心脏。 只一口她就尝出问题来了。 这宁月,分明就是有修为的;或者说,曾经有修为。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明明有修为体内却找不到属于她的灵力。难道说,她一开始的推测就是错的?那戏台和她本人丹田内的灵力都属于她本人,而不是郤靛? 七墦情有些头疼,估摸着白璃他们该回来了,来不及多想,迅速收拾干净自己手上唇上的血迹,再把门半敞开,一道灵力把自己弄晕在门边。 这一场景搭建得太真实,效果如她所料。 等七墦情醒来,第一眼便看见趴在自己身边打瞌睡的独骍。她刚一动对方就醒了,激动地喊着“白大哥!”冲出门。 七墦情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揉揉自己脖颈。方才对自己下手有点狠,现在只觉得腰酸背痛的,那叫一个后悔。早知道就收点力了。她心道,坐起来理理衣襟。 白璃速度很快,独骍才刚跑出去不过一弹指他便闪身进来了,正巧撞见七墦情低头理衣服,话还未出口便不自在地别过头。 七墦情一瞧他这样就忍不住笑,调侃道:“看到什么了呀?” “没有。”白璃迅速道,耳根却不觉泛红。 七墦情继续道:“我觉得我身材不错的啊,你真没看?太可惜了吧!” 白璃不知该如何作答,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知礼数。” “你居然说我不知礼数?!”七墦情更来劲了,“前不久才说过要对我负责的,你现在就嫌弃我了?” “那,那不是……”白璃无言以对,僵直着后背,像是迫不及待地想从这儿逃出去。 见差不多,再逗下去人真的要跑掉了,七墦情还是很懂什么叫“见好就收”的,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方才我昏过去期间发生什么了吗?” “嗯。”白璃心里默默松一口气,点头。 七墦情又等了一会儿,白璃却一直没继续说下去,眨眨眼无辜道:“然后呢?怎么了?” 白璃抿抿唇,声音有些沙哑:“宁月……心脏被人挖走了。”当日他也是出了密室在路上走着,见了一路这样挖去心脏的尸体。尽管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此刻再见,依旧难免会想起那日之景,想起那时撕心裂肺的痛。 “什么?!”七墦情惊道,猛地跳下床往外跑,好似她真的不知道这事似的,行为举止简直毫无破绽。 独骍刚赶到门口便见七墦情迎面过来,身形一晃便绕过他往后去了,一时懵了一瞬,再一回神白璃也从他身边晃过,晕乎乎转个身跟着过去。 —————— tbc 第七十五章 &鞋印 宁月的尸体还摆在原处,估计是怕破坏什么蛛丝马迹,白璃和独骍并没有清理,现场依旧是七墦情之前专门弄出来的一片狼藉。 先前蔓延开的血迹都凝固成一块一块的,将衣物牢牢沾在皮肤上。 七墦情闪身到她身边,轻轻挑起伤口附近的衣物,查看边缘。 白璃随后跟进来,默默站在一边看着她检查。 “这痕迹……像是指痕?”七墦情皱眉,不太确定地开口,按了按伤口边缘五个往外凸的印记。由于用力不均衡,取心脏采补肯定会造成这样的伤口。反正小狸也不知道这事件背后之人是不是魔人,她也就没进行掩饰,直接甩锅给幕后人。 白璃阴沉着脸色:“魔人所为。” 独骍刚赶到便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由心里一颤,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望,小心翼翼挪步进来关好门,躲在离床边最远的角落里。 他虽然不曾修道,但一些江湖传言还是听说过的。魔人有多可怕,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此刻一听,再加上宁月惨状的视觉冲击,不免会害怕。 “估计是了,难怪动作这么快。”七墦情叹息,随意一转脸便看见独骍远远地躲在角落,奇道,“小骍骍,你在那干什么?” 白璃顺着她的视线不解地看过去。 独骍讪讪地笑笑,连连摆手:“我,我给你们守着门呢……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七墦情了然地笑笑:“在门里面算什么守门啊?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 “哪有?”独骍“刷”地站起来,恰好就望见宁月心口的空洞,立刻又“刷”地蹲回去,底气不足道,“我,我,我就是害怕怎么了……” 七墦情失笑。 “无妨,在那稍等片刻便好。”白璃淡定道,重新将视线转移到宁月身上。 “要不——你出去等?”七墦情调笑道,“我们一会儿就好了。” 独骍看着她眨眨眼,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磕磕绊绊拒绝:“不,不用了,我,我还是在这等,等一下吧……” “那好吧。”七墦情一脸失望,耸耸肩低头继续扒拉宁月的衣服与伤口里头的碎骨头。哎,真可惜,丧失了一个吓唬他的机会。她内心如是道。 见两人都进入做正事的状态,独骍悄悄探头往那边望了一眼,又给吓得缩回来。虽说他这些年赖着白璃逃了不少“义演”,也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但这样一个前不久还跟自己搭戏跟自己同台的人,不过一转眼的工夫不仅失去了生命,还浑身染血躺在自己面前,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不过……安小姐真的好熟练的样子啊,一点都不手抖,真厉害!他偷摸着看两人检查伤口,听他们谈论伤情讨论凶手的目的,再次认识到两人的心理素质是多么强大。 对了,卞姑娘好像也是修道之人,还是安小姐的朋友,那会不会也这么厉害呢?独骍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觉走神了。卞姑娘精通医术,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会害怕的吧?那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不行不行!一想到这,独骍甩甩头试图让自己忘掉这个可怕的可能性,又是“噌”地站起来努力习惯面对这样的尸体。 然而,看到全貌的那一瞬间,他又怂了,蹲下眼不见为净。再一想,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然卞姑娘那么优秀,他还哪来的机会啊?于是又站起来。 就这样,独骍在自我的思想斗争中起起蹲蹲,惹得七墦情默默转眼看过来,欣赏了半天他的深蹲。 “你……在干什么?”七墦情缓声道,像看一个傻子似的看他。 独骍一惊,下意识道:“我才不怕呢,不许告诉卞姑娘!” 白璃头疼地扶额别过脸去,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七墦情愣了愣,“噗嗤”一声笑出来,低着头笑个不停。 看到他们这样,独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赶紧解释:“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不会告诉思时的,放心。”七墦情笑道,满脸都写着“我懂我懂,不用掩饰了”。 独骍不知该怎么接话,有些尴尬地转过身面壁。 “欸,刚刚说到哪了来着?”七墦情转脸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与白璃讨论,“我觉得吧,其实也不一定不是一个人所为。有可能他刚杀了宁月,还没来得及处理便有人过来了,只能先离开,等我一个人落单了再回来继续他的行动。说不定,我们刚发现宁月死了的时候,他还没走呢。就躲在屋里的某个地方蹲守,看着我们分析。” 这话就更恐怖了。 独骍不觉打个寒颤。 白璃颔首:“我查看一下。”说着,便外散灵力对整个屋子进行检查。 独骍偷偷偏过头去紧张地盯着他。 片刻后,白璃突然睁眼,径直朝衣柜走去,猛地打开柜门。 衣柜里一对鞋印叫人触目惊心。 七墦情好奇地凑过去看,瞬间睁大眼睛愣住。这鞋印上还沾着些泥土,很新鲜,而且看大小绝对不会是个女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的神情。 “怎么了?”独骍朝那边张望着,却由于角度问题,怎么看都看不到。 七墦情转脸道:“你自己过来看吧。” 独骍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尽管知道可能会有很恐怖的景象,但还是一溜烟地跑过去了。这不看还好,一看,立马这个人惊呆在原地。 他都能想象出来,刚刚他们进来查看宁月是因何而死的时候,有一个男人,也就是杀了宁月的人,正蹲在这个衣柜里,透过柜门间的缝隙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其实三个人中,七墦情才是最心有余悸的那个。 她方才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来转移一下白璃的注意力,没料到那个时候真的有人在。一想到自己当着一个神秘人的面挖去了宁月的心脏,还自导自演了一整场戏,她就一阵后怕。当时她完全没有觉察到屋里还有一个人,万一那时就在她弄晕自己与白璃进门的中间那段时间里那个人做了些什么,他们也不会知道。况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不管躲在衣柜里的人是谁,她都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身份,相当于又多了一个把柄在别人手上。 可是…… 他为什么要留下鞋印呢? —————— tbc 第七十六章 &宁冶的宣告 最关键的是,这个鞋印是男性的。 这说明要么是七墦情原本的猜测是错的,整件事背后的主谋根本就不是郤靛,郤靛只是路过;要么便是又多了一个人掺和了进来,不知是正是邪。 “那,那要怎么办啊?”独骍战战兢兢道。 “怎么办?看着办呗。”七墦情耸耸肩,转身对白璃道,“如此看来,宁月恐怕也不是什么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白璃皱着眉点头。 独骍疑惑地左右看看,小心翼翼问道:“为什么?” “普通人的心脏能有什么用?”七墦情随意道,“挖去没用的东西,不是多此一举么?还增加暴露的可能性,不划算。” “为什么不能多此一举?”独骍眨眨眼睛反问。 “都说了没意义……”七墦情本来就有些烦躁,被独骍这么问更觉烦躁,可话至一半又反应过来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缓缓低下头看那个鞋印。 白璃同一时间转眼看宁月心口处,恰好错过她视线的转移,开口道:“他是想误导我们去查宁月的真实身份吗?” “或许吧。”七墦情随口应了一声,视线仍粘在鞋印上,若有所思。 之前她都没注意到房间里有人,如果真的有人,那他的修为一定很高,根本不可能因为粗心大意留下这对脚印。而且脚印只有柜子里的一对,其他地方都没有,他总不可能是凭空消失的吧?那只能说明他是故意留下的。 故意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在他们面前现身却又偏偏像猫逗耗子一般戏耍他们。这样的人在她脑子里,只有两个人选——一个是之前在筠山秘境和鬼市碰到的那个很像宁冶的神秘人,另一个就是十几年前死在她手下的宁冶本人。该不会…… 七墦情合上眼睛摇摇头,甩掉这个念头。 也不一定啊,说不定鞋印是在她昏倒被白璃送回去之后才出现的呢…… “阿情?”白璃这回是注意到七墦情的动作了,轻唤一声。 七墦情回过神来,抬眼看看他,笑道:“无事。我觉得吧,宁月的身份还是要查一下的,不过不用我们分神,我向思时借点人就好。至于这个鞋印……”她犹豫了片刻,又摇摇头,不做推断。 “神秘人?”白璃替她说出口。 “你也这么觉得?”七墦情道,环臂往墙上一靠,“在鬼市的时候他就像是在耍我们玩,如果真是他,那搞这一出也很像他的风格。只是不知道他和夜烨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一伙的。” “嗯。”白璃颔首。 看着白大哥和安小姐又开始讨论起幕后人,独骍默默蹲下不去打扰他们,有些好奇地盯着那鞋印左看右看,自娱自乐。看了一会儿,总觉得那泥和平时看到的颜色不太一样,像是很多种颜色混起来而显出的棕色,不是很自然,怎么看都觉得有杂色,但又分辨不出来。 这一发现可谓是大大调动了独骍的求知欲,伸手捻了一点闻了闻,一股中草药铺子里专有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他嫌弃地拍掉。 而他这动作不出所料地又引起了七墦情与白璃的注目。 “又怎么了?”七墦情无奈道,算是体会到白璃在面对独骍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了。 独骍一惊,抬头看看她,略带委屈道:“这个泥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七墦情一听也来了兴致,蹲下来也捻了一点举到眼前细看,再嗅一嗅,甚至舔了一口尝尝味道,接着闭上眼回味。 独骍紧张地盯着她。 回味一会儿后,七墦情总算是开口了:“确实不是普通的泥土,应该是药泥。” “药泥不是已经没有了吗?”白璃疑惑道,“相传最后一点药泥是在上一任魔人榜榜首宁冶那里,但随着他的失踪不见了。” 七墦情曾经在宁冶洞府里住过一段时间,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药泥虽说是用作种植的一种泥土,但其实算是一样法器,也是认主的,是他洞府里那少数几个拿不走的法器之一。要不然,这药泥现在就在卞水何的药园里头铺着了。 这就是说,能使用它的人只有宁冶。 七墦情这下可算是明白留下这对鞋印的意义何在了。 他在宣告自己的回归。 “当年宁冶是失踪,确实没有人能够确认他是死了。”白璃沉声道,知道他们怕是遇上了一个很强大的对手。 “啊,是啊。”七墦情随口应声,心里却不似表面上那么轻松。 所有人都只知道他失踪,确实没有人确认他是真的死了,可是她知道啊。连心没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先不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最让她戒备的不是他还活着,而是他会如何报复曾经“杀”了他的自己。 也罢,凡事能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七墦情自我安慰,叹口气起身。 白璃以为她在畏惧宁冶曾经的名号,难得出言安慰道:“无妨,总是有办法的。” 七墦情转眼看看他,嫣然一笑:“没事,大不了咱们一起么。实在不行就把思时也拖进来,没问题的。” 白璃失笑,扭头移开视线。 “小骍骍的戏是不是过几日就要开演了?小狸,你先陪他去排演吧,我去找人查一查宁月的身份。”七墦情道。 独骍赶忙点头。白璃颔首,犹豫片刻,低声道:“你也小心。” 七墦情楞了一下,旋即笑开,挥挥手与两人作别,推开窗便干脆利落地翻身出去,身形一晃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今日班主已经催过他好多次了,只是当时七墦情昏迷着,白璃抽不开身陪他去,就只能一推再推。他又是正末,缺了他很多地方别人都不好接,戏组里的人本就对他有意见,这回意见自然更大。 独骍以前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知该怎么为自己正名,只能几乎寸步不离跟在白璃后面,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安。 暂且放下白璃与独骍排演的事不提,七墦情这边与之前借来的卞水何的人接头,这才刚跟他们说完自己下一个要麻烦他们调查的对象,熟悉的阵法被毁的感觉从心中炸开。 是用来关押夜烨的那些阵法。 —————— tbc 第七十七章 &赌局(上) 这下可不得了。 由于阵法被摧毁时动静太大,不多时,夜烨出逃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剧组。 白璃纵身上台把独骍拽下来,朝那边赶过去,在门口恰好碰到环臂站在那儿的七墦情,满脸写着“烦躁”二字。 七墦情出去前就收到卞水何的消息,说是最后追查到的郤靛出现处也在这个地方,意思就是她亦在这儿调查。她本想着把事情交代完便去找水何说一下宁冶宣告回归一事,却不想还没来得及吩咐完阵法就被人摧毁了,只得临时推了与水何的约匆匆赶回来。 今天出门该看一下黄历的。 她心中郁闷道。 困夜烨的阵法他们虽然做得简单,但就凭夜烨的本事,是绝不可能从里面破开的。同一天,宁冶宣告,夜烨被放,这会只是巧合吗? 七墦情叹口气,抬眼看向白璃,摊手:“多事之秋。” 白璃瞥她一眼,径直进入房间。 房里陈设几乎没有变化。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上次吃饭剩下的碗筷也端端正正摆放在木篮里,桌子上做装饰的花束也被人好生打理过,只是刚刚破阵法时的灵力波动扫了不少花瓣下来,乍一眼看上去是有些凌乱。 就像是……她知道自己要离开了,所以临走前好好将屋子整顿了一番。 可是为了防止她与外界通信,她的饮食每餐都是由白璃送的,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除非,她从一开始就已经告诉了幕后之人,亦或者,她的被关押也是幕后人的安排,她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能从里头出来。 “怎么样?”七墦情缓步走到屋子中央,有些懒散地环视一圈,问正仔细检查屋内的白璃。 “两个人。”白璃沉声道,“其中一个是纵火之人。” 纵火之人?郤靛?那另一个人又是谁?七墦情一瞬间便想到宁冶。也是,鬼市琴冢楼里,那个“高手”与酷似郤靛的楼主,不就在一块儿么?这会儿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七墦情有些头疼地抬手按按额角,话都不想说了。 独骍才没走多久的戏就又给白璃拎了回来,小心翼翼地站在门边不敢打扰,自顾自东张西望,不久视线便被床下露出的一根丝吸引了过去。 “安,安小姐。”独骍小声道,上前一步拽拽七墦情袖子,指了指刚刚看见丝线的地方,“那边床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那根丝露出来的角度很刁钻,独骍就这么往前走一小步便看不见了。 七墦情蹲下往那边一望,果然也见着了那几缕丝,上前伸手去摸,一下就从地下摸了一块玉佩出来,方才他们瞧见的丝正是玉佩下缀着的流苏。 “这是什么?”七墦情举到眼前看了看,疑惑道,“今早刚来的时候有吗?” 白璃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摇头:“没注意。” 不知道是不是夜烨放在这里的呢。七墦情歪着头打量了一阵,抬手点着桌上的烛火。 玉佩是碧玉的,上面只简单雕刻了一些线条,第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对着烛火一照,一朵盛开至已经有少许凋零的玫瑰便透过玉显现了出来,惟妙惟肖。若不是此情此景,她说不准还会为制作这枚玉佩的人叫声好呢。 七墦情原以为这枚玉佩很可能就是夜烨与幕后人的联络方式,但探查许久,却始终无法从中找到任何术法,甚至连灵力存在的痕迹都没有,就像是一枚很普通很普通的玉佩。 “查出什么了吗?”白璃看完一圈,走到七墦情身边。 七墦情耸耸肩,随手将玉佩抛给他:“看不出来,除了制作工艺不简单以外,其他的都很普通,好像只有装饰作用。” 白璃狐疑地看她一眼,自己也输灵力查了一遍,只得到与七墦情一样的结论。 七墦情摸摸下巴,把视线默默转移到安静地站在一旁围观的独骍身上,打量了一圈后开口道:“虽然不知道这枚玉佩是做什么的,不如我们把它做成灵器放小骍骍身上吧?正好他也没佩戴玉佩,一边做装饰,一边还能多一层保护,一举两得,多好!” 法器与灵器不同。灵器原本也是普通的物件,是依靠其主人施加在它上面的术法所形成,厉不厉害得看施术之人,也就是物件的主人;而法器是在制造之时就融入了灵力,厉不厉害看的是打造者。法器炼成不易,不同的法器有不同的脾气,有些极易易主,而有些却只认定一位主人。因而在江湖上,灵器也比法器常见的多,售价也便宜许多。 独骍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道:“这……不太好吧?我也没帮你们什么忙,尽给你们添乱了……” 你知道就好。七墦情心里默默接道。 “不行。”白璃斩钉截铁。 七墦情抬眼看他,白璃回望。 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这枚玉佩来历不明,多半是夜烨留下来的。虽说不知夜烨藏在床下是什么意思,但如果叫独骍正大光明地带出去,定会招惹是非。这是在拿独骍当饵。 “我们一直在被人牵着走,你不觉得吗?”七墦情道。 白璃冷着脸回道:“她藏这东西,难说是什么心思。” 独骍这才反应过来七墦情不是真的看自己少块玉佩要送自己,而是想用自己来测试夜烨的动机。这几年与夜烨一同在剧组生活的事一件件在眼前浮现,他垂眸,低声道:“没关系。” 七墦情挑眉,抬手拍拍他肩膀:“不错啊小骍骍,有胆量。” “我不允许。”白璃道。 “我相信阿夜。”独骍坚定道。 七墦情一本正经道:“夜烨选择藏起这枚玉佩,说不定会是我们的转机。” “也可能是圈套。”白璃漠然。 独骍忙表明自己立场:“你们救了我这么多次,我难得能有回报你们的时候,当饵也不要紧的!” “如果我估计错了,你很可能会有危险。”七墦情正色道。 独骍自信满满地笑笑:“这不是有你们么?还有……卞姑娘。我相信有你们在,我不会出事的,对吗?” 七墦情了然地笑笑,点点头。这小子不就是想在水何面前表现表现么,行,回头帮你告诉她便是。想着,她暗自戳了戳身侧的白璃。 白璃转过头不答。 七墦情抿唇忍笑,清了清嗓子,道一句“那就开始做吧”便伸手从白璃手中抢玉佩。 这是一场豪赌。 用独骍的安危,赌夜烨的良知。 —————— tbc 第七十八章 &赌局(中) 一番术法画下来,灵器制作完毕。 他们做的相对简单,主要是防护方面,算是把他们中的一人解放出来了,不必一直守着独骍,也让独骍终于有了排演的时间。 当天夜里,七墦情得空偷偷溜出去与卞水何碰了一面,互换了各自的情报。 碰面的地点是某个茶楼的雅间,七墦情进去看一眼装饰便知道这怕不是又是她的地盘,暗自吐槽她的情报网之广,顺便糟蹋一下她准备好的茶。 “你确定是宁冶?”听了七墦情轻描淡写的陈述,卞水何大惊,都顾不上阻拦自家好友糟蹋自个儿的茶水,手肘撑在桌上身子前倾,“他可都消失六七十年了,怎么会重出江湖?!” “我哪知道?”七墦情漫不经心道。 “你和他有仇吗?”卞水何正色道,“不然的话很可能也是冲着……” “有啊。”七墦情打断,趁自家好友还没反应过来,再牛饮一大碗茶。 卞水何愣了愣:“什么仇?” “杀身之仇。”七墦情说的轻松,光听语气还以为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矛盾。 卞水何面色一僵,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杀身之仇?” 七墦情故作深沉地缓缓点头。 卞水何扶额。 “还有一件事,方才夜烨叫人放出去了,在屋子里藏了一枚玉佩。”七墦情话题一转,“小骍骍这回可不得了,主动请缨''以身试毒''呢,也不是是想在谁面前表现表现……”说着,她漫不经心地低头看自己指甲,故作娇媚。 卞水何深呼吸,忍住自己第不知多少次想打好友的冲动,生硬道:“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可以离开此处了。” 七墦情有些遗憾地耸耸肩,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跃出,掠过夜空。 郤靛、宁冶,都是杀身之仇,这可真是巧了呢。 卞水何坐在原处,垂眸把玩着已经空了的茶壶,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一晃眼一周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却让人隐隐有不安的感觉。 自从独骍觉察到剧组其他人对自己的排斥,他也便不再自讨没趣,规规矩矩地在戏台与自己房间往返,看着乖巧了不少。 可惜传言并没有因他的“识相”而减弱,反而愈演愈烈,连夜烨是因为身怀诅咒没人要才被捡到剧组里头的这一消息都给挖出来了。 虽然关系尴尬,但再怎么说,大家排演起来都还是认真的,如今也准备得差不多了,首场请柬已经制作完毕即将开售。 请柬开售这天,班主难得放他们清闲半日。 当时七墦情与白璃在追查夜烨的踪迹,刚盯上厨房里某个很会做糕点的厨娘。若不是她与小梦年龄差距太大,又在这里工作时间够久,七墦情都怀疑她就是当初失踪的小梦。 两人没空管他,给独骍套了一层保命符便放他出去了。 独骍其实也没什么要去的地方,只是在剧组里呆的有些喘不过气,想出来随便走一走,透透气。 不知是不是上天怜悯他这一路而来的艰难,他才从剧组出来转过两个街角,便又和心事重重慢慢晃悠的卞水何撞上了。 这回卞水何是及时注意到他了,停下脚步朝他身后望了望,微皱着眉道:“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阿情和白少侠呢?他们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外面?” “他们刚找到新的怀疑对象,分身乏术……”独骍替两位好友辩解了一下。 卞水何板着脸训他:“现在形势多危险你知道吗?还敢在外面乱跑。” 卞姑娘……这是在关心我?虽说是被教训了,独骍内心还是满怀窃喜的,乖巧道:“那卞姑娘送我回去吗?” 卞水何内心叹口气,淡然道:“走吧。” 答应了?独骍眼睛一亮,赶忙转过身与她并肩走,顺便再试图辩解:“其实安小姐和白大哥给我做了灵器了,没什么事的。” “我听阿情说过。”卞水何道,面容柔和了下来,“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魄力的么。” “那是!我也很能干的!”得了卞水何的夸奖,独骍整个人色调都亮了几个度,身边都快冒出小花了。 卞水何失笑,不紧不慢地走着。 两人慢悠悠回到剧组门口,卞水何突然止步:“到了,你进去吧。” “卞姑娘不进去歇歇吗?”独骍无辜地睁大眼睛看她。 “不必了。”卞水何温和道,“要事在身。”看着独骍眼里的光迅速暗下来,她不由愣了一下,补上一句,“与你漫步须臾,甚是轻松。” 独骍瞬间阴云转晴,刚准备道别离去,转眼见了戏组之景,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向班主讨要了一张请柬,本是想拜托安小姐转交,不过既然现在卞姑娘就在眼前,何不自己开口呢? 这么一想,他赶忙掏出那张请柬递过去。 卞水何接过看了看,疑惑道:“这是什么?请柬?” “嗯。”独骍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低头,“我,我过几日便要登台了……”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 卞水何了然,打量了一下请柬,垂眸道:“知道了。你快进去吧。” 独骍笑开,挥挥手抛下一句“那你一定要来哦”便匆匆跑远,生怕听见她拒绝似的。 卞水何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请柬蹭了几下,抿唇笑笑,抬手让一只翩然飞来的蓝闪蝶停在自己指关节上,转身离去。 有了卞水何的保证,独骍排演地更加卖力,极力想表现地更好些,几乎一直呆在戏台上。夜里其他戏子都离去了,他还在那走自己的步子,练自己的唱词,一遍遍地琢磨。 白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亲自去厨房给他带饭带糕点,晚上直接拎他回去,坐在边上确保他在子时之前睡着,得到充分的休息。 七墦情那边倒没太大的反应,大抵是真的太忙了,只是调侃了他几句,随后又不知跑去哪儿了。 厨娘的事七墦情与白璃都没告诉独骍,怕他分心,只是说找到谣言的源头了,还在进一步调查中,叫他好好准备,在水何面前露一手。 演出准备地很顺利。 几日后,独骍化着浓重的彩妆,穿着厚重的戏服走上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趁唱词的时候偷偷往台下瞟。 白裙仙子如约站在台下,浅笑着微微仰头看他。 —————— tbc 第七十九章 &赌局(下) 曲终,才子与佳人迫不得已分隔两地,怀抱遗憾离去。 帷幕落下,掩住台下姑娘们通红的眼眶。 独骍从来没觉得自己唱得这么出彩,回想着落幕前白裙仙子的望过来的目光,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飞快往台下跑想去找卞水何。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这才刚准备进房间换衣,才在门口便叫人堵上了。 “独公子,这是你的玉佩?”一位六旦拎着一枚玉佩靠在门框上,将入口挡了个结实。 独骍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再抬头看看她手中的,点了点头,道谢道:“是的,多谢姑娘。”或许是方才上台下台太忙乱了,一不留神掉了下来被她捡着了吧。 不料六旦把手收回来往身后一藏,冷笑道:“独公子,这可是夜小姐留下的,你就不怕上面沾有诅咒?”是时,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玉佩是夜烨的?独骍脑中一空,强作镇定道:“这是白大哥给我的,你们为什么说是阿夜的?” “夜小姐就是用这玉佩害死的宁姐。”六旦不依不饶,“谁都知道夜小姐以前有一枚玉佩,对着光会显出玫瑰。你这明显就是她的!” “谁都知道”?那我怎么不知道?独骍瞬间懵了。夜烨就是用玉佩害死的宁月,这结论又是从何而来? “不是说那诅咒来源于玉佩吗?独公子还是不要带着比较好吧……”刚刚还在台上同独骍搭戏的青衣在他背后怯生生道。 边上一武生冷哼一声,不屑道:“我看不尽然吧?他以前跟夜丫头走这么近,谁知道是不是替她复仇的。” 一圈人便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话锋直指不知所措地站在中间的独骍。 此时独骍其实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看见一枚玉佩便说是他与夜烨一伙的,但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摊上了一件怎么讲都难讲明白的事。 “不,不是……”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为夜烨辩解,却只吐出几个字就被周围人用言语堵了回来。 正吵闹着,七墦情的声音突然从外围传来:“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的声音宛如一盆冷水,方才还在指责独骍的人们立刻闭口不言,现场一瞬间鸦雀无声。不仅鸦雀无声,他们还不自觉地慢慢退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我可是听见了。”七墦情似笑非笑道,缓步往中间走,“虽然不知道你们从哪听来的谣言,但这玉佩,确实是我与小狸送给他的。夜烨有没有这样一枚玉佩我不知道,可我确定宁月的事与诅咒毫无关联。所有,还请各位不要轻信传言,免得什么时候被利用了还不自知。”说着,她朝六旦伸手,“没人教导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要随意乱动吗?拿来。” 六旦瘪瘪嘴低下头,不情不愿地把玉佩交到七墦情手上。 “独骍,还不去换好衣服出来。”七墦情把玉佩丢给还满脸状况外的独骍,命令道。 “哦,哦。”独骍手忙脚乱地接过,绕过六旦进了屋子。 七墦情守在门口,冷冷地从左至右扫了一遍众人,声音亦是冰寒:“不管你们是从哪听来这种不靠谱的猜测,都给我把嘴把牢了。若再叫我听见你们肆意编排,可不是今日这般说教说教便可以过了的。” “是……”众人低头应道,默默散开去了。 不多时独骍换好衣服从里头出来,马上就被七墦情带到白璃房间去了。 “卞姑娘?”独骍一进门便愣住了。不错,白璃房间里等着的,除了白璃,还有刚刚还在台下的卞水何。 卞水何浅笑着朝他点点头,赞扬道:“唱得不错,不愧是‘仙末’。” 独骍瞬间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面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你过来干什么?”七墦情快步跨进来坐自家好友边上,毫不留情地把她往边上挤了挤。 卞水何无奈笑笑:“外面都闹翻天了,我怎能不过来看个究竟?” “外面怎么了?”七墦情好奇道。 “谣言。”白璃沉声道。 “都在编排独公子与夜姑娘的关系,更有甚者说现在他才是身怀诅咒的那一个。”卞水何耸耸肩,“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消息,但他的名声确实受到了影响,连带着剧组的名声也有了危机。” “呵。”七墦情冷笑,“剧组里也才刚刚传开。他们动作这么快,这是有多等不及想把小骍骍赶走啊?” “为什么要把我赶走啊?”独骍愣愣道。 七墦情漫不经心:“我哪知道。” “剧组里也才刚传开?”白璃皱眉。 卞水何正色:“不错。怎么看都是人为推动的,可能真的如阿情所说,想把独公子从剧组逼走。或许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我知道了什么?”独骍依旧一脸懵。 “推动的人找到了吗?”七墦情道,顺势抬手肘戳了戳身边好友。 “还在查呢,哪能这么快?”卞水何在心底默默翻白眼,再往边上挪了一点,远离某个很明显心情不佳想找人出气的家伙。 白璃突然插话进来:“厨娘。” 七墦情愣了愣,垂眸:“也是。诅咒的说法就是她传出来的,没准这回也是呢。” “但这回谣言传播的速度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卞水何淡淡给他们泼冷水。 七墦情长出一口气,起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轻描淡写道:“不管怎么说,找她聊聊还是必要的。没准聊着聊着就知道了呢,对吧?” 卞水何摊手,随即起身。 白璃颔首,亦起身跟上。见他们都要走,独骍虽然没什么事要做,但也不好独自闲着,便跟了上去。 可谁知,几人刚走过第一个拐角,独骍突然踉跄了一步,毫无征兆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七墦情叫独骍摔地上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见了忙蹲下来伸手去晃了晃他。 “我来吧。”卞水何有些嫌弃地推开七墦情让她别捣乱,伸手给他把了脉,又合眼用灵力在他体内走了一圈。再睁眼时,眼底布满了寒霜。 “如何?”白璃略带急切道。 卞水何微微皱眉:“情况不妙。” —————— tbc 第八十章 &孤注一掷 “他中的是混毒,我没法直接解开。” 混毒?可是混毒一般发作快,而他从方才开始一直与自己在一块儿啊?七墦情托腮回想。 “毒源是左手,他方才有碰什么东西吗?”卞水何道。 七墦情冥思苦想。 “玉佩。”白璃提醒道,“有人看过他的玉佩,才有了谣言。” 对啊!七墦情反应过来,赶忙同白璃一起把他翻过来,露出刚挂回腰间的那枚玉佩。 卞水何一验,不出所料。 “可是这玉佩,我也碰过啊?”七墦情疑惑。 卞水何毫不客气地白她一眼:“你有碰过绳子尖端?” “那倒没有……”七墦情讪讪地笑了笑。 “先把他搬回去吧。”卞水何道,“我来处理。” 白璃行礼:“麻烦卞姑娘了。” 将独骍安置好,留下卞水何照料,七白二人再度往厨房方向赶去。 只是还没等他们走到目的地,半路就让人给拦在过道中了。那人看看他们,伸手打开边上一扇屋子的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个人,正是今日率先起事的六旦。 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决意静观其变,顺着六旦的意思走入屋内。 一进门便知此人定然也是同道——屋内布满了各种禁制与阵法,将内外彻底分隔开来,是一个谈话的绝佳地点。 六旦跟在他们身后进来,顺手带上门。 三人一个漫不经心地靠在桌边玩自己手指,一个面色冰冷盯着这突如其来的拦路人,而那拦路人则死死盯着靠着桌子的蓝裙女子。 沉闷的气氛在屋内弥漫,弥漫…… 终是白璃开口打破沉默:“何事?” 六旦将视线挪到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他良久,突然嗤笑一声。顿时,她的身形突然压矮,层层褶皱爬上她的面庞,白霜也瞬间染上她的青丝。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几乎是一瞬间就变成了皓首苍颜的老妇人。而这老妇人的面容也是两人非常熟悉的,毕竟也调查了那么多天。 “你!”白璃从未见过这般术法,当下惊得睁大眼睛。 “她们在哪?”七墦情淡淡抬眼。 老妇人不屑地笑一声,身形再度拉长,容貌也再度变换,又是相当面熟的人。“放心,不会还活着的。”她笑道。 “夜烨。”白璃皱眉,“你为何……” 不错,这散播谣言的厨娘与下毒的六旦,都是夜烨所化。 七墦情倒是不怎么意外,像是早就想到了一样,不紧不慢道:“你大可不必站出来,反正我们也没怀疑到你头上。” 夜烨笑了笑:“您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都说了是弃子。”七墦情轻描淡写道,“你根本就不是修道之人,对吧?这易容术都是消耗寿元所成,她现在不管你了,你也活不了多久。” 白璃算是大致明白了事情始末,还以为夜烨是来投诚的。不料夜烨却毫不在意地笑笑:“但你们会尽力保住我的命的。” 什么意思?白璃一回想,面色越发冰冷。 七墦情也同时想到了这一方面,眸中寒光一闪:“阁下可真是豁得出去啊。”能让他们拼尽全力保住她的命,唯一的理由便是独骍。她既然能变成六旦的样子,那混毒多半也是她下的,想要解毒,多半也得经过她。 “哪里。小女自小便很是佩服卞大小姐,只是不知以她的医术,来不来得及在独公子死前,制成解药呢。”夜烨柔声道。 “你自报身份,便是为了此事?”七墦情淡然道。 夜烨笑道:“正是。这世上,只有我是他的解药。如果我死了,即便是卞大小姐,怕是也留不住他罢。” 七墦情也炼毒,自然知道这种特殊的制毒法。有些毒的解药便是其炼制完成时最后冒出的那一缕烟,如果有人吸入了那烟雾,解药便会融入他的血,因此他的血便成了其唯一的解药。如今,听夜烨的意思,她便是独骍所中混毒的唯一解药;除非卞水何能在他毒发之前,调出一模一样的毒。 白璃曾在书中见过这类毒,稍稍一想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看着夜烨的眼神莫名染上些许怜悯:“何苦。” “白公子说笑了。”夜烨嗤笑一声,“既然是弃子,又怎能不挣扎一番?再说了,我……”她勾起唇角,笑容透出诡异的味道,“本来就是‘恶魔’啊。” 白璃愣了愣,不由道:“怎么说?” “你不知道吗?”夜烨笑道,“我和我哥,是龙凤胎啊。” 龙凤胎怎么了吗?白璃不解。 “龙凤胎,女儿为地狱使者,儿子为天神使者,若不将女儿扼杀,两者便会争斗不休,殃及他人。”七墦情轻描淡写道,“是吧?” 白璃转眼看她,眼中满是“有这种说法?”。 “不错。”夜烨道。 “嗯哼。”七墦情不屑地笑了笑,“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么?”见夜烨不言,她笑笑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托人打听了些往事。你想不想知道,我打听到了什么?” 夜烨的笑容僵了僵。不可能的,那个人明明向自己保证过,所有知道她过去的事的人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七墦情带着笑,缓缓道出另外一个故事。 故事的开头与夜烨自述的一样,是一个温馨美好、让所有人都羡慕的家庭。可惜好景不长,随着爷爷奶奶病逝,瘟疫在整个村子蔓延开。那时小女儿并不知道村子发生了什么,一次在于其他孩子玩耍之时口无遮拦地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年龄。这事通过其他孩子的口传入他们家长的耳朵,村里人瞬间起了疑心。 原来当时妻子生的是双胞胎,并且恰巧是村中列为禁忌的龙凤胎。夫妻两人不忍杀了自己的小女儿,只得将她藏在屋里偷偷抚养,等她从外观上看不出精确年龄了之后才抱她出去,对外称她比哥哥小一岁。 可是她的真实年龄一暴露,这一谎言便站不住脚了。兄妹俩是龙凤胎的事很快便叫村里人翻了出来。 这一下可算是引发众怒。 村里人架起柴火,准备烧死“恶魔”。 接下来的事便于夜烨先前所说一致了。哥哥趁深夜送妹妹出了村子,没过多久便病死在收养他们的人家中。 “虽说我是觉得龙凤胎出恶魔的说法确实胡扯了些,可有些人,确实本来就是‘恶魔’。”七墦情唇角噙着冷笑,冷冷地看向听了故事垂着头的夜烨,“你的命我们会帮你保住。一切‘如你所愿’。” 说着,她起身越过夜烨,伸手打开房门。 人性这种东西,真的不能赌。 —————— tbc 第八十一章 &离去 卞水何听说了这事的前因后果,没说什么,神色如常地吩咐夜烨在一旁稍等,又把七墦情和白璃赶了出来。 被双双嫌弃的七白两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无奈地改道回各自房间。 事情是真相大白了,可谣言已经放出去了,要想澄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们似乎更倾向于相信谣言中的故事,而不愿相信真实故事,这让七白二人的辟谣工作做的十分不顺利。 独骍名声与剧组名声的损失迟迟追不回来,而由于中毒,独骍近日也无法再登台演出,这使许多原本便对他有不满之心的人更加不满,班主也多次找过白璃与七墦情,试探地询问他们是否能带独骍离开,以免连累整个剧组。 面对班主的言辞与为人,白璃自然是不满的。 七墦情倒是淡定地很。等班主再度被白璃甩冷脸离开后,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随口道:“你好凶哦。” 白璃淡淡回头瞥她一眼。 “他也是为了剧组么。”七墦情漫不经心道,“况且思时也跟我提过这个问题,她在这边很难找到合适的条件去解析那种混毒,而且这里的环境也不利于夜烨取血后的恢复。” 白璃微微皱起眉:“你想让他离开?” “这是最好的决定,不是吗?”七墦情耸耸肩,“我知道他早已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可你也知道他现在在这有多不受欢迎,即便是等他醒了又可以站上戏台了,也很难再有往日的风采与声名。” “你觉得他是为了声名?”白璃难得冷语相对。近日已经给谣言之事烦得几乎忍无可忍了,好像所有人都在逼独骍离开,而如今连七墦情也来劝他。 七墦情看着突然就生气了的白璃,无辜地眨眨眼:“没说以后也不让他当戏子啊……日后等毒素尽数清除,改个名字再找个剧组不行吗?” “此事日后再论。”白璃甩袖出门。 七墦情一脸懵地摊手,默默抬头望天。 然而他才出来门没走几步,迎面便碰上了急匆匆运着轻功飘来的卞水何。 还没等他开口,卞水何抢先一步滴丢下一句“独骍醒了”,随后迅速绕过他跑去告诉七墦情。白璃愣了愣,发反应过来后亦运起轻功一晃身闪进独骍房间。 屋内只有独骍一个人躺在床上,说自己是他解药的夜烨却是不知所踪。 “白大哥。”他一进门独骍就看见他了,转头笑道。 白璃顾不上思考夜烨的去向,快步走到独骍床边,低声道:“如何?” “没事。”独骍依旧是没心没肺地笑,“阿夜的事刚刚卞姑娘告诉我了。嗯,还有剧组的事。” 白璃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习惯性保持沉默。七墦情方才就在他房中,距这儿也不远;到现在七卞两人还没过来,想来是想给他俩一些相处的时间。 见白璃不回话,独骍继续道:“阿夜只是想活下来而已。谁都怕死,而且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你们别太为难她。” 白璃瞬间冷下脸,看着他的笑头疼。 “白大哥,还有剧组的事……” 另一边,七墦情与卞水何“占领”了白璃的房间,在里头品茶谈天,自如得就像是在自己屋子里似的。 “你把那事告诉小骍骍了?”七墦情好奇道。 卞水何抿口茶温和道:“毕竟事关他本人。” “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尊重他人''的人。”七墦情挑眉,调侃道。 卞水何淡淡的看她一眼,伸手给她面前的茶杯倒满,往她的方向再推了推,试图用茶堵住自家好友的嘴。 七墦情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佯作郁闷:“小狸最近脾气好差啊,刚刚又给我甩脸色。” “关心则乱吧。”卞水何漫不经心道,“小白狐狸这为人我还是蛮欣赏的。” 七墦情戏瘾当场上来了。她身子前倾,含情脉脉地盯着她:“如果我被人暗算奄奄一息,你会力排众议,守住我最在乎的东西吗?” 卞水何一脸嫌弃,往后挪了挪,皱眉道:“滚。” 七墦情耸耸肩,重新坐好,转移话题道:“那个夜烨,你怎么处理的?” 卞水何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她不是想活下来么,当然是如她所愿了。” 七墦情嗤笑一声,同情道:“落到你手上,怕是恨不得一死了之吧。” 卞水何摊手,起身道:“小白狐狸他们该说完了吧?咱们过去看看。”说着转身往门口走。七墦情笑了笑,起身跟上来。 背对着自家好友,卞水何默默垂下眼眸。阿情啊,你以为你没有被暗算奄奄一息的时候吗?这种事……都发生过的事,又何必问。 “你怎么打算的?”白璃半蹲在独骍床边。 独骍想了想,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现在要说离开,确实蛮舍不得的。” “那就留下。”白璃沉声道,“谣言之事,我与阿情会帮你处理。” “算了吧。”独骍小声道,“他们,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些人了。” 白璃沉默。 独骍平日确实缺根筋,得到自己在乎的东西——例如唱戏——之后,不那么在意别的东西,譬如自己的待遇等。有的时候有些傻乎乎的,脑筋不会转弯,很少能听出七墦情话中意。可他不是真的傻。一是怕有关自己的谣言对剧组有所拖累,二是见着平日与自己交好之人的另一面,再粗的神经也难以接受。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七墦情与卞水何总算是推门进来了。 “小骍骍!”七墦情夸张地惊叫一声,扑到他床边,关切道,“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你不知道呀,看见你在她眼皮子底下中毒晕倒了,思时可担心你了,火急火燎地把你搬过来解毒。唉,我和她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着急。” 卞水何莫名其妙被扯进去,满眼“你在说什么?”地看向自家好友,疑惑蒙圈中夹杂着恼火。 这个好友可以扔掉吗? 但无意间撞见独骍欣喜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避开,故作淡定道:“救人乃医者本职。你毒性未散,多休息罢,我们便不打扰了。”说着便拽着七墦情往外走,步伐杂乱,一点儿都不像是修道之人应有的步伐。 七墦情偷笑,假意不舍不肯走,踉踉跄跄地被她拖着出了门。 白璃目送她们出门,收回视线嘱咐一句,随即也起身出门离开。 既然独骍本人都做出了决定,白璃也不再阻拦。 当夜,一辆马车载着四人离开了剧组。 —————— tbc 第八十二章 &邀请函 卞水何带着他们来到自己在城外的一座大庄园里暂时居住。 这个庄园比筠山的那个更大,虽然大是大在药园上,住人的地方依旧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只多了一间客房,如今也刚好给独骍修养。 这座庄园是卞水何不久前才建好的,七墦情这也是第一次来。她平日就经常不知道跑哪儿去,这回首次参观好友新宅子,更是到处跑,以极快的速度将庄园里头的仆从认了个遍,顺便霸占厨房许久,最后怕她做的东西影响独骍的胃口,白璃与卞水何合力将她从里头拖了出来。 被卞水何拖出来她倒没什么反应,毕竟水何的厨艺她是很了解的;被白璃拖出来她可就不服气了,嚷着要和他决战。最后在吃了一次白璃做的番茄炒鸡蛋之后,她哑口无言,假装失忆不再提及此事。 这几日独骍的情况不太妙,总是时好时坏,叫人心提起又放下,刚放下又提起。有时他上午还很精神,甚至能下床走路跑去围观白璃做饭,让人感觉马上就彻底痊愈了;但下午便又发起高烧陷入昏睡,怎么都叫不醒,生命之火岌岌可危。有的时候七墦情都忍不住怀疑活蹦乱跳的他是回光返照,下一秒就会离去。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七墦情与白璃两人在卞水何庄园住了这么久,却从来没碰见过关夜烨的地方。白璃不问是不好奇,相信卞水何身为医者的能力;七墦情不问则是心知肚明,知道夜烨估计是被关在自家好友的洞府里头,如今怕是生不如死。 这几日卞水何的研究像是到了关键时刻,一天到晚基本见不到她的人影,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捣腾那些瓶瓶罐罐,连七墦情都不敢轻易去招惹她。于是每天饭时,谁去叫卞水何出来吃饭都成了一大难题。 这日,卞水何难得主动出来吃饭。七墦情悄悄观察,见她神情轻松,料到定是找到了独骍身上毒的配方,很快便可以再制作一次取烟雾解毒了。想到独骍有救,七墦情自己难免也跟着高兴,伸左手接着桌子的遮挡暗暗扯了扯白璃衣袖,抬眼便与和自己一样欣喜的目光相撞,抿唇莞尔一笑。 这是这半个月以来,他们吃的最轻松的一顿饭。 是时,一只信鸽闯入庄园,径直冲着白璃飞去,干脆利落地落在他手边。 白璃愣了愣,转头疑惑地看看身旁两人。卞水何摇摇头,表示与自己无关,她也不知情;七墦情则好奇地歪着头看信鸽,撺掇白璃赶紧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人寄过来的。 几人正眼神交流着,信鸽不紧不慢地在一旁等着,歪头梳理自己羽毛,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七墦情看着都给它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它。不料信鸽早有准备,她的手才刚伸出来它便往后一跳,恰到好处地躲开,展开一边翅膀再度歪头理起羽毛,满身都写着“懒得跟你计较”几个字。七墦情不信邪,再度伸手去抓它。这回它身后已经是桌子边缘不能再退了,于是它便刷地飞起来,落到白璃肩上,继续无视她自顾自理羽毛。 卞水何在对面看着一人一鸟对峙,默默转过头偷笑。 眼看七墦情满心不甘,撩起袖子就要与信鸽大战三百回合,白璃赶忙抬手拦住她,另一只手轻轻拢着信鸽把它从自家身上捧下来,解开它腿上的信筒取信。 信是用一种特殊的纸写的,质感很柔软,不似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种类,白璃也是第一次见。信纸材质叫已经让人感到意外了,信的内容更是叫他惊讶。 那是一张邀请函,来自“海市”。 邀请函很简单,只有“白璃公子,海市诚邀您前来。本次头奖为奇草归魂,所有受邀人可携一人相伴”这么两句话,简洁明了地将主要内容都说了出来,一点废话都没有。 七墦情好奇地抢过来也看了一遍,惊道:“海市居然给你发了邀请函?!” “海市?!”对面卞水何听着,伸手毫不客气地从自家好友手中夺过纸条。 白璃疑惑:“海市是哪里?” “你不知道吗?”七墦情亦感到惊奇。 “海市全称海市蜃楼,是一处很有名的试炼之地,每隔十几二十年便会开启。海市每次的奖励都很丰厚,那些名门正派都为这名额抢破头呢。”卞水何一边看邀请函一边说道,看到头奖睁大了眼睛,“归魂?!这么大手笔啊!白少侠,你可千万要努力啊,把归魂赢过来给我看看。我学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归魂呢!” “想要你自己去呀,别给我家小狸增加压力。”七墦情故作不满道,转念一想又若有所思,“这名字听着挺耳熟啊……” 白璃沉声道:“复活禁术。” 他一说,七墦情瞬间想起给他的那些禁术碎片中恰好有提到过这种草药,也算是原料之一。 归魂是做什么的,听名字便知道了。 魂兮归来,靠的便是这归魂草。只是归魂的稀有程度不亚于若水,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种植困难生长周期太慢,想买都买不着。 海市这回能拿出归魂作为头奖,着实是下了本钱。 只不过,最近有关复活禁术的传言四起,海市又是下血本拿出听名字就知道肯定与复活有关的归魂,又是专门给传言围绕的中心人物白璃发了邀请函,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而为,还真不好说。 也不能说七墦情敏感,只是现在郤靛与宁冶两个与她们有仇的人双双现身,形势实在复杂难解,她不得不谨慎。 白璃显然也想到这一方面,淡然道:“无论如何,总是要去一趟的。” 七墦情长叹一口气,无奈点点头。 卞水何善解道:“白少侠,独公子的毒正处于关键时期,我暂且不能离开。接下来的时间,又得拜托你多多关照阿情了。” “嗐你什么意思?!”七墦情一听就不乐意了,拍桌而起,“凭什么是他关照我?明明我比他更厉害啊!” 卞水何朝她笑笑,不回话。 白璃郑重道:“白璃知道。” —————— tbc 第八十三章 &海市 “你知道什么啊知道。”七墦情没好气道,转头瞪他。 “阿情你别闹。”卞水何温柔地笑道,“一入海市,生死勿论。你们二人要多加小心,切记不可妄自分头行动。” “知道,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啊。”七墦情愈加没好气,冷哼一声扭头坐下。 白璃仍是郑重应道:“白璃铭记。只是不知这海市……何日开启,又地处何处?” “北冥,观气象而定。”卞水何道,“具体什么情况得你们到了那边才能确认,届时阿情会帮你判断。” 白璃起身行礼:“多谢。” “事不宜迟,你们即刻便出发罢,省的错过。”卞水何道。 于是,七白二人与卞独告别,踏上前往北冥的路。 时已入秋,天气转凉。 毕竟有灵力傍身,气候冷暖对他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可自然景色的变化对七墦情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即便活了这么久,见过无数的红叶黄花,但路上碰见那些染得红艳的枫林,仍是忍不住伸手去摘一片叶子,端详或把玩;虽然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又被她给扔了。 入秋之后,海市出现的时间很难预估,难保会和发出邀请函的时间相近。因而两人不敢多做停留多做休息,一路运着轻功跑过去,灵力不足便就地调息,如此循环,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即便如此,赶到北冥也已经是好几日后了。 海市每回出现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因而,身为能看到海市的最佳视角处的一座孤岛,在发出第一批邀请函后,不过百年便成了一块繁荣的城镇,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修道之人,运气好的话,偶尔还能碰见一两个鬼修。 没有人知道邀请函是何人发出,试炼夺奖又是谁发起的。就好像某一天,突然冒出这么个组织,邀请各位实力顶尖的修道之人来到海市。随后不久,得到海市的邀请函便成为了江湖上能力的认可证明。 当然,进入海市的方法也不止邀请函一种。 不知是不是海市组织对魔人的有什么偏见,自古发出的邀请函,没有一张是寄到魔人手上的。但他们拿出来做为奖品的那些珍稀物又怎么可能不吸引魔人的注意?因而,每回海市开放,都会有魔人跟着偷偷潜入。 随后便发现了,邀请函只是进入海市的一种类似于减免券的东西,如果能凭自己本事通过入门的试炼,一样可以进入海市,甚至可以跟有邀请函的人争头奖——发放奖品的时候他们并不会检查夺奖之人是否拥有邀请函。还有人为了增加自己混进海市的几率,选择抢夺邀请函,只是后来这种行为被证明是无效的。 收到了邀请函也不是万事大吉,依旧要参加入门试炼。只不过有邀请函,万一失手了还可以保住一命,虽然来年不会再收到邀请函;但如果没有,一旦失手,便会消失于人世间,再也没人能找到了。有人传言那些硬闯海市失败的人,都沦为傀儡被困在海市做里面的指导人员了,不过至今尚无确切证据,只是传言。 这一回复活禁术的事尚传地沸沸扬扬,海市这边又弄出一个“归魂”,入门那天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可想而知。 他们到的时候天气不太好,看样子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是时城中人已经多起来了,客栈基本住满,两人找了好一阵才寻得两间空房,暂且在这儿歇息,养精蓄锐。 但是七墦情又怎么闲得住呢?每日白璃在修炼之时,她都悄悄跑出去满大街地转。城中除了蹲守海市开放的修道之人以外,还有好些抓住商机跑过来贩卖各种灵器法器。虽然大多都没什么用,不过依旧有像七墦情这样闲的没事的人或者是单纯凑热闹的过来看看,偶尔能从里头淘到上等法器,甚至是足以保命的东西。 这几日白璃说自己到了瓶颈期,在屋内闭门修炼;七墦情则在街上碰着了不少“老熟人”,双方远远地对视一眼,随即装作不认识扭头继续走自己的。都是魔人,在这里是什么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鲜有不识相的跑过来拦路。 可这日,还真就半路杀出来个不怎么识相的。 七墦情环臂靠在某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的一边,冷眼看着面前这个提前布好结界引她进来,还看起来有些面熟的女子。 “呦,安全工作做得挺全面。”七墦情漫不经心打量了一下周围,似笑非笑道。 女子行礼,柔柔道:“久闻七姑娘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路小姐言重了。”七墦情不为所动,斜靠着砖墙毫无诚意地客气道,漫不经心地抬手唤出一只蓝闪蝶停在指尖,话锋一转,“说说吧,谁派你来的?” “路小姐”指的正是面前这女子,路染文,魔人榜第二十五。 “世上还有谁能使唤魔人?七姑娘何出此言?”路染文倒是不慌不忙。 七墦情低笑两声:“是啊,我也很好奇,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没有把自己的信交给他?现在你敢就这么站在我面前,想必是他许诺要来接应你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不是约定俗成的么?”路染文神色微变,但很快又调整好。那人的确说过会接应她,可眼见七姑娘起杀心了,所谓的接应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虽然实力也不算弱,可主要修行的是媚术,如果对方是男性还好说,但对方不仅是女性,还是排在魔人榜前五的七姑娘。若真的对上,几条命都不够她丢的。 “约定俗成?”七墦情再度低笑几声,玩味道,“我说路小姐,你好歹也是魔女榜第八,说出这种话,也太给咱们掉价了吧?”方说到一半,无数的蓝闪蝶便从四面八方冒出来,集成汹涌的浪潮将路染文包围。 路染文原也感受到危机退了几步准备逃了,不想还是没来得及,稍一迟疑便再无路可退。 闪耀着冰冷的蓝光的蝶翼轻而易举地划开衣裙、皮肉,鲜亮的红覆上那蓝光,不仅未能掩盖些许,反而衬托得更加妖冶动人,直叫人目眩神迷。此刻,原先用来隔绝外界窥探的结局反倒成了她作茧自缚。 —————— tbc 第八十四章 &蜃楼(上) 被蓝闪蝶围住的那一瞬间路染文就绝望了。七姑娘的蓝闪蝶蝶翼上的毒至今仍是无解之毒,除了她以外没人能完全分析出毒的配方,自然也无法配出解药。即便是江湖上最善用毒的丹程也只能在毒入体内之前作出抵御,却不能为已经中毒的人解毒。 换句话来说,只要中了她的毒,必死无疑。 或许作为魔人,还有那么一种生还的方法——前提是你的心不在你身上,这辈子也不能回到你身上。毕竟魔人的生死是由心脏来决定的么。但即便是这样,死是死不了了,可那诡毒依旧无法解除,日夜被它折磨亦是一种残酷的刑罚,或许那时你更乐意自己已经死去。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可惜,路染文并没有把自己的心交给那个人。魔人之心对于他们而言,是最宝贵也最重要的,她再怎么天真都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心交到一个交易对象手中。 七墦情上前把她的心挖出来的时候几乎没费多少力气,轻而易举地就把其从胸腔里拽了出来,抵在唇边伸舌轻舔一下。 “哎呀呀,你的接应还没到呢。”七墦情漫不经心笑道,把那颗心拿在手里把玩,“我看呐,你这都被当成弃子了,真的不打算反水一下,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但字里行间都是威胁之意。 “如果我说了,你会留我一条命吗?”路染文此时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艰难地开口问出对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话。 七墦情笑了笑,不为所动:“那得看你告诉我的是什么了。” 路染文挣扎片刻,终是松口:“他是……”尚未说完,她眼睛猛地瞪大,紧接着便失去了光彩,瞳孔中凝固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竟是这般香消玉殒了。 怎么回事?我还没做什么啊?七墦情心中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先一步感受道危及,径直将手中的心脏扔了出去。才刚落地,一条肥硕的大虫子就从里面咬了一个大口子钻出来了,飞快地将寄生之地蚕食干净,接着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贪食蛊?七墦情一凛,目光沉了下来。所谓贪食蛊,正如其名。它可以悄无声息地钻入人体,并且在进入宿主之后长时间昏睡。一旦被唤醒就会不停地吃,直至将自己栖身之所吃完才会停下,不多时便会死去。这样使用,直接就斩草除根了,可谓是物尽其用。 七墦情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运起轻功迅速离开现场。 随着路染文死去,她先前布下的阵法一瞬间就失效了。她可不想被人看见,万一有人认为自己是凶手,那可不好解释。 不过呢,贪食蛊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一定是有人培养。只可惜到最后,她还是不知道派路染文来下战书的究竟是郤靛还是宁冶。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一次海市之旅,不会平静。 路染文的尸体很快便被人发现了,由于她的死状处处指向七姑娘,整个海市掀起了一番寻找七姑娘的热潮。两千三百万金子欸!就算是与她无仇,就凭这个数字便足以让任何正道人士执行“正义守护”了。 白璃听说了自然也是按捺不住,还是七墦情好说歹说劝他先努力修炼。来到这里的人不是为了做生意赚一笔便是为了海市头奖,等入海市了再寻也不迟。再说就凭他现在这实力,就算碰上了七姑娘也是送死,还是乖乖修炼更实际一些。 反正你就算再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她内心默默补上一句。 好在热潮没持续多久,便因天气变化打断了。 一场大雨过后,随着彩虹的出现,一座城池也隐隐约约浮现云端。 全城沸腾。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半空中城池的样子清晰了起来,甚至还能看见城墙上有人影走动,连服饰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墙外的树木也被映出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及其养眼。 许多人催动法器运起轻功便直直冲着蜃楼赶过去,但更多的则停留在原地,抬头眺望着那城池,若有所思。 此时七墦情已经跑到白璃房内把修炼中的他叫醒,两人一人坐一人站望着窗外的蜃楼之景。 “这是试炼已经开启的信号吧?我们不出发吗?”白璃道。 七墦情笑了笑:“哪有这么简单,你看这资历深的都还在呢。” 白璃略带疑惑地看她。 “海市蜃楼映射的是别的地方的景象,像他们这样直接冲着蜃阁去的,肯定无功而返。”七墦情漫不经心道,转眼看他,“小狸,考你个题。从城池的结构与城头人们的衣物装扮上来看,这是什么地方?” 白璃原先并未注意这么细致,她这么一问才凝神观察。 片刻后,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如果都是普通人的话,应该是南方。他们中有人打着伞,没打伞的人衣物尽湿,当是在下雨。” “不错。”七墦情打个响指称赞道,继续发问,“那你能推测出大致是南方的什么方位吗?” 白璃再度凝望片刻,回应道:“巴蜀。” 目的地一确认,那接下来就方便了。 为了防止距离太远赶到的时间太晚,七墦情前几日没事干的时候偷偷回了一趟自己洞府,从里头翻了半晌,终于翻出一件可以代步的法器,也不知是她啥时候从哪搜刮来的。以往她向来是随性闲逛,这种代步法器对她来说都是鸡肋,所以一直扔在洞府里头没怎么动过。这回也是她第一次使用这玩意儿。 “你……”白璃有些无语地低头看着蓝裙女子蹲在海岸边摆弄那一节黑乎乎的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 “找别人借的,我也是第一次用。”七墦情苦着张脸装可怜。 “……”白璃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地跟着蹲下来。 好在经过一盏茶时间的摆弄,他们终于成功将法器启动。 眼见着这节树枝般的东西突然膨胀形成一艘小船,七墦情赶忙起身拉着白璃上去。 船是真的小,船舱里只有一间房两张床,刚好容得下两人。 好在不是只有一张床。白璃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代步的问题解决,两人驾驭着这船一路朝南方飞去,直至巴蜀。 —————— tbc 第八十五章 &蜃楼(下) 对于拥有代步法器的人来说,巴蜀其实并不是很大,一炷香的工夫就够转完一圈了。 由于不知道具体地点,他们便只是在巴蜀上空飞来飞去,试图凭运气找到入口。 经过某一处之时,白璃手中的邀请函突然发出微弱的荧光,船突然停滞了一下,瞬间变回一节小树枝掉落下去。 若不是七白两人脚下一空的时候及时反应过来,怕是得摔得七荤八素罢。 两人站稳环顾四周。只见得眼前一片浓雾,以及重重树木。 “这就是入口?”七墦情挑眉,旋即想起那根树枝状的法器刚刚掉地上了,忙蹲下来摸索。虽说这对她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只是她前不久才跟白璃说过是向别人借来的,借来的东西总不能说丢就丢吧?怎么都该找一下。再说,万一以后还用得上呢。 白璃见了她的举动本想也跟着蹲下,却被她叫住:“小狸你先看看周围吧,估计有什么阵法。对这个我可不在行。”他如言四顾。 树林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就好像……整个林子里什么生物都没有,连风都停滞着。浓雾在很大程度上干扰了视野,他也很难分辨此处是否存有阵法。 因而等七墦情好不容易从一堆枯枝烂叶中找到那根跟树枝很像的法器之时,白璃还没发现有什么阵法,依旧在原地站着环顾。 “咦?你就站原地看吗?”七墦情随意擦擦那法器收好,抬头看到白璃一步没动,惊诧道。 白璃淡淡看她一眼:“你没有邀请函。” 七墦情有些无辜地眨眨眼。她没有邀请函,也不知所谓组队是怎么判定的,万一与白璃分开就不算组队了……所以,小狸这是在担心她吗?想到这,她抿嘴忍笑,若无其事上前与他并肩,在身侧一棵树上划下记号,一同往前走。 不出所料,不过一盏茶时间,两人再度回到那划了记号的树旁。 “看出什么了吗?”七墦情往树上一靠。 白璃有些不确定道:“不太像是阵法?” 七墦情耸耸肩:“这里灵力被压制得很厉害,阵法本身就是灵力组成,因而没有阵法能弄出这种效果。”这番话直接就暴露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存在阵法的说法,刚才一直在看白璃热闹。 “你待如何?”白璃转头道,面色平静,仿佛听不出她的言中意。 七墦情漫不经心道:“你猜?” 这般态度,若是换了卞水何,现在已经一个白眼送过去了。当然,白璃只当她是在提点自己,继续真诚道:“不知。” 七墦情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出去人为因素以外还有什么能造成这种情况的?”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风水局?”白璃不确定道。 七墦情颔首:“这地方或许是以前经历过什么天灾,阴差阳错地就成了现在这样。你以前有学过如何破解风水局吗?” 白璃点头。 会就好,要是不会,我一个人要破这么大个局还不能暴露真实修为还有点困难啊。七墦情暗自松口气,一本正经道:“我左你右,开始吧。我们只需要驱散浓雾找到海市蜃楼影像中的那个城门,不需要完全破解整个局。”想想独骍那性子,怕身为其好友的白璃也真的拼尽全力耗尽灵力去破整个风水局,她还特地加了后一句话。 白璃有些无语地看她一眼,目光中写满了“你以为我是独骍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吗?”。 七墦情尴尬望天,假装无事发生,走到他左边站好。 风水局的靠的就是自然力量。如果卞水何在场,只需要利用自己属性用催生的花草干扰便可,但他们一个属火一个属金,可没她这本事。因而,能为他们所用的就只有使用轻功时调用的气。 虽然由于灵力被压制轻功运起来不那么顺利,但多少还是能调用一小部分,驱散前方的雾是够了。 不知是不是有邀请函的缘故,两人到达城门口的过程中除了偶尔走错路绕圈以外没受到多大的阻拦,也没有突然冒出来拦路的东西,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反倒让人略感不安。 城门大开着,悠扬的琴声从城墙上飘下来,叫人不知不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看着大开的城门,白璃不由谨慎地停下脚步,抬手拦了一下完全不把这当回事往前走的七墦情,后退半步。 “怎么了?”七墦情疑惑地抬眼看他。 白璃低声道:“这城……有种不好的感觉。” 七墦情毫不在乎地笑笑:“这当然了。都是生死垂于一线的买卖,怎么可能不怪异?” 白璃看看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遥遥看见从林子另一个方向并肩走出两个男子,直接朝着城门进去了。七白二人站的角度比较好,刚好能看见城中迎出来一个人,向他们要了什么东西看了看,便带着两人进去了,想必方才是在看邀请函确认是否对人罢。 七墦情摸摸下巴,用胳膊肘戳了戳白璃,小声道:“好像有人接待,我们去看看?反正总是要过去的么。” 白璃抿抿唇,颔首。 果然,两人刚踏入城门,从边上立刻迎来一名女子。 “敢问二位因何而来?”女子柔声道,笑容也甜美得恰到好处。 白璃把邀请函取出来递过去。 女子接过仔细看了看,又抬头打量一番两人,行礼道:“原来是贵客,二位里面请,且由小女子向二位说道说道。” “有劳。”白璃还礼。 女子带着他们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道:“小女子名墨离,是这里的祭祀之一。” “祭祀?”七墦情好奇道,“那你们一定也有供奉的神明了?” “不错。”墨离道,神色中隐隐透出一丝崇拜,“我们都是蜃的子民,誓死守卫故土。” “蜃?”白璃道。 墨离点点头,浅笑道:“小女子先带二位去神庙参拜一番罢,每个游人来咱们这儿都该跟蜃神请示的。” “行,入乡随俗么。”七墦情笑道。 三人一路朝城镇中心走去,抵达一座看起来很奢华的庙宇。 进门之前又恰好碰见了刚刚城门看到的在他们前面进入的人正好从里面出来,墨离朝领着他们的那人点了点头权作打了招呼,继续带着七白二人往里走。 大……河蚌?七墦情看着供奉在台上的雕塑懵了一瞬。 —————— tbc 第八十六章 &规则 虽说确实有蜃就是一只大蛤蜊的说法,可就这么摆台上是不是有点……七墦情抽了抽嘴角。 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该拜的还是要拜,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嚣张。 墨离给他们演示了一遍参拜上香的过程,并很贴心地给他们一人分了一支烟。二人便照着她的样子像模像样地也参拜一遍,跟随墨离默默退出庙宇。 “那从今以后,你们便是海市的一员了。”出了神庙,墨离道,面上仍是那温和的笑。 这笑与卞水何平日很相似,但细看起来,却比卞水何还要别扭一些,像是刻意摆出来的一般。七墦情看她一眼,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也没心思深究,只当是自己看卞水何平日那装模作样的笑看习惯了,这会儿遇到个正常的反而不适应。 “这里是祭台,我们祭祀的地方。”三人路过神庙前面的一个高台,墨离介绍道,“祭祀每周一次。你们来得赶巧了,正好明晚就有祭祀典礼,你们若是感兴趣,可以来这里观看。只是观看时不可随意谈笑,会影响到祭祀。” 七墦情一脸乖巧地点头,捧场道:“我都没见过祭祀的场景呢,正好这回可以了了我这一心愿。” 墨离笑笑,指着再前面那围着神庙的小楼接着介绍:“那里是我们所居之地。我们住在二三两层,大祭司们住在第四层,也就是最顶层。不过这里算是是禁地,除了祭祀等事件,平日不可踏入。” “神庙也不行吗?”七墦情问道。 “神庙有规定的参拜时间,没有我们的领路,亦不可擅自进入。”墨离道,领着几人继续往前走,穿过这几层小楼,回到街巷中。 七墦情好奇道:“那如果一个人进去了会怎么样呢?”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墨离保持着那温柔的笑,淡淡道。 真像水何生气时的样子。七墦情心道,转眼就撞见白璃略带无奈的目光,忙抬手捂住嘴,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那座塔是试练塔,蜃神会通过这挑选祭祀。”墨离指了指城中最高的建筑,“试练塔每三天开放一次,每次都是午时开放。昨日已经开放过了,若是想再进入,便得等到后日。” 七墦情点点头,还是闲不住,插话道:“邀请函上所说头奖也是从通过这试炼塔选拔吗?” 墨离淡然道:“可以这么理解。” 可以这么理解,也就是说,还有别的理解方式?七墦情转转眼珠,下意识看向白璃,却见对方盯着试练塔的方向出了神,悄悄拽拽他袖子。白璃回神,淡淡地瞥她一眼,移开视线。 “沿街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店铺,有许多外头见不着的新奇玩意儿,你们有兴趣也可以逛一逛。现在还不允许摆摊,等到了夜间,这里会更加热闹。”墨离带着他们走过街道,“不过这儿不兴用铜钱银两,我过会儿会给你们一些。” “可我们要是花完了怎么办?”七墦情问道。 墨离道:“我正要说这个。城中赚钱之道也不少,最简单的是摆摊卖些东西,只需要找我要张许可便好。另外也有专门发布任务的垂珠阁,去那儿领些任务做也可。” 七墦情继续乖巧点头。 “垂珠阁在何处?”白璃开口道。 墨离取出一条手绢递过去:“垂珠阁分布城中各处,只要门口见着这符号,皆是垂珠阁。” 白璃接过,七墦情好奇地凑过来看。只见手绢上绣着一朵小小的夹竹桃,将开未开的样子。记住图案后,白璃把手绢还了回去。 墨离动作自然地收好手绢,示意他们看周围的茶馆酒楼:“这些最顶层为贵族专属,你们是不能上去的。” 白璃有些不适地皱皱眉。七墦情看一眼他,知道他定是看不惯这种阶级划分现象,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打量街边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墨离目不斜视地带他们来到一家客栈,从掌柜那儿拿了两个钥匙,领着他们往楼上走。“你们的房间在四层,四层以上的房间亦不可踏足。”她道,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眼见着白璃脸色更加冰冷,七墦情赶忙接过话茬,故作好奇道:“你们这儿是分阶级的吗?那我们属于哪一种啊?” “上层平民。”墨离道。 正巧从楼上下来几个人,见了她赶紧行礼问好。她微微点头,领着两人上楼。 到了四层楼梯口便碰着刚刚在神庙门口碰着过一次的祭祀,想来那个比他们早一点到的两位,也住在这里。 墨离将他们领到房门口,开了门将钥匙分给他们,顺手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钱袋递过去。七墦情接过一看,里面装的是长长一串珠子,每颗都是墨蓝色的,只有米粒大小。珠子口上还打了个活结,想来是要用的时候拆开,不用了再系上,免得不小心掉得满地都是。 “石玉,我们这儿的钱财。这里是一百玉,你们先用着罢。”墨离道,“对了,祭祀结束会在原地开放赌场,你们也可以留下看看。” 七墦情举手道:“房钱多少?” “房间由大祭司分放,无需缴纳。”墨离浅笑道,屈膝行礼,“小女子告辞,祝二位愉快。”说罢,便转身离去。 七墦情低头拎起来看看那串石玉,漫不经心道:“这边规矩还挺多。” 白璃脸色依旧不怎么样,转身准备进房间关门,不料边上屋子的门突然打开,里头探出一个熟悉的面庞。 “欸,是你们啊!好巧好巧!”来人笑道,迅速从房里出来。 这是一名年轻男子,笑容明媚,很有独骍的“风范”,也正是之前遇见了三次的那对拿着邀请函进来的人之一。 “青青青青!”他上前两步去拍对面的房门,硬生生把里面人叫了出来。 “怎么了?”出来的亦是一年轻男子,只是眉宇间有些不满。 七墦情看着他摘下斗笠的样子不由愣了一瞬。前两次相见,他的容貌皆掩藏在斗笠下看不分明,她也没怎么在意这个人。可现在一见,没成想竟又是一位“故人”,而且还是最让她头疼的那位。 —————— tbc 第八十七章 &结盟 “介绍一下,我叫霄云,这是我的朋友丹青!”先前那名阳光男子笑道,“二位怎么称呼?相见是缘,不如咱们一道呗!” “安嬿情,这位白璃。”七墦情介绍道,“正好咱们也是刚来,什么都不懂。” 白璃与那位自称“丹青”的男子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四人约好过一会儿一起用夜饭,各自回了自己屋子整理东西。 门一关上,七墦情脸上那欢快的笑瞬间消失,神色冷了下来,抬手召一只蓝闪蝶出来停在指尖,垂眸去看它轻轻颤动的翅膀。 还没遇到郤靛和宁冶,倒先和他碰上了,真是叫人头疼。 七墦情无奈,按了按太阳穴,挥手将蓝闪蝶收起来,缓步走到窗口,朝外一跃一翻横跨一步,攀上隔壁那间屋子的窗台,抬眼便与站在窗口淡淡地看着外面的“丹青”眼神相撞。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丹青”面色平静地伸手打开窗子,往边上移了移给她让出空间。七墦情干脆利落地翻进去,轻盈落地,顺手帮他把窗关上帘子拉上。“丹青”很有默契地布下噤音符,保证他们的谈话不会外传。 准备工作完成,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忘记了自己原先想说什么,尴尬地沉默下来。 相视无言良久,终是“丹青”先开口:“你过来干什么。”语气淡淡的,但不知怎么的,七墦情听起来就是有点欠揍的感觉。 “你进来干什么。”七墦情干巴巴地问道,表情都是僵住的。 “归魂。”“丹青”道,“霄云是散修,与我们并非一路,身份无问题。” 果然,他也是为了归魂。七墦情心道,听他为方才那位开朗的男子辩解还有些好笑,当然面上还是僵硬的。刚刚她还在想着既然他是魔人,那那位霄云会不会也是哪个假扮的,结果这位直接给陈清了。不过他的话也不能全当真,防备还是需要的。 “小狸也是。”她道。 “丹青”点点头,然后又想不出该说什么了,重新沉默。 七墦情看看他,轻咳一声:“你能不能换件衣服,这衣服看着别扭。” 对方静静看着她,似乎在问“你难道还想让我当着你的面换吗?是不是傻?”,默默后退半步。 七墦情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转脸看一边。好像每次一碰到他,她就觉得自己头脑不太够用,可能是同类相斥罢。 不错,这位自称“丹青”的家伙,正是相传全江湖最擅用毒的魔人榜榜二,丹程。他曾在青雪鸿的撺掇下专门去研究过七墦情蓝闪蝶蝶翼上的毒,最后也没弄出缘由,输了赌约,自此就不太待见七墦情。七墦情则是后来知道了青雪鸿和丹程拿自己打赌的事,见着他就觉得有点尴尬,颇有种“班门弄斧”的不自在。因而这两人一见面,便常常是相顾无言的状态。 “那,合作愉快。”七墦情道,只是语气中丝毫听不出“愉快”之意。 丹程冷淡道:“若是到了最后,我不会手下留情。” “什么?”七墦情愣了愣,轻笑一声,“你哪来的自信?我在岛上碰见榜首了呢,有他加入,我们可不一定能走到最后。”她停顿一下,浅笑,“如果真的有幸同到最后,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丹程勾了勾唇角,转过头不去看她,意为“送客”。 以前没觉得,他和小狸一样可爱呢。七墦情抿唇忍笑,却不急着走,问了一句:“明夜祭祀之礼,你待如何?” “届时便知。”丹程道。 七墦情点头,屈膝行礼,道一声“告辞”,转身又从窗口翻回自己房间,动作娴熟,一看就知平日没少干翻窗这种事。 就在她走后,丹程转过头盯着窗户,不知不觉竟出了神。 江湖上传言七姑娘与白狐族族长走的很近,还一路帮他找复活禁术碎片,或许真不是空穴来风…… 直到霄云过来拍门,他才从沉思中惊醒,转身去开门,与他们一同寻找用饭的地方。 他们选择的是近旁的一间小铺子,不仅人不多,店面还干净,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七墦情和霄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一锤定音决定要在这里吃来到海市的第一顿饭,白璃与丹程对这没什么特别要求,见两人决定了便跟着进去。 他们刚一进门店小二便迎了上来,殷勤道:“稀客啊!四位一起的吗?” “嗯。”七墦情笑道,“你们这儿有什么别处吃不到的东西吗?” “当然有!”店小二领着他们来到一张桌子边,声情并茂地介绍,“四位不妨试一试小店的‘流云汤’,我保证全城都找不到别家能做出这么地道的流云汤了!” “流云汤是什么?”霄云好奇道。 “客官见过便明了了,味道一绝!”店小二卖关子。 七墦情习惯性半趴在桌上,头枕着手肘歪头看他,问道:“一份流云汤有多少啊?我们四个人吃的完吗?” “放心吧,四个人刚刚好!而且还便宜,只要两玉。”店小二生怕她就这么不要了,赶忙道。 “那我们尝一份吧。”霄云笑道。 “好嘞!”店小二转身跑开去,一边跑一边高声道,“流云汤一份!” 白璃与丹程都是不爱说话的性子,端坐着围观七墦情与霄云谈天说地。两人都对上古秘术很感兴趣,越聊越投机,等汤端上来时已经开始彼此兄弟相称了,都无暇顾及汤是何样。 白璃无奈,伸手帮七墦情先盛了碗汤,放下一抬头,正好看见丹程做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动作——给霄云盛汤。 聊得正投机的两人这才停下开始观察这汤。 汤液略微粘稠,里面加了各种野菜香菇,还有蛋花和许多蛤蜊。 蛤蜊? 七墦情举着勺子懵了一瞬,往白璃方向靠了靠,轻声问道:“他们的神明不就是一只大河蚌吗?他们这样……不要紧吗?” 对面霄云看着碗里的蛤蜊,也想起了那神庙里供奉的神明,一时亦举着勺子愣在那里。 像是看到他们的难处,店小二贴心地过来讲解:“食用蛤蜊不算侵犯蜃神,反而是信奉的象征。这里大多数菜都是以蛤蜊为主的,几位大可放心食用。” 七墦情探头看了一眼店里其他人,果然桌上一盘盘的菜都是蛤蜊,桌边人的举止很自然,看来还真是一种普遍情况。 是我见识短浅,真是对不起。 —————— tbc 第八十八章 &祭祀 吃过夜饭,闲不住的七墦情与霄云一拍即合,潇潇洒洒挽着手跑去逛夜市了。白璃与丹程都放心不下自己同伴,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上去。 夜间的海市,的确比白天时热闹得多,新奇玩意儿也多得出奇,惹得两人每路过一个摊子就得停下来看看,虽然都不怎么买就是了。 一直逛到明月高悬,才在白璃与丹程的劝说下回客栈休息。 第二日,四人又跑去找所谓的垂珠阁,想提前看看这阁内有些什么样的任务。 垂珠阁确实如带他们进来的祭祀们所说,遍布于城中各地,不过几里便有一间闭着门的铺子门口挂着一小块白布,白布一角或绣或染着一朵将开未开的夹竹桃。 七墦情和丹程这种经常跟毒物打交道的,在昨日见到垂珠阁的符号为夹竹桃之时便不大信任它。夹竹桃看着是挺漂亮,但从枝叶到花果皆是带毒的,而且毒性还都不小,误食有致死风险。一般用作标志性符号的东西都是有缘故的,它选择夹竹桃,很有可能在隐射着什么。不过他们也没证据,因而先前便压下不提,此时来到垂珠阁,自然该好好探查一番。 垂珠阁的店面非常小,有些甚至只有两张方桌的大小,摆了个柜台就基本没有来人能走动的空间了,入门只需一步便可抵达柜台。四人根本没法一起进去,最多容许两个人并排站着。 四人走过附近近乎所有的垂珠阁,看了一圈任务清单,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白璃与霄云。 那些任务分为高价悬赏与低价任务。 低价任务全相当繁琐,不是叫你跑遍全城收集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就是找不知掉在哪里的小物件,而且完成之后只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石玉的报酬。花一天时间累死累活地找这些东西,或许所挣的石玉还不够换一顿饭吃。 而高价悬赏的任务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比较正常一点的是从某家偷一样什么东西出来,报酬一般为十到二十个石玉。只是这种东西的消息来源很坑人,准确性不高,有可能忙了一通后不仅没偷到东西,还被对方发现挂悬赏上去了。还有一种也是比较常见的形式,红榜悬赏。不正常的便是各种触犯海市规定的任务了,比如去神庙找什么东西,去祭祀们的住处找什么东西之类的,报酬比红榜还高,一看就是会送命的买卖。 白璃所处的白狐族之前便是江湖上远近闻名的讲究江湖道义的族群,他自幼耳濡目染的,不可能把人命不当回事;霄云虽然身为散修没入门派,但仍是不齿为钱财丢弃本心的行为;丹程和七墦情虽然没他们所谓“正义”的气节,但既然都是魔人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有傲骨,怎可能为钱财任他人差遣?因而,高价悬赏里的任务,没一个入得了他们的眼。 华灯初上,几人一无所获地从某间垂珠阁出来,寻路边一小摊解决夜饭的问题。 “要不我们还是找玲姐说一声出来摆摊吧?反正我身上东西也多。”霄云有些蔫蔫地半趴在桌上,戳着自己碗中的饭菜,“这些任务都不是人能做的。” 丹程冷淡道:“没用的。” “欸,为什么啊?”霄云惊奇道,支起手肘转头看他。 “玲姐是昨天领你们进来的祭祀吧?”七墦情插话。 霄云点头,把视线移到七墦情身上,一脸“请赐教”。 “找不到了。”白璃淡淡道。 霄云又把目光挪到白璃那边,难免自我怀疑起来:怎么好像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知道? 七墦情漫不经心笑笑:“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你还真信啊?她们居住地我们又不能进去,你怎么找她?等着大街上偶遇吗?” 霄云愣了愣,恍然大悟:“对哦!所以我们是不做那些任务不行了吗?” “不尽然。”丹程道,伸手给他夹菜。 七墦情接过话头:“不是说祭祀后有赌场么?里面肯定也有赌钱的玩法。不过呢,我觉得我们明天可以先试着做一做那些低价任务。还不知要在这里呆多久,早些做打算比较好。” “唔,有道理。”霄云含含糊糊道,连连点头。 不多时,许是祭祀时间快到了,摊主跑过来催他们赶紧吃完走。几人离了摊子,混进路过的人群,前往旁观祭祀之礼。 祭台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熙熙攘攘的,四人不知不觉就给人群挤散了。等七墦情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瞧见离她几尺远的丹程,白璃与霄云就不知去了哪里。 算了,他们也不是没有自保能力。人实在太多,连轻功都施展不开,七墦情尝试了一下,当即放弃了寻找走散的两人的念头,“随波逐流”跟着人流挤来挤去。 不久,随着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全城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是要开始了吗?七墦情眨眨眼,踮起脚尖往台上望。 只见几男几女从祭台后侧往前走上来,面向外围着祭台最外围站成一圈,空出正中间的位置。七墦情眼尖,一眼便望见其中正有昨日那个自称“墨离”的女祭司。所以这些人应该全都是祭司吧。她饶有兴致地挑挑眉,静静等待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又有几人从祭台后侧走上来,服饰异常华丽,想来该是所谓的大祭司。七墦情还在胡思乱想中,站在最中间的那位大祭司便开口开始主持了。 七墦情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听着,但听来听去都是歌颂蜃神的“伟大事迹”,实在太无聊。因此她没听多久就打着哈欠开始走神,想想卞水何那边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忍不住把独骍给丢出去了;再想想白璃那边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着急…… 还没等她从自己思绪中抽身,周围人突然齐刷刷低下头,惊得她下意识跟着低头,眼角偷偷往四处瞟。 不一会儿,有两三个人面无表情地往台上走,附近之人自动给他们让出路来。七墦情不解地注目他们缓缓走上祭台,觉得他们的状态像极了失魂之人的状态。 那两三个人在祭台中间站定,围绕的祭司们将他们围绕起来,每人抽出佩戴在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那几人。首席大祭司行了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礼,嘴里喃喃自语一大段话,最后大喝一声“起!”。几乎是瞬间,祭司们手中的剑齐刷刷地刺入中间几人的身体里,却又都避开了要害,随后原地转一圈,再将剑拔出来。 略带腥味的红色液体瞬间喷涌而出,顺着祭台迅速蔓延开来,有些甚至滴落到台下。 这是……生祭啊? 饶是常常手染鲜血的七墦情,此刻见着这场景都有些目瞪口呆。 —————— tbc 第八十九章 &赌局 生祭就生祭嘛,还弄这么大阵势,小狸没事吧?七墦情下意识转头,没见到应该在身边的人,这才想起来他们刚刚走散了。 台上生剐的戏码还没结束。 白璃被挤到一边去了,本想找找七墦情,但实在无头绪,便暂且放下这一念头,与围观群众一同观看这祭祀。那几个“祭品”走上台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紧接着祭司们的举动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想。 满地的鲜血与那日白狐族的如出一辙,叫他不得不回想,总觉得下一刻那些祭司会伸手挖出祭品们的心脏。 让他感到更加诡异的是,执剑祭司们的表情平静就罢了,做祭品的几人神色呆滞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也可以用“夺魂”理解,可台下这些观看的人神情却是欢欣异常,随着每次祭司们挥剑甩出附着在剑上的温热液体恨不得高声欢呼,前排的人更是争着举起手去接那些液体。 当是有相关规定不可出声,这一切都是在鸦雀无声的情况下完成的。寂静的环境,让剑与肉骨摩擦的声音愈加明显,白璃看着听着不由有些反胃,像是在看一场荒诞的默剧,台上台下的都不是人。 真是…… 白璃垂下头,不忍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声清脆的铃声,宣告着祭祀进入尾声。 祭司们收剑依次下台,由两侧的大祭司将浑身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肤的“祭品”们带进神庙,站在最中央的大祭司宣布赌局开始,另有两个大祭司在祭台两侧放下梯子,搬上来一张桌子摆在正中央。 台下人早就等不及了,听到首席大祭司宣布,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迫不及待地往祭台两侧挤,离得近的两位已经霸住梯子爬到顶端翻上祭台了。见已经有两个上了台,其他人便自觉不再爬梯子,只是在下面争夺预备位。 “一夜赌局,以身份为注。胜升败降,愿赌服输。”首席大祭司宣读完规则,退到桌子后侧站着。 赌局开始。 七墦情瞬间精神起来,又好奇地往上眺望。本以为会看见什么不同寻常的赌法,却在看到首席大祭司从袖口中掏出三枚骰子与一个圆筒之时又兴致缺缺地蔫下来。 首席大祭司合起圆筒摇了摇,放桌上。 七墦情本还以为他们是赌大小,不想却是猜点数;而且不是猜三个骰子加起来的点数,是猜三个骰子分别的点数。这也太难了一点吧?她抽了抽嘴角,不知该说什么。这要是都能猜中,那气运是真的好。 当然,规则其实也没她想的那么丧心病狂。 七墦情旁观了一个时辰,看过各种各样的情况,终于推测出整个赌局里头的规则。 取决胜负的不是猜测的准确度,而是与正确答案的差距,小者为胜。如果正好平局了,便就是算平局,两人都不升不降。还有另外一条规则——若三个骰子点数相同,那么无论这两人猜的正确与否,都算作败北;若三个骰子点数刚好是连起来的,比如一二三、二三四,无论两人猜的什么,都算作胜出。 七墦情看着看着便隐隐怀疑这两个骰子都是由首席大祭司操控的,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弄出两个骰子点数相同或者相连的情况,不然很难一直保持各个阶层人数之间的平衡。 内幕如何她无意多管,毕竟墨离祭司只说他们能来“看看”,并没说一定要他们也去赌。他们最该关心的应该是如何通过试练塔,而不是纠结地位的问题。 见现场人员的数量便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结束不了,七墦情无聊地左看右看,正好看见丹程已经默默往后退了老远准备离开了,忙学着他往外退。可惜这进来的容易退的难啊,丹程退这么远是退了一个多时辰了,七墦情么…… 等她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逃,就看到丹程早就运着轻功踏着别人肩头走了一趟,优哉游哉地拎着霄云回来了。 七墦情看着拍着胸口喘着气像丹程道谢的霄云,嗤笑道:“这风头出的,你俩完了。” “欸?”霄云懵懵地看她。 “你们这么招摇,这家伙还踩别人脑袋。现在是人多人家不跟你计较,但被你踩过的肯定都记住你了。就算他们没看清,台上那位首席大祭司是肯定看的清清楚楚。”七墦情说着,故作惋惜地摇摇头,“今后你俩可是大红人了,跟你们组队真是我一时眼花,现在反悔行不?” “你想得美。”丹程冷漠道。 霄云则是一脸“末日将至”的表情,生无可恋地一把抱住丹程,把头埋进他肩窝:“青青,我们是不是闯祸了啊?怎么办呀……会不会也被逮过去让剑扎啊?不要啊……” 丹程面色如常地拍拍他后背,淡然道:“无事。” 七墦情抬眼望天表示没眼看,转身跃上身旁房子的屋顶向下张望,看到白璃也尽力向外挤出来,顿时放下心。 正在摇骰子的首席大祭司突然抬眼朝人群外的屋顶上看了一圈,没做什么表示,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此时已经有不少新来的人嫌赌局无趣跑到外面来了,屋顶上也不止七墦情一个人,所以她坐的挺心安理得,就差学卞水何掏出套桌椅泡茶了。 等白璃挤到外面跃上屋顶,一眼便锁定七墦情的位置,朝那边赶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丹程与霄云这俩人居然也跟着她等到现在,此时正并肩坐在屋檐下不知说些什么,气氛那叫一个和谐,完全看不出丹程是个魔人,还是魔人榜第二的那个。 “白兄!”见白璃与七墦情一起跃下屋顶,霄云立马跳起来迎上去,“你终于出来啦,我们等你好久了!” “久等。”白璃行礼道。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霄云摆摆手笑道,一蹦一跳地往回走,看起来心情甚好,想必刚刚丹程开导得不错。 而白璃刚刚出来,方才所见祭祀之景还留在脑中,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七墦情悄悄瞄了几眼,突然笑出了声,伸手去挽白璃胳膊,调笑道:“这谁家小郎君呀?脸黑成这样,该不会是被哪家小娘子甩了吧?没关系,我疼你呀!” 白璃整个人一僵,迅速把身边突然犯病的某人的手甩开,快步绕过丹程与霄云两人走最前头去了,只是耳上那抹红晕却怎么也逃不过身后人的眼睛。 七墦情大笑起来,快步追上去。 —————— tbc 第九十章 &卞水何 抵达客栈的时候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他们所住的四层有寥寥几个人。 白璃进门正回身打算关门之时,七墦情就不要脸抵住门挤了进来,再回手把门关上。 身后目睹这一幕的丹程和霄云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脸皮稍薄的霄云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微微红着脸快走几步蹿进自己房间。丹程默默笑了笑,优哉游哉地晃到自己房门口,开门进去。 白璃屋内。 “你来做什么?”白璃僵硬道。 七墦情倒是像回自个儿房间似的,举止自然地上前霸占了屋内唯一一把椅子,漫不经心道:“担心你呀,怕你晚上做噩梦。” “……”白璃抿抿唇,不自在道,“你想多了。” 七墦情托腮,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不错,没发抖啊。” 白璃转头,不想理她。 “你说,这个时候思时那边怎么样了呢?”七墦情转移话题道,“小骍骍的毒不知解开了没有。” 说到独骍,白璃亦有些担忧。 “不过思时挺厉害的,说不定已经给解开了呢!”七墦情支着头畅想,“估计她也正想着要怎么告诉我们这一好消息呢。可惜我们已经跑海市里头来了,想必是收不着了,哈哈!” 而此刻正让他们心心念念的独骍这边—— 正当七墦情与白璃还在小岛上面苦苦等待海市蜃楼的出现之时,卞水何便已经将那种毒给分析出来了,抓紧时间赶紧炼了一遍,再收集好最后那缕烟给独骍吸入,算是直接了了这一桩事。 也不能说她有多厉害,只是她们与郤靛都太熟了,而夜烨又是从郤靛那儿偷的师,方法自然差不了太多。她抽取夜烨与独骍的血对比分析一番便发现了这个内在关系,也确认了夜烨的幕后人真的如她和七墦情所猜想的那样,是郤靛。 在七墦情给她传讯息说自己要与白璃往巴蜀出发的当日,卞水何就把已经毒解了的独骍给赶走了,说是她有别的事要忙,他在这儿妨碍她的行动。 独骍自然是不乐意的,一番软磨硬泡叫卞水何无奈让了步,同意让他跟着自己在庄园暂住,只是出去办事时他不能跟着。这一步是软磨硬泡都不管用了,不过起码比直接被赶走好太多,独骍就委委屈屈地答应了。 第二日夜里,也就是七墦情与白璃在看祭祀之礼的时候,独骍莫名地睡不着,出门想转转,却在路过药园边上的林子之时隐隐听见什么动静,好奇地偷偷摸摸往那边溜去,从树后探出头。 林子里两人对峙着,其中一人背对着他看不分明,但能看见那人一身素白留着长发;另一人是个男人,跌坐在地上面向着他,不过看起来并没发现树后的独骍。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男人咬牙的声音传来,像是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呵。”一声嗤笑传来,漫不经心道,“这话我听的多了。”话音刚落,男人的喉咙中溢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躲在树后的独骍不由得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时僵在原地。 这声音他太耳熟了,与早上赶他走的人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那时的温柔,多了一分冷漠。 不可能…… 独骍摇摇头想把这一想法从脑中丢出去。一定是我听错了,卞姑娘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白衣女子柔柔地轻笑一声,手一挥展开折扇。刹那间,周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像是万千小鼠啮噬的声音。 独骍退开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先前靠着的树被许多从树皮缝中疯狂生长出来的藤蔓缠住。那藤蔓越攀越高,很快地长出花苞。地上各种不知名的野草也瞬间长高,抽出细细的茎结苞。 男人痛苦而压抑的惨叫声在草木生长的簌簌声中显得不那么真切,却让人听的更加难受。 白衣女子像是想回头的样子,但只转了一点,便顿住了。停了片刻,不知为何就突然放弃了回头的想法,缓步上前蹲下来,没拿着扇子的那只手抬起按在男人心口处。 血腥味瞬间浓郁了起来。 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有血液流出,但就算只凭鼻子闻,还是能猜到的。 随着轻微的咀嚼声,男人的挣扎弱了,直至完全不再动弹。 知道自己撞见了灭口现场,独骍捂着口鼻悄悄后退,却不料被地上刚刚长出的一条藤蔓绊了一跤,有些狼狈地跌在地上。 这下动静可大了,想不发现都难。 独骍绝望地想着自己的死法,不自觉颤抖,只觉手脚无力,逃都没了力气。 却不想那女子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背对着他蹲在地上,随手转了一下扇子。那些花苞瞬间盛开,硬是把秋日变成春日。 可当独骍以为她真的没有发现自己,稍稍聚集起少许气力转身身准备逃跑之时,那温柔的声音却突然在他身后响起:“来都来了,不坐会儿再走吗?” 独骍吓得一个激灵,再度腿软跌倒,缓缓回头。 只见那白衣女子依旧是半蹲着的姿势,侧着身转头看着自己,面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笑。 卞姑娘…… 独骍愣愣地看着卞水何,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看着这小戏子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卞水何无奈地轻叹一声,收回视线起身自顾自理了理衣裙,云淡风轻道:“你走吧。” 独骍却仍愣在那里没有动。 “卞姑娘……”他低声道,声音都在发颤。 这人一颦一笑与平日的卞水何一模一样,一副翩然仙子模样。如果不看她无意沾上了斑斑血渍的袖口,他都会怀疑自己方才所见的都是幻觉。 卞水何淡淡地看他一眼,浅笑道:“怎么?被吓到了?” “你……为什么……”独骍艰难道。 “不为什么。”卞水何轻描淡写道,“他挡我的路,当然该死。” 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独骍努力在内心说服自己,目光却总是被那男子的遗体吸引过去。男子心口处有一个大坑,像极了那日宁月的情况。那时白璃说是“魔人所为”,如此看来,难不成卞姑娘也是…… “你怎么还不走?”卞水何斜眼看他,“你看到了这么多,就不怕我连你一起灭口?” —————— tbc 第九十一章 &试练塔(上) 独骍盯着她,咽下一口唾沫,战战兢兢道:“卞姑娘……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卞水何轻笑,随意道:“以前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们当然是朋友,可现在你知道的太多,我可不想留个不确定因素在世上。方才说要放你走是看在阿情的面子上,若不抓紧,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独骍依旧难以置信,虽身子抖的厉害,却半步都不曾挪动。 看他这一根筋的倔强样,卞水何无奈摇摇头,抬脚缓缓朝他走过去。 独骍紧张地仰头看她,撑地的手不觉攥紧,可还是没选择逃走。看着卞水何几乎到达自己面前了,他闭上眼低头,像是在等死一般。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反倒是有丝绸从他一边的手上轻轻擦过。 独骍有些奇怪地睁眼,正巧见卞水何从他身边走过,裙摆拂过自己的手。这是?他眨眨眼,目光跟随着她,不自觉地转过头。 “既然不走,就帮忙挖个坑把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埋了吧,还省的我自己费力气。”卞水何轻描淡写道,走远。 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独骍一时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 愣了半晌,卞水何真的没再出现了。独骍看看在对面死不瞑目的男人,艰难地挪近几步。恰时,一阵风吹来,将挡着月的云层吹散,放过截取许久的月光。林子里瞬时明亮起来,周围花草叶上沾着的血渍愈加明显,与人的冲击力更大。 独骍终是没勇气再靠近,强迫自己低头不去看那男人,捡了几块石头低头笨拙地在地上挖掘起来,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暂时忘记方才瞧见的一切。 于是第二日一早,卞水何再回到林子里之时,看见的就是一个一人大的坑,而某位浑身都是土的家伙正坐在坑边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卞水何险些没忍住笑出来,忙清清嗓子,似笑非笑道:“独公子可真有本事啊,一个晚上都不够你埋个人?” 独骍瞬间惊醒,抬头看她一眼,碰着她看不出笑意的眼神,又吓得低头避开,支支吾吾道:“我,我……” “真没用。”卞水何冷哼一声,上前展开扇子转了一圈。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附近那些藤蔓又开始蜿蜒生长,圈住男人的身体往坑里拖,最后还帮忙把边上挖出来的土再给填上。 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经见不着痕迹了。 卞水何自然地合上扇子,瞥一眼傻站在一旁的某人手上那些不慎被石块划破还与泥土掺在一起的细碎伤口,转身朝庄园里走去,淡然道:“跟上。” 独骍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她。 走了几步,觉察到身后人毫无动静,卞水何无奈停下脚步回头,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跟上。” 独骍这才确认自己刚刚并没有听错,忙小跑着上前。 将他带回庄园住处,清理过伤口,卞水何总算是能坐椅子上歇一歇了。 “你现在要是想走,我可以放你离开。”卞水何往椅背上一靠,平静道。 独骍低着头沉默良久,慢慢摇了摇。 “为什么?”卞水何有些意外道,“你可想好了,现在不走,以后要想反悔,就只能把这些秘密带进冥界了。知道我长什么样子的人不少,可到了现在依然活着的,还真不多。” 独骍抿抿唇,低声道:“卞姑娘,你……是魔人吗?” 卞水何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再做一遍自我介绍罢,我是卞水何,魔人榜排在第十。” “卞姑娘真厉害。”独骍道。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卞水何语塞,只得无奈地笑笑。 “那,安小姐知道吗?”独骍又道。 “自然是知道的。”卞水何轻描淡写道,再度确认,“你确定不走?” 独骍重重点头。 且不提独骍与卞水何这边的纠缠,远在巴蜀的七墦情与白璃此刻正与刚结盟的一魔人一散修往试练塔进发。 离得远还不觉得,走近才发现试练塔前排了不少人,估计都是前日与昨日到达的,排出了半条街。有几位祭司在边上走来走去,想来是在维持秩序。 由于恰好是从队伍的另一个方向到达的,四人只能顺着队伍往后走,找队尾排进去,慢悠悠等待。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愿意遵守规矩,尤其是队伍越来越长的时候。 果然不一会儿,七墦情四人便目睹了某修士自不量力挑战祭司的戏码,默默看着某位祭司转了转戴在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位修士便连剑都拔不出来了,毫无悬念地被吊打,接着不知道被拖哪里去了。 “那镯子好厉害的样子啊!可以压制别的法器的法器,我还第一次见。”霄云惊奇。 “那有什么?”七墦情遥望着两位祭司把他拖走,轻描淡写笑道,“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还从代步法器上头掉下来了。吓我一跳,差点就找不到那个代步法器。” 霄云想了想,合掌道:“对哦!我们也是,我还差点摔了!” “风水局中局。”丹程淡淡道。 七墦情赞同地点头:“别的祭司腕上也没戴东西,这个戴镯子的应该是大祭司吧?不知道是不是统一发放的,等我混到那个位置了,一定要好好研究研究。” 她说话的期间前面人已经前进了几步,白璃默默拍拍她肩膀示意她看前方。 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四人终于领到组队令牌进入了试练塔。 发完令牌,带着他们来到传送阵的那位祭司告诉四人,试练塔是根据队伍的整体实力自动选择楼层与难度的,请他们做好准备。 当时一听到这里七墦情就有种不妙的感觉,悄悄与丹程对视一眼。他们这一队可是有俩在隐藏实力的魔人呢,这次试炼绝对不会简单。她甚至都有些后悔带白璃与他俩组队进去了,毕竟她能看出来,就连平日大大咧咧的霄云的实力都比白璃强,这样他很可能会在里面受伤。 可这个时候队已经默认好了,她后悔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随着淡淡的光芒一闪而过,站在传送阵中的四人同时消失。 —————— tbc 第九十二章 &试练塔(中) 白璃只觉眼前一花,等传送阵带来的晕眩感消失后环顾四周。 那是一个建在小岛上的城镇,像极了北冥里他们呆了好几日的那个,只不过里面空无一人,但摊子都还留在路上,甚至有些敞开的酒楼里桌上的饭菜都还摆着。 鬼城吗? 白璃心道,下意识运起轻功跑了一圈寻找其他三人。 然而很显然,整个城镇里头只有他一个人,不说城里居民,连同他一起进入的三个人都不见踪影。 是幻境? 白璃心中自有思量。 有些幻境很明显,纯粹由布下幻境的人想象得来,几乎不与现实,也很容易发生于现实现象违背的情景,破解起来自然容易。一般的幻境便是由施术者或是被困者的记忆拼凑而来,质量也都参差不齐,能否破解主要看双方的较量。还有一些幻境是根据记忆或现实搭建起来的,搭建完毕便不再受施术者控制,就像是创造了另一空间;想要破解这一类幻境,可就难了。由于幻境不受施术者控制,就算施术者身亡,幻境依旧不会散开;能否解开,就看被困者自身的能力了。 但是,不管是哪种幻境,哪怕再缜密也终究不是现实,都是有一定漏洞的。 因而在跑第二圈的时候,白璃便留心起那些街边之物,可仍是一无所获。街边之物大多与他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时一模一样,另小半部分却是他已经记不清的细碎事。比如小饰品排列的顺序、饭堂里桌面上菜品的位置、各种卖秘籍残卷的摊位上残卷的摆放等等。 最后,他独自一人站在被传送过来时所处的位置,心里快速排查自己方才是否漏了什么。 这座城明显是从他记忆里面搬出来的,各个摊点由于每日位置都有变化,都是从记忆里拼贴而成,把不同时间下出现的摊位放到了一起,乍一看还挺自然的。 可不同时间里的摊位摆到了一起,并不是所谓的漏洞。 他还在思索之时,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一抹蓝色一闪而过,像是一个人运着轻功匆匆路过。他所认识的喜欢穿蓝衣的人就只有七墦情,虽然知晓这是幻境,所见之人不一定是他熟悉的人,但不管这人是不是她,他都该跟上去看看。 如此想着,白璃当下脚下用力,运起轻功顺着方才所见那蓝衣人所走的巷子追了上去。 而七墦情这头虽然也是回到了北冥边的那个小岛上,但倒是不似白璃那般急着找其他人,反倒是放出蓝闪蝶,让它们贴着各个建筑沿各个街道飞散开来。 许是她平日惯用的那顶级法器引蝶盘实在霸道,即便是进入了这有着压制法器作用的海市,也没有像他们之前用来代步的那个法器一样瞬间失去作用,只是能召唤的蓝闪蝶不似在外头那般多。 蓝闪蝶一放出去,她就没什么事了,悠哉悠哉地走近他们曾在海市住的客栈,直接翻窗跳进了当时住了许久的那间屋子。 屋内陈设与他们离开之时一模一样,她还记得床头的那束花是自己临走前特地整理好的,学着卞水何最喜欢做的那般摆成一个看着很漂亮但很危险的样子,只消一碰便会直接崩塌散落满桌。可就是这样不能碰的摆法,如今也是完全没有变化,像是她离开后就没有人进来过。 它是偷了我的记忆吗? 七墦情眨眨眼,手欠地一戳花束,看着它瞬间散落。 如果真的只是抽取了我的记忆,那对我来说无法释怀的地方多的是,为什么偏偏选一个我完全没有特殊情感的地方呢?这对我能有什么影响? 七墦情摸摸下巴,转身翻去别的房间。 白璃的房间与她记忆中的不大相同。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进白璃房间的时候床上的被子都还没叠好,床头那束花也被她祸害地一团糟。可这回再进,看到的却是已经收拾地井井有条的房间,如果不是叠好的被子边角有白璃习惯性的捏起,她甚至会怀疑这屋子是他们进房间之前掌柜整理的,还没住过人。 这可就奇了,毕竟她的记忆里这个的房间可没有这样的情景。莫非这被子是拼接了我在别的客栈居住时看到白璃整理过的被褥的记忆片段?有必要吗?七墦情疑惑,转身又闯进别的房间。 由于她先前在城中除了自己和白璃的之外没再去过别的房间,也就没有关于别的房间的记忆,所以客栈里别的房间全是一个样子,像是统一捏造出来的,捏的还不怎么走心,连一点细节都不愿意修改一下,好让它们从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 相当之敷衍。 七墦情自顾自点头,心里鄙夷了一番那布下幻境的人。 待她回到自己房间坐着歇了会儿,先前放出去打探消息的蓝闪蝶纷纷循着她的踪迹回来了。 如她所猜,整座城都是空的,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她挑了挑眉,收起蓝闪蝶从窗口一跃而下。 既然看不出与记忆中的不一样的地方,那就人为制造。 于是某位蓝裙女子便以非凡的速度到处翻动摊位上的东西,祸害完就溜,那叫一个乐在其中。 而这头白璃转过两个街角便给跟丢了,环顾四周寻找那人的蛛丝马迹。正在这时,他骤然发现摆在巷子口的那个摊位上的东西似乎被人动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第二次检查的时候那个摊位上摆放的古玉挂饰还是挂在小架子的横杆上整整齐齐的,但现在却不知被谁全从横杆上撸下来了,散落地到处都是。 真是暴殄天物。 白璃疾步过去蹲下来查看。 幸而这摊位铺了厚厚的一层布,那些古玉饶是受到了如此粗鲁的对待,却无一破损。 白璃放下心来,重新把它们拾起来挂回架子上。 看着古玉挂饰们又整整齐齐摆好了,白璃松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去,转身的瞬间却又被沿街的其他摊位吸引过去。 可谓是一片狼藉。 这是什么情况? 白璃不解,却还是忍不住上前去一一整理,尽量还原它们原先的样子。 与此同时,七墦情溜达溜达着突然见着方才被自己搅和地一团乱的摊位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 tbc 第九十三章 &试练塔(下) 与此同时,七墦情溜达溜达着突然见着方才被自己搅和地一团乱的摊位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嘿,这下可有趣了。难不成这幻境还有自动复原功能? 七墦情饶有兴致地挑眉,转身又跑回自己最先破坏原先布局的那个房间。如果真是自动复原,那那束花应该在这摊子之前就已经复原了。 结果倒是有些出人意料——那束被她弄了满桌的花仍然摊了满桌,一点变化都没有。看来,让摊子复原的,应当也不是幻境本身的功劳罢。 想到另外三个不知所踪的人,七墦情眼珠一转,运起轻功飞下去找到一处卖许多琐碎小物的摊子,把上面的东西重新摆了一遍,摆成一个“情”字,附加一个指向自己的箭头。而她本人就拂拂门槛上的灰往上一坐,托着腮盯着那摊子上的东西守株待兔。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七墦情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百无聊赖地转着自己方才从房间出来时顺来的一枝花。这时,摊子上的物品突然自己动了!她瞬间来了精神,放下花直起身盯着那儿看。 只见其中一个小物件悬浮在空中良久,慢慢落到另一个位置。紧接着,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中心推它们,把字形完全破坏掉;又微调了各个物件的位置,最终组成了一只蝴蝶。 虽然七墦情眼中还是什么都看不见,灵力也探测不到任何其他人的灵力波动,但就凭着这些物件的移动她就能推测出是什么样的情景:有个人路过看见了摊子上的字,蹲下来捡起一个思考许久,接着把这些物件按自己的想法摆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不止如此,她还能猜出移动这些物件的人是谁。 “情”字暗指自己,毕竟自己真名与假名都有这么一个字;可是知道她与蝴蝶的关系的人,身处与她同一个试炼的可只有丹程那么一个人。 七墦情眨眨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突然笑开,上前去重新摆了一遍物件。这回摆成的是一个“丹”字,以及一个问号。还剩了一些物件没用上,随意散落在一旁。 果然几乎是一瞬间,剩余的那些就被某个看不见的人摆成了个对勾。 七墦情坏笑着又破坏掉字形摆了一条蜈蚣。不过还未等它成形,某位她看不见的人士似乎就看出来她想摆什么了,一下把她摆了一半的作品拂开弄乱,像是在抗议她的所作所为。 七墦情失笑,完全确认了这个人确实就是丹程。 由于丹程擅用毒又来去无踪的,因而一开始人们是以风蜈1称呼他。但几乎每个实力不如他还不自量力地当着他的面喊他“风蜈”的人,都叫他灭口了,因此后来江湖上就流传起“丹程讨厌蜈蚣”的说法。虽然这一说法的正误一直没法验证,但确实每次其他榜头魔人以“风蜈”或“蜈蚣”调侃他时,他的脸色都会瞬间变得非常难看。青雪鸿就特别喜欢这么叫他,向来无视对方脸色;七墦情总是觉得,如果不是丹程打不过青雪鸿,那这个魔人榜榜首估计早就换人了。 见着蜈蚣这么大反应,肯定就是丹程了啦! 摊位上物件静止片刻,突然又叫人摆了个问号出来。七墦情敛了笑,摆了个“等”字。 还不清楚这个幻境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俩能做的,就只有等。 他们留下一个“丹”来做这一次的桩子。 又过了许久,摊位上静止了半晌的字突然叫人打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青”。七墦情本还以为是丹程又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了,定神一看,反应了一会儿才顿悟这个字不是丹程摆的,很可能是在跟他打招呼。 会“青青”“青青”叫着的除了霄云还能有谁吗? 没想到小狸居然是最后一个。七墦情无奈想道,给霄云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白璃那边其实是钻进了小巷子,恰好错过了那个摊子。等他绕半天从里面出来,再看到那个摆着字的摊子之时已经近半个时辰过去了。 至此,四个人总算是聚齐了。 关键是聚齐之后要怎么做,四人都没什么主意。 就这么围着一个小摊讨论着,突然就一阵头晕目眩,等再清醒过来便是在一个小房间里头,脚下还踩着一个传送阵,幻境里头一直看不见的其他三个人也都在身边。 发生什么了? 四个人面面相觑,均是满面茫然。 紧接着,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位大祭司走进来朝他们行礼,客气道:“时辰已到,还请四位及时离去。试练塔每四天能进入一次,若各位不尽兴,还请四日后再前来。” 原来还有时间规定啊。四人了然,知是自己磨蹭太久过了时间,只得规规矩矩还礼,依次离开。 他们进入的时候还是辰时,这会儿出来已是艳阳高照,显然过了午饭时间。不过不要说四位都是修道之人了,即便是普通人,一顿不吃也没什么大碍。于是四个人便溜溜达达往客栈走去,边走边聊。 “所以那个幻境究竟要怎么解开啊?”七墦情有些郁闷道。 霄云仍是乐观道:“青青那边有好多古籍,等我们回去翻一翻,说不定能找到呢!” 丹程颔首附和,补充道:“我怀疑只有这个镇我们是在相近的时间里都呆过,所以试炼塔选择了这个镇作为幻境背景。” “记忆拼接。”白璃道。 “不错。”丹程沉声道,“不知这次的试炼结果如何。” “估计是没过吧。”七墦情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旋即就带偏了话题,“下次得等到四天后了,这么说我们接下来三天是不是都没事做了?不如……”她默默把视线挪到白璃身上,伸手拽他衣袖,“小狸,我们去垂珠阁找个顺眼的任务做做呗!就当打发时间了。” 白璃垂眼看一眼自己被拽着了的袖口,轻轻一甩想从她手中抽出来,可惜对方实在攥的紧,他甩了一下还没能甩出来。 “弄个收集东西的呗!我之前看到了一个寻什么药的材料的,一起去看看么!正好趁这机会去熟悉熟悉整个海市。”七墦情放软了语气道,手里倒是丝毫未松,像是打定主意他不答应就不放开。 白璃沉默片刻,只能道一声“好”,拯救了自己那被捏得皱成一团的袖子。 —————— tbc 第九十四章 &幻媚(上) 第二日一早,七墦情便拉着白璃跑去最近的那家垂珠阁找合适的任务。 本来丹程是想把霄云打发去跟他俩一起的,不想霄云非要选择跟他一起翻古籍找那个幻境的破解方法。 “你不是最坐不住了吗?翻古籍可无聊了,那些册子又脆,你可别给我弄碎了。”丹程无奈看着一脸倔强的霄云。 “谁说我坐不住了?!”霄云不服气道,“反正我就要和你一起!” 七墦情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捂嘴笑弯了腰,还忍不住调侃丹程,叫他莫要辜负了“佳人”的一番好意。白璃不明所以,在一旁默默用目光表示对他妄想抛下同伴的行为的谴责。 最后丹程拗不过三个人的联手,无奈同意了霄云与自己一同留守。 所以最后出门的人就只有七白两人了。 路上七墦情还忍不住地笑,心里得意。还想一个人行动?哪有这么好的事?既然我不能溜号,你也别想溜! 心情大好的七墦情进了垂珠阁,看什么都挺顺眼,拿着本册子左翻翻右翻翻,跟看话本似的还边看边笑。 白璃无奈转头看向门外,装作不是与她一道的。 片刻后,七墦情举着册子转头对他道:“小狸,你看这个怎么样?幻媚草欸!我都好久没有见到过了,还以为已经绝迹了呢。如今一见,还挺怀念的。” 白璃接过册子一看,只见上面绘制着一朵妖冶的花,每片花瓣都是不一样的颜色。任务的大意便是寻来不同颜色的幻媚草,包括红、蓝、金、白、绿等等,酬劳是两枚石玉。 两枚石玉在低价普通任务里头算是高价了,白璃光是看着标价就感觉不会简单。不过他们这几天也确实没什么事,再加上七墦情似乎对其相当感兴趣,白璃随意扫了一眼便颔首赞同,将册子放下。 七墦情向垂珠阁的人接下了这个任务,兴高采烈地拉着白璃出了垂珠阁。 离了垂珠阁,白璃低声道:“幻媚草为何物?” “一种很奇怪的草,药用价值不高,不过很适合给一些特殊的药物当辅助物。”七墦情笑笑,“也很稀有了,如果不是我师父,我听都没听说过,更没这荣幸亲眼见。据说这种草是用音律做的养分,任务的相关情报指了几家琴坊,咱们去看看?” 白璃点头。 海市的琴坊不多,大多数都集中在中心地区,给两人省了不少事。 可惜,这些琴坊里头虽然也有一些花花草草,长得和幻媚草非常像,但经过这个见过“真品”的魔女鉴定,都不是真正的幻媚草。 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两人耗尽了心思混进各个琴坊,最终却是一无所获,难免有些沮丧。 中午暂回客栈歇了歇,从兴致勃勃凑过来打听情况的霄云口中得知海市里还有一家琴坊,位于非常边缘的位置,非熟客很难进入。 七墦情奇道:“你不是一上午都在这里翻古籍吗?从哪知道的?” 霄云尴尬地笑了笑,忙不迭地钻进房间里面。 “他那性子,哪能坐得那么安稳。”丹程悠闲地靠着椅背坐在桌边,听他们说话头都不抬一下,淡淡道,“自然是和别的人谈天去了。” “什么人呀?”七墦情好奇。 霄云瞬间来了兴致,立马跳起来高兴道:“我隔壁住的是一个用琴的同道,与我们同一天到的。他跟我说他昨天去逛了一遍海市所有的琴坊,叫一个很偏僻的琴坊挡外面了,现在还没释怀呢!” “那家琴坊叫什么?我也去看看!”七墦情道,睁大眼睛一脸真诚。 霄云想了半天,不确定道:“嗯……好像是什么……幻媚斋?听说老板娘是海市弹琴弹的最好的琴娘,可惜我们大概是无缘约她出来了……” 幻媚斋,“幻媚”? 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凝重。 别了继续留守的霄云与丹程,两人一路找人问,总算是来到了幻媚斋门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自己向别人问“幻媚斋”地点的时候,路人的动作表情都有一丝不自然的停顿,但转瞬又恢复了正常,热情地为二人指路,有的还会给他们一点忠告,比如不要硬闯啊,老板娘惜才啊等等。 幻媚斋是一个两层的铺子,外观看店面很大,不知是偏僻地段店面便宜还是怎么的,比积聚在中心的那些琴坊要大了许多。门口装饰着一排白灯笼,还挂了不少白绫。虽说像极了刚办白事的装扮,可一眼望去却只见清雅,不见白事的那般哀愁。 门口挂着一块匾,上书“幻媚斋”三个大字,字体大气,不似女子落笔所成。 七墦情与白璃站在门口抬头看着那块匾上三个明明白白的大字,再度默默对视一眼。 任务上的情报里面基本包括了海市全部的琴坊,却独独没有这一处。可这琴坊的名字与那奇草的名字一模一样,即便是无幸进入也不免会怀疑它们之间的关系,当把它同样列在情报里。如今这情况,倒像是雇主特意漏掉了这一处一般,怎么像都透漏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白璃缓步上前,轻轻叩了叩紧闭的大门。 里面没有动静。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疑惑地退回来。 毕竟是别人的领地,再加上白璃在身边,七墦情再怎么自恃也不便直接闯进去。 正当两人以为斋主有事暂且不在准备离开之时,二楼突然传来一阵琴声。 抬头,便见一素衣女子坐在栏杆边,微微垂首抚着琴。 这就是霄云口中的老板娘吗? 二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直到女子弹奏完毕,抬眼朝他们望来。 “二位请回吧,幻媚斋不接新客。”女子淡然道,语气中是浅浅的疏离。 七墦情笑道:“哪位熟客不是从新客开始的?” 女子轻笑:“说的也是。二位也懂琴?” “略懂些许。”七墦情谦虚道。 “那不如弹一段?与我方才所抚的相对应。”女子道,抛下身旁另外一架琴,“琴就用这一架罢。” 七墦情虽然不算擅长琴艺,但好歹曾从师学过,还蛮心有成竹的。然而,当她接住那架被抛下来的琴仔细一看,当下愣了——这架琴有六根弦。 她当年学的是五弦与七弦的,六弦的琴虽然曾听说过,但实物还是头一回见。 正当她进退两难地盯着琴发呆时,一双手从身侧伸过来,将琴轻轻抱走。 “我来吧。” —————— tbc 第九十五章 &幻媚(中) 他还会弹琴? 七墦情诧异地转头看身旁人。 白璃就轻驾熟地摆好琴席地而坐,垂下头提腕拨弄那几根弦,确定声音后开始了他的弹奏。 七墦情托腮在一旁听着。 方才女子所弹前半段幽怨哀愁,到了最哀痛的时候突然一声高音,随后便进入了欢快的节奏,但欢快中又蕴含着愁苦与固执。像是一个人受尽了屈辱等的折磨之后,突然有朝一日大仇得报,看着自己仇人们痛苦而感到快乐,可不久又有些复仇完毕后的怅然若失,不知自己该不该继续自己所做的事,却又固执地不肯认输,亦或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继续下去,哪怕自己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行为的不妥了。 能弹出这样的曲子,十之八九得融入自己的人生经历。虽然不知这位斋主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七墦情能真切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丰富的情绪,不免也会下意识代入到自己身上。 现在是郤靛还没死。如果有一天,当这个她仅剩的一个仇人死了,另一个威胁到她安全的曾经魔人榜榜首也死了,她接下来还能做什么呢? 来不及多做思考,悠扬的旋律便从白璃指下淌了出来,拉回她的注意力。 女子所做之曲融入情感太多太复杂,本来就很难做出相对应的曲子。再加上小狸平日这么单纯,即便是学过六弦琴,也很难弹出她那种高度的曲子。看来这一趟算是白来了,等着啥时候偷渡只蓝闪蝶进去吧。七墦情无奈地想道。 可是不曾想,才听了一会儿她便在心里默默收回了刚才所想的内容。 小狸真是……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啊。她默想,专注地听下去。 白璃所弹的节奏情绪与女子的相反。一开始是欢快的调子,至最欢快最期待的时候突然急转直下,大喜过后紧接着就是大悲,悲痛中带有愤恨与不甘,随后又慢慢融入了希望的曙光,悲痛转为哀愁…… 七墦情听到情绪急转而下之时便猜到他所弹的就是自己的经历,就是他被灭族前中后的情绪转变。 原本无忧无虑的童年,在一场飞来横祸中瞬间被击得七零八落,像是一块被打碎了的美艳的琉璃,不仅会为它曾经的美与现在的凄而伤感,捡拾起来时还会伤了手。 回忆多美好,现实便多残酷。 而这场飞来横祸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一脸乖巧地蹲在一旁专心听琴的蓝裙女子。 飞来横祸么,谁还没有呢?七墦情“乐观”地告诉自己。当年,她与水何被逼的走投无路,不也是飞来横祸么?那时她们怨她们恨,她们试图向被蒙蔽双目的人们解释那些荒谬的说辞,可又有谁听了呢?他们只会听自己想听的言论,无论它多么荒谬多么漏洞百出。她们的解释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狗急跳墙反咬一口的丑角罢了,不过是为粉饰自己的罪孽编造的谎言,不过是在狡辩。她们入魔,叛离师门,血刃百人,都是拜他们所赐。所以小狸啊,不要怪我,要怨就怨那些愚昧无知的世人罢。 可即便是这么与自己说,却还是有一些触角从心底偷偷冒出来,在柔软的心室里戳啊戳,戳得她不得不垂眸调整情绪,避免被此刻弹琴之人或是楼上旁观之人察觉。 悲痛之后慢慢加入进去的希望曙光,估计指的就是碰上这个自称“安嬿情”的女修,一同寻找复活禁术,为重新复活那些死去的族人努力吧。 可惜了,这所谓的曙光…… 七墦情抿了抿唇,单手托腮改为双手捧脸。 一曲罢了,白璃停下之时七墦情都还没反应过来,等了一会儿才一脸惊异地抬头问道:“结束了?” 白璃点头,收好琴起身,冲楼上女子行了一礼,像是在询问自己是否算过关了。 女子自方才开始便一直侧着头,神色掩在阴影中看不分明。闻言,她这才转过头来浅浅一笑,还礼道:“自然,请公子稍等片刻。” 说着,便从栏杆边转身离开了。 趁她还没下来,七墦情好奇道:“哎,你怎么会六弦琴啊?我都不会!” “幼时家母教过。”白璃道。 七墦情笑道:“这么偏的琴都教?不是说你们族都善武吗?莫非除了善武,其实‘琴棋书画’还样样齐全?” “不敢当。”白璃谦虚道,“不过是略有涉猎,浅尝辄止罢了。” 七墦情失笑,正想再说几句逗他,两人面前的大门缓缓打开,之前站在二层的女子站在门口,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七墦情忙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跟随白璃往里面走。 可谁料临了门口,女子竟伸手将她拦住。 “方才获得许可的只是这位公子,还请姑娘在外面稍等。”女子客气道。 七墦情不欲与她争辩,委屈巴巴地看向白璃。而白璃此时也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见了这一幕不觉地皱眉,下意识出言维护:“她是在下的好友,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女子摇摇头:“抚琴入斋是我这儿的规矩。” 七墦情回想女子所弹旋律,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并当下决定实践试一试,说不定就猜中了呢。 于是,她装作不经意间转了一个角度,让自己的头发遮住白璃的视线,伸手拽了拽女子衣袖,撒娇道:“姑娘拜托了啦!”说着,又是不经意间隔着发丝向白璃的方向投过去一个冰冷的眼神,像是潜伏在他身边,处心积虑想向他复仇但现在又不敢让他发现的样子。 果然,女子见着她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恨意与杀意愣了愣,犹犹豫豫瞄了一眼白璃,垂眸思索片刻,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七墦情欢呼一声,得意地冲白璃眨眼。 女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让过七墦情后关好门,介绍道:“我是这家琴坊的老板娘,他们都叫我‘幻媚娘’,你们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听说你是海市最好的琴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七墦情一边东转转西转转看各种琴,一边恭维道,“这儿的琴都好特别啊!” “嗯。”幻媚娘走到她身边,伸手轻轻抚摸她面前的那张琴,声音略带哀伤,“这里的琴,都是有故事的。” —————— tbc 第九十六章 &幻媚(下) “怎么说?”一听这话,七墦情瞬间来了兴致。 幻媚娘垂眸,轻声道:“这张琴是一个少女带来的。她幼年丧父丧母,亲戚们不愿带她这么一个累赘,还瓜分了她父母的遗物。她走投无路,抱着父母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就是这张琴——来到我这里,自愿卖身为奴。” “那后来呢?她怎么样了?”七墦情追问。 “卖身为奴么,还能怎么样?”幻媚娘道,“十几年很快便过去,她身子越来越弱,却又不愿休息。我尽我所能想挽救她,可她最后还是走了。之后我便把这张琴摆在了这里,取名‘年华’,寓意那名少女逝去的年华。” 七墦情歪头:“真是遗憾啊……” “生死有命,世事无常。”幻媚娘叹息道。 一直默默在旁边当背景板的白璃突然看过来问道:“姑娘可信‘逆天改命’之事?” 幻媚娘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无奈笑笑:“虽然我也挺期待自己可以逆天改命,但这种事……逆天改命可是大忌,即便是真的存在,也不是我能驾驭得了的罢。” 七墦情忙插话重新把话题拉回琴上,指着边上一张问道:“幻媚娘,那这一张呢?有什么故事?” “这张名为‘醉心’,是一名少妇临死前托人送到我这里的。”幻媚娘顺着她将目光移动到那张琴上,“少妇与丈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组成的家本该是圆满无缺的。可谁知后来,丈夫做生意时却遇上了另一个姑娘,与她一见钟情,还娶她为妾。丈夫娶个小妾,少妇本来并不在意的,但她没想到,那小妾一心想把她赶出家门,甚至不惜自残嫁祸少妇。” “那个丈夫信了,对吧?”七墦情似笑非笑道。 幻媚娘亦一笑:“是啊,谁会相信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会拿刀伤害自己呢?一纸休书下来,少妇流落街头,身旁仅有几件衣服,以及这把琴。那天我去看木料,正好看到她在路边卖唱。我顺手给了她几枚石玉,告诉她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来我幻媚斋卖艺。” “可惜她没来。”七墦情托腮。 “是啊。”幻媚娘点点头,“几个月后,我便收到了这张琴。想来是心病深重,才不愿来我这边的罢。” 白璃问:“‘醉心’二字何解?” “深爱一个人便像是饮酒,即便月下独酌也能寻得乐趣。情愿大醉一场,不知今夕何夕,无谓生或死。”幻媚娘轻声道,“人醉了尚可一梦清醒,心醉了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七墦情无比赞同地点头啊点头。 白璃追问:“那这‘幻媚斋’,可也什么含义?” 幻媚娘沉默片刻,突然敛了神色,冷冷看向他:“公子这是何意?” “只是好奇罢了。姑娘若是不愿也无妨,是在下莽撞了。”白璃行礼道歉。 七墦情默默在心里鼓起掌,心道:小狸这回挺上道啊,以前怎么不见他这么善辩?“欸,他就是这样,说话都不懂得三思的,还请幻媚娘见谅。”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该道个歉数落他几句的。 幻媚娘脸色缓了缓,轻描淡写道:“无妨。这琴坊是我母亲传给我的。当时我问过她,但她不愿说,只告诉我不可随意修改它的名字。以前她也被称作‘幻媚娘’,后来她离开后我便成了新的幻媚娘。因而我也不知这‘幻媚斋’三字有何含义,未能给两位解答,请见谅。” 七墦情笑着摆摆手,转移话题:“这里的琴我可以买一张吗?” “一层的琴都是非卖品。”幻媚娘浅笑着摇摇头,“若姑娘想买琴,还请随我到楼上去,可以自行定制,选择心仪的样式。” “没有成品吗?”七墦情无辜地看她,有些失落落的。 幻媚娘无奈笑笑,解释道:“幻媚斋是做琴与听琴的地方,一般是没有现成的琴卖的。姑娘若实在心急,可以看看这儿有没有与你有缘的琴。如果它们选择了你,那我也没有强留的道理。” “那如何才算它选择我了呢?”七墦情打起精神问道。 这回幻媚娘倒是不肯直说了,只答了一句“届时我自有法子知道”,怎么听怎么敷衍。 但七墦情像是听不出这份敷衍一般,兴致勃勃地挨个看过去。即便是石头,被摸久了也会有磨损,更何况琴身大多是木质的,而且还不是属于自己的,出于礼貌她也没敢直接上手摸,只是在每个面前站着看半天,眼里满是赞叹。 七墦情全身心都被满屋子的琴抓走了,白璃在一旁孤零零地站着,也不觉无聊,默默跟着她从这儿走到那儿,再从那儿走回这儿。 可惜来来回回转了三圈,还是没能从幻媚娘口中听到有琴选择了自己的消息。七墦情不免有些沮丧,垂头丧气地往一个空桌子上趴。 “无事,你若想买,定做一张便是。”白璃安慰道。 不想七墦情愈加沮丧:“连你都开始安慰我了……” 白璃不知所措,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什么。 幻媚娘轻笑:“楼上还有几张,姑娘不妨也看一看?若还是未能寻得良琴,小女子可以为姑娘定做一张。” “好吧。”七墦情瘪瘪嘴,起身随幻媚娘往二楼去了。 一楼已经够简洁了,只是为了衬托琴的特质稍作点缀;但二楼的布局相对一楼而言更简洁,几张琴就这么随意地摆在一见很小的屋子里,半点装饰都没有。虽然屋子里是一尘不染挺干净的,但用来遮灰的白布却都已经被染成了灰色,可见平时也不怎么打理。 “这些琴都比较凶,不敢往一层放。”幻媚娘解释道,俯身揭开其中一张琴上面的布。 琴亦有情。 钟归曾经在教七墦情与卞水何两人琴艺的时候曾说过不同琴有不同的脾气,有的温润尔雅,有的冷漠如冰,有的正气凛然,有的邪气逼人。那时七墦情对这套理论不以为然,钟归却不与她争辩,只是笑笑便跳过了这一话题。 几十年过去,当面对幻媚斋里面这么一张琴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师父当年所说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看到它的一瞬间,她便隐隐觉得这张琴与自己非常相似,相似到她都忍不住怀疑这会不会就是她曾经遗落过的。可是她也知道,自己除了与师父学了几年,此后便再也没怎么练过,即便是练也是随便买一张,从来没有固定常用的琴。 幻媚娘莞尔一笑。 —————— tbc 第九十七章 &奇遇(上) “恭喜姑娘了。”幻媚娘笑道,将琴抱起来递给她。 “这琴……是什么来历?”七墦情接过打量一番,伸手轻轻抚摸几下,好奇道。 “其名为''肃杀'',相传是上古时期某位魔人留下来的。”幻媚娘浅笑,“它辗转人间多年,曾流落到诸多暴君手中,琴身上的红斑也随之愈加鲜艳亮丽。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下,我母亲收到了这张琴。因其常扰人清净便将它封藏在此处,等待一个能镇的住它的人出现。我原以为不大可能等得到这样的人,这张琴得传给下一位幻媚娘了,却没想到竟真的能遇到姑娘。” 肃杀琴通体乌黑,但右下角却有许多类似于水溅开的形状的红斑,看着像极了血溅其上。红斑及其艳丽,仿佛刚刚才染上去一般,暗藏不详之兆。 虽说是魔人,但七墦情其实不怎么喜欢红与黑的搭色方式,看着太过刺眼太过招摇,容易给人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而且但是红色或是黑色只有张扬或稳重之感,可当两者结合,却混出了妖冶的味道,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这琴给她的感觉也是这般,光是看着就会让人有些不安。 听着幻媚娘的话,白璃微微皱了皱眉。这张琴无论怎么听都是不详之物,幻媚娘竟会收藏这种东西,而且还转让给别人,莫非…… 七墦情则是神色复杂地低头,轻轻拨弄几下琴弦。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这琴发出的声音自带肃杀的气息,冷冽而攻击性十足,正应了它的名字。 “多谢幻媚娘。”七墦情抱着琴行礼。 “它在这边等了这么多年,能遇见姑娘是它的福气,姑娘何须道歉。”幻媚娘笑道,“幻媚斋明夜亥时会举办赏琴宴,二位若有兴趣,带琴前来即可。” “赏琴宴,是看琴的吗?”七墦情感兴趣道。 “……也可以这么说。”幻媚娘道,“主要是切磋琴艺,相互交流。或许有人会带琴到这边来交换,二位也可赏玩片刻。” 七墦情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我们一定过来捧场,顺便长长见识。” 谈拢之后,二人于幻媚娘道别,离开了幻媚斋。 走了一阵,白璃突然想起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并非寻琴,先前被幻媚娘一番话说得他都差点忘记了,不由侧头问道:“幻媚草?” 七墦情捂嘴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呢!”说着,放下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花草,用另一只手袖子半遮着在他眼前晃了晃,像是怕被别人看到一般立马收好,顺手理理袖子。 白璃愣了愣,懵懵道:“你……哪里找到的?” “幻媚斋里头啊。”七墦情轻描淡写道,“摆在那些琴边上的装饰里面长了好多呢,还有最后那个屋子的阴影处长着挺罕见的黑色幻媚草。任务里面好像没有要求黑色的,不知道有没有地方收,如果有的话说不定能卖个大价钱。” “……你何事摘的?”白璃不可思议道。他一开始也看见了一个,但苦于幻媚娘一直站在他边上,他又是第一次要干这种“盗窃”勾当,纠结半天都下不去手,站了许久最后却是一无所获。他尚且有一丝半毫下手的机会,可七墦情不一样。他记得她一直跟着幻媚娘走来走去,哪有时间动手? 七墦情得意洋洋:“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话说,你刚刚对着幻媚娘还自称‘在下’的呢,怎么一跟我说话就又变成‘我’了?” “……”白璃讷讷抿了一下唇,加快了脚步。 七墦情亦快走几步跟上去,调笑道:“对哦,好像从一开始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是自称‘在下’的来着,后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我’了呢?莫非你……” “不是。”白璃打断,耳垂却渐渐红了起来。 七墦情大笑道:“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白璃知道自己越理她越来劲,闭上嘴飞快朝他们所住之地赶去。 在幻媚斋里面耽搁了太多时间,等两人来到垂珠阁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满街道都是各种灯笼,堪比元宵佳节。 垂珠阁里头只有一盏很昏暗的煤油灯,显得阴森森的,与外面的热闹全然相反,不像是同一个世界。 七墦情将任务中提到的那些幻媚草交给阁主,从对方手中接过两枚石玉,兴高采烈地出来说要请白璃吃饭逛街看灯。白璃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头随她折腾。 于是,等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临近亥时了。 刚走上楼梯两人便看见两个人影逆光在门前,一个坐着靠着门蜷缩成一团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另一个则蹲在一旁时不时扶他一下,像是在照顾这人。 谁啊这是? 七墦情好奇地快步上前,走到一半便认出蹲着的那个正是丹程,旋即也就猜出了蜷缩着的十之八九是霄云。只不过,他们在走廊上做什么?而且如果她没看错,霄云靠着的那扇门似乎还是她房间的。 “你们做什么呢?”七墦情好奇道。 丹程一脸一言难尽,轻轻晃了晃霄云。霄云动了动,迷迷糊糊抬头看她一眼,揉揉眼睛:“安姑娘你们回来了呀。”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七墦情失笑:“你怎么了?坐在在这儿干什么?” 霄云呆愣愣地看了她半天,直到白璃都走到她身后了,才如梦初醒一般弹跳起来,急急忙忙拉她的衣袖往丹程房里走。 “你们翻古籍找到头绪了?”被一个不大熟的男性拉着衣袖往另外一位依旧不太熟的男性房里走,七墦情倒是一点不恼,配合的跟着走,还好奇问道。 “对呀!”霄云兴奋道,招手示意丹程和白璃跟上来。 丹程的房门没有关上,只是微微掩着,霄云一推便开了。 一进门,里面别的陈设没见着几个,七白两人的视线直接被摊了满屋子的书籍给吸引住了。那书丢地到处都是,两人几乎无从下脚。 霄云倒是轻车熟路地运着轻功,足尖点着那一点点的空隙掠过去,落在床上一本摊开的书籍边上,招呼两人过来看。 七墦情学着他的动作也运着轻功从书上略过去。由于之前只有霄云与丹程两人在翻找,所以床铺上也就两个人的位置。七墦情落下后毫不留情地把床上一些书籍扫到地上,给白璃留出空间。 白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丹程,跟随着落到七墦情身侧。丹程默默看一眼七墦情,也没说什么,反手关上门跃到霄云身边。 —————— tbc 第九十八章 &奇遇(下) “所以……”七墦情低头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挑眉道,“其实并没有从内部的破解之法?” 霄云点点头,郁闷道:“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只能从外部打破。” “那他们安排这个试练塔有什么意义啊?”七墦情难以理解,疑惑道,“我们又不可能真的从外部去把整个塔打碎。” 丹程蹲下来收起自己的书,随口道:“静观其变吧。” “我觉得我们貌似被耍了。”七墦情闷闷不乐,蹲下来单手托腮,拾起脚边的一本古籍翻了翻,内容不必看也知道是关于幻境的。 霄云耸耸肩,好奇道:“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吗?在幻媚斋里找到任务所需的东西了?” “没什么啊,就跑了个那个任务,顺便逛了一堆琴坊。东西是找到了,就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混进去,可麻烦了。”七墦情轻描淡写道,绝口不提自己收获了一张琴的事,看着两人忙着理书转口决定开溜,“我们先回去休息了,你们加油。”说完就拉着白璃往门口跑。 白璃本想帮他们理理书,毕竟他们为了找试练塔里的那个幻境从昨日回来一直忙到现在,而他则一直跟着七墦情在外面闲逛,总觉得自己有些不务正业。但看着七墦情拉他出去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避开屋内两人,便暂且放下帮忙的念头,跟着她跑出去。 果然,出了门之后,七墦情并未放开他,直接拽着白璃往自己房间进,末了还小心翼翼地探头看看左右,再把门关好,回头在屋里布下噤音符。 “怎么?”见她布置好周围,白璃不解道。 七墦情伸手指了指隔壁,也就是丹程的房间,压低声音正色道:“注意一下那个霄云。” 白璃回想一番,并未觉得他有什么异常,疑惑道:“他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七墦情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只是有种感觉,从中午看到他时起,我就隐隐觉得这个人好像已经不是昨天我们看到的那个霄云了……”她顿了顿,自嘲般轻笑一声,“也有可能是我太多疑了吧,总觉得别人都有问题。” 白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安慰道:“无妨,我们注意些便是。” 中午他与霄云没怎么接触,因而也没什么印象。但方才他也模模糊糊感觉霄云身上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奇怪。他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七墦情也有这种感觉。 接下来两人就简单商量了一下明天白天要去做什么,随后便散了。 夜深,七墦情再度偷偷翻窗进了丹程的房间,再一次碰上站在窗前默默往外看的丹程。 这回两人倒是没像之前那样相视无言半天了,丹程直接便问:“为霄云之事?” 看来他也觉察到霄云的变化了啊。也对,他们认识的肯定比我与霄云认识的时间长,今天下午相处的时间也比她久,她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丹程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七墦情点头:“他没被他人顶替吧?” “没有。”丹程道,微微皱起眉,“但他自从上午坐不住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便不太一样了。” “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七墦情奇道。 丹程点头。 “这可有意思了。”七墦情勾了勾唇角,“他回来之后除了跟我们说了幻媚斋的事,还说了其他的什么吗?” 丹程摇头:“他只说去其他地方转了一圈,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便又回来了。你们回来之后问起,他才说之前听说了幻媚斋之事,像是……” “像是专门说给我们听的。”七墦情神色沉了下来。 丹程没说话,默认了她的说法。 七墦情深呼吸一次强压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幻媚斋明晚要开什么赏琴宴,我和小狸正好去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我带小云去跑个任务,分头行事罢。”丹程道。 七墦情点头,再度从窗子翻回自己房间。 第二日一大早霄云便被丹程带走了,白璃想去找他还扑了个空,只得与七墦情一起又去领个低价任务,消磨消磨白天的时光。 待到华灯初上时分,七墦情与白璃两人并肩来到幻媚斋,被一位身着华服的笑容得体但看起来双眼无神的少女领了进去。 少女带着他们绕过一楼摆放着的琴上二楼,来到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 房间的装饰不多,且多是素色,看起来格外清新。房中摆着许多桌子,已经有不少人坐在桌边了,面前摆着他们自己的琴,彼此有说有笑的。一眼望去,那些琴没有一个是凡品;仔细体会,似乎还能听到那些琴之间相互较劲的蜂鸣声,像极了七墦情洞府里面收藏各种法器的屋子里的情形。 如此一对比,七墦情瞬间来了兴致,忙拉着白璃坐到一张空桌子上,抱出自己昨天收到的肃杀琴。肃杀琴一出,瞬间压制了屋中其他所有琴的响动,冰冷的杀意从琴上溢出,不少琴都被其影响,原先柔和的也变得嗜血起来。整个屋子突然安静,所有人都往它这边看。 白璃拿出的是一张纯黑的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离肃杀琴最近却偏偏没有被其影响到,仿佛肃杀琴的杀意全都绕过了它。 正当窃窃私语声慢慢响起来的时候,突然几声铃铛声响起,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要开始了吗?七墦情打起精神随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 幻媚娘依旧是一身素衣,抱着一张纯白的琴从门口缓缓走来,唇边是温和的笑。 “欢迎各位来到赏琴宴。”她走到最前方那张空着的琴案边坐下,将琴摆好后抬头环视一圈,浅笑道,“我很高兴看到有新朋友加入我们的宴会,也很高兴各位百忙之中能抽出空闲时间来到这里。老规矩,赏琴宴先斗琴技,获得头奖的那位可以得到一罐上等松香。” 虽然不知道所谓“上等松香”究竟怎么个上等法,但看着其他人都一脸惊喜、势在必得的表情,估计是真的非常稀有。 七墦情本只是想袖手旁观看看别人斗琴技,却不料自己的琴方才太过招摇,瞬间把所有人的战火引到她身上。 —————— tbc 第九十九章 &赏琴宴 在一群人的“热情邀请”下,七墦情也不扭捏,笑了笑道一声“献丑”便顺水推舟弹奏了起来。 一方面是受肃杀琴本身气质的影响,另一方面她本身选择表达出来的就是自己曾经在幽谷禁地的那段往事,二者相加,显得琴声愈加的诡谲阴戾,听着叫人心底发寒。较为敏感的白璃甚至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微微皱着眉不动声色地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示意她适可而止。 七墦情原本随着琴声真的沉浸到自己回忆中了,被他踢一下瞬间惊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是什么意思,不由地在心里偷笑:噗,小狸是不是在担心我?这也太可爱了吧! 此时弹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又没了心情,便顺势收个尾,装模作样地起身谦虚一番,再含笑坐下,“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旁观的幻媚娘,再自然地将视线挪到白璃身上,冲他得意地眨眨眼。 幻媚娘的表情乍一看还是客套一般的浅笑,但眼中却满是藏不住的满意与势在必得的野心,也不知是被她深藏不露的琴技“震惊”了,还是在满意别的什么。 方才让人心悸的琴声在上空绕了几圈后渐渐消散,但其带来的寒意却仍在屋内人们的心头萦绕不去,整间屋子可谓是寂静无声。之前琴刚拿出来的时候他们便觉察到琴的不凡,而此刻不凡的琴再配上不俗的琴技,产生的效果比方才更加的明显且强烈。 “安姑娘的琴技确实不容小觑。”幻媚娘浅笑着打破屋内的静寂,“看来这松香估计就是这位新来的姑娘的了。” 安姑娘?七墦情立刻警觉地看过去。 这一番话的技巧不可谓不高,瞬间掀起了其他客人的好胜心。此话一出,刚才还被七墦情惊到了的人们相互看了看,纷纷表示要挑战她的琴技,挨个弹奏起自己最擅长的曲子。 可惜由于有了七墦情先发制人的压制,他们的琴声大多都不尽人意,显然不如他们平日的真实能力。尤其是欢快调子的曲子,被血气搅和得怎么听怎么别扭,连他本人弹到一半都弹不下去临时改为伤感的调子了。 后来有个人见了前面人的表现,投机取巧般也选择了与七墦情一样黑暗压抑的调子。但估计是这类经历不多,亦或是不熟悉这种类型曲子的弹奏方式,最后听起来非但没有七墦情这般的深入人心,反而只透露出一种“东施效颦”的廉价感,弄巧成拙。 幻媚娘全程保持着完美的笑,眼中的情绪愈来愈复杂奇怪,像是除了满意与野心以外多了快意、嘲弄、不屑等等,叫人看不分明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璃不似七墦情,一边假装非常认真地听着他们弹琴还一边时不时偷偷瞟一眼幻媚娘,他所关注的没那么广,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七墦情面前的那张琴,似乎是在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其他人全部展示完毕,不用幻媚娘开口,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 幻媚娘笑笑,望向七白二人那边,柔声道:“这边不是还有一位公子没有展示吗?结果如何,不必这么早下定论。”说着,用目光示意白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璃与七墦情是一伙儿的,松香无论如何都会落入他俩手中。不过有句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没准他们俩会内部斗起来呢,这样他们不就又有机会了吗? 出于这一考虑,那些客人又齐齐撺掇起白璃来,起哄要他献一曲,与七墦情的肃杀琴一决高下。 白璃本身就对这个宴会没什么兴趣,对斗琴技更没兴趣,只不过是七墦情嚷着要来凑热闹,他便陪着一起过来罢了,什么斗琴技赏琴都不怎么放在心上,直接便无视了屋内其他人的起哄声。 见他半天没反应,幻媚娘再度开口煽动道:“昨日我有幸听过这位公子一曲,技法巧妙精致,与方才那位安姑娘不相上下。本想请来给大家开开眼界的,如今看来这个公子似乎不太给面子呢。” 一时间不满之词传遍了整个屋子,所有人都盯着白璃,试图用劝说、恐吓、埋怨等话语“打动”他。 白璃自然依旧不予理睬。 不想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七墦情听了迅速倒戈,托腮往前倾靠在桌上,睁大眼睛看他,笑道:“小狸,你看这么多人都等着你露一手呢,真的不考虑一下?”说着,悄悄在桌下轻轻踢他一脚,算是“报”了之前白璃与她的一脚之“仇”。 白璃无奈,起身道一句“得罪”,随手弹了一曲。 这段旋律像是昨日在幻媚斋门外即兴所弹的那首曲子的后续,讲的是在经历飞来横祸之后与友人一起寻找化解飞来横祸所带来的灾难之法,情绪变化没有昨天的大,但所蕴含着的却不比昨日所弹的少,显得更加复杂。 七墦情听得认真,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口中有种苦涩涩的味道在慢慢地蔓延开来。 与七墦情靠诡谲深入人心的不同,白璃的调子显得更加干净,主要偏向希望,可以说正好与她的相反,而且没出现向其他人一样被她先前表现影响的情况,水准非常。 一曲终了,七墦情带头拍手叫好。 “果然是势均力敌啊。”幻媚娘笑道,“安姑娘可要与他再比一场一决高下?” “不用了不用了,他比我厉害多了。”七墦情笑眯眯地摆手,“公子琴技高超心性上乘,小女子自愧弗如。” 这回那些那些客人再怎么嘘声,两位新来乍到的都不再搭理。 剩下的什么赏琴、展示各自的收藏品,二位都不再感兴趣。白璃依旧看着肃杀琴走神,七墦情也依旧假装看琴,实则悄咪咪观察幻媚娘的神色。 不清楚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幻媚娘似乎对接下来的活动也不怎么感兴趣,更像是随便走个过场。 好不容易熬到赏琴宴结束,白璃从幻媚娘手中接过那小盒上等松香,行个礼便与七墦情一道离开了。 当夜七墦情避开霄云,偷偷摸摸将白璃拉到自己房间,再翻窗去隔壁把丹程找来,相互交换了各自的情报。 又经过一天的观察,丹程还是没能看出来霄云有什么问题,无奈地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法子了。 于是七墦情“善解人意”地表示自己可以帮他看一天。 正当三人谈完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准备各自离开之时,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 tbc 第一百章 &祭司之位 听着敲门声,三人均是一愣。 丹程反应迅速,直接就翻窗回自己屋子去了。白璃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门口,正打算跟着翻窗暂时躲到丹程房中,不料被七墦情一把拉住了。 “我来,你别说话就行。”七墦情低声快速道,面不改色地抬手解下腰带,还拉乱自己的衣领,屈起手指用指节在裸露的锁骨上用力敲了几下,人为制造出暧昧的红痕。然后顶着白璃有些目瞪口呆的神情,就这么一副“半拢衣裳眼含媚”的姿态开门去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年轻男子,七墦情记得在祭祀上有见过他,应当是一名祭司。 “什么事呀?”七墦情慵懒地往门框上一靠,大大方方敞着门让白璃也暴露在他视野中。 男子看到她的样子愣了一下,视线一转又不经意对上了白璃略显冰冷的神色,不免有些窘迫地垂下视线,局促道:“大祭司有请,神庙前见。”随后便匆匆走开去敲隔壁的房门。 七墦情合了门,转身托腮疑惑道:“大祭司请我们做什么?” “去了便知。”白璃看着她尚未完全收回的媚态有些移不开眼睛,便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去看她,强作镇定道。 七墦情赞同地点点头:“丹青公子也要去,一起走便是。对了,留个东西在这儿。”说着,她眼珠一转,掏了颗传音石出来,贼兮兮地蹲下来丢到床底最里面,假装是不小心掉下去没发现的。这样他们若是想玩调虎离山,她也能及时知晓。 看她取出传音石,白璃便明了了她的意图,默认了她的行为。 “好啦,走吧!”七墦情起身拍拍手,愉快道,转身就要去开门出去。 白璃赶忙闪身挡门口,不好意思地看向一边,轻声提醒:“衣服穿好。” 七墦情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依言拢好衣领系好腰带,满脸“这样行了吧”地仰脸看白璃。 白璃轻咳一声,转身开门出去。 门外,丹程抱臂靠在对面白璃的房门上,默默看着一前一后出来的白璃与七墦情。表情淡淡的,可七墦情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眼中满是促狭的神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丹程挑眉,也懒得和她计较,转而对白璃道:“祭司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言下之意,嫌弃他俩动作太慢。 七墦情眨眨眼,看了看霄云的房间,回过头疑惑道:“小云不去吗?” 丹程耸肩。 看样子是没被邀请。七墦情思忖着。他们正在怀疑霄云的身份问题,而此刻他们分明是一组的,却只有他们三个受到邀请,想来霄云是真的有问题,并且这次的邀请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走罢。”白璃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眸光瞬间沉了下来。 神庙门口站着全部的大祭司,祭司们倒是一个都没见着。除了大祭司们之外,还站着一个正处豆蔻年华的少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来便也是同他们一样受到邀请过来的。 他们走近,大祭司们的目光便纷纷投过来。少女像是觉察到了,侧身往后瞟了一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少女、七墦情、丹程同时愣了一下,随即纷纷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转移注意力到那几位大祭司身上。 好么,又是熟人。七墦情心道,略感无力。 “敢问阁下找我们有何事?”白璃全然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恭敬行礼道。 首席大祭司还礼,浅笑道:“几位不必紧张。只是最近需要补充两男两女担任祭司之位。正好前几日你们在试练塔中表现突出,小闵便向我推荐了你们。经过两日考核,四位确实实力不俗,能担起此大任。不知四位意下如何?”他身侧另一位年轻男子向四人点头示意,表示自己便是对方话语中的“小闵”。 七墦情眨眨眼,举手道:“当祭司有什么好处吗?” 这话听起来太功利了。白璃有些无奈地看一眼她,心里默默叹息。而丹程则相反,抿唇偷笑一下。越是功利越显得单纯,这样的人也相对好控制一些。 “当然有。”首席大祭司像是被她逗乐了,轻笑一声道,“祭司每日都有两石玉的俸禄,辰时集中祭拜蜃神后我们会发放。平日用饭只需与掌柜出示祭司证明即可,无需另行支付。当然,我们也会给祭司安排一些工作,但是都比较轻松,主要以监看为主,就像你们所见试练塔外的祭司们一样。” “集中祭拜?”少女发问。她的声音沙哑诡谲,听着让人浑身不自在;再与她看起来清纯可爱的外貌相结合,愈发地给人诡异难受的感觉。 首席大祭司点头:“每日辰时我们都会在此汇合,辰时钟声一起,我们便一同进入神庙祭拜。流程与你们进来第一天所祭拜时一般,不必紧张。” “辰时?好早啊……”七墦情故作不满道,“如果起晚了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首席大祭司笑笑,眼中是道不明的情绪,“下一次祭祀之礼开始时你便知道了。” 七墦情识趣地闭上嘴,还抬手在自己唇前比个叉,表示不会再乱说话。 少女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接受。” 先不提每日俸禄与减免饭钱的事,就单单是祭祀之位本身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虽然已经四天过去了,但这个城市他们仍然不是非常清楚。当初领路祭司说的规则很简单,但这几日过下来他们总觉得规则似乎并没这么少。能到高一些地位,自然能接触到更多城中事物,怎么看都是百利。至于是不是“而无一害”,那就得保留意见了。 七、白、丹三人相互看看,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得到满意的答案,首席大祭司笑得真诚了些:“那便欢迎二位加入祭司行列。先介绍一下,我是罪始。” “闵禅。”边上“小闵”立刻接口。 随后其他几位大祭司也纷纷介绍了他们的姓名。 “云栖。”少女道。 “我是安嬿情,这个黑衣服的白璃,淡青色衣服的是丹青。”七墦情热情地顺带把自己身边的两位也一并介绍了。 首席大祭司罪始笑道:“既然几位已经互相认识了,便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明日辰时之前记得赶来这里祭拜,顺便将自己的东西都带来,小闵会带你们去新的房间居住。” “好诶!”七墦情兴奋道。 大祭司们交代完毕便纷纷散了,新晋祭司的四人也准备回去。 自称“云栖”的少女似乎和他们不是住在一个客栈的,走到半路便拐入一个小巷子与他们分开了。 —————— tbc 第一百零一章 &祭祀之乱(上) 第二日一早,丹程与霄云说明情况,准备与七、白二人一同前往神庙。 霄云知道三人都被选中当上祭司之时显得有些沮丧,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瘪瘪嘴抱了一下丹程和白璃,再拍拍七墦情的肩权作道别。看着这样的他,七墦情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位也才认识没多久,但同样已深入她内心的可爱家伙。 “没事啦,我们还有工作得出来做的,大不了来个街头偶遇,又不是真的不会再见。”七墦情笑道,回拍对方肩膀。 “嗯,那你们小心。”霄云低声道,有些恋恋不舍。 丹程浅浅勾起唇角,抬手揉了揉霄云头发,浅笑道:“放心,我可以养你。” 霄云动作一僵,微红着脸跳开,推着他催促其赶紧走。丹程笑而不语,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摆摆手继续走,像是不舍离别似的。 丹程与青雪鸿不同,青雪鸿对外基本是风流才子的形象,而丹程则都是冷淡难以接近的,这样的他七墦情还是第一次见着,不免感到新鲜,在边上看得津津有味,偷笑着一手拉白璃一手与霄云挥手道别,快走几步追上丹程。 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又全部到齐了,包括昨夜一起入祭司之位的少女云栖。 三人上前,首席大祭司示意他们站到云栖边上的三个空位处,准备进神庙祭拜。 七墦情站定,悄悄看了一圈,没在祭司之列看见之前她见过的两位祭司——墨离与霄云口中的“玲姐”。该不会是她们出了什么事,才找他们来填补这个空缺吧?两男两女,相比祭祀时所见的祭司们,现下这里正好少的也是两男两女。七墦情下意识摸摸下巴,碰巧与白璃不太认同的目光撞上,怏怏地放下手站好。 辰时一到,沉闷的钟声从庙后传来,不算太响,但足够清晰。也难怪他们之前从没听到过什么钟声报时,在他们客栈这么远的地方确实是听不见这钟声的。 罪始肃立在最前方,静候钟声敲完,这才缓步进入神庙,上香,祷告。 见其他人都在庙外等着他,新晋四人便也没动,学着旁人微微垂着头做尊敬姿势,只不过内心是如何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罪始才从里面出来。其他大祭司们开始两两并肩进入祭拜,祭司们仍留在原地。 这一等又是两三盏茶的时间,等得七墦情忍不住想打哈欠,百无聊赖地偷偷瞄着云栖与丹程,习惯性神游。 正如七墦情并不是“安嬿情”,丹程也并不是“丹青”,云栖当然也不是真的叫“云栖”。 七墦情以前与她没碰过几次面,自然不怎么熟识。不过关于她的事,七墦情还是稍微知道一些的。 云栖本名云琦,也是魔人,在魔女榜与魔人榜上均仅次于卞水何,实力不容小觑。云琦擅长鞭法,惯用的鞭子是由鳞甲绞合而成,据说死在她手上的人无一不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七墦情有次无意间路过被她屠过的村子,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扑面而来的都是腥臭味。 按理来说,云琦应该不可能收到邀请函,估计也是跟他们一样找了个有邀请函的人一同进来的。 每次一走神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果然,她没走神一会儿面前的人便开始四个四个地并肩往里面走了,白璃轻轻碰碰她扯回她的注意力。 学着前四位祭司祭拜过蜃神,四个人从罪始手中各自接过一条镶嵌着宝石的链子,自此算是正式入了祭司的职位。 跟着闵禅入住了祭司专属的房间,四人安顿下来。 几天悠闲的日子一过,七墦情都险些忘记了祭祀与赌局的事情,若不是那天闵禅过来跟他们提这件事,她才想起来。 祭祀之礼上祭司们是负责……的吧?七墦情回想自己第一次看到祭祀之礼的场景,想起那一柄柄染血的长剑与铺满了台子的温热液体。她与丹程、云琦都是手染无数鲜血的了,对再虐杀几个人是无所谓的,但小狸……她有些为难地皱眉,担忧地看向白璃。 白璃看来也想起了上次所见之景,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发白,抿着唇攥紧拳头,却没出声说什么。 小狸真是……七墦情内心叹息,面上装作紧张地问道:“祭祀之礼上那个舞剑的,我不太会欸……” “没事的,你们还有一个星期可以学。”闵禅理解地笑笑,“新晋祭司第一次参加祭祀之礼只需要站在后面看,不必上阵的。这次祭祀之礼完成之后,我们会专门教你们怎么进行祭祀,不必担忧。” 七墦情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 “还有……”闵禅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刚出口便停了下来,像是忌惮什么似的,停顿半天又放弃了,“算了,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你们准备好,记得别到迟了。” “好!谢谢闵哥!”七墦情笑道。 闵禅愣了愣,抿唇笑了笑,摆摆手离开。 用过夜饭,四人及时赶到祭台后边,按照罪始安排的位置站好,等着上台。 不一会儿,祭祀之礼开始,几人一脸肃穆地跟着其他祭司走上台站定,听着罪始重复着与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说辞。 例行发言结束,接下来便是选取祭品来祭神了。 怎么想都与她无关,七墦情准备再度开始神游。 可惜这一回她没能神游成功。 祭品们面无表情动作僵硬地走上前,绕到祭台后侧走上楼梯。 这回的祭品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可问题在于,这两个人中的男性,她认识。不仅认识,还曾与对方交谈甚欢,甚至将他与独骍放在同一地位。 站在七墦情身边的丹程瞬间僵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抬脚想向前迈出,微微抬起手想去拉住这个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的男子。七墦情赶忙悄悄伸手从身后拽住他,示意他别冲动。丹程咬牙,终是勉强站在原地。 而对面的云琦也同样睁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显然自制力比丹程好一些,即便没有白璃提醒也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很显然,这回的两个祭品,一个是带云琦进来的人,另一个是霄云。 难怪他们之前觉得霄云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原来如此。 —————— tbc 第一百零二章 &祭祀之乱(下) 七墦情握了握拳,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盯着地面。丹程则是自虐一般死死盯着霄云的背影,浑身紧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一般。 曾围观过祭祀之礼的四人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与上一回流程一样,除了他们以外的其他祭司围上去,拔剑指向两位祭品。随着罪始的一声大喝,数把剑齐刷刷刺入他们身躯,熟悉的腥味扑面而来。 白璃一直不适这般味道,下意识后退半步想避开,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又生生止住,僵硬在原地。而另外三位魔人,虽都曾沾染过无数这样的味道,但此刻却仍不由自主地轻颤一下,为这些很对他们胃口的人。 令七墦情惊奇的是,她对霄云的死只是不忍与遗憾,但丹程似乎不太一样……她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在背后拽着他,他很可能会直接冲上去把霄云抢下来带走。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七墦情自嘲地笑笑,将这个不太寻常的念头抛掉。 随着祭司们的舞动,许多温热液体被甩到近距离“围观”的新晋祭司们的衣服甚至是皮肤上,两位祭品的生息也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祭司们收剑回归原位站好,其中两位祭司将已经失去生命特征的两人往台下拖,准备送进神庙里。 终于结束了吗?七墦情微微松了一口气,将头垂得更低,不去看两人被拖下去的场景。接下来就该回归正轨了罢。她心道。 不料,就在拖着霄云的那个祭司从他们面前走过之时,一直克制着站在原地的丹程突然暴起,猛地踏一步上前,一个手刀劈向祭司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随手一挥,扬起一把深灰色粉末。 “!”七墦情一惊,连忙闭气,向前伸手相阻拦却又在一半改变主意收了回来。暴怒的魔人可不好惹,她还是别淌这个浑水了,免得被牵连到。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饶是有大祭司在悄悄注意着他们,但还是没能及时阻止,再想到要调动镯子限制他的灵力与法器时已经来不及了。风水局能限制修道之人的很多能力,却独独限制不了轻功。 不知是出于什么情绪,丹程一上来便用上了十成的灵力。不过是一手刀,那位祭司抓着霄云头发的那只手便已经被砍断,血液溅了他满脸。紧接着他也不与祭司周旋,直接打横抱起霄云转身运起轻功就跑,一晃便没了踪影。 七墦情与白璃看着他的举动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视线中,一时都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对面的云琦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看丹程离开的方向,再转过头默默注视着被拖走的女性祭品,眼里一片阴霾。 众目睽睽之下,某位祭司当众违背规则抢走属于神的祭品。 台下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全场鸦雀无声。有些人甚至还揉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没看清楚产生了幻觉。 罪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命令周围其他祭司与大祭司将公然挑战神的权威的那个人捉拿归案,顺便剐了三位留下的新晋祭司一眼,叫他们留在原地不准离开,估计是怕他们去给他通风报信还是什么的。 祭司大祭司们齐齐应声,顺着丹程逃走的方向追过去。 罪始转身面对城中人,面上瞬间变为游刃有余略含歉意的浅笑,开口道:“逆贼乱世,此次赌局不得不取消,还请各位见谅。” 台下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来,一片遗憾的唏嘘声,但大多还是一脸愤慨,像是要亲自出马去将刚刚逃走的人捉回来。 “亵渎神明,罪无可赦。待逆贼被捉拿祭神之时,会再度开放赌局,因此请各位放心,你们的机会不会少。”罪始煽动道,“亵渎蜃神事关海市每一人,届时若是有能准确提供其消息的,赏石玉五十。” 欢呼声瞬间淹没了祭台。 随着罪始宣布此次祭祀结束,台下人都兴致高涨地四散跑开,誓要将海市翻个彻底。 人群散开后,罪始敛了笑缓缓转身,冰冷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位新晋祭司。 白璃紧抿着唇盯着他,云琦则有些挑衅地瞪回去,七墦情倒是一脸无辜地回望。 “对不起,我没能拉住他。”她开口道,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罪始没说什么,只是再度冷冷地盯了她一会儿,移开视线道:“回你们自己房间去。” 七墦情怏怏地“哦”了一声,转身自然地往台下走。白璃与云琦愣了愣,转身跟上去。 罪始就默默跟在三人身后,一直到看着他们进了各自的房间后才离开。 他们的房间是在一块儿的,正好安排的是四个房间两两相对,七墦情与云琦住一边,白璃与丹程住另一边。 三人都不是会任人宰割的人,罪始一走,下一瞬便动作统一地开门溜了出来。 七墦情左右看了一圈,将自己房门关好,直接推着白璃就进了他的房间;云琦也默默关好自己的门跟进来。 布噤音符七墦情是专业的,几乎是一挥手的工夫便完成了。 “丹青也太冲动了吧?我当时一下还没拉住。”七墦情径直霸占了屋内唯一一把椅子,往桌上一趴。 云琦靠在墙边,淡淡道:“还好。” “‘还好’吗?”七墦情表示难以理喻,“我记得他明明就是个很理智的人啊,冷漠无情的那种。第一次见他这么冲动,真不像他能做得出来的。”说着,遗憾地摇摇头。 云琦耸肩,表示“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与她说话真是自找没趣。七墦情泄气,有气无力地转头去看白璃:“小狸,你觉得……”话至一半,她盯着白璃的眼睛突然愣住了。 等了一会儿,见七墦情还是呆呆地盯着自己眼睛看,而不是继续讲下去,白璃不由有些疑惑道:“怎么?” 七墦情立刻起身闪到他面前,抬手将他的肩往下压,仰头盯着他眼睛看。 白璃有些不自在地想后退,却叫面前人一声“别动”给喝住,僵在原地。 七墦情看了一会儿,转头叫云琦:“云姑娘,过来看一下。” 云琦毫不关心地抬眼,不情不愿走过来。本打算只扫一眼敷衍一下这位在榜上压自己好几名的魔女,但谁料看到之后她也愣了一瞬,瞬间打起精神努力仰着头看。 片刻,云琦有些不确定道:“玉心草?” 七墦情冲她挑眉,算是肯定了她的说法。 —————— tbc 第一百零三章 &所谓心悦(上) 白璃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两人。 七墦情抬头回看他,见着对方难得一见的茫然表情,忍不住笑出声,调侃道:“之前碰见玉心草你不是知道的挺多的么,怎么这会儿就懵了?” 白璃这才明了云琦方才所说确实是“玉心草”三字,也确实是他们曾在筠山秘境里所见的那一株。 如他那时所说,他的确曾在书上见过玉心草,但或许是因为其毒性奇异容易被人利用,便没有讲的很详尽,只是标明了“剧毒”,描绘了其形态。再回想当时七墦情的说辞,“小骍骍刚才若是碰了,现在这手估计留不得了”,不难看出玉心草的毒性之迅猛。可倘若真如她所说,那他现在已经不知中了玉心草之毒多久了,岂不是已经死路一条无计可施了? 许是见白璃表情突然僵硬,七墦情笑着毫无诚意地安慰道:“没事啦,肯定是稀释过的,你中的剂量又不多,不然你早就不行了,哪能到现在还站在这?” 被如此安慰,白璃的面色丝毫没有好转。 “丹……青。”云琦道,中途硬生生将险些脱口而出的“程”改成“青”,用那种嘶哑到有些折磨人耳朵的声音继续说,“他带走那位小公子时下的。”指的就是丹程临逃前抛洒的那一把粉末。当时熟谙丹程战斗风格的七墦情与云琦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间就闭了气,但白璃可不清楚这些,没准就闭气晚了一步吸入了些许。 也幸亏是只吸入了些许,不然可就不是现在这般情况了。嗯,不知那位被丹程逮着打的祭司现在怎么样了。七墦情心道,默默笑了笑,垂眸掩去一抹“同情”。 云琦一提起,白璃便跟着想到这一茬了,脸色苍白些许。 “不过虽然只是极少量,但对身体伤害还是不小。我也不擅长解毒,先帮你压下去罢。”七墦情摸摸下巴,“等丹公子什么时候来找我们了再向他要好了,他经常和毒物打交道,肯定有解药。” 白璃奇道:“他会来?” “为什么不会?”七墦情反问,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收到对方同样莫名其妙的眼神。 “他会回来。”云琦淡淡道,“除了我们这儿,他无处可藏。” 七墦情有些嘲讽地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可惜我们这儿也有人盯着呢。” 云琦也低笑几声,不再多说什么。 话至此,尽管白璃还有些不明白,但云琦和七墦情显然已经交流完毕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云琦告辞离开,七墦情留下来简单地输了一部分灵力来压制那玉心草的毒性,随后也打算离去。 由于玉心草属火,七墦情的灵力也偏火,所以其实压制效果并不如意,短时间内没问题,不过还是需要丹程早些提供解药。当然,这一情况七墦情并没有告诉他。 白璃拦住她,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却又无奈放弃了。 七墦情一笑:“你是想问丹公子的安危吗?” 白璃点头。 “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呢。”七墦情好笑,“放心吧,他这人精明得很,实力也不弱,才没这么容易被抓住呢!不过……我倒是不太理解,小云都没了生息,他还带走做什么?有些多此一举的感觉。”她若有所思道,耸耸肩。 “不会。”白璃突然道。 “啊?”七墦情一时没听明白。 白璃重复一遍:“不是多此一举。” 七墦情满脸“不敢苟同”,摊手随意道:“我就随便说说,他要做什么我们哪管得着?行啦,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这几天少调用灵力,轻功也少用一些,记住了吗?” 白璃点头。 七墦情满意地转身离开,恰巧错过了白璃在背后默默望着她的眼神。 如果死在我面前的人是你的话,或许我也不会……无动于衷。 祭祀闹剧过后,海市似乎又回归了平常的秩序。 若不是见到街上人们忙忙碌碌地跑来跑去,时而兴奋一下又瞬间沮丧,白璃甚至会怀疑几天前的祭祀之乱到底有没有真的发生过。 这几天三位新晋的祭司可以说是十分清闲了。其他祭司们大祭司们基本都去追捕丹程了,之前说好要教他们祭祀上剑舞的也没人来教。他们每天的任务也都很简单,就是在街道上主持一下秩序,随便走走转转的一天就过去了。 但白璃的身体异状已经开始渐渐显露出来了。 原本由于中了玉心草的毒,他眼眸中多了一些星星点点的暗红,经七墦情灵力压制后暗红几乎不可分辨。但近几日来,他眸中的红再度多了起来,颜色也愈来愈鲜艳醒目。白璃没有照镜子的习惯,只觉得自己的灵力近来有些凝滞,但也没多在意。只是今天一早,他刚出门撞见七墦情便见对方看着自己面色便不大对劲,问起来对方却只是轻描淡写一句“无妨,只是毒性初显了”。边上云琦朝他那边瞧了瞧,意味不明地笑笑走开。 七墦情跟他说的轻松,自己心里却不怎么轻松。 死于玉心草的人眼眸均呈现新鲜血液一般的红,这也是玉心草毒性加剧的征兆。现在白璃的眼眸也完全被酒红色占据了,如果丹程再不出现,她估计就得求助云琦帮忙再压一次了。可即便是云琦帮忙,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还得尽快找到丹程。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内心声音,当天晚上,他们结束工作从首席大祭司罪始手里接过今日的石玉回到各自房间,丹程便造访了七墦情的屋子。 听到丹程吊在窗外正大光明地敲自己窗户,七墦情都愣了一下,赶忙开窗放他进来,挥手布下各种禁制与阵法。 “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七墦情无奈道,“我去叫小狸和云姑娘。” 丹程随意应了一声,自顾自往桌边一坐,霸占了唯一一张椅子。 待七墦情将云琦与白璃从房间里叫过来时,一推门见到的便是坐在椅子上的霄云,以及站在一边拿着把小梳子给他整理头发的丹程。 这什么情况?! 七墦情呆在门口一脸懵,被后面的云琦直接推进来。 听见几人进来,丹程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眼瞟了一眼他们,抬手向七墦情扔过来一样东西。 七墦情回神接住,定神一看,见是一个小小的白丸子,疑惑地看了看他。 丹程头也不抬道:“给你家小狐狸的。” —————— tbc 第一百零四章 &所谓心悦(下) 给小狸的? 七墦情下意识看了看白璃,看着对方被酒红占领的眼眸,伸手将那小白丸子递给他。丹程现在是有求与他们,应当不会耍什么诈。不过即便是真的有诈,以小狸的境况,也拖不得了。 白璃不疑有他,直接接过吞了下去。 看着白璃眼中的红色渐渐褪去,七墦情也暗自松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丹程身上。 丹程仍是低着头给霄云理头发,仿佛完全没在意这边还有三个人一般。 “小云他……”七墦情不确定道,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且不说霄云是在她眼前死的,她也用灵力确认过其在被丹程抢走之前的确已经了无生息,现在却又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全然不像是一具尸体的样子。可若要说是活人,也一样不妥当。虽然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时不时眨一下眼睛,但实际上还是没有气息,而且面部一点表情都没有,完全僵成一片。看到这样的霄云,七墦情就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傀儡?”她道。 丹程随口道:“嗯。” 七墦情不赞成地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罢了,反正是他的事,他爱咋样咋样,她又管不上。 倒是云琦在一旁嗤笑道:“真是辛苦你了。” 正好霄云的头发被完全理顺盘好,丹程收工直起身淡淡扫了她一眼,不予理会,转眼看向七墦情:“我需要一些材料。” 七墦情神色复杂地回看他:“我以为你会直接要我的房间。” “好主意。”丹程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不怎么诚心的笑,“你愿意给的话我没意见。” “那正好,我搬小狸屋里去。”七墦情随口嘟囔一句,“什么材料?” 丹程扔过来一卷纸,显然是早有准备。 七墦情展开刚瞟了一眼,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立刻重新卷起来,难以置信地看他:“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我告诉你啊,这些东西可比你刚刚给的解药珍贵多了,你可别指望我会白送给你。” 白璃本不感兴趣的,听她这么一说不由起了一丝好奇,可惜七墦情握的紧,他也看不见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只猜的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 “如你所想。”丹程淡然道,“方才只是给你看看我的诚意,报酬事后我自会另付。” 七墦情垂眸沉默片刻,转手将那卷纸给了云琦。云琦原先默默站在一旁看热闹,见七墦情突然把纸给自己,疑惑地接过看了一眼,随后亦迅速收起来,与七墦情一样神色复杂地看丹程。白璃仍是一头雾水,只得静静在一旁站着,莫名有种自己被孤立的错觉。 “……有心了。”云琦突然道出这么一句,听不出是讽刺还是真诚的,“我的开价很高的。” 丹程平静道:“无妨。” 云琦不知该说什么,抬手将那卷纸再还给七墦情,环臂不再开口。 七墦情收好,耸耸肩:“说实话,我其实不太懂你的想法。虽说小云是挺有潜力的,但再怎么看重,人都死了,好好厚葬不行吗?非要……”话还未说完,一道白光闪过。她闭上嘴侧移一步,险险躲开带着杀气迎面而来的一根银针。看着银针上反射着的浅蓝色光芒,她讪讪地摸摸鼻子,低头看地面。 白璃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护身旁人,不料反被七墦情微抬手臂拦住。 丹程敛了眸中的寒意,刚准备说些什么,突然神色一变,一把拉起霄云往窗边闪身过去。与此同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现在这情况,窗外肯定也是不安全的。 七墦情迅速冲过去拦下他们,朝自己的衣柜指了指,随后去开门。 就在她过去开门之时,丹程已经会意地带着霄云躲进了衣柜,顺便布上禁制防止被外面人发现。七墦情习惯把所有东西都随身带着,因而衣柜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倒也给俩大男人躲进去行了方便。 门外站着的是大祭司闵禅。 “闵公子?”七墦情早已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一副有些吃惊有些疑惑的样子,“有什么事吗?” 闵禅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屋里站在门前不远处的白璃与瞬间在桌边坐下的云琦,浅笑道:“深夜叨扰,还请几位勿怪。” “没事没事,进来说吧!”七墦情热情道,侧身让出门来。 七墦情刚把门关上,闵禅一挥手,屋子周围瞬时又多了几层禁制与阵法,俨然一副怕隔墙有耳的样子。 这可就奇了。七墦情摸摸下巴。他们谈话下禁制阵法防窃听是周围有处于对立面的人存在,那闵禅这位大祭司下禁制阵法防窃听又是在防谁呢?还是说,这海市里,其实并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统一? 云琦淡淡抬眼看他一眼,丝毫没有给他让座的意思。闵禅也不计较,目光在衣柜上停留须臾,再度一一从三人身上扫过。 “在下有一事相求。”闵禅郑重道。 白璃道:“何事?” “这些日子过去,想来你们也该发现了此处有何不同寻常罢。”闵禅道,“几十年前,我收到邀请函来到这里。和你们一样,我也是外来者之一。” “后来呢?”七墦情好奇道。 闵禅苦笑了一下:“我可没你们这么幸运,只在平民里呆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直接跳级到祭司了。那时我与同伴一路,跌跌撞撞地在平民呆了——十多年吧,一直到下一批外来者进入,我才被一位大祭司提拔到祭司的位置。” “那你同伴呢?”七墦情眨眨眼,觉得自己要碰触到什么深层次的秘密了。 “你有看到过那些海市的住民吗?”闵禅反问。 白璃与七墦情纷纷点头。 这几天他们满大街的转,见到的除了同他们一样是不久前才进来的,更多的是这个城市里的住民。今天见着某个贵族带着一群奴隶欺负某个贱民,明天又无意间看到某个平民撺掇某个奴隶顶撞他的主子,等等等等。其实也无非是强大欺负弱小,弱小反抗强大,再加些无奈谋生、借刀杀人什么的,除了有一堆七墦情到现在都不是特别清楚的规矩,基本与别的地方没太大区别。 闵禅笑了笑,轻描淡写抛出一句话,却宛如惊雷—— “他们曾经就是我们。” —————— tbc 第一百零五章 &秘闻 “他们曾经就是我们。” 四人——包括躲在衣柜偷听的丹程——均是一惊。 七、白、云三人相互看看,惊疑不定地转眼看闵禅。 “阁下这话……什么意思?”白璃确认道。 闵禅浅笑:“你们不是都猜到了么?” “同化?”许久未出声的云琦突然开口,沙哑的嗓音给现场的气氛平添一丝阴森。 “不错。”闵禅颔首,“本来一切如常,我们也尽心尽力为生存奔波,天天去垂珠阁找合适的任务做。可是某一天起,我的几位同伴慢慢的开始忘记一些事。一开始我也没在意,毕竟在这里呆的久了,我们又天天忙着跑任务,以往的一些小细节的事自然也会忘记一些。可直到一天,一位祭司前来,告诉他们一家酒楼在招人,问他们要不要去。” “你们去了。”七墦情肯定道。 “那些任务你们也做过,又苦又累,一天下来还不一定能赚到饭钱。这时候突然有份固定的工作,谁都高兴。”闵禅苦笑,“我们一起去了,但只有那几位开始忘事的同伴被录用留了下来,我们这些没选上的便与他们分开了。时隔多日再碰见时,他们已经认不出我们是谁了,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在他们记忆里,他们就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海市的,从来没出过这里。” “记忆篡改?”白璃皱眉。 七墦情似笑非笑道:“你就不怕我们哪天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那倒不会,起码短时间内不会。”闵禅笑笑,“试练塔的完善有我的参与,也正是你们在试练塔里的表现让我找上你们。” “那小云呢?他不该和我们一起吗?”七墦情道。 “先听我说下去好吗?”闵禅无奈。 七墦情瘪瘪嘴,随意甩了两下手:“行,说吧说吧,我不插话了。” “发现那些同伴问题后不久,在再一次通过试练塔之后,有位大祭司向罪始引荐了我们,我们一直到那个时候才被提拔为祭司,免于奔波之苦。”闵禅平静道,“不多时,那位大祭司找上我们,告诉了我们海市的骗局,并邀请我们加入他,一起努力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就像我现在对你们所做的这样。” “什么骗局?”七墦情终究还是忍不住,眨眼就将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闵禅神情严肃地依次扫过三位:“城里与外界封闭,但总有生老病死,再加上频繁的祭祀,城中人会越来越少,因此才要隔十多年从外界新骗进来一大批人,来弥补这个空缺。” “所以所谓头奖只是个噱头?”七墦情有些失望道,“亏我还期待了好久……” 闵禅道:“噱头倒也不算,东西应该是有的,只是没有比赛,你们拿不走而已。” “与外界有勾连?”云琦冷声道。 闵禅微笑:“正是这个意思。这些年我们试过很多法子,都没能逃出去,因而邀请函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从海市发出的。” “何人?”白璃道。 闵禅道:“你们来之前的几天,罪始有拿过来许多外界的情报,与我们共同商讨选何物作为头奖,又要选哪些人发出邀请函。可问题在于我们海市是完全与外界隔开的,他的那些情报,我寻了数年都没能找到是从何处得来。” “你的同伴呢?一起跟你晋升为祭司的那些。”七墦情好奇。 “后来有些失踪,有些也慢慢忘记了自己的谁,完完全全成为了执法祭司。为了防止被注意到,我也假装自己已经忘记了一切,这才在当初提拔我的大祭司失踪之后作为他最器重的人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他的位置。”闵禅平静道,“此后我便接替了他的工作,与联盟里仅剩的那些还未被海市侵蚀的同盟一起研究,一面寻找新人加入,一面悄悄关注首席大祭司罪始,寻找与外界连接的通道,或是打破海市的方法。” “这就是你们建立试练塔的意图?”七墦情托腮,“我们的表现很好吗?我怎么不觉得……” “你们能很快分析出自己的处境,并联系同伴对它进行改变,另外还能在灵力压制的情况下使用法器,实力绝对不俗。当然,还有先来后到。”闵禅浅笑一下,“本来我选定的人是那个叫霄云的,可惜他犯了什么禁忌已经在我引荐之前就被标记为祭品了,只能在你们中退而求其次。” “所以选了小狸?”七墦情莫名觉得好笑,暗暗戳了戳站在自己身侧的白璃。白璃无奈看她一眼,不想理会。 闵禅失笑,绕过了这个话题:“所以,你们愿意加入吗?还有衣柜里的那位?” 此话一出,屋内氛围突然凝滞。 虽然七墦情与云琦都清楚其实闵禅早就知道丹程躲在衣柜里了,但他此刻突然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把她们惊了一下。 良久,柜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丹程与霄云一前一后从中跳出缓步上前。 “见过闵禅大祭司。”丹程毫无诚意道,语调中甚至有些嘲讽。 闵禅没计较,随意笑笑又重复了一遍:“你们愿意加入吗?” 七墦情突然笑出声,眸中却是似笑非笑的神色,并无面上那般满是笑意:“请问我们有拒绝的选择吗?” “当然有。”闵禅含笑,“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大清楚那些失踪了的祭司与大祭司们究竟去了哪里。”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沉默许久,白璃开口道:“我们需要做些什么?”算是同意了。 “现在还没有特别需要你们做的事,稍稍盯着罪始一些就好,如果有需要你们完成的事,我会联系你们。”说着,他掏出四条链子,每条上面串了一个小珠子,与他腕上的手镯同色,“如果你们需要找我,也可以通过这条链子。珠子上刻了阵法,只需输入灵力即可。另外,为了证明我的诚意,可以送你一样东西。”最后这句话是对着“逃犯”丹程所说的。 丹程不为所动,挑眉。 闵禅取出一块纯黑的指甲盖大小的石头,递过去。七墦情一眼便认出这是刚刚丹程给她的纸上的一样必需品,而且相当难找,她现在身上并没有带,所以刚刚才给云琦看一眼。没想到闵禅还挺大方的么。 不过这么一来,也说明了闵禅知晓丹程想做什么,而且还表示了支持。 丹程看了看七墦情,七墦情耸肩表示自己没有;他再看看云琦,云琦盯着那块石头无视他。 最终,他只得接过石头,表示同意合作。 “对了,”闵禅又道,“我还希望你们能帮我注意一个人。” —————— tbc 第一百零六章 &蛊(上) “对了,”闵禅又道,“我还希望你们能帮我注意一个人。” “何人?”白璃道。 闵禅沉声:“幻媚娘。” 幻媚娘?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再与丹程对视一眼。先前恰好她与小狸一起接下了幻媚草的任务,然后恰好霄云专门告诉他们幻媚阁的事,再恰好他们去幻媚阁与幻媚娘结识,还“顺”了一张琴和一盒松香回来,这一切乍一看似乎挺自然的,但经闵禅这么一提,她便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会有这么巧吗? 稳了稳心神,七墦情做出好奇的样子,问道:“为什么?她不是很有名的琴娘吗?莫非还有别的身份?” “你们见过她了?”闵禅微微皱眉。 七墦情看看白璃,两人一起点头。 “她有问题?”白璃疑道。 闵禅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道:“我不太清楚,只是她与罪始走的比较近,保密又做的太好,让人不得不起疑。” “说不定是他红颜呢。”七墦情轻描淡写道,“首席大祭司与琴娘私通,怎么想都是一大趣闻。” “趣闻?丑闻吧。”云琦低笑。 闵禅无力反驳,抿了抿唇,低声道:“不管怎样,多注意一些总是好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每次看到她,都觉得这个女人很危险。” 危险倒是不假。七墦情心道。 闵禅似乎还有急事,给丹程分了个存在感很低的空房间后便匆匆离开了,临走前嘱咐他们一个时辰后再出来,现在外面守得紧。 闵禅一走,屋内瞬间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云琦撑着头靠在桌上出神,丹程忙着给霄云整理方才匆忙出入衣柜时弄乱的衣服与头发,七墦情看着丹程与霄云两人发呆,白璃则若有所思地看看丹程,再看看七墦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人各想各的,倒也没过分尴尬。 此后,丹程便带着霄云在闵禅安排的房间里住下了。 或许是由于房间位置比较巧,祭司们几次巡查都不约而同地漏掉了这间屋子,只有偶尔几个大祭司会进来查看。这样的环境对于丹程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相比日日东躲西藏的方便多了。虽说以他的能力还不至于被抓住,但东躲西藏的不利于他炼傀儡。而要想用死人炼制傀儡,尸体越新鲜越好,越久越容易失败。 这两天七墦情与云琦已经将他纸上所提到的东西基本集齐给他送来了,平日不再去打扰他。 闵禅自上次与四人谈过话后便没再联系他们,像是怕被发现。 相反,闵禅口中需要注意一下的某位琴娘,却突然主动联系起他们了。 收到邀请函的时候七墦情与白璃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房。最让他们惊讶的是,邀请函还是罪始亲自送来的。 这么看来闵禅说的是真的?接过邀请函的七白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凝重的神色。 七墦情调整地很快,只一瞬便换好了略惊喜的表情,行礼谢过罪始退回房间。 待罪始一走,七墦情立马窜进白璃房间里商量对策。 这回幻媚娘是邀请两人加入自己的庆冬至琴宴,一个做开场一个做收尾——七墦情负责开场,白璃负责收尾,她本人则为压轴。除了压轴以外,整个宴会最重要的便是开场语收尾,幻媚娘这一安排可以说是对两人万分看好了。 琴宴定在后日祭司之前,地点正是祭台。这也就意味着,这回祭祀他们俩都可以不需要站后面当背景了,可以直接回房间休息。这么一想其实还不错。 “去不去?”七墦情冲白璃晃了晃邀请函。 白璃淡淡道:“自然。” 七墦情笑道:“闵禅才找上我们没多久她就来了,看来我们还挺受欢迎的么。” 白璃垂眸,不再答话。 虽说琴宴还有两天,但既然答应了,今夜他们就得牺牲休息时间赶去幻媚阁一趟,与幻媚娘商讨一下当日表演的细节。 此刻天色已彻底暗沉了下来,街上来往的人群少了,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一些酒楼之类的都是灯火通明。 幻媚阁里却不似他们一路路过的其他琴坊一般各处都点满了灯,反而是昏暗一片,只有微掩着的门中透露出一丝昏黄的光。 两人推门进去,一眼便望见幻媚娘背对着他们坐在一个琴案边上,似乎是在精心擦拭。 “来了?”听到推门的动静,幻媚娘转头道,声音随性温和,像极了她一贯浅笑着的样子,“把门关上吧。” 七墦情依言关好门,与白璃一同走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幻媚娘手中正擦拭着的琴何许模样。要说多特别也算不上,除了它只有六根弦以外,光看外表非常的普通,普通到与街边那些琴铺里卖的最便宜的那些几乎一模一样,放一起都说不定分不出来。 琴上空了一根弦的位置,显然这张琴的六弦是人为造成,有人特地从上面卸了一根弦下来,而不是原本制作时就做成的六弦式。至于卸琴弦的人是谁,多半便是正在擦拭着它的人了罢,只是不知道是为什么。 另外,七墦情清楚地记得,这个琴案在前两次来时都是空着的。 多思无益,七墦情装作不经意地主动出击:“幻媚娘,这琴感觉好特别呀!它也有故事吗?” “嗯。它叫‘山水’。”幻媚娘淡淡道,却不再多说。 七墦情“识趣”地转移话题:“那个庆冬至琴宴,我们需要弹奏什么?” “你的开场我有一些想法,所以找你过来商量一下。”幻媚娘停下手头的事,转头望向她,神色如常,“你能用肃杀琴弹出凄凉又欣喜的曲调吗?” “凄凉又欣喜?”七墦情有些为难地皱皱眉,“我试试吧。” 幻媚娘抱着琴起身,给七墦情让出位置来。 什么时候是凄凉又欣喜的呢?当年复仇时偶遇失散已久她一直以为十死无生的卞水何,却又同时得知师父的死讯?或是再久远一点,抓着宁冶一心等于夫人重聚之时杀了他抢过引碟盘?亦或是当年被长宁派全派追杀之时,得知有一个峰——至明峰——峰主命令自己的弟子不参与追杀? 林林总总的事太多,七墦情难得地不知从何弹起,指下曲调略显凌乱。 幻媚娘走到她身侧,伸手按了按她的肩,安慰道:“不必多想。” 七墦情眨眨眼。 ———— tbc 第一百零七章 &蛊(下) 七墦情眨眨眼,乖顺地点点头,重新拨弦。 这回的曲调通顺许多,幻媚娘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满意,微笑着立在她身侧。 白璃旁观着,总觉得她看向七墦情的目光怪怪的,与其说是在看一个人,倒不如说是在看一件物品,叫人不大舒服。但再一细看,又没有了那种感觉,仿佛方才只是他的错觉一般。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幻媚娘来。 仿佛有所察觉,幻媚娘恰好漫不经心地抬眼扫了一眼白璃,直直撞上白璃来不及收回的目光,眸中含笑,像是在笑他太过谨慎疑神疑鬼的。白璃有些尴尬地低头避开。 一曲终了,幻媚娘拍了拍手,笑道:“安姑娘的琴技果真不同凡响,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这话说的暧昧不清,可七墦情却没有反驳或转移话题,反倒是乖巧地低头谦虚道:“不敢当。” “哪有什么不敢当的。后日的庆冬至琴宴,就弹这首罢。有些地方需要修改一下,我稍后改好托人带给你。”幻媚娘满意地拍拍她肩膀,回头招呼白璃,“白公子,你就直接用上次赏琴宴所弹奏的罢,试试?”说着,七墦情起身给他让出位置。 白璃颔首,上前摆好自己的琴,稍加思索便弹奏起来。 干净平和的曲调缓缓将屋子里残留的凄凉拭去,换上了希望的种子。确实相当适合作为收尾,冲淡前几曲所残留积攒下来的各自情绪,让人眼前一亮心态平和,给与一个美好的憧憬。 曲罢,幻媚娘仍是浅笑着:“不错。公子的曲子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到了台上自己把控好即可。若是怯场,可以后日提前一些到,稍微熟悉一下便好。天色也不早了,二位先回去休息罢,辛苦。” “无事,倒是麻烦幻媚娘拨冗指点了。”七墦情道,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说罢,抱着琴起身告退,走得不慌不忙。 白璃下意识收好琴跟上。 出了门走过一段路,白璃隐隐觉得七墦情走路的姿势很奇怪,怎么看怎么似曾相识,却又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不觉犹犹豫豫开口道:“你——” 紧接着,他便见七墦情面不改色地迅速眨了两下靠近他的方向的那只眼睛,知道她是在暗示什么,闭了口抿抿唇。 直到走到房间门口,七墦情突然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放松下来,转身就趁白璃关门之际溜进他的屋子,把门虚掩着。不久,云琦、丹程以及他的半成品傀儡霄云,还加上一个闵禅先后到达白璃房间。 白璃看着鱼贯而入的四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默默起身将椅子让给闵禅。 “什么事?”闵禅像是刚刚忙完,说话时气都没喘匀。 七墦情霸占了白璃的床沿,托腮闷闷不乐:“被一个老妖婆盯上了。” “看得出来。”丹程漫不经心道,“所以刚刚看到你们我都没出来。” “走路姿势太假。”云琦随口附和道。 七墦情抽了抽嘴角,不满地瞪两人:“我这是必要的伪装!”真是的,还以为就小狸见到了呢,在小狸面前没太大关系,丢点脸就丢点脸,反正他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可问题是,他们怎么就都看到了?这让我以后还怎么在魔人堆里混啊……七墦情无力,有点想找机会逮住两人抹消掉他们脑中这一段的记忆——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不可能真的付诸于行动。 “怎么回事?”闵禅看她。 “那个幻媚娘嘛。”七墦情没精打采道,“她往我身上丢了只蛊虫,好像会吞噬神志什么的,不知道想干啥。” “吞噬神志?”白璃皱眉,下意识看向正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丹程打理自己的霄云。 其他人同时也想到了,不约而同地默默看一眼霄云与丹程。丹程面上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绷紧了一些,手下却猛然收紧,随即反应过来又忙松开,安抚似的重新理了一下被自己弄皱的地方,目光一直都没从霄云身上离开过。 闵禅沉默片刻,严肃道:“什么样的蛊虫?你中了吗?” “当然没了!”七墦情耸耸肩,从袖口褪出一个小瓶子,里面关着一只五颜六色的小虫子,仅一根头发丝粗细,在瓶中绕来绕去,好像在找出口。 据说大部分女性天生便害怕软体动物,蚯蚓、水蛭之类。云琦只看了一眼便厌恶地撇开视线看边上去了,实在没心情再看第二眼。七墦情其实也怕,只是当初在幽谷禁地待得久了,慢慢的习惯了与软体动物打交道,没那么大反应。当然,在碰触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感觉不自在,比如方才抓这只蛊虫时,但这点不自在对她造不成多大影响,忍一忍便过去了。 闵禅看到这虫子则是不敢置信地愣了一下,伸手要过来细细查看。半晌,他默默将瓶子放桌上,凝重的神情稍微放松些许。 “如何?”白璃问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闵禅无奈道,“我们控制祭品也是用的蛊虫,与这种很像,但似乎没有这么细,也没有这么长。” 丹程淡淡道:“是同一种?”声音中压抑着不易察觉的愤怒。 “不确定。”闵禅遗憾道,“我不是专门修习蛊虫方面的,对这些了解不是很深入。” 丹程无言,默默将冰冷的视线移到七墦情身上。 江湖人多说毒蛊为一家,其实不然。 毒与蛊的差别还是挺大的,只不过这两者中无论修习哪一方面,都必须适当了解另外一方面的内容,加以辅助。所以外行人都会下意识的认为修习毒或蛊都一样,仿佛都挺精通的;而真正选择一项进行精修的人会知道,自己对另一方面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状态,与真正修习另一方面的人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恰巧,丹程专修毒,而七墦情专修蛊——她的蓝闪蝶便是一种毒蛊融合的产物,是她最高调的蛊虫,其他的由于过于低调,除了榜上很靠前或是情报网很广的,几乎无人知晓。 突然被一道冰冷、一道好奇,还有两道疑惑的视线注视,七墦情瘪瘪嘴,无奈道:“是不是我得看过才知道啊,相似的蛊虫这么多,能引起失魂症状的也不少,你们总不能指望我凭空想就能想出来吧?” “也是。只不过那些虫子都由罪始保管,我很少能拿出来。”闵禅叹道,“我尽量在明天晚上偷一条出来。你们这几日还是小心为上,若是真的反被盯住了,表现得自然些,别叫对方看出端倪。” “还用你说吗?”七墦情有气无力道,起身收起瓶子再坐回去。 窗外,若有若无的琴声笼罩了整个海市。 —————— tbc 第一百零九章 &公然对立(中) “契约?”七墦情愣了愣,伸手要过琴谱查看。 由于以前学琴的时候她便只是简单地学了学,肯定比不过正经学过的白璃,因而之前从罪始手上接过琴谱,她都没细看,直接就丢给白璃了。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当时被罪始的举措惊到,实在懒得再去看这些东西了。 丹程有些好奇得看过来:“什么契约?” 七墦情没理他,抿唇一脸严肃地看着手里的琴谱。片刻后七墦情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把琴谱甩桌上,推给云琦。 云琦莫名抬眼看她一眼,伸手从桌上拿过谱子,默默看下去,唇角随之缓缓上扬,神色隐晦看不分明。 “还挺适合你的。”云琦含笑道,只是眉眼间满满的都是不还好意,一看便知此话没多少可信度。 七墦情白她一眼,不想理。 白璃微微皱着眉对某位霸占了自己桌子的家伙道:“别去了。” 七墦情无奈笑笑:“那可跟我们目的相悖了啊。云姑娘,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很难。”云琦耸肩,随手把谱子丢回桌面,“这个契约一旦触动,就等于你自愿将躯壳让给了她。若是你真的中了那个什么蛊,已经基本失去自身神志,那这曲子一弹完,你估计就是下一任幻媚娘了。更别提里面还包含了一个关联契,虽然不知道这关联契关联了谁,但想必不会是对她不利的。” “但是我并没有中蛊,签下这个契约,能否将她的神智吞噬?”七墦情道。 “你可以试试。”云琦笑道。 七墦情回以一个相同的假笑:“你负责给我收尸?” “你哪来的尸可收?”丹程草草扫了一遍琴谱,随口道。 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原本结果就只有成功吞噬了对方与失败了被对方吞噬两种,若真失败了,她的身体里便是幻媚娘,的确是无尸可收。但这样正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火大呢?七墦情暗自瞪他一眼,丹程专心打理霄云,像是完全看不见似的,全然不在意。 面对两个盼着她死的同族——勉强算是“同族”罢,七墦情只得默默撇撇嘴,不情不愿道一声“哦”,并未将他们的话太放心上。 不想她是不介意了,白璃却突然开口就是一句“不行。” “怎么了?”七墦情疑惑。 白璃沉默片刻,干巴巴吐出三个字:“太危险。” 七墦情面不改色看着他,半晌,终是忍俊不禁:“小狸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白璃僵着脸,目光中却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放心,我有分寸。”七墦情起身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实在不行我就跟丹公子做个伴,你看他现在不还是过的好好的么,对吧?” 白璃下意识跟着她的话语看一眼丹程,再看看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原本七墦情就是决定冒一次险,将幻媚娘的神智引入自己体内,再吞噬掉。如果他们想处理掉幻媚娘,这是最隐蔽的方法。 可是就在登台的前一瞬,她抱着琴习惯性偷偷瞟一眼在台下等收尾的白璃,瞬间反悔,什么计划什么大局都被她抛掷脑后,眼前只有白璃眸中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到的空洞与迷茫。 与蛊打了几十年交道,七墦情一眼便看出那是什么症状。此刻再想想之前只被云琦顺带提了一下的关联契,一切一目了然。 他们原本以为那关联契只是幻媚娘的一个保命符,很可能连在了她手下什么人身上,防止她夺躯失败形神俱灭,因而没怎么在意。可不曾想,她竟会直接选择白璃做另一个夺躯壳的对象。 这就是她决意冒险换来的结果么? 一阵莫名的怒火从心底燃起,七墦情垂眸掩去其中的杀意,面色如常地抱着肃杀琴上了台,向台下听众们嫣然一笑,略略屈膝行礼。 白璃知晓她打算将幻媚娘引入体内,一直有些担忧地注视着她,还被一旁的幻媚娘取笑“舍不得你家小娘子?”,不过即便是被调笑地红了耳垂也没将视线从七墦情身上移开。见七墦情把琴摆好,幻媚娘借故离开,白璃继续望着台上巧笑着的人。 第一个音符出来,白璃便察觉到不寻常之处。 琴谱的开头似乎不是这样的吧?白璃不解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取出琴谱再看一眼,但瞧瞧周围其他准备上台弹奏的人,他还是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继续听下去。 接下来便正常了许多,但似乎情绪不是很对,导致整个曲子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怎么听怎么别扭。莫非是身体不舒服?白璃抿唇,略显紧张地盯着她。 曲过一半,风格猛地一转,滔天怒意与恨意几乎是一瞬便淹没了整个海市,冰冷刺骨。 这回即便是对琴再不了解也该听出问题来了。 白璃心下一紧,身子顿时绷紧,单手抱琴,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准备随时出鞘。虽然不知为何七墦情突然改了主意,但不管怎么说,他无法不把她的安危放心上。 而令他不解的是,台下听众们非但没做出什么激愤的事,反倒是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就连周围几个维持秩序的祭司也没能幸免。 这是……什么情况? 白璃懵了一瞬,但既然没有祭司们上前抓人,他便也没轻举妄动,握着雪鳞刀柄继续戒备。 别说是台下的白璃了,就是台上弹出这段旋律的七墦情,都没能预料到自己临时决定的改变曲谱会产生如此效果。易了容混在人群中的丹程与作为祭司站在一旁的云琦遥遥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台上弹得投入的魔女榜榜首。 从之前的赏琴宴便可看出这肃杀琴有影响他人的能力,绝非凡品。如此一推想,会不会是自己通过肃杀琴传达出来的恨勾起了台下人们内心那些被淡忘的记忆呢?七墦情若有所思,漫不经心地扫一眼那些祭司们。 但等不到她再多想什么,另外一阵琴声响起。虽是柔和舒缓的调子,竟硬生生将她指下的旋律压制了,台下人也各个直起身来不再挣扎,只是眼神全是空洞无神的,齐齐抬头盯着台上。 -———— tbc 第一百零九章 &公然对立(中) “契约?”七墦情愣了愣,伸手要过琴谱查看。 由于以前学琴的时候她便只是简单地学了学,肯定比不过正经学过的白璃,因而之前从罪始手上接过琴谱,她都没细看,直接就丢给白璃了。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当时被罪始的举措惊到,实在懒得再去看这些东西了。 丹程有些好奇得看过来:“什么契约?” 七墦情没理他,抿唇一脸严肃地看着手里的琴谱。片刻后七墦情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把琴谱甩桌上,推给云琦。 云琦莫名抬眼看她一眼,伸手从桌上拿过谱子,默默看下去,唇角随之缓缓上扬,神色隐晦看不分明。 “还挺适合你的。”云琦含笑道,只是眉眼间满满的都是不还好意,一看便知此话没多少可信度。 七墦情白她一眼,不想理。 白璃微微皱着眉对某位霸占了自己桌子的家伙道:“别去了。” 七墦情无奈笑笑:“那可跟我们目的相悖了啊。云姑娘,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很难。”云琦耸肩,随手把谱子丢回桌面,“这个契约一旦触动,就等于你自愿将躯壳让给了她。若是你真的中了那个什么蛊,已经基本失去自身神志,那这曲子一弹完,你估计就是下一任幻媚娘了。更别提里面还包含了一个关联契,虽然不知道这关联契关联了谁,但想必不会是对她不利的。” “但是我并没有中蛊,签下这个契约,能否将她的神智吞噬?”七墦情道。 “你可以试试。”云琦笑道。 七墦情回以一个相同的假笑:“你负责给我收尸?” “你哪来的尸可收?”丹程草草扫了一遍琴谱,随口道。 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原本结果就只有成功吞噬了对方与失败了被对方吞噬两种,若真失败了,她的身体里便是幻媚娘,的确是无尸可收。但这样正确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火大呢?七墦情暗自瞪他一眼,丹程专心打理霄云,像是完全看不见似的,全然不在意。 面对两个盼着她死的同族——勉强算是“同族”罢,七墦情只得默默撇撇嘴,不情不愿道一声“哦”,并未将他们的话太放心上。 不想她是不介意了,白璃却突然开口就是一句“不行。” “怎么了?”七墦情疑惑。 白璃沉默片刻,干巴巴吐出三个字:“太危险。” 七墦情面不改色看着他,半晌,终是忍俊不禁:“小狸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白璃僵着脸,目光中却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 “放心,我有分寸。”七墦情起身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实在不行我就跟丹公子做个伴,你看他现在不还是过的好好的么,对吧?” 白璃下意识跟着她的话语看一眼丹程,再看看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原本七墦情就是决定冒一次险,将幻媚娘的神智引入自己体内,再吞噬掉。如果他们想处理掉幻媚娘,这是最隐蔽的方法。 可是就在登台的前一瞬,她抱着琴习惯性偷偷瞟一眼在台下等收尾的白璃,瞬间反悔,什么计划什么大局都被她抛掷脑后,眼前只有白璃眸中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到的空洞与迷茫。 与蛊打了几十年交道,七墦情一眼便看出那是什么症状。此刻再想想之前只被云琦顺带提了一下的关联契,一切一目了然。 他们原本以为那关联契只是幻媚娘的一个保命符,很可能连在了她手下什么人身上,防止她夺躯失败形神俱灭,因而没怎么在意。可不曾想,她竟会直接选择白璃做另一个夺躯壳的对象。 这就是她决意冒险换来的结果么? 一阵莫名的怒火从心底燃起,七墦情垂眸掩去其中的杀意,面色如常地抱着肃杀琴上了台,向台下听众们嫣然一笑,略略屈膝行礼。 白璃知晓她打算将幻媚娘引入体内,一直有些担忧地注视着她,还被一旁的幻媚娘取笑“舍不得你家小娘子?”,不过即便是被调笑地红了耳垂也没将视线从七墦情身上移开。见七墦情把琴摆好,幻媚娘借故离开,白璃继续望着台上巧笑着的人。 第一个音符出来,白璃便察觉到不寻常之处。 琴谱的开头似乎不是这样的吧?白璃不解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取出琴谱再看一眼,但瞧瞧周围其他准备上台弹奏的人,他还是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继续听下去。 接下来便正常了许多,但似乎情绪不是很对,导致整个曲子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怎么听怎么别扭。莫非是身体不舒服?白璃抿唇,略显紧张地盯着她。 曲过一半,风格猛地一转,滔天怒意与恨意几乎是一瞬便淹没了整个海市,冰冷刺骨。 这回即便是对琴再不了解也该听出问题来了。 白璃心下一紧,身子顿时绷紧,单手抱琴,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刀柄上,准备随时出鞘。虽然不知为何七墦情突然改了主意,但不管怎么说,他无法不把她的安危放心上。 而令他不解的是,台下听众们非但没做出什么激愤的事,反倒是纷纷露出痛苦的表情,就连周围几个维持秩序的祭司也没能幸免。 这是……什么情况? 白璃懵了一瞬,但既然没有祭司们上前抓人,他便也没轻举妄动,握着雪鳞刀柄继续戒备。 别说是台下的白璃了,就是台上弹出这段旋律的七墦情,都没能预料到自己临时决定的改变曲谱会产生如此效果。易了容混在人群中的丹程与作为祭司站在一旁的云琦遥遥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台上弹得投入的魔女榜榜首。 从之前的赏琴宴便可看出这肃杀琴有影响他人的能力,绝非凡品。如此一推想,会不会是自己通过肃杀琴传达出来的恨勾起了台下人们内心那些被淡忘的记忆呢?七墦情若有所思,漫不经心地扫一眼那些祭司们。 但等不及她再多想什么,另外一阵琴声响起。虽是柔和舒缓的调子,竟硬生生将她指下的旋律压制了,台下人也各个直起身来不再挣扎,只是眼神全是空洞无神的,齐齐抬头盯着台上。 -———— tbc 第一百一十章 &公然对立(下) 傀儡? 想起霄云眼中一模一样的空洞,七墦情不禁皱眉。 再扫一眼站在远处的罪始,撞见对方同样空洞的眼眸,幕后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肃杀琴是从幻媚娘那边拿来的,想必比不上她手中的那一张,因而再继续斗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七墦情当机立断,抛下肃杀琴换上长剑葬纵身朝着人群的方向冲过去,直直闯入他们的包围圈。 另一边来不及阻止的白璃眼睁睁看着那个蓝裙女子带着轻松的笑意消失在人群中,那神色就像是过往无数次露出的那般,却隐隐含着一丝异样的气息。白璃抿唇,迅速扫一眼周围也眼神空洞的其他弹奏着,握紧雪鳞紧跟着朝她消失的地方冲过去,可刚一运气便眼前一黑,直直向前倒下去。 一双手接住了他,直接抱着他离开现场。 人群中厮杀的七墦情转头朝某个方向感谢似的笑了一下,转身抽剑出鞘,温热液体随即溅开,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有些陶醉地眯了眯眼睛,许久未见光的蓝闪蝶再度飞舞开来,泛着妖冶蓝光的蝶翼又不知划开了多少皮肉,沾染了多少暗红。 遥遥观望着的丹程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偷偷混出人群,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而另一边一样冷眼旁观的云琦目睹不知何时被丹程操控着混入了即将上台弹奏的人里的傀儡霄云将突然昏迷的白璃公然带走,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垂下眼仿佛看不见周围的不寻常,也完全不在意不远处的混乱。 弥漫全场的琴声突然转得高亢起来,原先动作迟钝的人们动作随之加快,大祭司们也纷纷纵身上前,转动翡翠镯子调动风水局。 七墦情在试练塔里已经体会过灵力压制的感觉了,看到大祭司们过来已做好心理准备。葬虽然打造的相当出彩接近法器,但再怎么说还是属于灵器一类,灵力压制就意味着现在这把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铁质剑,不再有阵法加持;幸而白璃已经被丹程放倒带走了,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引蝶盘。 然而当她余光明明白白地已经瞥见大祭司们转动镯子了,预想中灵力被压制的不舒适感却迟迟没有到来,不由得也是一愣,下意识瞥了一眼混在大祭司之间的闵禅。只见闵禅双眼无神,同边上其他人一模一样,她了然,收起灵力也假装自己已经没有灵力可用了,单纯挥着葬自保,蝴蝶也顺势收回来了一些。 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证明是闵禅做了手脚并装被控制,但灵力压制失效的事显然其他大祭司们是都不知道的,她当然不可能让他们知道这回事,说不定这还是自己的一个底牌,日后能保命呢。 七墦情闯入包围圈自然不是让他们活捉自己的,只是为了引开他们注意力,好让丹程把白璃送走。他们几个人里面就属白璃灵力最低实力最弱,又是对他们了解最少的那个,在这里只会让他们束手束脚。全身而退七墦情不敢保证,但不被活捉她还是挺有信心的,毕竟能排上魔人榜榜五,就算打不过这一大群不同水平不同样式的傀儡,逃跑肯定没问题。 眼见着白璃已经脱离此处,七墦情只是稍作纠缠便往不动声色地往外移,最后趁几位大祭司围堵自己的时候特地朝闵禅相反方向一把尘土扬起,硬生生突破重围冲出去,一晃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弯弯绕绕的巷子深处。 失去目标,一大群傀儡摇摇晃晃原地转了几圈。 见势不对,琴声骤停。 那大群大群的傀儡随之停下,过了良久才一个个陆续晃晃脑袋清醒过来,一脸茫然地左右看看,好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忘记了方才发生过的一切,脑中只记得自己要去参拜祭祀之礼,赶到半路突然迷糊了一下。 不过大祭司们可不一样,他们神智依旧清晰,记得自己是在追捕一个公然渎神的逃犯,甚至记得逃犯的名字模样,记得她大闹一番打搅了幻媚娘的庆冬至琴宴,只是记不清她具体是如何大闹一番的了。 上一回祭祀就被丹程搅浑过,赌局也被迫取消;这一回若是连祭祀之礼都取消,这可说不过去,他们这群大祭司怕是该做不下去了。因而罪始吩咐两个大祭司带着几位祭司继续追击七墦情,他带着剩余祭司大祭司们回去主持祭祀之礼。 另一边七墦情翻进了丹程长期用来躲藏的房间,有些狼狈地关窗整理衣服,转身查看白璃的情况。 “这么担心?”丹程含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七墦情头都不回,随口道:“即便只是玩偶,被人不小心弄坏了也是会心疼的。” 丹程嗤笑一声,侧头打理霄云弄乱的发,不再打理她。 幸而丹程残留的毒素剂量不是很大,不一会儿白璃便逐渐转醒,迷迷糊糊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刷得一下坐起来,下意识地想下床去找七墦情,一转眼便见七墦情就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托着腮笑着看自己,想往外冲的脚步瞬间停下。 “还好吗?”七墦情笑眯眯道,像没事人一样,“丹青这家伙下毒下得太顺手了,虽然没什么实际危害,但你刚刚醒来,可能会有点头疼。” 白璃没搭话,只是沉着脸看七墦情衣裙上沾染的大片深褐色以及划开的破口,半晌无言。 七墦情眨巴眨巴眼睛,低头看了眼自己,默默拉了拉衣服上腰侧那个最大的口子,试图遮一下。那边是她最后冲围时没躲避硬抗了一下,因而是全身最大的一个伤口,此刻还在淌血。幸而这一侧正好是远离白璃的地方,没那么明显。方才是怕残留的毒素对白璃有什么不利,就一直等着他醒没理会身上的伤,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么。现在他已经醒了,看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那些伤也没伤到要害,她一会儿自己随意处理一下便好。 “这幅表情干嘛?又不是我的血。”七墦情调笑道,“怎么,你担心我呀?” 白璃依旧没理她,穿过她衣袖上被划开的一道口子,轻轻触了触伤口,再收回手垂眸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远离自己的那一侧腰间。 刚刚他碰的比较轻,但疼还是疼的,不过七墦情只是表情僵了一下,旋即恢复笑容轻描淡写道:“只是不小心被划到了一下,一会儿就好了。”说着假装不经意地起身侧过来去拿桌上的茶杯,躲开他的视线。 若是平日她刻意转移话题,白璃会自然而然顺着她,不会多做计较,可这次不一样。 白璃直接搭上她的肩,堪称粗暴地将她转过来,垂下眼睛死死盯着腰侧那块仍不停渗着血的地方,紧紧抿着唇。 “干嘛啦,很痛欸。”七墦情瘪瘪嘴,有些嫌弃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开。 白璃一言不发地蹲下来,捏起手诀开始运疗愈心法,一点一点替她治疗。 七墦情抿了抿唇,低着头默默看着白璃头顶,一时竟有些晃神。 —————— tbc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所谓结盟(上) 没有白璃在身边,她仍然是那个大杀四方的魔女;但一旦白璃在身边,她不自觉得就会收起满身的戾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在他面前的伪装,仿佛自己就是一个正气凛然的名门正派,正如还在长宁派的时候。 一直忙于手头事的丹程此刻抬头往他们那边瞟了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看两人神情,了然地低头笑了笑,暂且不去打扰他们。 白璃的疗愈术也不是主修方向,与七墦情一般都是半吊子,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只是花的时间精力比精修之人多而已。 又是良久,七墦情腰侧最深的那道伤口止血愈合,白璃松了口气这才起身。蹲久了猛地站起来带来的后遗症就是——眼前突然漆黑一片,站着有些头晕目眩。七墦情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毒素的问题,忙伸手去扶,顺便瞪了丹程一眼。 莫名其妙被瞪的丹程满脸问号,转眼毫不留情瞪回去。 “无碍,一时血气不通罢了。”白璃心下一动,有些别扭地拂开她的手,“你感觉如何?” “我本来就没什么事,以前受过的伤比这重的多着呢。”七墦情笑道。 白璃突然再度沉默,七墦情能明显感觉他心情骤然低落,不解地看了看他。 “有人来了。”一直默不作声当背景板的丹程突然开口,抬眼盯着门口。下一瞬,不紧不慢的叩门声响起。 揣在怀中的链子同时发热,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收敛自己神情。丹程让霄云往里面走一段躺床上,自己转身去开门。 七墦情看着他那明显“即便是自己先受伤也不能让霄云受伤”的意图,撇撇嘴装作看不见,心里默默吐槽一两句。其实丹程与霄云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们都心知肚明,以前霄云活着的时候还没这么明显,但当霄云死去,丹程的表现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只是别人的伴侣选择与他们无关,他们也没资格去说道什么,因而几人都默认了他与傀儡霄云的相处模式。 不出所料,门外站着的是闵禅。 他显然是躲着其他人偷偷过来的,见门一开便赶忙蹿进来反手关上门,看着没事人一样站在床边的七墦情满脸无奈与感慨,嘴唇开合几次都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七墦情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吗?” “你们四个中你是最通世里的,我本打算最后扶你成为大祭司,谁知……”闵禅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又是叹气。 “抱歉啊,一时冲动。”七墦情耸耸肩,毫无诚意地道歉,“不过也歪打正着撞破幻媚娘与罪始他们的关系了,不是吗?” 闵禅无言反驳,只得垂眸点点头。 “目标锁定,你们的压力就小了么。”七墦情心大地笑道,“祭司那边不是还有云栖么?大祭司什么的让她去做就好了,我还是不凑热闹了。” 闵禅按了按太阳穴,无奈道:“你应该庆幸还有云姑娘守在原位。我还从来没见过连着两次祭祀都出现‘祭司渎神逃走’的事件,你们可真是……” “请问,接下来我们能做什么?”白璃问道。 “你们三个逃犯,我也没法一下子安排这么多房间,房间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另外,云姑娘那边我会再与她联系,你们这边找时机去暗探吧。”闵禅叹口气,“确实算是因祸得福,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还真没想过幻媚娘的势力居然这么大,连罪始都是她手下的傀儡。” “欸,当时你被控制了没呀?”七墦情好奇道。 闵禅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当然没有。被操控的感觉是有的,只是没强烈到真能控制我。” “哦……”七墦情闭了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说,你的阵营不会就我们几个人吧?”丹程似笑非笑插话。 闵禅动作一滞,旋即恢复正常,无奈看他一眼,道:“虽然我很想告诉你不止,但事实上确实是只剩我们几个了。刚找上你们的时候确实还有别的同伴,但自从一周前丹公子叛逃,海市的同化增强,其他同伴都在这一周里面陆续被同化,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呢?”丹程道。 闵禅垂眸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也正在被同化……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回应你们的召唤,那这件事就只能托付给你们了。我会尽快将云姑娘送上大祭司之位,接下来还得靠你们。” 七墦情与丹程同时嗤笑一声,摇摇头不说话。 又稍微嘱咐了几句,闵禅匆匆离开去和别的追查俩逃犯的祭司大祭司们汇合去了,临走前留下一个装着一条七彩虫子的小瓶子。 “你有什么打算?”丹程看了看瓶子,又抬头看向七墦情,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七墦情同样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低头摆弄桌上那个小瓶子,随意道:“不管他们是什么意图,不过既然这海市是个只进不出的困境,那么出去便是我们最终目的。如果能在离开的时候还能顺一些东西就更好了,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传说中的‘归魂’呢。”说到这,她突然顿了一下,转脸看向仍遵循丹程先前下的指令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的霄云。 以往丹程说想要归魂有很大可能只是对珍稀奇草的收藏欲作祟,正如卞水何那般,如果能用另外一种对他来说更有用的东西交换,也不是不可能换到手。可是如今……小云身死,丹程把他做成傀儡以保其尸体不腐败,想来是为了以后有机缘可以将他复活,这与小狸将族人尸体保存在存冰的密室里是异曲同工。这下,他绝不可能拱手将归魂相让,反而更有可能灭口取复活禁术残片。 想着,七墦情不禁头疼。最好是能找到两株归魂,一人一株,皆大欢喜。七墦情默默叹息。 丹程见她变幻莫测的神情,含着笑同样看向霄云,操控他起身走到自己面前,抬手摸了摸他头发,表情温柔得让七墦情看着有些毛骨悚然。“先找到再说吧,不是说罪始有能与外界沟通的渠道么,去找找也好,说不定会是个突破口。”丹程笑着转移开话题。 七墦情乍有其事地点头,接口道:“罪始应该只是幻媚娘手下人,我估计真正能与外界联通的更可能是幻媚娘,我们可以从她那边下手。” “还有闵禅。”丹程补充。 —————— tbc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所谓结盟(中) 白璃不解,插话道:“与他何干?” 丹程嗤笑一声,懒得答话专注看霄云去了。 七墦情无奈笑了笑拍拍他肩膀:“不是说他同伴都被同化了,现在就剩他一个了么?或许他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能抵抗海市的同化呢。” 丹程促狭地瞟了一眼七墦情,目光里满是“他和你呆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单纯?”之意。七墦情悄悄白他一眼。 虽然说小狸单纯一点是好事,这样不容易识破她的伪装,亦不容易发现她的谎言;不过太单纯也不好,万一哪天她一下没看住就给人骗了呢?她内心纠结良久,又补充一句:“他这么突然地接近我们也不一定真的是什么好意,说不定是别有所图呢!你可得提防着点哈,特别是这个人,也别太相信。”说着,她指了指正“含情脉脉”地给霄云整理衣服的丹程。 莫名其妙被划分到“不可信”的人群里,丹程微笑着看过来:“安小姐,在下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你话中的人可就在你面前呢。” 七墦情耸耸肩,重新在椅子上坐下,专心致志地打量瓶子里那条七彩的虫子,顺手掏出先前幻媚娘准备下在她身上的那条放在边上对比。 白璃似懂非懂地看看丹程,紧接着转过头看七墦情观察两条虫子,低声道:“有何分别?” “到处都是区别啊。你看,长度粗细都不一样。”七墦情随意道,摆手让白璃站远一点,伸手直接将两个瓶塞打开,一手一只把它们拎了出来,“不过这颜色分布的确实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种蛊。” 细细长长的两条虫子在她手上扭来扭去,试图钻进她皮肤却始终没能成功。 打量了一会儿,七墦情再将它们挨个塞回瓶子里装好,若无其事地敲了敲桌面,轻描淡写道:“细长的那个效力低一些,估计幻媚娘只是想让我半保留自己的意识,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听她的话罢,没想着真的吞噬我全部的神智。” “说不准是高一些,潜伏期长。”丹程拆台。 七墦情抿唇瞪他一眼,转脸向白璃道:“小狸,你……”话至此,她本该说下去的,却莫名停了下来,觉得似乎不该让他知道这件事,一时犹豫。 “怎么?”白璃不解。 七墦情垂眸:“没什么,只不过你是被我们两个逃犯打晕带走的,他们没准还会找到你。你这些天小心一些,记得保全自己,必要的时候编些谎言也无不可。” 白璃点头。 “你先在这边留守一下,我们去探一下幻媚斋,估计幻媚娘还在外面。”七墦情道,给丹程使了个眼色。 丹程扯了扯嘴角,毫无诚意地笑道:“小云我会留下,若是这期间真有人查到这里发现你了,你就顺势被他们‘救下’,小云传递消息。” 白璃颔首道:“好,你们小心。” 七墦情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这才有些不舍地跟着丹程一同翻窗离开,晃身消失在夜色中。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太希望用白璃来冒险,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两位魔人像是完全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发现一般,一边走还一边说起话来。 “傀儡材料,你还欠我个人情,对不对?”七墦情道。 丹程挑眉:“你想让我别动那只白毛小狐狸?还是想要归魂的所有权?” “如果到时候有多株归魂,我不介意分你一半。”七墦情面不改色道。 丹程冷笑:“若我没猜错,复活禁术的残片在那只白毛小狐狸身上吧?” “如果只有一株归魂,我希望我们能公平竞争。”七墦情抬眼看他,眼神是难得的认真,“没有蛊虫能真正吞噬人的神智,只是将其关押了起来。你不是也发现了吗?” 丹程不言。 没有蛊虫能真正吞噬掉人的神智。有些人中了一种蛊后会出现“失去神智”的症状,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神智消失了,只是被暂时关押了起来,不能控制自己身躯了而已。一旦蛊虫拔出,一段时间后他就又会恢复。 而虽说傀儡大多不是活物,但江湖上也并没有规定傀儡不能用活物制作,强行散去或压制活物神智做成傀儡的也不少。霄云是刚死便被丹程带走制作成傀儡,身体机能被冻结,事实上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死了还只是重伤造成暂时的心脏停跳亦或是进入假死状态还真说不准。霄云的修为不低,身上说不定会带着什么保命的东西,未必当场过世。 “我想,水何对他这种情况应该也挺感兴趣的。”七墦情轻描淡写道,又抛出一个诱人的果子。 丹程抿了抿唇,开口道:“我知道了。白璃我不会动,但云姑娘那边我可说不准。” “她那边我自会想办法,你别给我玩‘借刀杀人’这种戏码就行。”七墦情不客气道。 言语间,两人已绕到幻媚斋侧面。 七墦情放了只蓝闪蝶进去探查一圈,确认幻媚娘的确不在,向丹程比了个手势,两人分别从前后两个方向潜入幻媚斋。 七墦情是直接从二层的平台那儿跳进去的,仗着自己轻功好,悄无声息地先各个屋子窜了一遍,也不管看没看清楚。确保了自己的路线不会触动什么机关,再按同样的路线去挨个查看。 二楼主要是会客,各式各样的宴席场地,只有几个小屋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什么花瓶、卷轴、桌凳等等。卷轴她随意翻了几个,发现都是什么风水学相关的,各家的说法都有,看着头昏脑涨,她看了几眼便放下了。花瓶桌凳都是最普通的那种,似乎也没藏什么机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幻媚娘曾经带她来过的收藏琴的小房间。 当初幻媚娘带她来的时候是说这里的琴都挺凶,所以不敢摆到一楼去。当时肃杀琴气场太强,她没过多关注边上其他被蒙住的琴。可这一次她掀开其他的几匹染成灰色的白布时却发现,那些根本就不是琴,只是一些和琴身很像的木材而已,别说什么雕琢上漆了,连琴弦都没有,就是一块原木。 这样一来便很清楚了,当初领他们上来,就是让他们与肃杀琴匹对,以此来挑选目标。只是她很不幸地就被抽中了,然后才会发生接下来的一串事件。 再联系一下幻媚娘的地位。 她既然能操控近乎整个海市的人,那么当初他们在垂珠阁接到的任务,会不会也是她的手笔?再加上霄云专门说给他们听的关于幻媚斋的存在一事…… 七墦情神色冷了下来。 看来,这回遇上了个大麻烦啊…… —————— tbc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谓结盟(下) 而另一头,丹程在一层走了一圈。一层里面连隔断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大的屋子,就是她摆琴的地方。 不过这琴摆的却不那么简单。乍一看是随意排放,但若是细心用灵力探查便会发现,不同气场的琴摆放方向、位置都另有考究。灵力运行进来就被自发的削弱大半,有些像大祭司们使用腕上翡翠手镯时对周围灵力压制的情形。 因而丹程特地再绕了一圈,在每个边上停留片刻,之后才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与刚探查完二层的七墦情汇合。 “如何?”两人一边往回赶一边低声交流。 丹程低声道:“阵法,同翡翠手镯。” “估计是怕人闯入吧。”七墦情笑笑,“翡翠手镯大概也是是她弄出来的,同一套阵法。另外,我怀疑她是直接盯着我们来的。从我们接到幻媚草的任务,再到小云告诉我们幻媚斋的存在,紧接着遇见幻媚娘,获得肃杀琴,受邀参加琴宴,这整一个都是一环套一环计划好的。只是肃杀琴可以用挑选躯壳解释,她还送了我们一盒松香,面前还不知道有什么作用。” “什么松香?”丹程侧目。 “欸,我没告诉过你吗?”七墦情眨眨眼,“就是赏琴宴的头奖呀,小狸赢了来着,放我这里了。对,我当时就随便扫了一眼,好像还没细看过。你善毒,要不帮忙看看?”说着,她掏出那小小的一盒松香递过去。 丹程淡淡看她一眼,伸手接过,可正打算打开的手突然停住。 “被发现了。”丹程低声道。 七墦情心里稍稍一跳,下意识抿唇。 他们选择把白璃一个人留下本就决意将他当诱饵,暂时抛弃那个藏匿地。可当听到白璃真的被他们发现带走的消息,七墦情心里仍是有些不自在,有些担忧。 小狸这死脑筋的家伙,应该……不会出事的吧?她略感不安,不过碍于丹程在边上,还是强行按压下那股不安,露出平日里轻松的笑:“还是找到了啊,看来闵禅也不怎么样么。” “闵禅的地位估计也比较尴尬。”丹程随意道,掀开盒盖,从里面捻了一点放在鼻下轻嗅。 七墦情瞟了他一眼,正色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哪儿没人去哪儿。”丹程冷淡道,带头转了个方向从另一边绕过去。 知晓他能同时看到霄云那儿的影像,七墦情毫无疑义地跟上。 两人潜入祭台附近的某家客栈中,藏身某间空屋子。一进门便看见霄云站在门口背抵着门,微垂着头看墙角。 “看出什么来了没啊。”落地,七墦情忍不住戳了戳丹程。 丹程冷冷看她一眼,把那盒松香丢回去,开口道:“你用它保养一次琴就知道了。” 得,就是含毒呗。七墦情耸肩,转身把肃杀琴搬出来摆桌子上。 丹程在门口布下禁制,让霄云走到自己身边来,随后漫不经心地扫一眼那张琴,淡然道:“这琴也有问题?” “说不好。”七墦情再次耸肩,在桌边坐下,“刚刚我不还说了肃杀琴可以用选择躯壳来解释么?这么凶的琴,要说没点什么内情我还真不太信。” “她不告诉你来历吗?”丹程道。 七墦情托腮:“说是什么上古时期某位魔人留下的,然后流落多个暴君手中……大概就是渲染一下它的凶吧。” “那确实挺配你的。”丹程嘲讽似的一笑。 七墦情不服气瞪他一眼:“说得好像你不是一样!闵禅选上的四个里面三个都是魔人,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谁知道。”丹程漫不经心道,显然不怎么关心这种问题。 “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哪些魔人进来了?”七墦情问道。 目前就她所了解,榜头的几个基本都没在里面碰到过。但是当初在北冥的那个小岛屿上,她可是见到了不少名次挺高的魔人的,包括在鬼市有会谈之缘的青雪鸿与思姝缥。是他们没进来还是进来后特意避开了他们?还是真的只是运气不佳一直错过?可他们又有什么能耐让其他那些排在她前面的魔人们刻意避开呢? 丹程动作一滞,像是才发觉这个问题,思索片刻后低声答道:“都是排名很靠后的,前面的除了你俩以外没再见过。” 嘿,果真! “这可奇了。”七墦情似笑非笑道,“我在岛上见过‘雪鸿君子’,没道理你都能进来,他却被拦外头了。再说,他这么嚣张——咳,不能这么说——他这么张扬的人,总不可能易了容进来的吧?” 丹程抿唇不言。 见他看着霄云去了不再说话,七墦情没趣地瘪瘪嘴,半趴下来随意抚摸着琴弦,却没敢拨弄,怕把幻媚娘给引来。 离开房间之前七墦情曾在白璃身上留过一只很小很小的蓝闪蝶,就停在他衣袍里面,不容易被他发现,更不容易被抓他的人发现;如此一来,她便可以大致知晓他被带到了何处,不过只能确认大致范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她能觉察到白璃在往上走,已经走到祭司楼层以上了,最后停住不动。 先撇下百无聊赖等待白璃、云琦以及闵禅的两位魔人不提,且看看白璃这边发生了什么。 七墦情与丹程离开后,白璃看了看一动不动垂着头坐在床沿的霄云,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虽然与其接触时间不长,但霄云这种性格与阿情很像,他还是颇有好感的。 罢了,还是修炼吧。白璃心道。之前阿情和闵禅暗示过他是四个人中最弱的一个,若是再不抓紧修炼,破围离开的时候怕是会拖后腿。 这样一想,他默默盘膝坐下开始修炼,顺便等两人回来。 可惜没过多久,等的人没来,来的却是敌对之人。 像是先一步觉察到有人靠近,霄云突然起身从窗口跃出,一晃便贴着屋檐溜走,瞬间跑的无影无踪,全然没要提醒白璃的意愿。 白璃本想跟着他溜出去的,可七墦情先前的话在心中盘旋一圈,不觉迟疑了片刻。就迟疑这么一下,逃走的机会便与他擦肩而过。 白璃的雪鳞虽然不是凡品,但也达不到引蝶盘这种高度的,在翡翠手镯的压制下同葬一样都被沦落为凡器,全然无法与祭司们对抗。 于是他便这么被押着,带到了祭司所住楼层以上的某个房间里。 不出所料的,房间里坐着的,正是幻媚娘。 —————— tbc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间计 押送他的人似乎只是奉命行事,将他送到后便退行出门,合上门离开了。 大祭司的屋子比祭司的大一些,桌边四把椅子,而幻媚娘正坐在正对门的那一把上,漫不经心抬眼看看他,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顺便又倒了杯茶推向对面,像是在请他入座。 白璃垂眸看了看那杯茶,顺从地上前落座,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幻媚娘不紧不慢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轻抿一口,放下茶杯看向他,轻描淡写道:“用这种方式请白公子过来非小女子本意,还请公子见谅。” 白璃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挤出一句“无妨”。 “小女子就知公子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自是不会与小女子计较这等小事。”幻媚娘浅笑道,语气却没有字面那么客气,“不知公子是否知晓安姑娘叛逃一事?” “不知。”白璃道。 幻媚娘不怎么信服地笑了笑,又抿一口茶水,装作漫不经心地试探道:“可小女子以为,安姑娘与公子甚是密切,这等要事应当不会相瞒。” 白璃镇定道:“这事阿情并未与在下提及过,方才在台下听到她这般胡来亦是惊诧。在下在此替她向幻媚娘道歉。”七墦情确实没有提前跟他说过要当众叛逃,这话他说的问心无愧。 不过他也很疑惑,明明之前收到琴谱的时候七墦情还主张“水来土掩”的,可上了台却突然擅自改掉了,直接破坏他们原先的布置,这是为什么呢? “既然公子不知,道歉就不必了。”幻媚娘含笑道,“只是小女子没料到,公子如此以真心待之,可安姑娘似乎并未那么信任公子啊。” 白璃淡定道:“或许是尚未来得及告知在下罢。” 幻媚娘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道:“安姑娘逃走后,公子似乎也不知所踪,直到方才他们才找到公子,不知公子可否解释一二?” “在下不太清楚。”白璃依旧镇定,“阿情突然胡来一通,在下本想问个明白,可才一步便叫人打晕,等醒来时就已经在楼下那个房间里了,周围空无一人。随后正打算出去看情况便撞上了祭司们,被带到这儿来了。”这番话真假参半,算不上完全的谎话,可他说起来还是会有些不大舒服的感觉,尽量强迫自己不露破绽地说完。 “哦?”幻媚娘轻笑一声,促狭地看他一眼,“公子觉得,小女子会信吗?” 白璃面不改色:“事实如此,幻媚娘若是不信,在下也别无他法。” 幻媚娘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白璃坚定地回望。 良久,幻媚娘像是信了,弯弯唇角低下头喝茶,笑道:“看来公子也不知道安姑娘与先前那个逃犯丹青勾结之事啊,是小女子擅度君子之腹了。” “阿情与丹青勾结?”白璃尽量表现地疑惑,像是刚刚才知道这一消息似的。 幻媚娘浅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将您劫走之人正是那丹青手下一个傀儡。公子醒来没见到,想来是躲起来或者随丹青和安姑娘出去了罢。” 白璃又无话可说了,只能点头。 “只是有一处小女子不太理解。大祭司说他们找到公子之时,房间并未布下禁止公子出逃的阵法禁制之属,丹青他们莫非根本不在意公子会逃走?”幻媚娘再度出击。 白璃依旧答不出来,除了说自己不知以外就没什么可说了,有些尴尬地坐在原处。他能怎么说呢?七墦情与丹程只是留他做个眼线,本就没打算真把他关起来,当然不会在屋内布下禁止他外出的阵法。 幻媚娘的笑依旧是晦涩不明:“小女子也很好奇,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 隐隐觉察到她似乎是想让自己承认七墦情对他并没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信任,白璃意识到自己从进门到现在就一直被幻媚娘压制处于下风,几乎什么都答不上来,再这样下去幻媚娘会信他的可能性就更小了,甚至很可能推出真相。必须转移她的注意力扳过一回。 认识到这一点,白璃抿了抿唇缓解自己略紧张的情绪,反问道:“不是说五层是只有大祭司才能踏足的地方吗?幻媚娘为何会在此处?”语气有点冲了。话说出口后白璃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一点,有点窘迫地低下头。 “公子不也上来了么?”幻媚娘不慌不忙道,“首席大祭司将此事托与小女子调查,自然也给予了小女子涉足五层的特权。” “罪大祭司为何会将此事托付给幻媚娘?”白璃追问。 幻媚娘轻笑几声,突然整个人气质一变,轻佻道:“自然是小女子有魅力让罪大祭司折服了。公子……想试试吗?”说着,单手撑桌半趴在桌上,另一只手挑逗般朝白璃伸过来。 这一下着实是像极了青楼女子的风范,白璃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靠,磕磕绊绊道:“幻,幻媚娘,在,在下……” 幻媚娘突然笑出声,有些遗憾地收回手托腮:“这么禁不起逗啊?不过呢,小女子只钟情罪大祭司一人,白公子可以放心。” 白璃松了口气。 “说起来,公子可知安姑娘先前是否与他人有过联系?”幻媚娘瞬间抢回上风位。 白璃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开口道:“在下不是很清楚,可能有吧……” “哦?”幻媚娘挑眉,“公子可知是男是女?” “大概……是男子吧……在下只见过他一次背影,看的不分明。”白璃含糊道,“以前只当是阿情在寻求任务线索,没怎么在意。” 幻媚娘垂眸若有所思。 这几句就完全是在编瞎话了,白璃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在桌下握拳。 好在幻媚娘貌似并未起疑,思索半晌后让他先在五层的某间屋子里住下,罪大祭司会安排人“保护”他,免得再被人打晕劫走了。 悬在喉咙口的石块终于落下了,白璃道过谢,起身跟随守在门口的一位大祭司来到自己的新房间。 这次算是蒙混过关了,可惜看守的紧,想再与七墦情他们联络就有些困难了。也不知阿情与丹青公子两人暗探的如何了…… 另外一头,七墦情与丹程终于等来了云琦的通讯。 “白璃被逮住了,我这边也走不开。”通讯里就这么短短的一句。 白璃被逮住这点七墦情与丹程都是知道的,或者说,是他们一手促成的,只是云琦居然也脱不开身,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虽说她没挤入魔人榜前十,但第十一也是不容小觑的实力了。莫非那幻媚娘或者罪始领头的几个大祭司还能完全压制她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还未想好如何回话,第二条通讯随之而来——“雪鸿公子坐镇,勿回。” —————— tbc 第一百一十五章 &搅局者 雪鸿公子?! 七墦情与丹程均是一懵,又对视一眼。 他们才刚刚发现青雪鸿及许多榜头的魔人不见踪影,这有关青雪鸿的消息就来了?这要是说纯粹是巧合,估计也没几个人会信。 这条通讯字迹相当潦草,想来是匆忙写下的,甚至有可能险些被发现。 七墦情挥手驱散组成字迹的光点,神色复杂地看向丹程:“怎么办?” 青雪鸿突如其来地切断云琦与他们之间的联系,直接扰乱了他们原先的计划。原本放心让白璃被幻媚娘囚禁着是仗着有个云琦可以帮忙传达消息,这下云琦也不能传消息了,可以说他们四人之间被斩断成三块,各自孤立。 “碰个面。”丹程亦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皱着眉思索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就算碰了面他也不会帮我们的,这个人跳的很。”七墦情叹气,“会突然插这么一脚进来,多半也是盯上了海市里的那些珍品。只是他另辟蹊径,直接跑到幻媚娘那个阵营去了。” 丹程抬手摸了摸霄云的发,沉声道:“他未必知道此处只进不出。” 七墦情无奈笑笑:“那也未必吧?说实话,我一直都不太懂雪鸿公子的思路。” “一样。”丹程耸肩,将注意力重新挪回霄云身上,“既然你不想找他,那便再等些许时间罢。” “谁说我不想找他了?”七墦情不服气道。 丹程淡淡瞟她一眼,作势朝窗口走去:“那走吧。” “诶诶诶!”七墦情忙上去拦,纠结半晌后不情不愿道,“等到亥时,若仍无音讯,我们再去找云姑娘。”青雪鸿这个老狐狸,能不打交道最好。她心道,虽然知道现下这情况,真的不打交道是不可能的。 丹程略嘲讽地笑笑,转身带着霄云直接往床上一躺,将整张床占满。七墦情无语看了看他俩,往桌上一趴,召只蓝闪蝶让它绕着自己指尖转来转去,百无聊赖地逗弄,以此消磨时间。 不想还未等他们去找青雪鸿,那边来自青雪鸿的消息却通过云琦过来了。 通讯到的时候七墦情已经趴桌上睡着了,那只被她召唤出来的蓝闪蝶乖巧地停在她指节上,时不时扑闪一下翅膀。 这蝴蝶看着乖巧可爱,但若是碰着了,那后果可就没它看起来这般赏心悦目了,尤其是它主人还睡着了的情况下。因而丹程默默看了一眼那只蓝闪蝶,再看看睡的正香的七墦情,选择直接踹她椅子。 身下椅子突然猛地一震,七墦情瞬间惊醒,有些幽怨地回头看他,顺手将扑出一半的蓝闪蝶轻轻捏着翅膀拎回来。 “通讯。”丹程一脸淡然,冲她的手抬抬下巴。 七墦情抿唇瞪他一眼,回过身去看两方用来通讯的联络石。 灵力沿着玉石上纹路走一遍,不多时莹亮的光点从玉石上飘起,在空中组成一句话:“雪鸿公子所言,神像背面别有洞天。” 又是青雪鸿?! 这条讯息的信息量太大,七墦情一脸懵地看了看丹程,再抬头反复看了几遍那讯息,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神像背面,是指那个大蛤蜊吗?”丹程挑眉。大蛤蜊,指的就是蜃。 七墦情抽了抽嘴角:“大概是吧,反正我祭拜过挺多次了。不过雪鸿公子把这消息告诉云琦是什么意思?他能力不足要我们帮忙?” 丹程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眼中写满了“你觉得这可能吗?”。 七墦情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起身道:“走吧,去看看?” 丹程点头,将霄云留下,自己跟随七墦情一同溜出客栈往神庙方向潜过去。 神庙周围的建筑都是祭司们所居住的地方,要想无声无息地潜过去难度可比在市区里面溜达大多了。再加上神庙是禁止随意进入的地方,看守肯定严,要夜半三更的溜进去真的是……太难为人了。 七墦情与丹程一路有惊无险地溜到了祭司楼靠近神庙的边缘,探头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神庙附近格外安静,连虫鸣鸟鸣风声都听不见,安静到让人不得不起疑。 前方情况不好判断,七墦情放了只蓝闪蝶贴着地面过去。正门应当是不能走的,她试着让蓝闪蝶绕了半圈,果然发现了有后门的存在。 可惜就在蓝闪蝶顺着半掩的门进去不久,七墦情便收到了它的死讯。 许是见七墦情神色不大好,丹程传声道:“如何?” “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弄死了。”七墦情有些郁闷地传声回去,说着,略心疼地放出第二只,按原路线过去。 不过这一回蓝闪蝶没再莫名其妙死亡,在神像背面绕了一圈,就平安地原路返回了。 这是什么情况?七墦情看着回到自己面前扑闪扑闪的小蝴蝶,惊疑不定地看了看丹程。 丹程亦愣了一瞬,随后紧抿着唇注视那神庙片刻,率先闪身按方才蓝闪蝶的路线过去。七墦情忙运起轻功跟上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推门落在庙内。 神像后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比神像前差,看来他们是真的很信服蜃神。但在这微弱的月光下一眼扫过去,庙里墙壁地面都平整无暇,连条细缝都找不到,很难看出是否是有什么暗室隐藏在庙中。 正当两人小心地环视查看转到后门时,险些被那不知何时立在后门门口的身影吓了一跳,各自捏住自己的常用法器。 这时人影晃了晃,缓缓朝两人走来。 “好久不见啊毒魔、七姑娘。”略熟悉的男声含笑在两人耳边响起,显然也是用灵力传声过来的。 闻言,七墦情做了一个略夸张的松口气拍拍胸口的动作,笑道:“我还道是谁呢,连我们都没能发现有人靠近。原来是雪鸿公子。” 来人走得近了,容貌逐渐清晰,唇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依旧挂着。 “叫我们过来作甚?”丹程冷淡道。 青雪鸿轻松一笑,越过他们继续往前走,停在神像背面转过身,笑道:“最近发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只是就凭我一个打不开,所以叫你们过来看看。” 七墦情挑眉,上前站定,细细打量那两片巨大的壳。 壳面光滑,微微反射着从庙门缝隙里偷偷溜进来的月光,看着像是石质的。 “在哪儿呢?”七墦情环臂道,完全没有上手亲自碰一碰那神像的想法。另一边丹程同样淡然站着旁观。 见这俩人的表现,青雪鸿像是无奈地笑了笑,上前按了按两片壳相接的中央。霎时间,淡淡的光辉从上面亮起,不均匀地分布在壳上。 —————— tbc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外界(上) “什么意思?”看着石塑神像背面深浅不一的光斑,七墦情问道。 青雪鸿手继续抵在神像上面不动,抬抬下巴示意另外四处光斑最亮的地方,道:“把灵力往这里输进去。” 七墦情与丹程将信将疑地对视一眼,虽略带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三股不同的灵力缓缓从光辉最胜处渗入,顺着浅浅的光路相互贯通,再往神像更深处进军。 片刻后,神像上壳突然向上旋开,与软肉之间产生了一个一人宽的空当。这随便想想都知道是开启了什么密道,七墦情再度与丹程对视一眼,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条缝隙,再看看青雪鸿。 青雪鸿看着神像变化倒没两人那么警惕,一副“本应如此”的神情,轻松地转身伸出手冲两人做了个“请”的动作,紧接着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率先朝暗道走过去,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暗道中的阶梯,身形被黑暗吞噬。 “走不走?”七墦情用眼神询问丹程。 丹程冷笑一下,转身跟着青雪鸿过去了;七墦情莞尔一笑,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后面。 藏在神像里头的暗道,可确实是稀奇。七墦情早先是猜到这严禁旁人踏足的地方肯定藏有什么秘密,有些暗室纯属常规操作,可却怎么都想不到这暗室通道会建在神像里面。最好笑的是,他们给她与丹程安的罪名可都是“亵渎神灵”,但他们自己知不知道有这么一条暗道是开凿神像出来的呢?说不定他们自己还都走过这暗道呢,说到底,究竟是谁在“亵渎神灵”啊? 暗道后面很长一段路都是盘旋向下的阶梯,不过不知青雪鸿是与他们同样第一次来这里还是顾虑这里所布有的什么禁制或阵法,一直没动用轻功,就这么单手挨着墙壁慢慢走下去。在他人的地盘上,纯新来之人的两位也不好自己肆意行动,老老实实跟着慢慢走,尽量把每一步都落在前面人刚刚落脚的地方。 阶梯与墙壁都很干净,一尘不染的,看起来像是有人经常来打扫。 就这样,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三人终于来到平地上,面前是一扇很破旧但依旧十分干净的门。 “这里我也没来过,要不你们看看?”青雪鸿轻描淡写地给两人传音,自觉走到一边让两人上来看。 在这戒备森严的地方,出头鸟这等活计她可不想接。于是七墦情默默向后退了一步,把丹程留最前面。丹程冷冷瞥她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扇门,又冷冷看一眼一脸悠闲旁观的青雪鸿,伸手一推便轻而易举地将门打开了。 “没锁啊?”七墦情有些遗憾道。 门后貌似是一个房间,但由于光线实在太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 丹程自然地向后退一步,转眼面无表情地看向青雪鸿,显然是回应他刚刚让自己冒险的行为,这回让他先进去探探路。 青雪鸿耸耸肩,大大方方踏入房间。 就在他进入房间的那一霎,屋内的烛火瞬间点燃,整个房间变得亮亮堂堂的,将里面的物件通通暴露于三人视野中。 看到烛火突然亮起的那一刻,七墦情便知晓他们闯入这一禁地的事情十有八九会传到建立这儿的人手中,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能够操控整个海市居民的幻媚娘。不过既然都走到这一步来了,怎么可能再退回去? 因而即便看到如此现象,七墦情与丹程二人还是淡定地跟着青雪鸿走入。 屋内除了墙壁上一圈的灯烛以外就只有一面很大的镜子,看颜色不太像是铜制的,估计是什么由玉做成,也是相当铺张了。 七墦情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却发现镜子中没有自己的影像,只有一片白茫茫的,蒙了层雾一般,连房间都没映在里头。更有意思的是,这镜子还隐隐约约透进来一丝与海市内全然不同的灵力场,而且分外熟悉。 不同地方的灵力场是不一样的,每个地方都有其独特的场,虽然差别都不是很大,大致看上去确实差不多,也不影响修炼。海市里的灵力相当浓郁,几乎可以算是外面的两倍了。但这灵力中一直夹杂着很大比例的像是压缩过的灵力,一般人修炼时很难自行调用,所以这浓郁的灵力场反而更不利于人们修行。不过他们都是魔人,基本以掠夺为主,并不通过正常的方式修炼,这对于他们来说影响就没那么大。 正因海市灵力场的特殊,因而顺着镜子透进来的灵力场就显得相当明显。 “这是通道?”七墦情微微皱眉。 丹程在屋子另一头远远瞟了一眼,不感兴趣地转回头继续研究那些壁灯。 青雪鸿倒是蛮好奇地闪身过来探头看了看,笑道:“像是镜子脏了一样。”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真的伸手去碰的。七墦情内心翻个白眼,召了只蓝闪蝶出来尝试着去碰触镜子。 如她所料,蓝闪蝶碰触它的时候陷入了一些进去,可似乎是受到了阻碍,每次碰一下就调头飞离。七墦情挑眉,直接控制它一直冲着镜子进去。蓝闪蝶挣扎着遵循她的指令往里面钻,一点一点陷进去。 在一旁全程啥也不干就呆在她边上看戏的青雪鸿见着这一幕,促狭地笑了笑,调侃道:“七姑娘真是好狠的心啊。” 七墦情理都不想理他,全心控制那只苦苦挣扎的蓝闪蝶。 终于,蓝闪蝶被镜子尽数吞噬,七墦情能感受到它一下子出现在千里之外,只是因为距离太远感应不完全。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只蓝闪蝶应该已经通过这个通道出了海市。 “怎么样?”青雪鸿好奇道。 七墦情再度默默翻个白眼,冷淡道:“你猜?” 青雪鸿笑道:“你就不想知道海市那些珍品都藏在哪?” “难不成你知道?”七墦情挑眉。 青雪鸿故作谦虚道:“小生不才,正替琴娘管理那些珍品。” 他在管理?!七墦情心下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恭维道:“真不愧是雪鸿公子。那么珍品都在哪里?” “你猜。”青雪鸿假笑着照搬了七墦情方才的话,顺口扯开话题,“最近琴娘好像在找什么叛徒,是你们搞出来的?” “什么叛徒?”七墦情不解。 青雪鸿耸肩:“我也不知道,琴娘只是随口一说,我一个下属哪敢追问?你的蝴蝶跑哪儿去了?” “你猜。”七墦情学着他的样子假笑一下。 —————— tbc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外界(下) “有人来了。”丹程突然开口,估计是留在外头的霄云那边看到了什么。 “撤。”青雪鸿当机立断,率先运起轻功原路返回,一晃身便没了踪影。 对他这种抛弃同伴的行为早已习惯,七墦情与丹程迅速跟着窜出暗道溜出神庙。 而此时此刻在千里之外,一只蓝闪蝶悄然顺着一扇半掩的窗飞进去,轻巧下坠落在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上,时不时扇动的蝶翼不经意间带起洁白的衣袖。 阿情的蝴蝶? 刚刚带着曾经的“仙末”在这里安排好住宿准备休息的白衣魔女看着突如其来钻窗缝直扑向自己的蓝闪蝶,略带疑惑地看了一眼。 “阿水,我们接下来去做什么呀?”近几天完全蜕变成卞水何迷弟的独骍突然在门口探头,询问道。 卞水何一惊,迅速用另一只手虚遮在蓝闪蝶上面挡住他的视线,微微转头温和道:“今夜先歇息吧,明日我可能需要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帮忙看一下。”话说的很好听,不仔细听还真不容易听出她的嫌弃之意。 独骍与白璃不一样。虽然白璃实力也没那么强,跟七墦情比起来全然摆不上台面,但起码有自保能力,在同道人中还算中上流,带着也不需要特别费心。但独骍可是一个完完全全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卞水何一直打交道的又都是修为顶尖或是人脉顶尖之辈,若是带着独骍,把他暴露在那些人视野中,想护住还真不那么容易。 七墦情一向随性,基本没什么他人的秘密,不怕得罪人;可卞水何心思缜密,过于稠密的情报网又太引人注目,盯着她的人比盯着七墦情的多太多了,她身边更加危险。 因而这一路下来,她虽然禁不住独骍软磨硬泡带了他,但一直不让他参与自己的事,把他安排一个地方再随便找点事给他做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独骍也是心大,卞水何安排了他便喜滋滋地去做,压根儿没想过对方是不是嫌自己太弱而打发去做些无谓的事。因而这一回他仍是被卞水何这般轻描淡写地打发走了,还高高兴兴地帮她把门关好。 看着欢快离去的前仙末,卞水何无奈叹口气,移开遮挡的手低头打量那只偷渡进来的蓝闪蝶。 自从七墦情告诉她他们进了海市之后她就再没能联系上对方,这回还是她第一回接到与好友相关的消息。 可惜的是,蓝闪蝶上似乎并没有寄托什么讯息,而且看起来病蔫蔫的,状态不怎么好的样子,似乎与谁大战了一番此刻正在鬼门关附近转悠。 卞水何忙调用灵力给它疗愈,然而木系的灵力进入蓝闪蝶的体内却凭空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一点该有作用都没起。得不到治疗的蓝闪蝶最后扑闪了两下翅膀,渐渐变淡,最终消失在空气中,不见踪影。 卞水何有些遗憾地放下手,转头望着窗外出神。 不知道阿情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拿下那株归魂草呢…… 这一头仓皇逃出神庙的七墦情与丹程险些就被一大群祭司当场围堵,幸而两人的法器阶品都很高,受风水局压制较小,这才冲破重围重新甩掉追兵躲回出来前的那个客栈,与早一步回来的傀儡霄云汇合。 刚歇下来便收到了来自云琦的询问,七墦情给她回了个“死里逃生”便暂且放一边打算稍后再回,先与丹程理一下刚得到的一些情报。 “镜子里面是什么?”丹程顺手给出去跑了一圈的霄云整理头发,头也不抬道。 七墦情看着他歪头笑笑:“你看起来不是很想知道的样子啊。” 丹程冷冷抬眼扫她一眼。 七墦情瘪瘪嘴,走到桌边坐下,顺势往桌上一趴,轻描淡写道:“很可能连接着外界,不过估计也有很强的后续作用,我的蓝闪蝶出去不久就死了。” “外界?”丹程微微皱眉,“罪始他们与外界交流的途径?” “我也是这么想的。”七墦情正色道,“这很有可能是个传送阵,只是我没见过,估计也是比较稀有的吧。如果我们想通过这里离开恐怕有点困难,我不太建议走这个通道。” 丹程垂眸,思索片刻后低声道:“你还记得那个阵法长什么样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看清楚阵法的绘法?”七墦情歪头看他,眨巴眨巴眼睛,“高阶的阵法都好难看清的,糊成一团。” “高阶阵法会有后续作用?”丹程冷漠道。 七墦情耸肩:“虽然是这个道理没错,但确实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这点我可不是在说笑。你呢?看那烛火那么久,看出了什么?” 丹程不理她,低着头专心致志给霄云梳头发。 “喂,你够了啊。”七墦情忍不住翻白眼,“你再这么梳下去,就不怕他头发掉光了吗?”说到最后一个字,她迅速起身往椅背上一靠,顺利躲过一根擦着发梢钉入桌面的银针,身手那叫一个敏捷。 丹程冷冷盯着她,一只手的指节间还夹着几根银针,清一色的泛着淡淡的不同色的光,一看就知是淬过毒的,还都不是什么轻微的毒素。 七墦情召出几只蓝闪蝶围在自己周围,有恃无恐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所以你那烛火看出了啥?” 丹程抿抿唇,收回银针,漫不经心道:“都是尸油,怕是用那些祭品熬制的。” “尸油啊……”七墦情若有所思,“用这玩意儿除了显得好像厉害些,还有什么作用吗?” “尸油聚怨。”丹程冷淡道。 七墦情莞尔一笑,调笑道:“难怪他们明明不怎么尊重所谓的蜃神,但你把小云抢走他们还这么生气。猜猜他们接下来要用谁来填补这个空缺?” 丹程用看脑子不大好使的人的那种眼神看着七墦情,久久无言。 七墦情愣愣地与他对视良久,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今天才举办了祭祀之礼,那个空缺恐怕是早就填补完毕了。 “尸油聚怨,会不会和那个有瑕疵的阵法有关系?”七墦情拖着椅子往边上挪了挪避开那枚银针,重新往桌上一靠,“明明有瑕疵,却看不分明。” “你下次可以考虑把灯油都倒出来。”丹程毫无诚意建议道。 七墦情摆手:“还是算了,这么多油,我怕我的‘千金之躯’经受不起。” 丹程冷笑一声。 —————— tbc 第一百一十八章 &珍宝(上) 七墦情摆手:“还是算了,这么多油,我怕我的‘千金之躯’经受不起。” 丹程冷笑一声。 七墦情就当没听见,把自己关于“连接外界的传送阵”以及丹程的发现简单整理了一下,回头给云琦发了过去,顺便问一下白璃的情况。 可惜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云琦的回音,不知是边上有人守着不能回还是她也不知道白璃的情况觉得没什么好回的。 这一回跟着青雪鸿冒险去探了神庙,再加上七墦情临时翻脸,可以算是把草都打秃了,这蛇要说自己没觉察到什么任谁都不会信。不过收获也不少,不算是赔本的买卖。 一说到青雪鸿,七墦情便想起那句他自称随口一说的话——“最近琴娘好像在找什么叛徒,是你们搞出来的?” “琴娘”指的十成十就是幻媚娘,那个叛徒又是什么情况?莫非是闵禅暴露了?还是……七墦情垂眸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蓝闪蝶扑闪着翅膀,想起某个被他们设计着成了“阶下囚”的小白狐狸。不会是他吧? 想到幻媚娘那边一团找内鬼的现状很可能是白璃弄出来的,她忍不住偷笑。没想到小狸平时说话不会兜圈子,这关键时候还是挺给力的么,有潜力啊。 暂且放下这边开始休息的两人一傀儡不提,另一边迟迟未给七墦情他们回应的云琦,此刻正面对着某个她不怎么想打交道的人之一。 不错,青雪鸿不义气地丢下七墦情与丹程在神庙里自己不见了踪影,另一位同样一进了鬼市就不见踪影的魔女敲开了云琦的房门。 “云妹妹进来可好?”一进屋,这位不速之客便自行落座,占了唯一那张椅子。 云琦不为所动,用沙哑的嗓音开口道:“好好说话。” 来人无趣地一笑:“云姑娘果然还是和以往一样不解风情啊。” “思小姐也是与以往一样呢。”云琦冷淡道,若但是听她的语气,还真看不出来她是在与某位高她好几位的“同道”说话。 思姝缥与先前死在神秘人手中的路染文一样主修魅术,只是她的修为更高更精,发起狠来攻击力也不弱,所以才能排上魔女榜第二的位置。其实在魔人中女性选择修行魅术的非常非常多,可以说是占了十之八九。女性本身偏辅助性,对攻击性术法的修习天赋大多比不过男性(当然不包括有些天赋惊人的),这不仅限于魔人,即便是修道人中实力排行榜头中女性也占少数。另外魔人的心法与魅术相匹配,可以说修习魅术并以此来夺取他人修为是一条捷径。 但巧的是,魔女榜前五除了她以外都不修魅术纯粹靠实力上榜的。这就造成了魔女榜榜首几个对主修魅术的思姝缥的态度很微妙,难免会觉得她是靠捷径上来的。 七墦情是对谁都看起来挺热情但实际关系都不怎么样的,不怎么在意这些事;唯一与她真正交好的卞水何则是对谁都是温和谦虚的样子,由于主要做情报生意,所以虽然看思姝缥不怎么顺眼,却也没表现在面上。云琦可不用顾忌这些,对谁都不冷不热但从不浮于言表,可是唯独对思姝缥没什么耐心。排名第五的那位更厉害,直接就对外宣恶了,这两位打起来的戏码估计不少人都期待着呢,可惜她一直神出鬼没的,神秘程度比七墦情还高,让他们等了这么多年都没等到期待中的戏码。 “云姑娘就不好奇这么多天来都没见到我与雪鸿公子吗?”思姝缥轻佻地笑道。 云琦冷淡道:“其实我更好奇你们为何今天全跑出来了。” “真的想知道呀?”思姝缥笑道。 云琦不为所动,冷漠地低下头继续自己手头的事:“也没这么想知道。” 思姝缥早就习惯,选择性听不见她不耐烦的语气,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若不是琴娘最近开始查内鬼的事,我们也不会来找你。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内鬼的事了?方便透露一下吗?” “不方便。”云琦道。 思姝缥保持着笑容,只是言语中多了些威胁的意思:“毒魔与七姑娘都是喜欢‘出其不意’地行动的人,临时打乱计划是在正常不过的事。而跟他们一起的,可就只有你还在祭司位置上了呢,真的没有人在指点你们?” “我说思小姐,莫不是因为你自己投奔了幻媚娘,就认为我也会投奔某个人吧?”云琦抬眼冷冷地看向她,毫不客气道。 这话的攻击性太明显,思姝缥表情微微僵了一瞬,旋即调整过来,继续调笑道:“云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那你可能想多了。”云琦道,瞥一眼略微发烫的联络石,知道七墦情和丹程那边是有了什么发现。 思姝缥道:“你们知道这地方是只进不出的了,难道不是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与你们背后的人应该也是盟友。” “哦。”云琦冷淡道,再度下了逐客令,“如果你就是来套我话帮那个什么幻媚娘找叛徒的,那你可以走了。” 思姝缥没接话,敛了笑盯着她看了良久,起身往外走,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我是真心希望我们能联手毁掉这个世界”。 云琦看着她合上的房门,不屑地冷笑一声,低头去看那颗泛着淡淡光芒的联络石。 “真心希望”?呵。大家都是榜上前头的魔人,这种话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新的通讯说了他们找到一个前往外界的通道,还稍提了一下尸油的事。 想到尸油的来源,某个爱笑的少女不可控制地浮现在她脑海。看着那个爱笑的少女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走上祭台,浑身被来自自己体内那些暗红色略带咸味与腥味液体浸透,被人拖着从她面前走过,她不是毫不在意,只是…… 丹程能豁得出去劫下心爱之人的尸体便走,她却做不到。也许是感情不如丹程对霄云的深厚,亦或许是经历不同,她没有丹程那般不顾一切的魄力。 不过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昔日爱笑的少女也被装入烛台,消融在燃烧的火焰中,她再想做什么都已然无济于事了,便无需再多想。 这几日云琦有尝试接触白璃,但估计是幻媚娘怕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调班守着白璃的人员名单里压根就没有她的名字;再加上青雪鸿也在看守白璃的名单里面,她要想接触便更是难上加难。另一边闵禅那里估计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没敢再来联系她,只匆匆给她传了个“静观其变”便再不见踪影。 云琦收起联络石缓缓走到窗边往外望。远处灯火通明,端的是一片繁荣之景。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繁荣之景下掩藏的是什么呢? 她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 —————— tbc 第一百一十九章 &珍宝(中) 这世上,有一种无语叫做“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先前与青雪鸿接触之时,七墦情便默不作声地放了只蛊虫到他身体里面。本想着以他的实力,这只蛊虫多半是活不过一个晚上,甚至可能当场被他捉住。可惜就是没想到,对方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仍是没有对这只纯粹用来定位的蛊虫有什么动作。 不知道是她用蓝闪蝶大杀四方的印象太深入人心,让魔人榜榜首的雪鸿公子都忘记了她最擅长的是蛊,而蓝闪蝶只是其中一种;还是他早就察觉了这只小虫子,只是出于什么心思故意纵容它留在自己体内暴露自己的位置。 更巧的是,他自从上午从祭司的住所出来之后径直就去了幻媚斋,而且直接去了地面以下,一直待到中午,再度出来回到祭司住所。 这说明了什么? 七墦情把这事与丹程分享,两人一拍即合,准备再去一次幻媚斋探探路,找一找青雪鸿所待的地下暗室。 只不过在这之前,救出还被扣着当人质的白璃是一个必要的步骤。 本来七墦情是打算联络云琦,拜托她帮忙把白璃带出来的,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放丹程先去看幻媚斋的事,自己跑去偷渡白璃。 今日看守的大祭司是闵禅,暗中看守的是青雪鸿,两人见跑来明目张胆救人的是七墦情,都没怎么为难她,象征性对打几下便“顺理成章”地被放倒,让她顺顺利利地救出在屋子里老老实实修炼了近两天的小白狐狸。 她进屋的时候白璃还盘膝在床上坐着,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等被她的灵力唤醒之时睁眼看到她还有些懵,来不及问便被七墦情拖着翻窗往远处跑,去与丹程汇合。 从救出白璃到潜入幻媚斋的整个过程畅通无阻,罪始与幻媚娘都不知道哪儿去了,与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昨夜云琦提过的思姝缥。 这边闯入幻媚斋汇合完毕的三人才刚刚在一层转了一圈试图找到暗室口,那边云琦的讯息就又传了过来——“山水的那张桌子”。 “山水”就是幻媚娘的琴,八成带在她身上,因而“山水的桌子”也就是空着的桌子,同时也是那次幻媚娘打算给七墦情下蛊的那次他们坐着弹琴的桌子。几人下意识朝那边看过去。 “雪鸿公子告诉你的?”七墦情给云琦回道。 不一会儿,那边回了一个“嗯”字。 这下就说得通了,所谓的“运气”不知有多少成分是青雪鸿和思姝缥那边给营造出来的。只不过……他们这么做又图什么呢?亦或者是个陷阱? 七墦情与丹程神色复杂地对视一眼,不免有些犹豫。 “怎么了?”白璃不解地看看两人。 七墦情无奈叹口气,把白璃往丹程那边带了几步,看一眼丹程,示意他帮忙看好这只一无所知的小白狐狸。丹程耸肩,有些嫌弃地打量一遍白璃,最终还是颔首算是妥协。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有求于她。 丹程的承诺还是值得信任的。七墦情略微松口气,上前朝唯一的那张空桌子走去。 上一回她便有注意到桌面上雕刻着许多精美的纹路,只是没往阵法这种地方去想,便没怎么在意。这一回在海市里见过各种各样都从未在其他任何地方见到的阵法,桌上的花纹十有八九也是个罕见的阵法。 她抬手按在桌子中心,谨慎地顺着纹路朝四周注入自己的灵力,让它慢慢覆盖住整个桌面。丹程适时将白璃拦在身后,后退几步以免发生什么意外被波及到。 可惜过了许久,什么动静都没有。 一开始注入灵力时桌子表面还流动着淡淡的光,一覆满之后却反而暗淡下去,七墦情输出的灵力仿佛流入大海,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又过了一会儿,一直有意无意观察着周围的七墦情亦发现了不对劲,断开灵力输出收回手,直起身四顾。 “难道不止这一个?还是说不是用这个法子?”七墦情疑惑。 丹程思索片刻,控制霄云朝楼上走去。 用来摆琴但现在是空的的桌子,幻媚斋里面不止这一张。 果然,那张原来摆放肃杀琴的桌子上也刻有花纹,只不过非常暗淡,不像山水琴的那张,在昏暗的光线下完全看不出来。 看着霄云上楼,七墦情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张桌子上也有。我上去吧,你守着下面这个。” 丹程点头,把霄云再叫回来护在白璃身边,自己上前代替了方才七墦情的位置。白璃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向前迈步想帮点忙,旋即被丹程瞪了一眼,喝止。 “你要是自己找死,我是不会管你的。”丹程冷漠道,伸手抵上桌面。 白璃顿了顿,退回霄云身边。果然还是因为自己太弱了……白璃心道,莫名感觉不太舒服,但为何不舒服,他却说不上来,或许是由于七墦情对丹程有些过分的信任罢。 白璃心里怎么想的,丹程全然不在乎,他只是漫不经心地低头看桌子,像是在欣赏桌面上雕刻的工艺。 忽而,桌面上的纹路泛起了金色的光,像是促使桌边人往里面注入灵力。丹程面不改色地照办。很快,灵力的光芒逐渐掩盖了纹路上的光,轻微的摩擦声响起。 白璃屏息环顾。 桌子缓缓下沉没入地下,成为暗道台阶的第一阶。 丹程看着熟悉的昏暗的暗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默默给七墦情传讯。 “开了?”七墦情从楼梯拐角探头,三步并作两步地顺着楼梯跳下来,闪身到丹程身边,往里面望了望,再抬头看看两人,“走吗?” 不走我们折腾这一圈是干什么呢?丹程懒得理她,直接往里走。七墦情笑了笑,把白璃和霄云拉过来走第二第三个,自己负责断后。当然,断后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召唤出来的蓝闪蝶,若真有什么从背后偷袭的东西,对付起来能容易许多,而且还不会暴露自己身份。 这回的楼梯比神像后面的长的多,走过一段之后便是螺旋形下降。 愈往下走灵力愈充沛,形成类似威压的效果。修为最低的白璃慢慢觉得吃力起来,细密的汗珠浮出肤表,微微润湿衣领。 “小狸……” 七墦情正打算劝他上去等一会儿,白璃却迅速打断:“无碍。” 七墦情耸耸肩,不再劝说。小狸最近好像是到了瓶颈期,这样逼一下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好不容易走到底,白璃连发丝都被汗水浸湿,呼吸比平日急促了许多。七墦情隔着霄云看了看他,再度吞下嘴边的话。 暗道尽头依旧是一扇门,依旧没有落锁,稍用点力便能推开。 —————— tbc 第一百二十章 &珍宝(下) 看着丹程又是一推就把门打开了,七墦情一时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幻媚娘莫非是从来没想过有人会违抗她的命令闯入暗道吗?这和之前那个处心积虑地引诱他们自愿献祭身躯的那个幻媚娘似乎不太一样?七墦情百思不得其解,有些懵地跟着丹程进入房间。 这个房间可不得了,很大很大的一个,中间用一些纱幔、屏风隔开,其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箱子,堆放地杂乱无章,若不是四周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她甚至会以为这是个被遗弃的仓库。 这什么情况?七墦情更加懵地环视一圈,缓步上前随意打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片很薄的玉制鱼鳞,透骨的寒意从中溢出,逼得她立马又一把合上。 “传说中的雪岭鳞……”七墦情有些目瞪口呆地转头看丹程,“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打包搬空这里了?” 丹程淡淡看她一眼,仿佛对这一大堆东西不怎么感兴趣,转身带着霄云到房间别的地方去了。 房间里的威压更厉害,白璃进门后便有些受不住了,勉强上前几步扶着一个大箱子喘气,汗液一滴接一滴地砸在地上,晕开一个又一个深色水渍。七墦情有些担心地看一眼他,白璃摆摆手,再度从喉咙口挤出那声“无碍”。七墦情轻叹一口气,暗搓搓指挥门外的蓝闪蝶们落一些在门后,另外一些往远处飞,每隔一段路安排几只。 安排完毕,七墦情这才放心下来,跑去边上一个屏风后面看看。 这个屋子也是打造得相当用心了,甚至还空出许多边边角角的地方覆土种上各种植物,看着像是从那儿移植过来的,在这浓郁的灵力氛围中长得都挺精神。其中有好些七墦情都只是在古籍上见过,如今看到实物只有一种“赶紧挖出来给水何带回去种”的念头。 不过由于大多花花草草在古籍上也没详细说如何挖采,她也没敢随便动,暂且放过这些难得一见的珍品,绕着圈去寻找那些记载在复活禁术里头的草药,毕竟那些才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再者,幻媚娘那边估计早就有了消息,青雪鸿和思姝缥这两人都不怎么可信,不知道是敌是友,留给他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七墦情一边想着一边快速在各个隔断间穿梭,一一扫过那些植物。 幸而没找多久,丹程那边给她传来了讯息,说是找到了归魂草的位置,七墦情闻言迅速赶过去。 看到一丝都没动过的土壤,丹程的信誉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 幸而这里培育的归魂草是两株,按他们先前的约定,刚好一人一株,皆大欢喜,可谓是最理想的结果。 别的不说,这归魂草肯定是要赶紧挖起来,免得等会儿出什么意外没能拿到,那就是功亏一篑了。其实七墦情对归魂草的挖采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在进入海市之前,卞水何非常贴心地给她传了各种与复活禁术相关的药草的挖采以及保存资料,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暴殄天物了。那时七墦情还笑她婆婆妈妈的,没想到这会儿还真派上了用场,不由佩服好友的深谋远虑。 七墦情就地蹲下,掏出一系列必要工具,开始一点一点挖下去。粗略地挖出整株之后,又细心地将根部上沾有的土块刮下来,还要同时注意不能伤了根系。最后将整株归魂草放入独山玉盒内,再小心翼翼盖上盒盖,用灵力封住周边一圈,防止里面的灵力溢出去。再重复除了最后一步的过程放好第二株归魂草,递给旁观中的丹程。 “你自己封一下吧,我封了你以后就打不开了。”七墦情轻描淡写道,收好自己的一堆工具,起身跺了跺脚,“对了,盒子记得还我一个啊,这个可贵了。” 丹程接过独山玉盒封好,闻言有些无语地抬眼看她:“你会缺这点银两?” 七墦情耸肩:“现在不一样,还有一个人要养呢。再说了,我只说过分你一株归魂草,没说过要搭一个盒子进去。” 丹程无言以对。 “走吧,去看看别的。”七墦情转身道。 可不曾想,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整个暗室便一阵摇晃,看着像是要塌了一样,边上堆的高的箱子盒子都滑落了下来,重重砸在地面,有些甚至滚动几下压垮了许多植株。 想到被她单独留在大箱子边上的白璃,七墦情顾不上心疼那些洒落满地的珍品,一个闪身朝那边赶过去。白璃在灵力场的压制下别说挥刀了,连基本行动都成问题,难保真的会被箱子砸到。 七墦情赶到的时候,白璃刚好狼狈地往边上一滚躲过一个从天而降的箱子,散着头发半趴在地上喘气。 看着即将落下的另一个箱子,七墦情赶忙上前把他一把拖出危险范围,拦腰抱起他运着轻功冲出门口。外面威压轻一些,白璃也能好受一些;至于里面那堆了满屋的珍品,估计也是拿不到了,不过没关系,她自己收藏的珍品也不少,都没怎么用过,这些不要也罢。 旋即丹程也打横抱着霄云出来了,与七墦情一起以最快的速度顺着楼梯往上爬,就怕一会儿这个暗道就彻底坍塌,那可麻烦大了。 情况紧急,两人都顾不了要隐藏身份这回事,不约而同最大程度地用出自己轻功,可以说之前从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叛逃都没这么拼命。 就在两人从密道钻出来冲出幻媚斋的那一刹那,整个二层的小楼轰然倒塌。与之一起坍塌的还有街道周围那些高一些的酒楼、客栈,数不清的人目光呆滞地定格在原地,任由房梁、墙壁等砸在自己身上。 两位魔人活了这么长时间,这样的自尽场面还是第一次见。难道是控制者死了? 七墦情与丹程对视一眼,心觉不太妙,继续朝神庙方向赶过去。 昔日气派的神庙如今已然夷为平地,神像屹立在废墟之中,孤傲且哀伤。 祭台算是唯一幸免于难的建筑,除了边缘的围栏倒了一些以外,其余的地方完好无损。祭台上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身前倒伏着一个身影,血腥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得清晰。一个少女站在倒塌的屋顶上望着祭台,神色复杂。 七墦情与丹程在附近废墟上寻得一处站定,看着祭台上的两人沉默无言,面上是与少女相同的神色。 像是觉察到四人的视线,祭台上的人缓缓转头看过来,露出轻松到有些挑衅的笑。 他们杀了幻媚娘。 他们毁了这座城。 —————— tbc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毁灭 他们毁了这座城。 白璃被七墦情放下,有些失神地落地站稳,怔怔看着狼狈地趴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生气的幻媚娘。 这就……结束了? 他们之前拼死拼活地与幻媚娘罪始等人斗智斗勇这么久,最后整件事竟是被这两位魔人如此轻易地了结,像开玩笑一样的轻松,衬得他们格外愚钝。 废墟之中,又一个身影缓缓走来,从神像跟前,从容地走上祭台从青雪鸿与思姝缥之间穿过,停在幻媚娘尸体之后,漫不经心地抬眼与曾被自己提拔的四人对视,眼中一片平静。青、思二人默默后退一步,像是守护一般一左一右站在来人身后。 看清来人的样貌,白璃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下意识看了看身边两人,却只接触到他们淡漠的目光,没有惊讶,也没有可惜、懊悔。 “闵大祭司。”七墦情漠然道,取出对方曾经送给自己的链子扔回去。 来人,或者说闵禅,抬手接下链子,如释重负般一笑:“早就该是这样的结局了……抱歉。” 丹程与云琦亦将链子扔了回去,神色都不大好。白璃犹豫地左右看看,最终还是选择跟他们一样,将链子还回去。 “还好。”七墦情似笑非笑道,“反正也没怎么相信你的鬼话。” 闵禅略带苦涩地笑了笑:“其实……除了我入海市的时间以外,其他都是真的。” “是吗?”云琦冷笑一声,沙哑的嗓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我应该是这座城镇中,除了幻媚娘以外唯一一个清楚其由来的人,用珍宝吸引外界人是我师兄的主意,不过他已经不在了。”闵禅解释道,声音中掺杂着一丝怀念,一丝悲凉,“我们都是最早来到这里的一批,为了寻找海市蜃楼中的那座古城一路跌跌撞撞来到这里,阴差阳错地闯入。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那么多规矩,祭祀就是随机挑人进行。又是一次机缘巧合,我们在误入神庙之时发现了那间暗室——你们都知道了的——找到了连接外界的通道。” “通道杂质太多只能传送死物,所以为了减少自己被挑中祭祀的风险,你师兄提议再骗一些人进来,对吧?”七墦情挑眉。 “正是。”闵禅颔首,垂眸看地上的幻媚娘,“只是当我们还在争辩之时,被琴娘抓住了。大师兄与她交流甚是投机,于是我们即便是不同意也假装同意大师兄的观点,好取得琴娘的信任。琴娘那个时候已经很久没再见到新鲜血肉了,这回一见到还恰好是一群与自己心意相和的,自然高兴。因此便有了大祭司与祭司之分,由原来的首席祭司罪始担任首席大祭司,其余的大祭司之位便完全被我们占领。” 丹程嗤笑:“‘假装’?能假装多久?” 闵禅苦笑一声:“不错。后来有师兄妹不忍欺骗无辜之人进来送死,百般阻扰,最后都不知所踪。那段时间祭司与大祭司换了好些人,许多新被骗来的人也有加入的。一开始的祭祀只是为了稳定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所需人数不多,可自从发现了那条通道,他们便需要更多人来制成尸油,用怨气保持通道的稳定。” “你说了这么久,好像还是没说这城镇的由来呢。”七墦情托腮。 “就快了。”闵禅一如既往地无视她的意见,自顾自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我之前也说过,许多师兄妹都逐渐被海市同化,忘记了一切。那时我们几个剩下的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城镇的诡异之处或许不仅仅在于摆在表面的、我们所能看到的东西,它自有一股力量,可以停滞时间,篡改神智。可是那个时候脱身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只能试图找到力量的源头。”说着,他停顿了一下。 白璃听得入神,见他突然停顿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 “源头就是她?”丹程朝幻媚娘抬抬下巴示意。 闵禅笑笑:“若是那时的我们有你们这么强的洞察力就好了,不会走这么多弯路。我们除了大师兄以外其他人都没怎么见过琴娘,但有一次她与大师兄交谈的时候一个师弟不慎闯入,回来后告诉我们琴娘好像与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样,看上去更像是前几天我们在酒楼见到的卖唱少女。当时我们都没在意,还取笑他来着。” “然后他失踪了,你们才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七墦情接话。 “是啊。”闵禅怅然道,“我们去查了那个酒楼,得知那少女前些天就被琴娘看中收做了徒弟,无需还债了。后来我们留了心眼,关注那些莫名其妙失踪的人,旋即锁定了一位被小妾嫁祸赶出来的少妇。果然,不久之后我们再见到琴娘,她便是少妇的样子了。” 七墦情想起什么,失笑道:“还好我反应迅速,不然你现在看到的幻媚娘就是我的样子了。” 闵禅跟着扯扯唇角,继续说下:“那时我们便认定琴娘很可能就是这座城镇的力量源头,只是力量不足无法与之抗衡,于是就以帮助他们筛选新祭司为由提议建立试练塔,偷偷找新人加入。只可惜人心难测,几经挫折后,我们的人反倒越来越少,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就在我最后一个师兄弟都被同化的那天,我失魂落魄地误入幻媚斋,被山水琴绊倒。然后又是阴差阳错的,我从琴的角度看到了整个城镇的前生。” “等一下。”七墦情打断,“幻媚娘会把山水琴丢地上吗?” “那天她刚好在换躯壳,可能是对方献祭的时间太出乎意料,她的身躯与琴一起摔落在地上,门都还没来得及关。否则我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闯入幻媚斋。”闵禅道。 “也对,她估计是用对我差不多的套路骗猎物主动献祭的吧,的确不能确定对方会不会提前弹奏一遍什么的。”七墦情若有所思,“她曾说一楼所有的琴都是有故事的,该不会都是她曾经用过的躯壳们的故事吧?可她收集这些图什么呢?” 闵禅淡淡看她:“我也记得每一个被我拐来,却因我的指令丧命的人。几十年过去,我仍未淡忘。” 七墦情垂眸掩去眼中一瞬间翻涌的情绪,抿抿唇不再说话。 白璃道:“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难以言说的故事。”闵禅道,唇角仍是苦涩的笑。 —————— tbc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所谓报应(上)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上古时期”。 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选择将时间停滞,将对方做成傀儡,永远受自己驱使? 幻媚娘是这个城镇的外来者,刚开始并没有名字,后来由于抚得一手好琴,被人们称呼为“琴娘”,这一名号一直延续到海市成立之后,等到许久之后幻媚斋建成后才改为“幻媚娘”。 以前的海市也有自己的信仰,也有祭司,也有祭祀,只不过不像如今的海市一样取人性命,而是将其所有隐私公开,任人羞辱,从某种方面来说,反而更加残忍。他们会当众公示那些曾经关于他(她)的传言的真伪,若是有人提出新质疑,也会当场验证——比如有人说他(她)身上那个地方有什么疤痕,是对神的不忠,那么祭司们便会除去他(她)该处的衣物,寻找那条疤痕,质问其来源等等。一般被拖上过祭台的人虽然最多判处劳力或思过,无性命之忧,但基本已经无法再在满城镇居民异样的目光中生活下去了,无人愿意雇佣意味着没有生活来源,上过祭台又失去了出城的许可,最后只能沦落风尘或饿死街头。 这种制度的残忍让七墦情听着都暗自咋舌。 琴娘以前是别处的琴妓,卖艺不卖身,在一次偶然中遇上一位书生。 与大多话本上才子佳人的故事差不多,书生对琴娘很好,经常散财赎她出来,带她去看花灯,吃宵夜,租画舫,听她抚琴又以诗词相配。二人情投意合,琴娘自愿献出了自己。可惜不久之后,书生告诉她,自己该回家乡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了,留下一枚镶嵌着一枚小翡翠的银链,说若是以后想找他,可以带着这根银链来这个城镇找他。 不久,琴娘发现自己怀孕了。为了让孩子不在这烟花之地长大饱受冷眼对待,琴娘用多年攒下的银两给自己赎了身,踏上寻找这座城镇的路。 当她终于找到这里之时,再见到书生,却发现对方其实并不是什么书生,而是这里的一名祭司,而且翻脸不再认她——祭司是属于神的,不允许留下自己的骨肉。 于是,初来乍到还什么都不了解的琴娘,就被安上“亵渎神之子”的罪名,拖上了祭台。 刚上祭台之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怎样的惨无人道的对待,甚至看到为首的祭司正是以前的书生之时还很欣喜,天真地寄希望于他会救她,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 可身为祭司,他更清楚“与外人私通并留下子嗣”的罪名多么严重,又怎会让琴娘说出真相?那条链子是“外界信徒”的象征,当初他留下这个骗琴娘就是防止她真的找到自己时自己没法澄清;有了链子就不一样了,她若真说自己与祭司发生了什么,那也是“知法犯法”,抑或是“信口雌黄”,只要祭司不承认,便没人会信她的话。 为了自证清白,祭司成了主执刑人。 她被剥去衣物,被台下人辱骂讥笑,被木棍击打;寄希望于祭司,却只能换来更残忍的对待,最终连孩子都没能保住,失血过多昏倒在祭台上。 而就在她受辱之时,她常年带在身边,陪伴了她一生的琴,躺在一旁的地面上目睹着这一切。 等琴娘从大失血中醒来,得到的是跪在神庙门口赎罪两天的惩罚。 这一回她不再像被拖上祭台时那般苦闹了。她抱着琴,平静地跟着祭司来到神庙前,顺从地跪在石板上。 祭司转身准备离开之时,琴娘轻声问了一句:“你可曾有一刻爱过我?” 祭司顿了顿,回头给她嘲讽的一笑,快步离开。 或许他从来都没将她放在眼中,对他来说,琴娘只不过是在外游历时遇到的一个消遣工具罢了。 琴娘心头被狠狠扎了一下,垂眸不再说话。 从那以后,琴便再没见过琴娘露出真心的笑容。 它默默看着琴娘跪着昏倒在神庙前,看着她无法离开城镇只能沿街寻找活计求生,看着每一个路过她的人对她投来贪婪的目光,看着饿极的她偷店里的东西被逮住,看着她被几个男人堵在阴暗的角落拼命挣扎,看着她又一次被带上祭台,看着祭司面无表情地一次次将她的尊严践踏,看着她最后走投无路回归了原本的活计,看着她与恩客谈笑风生…… 但琴娘并非自甘堕落,仇与恨一点一点地堆积在心底,越积越高,到最后终于满溢出来。 以她的身份,原本是不会与修道有任何交集的;然而为了复仇,她慢慢从恩客口中零零碎碎套出修道的基本方式。可这样拼凑出来的仍不足以满足她复仇的需求。碰巧这时,一个外来的养蛊人与风水师结伴来到这里。楼里的姑娘们都不乐意同时伺候两人,更不敢招惹养蛊人,这时琴娘抓住了机会,主动请缨。 她稍稍润色了一遍自己的故事,成功打动两位稀客,被其收为徒弟。二位爷给的银子多,妈妈也自然欢迎他们天天来,对“吸引”他们常来的琴娘更是笑脸相迎,待遇瞬间提高了许多,摇身进阶为花魁。 半年后,养蛊人与风水师离开,琴娘的计划也策划完毕,一步步开始执行。 她先是用楼中其他姑娘试验蛊虫,直到成功控制楼中所有人。随后她再度故意犯禁忌被拖上祭台,趁机给祭司们下蛊。当祭司们都沦为她的所有物之时,便可以像整个城镇下手了。那些曾经落井下石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与此同时,早先布下的风水局开始运转,借用自然本身的风水加强局的力量,强行将城镇内外隔离开,防止“罪人”逃离,没能接受到她降下的刑罚。 城镇如她所愿地成了一座死城,每一个人都在她的掌控下,或妻离子散,或落魄而求死不得。 大仇得报。 至此,白璃听着不免动容,看着幻媚娘与摔落在地上的山水琴一言不发,眼中一抹不忍的神色。 七墦情瞟了一眼他,打岔道:“这张琴‘山水’的名字就是来源于这里?她用琴来操控风水,是么?” “不错。”闵禅道,“这张琴在风水师的改造下成了一件不逊色于法器的灵器。” 七墦情撇撇嘴角:“难怪她不肯告诉我山水琴的故事。” 云琦此时已经就地坐下了,闻言嘲讽般笑了笑:“大仇得报,之后呢?” “怅然若失。”白璃恍惚地开口。 —————— tbc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所谓报应(下) “怅然若失。”白璃恍惚地开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丹程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似乎在惊讶以他的阅历,居然也能体会得到这种心境。 七墦情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其实她看中的躯壳其实一开始是你,只是肃杀琴选择了我,让她觉得其实我更能体会她的心境,所以临时转了目标?” 白璃疑惑地看她一眼。 “我们第一次去幻媚斋的时候,她弹的曲子估计就是在暗示自己的遭遇,而当时你接得很完美。”七墦情解释道,“所以后来她虽然主要目标是我,却把你当做了躯壳的第二选择。” “哦?”丹程挑眉,似笑非笑地朝她看过来。 七墦情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从未跟他们说过这事,因而估计他们到现在还觉得她突然打破计划叛逃很奇怪,只是想到她一贯不按套路出牌的行动就没多说什么。 想到这,七墦情故作随意地看看天空:“我没说过吗?” “难怪你突然就不按计划走了。”丹程低笑,话中有话。 七墦情假装听不懂,把视线投给闵禅,追问道:“后来呢?不是说这里时间停滞了么?她为何还要多次夺舍?看她一楼收藏的琴,夺舍的次数绝对不会少。” “隔断内外、定格时间,都属于悖逆天理的行为,当然要付出代价。”闵禅淡然道,垂眸掩去眼中那抹悲悯,“她的躯壳从内部迅速衰竭,很快便病入膏肓。如果她死去,失去了镇压的风水局便会摧毁这里的一切。” 七墦情托腮:“莫非她还对这个城市抱有不舍?” “这里有她未出生便离世的孩子。”闵禅道,“当年她没能找回孩子的尸骨,便将为其准备的衣物下葬,希望那小小的亡魂能找到家。再者,每一次夺舍都能继承原主的记忆,新的仇恨与牵挂随之被继承,她逃脱不了。” 云琦嗤笑:“就算是有,那也早就到冥界去了,怎可能来找自己的坟墓?” 闵禅缄默。 “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无处可归,便不得不继续维持这个城镇的运转,用夺舍来增加自己的寿命……”七墦情轻笑一声,“那么,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隐忍了这么多年,偏偏这时候就站出来杀她?” 青雪鸿默默站在后面偷笑,满脸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 闵禅似乎是无言以对了,选择性无视她的问话,自顾自说下去:“但任何局都是有破绽的。虽然这里被风水局人为隔断与外界的联系,但通过海市蜃楼,仍旧可以在某处看到它的影像。而恰好每次它的影像被映在外界之时,也是风水局最弱的时候,比较容易被闯入。” “既然如此,你干嘛不趁风水局弱的时候再闯出去?”七墦情继续挑刺。 闵禅道:“我先前告诉过你,这里是只进不出的。” “哦。”七墦情装模作样地点点头,旋即又给扯回原话题上,“那么你隐忍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就这时候站出来把她杀了?” “……”闵禅不想理她,转眼移开视线看向云琦那边,却恰好撞见对方看好戏的眼神,又默默把视线落到白璃身上——全场好像就他听得最认真,莫名感觉欣慰。 七墦情略有些不爽地把白璃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再挪动脚步正正好挡他前面,继续一脸“殷切”地看他。丹程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暗自往边上移开一步,离这位不好惹的魔女远一些。 青雪鸿依旧是在后面忍笑,思姝缥无奈,低头注视着地面。许是他动静太大,闵禅淡淡回首看他一眼。这位当今魔人榜榜首立刻敛了笑,一本正经站好。 另外三位魔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闵大祭司,您究竟是什么时候进的海市?我刚才好像没听清楚。”丹程含笑问道。 七墦情失笑:“好巧,我也没听清楚。” “闵大祭司要不再说一遍?”云琦浅笑着附和。 “不是说是上古时期第一批闯进来的吗?”白璃疑惑道,有些不是很清楚这三人为何突然语气变得怪怪的。 七墦情回头给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丹程忍俊不禁。 那边别说青雪鸿了,思姝缥也绷不住笑起来,戏谑地看看他,再看看七墦情。 闵禅笑了笑:“那你们觉得呢?” 七墦情亦笑笑,转头对白璃道:“小狸,你——”话才出口一半,银针封穴,白璃注意力还在面前人身上,一时没防备到,瞬间昏迷过去。七墦情反应迅速,搂住他给平放到地上,还翻了个毯子出来给他垫一垫。 银针来源在一旁看着,满眼嫌弃。 “你就不会轻一点吗?”七墦情埋怨道。 丹程别开头不理她,专注于自己心上人。 安顿好白璃,七墦情清清嗓子恢复了自己魔人身份时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雪鸿公子在榜上待了近百年,一点一点爬上榜二的位置。而就在十几年前,当时的榜首失踪并在不久后有人证明魂灯熄灭,雪鸿公子这才一下蹿上榜首。” “最有意思的是,那个‘有人’,一直到现在都没人知晓究竟是谁。”云琦笑道。 丹程补充:“江湖上早有传言说雪鸿公子与思小姐关系甚佳,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那你是想多了。”思姝缥轻描淡写道。 三人无视她,齐刷刷盯着闵禅,等他的回复。 闵禅沉默良久,忽而笑起来,随意道:“果然,能上榜头的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东西。” “所以您是承认了?”七墦情含笑。 闵禅露出同样的笑,挑眉道:“承认什么?小生不过是从上古时期误入此处的一介小修,如今在两位魔人的帮助下终于如愿以偿摧毁了这个关押我上百年的地方。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债已收回本钱,旁的小生也无意追究,很抱歉让三位白跑一趟,小生就此告辞。”说罢,一阵烟雾迅速蔓延开来,遮掩住四人的身影,淡淡的法阵运行时产生的微光隐隐透了出来。 在场另三位魔人一个用蝴蝶一个用针还有一个用鞭,拿这迷雾毫无办法,就这么看着祭台上三人连带着幻媚娘的尸体以及山水琴消失在其中。 —————— tbc 第一百二十四章 &烟消云散 七墦情有些不爽地撇撇嘴角:“用烟雾打掩护,也太掉价了吧?” “掉价你也驱散不了。”丹程淡然道,不动声色补刀。 七墦情瞪他一眼:“说的好像你驱散得了似的。” 另一边云琦全然没有关注这俩人,反倒是默默看着城中那些从建筑坍塌中幸存的人们,看着他们呆滞地站在原地,一点一点被腐蚀,最后沦为尘土,与残垣断壁融为一体。 “我先走了。”云琦突然冷淡道,转身离去,留下一脸茫然对视的七墦情和丹程。 “她……怎么了?”七墦情懵道。 丹程漫不经心道:“我如何会知道。还有,七姑娘可别忘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七墦情笑着看他:“毒魔这是不相信小女子?” “不敢。”丹程淡淡道。 “我可没听出来你哪里不敢。”七墦情随意道,环顾一圈,目光锁定在试图顺着断壁残垣攀上屋顶的一朵小花,不由嫣然一笑,转眼看看他,“你运气不错。”说着,直接跳到那朵小花身边,伸手摸了摸它花瓣。 小花顿了顿,瞬间蜷缩花瓣从她手下躲开,嫌弃地抖抖叶子。 “怎么了?”七墦情含笑调侃道,“是爬太久爬累了吗?” 卞水何温和的声音传过来:“你别老欺负它。” “我哪有欺负它。”七墦情故作委屈道。 这一对话又怎能逃得过丹程的耳朵?只见他一言不发地跳下来走到七墦情身边,看着小花淡淡道:“卞大小姐?” 小花那头突然沉默下来。良久,卞水何才终于开口:“毒魔?”语气比与七墦情说话时疏远了不少,略带疑惑。 “哦,是这样的。”七墦情抢话道,“他家道侣中了一种罕见的蛊,又失血过多濒死被他暂时做成傀儡保命,你有兴趣研究一下吗?” 那边又是沉默许久。“……阿情,你又做了什么?”无奈的女声传来。 七墦情有些心虚地抬头望天:“没什么啊,就是遇到了难得一见的情况,问下你有没有兴趣研究一下……” 卞水何深谙好友性格,叹口气妥协道:“行吧,我给你开了阵,你们过来罢。” 七墦情狡黠地笑笑,跳回房顶抱起白璃,重新寻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开始画传送阵。丹程带着霄云跟上,默默站在一边看她画。 传送阵也分很多种,有双定点的传送,一般各个门派内部会设立,有些城镇之间也会设立,方便人们穿行;还有一边定点的传送,也是江湖上最常用的,比如七墦情洞府里就有一个,这样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很快回到自己洞府;最不常用的是两边不定点的传送,需要两人合作,一人绘制一头的阵图,但由于是两个人分开绘制的,很难实现相通。而此刻七墦情与卞水何用的正是第三类传送阵。 绘制完毕,七墦情眼神示意一下丹程,抱起白璃与其一起步入传送阵。 另一边独骍好奇地坐在桌边支着脑袋看微微发光的传送阵,卞水何则坐在他边上淡定地喝茶。 光芒突然闪亮一下,七墦情与丹程一人带着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阵法即刻关闭。 “欸,白大哥?”独骍一眼就看到昏迷状态中的白璃,顾不上好奇另外两个人是谁,径直跑向七墦情。 “他有点灵力透支,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们等下有事,小狸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七墦情坦然地抱着白璃左拐出门,一边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独骍如是说道。 独骍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七墦情轻笑。 卞水何的各个庄园里房子的结构都一模一样,因而七墦情连自己具体是在好友的哪个庄园都不需要知道,直接轻车熟路地就找到客房——也就是独骍的屋子——将白璃放在床上,顺手解了外衣盖好被子,顺便趁独骍不注意将穴位上那根银针拔了下来。如此,要不了多久白璃就会转醒了。 安排妥当,七墦情与独骍打了声招呼,出门重新回到卞水何那里。 这个空隙里,卞水何已经围着霄云打量了一圈,顺便问清一些情况。于是七墦情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好友与丹程交流地异常和谐。 “阿情。”卞水何发现她进来了,随口问道,“你们那什么归魂草拿到手了没?” 七墦情摆出一副遗憾的样子:“真不巧,那个什么海市的就是个骗局!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比试,都是噱头。我们还差点被困里头出不来了,真的是太惨了。” 卞水何失笑:“这不还是出来了吗?你的意思就是没拿到?” 丹程默默掏出那个装着归魂草的独山玉盒放桌上,收回封口的灵力,往卞水何的方向推了推。卞水何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他一眼,俯身打开。不过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盖上,顺手给它封好,神色复杂地看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七墦情也被他突兀的动作惊到了,茫然地看过去。 “……”卞水何无奈叹气,“你都不怕我拿了就跑吗?” 丹程无意识抿抿唇。 七墦情这才反应过来,调笑道:“着急也没用啊,他这不还是个傀儡么?你得先把傀儡契结了才行啊。”嘿,让他刚刚笑我太着急小狸,到头来他不也是这德行么?虽然七姑娘貌似忘记了,她与白璃的关系与丹程和霄云的关系,好像还不太一样? 丹程侧脸避开她戏谑的眼神,假装没有刚才的失误,熟练地给霄云穴位上先扎上银针,随后解除傀儡契。是傀儡时的霄云是完全不会受穴位刺激的影响的,但解除傀儡契之后他便没了这一免疫,顺理成章地晕过去,被丹程揽在怀中。 卞水何四周看看,提议:“把他带到我房间吧。” 丹程点头,跟着顺手拿走那独山玉盒的卞水何来到她的房间,一点都没有那种进女子闺房的不好意思之感。 在床铺上安置好霄云,丹程不放心离去,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旁观,保证自己不会妨碍到她们。当然,这两位魔女其实不在意他是否出去,毕竟是心爱之人么,可以理解;再者她们的法子也不是看看就能被偷师的,没必要这么谨慎。 首先是要把霄云身体里的蛊虫弄出来——这个可难不倒七墦情,一条蛊王就能轻松解决。最关键的还是要看卞水何如何修复他已经与尸体无异的躯体,还有重新唤回他被蛊虫压制的神智。 —————— tbc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落花有意(上) 白璃清醒时,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守在自己床边的独骍,不由愣了愣。 “白大哥!”独骍见他醒来,赶紧端水给他,“刚刚看到你昏倒真的吓死我了!还好安小姐说你只是透支,没什么事……白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白璃只记得自己莫名其妙昏迷之前,他们还面对着那个身份不明的闵禅大祭司,现在醒来却已然来到卞思时的庄园;这中间,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我睡了多久?”白璃随手接过杯子,没有喝就直接放在一边。 独骍想了想,答道:“也没多久,就……半个时辰吧。” “阿情呢?”白璃追问。 独骍指了指门口:“哦,安小姐在和阿sh……阿时给跟着她一起来的其中一个男子治病,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其中一个男子?是霄云和丹青吗?他们怎么一起过来了?如果他们跟过来了的话,云栖也在吗?想到这,白璃继续追问:“跟阿情一起回来的是不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肢体僵硬?” “是呀,你怎么知道?”独骍下意识道,旋即反应过来既然安小姐认识,那么或许白璃也是认识这两位的,“那个人看起来好奇怪哦,一直盯着前方,都不看我们一下……欸,会不会就是要给他治病呀?” “……嗯。”白璃随口应道,无视桌上一口未动的水,起身向门口走去。 “白大哥!”独骍一惊,赶忙追上去,却见对方出了门就默默往门边一靠,并没有闯进对面房间的意思,甚至连敲门的意思都没有,心知他大概是想等安小姐出来,小心翼翼劝说,“安小姐他们估计不会这么快出来,白大哥你再歇一会儿吧。” 白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必要。 独骍劝不动他,只好陪着他站在边上,生怕他什么时候又撑不住了没人照应。 一个时辰过去,白璃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独骍以前经常站戏台也没累到站不住的程度,但实在是无聊,无聊到把对面门上的雕花都完完整整背下来了,又无事可做,再度戳了戳白璃:“白大哥,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等会儿他们出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白璃淡淡瞥他一眼:“你其实不必陪我等在这的。” “那可不行,万一等下阿时出来看到你倒地上我却不在,会骂死我的……”独骍为难,转念一想又询问道,“白大哥你饿不饿?我上午才新学了桂花糕,还剩了些在厨房,要不我哪一点过来你尝尝?” 白璃见他是真的坐不住了,便无奈地笑笑,颔首打发他跑一趟。 独骍飞快地跑走,不一会儿就拎着篮子跑了回来,匆忙递给白璃,站在一旁扶着墙喘气,像是自己一走白璃便会昏倒。 白璃无奈看他一眼,默默尝了一块,意外地发现竟然没他原以为的难吃,除了糖加多了显得有些腻以外基本无可挑剔。 “怎么样,好吃吧?”独骍得意道,气还没喘匀就炫耀起来了,“阿时教我的,还夸我学得快呢!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尝一下她做的,比我的好吃多了,她真的超厉害的,什么都会。” 白璃心里觉得好笑,随意问道:“你以前不是都叫她‘卞姑娘’的吗?” “额……”独骍一时被问住,略窘迫地低下头。 白璃忍俊不禁,摇摇头暂且放过他不再追问。 一晃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对面的门终于有了动静,门外静候的两人瞬间打起精神盯着。 门向内打开,卞水何与七墦情一前一后出来,一抬眼便见站在对面的两位年轻男子。 “阿时!”独骍迅速跑过去,小心翼翼扶上看起来有些虚弱的卞水何,关切道,“还好吗?要不要歇一歇?还有水……”说着扶她往自己房里走,让她在床边坐下,捧刚刚被白璃无视的水给她。 白璃也上前正欲扶,却被七墦情摆摆手拒绝了:“没事,我就打个下手,没什么的。” 白璃不知该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便默默收回手在一旁站着。 “话说……”七墦情看着独骍与卞水何的互动,饶有兴致地摸摸下巴,“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都不知道诶。” 白璃沉默片刻,淡然道:“他喜欢便好。” 七墦情一开始还笑得开心,忽而接触到白璃一言难尽的眼神,突然转过弯来,笑容瞬间凝固:“你……说的‘喜欢’,后面省略的是什么?” 白璃淡淡移开视线,像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七墦情又呆站了片刻,脸色沉了下来,最后冷着脸大步跨进屋,直接抓着独骍胳膊把他整个人拉起来与卞水何保持一段距离。 “安小姐怎么了?”独骍懵懵地看她,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自己。 七墦情冷声道:“你出去一会儿,我和思时说些事。” 独骍依旧没反应过来她是在赶自己走,只当是屋里那位“病人”出了什么状况她们俩需要讨论一下,便应了一声乖顺地退出房间,还顺手帮她们关好门,一点儿也没有被戒备被驱逐的不满。 白璃看着毫无自觉的独骍无奈叹息,不过既然对方没发觉自己被防备了,他也没必要说出来让对方失落。因而,他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走吗?” “好啊!”独骍点头,殷切地拉着白璃出去,带他“游览”卞水何的庄园,“白大哥我跟你说哦,这个庄园比筠山那个还要大,里面种了好多花树呢,可惜现在就只剩下一点点桂花了,春天来估计更好看……” 独骍带着白璃走远,而屋内七墦情与卞水何之间却莫名尴尬起来。 最终还是卞水何先开的口:“你赶他出去做什么?”依旧是平日里完美的微笑,语气中亦带着笑,同往日一模一样。 七墦情冷哼一声:“你还记得你自己什么身份么?” “他已经知道了。”卞水何笑笑,言语中流露出一丝苦涩。 这一结果七墦情可没预想到,不敢置信地看她:“谁?知道什么?” “那个小戏子啊。”卞水何状似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可是当着他的面杀的人,事后放他走他都没走,非要留下来。” 这一回可彻底超出了七墦情的预想范围。 —————— tbc 第一百二十六章 &落花有意(中) 这一回可彻底超出了七墦情的预想范围。 她是真没想到,一向以“八面玲珑”着称的卞水何在处理独骍的事之时居然会这么极端。当着他的面灭口欸!她都不敢这么搞。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七墦情一脸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家好友。 卞水何又是无声笑笑,像品茶一样轻抿一口水,抬眼淡淡地开口:“阿情,帮我个忙吧。” “什么忙?”七墦情道,“还有你搞不定的事?” “是呀,我一个人可搞不定。”卞水何浅笑道,目光真诚,“帮我做场戏吧,越惨越好。” 七墦情这回不仅是表情,连动作都凝滞了。过了许久她才缓缓道:“你是认真的?” 卞水何坚定地点头,旋即有些自嘲地笑道:“是不是还要排演一下?以免到时候穿帮。” “……我以为从那件事之后,你就再也不会再有这种感情了呢。”七墦情沉默片刻,重新勾起唇角。 一提这,卞水何的笑骤然僵了,随后继续保持着原先的笑容,语气却是冰冷的:“都是往事。” 七墦情自知失言,抿了抿唇道歉。 “无妨。”卞水何轻叹一口气,继续道,“我这个园子背面那座山里有个洞穴,你有空可以去看一眼,我基本布置过了,哪里不满意你可以再自行修改。” “万一我改得不好,一不小心小骍骍就死了呢?”七墦情假笑道。 卞水何露出一模一样的假笑:“没关系,你那只小白狐狸说不定也会一不小心出点什么事故,世事无常么,我能理解。” 七墦情再度落败。不过既然卞水何敢这么说,看来是真的对独骍颇有好感,没准能成。虽说独骍并非修道之人,但看在他胆子这么大目睹过卞水何灭口之景后还胆敢留下,她也不得不佩服独骍那股真诚劲。寿命这种事么,总是有法子的,实在不行就向丹程要一下生傀儡的制作方法,反正他还欠她们个人情么,又为霄云做到这种地步,应该能理解她们的。 这么想着,七墦情打趣道:“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什么来着?‘魔人一旦动情……可是必死无疑的。’说得冠冕堂皇,到最后你不也动情了么?”中间特地捏着嗓子学卞水何说话,重复她曾说过的内容。 卞水何微笑:“这个‘也’字用得好。” “……”七墦情语塞,扭头表示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见状,卞水何笑笑,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转移话题道:“你们这回在海市有什么新发现么?” “当然有!”一说这事七墦情瞬间精神饱满,转过头来跟好友八卦,“丹程那家伙平时那么冷那么毒,没想到居然是个情种!你看到了吧?就那个被他做成傀儡保命的,你不知道啊,他在海市那会儿真的超级过分,天天在我们面前给小云梳头发,理衣服,打扮地比自己都细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养了个痴傻的儿子呢!天天秀秀秀,有什么好秀的,烦死了!” 卞水何轻轻一哂,配合道:“在那只小白狐狸面前这么干确实是有点过分了。” “你啥意思?”七墦情瞪她,“在我面前就不过分了是不?” 卞水何笑着看一眼边上,强行拉回话题:“还有吗?” “还有青雪鸿和思姝缥啊!以前只是觉得他俩关系怪怪的,总是能碰到两人联手假扮,但有时又挺疏远的,一直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过这回看来,这俩人关系果然不简单。”七墦情道,还故意给留个悬念不说。 卞水何无奈,只得继续配合道:“什么关系?兄妹?” “已经很近了。”七墦情转转眼珠。 “师兄妹?”卞水何再接再厉。 七墦情一拍手:“没错!而且我们这一趟以来最大的收获还不是这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正正好歪打正着地见证了一个夺舍重生的现场,还是顶级人物的那种。” 卞水何保持着微笑,略带狐疑地看她。 “这人物我都只是通缉令上头看到过,无缘亲自相见,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场合,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七墦情感慨道,依旧不肯说是谁,“对了,还有那个城镇还是上古时代的遗迹,虽然现在被某个人毁的差不多了,想想还有些可惜。那个盒子里头的灵力你觉察到了吧?就是上古时期的灵力场,与现在的差别真不是一点半点。” 卞水何的微笑愈发温柔,象征着她耐心正在急速下降:“莫非是上一任榜首?” “你怎么知道?”七墦情笑得开怀。 卞水何默默白她一眼,依旧保持着温柔的笑:“城镇又是怎么回事?我的花都进不去,你们是掉进秘境了还是进别人的空间了?” 七墦情故作高深地摇摇食指:“不不不,那是个世外桃源。” “与世隔绝。”卞水何道,“风水局吗?” “你怎么每次都猜这么准?!这样要我怎么营造气氛啊?”七墦情做出夸张的“震惊”表情。 卞水何道:“海市蜃楼,当然要往自然方面去猜了。” “反正又是一场什么爱恨情仇,复仇来复仇去的戏码,每次都是这种,没意思。”七墦情耸耸肩,“说这些还不如说说我该怎么整你比较有意思。” 卞水何温柔道:“你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七墦情佯装惊慌失措:“啊?是吗?啊,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我什么都没说。” 由于客房让给了白璃和独骍,七卞两人就现场布置出了另一间客房,也算是方便了她们自己的行动。当夜,七墦情便偷偷跑去后山看情况,回来之时与卞水何商量片刻,基本敲定计划。 而另一头,“鸠占鹊巢”的两位一直到第二天依旧没有出过门,原因想想也能猜到,无非就是霄云没醒呗。据卞水何估计,没有三四天是不可能醒的,因而她与七墦情密谋的时她也就没告诉丹程,反正这段时间他们也没必要找她,碍不到什么事。 第二日中午,两人再度商量了一下,计划敲定。 不多时,卞水何失踪,一封书信以及一块墨色玉佩静静出现在独骍的桌上。 —————— tbc 第一百二十七章 &落花有意(下) 卞水何失踪的消息是从七墦情那儿传出来的。 午时刚过不久,七墦情便跑过来问白璃和独骍有没有见过卞水何,听语气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可能是去处理什么事了吧,晚点应该会回来。”独骍猜测道。他知道卞水何是魔人,以前也经常因为要办什么事神秘失踪,不过每次都能安安全全地回来。 七墦情一脸焦急:“不会的!思时如果临时有事要离开不可能不告诉我,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这样,我和小狸去药园那里找找,小骍骍回房间那块找一下,可以吗?” “好。”独骍应下,转身跑开。 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并肩朝药园赶过去。 毫不意外的,独骍看见了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房间桌上的书信与玉佩。 信中内容很简单,就简单说了一句“如果想就卞大小姐的话,今日子时独自带着玉佩到墨林中间的石像边,将玉佩置入凹槽来到此处,前任‘仙末’”,落款是“七墦情”三字,潇潇洒洒大大方方的。 信纸就他刚看完的时候自行化为灰烬,强行“帮”他执行了“阅后即焚”的流程,也是七墦情一贯的作风。 独骍虽然不大了解江湖上的传言,但跟卞水何出来也好久了,难免还是会听到一些,比如白大哥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被“七姑娘”杀的,现在想想多半就是给他留下这封信的“七墦情”了。 因而他只是将玉佩和信上的留言给另两人说了,却没透露“七墦情”这个名字。 他想要独自去“英雄救美”,白璃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然而最终在独骍的软磨硬泡与七墦情的百般劝解之下,白璃终是让步,与他约定了时间,若是到时候没有出来,他便会强制破坏阵法将他们找出来。 子时,独骍如约拿着那块留言的石头来到墨林中央,找到那块做阵眼的石雕,将玉佩嵌入其底座上的一个凹陷处。 瞬时,一阵晕眩感袭来,他本能地闭上眼。等再睁开眼时,已经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地方四周封闭,只有他的面前有唯一从路,长达百米,上面却铺满了一根又一跟的尖刺,长度均在一寸左右,于两侧火烛的照射下泛着冰冷的光,让他莫名想起以前曾有过两面之缘的傀儡的爪子。一样的冰冷可怖,仿佛下一瞬就能撕开他的肌肤。 路的尽头放着一把石椅和一张头部微微向上抬起的石床,信的发出者七墦情正戴着她的面具,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漫不经心把玩着一颗心脏,温热的红色液体顺着指间滴落,格外触目惊心。独骍心中一阵紧张,忙往边上那张石床上看去。 石床那边的光线异常昏暗,独骍眯着眼睛看了良久才看清绑在上面的人确实是失踪了半天的卞水何。此刻的她看起来狼狈极了,原先那一袭洁白的衣裙已然变得破破烂烂,被血染成红褐色。此情此景已经足够让独骍心疼的了,更别提她心口空缺了一大块,大量温热液体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独骍盯着卞水何,手不由得攥紧,全身发抖。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咬牙怒道:“七墦情!” “来了啊。”七墦情换回本音,抬眼居高临下地看向独骍。 “你究竟要做什么?!”独骍沉声道。 七墦情勾起唇角笑了笑,语气轻佻。“最近有点闲,找不到事做了,就随便抓个解解闷呗。听说你是世上最厉害的戏子,那么给我演场戏吧。若你能从这里跪着爬过来,我就把这颗心送你,如何?挺划算的买卖,对吧?”说着,她将心脏凑近,轻轻舔了一口,含笑道,“对了,你最好快一点哦,魔女榜第三的心脏……我也不知道我能忍多久呢,没准一会儿没忍住就给吃了。” 独骍咬牙道:“我过来,你就把心给我吗?” “我七墦情从不违诺。”七墦情笑道。 独骍望了望对面不省人事的卞水何,心一横便跪了下来。尖刺瞬间穿过衣物狠狠扎入皮肉中,带出股股血迹。他当下疼得一哆嗦,险些倒下去。 七墦情悠然自得地坐着,带笑的眼中盛满嘲讽。 独骍强忍着疼再度抬腿往前行走一小步,更多的血随着新扎出的伤口溜出,浸湿了他的裤管。以往学戏的时候受过的伤也不少,但多半是钝痛,这种相当直接的尖锐的疼痛他还是第一次体验。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几乎已经感受不到腿的存在了,平日看起来短短的百米如今却仿佛永无止境一般。过度的失血让他浑身发冷,眼前时不时会被黑色占据,不过下一瞬又让他强行撕扯开。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过了多远,更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的路。他只知道卞水何还在等他,那个一向温和而骄傲的魔女正在等他取回自己的心脏。 七墦情看着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的独骍,以及其身后被血铺满了的路,笑容逐渐收敛,面无表情地冷眼看他挣扎过最后一段路。 她知道独骍对卞水何是一见钟情,仅因那林子里的一面之缘便心有好感。可“一见钟情”这几个字太不靠谱,她不敢就这么轻率地让卞水何栽在这几乎可以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身上,即便对方的单纯她也有目共睹。 如果独骍真的能为了她走过这一段对他而言不可能的路,那么接下来他们俩的事,她就不会再插手。他若能有这样的觉悟,就算再单纯也不会给卞水何带来什么难以预料的后果。 或许连独骍自己都没想过自己最后真的到达了那遥远的彼岸罢。 待他终于走过那段布满尖刺的路之后,腿上手上早已血肉模糊。即便如此,他仍不忘抬头望向七墦情,哑声道:“七墦情!” 七墦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满地“嘁”了一声,将手中心脏朝他抛去,起身离开。 独骍忙伸手接住,顾不上看七墦情究竟是如何离开的,小心翼翼地捧着心脏一步步朝石床挪过去,等到了床边时已然筋疲力尽。 —————— tbc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月摇曳,菱歌相知 看着卞水何心口那块骇人的空洞,他第一次无比庆幸她是魔人,不会因此致命。他本想帮她把心脏放回去,却又不知该如何连接,只好小心地牵住她的手,轻声唤道:“阿水……” 许久,独骍在阵阵发晕之下觉察到卞水何的手微微动弹的那一下,顿时强行提起精神,紧紧凝望着她的眼睛,生怕错过她醒来的第一眼。 卞水何缓缓睁开眼,先是有些茫然地盯着洞顶发了会儿呆,随后才将视线移向一脸欣喜望着自己的独骍,勉强冲他笑一下,开口道:“你来了……” 独骍小心地将心脏托到她面前,轻声道:“我把你的心带过来了,可惜不知道怎么弄……” 卞水何听着,不由笑了,缓缓抬起手接过。 “张口。”她轻声道。独骍虽不懂为何,但还是依言张开了嘴。卞水何一手按住他肩膀,另一只手将心脏拿到他唇边。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觉一件略硬略带弹性的物体迅速冲入口中,顺着喉管下去了。与此同时,眼前的心脏消失不见。 “这!”他一惊。 卞水何依旧温和地笑着,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我的心就交给你了。睡一觉吧,醒来我会慢慢告诉你的。我没事。” 独骍愣愣地看着她,心中那根弦稍稍一松,便再敌不过身体的重伤,昏迷过去。 卞水何又默默看了他半晌,带着笑也合眼入睡,等待身躯的自动修复。 有个情人似乎……还不错。她心道。 等独骍再度醒来,便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边上坐着的是白璃。 见他清醒,白璃淡淡瞥他一眼,拿过桌上的水杯准备喂他一些,一如以往他从昏迷中醒来时独骍的举动。 如同白璃以往的举动,独骍直接无视他焦急道:“阿时呢?!” “在阿情那里。”白璃道,“你伤的比她重多了,躺好别动。” “让我看看她。”独骍哀求道,“白大哥,让我看看她……” 两人正说着,门突然打开,七墦情探头进来张望了一下,撞见独骍的目光后笑着挥挥手:“小骍骍你醒了呀?正好刚刚思时叫我过来看下你呢,没想到这么巧。感觉怎么样?” “阿时怎么样?”独骍期待地看向她。 “比你好多了。”七墦情耸耸肩,干脆直接进了房间,“伤口基本都愈合了,就是精神不太好,我就让她再睡一会儿,没准下午就自个儿偷偷跑过来看你了呢,别急哈。” 听到七墦情也说卞水何没事,独骍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松下来,方才一直忽略的痛楚瞬间卷土重来,扭曲了他的脸。 “知道痛下次就别这么不自量力。”七墦情没好气道,走到白璃身后。白璃下意识起身给她让位,她也自然地坐下,拿起刚刚被独骍拒绝后放在桌上的水杯,自己喝了一口。 独骍弱弱道:“以后不会了……” 七墦情冷哼一声:“以后?你们的事思时已经跟我说了,我也不会再插手。不过,如果你日后敢伤她的心,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小狸的朋友。” “不会。”独骍坚定道。 “最好是这样。”七墦情嘟囔一句,将原本该是给独骍的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白璃无奈看看身边这个难得的显得有些幼稚的举动,打圆场道:“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喊我们就是。”说着,他拍了拍七墦情,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哦……”独骍道,瘪瘪嘴重新闭上眼。 七墦情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跟着白璃出门,满脸写着“不高兴”。 “怎么?”白璃问她。 七墦情学独骍的样子瘪瘪嘴,闷闷道:“思时居然比我先找到心仪之人,不开心。” 白璃忍俊不禁,忍不住试探道:“你很羡慕她吗?” “哪个‘它’?”七墦情反问。 “卞姑娘。”白璃道。 七墦情瞥他一眼:“别学别人随便说话。你从哪里看出我羡慕她了?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不学好。做正经事去。”说着像是掩饰一般大步向前走着。白璃失笑,加快脚步跟上去。 两人回到了昨日找到独骍与卞水何的那个山洞。 那些已经转为褐色的血迹无声诉说着昨日子时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看着都能想到独骍是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到达卞水何身边的。 之前等他们好不容易破除阵法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了,看到独骍与卞水何都是失血过多生命垂危,两人顾不上追查联络独骍来此处的人是谁,赶紧先把这两人带回庄园治疗。 由于魔人的弱点在心脏处,所以心脏处的伤势恢复也是全身最快的。有七墦情有意无意地拖延时间,那个时候卞水何心口处的伤口基本愈合,因而白璃并没发现她“缺失心脏还未死亡”这一违背常理的现象,自然避免了其发现她魔人身份的情况。 这一点也是七墦情与卞水何反复商讨过后的结果,甚至她身上那些伤除去心口的那一道其他全是她自己划拉出来的,七墦情自问没法这么面不改色地做到她这种地步。 这一次七白二人回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完成昨日没来得及完成的事——查找那个送信人的行踪。 这次七墦情倒没再撺掇白璃,自己上手掐寻踪诀。一方面是因为白璃体内还有从海市遗留下来的不确定因素,另一方面么……自然是由于寻踪诀本身的特质了。寻踪诀可以显示所有近期来过此处的人的踪迹,却唯独没有施术者的,大概是默认了施术者不会自己查自己的踪迹。而七墦情就是利用了这一特性,掩盖了自己以前来过这里还走遍了整个山洞是事实。 寻踪诀显示的结果显而易见——除了独骍卞水何和白璃的线以外,没有第三个人。 白璃蹙起眉,想起当初就筠山上断掉的踪迹线。 “看来是用什么东西遮掩住了。”七墦情摸摸下巴,“还挺谨慎的么。” 白璃抿抿唇,沉声道:“回去吧。”现在整个庄园就只有三个还有战斗力的,其中一个一直呆在卞水何房间里守着自己心仪之人,若是什么调虎离山,他们还真应付不过来。 七墦情点头。 幸而并没有什么调虎离山。 两人路过独骍房间的时候看见门是虚掩着的,悄悄探头一看,正好看见卞水何坐在椅子上在给独骍喂水,又默契地退出去,顺便帮他们关了门。 —————— tbc 第一百二十九章 &趋蛊风波(上) 霄云的事解决了,卞水何和独骍的事也解决了,剩下的隐患便只有至今仍潜藏在白璃身上的那条幻媚娘下的蛊虫了。 理论上许多蛊虫在主人死去之后都会出现暴乱之类的现象,可是这种似乎不太一样,无论是霄云身上的还是白璃身上的都安安分分,一点儿要作妖的迹象都没有。不过即使如此,这个隐患也不能一直留着。 因而等到第二天卞水何已经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之后两人就跟她说了一声,准备趋蛊。 至于卞水何恢复过快这一点为何没被白璃怀疑,这还得归功于她那偏木属性的灵力。白狐族整个族的灵力都偏向土、金、火等属性,偏木的少之又少,只在他们族谱中有所记载。再加上江湖上对不同属性灵力也没有特别全面的优劣介绍,就导致白璃只知道偏木属性灵力的人伤势痊愈比其他人要快,却不知道快多少为正常情况。因此,他也就自然而然把卞水何的情况划归为“正常情况”那边去了。 再说白璃身上的蛊虫。 本来趋蛊对于七墦情来说是件挺简单的事,就像霄云中了类似的蛊虫,只需要放蛊王进去“以毒攻毒”就好。可白璃的情况不一样。他体内可不止幻媚娘放进去的那一只蛊虫,还有以前七墦情用来试验的蛊虫,并且她放的那种还是她培养出的唯一一只,之前也帮上了不少忙,就这么直接打包喂给蛊王似乎太浪费了一点,她实在舍不得。 其他趋蛊方法也有,但都复杂得多,尤其是在她并不了解幻媚娘所下的蛊虫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的情况下,成功率也浮动得厉害。这一想,七墦情又觉得脑袋疼。 不过最终她还是舍不得自己新培育出的品种,选择用繁琐些的法子尝试趋蛊,若最后失败了再一起打包喂蛊王。对白璃的说辞当然是“我又不是专门养蛊的怎么可能有蛊王”,对方一直以为她是剑修也就没起疑,轻而易举相信了她的话。 地点倒没什么可挑剔的,趋蛊又不是渡劫,随便找间屋子就好——对,这是他们原先的想法,可谁都没想到后来出了这样让人措手不及的事,不仅毁了整个房间还险些波及到霄云与独骍,让他们后悔自己当初选地点时太过草率。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还是等会儿再说罢。 懒得重新收刚被布置成客房的房间,七墦情和白璃就选择了它对面的那间一样空空如也但还算干净的房间。 一切准备就绪,白璃与七墦情面对面盘腿做好,向前平举手臂使手心相抵,灵力自触碰的地方交融,缓缓朝白璃体内推进,去寻找那只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蛊虫。 直接用灵力去找效率很低,尤其所找对象还是非常细的那种,所以七墦情便偷偷摸摸调用自己以前留下的蛊虫从另一个方向去找,等找到了再不动声色地让它离开自己引领着白璃的灵力过去实施驱除。 两人灵力交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七墦情莫名觉得这一回白璃似乎配合了许多,几乎没有排斥的反应,自觉且乖顺地跟着她走,仿佛是要把自己全部都托付给她一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这种感觉七墦情只在与卞水何并肩作战,彼此性命相托之时感受到过,此刻突然在白璃身上感受到,不由有些别扭。 大概是我会错意了吧。她心道,收敛心神继续两边操控着寻找。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属于她的那只蛊虫终于发现了目标——那条细如发丝的七彩蛊虫此刻正盘踞在他心口,绕着心脏首尾相接,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可真是会选地儿啊。七墦情心中冷笑,控制自己的蛊虫走开,同时带着白璃的灵力一起往心脏方向探查过去。 驱逐这种细长的小虫子应当是最麻烦的那种,比带钳子带爪子的还要麻烦。因为细,灵力很难完全把它包裹起来往外驱赶;因为长,稍一不留神它就哪头扒拉住什么东西又溜走了,抓都抓不住。更何况它现在扒拉着的还是心脏这种致命的地方,想从外面把它弄下来都得费很大的工夫。 既然首尾相接,就不能从其身上某一段硬拽下来,否则另一面的部分很可能被勒到里面去,白璃可不是魔人,这里的伤处理不慎后果极其严重;也不能直接戳醒它,万一它一醒就顺溜着往里头钻呢?因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它的首与尾,同时向两边拉开,把它整个剥离下来,再顺着筋脉找到适合破口而出的地方推出去。可现在问题在于,它过于纤细,他们根本找不着首尾相接的地方。 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没想到他们的情况是船到了桥头却发现桥是架在一个急转弯上头的。 还能怎么办?只能一分一分慢慢找过去呗。 这是一个异常枯燥的过程,而且还必须全程精力集中,不可有丝毫松弛。 等找到首尾准备剥离的时候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白璃已经略显疲态,心神明显不太能跟得上。不过这毕竟是关乎自己的安危,他便硬撑着强迫自己配合七墦情拎住其中一端往一侧揭开。 离心脏位置比较近又正好裸露在外的肌肤便在脖颈,因而他们也自然而然选择了以这一块地方作为突破口。 把那条被惊醒后不断挣扎扭动的蛊虫推到这个地方又的费了大把精力。期间白璃有次一时反应迟钝没及时抓紧,叫它直接从里面溜了出来缠绕上边上一根骨头。好在七墦情分神出来及时阻止了它缠绕多圈的企图,这才没让他们的努力功亏一篑。 破口、推出,感受到内外环境的变化,蛊虫陷入短暂的假死状态。 正在白璃还想着要怎么处理它的时候,七墦情直接睁眼分开右手去逮那条一动不动团成一团的七彩蛊虫,动作娴熟地把它拎起来摁进一个小瓶子里,迅速塞上盖子收回袖子里头,再重新将手掌与白璃的贴合,合眼。 这一系列操作让白璃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七墦情重新恢复右手与他的联络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蛊虫已经给她处理完毕了。 真厉害。他不由在心中感叹。 接下来本来该是很简单的动作——交融的灵力逐渐退回手掌贴合处,再分开各自退回原主的身体里。 可不曾料到,就在七墦情将灵力缓慢往回撤的时候,灵力却突然不受控制地四散起来。 —————— tbc 第一百三十章 &趋蛊风波(下) 灵力这种东西就像是水,若是被人束缚着可以用在各个地方,对修道之人而言非常便利;但若是无人束缚任由其四散逃窜,那更可能是一场灾难:而现在,就是后一种情况。 灵力暴乱的情况在江湖上不算少见,其后果其实也没传言中那么可怕,真正丧命的很少;可在两人灵力交融的情况下其中一方或双方灵力暴动,那基本就找不到能从中幸存下来的了。 要是七墦情的灵力像卞水何一样偏木属性的,破坏可能不会这么大。可好巧不巧,七墦情的灵力不光不是偏木属性的,还偏偏就是杀伤力最大的火属性。再者,灵力暴动,受她控制的蛊虫也不会再乖顺,开始在另一边横冲直撞。 灵力失控那一刹七墦情便心感不妙,不过这时她的灵力已经很靠近自己身体了,如果白璃反应及时直接强制将她的灵力压回来再断开连接便不会被牵扯入这一危险境地。可惜白璃并未反应过来。他此刻由于心神透支反应比平时迟钝不少,还是被转瞬从经脉各处传来的剧痛唤回注意力的,一时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处于迷茫的状态,旋即便被卷入无尽的痛楚之中再无精力分神去想。 另有一句俗语是“雪上加霜”,用来形容当下的情况是说不出的贴切,一点儿不妥都找不出。 就在七墦情与白璃陷入灵力失控的情况时,场外唯一能给予救援的卞水何,在同一时间灵力亦失控了。 独骍本正慢慢喝着卞水何喂的水,心里那叫一个欣喜。紧接着,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从边上不远处某个房间突兀地袭来,卞水何之间被击飞撞上墙壁,脱手的杯子落地砸了个粉碎,杯中未喝完的水也撒了满地。 “阿时!”独骍看着卞水何受伤急道,反而他自己似乎没受到任何伤害。 卞水何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起身用手背拭去唇角溢出的血,匆匆往门外赶去。可不曾想,还尚未走到门口,她自身的灵力也突然暴乱起来,在筋脉里横冲直撞。这可比挖心疼多了,再说她的身体表面是痊愈了,但内伤却没那么容易痊愈,这下被灵力一冲撞,直接就将她击倒在地。 独骍彻底慌了,也顾不上自己手上腿上刚结了痂不能乱动,直接翻身从床上摔下来,站不起来走不了就手脚并用爬到卞水何身边,有些手足无措。 “找,丹,丹程……”卞水何和七墦情一样,神智是清醒的,只是控制不了灵力也熬不过去那剧烈的痛,勉强挤出这么一句话后便咬牙蜷缩起身子,专心致志地抵抗那卷席了整个经脉的疼痛。 丹程是谁? 独骍有些慌张地思索。卞水何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般她陷入困境先想到的会是七墦情,而这一次却没有叫他去找七墦情,就说明对方或许也陷入和她一样的境地,现在只有这个叫“丹程”的能救他们,可是“丹程”是谁呢? 独骍还没想明白,对面房间的门突然打开,抬头便见前几日跟着七墦情来到这里的其中一个男子满脸冰霜地出来了,看起来杀气腾腾。 独骍呆愣愣地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你,你就是丹程?” 那男子没理会他,低头看一眼痛苦瘫软在地上的卞水何,脸色阴沉地甩出几根银针给她封穴,接着转身就走,朝着七墦情和白璃那边杀过去。 见对方二话不说几根银针就往卞水何身上招呼过来了,独骍当下恼了,正准备起身与他争论,但一低头见卞水何的身体在银针扎上后放松了下来,怒气瞬间烟消云散,急急忙忙想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躺着,却不料身上伤口撕裂严重,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抱起一个人,只好坐在她身边守着。 另一头丹程依旧是满脸冰霜地杀进房间,双手一甩几根银针分别飞向手心相抵的两人。白璃应声倒下,七墦情倒是勉强凝起一丝气力朝丹程笑了笑,无声说出一个“多谢”便亦合眼昏迷过去。 一场暴乱就这么看似轻而易举地被十多根银针给破解了。 丹程冷着脸看看昏倒在地上的两人,衣袖遮掩下的手紧了又松,两根银针在指间转了许久终是没脱离指间直接被收了回去。他无力长叹,一转身就踉跄了一下,幸而及时扶上门框这才没摔倒。 三人都是清醒的,只是无法自行控制灵力,这时若是有旁人能阻止灵力乱窜便可化解这一危机。阻止的方式也不少,只不过丹程惯用银针,所以选择了最顺手也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给封住了他们的灵力。等封印渐渐自行解除,他们就能脱离灵力失控的局面。 但这一法子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实行起来亦是既费心神又费灵力。灵力失控的人周围的灵力场极其混乱,更别提是三个相互交叠。银针若是想要穿过这些刺入目标的穴位,需要有不少灵力附着,而且得避开交叠的小幅度暴乱的地方,否则很容易被折断。因此这十来根银针,其实耗去了他近乎全部的灵力。 当然,丹程突然出来也不是真的单纯好心来救他们。 灵力暴乱对有灵力的人影响很大,像卞水何这等水平的人一不留神没注意到也会猝不及防地受伤;不过对没有灵力的人几乎没有影响,比如独骍就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霄云虽然还没找回自己是神智,但身躯已然实现了“起死回生”,也是属于有修为的那一类人,对突如其来的灵力暴乱更不可能有任何防备。他一被伤到,丹程自然坐不住,给他留个阵法聊以保护,起身就出去看看七墦情和卞水何这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 结果一开始是本着“复仇”的心理出门,还没找她们算账呢就见其中一位灵力失控苦苦挣扎着,当下粗暴地给她封了后朝另外一个暴乱的地方过去。 与其说是救他们,倒不如说是想从根源解决问题,防止霄云再度受伤。 虽然七墦情知道他的思维,但毕竟对方还是救了他们的命的,说一句“多谢”不为过。 丹程弄完就跟个没事人一样重新回房间关好门照顾霄云,至于那满手满腿是血的独骍,他看都没看一眼。 三个人这一昏迷就是近十个时辰。 等卞水何醒来,看到的就是因失血过多外加未曾进食而意识模糊地倒在自己身边的独骍。 —————— tbc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初逢兰芝,共享星辰 三个人这一昏迷就是近十个时辰。 等卞水何醒来,看到的就是因失血过多外加未曾进食而意识模糊地倒在自己身边的独骍。 好在现在卞水何的心在独骍身上,魔人特有的快速愈伤体质也嫁接了一些到他身上,所以即便是撕裂开的血痂并未经过包扎止血操作,仍然自行慢慢愈合了,这也是为何大面积的伤口撕裂还未处理的情况下独骍仅仅是虚弱昏倒,而不是有了生命危险。 卞水何有些无奈地看看他,缓缓活动自己的各个关节慢慢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准备把这个一根筋的小子抱回床上治疗。 原本已经扎了太久她都习惯了没什么感觉,这一活动,那几根扎在穴位上的银针便暴露了出来。封穴的银针不能直接用手拔,卞水何调用有些凝滞的灵力勉强将针都震了出来。 银针封穴,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卞水何下意识往对门看了一眼,轻轻将银针拢起来准备一会儿给对面还回去。不过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安置一下某个只知道傻等,一点都不懂得变通也不知道顾惜自己身体的前任戏子。 灵力被封住太久,突然这么一调用还有些不大习惯,运行地也不如以往流畅。 卞水何费了一番功夫才摸清楚独骍身体内部具体的情况,有些生疏地掐手诀给他清理并修复了一下刚刚裂开又自己愈合的口子。地上尘土多,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魔人,别伤口愈合是愈合了,过段时间又从内里化脓出来,更不好处理。 独骍安置完毕,她强撑着出门准备去看看七墦情和白璃那边的情况。 一开始把她击飞出去的暴动里面很明显大部分都是七墦情的灵力,说明七墦情和白璃那边肯定出了什么岔子。在自己灵力失控之前她是打算过去看看帮个忙的,却没想到自己也出现了一样的状况,不但没帮上忙,反而添了一把乱。 才刚出门两步,七墦情就从另一边过来了,见她仍略显心神透支便赶忙上来搀她。卞水何下意识放灵力去探查她的身体情况,却被七墦情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 “有毒魔出手相助,我和小狸都没什么事,你别浪费灵力了。”七墦情道,搀着她继续往前走,回到前几天两人住的屋子,按着她在床上坐下。 “那小白狐狸呢?”卞水何环顾一圈,见这个屋子没人还是蛮惊讶的,毕竟她很清楚整个庄园的房间只有三个是有床的,其余的全是空屋子,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你给赶出去了?” 七墦情撇撇嘴:“哪儿啊,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心没肺的吗?” “那还真没准。”卞水何缓过气来,恢复了平日面对自家好友时的语气。 七墦情给她个白眼,指了指对面的屋子:“小狸好像快突破了,从醒来就一直在那边修炼来着,算是因祸得福吧。” “他现在是六尾对吧?”卞水何明知故问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说狐族过五尾之后每增一尾实力都会上一层台阶,能到七尾才不算给你丢脸么,对吧?” 七墦情假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那你呢?小骍骍你打算怎么办?” 卞水何的神色突然僵了一下。“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退出江湖,带他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不去计较那些纷扰之事。”她轻声道,笑容中含着一丝苦涩。 七墦情微微皱眉:“你是认真的?” 卞水何笑笑:“他什么都不懂,我们又沾血太多,我不想连累他……” “那你为何要答应和他……”七墦情忍不住辩驳,却被自家好友眼中流露出的悲哀扼住咽喉,后面半句话不了了之。 她们相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二次看到卞水何眼中难以抑制的悲哀之情,而第一次是婆婆死后她们正式入魔之时。想当初,她被昔日好友算计推下山崖、被昔日恋人背叛、被昔日师门追杀的时候都没说过什么,也从没露出过这么强烈的情绪。 “阿情,我知道有些地方,一旦踏进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可是我有点累了……”卞水何轻声道,“我们入魔已经快到百年了吧?阿情,都那么久过去了,我真的累了……独公子的事,就让我任性一回,好不好?” 七墦情沉默,半晌后强笑道:“我不是说过日后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了吗?怎么,卞大小姐现在连我都信不过了?七某怎么记得自己信誉似乎不错呢?” 卞水何看看她,抿唇一笑。 缘分一事总是这么妙不可言,一切其实早已命中注定。 七墦情想到第一次遇到卞水何的时候,从名字中便能透露出的家境让两人惺惺相惜。 那时卞水何刚刚跟随母亲搬入小镇,不敢面对周围人或是异样或是同情的眼神,自己一个人躲在一颗合欢树下发呆。 忽然,一个同样甜糯的略带稚气却又不掩好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喂,你是新来的吗?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呢!” 卞水何吓了一跳,一抬头便见另一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孩趴在一根粗大的枝丫上,一手捏着绯红的合欢花,另一首拎着篮子抱着枝丫,正专心地盯着自己。她不知该说什么,就默默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追问道。 卞水何抿了抿唇,轻声答话:“卞水何。” “‘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那你可真有点惨。”女孩一语道破,肆意笑道。 卞水何有些窘迫地笑了笑:“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嘿嘿!”女孩麻利地从书上爬下来,跳到她面前自我介绍,“我叫七墦情。”说着,还在伸出手指在树干上写了一遍。 “墦情”……明明是两个很简单的字,卞水何看着,却莫名能感受到其中难以言说的哀伤与决绝。“原来是同道中人。”她礼貌地浅笑道,对面前的这个女孩有了种同病相怜的认同感。 “哈哈!”幼年的七墦情像是全然不知她话中意思一般,毫不在意地大笑,旋即非常自来熟地就拉着卞水何教她爬树摘花,给她分享自己收藏的各种小玩意儿。 就这样,她们成了好友,直至今日。 —————— tbc 第一百三十二章 &情难自知,魍魉以困 这边白璃在晋升关键时期,不能随意打扰;那边卞水何和独骍可以说是“新婚燕尔”,也不好总去打扰;另外一边丹程和霄云七墦情更是不敢去打扰,毕竟刚刚才在那俩人面前惹过事;于是无事可做的七墦情彻底无聊了,整天东跑西跑的停不下来,还经常混附近城镇里头买些养眼的小物件。 许是看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有些看不过去,卞水何终于在某一天无奈地提出要出去采摘一味药,找自家好友做帮手。七墦情瞬间兴致勃勃,赶忙跑回去翻自己的收藏品,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 草药采摘也分是否为最佳时辰。两人便约好了后天夜里一同前往,甚至路线都已经定好,可谁知好巧不巧,当天下午白璃便从修炼状态脱离出来,这半个月来第一次走出房间。 看他精气神似乎挺好的也没留下什么不良反应,七墦情自然高兴,拉着他就跑去自己这些日子总是去的那个城镇,美其名曰“你才出关,刚好散散心,放松放松,有利于修为精进”,但实际上是什么理由即便是白璃也心知肚明,只不过没道破。 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不佳,街上人不如前几日多,显得空荡了许多。不过两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少些反倒更和他们心意。 两人并肩绕着城镇走了一圈,谁都没出声,像是都在等对方先说话一般。 终于在快到庄园之时,白璃低声开口道:“阿情,我要突破了。”声音莫名有些窘迫。 “要突破了?这么快?”七墦情一惊,转头反问,语气中略有一丝遗憾,“才刚刚出关就又要闭关了啊?” “嗯。”白璃应道,接着可疑地沉默片刻,支支吾吾接着道,“那个,我,我想请你,替我护法……” 护法?七墦情没多想,点点头随口问道:“没问题啊,什么时候?” “十五晚上。”白璃迅速道,说完便急匆匆运起轻功闪身窜入庄园大门,背影看上去颇像落荒而逃。 七墦情眼睁睁看着他一晃身就没影了,有些不解地眨眨眼;再回想起方才瞥见的对方泛红的耳垂,不免困惑。不就是护个法吗,怎么了?啊,对了!十五好像就是后天,她上午才和卞水何约好要去采药的来着,现在去说自己要给小狸护法所以准备毁约了会不会被打啊? 想到自家好友又要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了,她不由一颤。算了,还是跟她说说吧,反正采药应该也不是非要她帮忙不可,说清楚就好。这么想着,她赶忙跑去找卞水何。 果不其然,七墦情找到卞水何时,对方正和独骍围坐在房内喝茶谈天。独骍负责说,卞水何浅笑着旁听,两人的气氛那叫一个融洽。 独骍还说着,卞水何抬眼看见满脸无语站在门口的七墦情,婉言劝独骍稍微回避片刻。他后知后觉地看到七墦情,笑着打个招呼,非常自然地起身出门,还帮她们关上门。 “不得了啊,小骍骍现在是越来越有眼力劲了。”七墦情占了独骍原先坐的位置,调笑道。 卞水何笑笑,给她倒杯茶,再把自己茶杯续满,举起来浅浅抿一口,随口道:“什么事?” “我后天晚上可能没法跟你一起去了。”七墦情一脸平静,试图用这种方式掩饰自己毁约的心虚,“小狸正好那天晚上突破,他请我帮忙护法。你知道的,狐族突破都不容易,我若是不护着点……” “你说什么?!”不等七墦情话说完,卞水何险些摔了杯子,不敢置信地看过来,全然不顾桌上洒出来的那滩水。 见自家好友居然反应这么强烈,七墦情忙换上讪讪的笑,掏出一块布半起身擦拭桌上的水,讨好道:“哎呀我不是故意要毁约的嘛,小狸这好不容易突破,我也是担心出什么岔子……” 卞水何猛地起身抓住她擦拭的那只手小臂,再次打断她的话:“你再说一遍,他要你做什么?” “护法啊。”七墦情停下动作,不解地眨眨眼睛,“怎么了?我以前不是也帮你护过?这活计我又不是不熟,不用这么紧张吧?” 卞水何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见到里面真的充满了疑惑,无奈松开手坐回椅子上,单手扶额摇了摇头。七墦情意识到事情貌似没她想的那么简单,愣愣坐下。 思索良久,卞水何终是开口给她解释。“狐族不同于一般妖族,他们狡猾且多疑,因此能给他们护法的只有血亲以及……”说到这,她抬眼看向七墦情,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伴侣。” 这回露出被雷劈到一般的表情的人变成七墦情了。“怎,怎么……他……这……”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过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艰难咽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道:“这是怎么判定的?” “受护人自己认同即可。除非是像血亲或伴侣这样值得完全托付自身性命的人给予护法,其他任何人护法都会由于内心深处那一星半点的戒备起反作用。”卞水何沉声道,“你们两个……” 七墦情仍是呆愣愣的样子。 这样一想,之前趋蛊的时候白璃就已经把自己的性命完全托给她了,莫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 末了,卞水何轻叹一口气,起身道:“你自己把握罢,你们俩的关系比我和小独还难处理,我暂且不掺和。”语毕,她迈步离去,洁白的裙摆从地上拖过,留下“簌簌”的声响。 七墦情又一个人在屋中呆愣了许久,直到夕阳的斜晖透过窗打在她手上。她缓缓取过自己面前的杯子,将里面早已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缓步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回绝白璃的邀请。一开始跟在他身边是为了获取他的信任,现在信任早就足够了,他对她的感情已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另外让她困惑的是,就在方才发呆的时间里,有一股很陌生的感觉从心口涌出,在身上蔓延开来,延展成薄薄的一层将她整个人裹住,带来些许的温热。 这是……什么感觉?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了一丝期待,又有一丝恐惧。 —————— tbc 第一百三十三章 &自报身份 最终十五那天晚上七墦情还是过去给白璃护法了,卞水何则带着独骍去了一趟崖边采摘药草。 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卞水何想要的药草到手了,白璃也成功修炼出自己的第七条尾巴。值得一提的是,霄云在白璃突破的那段时间里醒了,与丹程一起向卞水何辞行,就此别过。 这日卞水何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见独骍趴在桌前看着什么册子,一脸认真。她好奇走上前看了看,没想到一映入眼帘的就是某位前几天才从自家离开的魔人在魔人榜上头的画像,边上还写着他的“光辉事迹”与“风月传说”。 他看这种东西做什么?都是些血腥离谱的东西,没几句是真的。卞水何深呼吸一次,按压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道:“你在干什么?” “看书。”独骍转头看到她回来了,拿着书起身殷勤道,“阿水你累了吧?歇一歇歇一歇。” 卞水何没理会他的讨好,皱着眉夺过他手中的书翻了几页,见后头的页数上甚至还有圈划的痕迹。她嫌弃地丢下书,转眼就见独骍一脸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不免心软道:“你看这些做什么?” 独骍小心翼翼争辩:“我也要入魔,这样你就不会再……” 卞水何语塞,看着他真诚又有些胆怯的眼神就再说不出责备的话,只得轻叹一口道:“你还不如跟着白璃修正道去呢,魔人的路子没那么好走。” “可是……我没有根骨。”独骍蔫蔫地低下头。 卞水何轻松一笑:“没事,我给你好了,反正我修魔又用不上。” “这样也可以?”独骍还是第一次听说根骨还可以转让,一时有些懵。 “自然。”卞水何说着,轻轻推着他让其坐到床上。 独骍有些犹豫地拉她衣袖:“你……会很痛吗?” 普通人要是听说了不应该都欣喜若狂么?卞水何越发地对他没辙,无奈笑了笑,俯身坐到他大腿上,挑眉暧昧地笑道:“当然不会,反而会很……愉快。” 噤音符布下,屋内自有别样景色。 当夜,被噤音符和禁制挡在屋外的七墦情盯着紧闭的房门无语半晌,默默翻个白眼,转身跑去之前未收起来的那间屋子住了一宿。 第二日一大早,七墦情就跑去厨房拿早饭,随后敲开白璃的房门,拎进去与他分享,顺便把椅子给占了。 “小骍骍长大了呀……”七墦情半趴在桌上边吃边调侃道。 白璃抿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两人正吃着,突然独骍“破门而入”,激动地扑向白璃:“白大哥白大哥,教我修道吧!” 白璃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步,待独骍扑个空好不容易站稳后才淡淡开口道:“你之前测出来不是没根骨吗?” 趴桌上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七墦情一听这话骤然一惊,忙垂下眼掩去那抹不自然的惊讶与不敢置信。 独骍一脸骄傲和兴奋:“阿时给我的。” 白璃目光一凛,伸手抓住独骍肩膀,厉声道:“她是什么人?!”独骍不清楚,他可清清楚楚:只有修魔之人才能在修过道之后将根骨转移给他人,正道人士无法得到那套禁术的认可。既然独骍得到了根骨,那么卞水何就只能是…… “魔人。”卞水何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开口接话。 屋里三人皆转头看她。 卞水何缓缓上前,避开独骍有些不知所措的视线、白璃强压着怒火的视线以及七墦情复杂的视线,径直走到桌前,拿起七墦情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璃警惕地握住雪鳞刀柄,盯着某位神色自若的魔女。 卞水何慢悠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转身时已然换上了他们所熟悉的那种温和的笑:“重新自我介绍一次,我是卞水何,悬赏一百万两金子的那个。” “你有什么目的?”白璃沉声道。 独骍终于发现气氛不对,转身慌忙替她解释:“阿水不会伤害我们的……” 卞水何笑了笑,低头又抿一口茶水,道:“就是太无聊了而已,突然想找个伴侣什么的,正好他也合我胃口。”说着,略带挑衅地看向白璃。 场面一时僵住。 良久,七墦情轻咳两声解围道:“小狸,她应该是认真的……” 白璃瞥她一眼,松开雪鳞,冷哼一声转身出门。 七墦情下意识闪身到桌子对面本想跟出去,一眼又瞟见卞水何转身放下了杯子,立刻改了主意拦住往自家好友方向去的东西,道:“你先去追小狸,修道今天就可以开始了,我和水何聊聊。” 独骍有些迟疑地看看卞水何,再看看七墦情,最后抿着唇乖巧地点头,跑出去追白璃。 七墦情走到卞水何身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重新坐回椅子上。 “没想到我泡的还不错么。”七墦情自夸。这壶茶是她早上闲的没事随便泡的,顺手拎过来放白璃桌上了。 卞水何笑笑:“的确不错,我还没从别人那喝到过这么苦的茶。” 七墦情瘪嘴,选择性忽略她的言下之意,转口道:“根骨你都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根骨而已,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给他不仅能让他有自保能力,还能帮他续个命,怎么想怎么划算。”卞水何浅笑,“再说,你不是测试过了吗?” “那也不一定准啊,想当初……”见着好友突然沉下来的脸色,七墦情讪讪住口,转言道,“额,小骍骍这人一根筋,学东西挺认真,应该靠谱。” 可惜她的救场并没有预料中的效果,卞水何冷着脸盯了她许久,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七墦情有些挫败地趴桌子上,长叹一口气。最近这是怎么了?明明前不久才说好不提那件事的,怎么还是……她埋怨着自己的口不择言,思绪却不由自主回到那个时候。 那时她们还在至虚峰上求学,与长宁派的人接触不多但关系也不算太僵。 孽缘起源于那次名额争夺赛。 如果可以选择,七墦情宁愿当年失去进入密阁淬炼武器的机会,也要避免好友与那个男人相遇。 错不全在他,但源头是他。 —————— tbc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寒风凛冽(上) 长宁派几乎每一个长老都有自己对应的峰,但有一个长老很特殊。 他几乎没有出现在长宁派的任何一场会议或是活动中,全门派上下见过他以及他徒弟的不超过百人,甚至连他的样貌都有许多不同的版本,但人人都知晓他的名号,以能见他一面为荣。 他便是至渺长老,在长宁派掌管密阁,以钻研法器灵器为目标,几乎可以说是足不出户。 一般每一位至渺长老都只收一名弟子,长老之位直接传递下去,除非这名弟子意外身亡。 成为至渺长老的弟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需要与数十人甚至数百人数千人竞争就能安安稳稳坐上长老的位置,并且掌握着长宁派最大的秘密。但是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那怎么办呢?“意外身亡”这几个字能暗中操作的可能性太大了。 自至渺长老与密阁成立以来,动这样歪心思的人一直不在少数。于是为了保护自己选的好苗子,至渺长老的弟子也跟随他终日处于密阁内,偶尔出行都是与他同行。再加上掌门就这件事严惩了几个人,后来再有这种暗中操纵“意外身亡”的人就基本不再有了,只不过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就没那么好管了。 至渺长老可以为法器或灵器进行淬炼,所有经过他手的法器灵器能力都往上跳了整整一大截。说得夸张一点,淬炼过的灵器甚至可以与法器相匹敌。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能将自己的法器或灵器送进去淬炼的,唯有名额争夺赛中夺得头奖的小组才能获得这个机会。 今年资质高的弟子特别多,因而想在这些人中夺取头奖便更是困难。 七墦情与卞水何本是不抱希望的,前去报名也只是走个流程,说不定能从赛事任务中给师父带一些比较稀有或有趣的玩意儿,并没有夺奖的想法,直到两人在至虚峰山脚碰到等在那儿的郤靛与另一名少年。 “阿情,水何。”郤靛笑着向她们打招呼。 一见着她,七墦情迅速拉着卞水何小跑上前,笑道:“阿靛?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们组队啊。”郤靛笑了笑,“听说你们被嫌弃,落单了?” “谁说的?!”七墦情佯作生气瞪她,“那是我看不上别人!” 郤靛失笑:“那我们能有这个荣幸被你看上吗?”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考虑。”七墦情嘴贫道。 郤靛无奈摇摇头,介绍自己身边的那个少年:“这是我师兄,单煜。”少年朝两人微微颔首示意。 “幸会幸会!”七墦情象征性行了一礼,笑道,“单师兄看起来很是面熟啊,莫非就是传说中至战长老的关门弟子?” “不敢当。”单煜淡淡道,眉眼中隐隐有一丝高傲的神色。 名额争夺赛一般四人为一组,如今刚好四人凑齐,他们便出发去领任务去了。 赛制其实很简单,就是以小组为单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累计积分,最后以积分总数排名次。但有一点需要强调,如果到了截止时间小组手中还有已经接好了的任务未完成的话,会相应倒扣不少的积分,任务退回或失败亦然。这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有小组恶意霸占任务。 单煜天赋异禀,想拉拢他的人定然不在少数,不知道郤靛是怎么把这位天之骄子给撺掇着跟她们组队的。不过这样一来,她们能夺头奖的可能性便大大提高了,七墦情瞬间燃起斗志——万一因为自己的拖累,让人家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那她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同的任务积分不一样,一般越危险难度越大的任务积分越多,偶尔有些任务看着简单但积分高的,也就是“看着”简单,里面不知道多少坑,分分钟逼得你退任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去选。单煜明显是冲着头奖去的,所以选的任务都是必须面对杀伤力很大的凶兽。不过队里两个至战峰的,其中一个还是公认这一届最厉害的弟子,她们也没有异议,就跟着在边上围观时辅助一下,基本不去干涉选任务这一块,免得一不小心踩雷。 任务发放点很多,每个点也会有些不一样的任务。 夜间扎营休息的时候,七墦情突然发觉自己好友貌似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不免有些好奇,偷偷摸摸拉她到一边调侃。没想到她只是随口一说,卞水何竟有些娇羞地低下头,脸颊一抹红晕。 什么情况?!该不会是她真的…… 七墦情顿悟,看看远处原地打坐修炼的单煜,再看看自家好友,抬手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不错啊,有眼光,我支持你!” “可是……”卞水何喃喃道,“我没他那么厉害……” “嗐,那有什么?你不是擅长医术么?正好和他相配啊,这样以后他要是受伤了不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么,对不对?再说了,师父不是前几日才夸你聪明,比我有出息多了吗?”七墦情撺掇道,“这几天可得抓紧机会了啊,好好给他露一手,让他对你刮目相看!” 卞水何悄悄看一眼单煜,抿唇笑了起来,点头。 于是,在第二天单煜接下“捕捉离梦鸟”的任务之时,卞水何拉了拉七墦情的衣袖,示意了一下另一页上的“采集离梦花”的任务。七墦情会意,开口把那个任务一并接下。单煜看她一眼,眼神不大友好。 相传离梦鸟是离梦花的守卫,只有它知道离梦花的位置。但离梦鸟虽能口吐人言,但可谓是谎话连篇,要想从它们口中套出离梦花的位置,不光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成功。所以这项任务就是属于看着简单里面满是坑的那种,比单纯的捕捉离梦鸟要费事的多,虽然积分给的也比捉离梦鸟高许多。单煜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清楚,这种费时且吃力不讨好的任务绝对是排出在他选择范围之外的。 “师兄,阿情她们选这个肯定有她们的道理,别生气啊。”郤靛一见,赶忙劝说道,一边给两人暗暗使眼色。 卞水何有些不安地垂下头,七墦情倒是一点不怂,一脸真诚地看他。 最终单煜不置一词转身离开,郤靛急忙跟上去继续劝解,七墦情则拉着卞水何跟上。 不料这两个联动任务,真的如七墦情所愿给单煜与卞水何两人牵上了线。 —————— tbc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寒风凛冽(下) 离梦鸟以其身形小、动作迅捷、喙尖且硬出名,而且还是群居型动物,捕捉难免会受些伤,稍有不慎甚至很可能致命,更别说本身就不是朝攻击性修习的七墦情与卞水何也在组里。 七墦情还稍好一些,毕竟她不善医术,所以剑术练地比较勤;但卞水何基本已经完全转去学医术了,剑术与其他三人相比弱了一大截,一被离梦鸟围攻便会陷入手足无措的窘境。 幸而单煜虽然是不满七墦情她们自作主张接下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但也不是计较到想让她们“意外身亡”的角色,几次把卞水何从危险边缘拉回来,有次甚至拉她的时候自己脖颈不慎被一只离梦鸟划拉出一道口子。还好没伤到最致命的地方,卞水何随手一个手诀就给治好了。 待把碰到的那几只离梦鸟塞进接任务时领下来的特制鸟笼里,四人总算放松下来。卞水何单手掐着手诀帮其他三人疗伤,另一只手还若无其事地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摸出几根丝线,配合着灵力表演单手打结。受师父“耳濡目染”,这套操作七墦情也会,早就看得习惯了;不过另外两个至战峰的天之骄子平日都一心扑在修炼上,可没见过这种过于日常化的神奇操作,看着卞水何熟练的动作还有些新奇。 三人负的都不是特别严重的伤,手诀一过就没什么大碍了,围观卞水何“处置”那些被俘获的离梦鸟。 几根丝线每条套出俩活结,伸进鸟笼里引诱离梦鸟真的是一套一个准,直接把双腿都给拴上了,像极了以前还未入长宁派时七墦情带着她捉麻雀的招数。紧接着再将丝线绕回鸟笼口,打开笼门放它们出来。 离梦鸟一出笼门就跟疯了似的四处窜,还一个劲儿地往四人身上扑。卞水何眼疾手快,一只手抓着那把丝线的末端,另一只手继续在包里摸,掏出一个小瓶子,使劲往地上一砸。 一股淡淡的幽香升腾起来,那群疯狂的离梦鸟突然集体愣住,旋即不再执着于攻击他们,调头就跑,飞地那叫一个快,卞水何都给它们拽了一个踉跄。 三人来不及多想,跟着离梦鸟追过去,一路深入离梦花老巢。 巢中离梦鸟更多,几人又费了不少劲儿统统捉起来,每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再度受伤,还是依靠卞水何那一手疗愈术快速恢复。离梦花的采集方式与注意事项任务详情里面都有,七墦情自告奋勇完成采集,几人随即就赶回任务点交任务去了。 离梦鸟的任务积分按只计算,所以在离梦花巢穴里头受了那么多伤费了那么大劲儿都不是白费的,而离梦花比离梦鸟更珍贵,两项积分一叠加统计,竟比他们昨日单挑一堆凶兽所积累下来的还多,一点儿都没被耽误。 此事一出,单煜对卞水何刮目相看,不再嫌弃她剑术不精拖后腿了,偶尔也会向她讨教一些简单实用的医术和一些应对部分凶兽的小技巧。七墦情表示对两人的关系进展非常欣慰,还悄悄跟郤靛说了自家好友对单煜的心意,向她询问一些单煜的信息,例如生辰、喜欢的东西等等,可谓是最称职的红娘。 郤靛知道时挺意外的,愣了半晌后有些尴尬地一笑,应下了这份差事。 后来那次名额争夺赛他们四人如愿以偿地夺下头奖,将各自的武器送去了密阁淬炼。有了淬炼后的武器,单煜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在整个门派愈发的出名,许多长老包括掌门都相当看好他,天天倒贴着追他的女修也越来越多。 卞水何一开始还蛮担心的,天天跟七墦情与郤靛打听他的情况。好在单煜似乎不是流连花丛的人,对卞水何也略有好感,有时还会跟着郤靛跑到至虚峰来。 就这样,在七墦情有意无意的撮合以及卞水何难得大胆一次的告白下,单煜和卞水何顺利走到了一起。不过由于单煜是定好的下一任至战长老,平日没太多时间经常到至虚峰来,所以卞水何一有空就会去至战峰等他,久而久之几乎门派所有人都认识她了。 这事一传开,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对单煜芳心暗许的女修们更是明里暗里地各种使绊子,甚至有闯上至虚峰来的。钟归虽然一直低调行事,对一些不动脑子就上门挑衅的女修以及其好友们采取无视的态度;但他长老的名号也不是随便安上的,若是那群人实在闹太过分了他也会出手将她们强行赶出去,顺便找她们师父谈谈心。 至虚峰一下子在长宁派出足了风头,各峰对他们褒贬不一,说法也很多。只不过这三个除了卞水何可能会稍有在意外,另外两个都不是会在意外界言语的人,对那些流言蜚语都只是一笑而过,从不深究。 十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这是卞水何与单煜结为伴侣的第十个年头。 不知从何时开始,单煜对卞水何似乎没了当初的兴致,虽然他并没有当面提及过,但七墦情能明显感觉到他好像比以往敷衍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问过郤靛,对方也无能为力地摇摇头,猜测或许是他最近卡瓶颈了心情不大好。 卞水何像是没有觉察到一般,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他准备惊喜,抽空去至战峰找他。七墦情数次想劝她这段只有一个人付出的感情没有什么意义,趁早放手罢。可每次看到她期待又略带受伤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说不出口了。当初是她撺掇卞水何向单煜吐露心声的,现在想劝分的又是她,想想都觉得不妥。 为此,她与郤靛聊了许多次,打探单煜在卞水何不在的时候除了修炼以外都在做些什么。郤靛推脱良久,最后模棱两可地透露师兄似乎和另外一位女修走的比较近,不过她也不清楚究竟是谁。 这一下可惹恼七墦情了。 正在她筹划着要如何找出与单煜走得近的那名女修的过程中,又是一次名额争夺赛,郤靛再度与单煜来到至虚峰。 看到单煜没去和传言中那名女修一组,七墦情还是略略放松了一些的。 只是那时的她并没有想到,时隔十年,这一回的小队里,可谓是各怀心思。 有句俗语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不是君子,这仇也不是潜藏了十年,但十年的时间,足以让羡慕嫉妒逐渐转换为恨,而且越积越多。 挑战过这么多凶兽,她们终究是遇上了“意外”。 在被一股熟悉的灵力横空封住穴劈下悬崖之前,在看到对方特地挑了角度只让她们看见的得意的笑容之前,她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曾经患难与共所结下的朋友,其实一直都期盼她们死去。 —————— tbc 第一百三十六章 &繁华已逝(上) 江湖上有几处悬崖一直让人闻风丧胆,其中排名为首的便是绝情崖。 因其盛产各类珍惜花草鸟兽,自古以来前往绝情崖的人一直不在少数。但绝情崖崖半中间存在强大的风水局,一直叫人看不清崖底究竟如何。曾经有无数风水师试图破开这层风水局,但始终未能成功。 绝情崖崖壁陡峭,稍不留神便会摔下去。若是到风水局之前反应过来了还尚有一丝机会死里逃生,但相传落入风水局下面的人,几乎没有得以生还的人,偶尔有那么几个在多年后活着出来的,都性情大变,变得不人不鬼。久而久之,江湖上就有了“绝情崖崖底存有能蛊惑人心的凶兽”之类的说法,但真假不明。 七墦情和卞水何托某位曾经好友的福,“有幸”跌入这江湖上排行第一的悬崖崖底。 穴道被封,退路堵死。 崖壁算不上光滑,可她们连抓住突出的石块的力气都没有,无数次的撞击强制她们进入黑夜。 七墦情不曾想过她们居然还有能睁开眼睛的机会。 或许是命不该绝,她们被人救下了,被一个老婆婆。 由于卞水何又灵力属性的优势,七墦情醒得比她稍微晚了几日。 意识恢复时她只觉得浑身僵得跟块石头一样,一动都动不了,连撑起眼皮都费了不少劲。随后她便听见卞水何的声音从自己身侧响起:“阿情,你醒了!” 七墦情下意识想开口,喉咙却一阵黏连似的疼,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卞水何赶忙沾了些水喂她,柔声道:“你先歇一歇会儿吧,我去找婆婆。” 婆婆?什么婆婆?七墦情有些懵,下意识想坐起来,却被遍布全身的伤痛打击回去,散了这一念头。好在眼前的卞水何看起来并没有太重的伤,只有露出的手上还残留着血痂。 “现在还早呢,一会儿我给你带饭过来,乖哈。”卞水何笑眯眯地摸摸自家好友的头发,心满意足地出门,神色自然,全然看不出前不久才被昔日好友郤靛背叛而险些丧命。 七墦情回想这十年来郤靛的一言一行,试图翻出她背叛的根源,却始终弄不明白,渐渐陷入沉睡。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等再次醒来,她便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的;这屋子还没有窗,完全见不着天光。身上的疼痛已经不是非常明显了,很显然卞水何有给自己治疗过。不过……她左右看了一圈,没见着那个熟悉的白裙女子。水何去哪儿了呢?她想着,慢慢起身尝试下床走动。 就在她的双脚刚刚着地,都还没来得及用力之时,门突然被推开,卞水何端着一小碗粥进来了,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快步上前放下碗,倒了杯水塞她手里。 猝不及防被塞一杯水的七墦情愣了愣,抬眼看看卞水何,慢慢喝下。 喝过水之后嗓子舒服多了,她迫不及待问道:“这是哪里?我们怎么……” “绝情崖崖底。”卞水何淡定道,“我们掉下来正好婆婆撞见,就顺手带回来了。吃点东西吧,吃完再说。”说着重新端起那碗粥,舀一勺等着。 早就知晓自家好友的执着,七墦情瘪瘪嘴,乖乖张嘴让她喂,心思却完全不在这玩意儿上面,成堆的疑问堆在她脑中。 卞水何性格沉稳,不似她的跳脱,但也绝不是会随遇而安的人。再者,刚刚提起“婆婆”的时候,她似乎略带敬畏,语气平淡,全然不像是提起“救命恩人”的态度,反倒是像极了江湖上那些付出惨重代价让怪医治好了自己的病的人日后在提及怪医时的态度。 一小碗粥很快就见底了,卞水何将碗在桌上放好,瓷碗与桌面碰撞的声音拽回了七墦情的注意力。 “没有了?”七墦情一副大梦初醒的表情,“可是我怎么越吃越饿啊……” “正常的,只是你才刚刚醒来,不能多吃。”卞水何忍俊不禁。 七墦情闷闷“哦”了一声,随即道:“你说的婆婆就是救了我们的人吗?” “嗯。”卞水何道,“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很多年了。” “那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说过啊?不是都说绝情崖崖底盘踞着什么凶兽么?而且她一个人是怎么在这个地方活下来的?”七墦情不解道。 卞水何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怀疑这里有连通崖上的通道,只是到现在都还没能找到。另外,这个地方有点……邪门,你最好别一个人乱走。” “邪门?”七墦情瞬间来了兴致,“怎么个邪门法?” 卞水何犹豫了一下,继续压低声音:“很多地方有不同的传送阵,其中很多是陷阱,看见了最好别进去。” “你怎么知道是陷阱的?”七墦情惊奇,“该不会……” 卞水何有些窘迫地抿唇,默默看向一旁。 这就是默认了。七墦情瞬间就笑出声来,调侃道:“不错,很有本姑娘的风范!” 卞水何无力翻个白眼懒得理她,拿起碗刚准备再嘱咐点什么,身后明明在她进来之时就已经被她上过锁的门,突然开了。两人俱是一惊,不约而同看过去。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站在门口,缓缓向里面走进来。 “婆婆。”卞水何赶忙起身,往边上侧迈几步请她入座。 这就是水何说的婆婆?七墦情睁着眼睛好奇地注视老妪缓缓走上前在椅子上坐下,边上卞水何迅速从椅子背后走到桌边放下碗,另拿了一个杯子倒水,给老妪端到面前。 老妪看了看乖巧的卞水何,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接过她手上的水抿了几口,随手放在桌上,动作优雅地不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 再一结合卞水何的态度,七墦情心里隐隐觉得不大对劲,暗自提起一分警惕。但是面上的热情还是得保持住的,她若无其事地笑道:“您就是救了我们的人吗?不知怎么称呼?” “和阿水一样,叫我‘婆婆’就好。”婆婆缓缓道,嗓音略带沙哑,“阿水告诉我,你叫‘七墦情’,是吗?” “嗯。”七墦情点头。 “‘墦情’,这名字不错。”婆婆自顾自笑起来,笑声怎么听怎么刺耳,让人浑身不自在。 “婆婆,您是一个人生活在这吗?”七墦情试探道。 婆婆停下了笑,双眼直勾勾盯着她:“既然到了我这里,就别想着离开了。” 这话……七墦情下意识皱了皱眉,瞟了一眼卞水何,却刚好撞见自家好友垂着眼身子紧绷,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婆婆,恕我直言。请问您……”七墦情正色,可还没说完就被婆婆打断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究竟是什么人?”婆婆缓缓笑了。 —————— tbc 第一百三十七章 &繁华已逝(中) “你是不是想问我究竟是什么人?”婆婆缓缓笑了。 猝不及防被抢话,七墦情愣了半晌,点点头。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呢?”婆婆含笑道,“道人,抑或是魔人?” 七墦情愈发谨慎,紧抿着唇不开口,手下悄悄摸索自己的长剑。一旁的卞水何微微一颤,握紧拳。 见七墦情的小动作,婆婆笑着摇摇头,叹息道:“魔人,道人,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活过几百年,也算是看清了……” 几百年。单纯的道修是没有能活几百年的,这么说,她就只能是魔人,或者——妖。 七墦情摸到了自己的剑,捏紧剑柄强作镇定,警惕道:“你有什么目的?” “刚刚不还称‘您’的么?”婆婆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没什么目的,只不过一个人太无聊了,难得碰到同样被人推下来还命大的,就顺手带回来养着玩玩,也好陪陪我这老婆子。这里已经近百年没有活人下来啦……” 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七墦情不免有些转不过弯来,迟疑道:“你——” “睡罢。”婆婆柔声道。 七墦情都没见她有什么动作就觉得一阵晕眩,支撑不住再度倒在床上。整个过程卞水何就站在一边看着,沉默不语。 “你似乎不是很惊讶。”婆婆淡淡道,没有转头,但卞水何知道对方这是在和自己说话。 卞水何垂眸,略带谦逊道:“婆婆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言下之意便是无论婆婆是什么身份,她都不会怀有异心。 婆婆浅笑,侧头看她一眼:“是因为我救了她,还是因为我能救她?” 卞水何不假思索道:“皆有。” 婆婆无奈摇摇头,自己拿走了空碗起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吩咐:“你留这里照看她吧,等她醒后,再去拿碗粥喂给她。” “是。”卞水何道。 不知是木属性灵力的人天生体质好一些还是她本身运气好一些,当时滚到崖底被婆婆捡到的时候,七墦情就比卞水何伤得重许多。等到卞水何醒来,七墦情还处于心脉微弱的状态,几乎与死人无异。这半个月里,卞水何以关心好友的名义一直旁观着婆婆对七墦情的医治。无数次她都以为自己连这唯一一个好友都要失去了,但当天又见婆婆以一己之力再将对方从冥界牌坊口拉了回来。 对好友与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再加上高超的医术,这就成了卞水何敬佩她的原因。 另外,她也确实怀疑过婆婆其实并非正道人士,尤其是有一次她乱闯误入了一个类似于藏书室的地方。她在好奇心驱使下看了一眼翻开摆在桌面上的书,上面绘制的阵图怎么看怎么阴邪,光是绘制在纸上没有注入灵力便已经足够令她毛骨悚然的了。她还没来得及翻下一页,婆婆便冷着脸大步进来,直接扯着她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告诫她若是再敢乱闯,自己还缺一个药人,她的资质就挺不错。 以往婆婆虽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从来没有这么差过。卞水何被彻底吓到了,保证自己不会再到处踩传送阵了。婆婆这才放过她,冷着脸回去继续捣鼓那堆药草。 虽然做出了承诺,后来卞水何还是没忍住偷偷去了一趟当初连接着藏书室的传送阵那儿,可惜不知是不是婆婆怕她再闯进去把传送阵关掉了,反正她在那来回走了几圈都没被传过去,只得作罢。 粥是婆婆煮的,里面自然添加了许多药草。卞水何之前尝试分辨一二,却只认得出里面的一小部分,其他的融合太过完美,完全分辨不出来。不过粥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不过两碗下去,七墦情便已经可以下床到处走动了。 七墦情能走动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卞水何试图离开这里,就算徒手攀援也要回到崖顶。一方面是想逃离已自报是魔人的婆婆,另一方面是想回到长宁派,告诉师父她们没事,同时揭穿郤靛的真面目。 卞水何虽然对婆婆心怀敬畏,有心留下来跟着学习,但单煜和师父那边还不知道自己未死,她也不想让他们伤心。于是与七墦情一拍即合,趁夜深偷偷溜出那个建在崖底的洞窟,运着轻功拖着尚未完全恢复的自家好友往洞窟对面的崖壁边跑。 可是两人没能跑出多远,婆婆突然在她们面前出现,将她们的前路堵死。 “回去,别给我惹麻烦。”婆婆淡淡道,面色略带一丝僵硬,看起来很是渗人。 七墦情原地站着,毫不退缩地与她对视,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抗拒。 虽然钟归从未说过魔人如何如何,她们问起也只是轻描淡写道“道不相同罢了,何来是非之说”,但门派包括江湖都是视魔人为仇的,有关魔人怎样残忍怎样残害无辜百姓的传言她们也听了不少。七墦情立志要惩恶扬善,自然不会甘心与魔人同伍。 见她这般倔强,婆婆神色未改,淡然道:“就凭你俩现在的本事,还想报仇,还想去保护心爱之人?你们怕是连这绝情崖都无法离开。到时候半途摔下来了还得我来救,我可没这么多工夫。” 七墦情咬牙反驳:“你们魔人怎么可能会懂人情世故?” “我当然懂。”婆婆像是被她逗笑了,弯了弯唇角,“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救下你们吗?” “为什么?”卞水何轻声问道。 婆婆漠然道:“回去坐下。” 七墦情不动。 “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被我强行带回去,正好我最近刚炼成新的‘药方’,很缺药人。”婆婆平静道。 七墦情与卞水何对视一眼。她们连婆婆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都不知道,连她的到来都未曾有过察觉,两方着实是实力悬殊。若是真的打起来,她们也只有认输的份,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 犹豫良久,七墦情终是抿抿唇松了口,与卞水何同时转身慢慢往回走。 等她们回到洞窟时,看到婆婆坐在桌边已经泡好了茶,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抬眼淡淡扫她们一眼。 “坐。”她道,放下茶壶。 —————— tbc 第一百三十八章 &繁华已逝(下) “最开始,我也是被人从上面推下来的。那人做的挺周全,推我下去之时还不忘封住我的灵力,以免我半途重新稳住身形再爬上来。”婆婆抿了一口茶,微低着头望着桌面,缓缓陈述。 七墦情与卞水何看看茶水,见着这有些诡异的颜色就不敢动嘴,只是静静听她说着这段陈年往事。 婆婆没有在意她们到底碰没碰茶水,像是彻底沉浸在自己回忆里了一般,眼前的一切都不再出现在她瞳孔中:“当时我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我曾自以为的最好的朋友。我们父母是故交,因而我们自幼便在一块儿,拜入同一个师门,当了十多年被他人羡慕的好友。” 七墦情想起与郤靛的初识,想起她们一起从纹栗蛛群中逃生,一起出任务,一起做过许多的事,甚至连卞水何的终身大事她们都是与她商量过的。此刻听到婆婆的叙述,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扪心自问,她们从未对郤靛有过什么不佳行为,也从未得罪过她,究竟为什么……想起最后见到的那个得意的笑,七墦情不解。 这边婆婆的陈述还在继续:“我命硬,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竟还能活下来。这里长了很多珍惜又罕见的药材,正是靠这些,我自救成功,恢复了过来。被推下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对抗一种凶兽,我担心她一个人面对凶兽会受伤,担心她一个人在门派会受欺负,毕竟她一直都是很内敛很乖巧的性子,容易被人欺负。于是我不惜饮下许多有很强后续影响的草药,以求短时间恢复实力,甚至试图超出原先的实力。最后,我做到了,攀上崖壁重新回到崖顶,回到门派。” 对面两人渐渐被她的故事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怕一走神就漏了什么重要内容。 婆婆自嘲般笑了笑:“如果说跌落悬崖是伤筋动骨,那爬上悬崖便是粉身碎骨。” 两人紧张。 “发生了什么?”七墦情忍不住道。 “如果不回去,我还真不知道她原来并不内敛,也并不是以往乖巧的样子。”婆婆道,“那时门派早已将我列入‘意外身亡’的名单,我怕她和师父着急便迫不及待地与他们相认了。师父自然是欣喜,当下便想将这一消息告知掌门与其他长老们,但被她拦住了。她说,这一惊喜应当留到明日门派会议之时再公开。我与师父都觉得有理,便同意了。可是第二天,师父死了。” 两人一惊。卞水何轻声道:“是她做的?” “是啊,只不过当时我仍是什么都不知道。”婆婆再度自嘲地笑笑,“她让我帮忙给师父收尸,她去找其他长老与掌门。可就在她出去的时候,掌门突然来了,正好撞见我在搬动师父的尸体,将我列入嫌疑范围暂时关押。不久,她偷偷跑到地牢,撬锁破阵将我放了出去,带我溜出门派,让我先逃,她留下周旋。我还挺感动的,嘱咐她小心,旋即逃往别处。” “然后呢?”七墦情略有些不安,隐隐猜到了什么。 “然后?我收到她的书信,与她相约在绝情崖。可当日前来‘赴约’的却不止她一个,还有跟在她身后的掌门、长老。”婆婆道,“我听见其中一位长老同样以以往我们师父的称号来称呼她,我看见她与平时在我面前时截然不同的神色,我看见她脸上的冷笑……直到那时我才发觉,自己以前似乎从未认识过她。” 卞水何默默攥紧拳,不言。 “以我一己之力,与他们争斗自然是绝无胜出可能,连逃走都很难做到。于是,我再度跳下绝情崖,消失在他们眼前。 “他们不相信我真的会掉入崖底,以为我同之前一样只是借由灵力挂在了某处,想伺机逃走。他们在崖壁上找了整整一个月,最后无功而返。可那个时候,那些草药的后续作用慢慢的开始出现,若想活下去,我无路可走。” 七墦情道:“所以你选择了入魔?” “是。”婆婆笑了笑,“后来我回到了这里,建起这个洞窟。” 七墦情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您杀了她。”卞水何道,语气笃定。 婆婆笑笑,不置一词。 这时候,七墦情有些明白了师父对魔人的评价。婆婆与她的曾经的好友,一为魔人一为道人,可是非却似乎不像江湖上所常说的那样。 “你们的师父是怎么说我们的?”婆婆突然岔开话题。 “什么?”七墦情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卞水何答道:“道不相同罢了,何来是非之说?” 婆婆有些意外地看看她,随即笑着摇摇头:“你们师父倒是看得透彻。” 七墦情不知该说什么,无从辩驳只得沉默。 “这些天我有上去了解过你们的情况,真的和我当初一模一样。”婆婆淡淡道,“我的时间不多,但对付你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在你们足够强大之前,我不会放你们离开。” “你要囚禁我们?”七墦情皱眉。 卞水何则抓住另一个重点,同时开口:“您是说我们也被‘意外身亡’了?” “囚禁?你可以这么认为。”婆婆不以为意道,转而看向卞水何,“那倒不是,是直接跳过了我‘意外身亡’那一段,直接‘叛逃’了。” “什么?!”七墦情一听当场炸了,瞬间将自己方才的不满丢到一边,急切追问,“我们不是‘失足’坠崖了吗?怎么就叛逃了?!” 卞水何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睁大眼睛惊讶道:“我们是如何叛逃的?” “偷袭同门使之重伤,随即跳崖攀着岩壁潜逃。”婆婆说着,失笑,“听说被你们‘偷袭’的那位女同门伤得不轻,回门派后休养至今才稍有好转。另一位力不从心亦身受重伤,险些伤及筋脉,前些日子方痊愈。” 女同门,郤靛?两人震惊,面面相觑。难道不是她偷袭的她们吗?怎么就成她们偷袭她过后潜逃了? “所以,你们没有退路。”婆婆道,“天色晚了,回去休息罢,辰时记得起来,我教你们剑术。” “婆婆……”卞水何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婆婆打断。 “世上本来就没什么所谓的黑白,无论是修魔还是修道,都不过是一种手段罢了。不善者,修魔修道皆为恶,又有什么分别?”她轻描淡写道,“去睡罢。” —————— tbc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路尽途歧,界临黄昏 七墦情原以为婆婆就算真的教她们什么东西也会是魔人所修习的那些,如同卞水何曾无意间看到的那样阴邪,到第二天辰时看到婆婆在洞窟口练剑,剑气正义凛然,直接将她震惊在原地。 “婆婆。”卞水何迎上前行礼道。 婆婆收剑看她一眼,点头示意她们过来。 两人依言走近立在她面前。七墦情有些别扭地别过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拿好你们的剑,跟我来。”婆婆淡淡道,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七墦情不得不承认,婆婆对剑术很精通,除此之外她的阵法、医术更是出色,堪比师父钟归。 就这样,两人半强迫半自愿地在这里留了下来,跟着婆婆学习。她俩学习的模式同在至虚峰上一样,七墦情主攻剑术,卞水何主攻医术。卞水何将婆婆视为第二个师父,七墦情亦然。 这期间七墦情好奇地问过婆婆为何身为魔人,却懂这么多道修的修炼方式。当时婆婆淡淡瞥她一眼,有些无奈道:“曾经我也是正派人士啊……” “那是哪一派?”七墦情追问。 婆婆沉默良久,叹了口气。“这都几百年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别偷懒,练剑去。阿水都能自己调配解药了,你剑术学会几套了?”她轻描淡写道。 七墦情立刻闭嘴,灰溜溜地回去练剑。 卞水何还试探地问过她们师父的境况,婆婆只说自己有跟他打过招呼,别的便再不肯透露什么。 两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又是一年冬。 霸道地横在绝情崖半中间的风水局对风雪并没有起到丝毫阻拦作用,雪花依旧放肆地占领了整个崖底,许多草药被埋没在雪中。 婆婆的身体状况愈渐低下,近日来已经没有余力再分出灵力去保护那些即将被冻死的草药们了,在隆冬时节竟不得不依靠暖炉。 其实早在半年前七墦情与卞水何便已经能做到联手打败她了,但是这“打败”水分有多大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婆婆自己看得很轻淡,不过是大限将至的苟延残喘,如果不出意外,在未来数不清的时间里,她还会拖着这样可能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身子一直活下去,除非自尽或被杀。 这就是魔人的可悲之处。 他们的寿命确实无限,但这“无限”是需要代价的。 当初留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打不过婆婆,但这一年半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们真正认可她,让她们把她当作至亲。因此,在能够打败实力直线下滑的婆婆之后,两人并未选择离开,而是继续留了下来,一边继续跟着她学习,一边照料她,与她作伴。 婆婆还很认真地告诉她们,现在她的灵力逐渐被封印在了心脏里面,丹田日渐空旷。如果她们分食她的心脏,说不定能一举跃上魔人榜前五十。只是可惜了那些草药,她养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就要栽在一场雪里头了。 七墦情听着白了她一眼,拿着火钳将暖炉里的煤往中间赶了赶,让它们燃烧更集中。卞水何倒是好言安慰她,说自己会帮忙照顾那些草药,实在不行就来年再种。 从石窟里出来,卞水何还真去挨个儿翻雪,用灵力护着那些已经有些蔫的草药们——在这些年婆婆的折腾下,她的灵力运用是越来越熟练,凝聚一个小罩子日久不散已经不再是什么难事。 七墦情一如既往地对这种枯燥的工作没兴趣,帮着护了几株便嫌烦,跑去崖壁上头练轻功去了。 以往婆婆从不让她们靠近崖壁,但自从她的能力直线下跌以来,她便不再对此有所要求,默许她们在崖壁上爬上爬下跑来跑去的,摆明了是同意放她们离开。只不过两人都是自己不愿走,宁愿在崖壁上练习轻功。 平日崖底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个摔下来的小动物或是人,不过都已死亡,没得救。婆婆一般懒得管这些事,就让她们随便埋了,还能让土肥沃一些,利于草药生长。不过这一回,从上面摔下来的这位却和她们一样的命大,而且伤的也不重,估计是有什么宝物傍身。 七墦情歪着头打量它半天,看着这洁白的皮毛娇小的身躯,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忍不住蹲下来伸手戳了戳。 那只白毛的小狐狸稍稍动弹了一下,随即继续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挣扎了一下却还是没醒来。 还挺可爱的,埋了有点可惜。七墦情托腮,有些为难地看着它。这下课难办了……她没法保证这只小白狐狸没有灵智不会向外界透露婆婆的秘密,因而也没法直接收养它一段时间,可若是一直将它关在身边也不合她的“道义”,这样的话,就只能…… 七墦情思索半天,捏起手诀勉强治好了它仅有的那些擦伤,伸手抱起来准备到崖顶放了,趁它还不知道太多东西的时候。 没想到,她才刚直起身子卞水何就找过来了,一眼便看见她怀中的小白狐狸。 “阿情?”她疑惑地看看好友,再看看好友怀中那只看起来没什么外伤的小白狐狸,“这是?” “啊,刚刚看见的,好像是从上面不小心摔下来的吧。”七墦情笑道,“我好不容易给它治好了,正想抱上去放了呢。” 卞水何谨慎道:“它醒过吗?” “应该没有,就算有从这里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七墦情指了指刚刚捡到小白狐狸的地方,只见周边有很明显的滚落痕迹,但没有断档的过程,说明它从掉下来之后就没大范围移动过。 听得出好友的言外之意,卞水何无奈摇摇头,上前用灵力给它探查了一遍,随后松了口气,随意道:“没什么大碍,你记得快点回来,婆婆还等着我们呢。” 七墦情笑着应声,转身就运起轻功往崖上方跑去。 崖顶有很多凶兽,直接在崖边放下对它来说依旧相当危险,没准她一离开它就成了某位凶兽的口粮了。因而七墦情还专门跑远了一些,圈了一个范围用灵力保护它,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 然而,就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异变早就悄然来临。 —————— tbc 第一百四十章 &飘残春絮 有些事,逃避那么久,却终究得面对,谁也无法彻底逃离。 七墦情放下小白狐狸折返的时候便觉得周围气氛隐隐不对劲了起来,崖边不知何时站了几个人,穿的还是相同的校服,估计是同一个家族或是门派的,乍一看还有些眼熟,只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她不想惹人注意,便悄悄躲在一颗树后偷偷看他们的行动。 如果仅是要找什么凶兽或是珍惜花草做任务,那倒不必深究,可他们的举止就给人一种“在等人”的感觉,一点儿也没有做任务的样子。 七墦情瞬间起了疑心,视线朝他们脚边的崖壁看去,却见到崖边雪被蹭掉了少许,仿佛有人掉了下去一样。可他们全然不像是将人推下去落井下石的态度,更不像是有同伴不慎跌落的态度,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很确定下去的人一定会上来,而且他们也正在等那人上来。 他们守得太紧,七墦情一时拿不准主意要不要现在下去,余光瞥到树上栖息着的纹栗蛛,灵机一动,主动放出灵力挑衅它,待它呼朋唤友之后装作被袭击走投无路不小心脚下一滑掉进悬崖。 在她下落的那一瞬间,那群等候中的人突然齐刷刷朝她看过来,面色冷漠,其中几个年龄小的倒是露出了惊讶又纠结的神色。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些人的衣服那么眼熟。再想想现在守在崖底的卞水何和暂时无法使用灵力的婆婆,她顿时心下一紧,猛地一蹬身旁的崖壁让自己坠落地更快一些。 等她在崖底侧滚一圈卸力之后起身,遥遥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熟悉到几乎成为了她与卞水何的梦魇。 而她的好友,正好面对着她但还没发现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手中的痴摇摇欲坠。 虽然尚且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既然他们找上来了,她也没有坐以待毙的习惯,直接运着轻功冲上去,闪身挡在好友身前,内心复杂地看着那两个携手而来的故人。 不错,找上门来的正是两年前推她俩入绝情崖的郤靛,以及两年前还是卞水何伴侣的单煜。 “齐了啊……”郤靛喃喃道,转头看向单煜,虚弱地笑了笑,“单哥,我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按门派规矩来就行,没必要为我破坏规矩的,有毁你的清誉。” 什么情况?听到郤靛的语气,七墦情有些反应不过来。 单煜轻轻拍了拍她另一侧的肩,柔声安慰道:“无碍,门派规矩是只要不死就行了,没说不能伤残着带回去。再者,带回去之后审讯之人也是我,师妹若是还不解气,届时我亦可以下令让你进来,随你处置。”那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把郤靛揽在了怀里一般,宠溺的意味明了。 七墦情这下可算是明白了为何刚刚见到自家好友会是这种神情,因为她现在也是同样的复杂的心情——郤靛居然还成了单煜的伴侣?这么说来,她当年推她们下来的原因,莫非就是这个? 那边单煜与郤靛“调完情”,将她挡在身后,直接拔剑向面前两人斩来。七墦情迅速抽出葬阻拦,却还是力不从心,后踏了两步才站稳。 接下来,是要动真格了。 在七墦情与单煜过招几个回合后,卞水何终于接受自己从前的恋人已经背叛了她们的这一现实,抿抿唇咬着牙提剑切入战局。 有了卞水何的加入,七墦情总算不再那么狼狈,被打的节节败退了。 两人的默契在这两年的磨合下愈加成熟,配合起来甚至隐隐能压制住天赋奇高的单煜。 殊死搏斗下,伤是无法避免的。 卞水何一手持剑弥补七墦情剑法的不足,另一只手捏着手诀时不时运转一下疗愈心法,只不过这回受疗愈的人不再是当初自己卑微地追求的单煜,而是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支持自己的七墦情。 本来战局已经逐渐开始逆转,七墦情与卞水何站上了上风。可或许是单煜以往给她们留下的天之骄子的印象太深,他的表现又太过强势,导致她们慢慢忽略了某个一直站在一边旁观而从未动手的人。而被逐渐忽略掉的这个人,才是引发一切的罪魁祸首。 正在三人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郤靛冷不丁几枚暗器甩过来。其中几个打上七墦情的剑,成功扰乱了她的节奏;另有几个从另一个方向冲着起辅助作用的卞水何而去,很聪明地不直取咽喉,而是冲着她几处大穴。待卞水何下意识躲了一下后反应过来暗器并非是冲着自己命门来的之时,已经有两处大穴猝不及防地被点上了,许多疗愈类的心法的运行受到阻碍,几乎再无效果。 以前钟归就评价过郤靛,说她是个很擅长抓取时机的姑娘,若是心正,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而今一看,她对时机的抓取确实非常出彩,只不过心术不那么正。 原本大好的局势就被这么几枚暗器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卞水何被废掉疗愈类心法的运行后实力下降了一大截,而七墦情则苦苦挣扎着去弥补之前被扰乱的节奏,却终究无济于补。 郤靛自此加入战局,时不时抛出几枚暗器,却又始终被单煜保护得严严实实,半点伤都没沾上。 败势在积累下越来越明显,卞水何体力本就不如七墦情,再加上郤靛的格外“照顾”,最终由于躲闪不及脚筋被暗器切开,再无力站立,只得带着满身的伤痕倒地,看着好友在自己身前垂死挣扎。 七墦情的伤多半是被单煜划出来的,不及卞水何身上的刁钻阴险,因而虽然也伤痕累累,却还留有反抗之力。但现在的局面完全逆转,一开始是她与卞水何和单煜二对一,而现在是郤靛与单煜和她二对一——她没有胜算。 过多的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晕,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认输。 倏地,一道强劲的灵力从她身后传来,直接越过她打在单煜的剑上,替她挡开致命一击。与此同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婆婆?!七墦情睁大眼睛。可是,她不是不能…… 魔人强行调用存入心脏中的灵力的后果只有一个,她很清楚。但她还是这样做了,或许对她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而不是在床榻上像个废人一样一直存活下去。 灵力暴动过后,世界静了。 —————— tbc 第一百四十一章 &堕(上) 那一刹那,七墦情似乎看到了郤靛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一如当初推她们下悬崖时一般。 莫非她早就知道…… 七墦情一惊,想出口拦住婆婆,可已经来不及了。 暴乱的灵力将她与卞水何斥退数尺之远,等一切平息下来,能找到的就只有婆婆与单煜的尸体,郤靛不知所踪。或许她的实力比她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只是她一直装柔弱骗过了所有人。 七墦情方才看到郤靛与单煜成为了伴侣时还以为是因为爱慕单煜所以想解决掉她和卞水何两个障碍,可如今看来,似乎不那么简单。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婆婆所说过的那个她曾经的朋友,婆婆的“朋友”是窥觑长老的位置,那郤靛的目标会不会也是…… 她心下一惊,转脸看卞水何,正对上对方同样略显惊慌的目光,心知她们同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如果她们的猜想成真,长宁派可就危险了。 七墦情挣扎着起身,到卞水何身边帮她解了穴道,跌坐在她身边望着婆婆与单煜出神。卞水何面色平静,很镇定地先把自己脚筋接上,然后给七墦情和自己治疗那些较深的伤口。 “水何,我们回去吧。”良久,七墦情喃喃道,“只要见到师父、见到掌门,告诉他们真相,应该还来得及。” “没用的,阿情。”卞水何拍拍好友的肩,叹息道,“两年能做的事太多了,而且我们都已经‘叛逃’两年了,师父会信我们,但掌门、还有其他长老们是不会信的。更何况,这件事牵涉得太多太深,以我们的能力……”她轻笑一声,不再说下去。 七墦情沉默。论实力她们都不一定能斗得过郤靛,论人脉,她们更没有资本与郤靛对抗,左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阿情,抱歉。”卞水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七墦情转头看她,疑惑道:“你道什么歉?” “我以后,恐怕没法再与你并肩作战了,但是我不想坐以待毙。有些事,我想自己做个了断。”卞水何勾起唇角浅笑道,缓缓起身,尽量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朝单煜那边过去。 七墦情看着她缓慢移动的背影,那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像是强行运着轻功飘在地面上,而脚踝上基本一点儿力都没有。她不知道卞水何在之前就已经被斩断了脚筋,亦不知道在被灵力暴动震开的时候那两根筋的断口处已经被震得粉碎,方才的疗愈也只是勉强接起来了一点,但她意识到自己好友的情况很可能比自己要严重地多,而且不是普通的伤筋动骨。 卞水何跌倒在单煜身旁,伸手将他的头摆正,拂开遮挡面容的发丝,低头注视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了数十年的年轻男子。 第一次在入门试炼相见时,她便牢牢记住了那个神色淡然的天赋异禀的少年,记住了那个毫不犹豫跟着负责接待的华服女子踏入至战峰传送阵的身影,即便对方甚至都没正眼看过自己一回。当日参加试炼的人太多,她的天赋又太低,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她从未奢求过能得到他的回应,只是小心翼翼地打探他的消息,趁离开至虚峰一个人去办什么事的时候偷偷避开守卫绕路到至战峰上,只为了能远远看他一眼,能收集到可靠的信息提前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放一束花或是一份点心,但只敢写他的名字,不敢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上面。 因为希望渺茫,她没有勇气将这份暗恋告诉任何人,就连七墦情也不知道。那年寒露,她与七墦情在集市分开径直去了草药铺,但最后却提早离开回到长宁派,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放了个小暖炉,随后匆忙离开。她知道她所送的东西多半会被丢弃,抑或是被别的师兄妹拿走,但只要没亲眼看见,她便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收下了,他很喜欢。 她原以为他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以暗恋起始,以暗恋终结。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学会忘记他。可就在这时,进密阁的名额争夺赛开始了,他们第一次有了交集。 那时她真的很感谢郤靛,让她有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待在他身边的机会。她可以借着同组的名号,名正言顺地关心他,抓住一切时机为他疗伤。 一直到那个时候,七墦情终于看出了她的心思,还帮她出招吸引他的注意。她不敢做的事,七墦情帮她出头做了,比如选她擅长且别人都不擅长的任务,以突出她的特长;比如故意创造一些险境让她力挽狂澜,突出她的能力。事情开始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了,他真的逐渐注意到了她,而她也终于敢在他面前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他眼睛的颜色比一般人稍浅一些,甚至在某些角度看起来像是琥珀色的,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给人一种拒之千里的感觉。但真正靠近后才发现,他其实也有暖心的一面,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淡。意识到这一点的她,更是无法抑制自己为他加速的心跳,最终在七墦情的鼓励下走出了当初她想都不敢想的那一步。 她以为自己会得到一句礼貌的道谢,却没想到他竟然接受了,还告诉她以后再到至战峰来的时候不必再偷偷摸摸的。这时她才知道,其实他早就有觉察到以前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的自己。 从那以后,她更加频繁地往返至虚峰与至战峰之间,为他准备各种各样的礼物,旁观他练剑。至战峰上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有的支持有的不屑。她听到过无数次旁人的“忠告”,受到过无数次的报复,却还是坚持跟在他身边。 一开始,一切都还是她梦境中的那样,直到后来,他逐渐开始冷淡起来,像是又回归了最开始的冷冽。她一直不肯承认他已经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只是自我安慰着告诉自己他只是担子更重了,没时间总是陪着自己了。 她依旧像往常一样去找他,默默在他身边,爱得卑微。 在婆婆这里的两年,她比七墦情更快地抛下过往对魔人的成见接受婆婆的传教,只是为了能更快地提升自己,这样在下一次与他相遇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差距或许可以缩小些许,那些人也不会再说自己配不上他了。只是她没想到,两年的时间已经足以消磨掉他对她已经为数不多的兴趣,移情他人了。 如果他们的缘分注定到此为止,她是不是该自私一回? —————— tbc 第一百四十二章 &堕(下) 如果他们的缘分注定到此为止,她是不是该自私一回,祭奠她曾经的一片真心? 卞水何俯身,用自己的唇挨上他的,蜻蜓点水般一吻,如同过往他们之间无数次的亲吻。只不过这一次,是道别。 对不起。 她心中默默念着,微微直起身摸出平日用来切各类药材的小刀,径直捅入他的心口。 她以前跟着师父学医术,后来又跟着婆婆学医术,人体的结构她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如何避开肋骨更轻松地剥开皮肉她更是了如指掌。 死去后再切开的伤口已经不会再大量出血了,只要不碰到动脉,根本不会造成看不清刀口的情况。很快,碍事的皮肉被剔除,还温热的心脏暴露在空气中,色泽暗淡。卞水何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竟这么稳。 度化成魔的方法婆婆在前不久就告诉过她们,本意估计是想让她们给自己一个了断,却不想在这时派上了用场,用另外一个人的心脏。 血的味道她闻过不少,早该习惯了。但这一次,味道似乎格外的浓烈,令人作呕。又腥又咸又滑腻的口感让她不停地反胃,但她还是逼着自己吞咽,用魔化来弥补自己彻底破灭的修道生涯。 七墦情在远处看着,明白了她的意图,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流着泪强迫自己吞食心上人的血与肉,久久无言。 从来没使用过的心法在体内一圈又一圈地运转起来,吞咽下去的慢慢转换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充盈着她的丹田、经脉、肺腑,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她原先无法复原的脚筋以及被重伤过的穴道。 她能感受到自己原先存储在根骨里的灵力随着心法的运转慢慢抽了出去,集中到心脏中,而根骨则像是被抛弃了一般毫无用处地闲置在原处。 七墦情在边上看着,突然不再能分辨卞水何的实力究竟在何等境地,这说明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的境界已经迅速超越了自己,而且甩了自己一大截。 卞水何随手擦干泪水,起身。 刹那间,不知是哪个植物的根系从地下翻出,迅速搅和出一个大坑,随后又有一根像是有自我意识似的伸过来卷住单煜的腰身,微微向上抬起,将他慢慢拖入坑中,再缩回土中不见踪影。 卞水何平静地上前,将刚刚搅和出来的泥土一点一点覆盖回去,将昔日恋人的身躯掩埋。 七墦情默默上前,帮她埋葬自己的过往。 末了,卞水何定定地站在原地垂头看着那片重新被填平的土地,面色依旧是平淡的,似乎毫无波澜。 “水何……”七墦情轻声唤道。 卞水何缓缓扭过头看她,努力笑了一下:“阿情,你看,我现在比你厉害了,以后就是我来保护你了。” 七墦情看着她那勉强的笑容,心下愈加难受,却还是扯出一样难看的笑,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信不信我一会儿就能反超你?” 卞水何笑了笑,转眼看向婆婆的尸体,轻声道:“我们把婆婆也葬下吧,入土为安,她等这一刻很久了,应该会高兴的。” 七墦情浅笑着点点头,眼中含泪。 有一句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真是不假。 七墦情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的俏皮话,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了真。 她们还未来得及将婆婆葬下,新的麻烦随之而来。 这回的不速之客是一群人,有男有女,其中为首的是一位妇人,比婆婆年轻些许。几年前的婆婆,大概看起来也是这样的年龄罢。 “没想到她这样的冷漠的性子,居然还会养小鬼?”为首的妇人打量了一番七墦情与卞水何,嗤笑一声。 她身后的一人上前提议道:“大人,要不要先让她们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的心脏交出来,然后再……” 妇人冷笑着打断他的话:“用不着,一起抓了罢。有一个还是刚刚入魔的小丫头,作用更好,就当替姐姐报仇了。” “是。”那人应道,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齐刷刷向七墦情与卞水何冲了上来。 虽然他们的对话很简短,但已经足够透露出他们的来路与目的了。虽然不知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婆婆过世的消息的,但婆婆之前说过自己心脏的珍贵程度,她们决不能让它落到他们手中。 但无法否认的一点是,能活到婆婆这个岁数,这位妇人——婆婆曾经的仇人的妹妹——必然也是魔人,而且境界肯定远高于方才的单煜,更是远高于她们两个。 她们拼死保护婆婆的遗体,却终究是敌不过,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夺走。 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与他们抗衡,卞水何抿唇,暗中操控着潜藏在地下的植物根系。方才还帮忙埋葬的根这回成了她的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挟持着婆婆遗体正准备向妇人邀功的那个人,另外几条熟练地剖出他们想要的部分,重新潜藏回土中。 妇人显然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耍这种小手段,神色一沉。无需她动手,跟随她的人立刻会意,转身用灵力直接将卞水何震飞出去,另外几人开始探查地下的情况。 无论藏到哪里都是不安全的,唯一不让他们抢走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先下手为强。 魔人的自愈能力让她迅速恢复,但痛觉自然也是平时愈合伤口的数倍。卞水何强忍着伤痛给七墦情织起一个厚实的笼子,将婆婆的心脏从地下传递给她,心思不言而喻。 七墦情瞥她一眼,低头迅速食用,运转起那套心法。等那群人破开卞水何全力打造出来的笼子之时,已经什么都拿不到了。 妇人的神色愈发的阴沉,那位失手了的侍从闪身上前将七墦情的手折断,却早已无济于补,只得将她们押到妇人面前赔罪,但还是无法逃脱被惩罚的宿命。 现在再在这里也不过是空耗时间,妇人转身吩咐侍从们把她们带上,押回自己洞府,让她们慢慢偿还婆婆欠自己姐姐的债。 即便是沦为阶下囚,七墦情也丝毫不畏惧,因为有卞水何在身边。只要妇人不直接杀了她们,她们总是有法子能逃出去的。 可谁知就在半路的时候,杀出来了一个魔人榜榜首宁冶,一眼相中七墦情,向妇人要了过去。她们自此分开。 接下来的数十年,她都未曾见过卞水何,甚至一度以为对方已经死在了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即便最后她们终是有缘再度相遇,但那些年对方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们都不曾问出口过。 说实话,从一开始七墦情就不太看好独骍,因为卞水何明显喜欢的并不是他那种类型。不过缘分一事向来是玄之又玄,如今既然他们已经结为伴侣,她应该祝福的才是。 现在就剩小狸那边不太好搞定,要不她去劝说一下,算是“将功补过”了? 七墦情想着,起身推门出去找白璃。 —————— tbc 第一百四十三章 &求助信号 卞水何收到白璃给自己留的上书“申时一叙”的字条的时候她才刚旁观过独骍修炼回来,一进屋便看见不知何时放在自己桌上的纸条,还叠的工工整整的。 那小白狐狸想和自己谈谈?谈自己拐走了他单纯的好友的事吗?还是谈自己是魔人的事?卞水何忍俊不禁,无奈摇摇头,习惯性将纸条随手一甩化作灰烬。他照顾小独这么久,若是要拜堂的话,也该算得上“高堂”了吧?嗯,得好好招待。 于是当天晚上,她专门泡了一壶茶等待白璃上门。 这边七墦情早就知道白璃传纸条的事了,只是不知他写的什么,便以“督促独骍修炼”的借口有意无意地在卞水何房间附近转悠。 白璃其实也知道七墦情的小心思,申时走过去的时候再度看到在屋外一脸无辜地转悠的某人,无奈看她一眼,推门进去。他前脚刚进去,七墦情后脚就趴门上了。 她今天上午才和小狸劝说过,当时他说自己心里有数,这会儿应该不会和水何打起来……吧? 一想到白璃一贯的冷脸,七墦情还是不大放心,偷偷摸摸趴门上听,虽然知道以自家好友的性子,多半会布噤音符,她还是啥都听不着。 不过这一次不知为何,卞水何竟然没有预先布下噤音符,等白璃来后也没有下符的意图,直接就将自己与白璃的谈话公开给了七墦情。 白璃进屋时卞水何刚好泡好一壶茶,桌子对面摆了一张新搬来的竹椅,空出来的位置是留给谁的不言而喻。他径直就走过去坐下,一言不发。 见白璃一坐下便只冷冷地盯着看,半晌不说一句话,卞水何也不急,慢悠悠起身沏茶,将第一杯推给白璃,另一杯留在自己面前,在悠然自在地坐下。 白璃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转移到茶上,看着水中的茶梗浮浮沉沉,半晌才沉声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半晌不紧不慢地晃了晃杯子,举起来抿了一口茶,浅笑道:“那得看你如何认为了。” “小独和阿情都相信你,所以我姑且也信你一回。”他抬头望向她,郑重道,“日后若你敢伤害他,即便是耗去灵智,我也不会放过你。” 卞水何闻言轻笑一声,放下茶杯道:“魔人最不重情,也最重情。阿情应该有告诉过你魔人的心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吧?我的心还在他那儿呢,暂时是跑不了的。” 白璃冷哼一声,起身走出房间,那杯茶是动都没动一下。 在他身后,卞水何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小独和阿情都相信”吗?如果你知道了阿情的身份,还会这样想吗? 七墦情险些被突然推开的门撞到,幸亏及时后退一步避开了,仰头看着看看从里面出来的白璃讪讪地笑了笑。白璃淡淡瞥她一眼,绕过她进了对面的房间。 “怎么样?”七墦情闪身进了房间顺手带上门,坐到刚刚白璃的位置上,半趴在桌上好奇道。 卞水何微笑:“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被你那只小白狐狸无条件信任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七墦情装傻道,端起那个白璃动都没动过的茶杯看了看,喝了一口仍然温热着的茶水。 卞水何了然地轻笑一声,起身往床边走去,随口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不清楚,现在还没有明确的目标,再等等吧。估计还是得像到海市之前的那段时间一样,到处走走,看到有合适的再出手。”七墦情道,“以小狸的性子,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离开了,不会打扰你和小骍骍发展感情的~” 卞水何失笑,不再与她扯皮。 没想到才刚说过没有明确的目标,第二天中午她想要的“目标”就“自投罗网”了。 第二日一早七墦情便又拖着白璃跑去离庄园最近的集市上晃悠了,美其名曰“给水何和小骍骍创造一点空间”。 午时二人随便找了个酒楼,跑到二楼靠外的地方坐下来。 吃到半饱,七墦情开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逛了一上午入手的一只发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白璃说着话。白璃虽然对她的话不大感兴趣,但仍会好好地应声,她说一句他就应一句,可说着说着,他就没声了。 七墦情疑惑,好奇地抬头看看白璃,却见对方愣愣地盯着窗外发呆。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楼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越来越大,迅速在地面上积起薄薄的一层。 “这是这里的初雪吧?”七墦情感慨道,“我还头一回知道南面的雪也能下这么大。” “瑞雪兆丰年。”白璃道。 七墦情嗤笑一声,不以为然:“是啊,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冻死在这祥瑞之雪里头了呢。” 白璃显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想到这样的可能性,不由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反驳。 七墦情瞟了一眼他那又懵又纠结的神情忍俊不禁,打圆场道:“我随口说说的。” 白璃抿了抿唇垂下眼,想说些什么又突然停住,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淡蓝色的大珠子,看材质像是珍珠,但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在发光。 “这什么东西?”七墦情一脸新奇地凑上来。 白璃道:“我一个在北冥的朋友以前留给我的。” “你有朋友在北冥,那之前干嘛还让我们风雨兼程地用轻功赶过去啊?我好久没这么累过了!”七墦情故作不满道。 白璃无语地看她一眼,又接不上话了。 “话说,这是夜明珠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七墦情假装看不见他一言难尽的表情,继续追问。 白璃淡淡道:“不是,这是求助信号。” “原来是遇到危险就想起你了啊。”七墦情恍然大悟。 白璃漠然道:“我欠他一条命,如今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 “那我们走吧。”七墦情一拍桌起身,继续好奇道,“你那朋友是鲛人族的,对不对?” 白璃抬眼看她,眼中写的满是“你怎么知道?”。 七墦情得意地笑笑:“猜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准?” 白璃失笑,颔首。 “走吧,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开传送阵,在这里怕是要吓着别人。”七墦情笑道。 “不和卞姑娘道别吗?”白璃道。 七墦情笑:“用不着,我给她传个讯息就好,走啦。” —————— tbc 第一百四十四章 &北冥鲛族 这边七墦情偷偷在身后放了只蓝闪蝶回去报信,然后就跟着白璃出了城镇开传送阵去了求助人所在的地方。 他们被传送过去的地点是北冥的一处岸边,一名年轻男子正站在岸边焦急地左顾右盼,一看便知这就是发求助信号找他们的那位了。 “白哥!”男子一看到白璃就迅速迎上来,随后看到他身边的七墦情,突然犹豫一下,疑惑地看看他。 “这是凌览月。”白璃介绍道。 七墦情热情道:“幸会幸会,我叫安嬿情!之前没来过北冥,听小狸说要来就死皮赖脸跟来了,凌公子若是介意的话我在岸边找地儿玩也行。” 凌览月将信将疑地看白璃一眼,白璃淡淡道:“阿情实力在我之上。” 听他这么一说,凌览月瞬间放下戒心,殷勤道:“既然是白哥的人那就也是我朋友了,情况紧急,我们边走边说罢。” “好。”七墦情笑道,心里却默默犯嘀咕:“白哥的人”?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算了,大概是错觉吧…… 凌览月迅速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里掏出两个瓷瓶分别递给白璃和七墦情,解释道:“这个可以维持你们在水下生活,一天一颗便好,若是不够了可以再找我要。现在吞一颗,跟我来。” 七墦情好奇地倒一颗出来看了看。里面的药丸很看起来很普通,就是一个白色小圆球,无味。这个药丸她其实以前有吃过,是很有意思的一种药丸,可以在一定时间范围内让人像鲛人一样在水下生活,不至于窒息身亡。不过鲛人们漂亮的大尾巴这个药丸可模拟不出来,再加上水下的环境他们也不熟悉,慢慢走可以,但要跑或者运行轻功,那就难了些,说不定还会跌倒,所以这一路怕是得靠他们自己游了。 服下药丸,凌览月带着他们先运轻功在海面上走了一段,然后再跃入海中。至于为什么要先走出那么一段距离,看他入水后的变化便知道了。 一入水,凌览月的双腿瞬间变成一条大大的鱼尾,胭红的鳞片反射着透过水面的日光,显得格外亮丽。 “好漂亮!”七墦情赞叹。 凌览月一甩尾巴绕着他们转了一圈,笑道:“是吗?本少爷也是这么觉得的。” 七墦情忍俊不禁。 “出了什么事?”白璃打断他们的话题,将其拉回正轨。 “哦,是这样的。”凌览月瞬间正色,领着他们往前游,“你们听说过一种叫‘附骨’的毒吗?” “‘附骨’是什么毒?我怎么没听说过?”七墦情奇道。 “附骨一般只对长有鳞或甲的种族生效,其他种族即便是得了也最多是难受几天,随后自己便能痊愈。”白璃淡然道,“没有生命危害,自然不出名。” 凌览月连连点头:“没错!本来我没打算麻烦你的,但这两个月内大哥二哥相继中附骨逝世了,现在连萤萤也……那群老学究折腾到现在都没研究出什么,只说还缺一味叫‘明之’的草药,否则调配不出解药。我专门查过,明之已经消失上百年了,如今无人见过。我本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最近听说白狐族禁地有许多上古灭绝的草药,于是就想问一下……没有也没关系!就当是来游玩一番……” 白璃叹息:“我族禁地先前是我父亲母亲掌管的,原是说等我修炼到七尾了再带我去熟悉熟悉以便转交,但现在……”他的父母都已经死了。 “抱,抱歉……”知晓自己无意间触及了对方的伤心事,凌览月忙道歉。 “无妨。我也只知道禁地的入口在哪,如果你有明之图鉴的话,我倒是可以去里面试着帮你找找。”白璃笑了笑,反倒劝慰起他来。 凌览月果断摇头:“还是算了吧。禁地这种地方不可能没有机关,让你私自动用本族禁地的东西就已经不合规了,再要让你闯机关……唉,算了吧,兴许还能找到别的方法。” 七墦情听着,若有所思地敲了敲脑袋:“明之……听着有些耳熟……对了,附骨该不会就是引起鳞甲症的那种毒吧?” 凌览月眼睛一亮:“不错。安姑娘莫非零有办法?” “嗐,早说么。”七墦情笑道,“办法……我也不知算不算得上。相传引发鳞甲症的毒配制过程中需要用到明之这味药作引,所以上千年前各大种族曾将其大量销毁。虽说应该还是会有人私下保留一些,但那时下了禁种令,即便是有也不敢声张,到后来,明之就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所以我猜,或许给你们下毒的人手中会有一些明之,我们可以试着抢过来。” 凌览月急切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靠谱吗?” 七墦情托腮:“应该靠谱的吧?我师父就喜欢收集各种旧闻,我以前在他书房中见过。” 凌览月欣喜:“安姑娘的师父一定非常厉害!” “那是当然!”七墦情仰头,一脸自豪。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究竟是谁下的毒。”白璃道。 “对!太好了,当年本少爷真是太有眼光了!”凌览月激动地拼命甩尾巴,就差原地转圈了。 白璃不善游水,险些就被他的尾巴搅出来的水流推走了,多亏了七墦情眼疾手快拉住他。 “果然所有陆地上的种族都不太擅长游水啊。”七墦情调侃道。 白璃淡淡瞥她一眼:说的好像你就不是陆地上的种族了一样。 被他这么一看,七墦情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也说进去了,不过她这么厚的脸皮,装作啥都没发生不算什么难事,转口问凌览月:“凌公子,还有多远呀?” “快到啦!”凌览月道,只不过他眼睛里写的却是“白哥怎么游得这么慢,怎么办还有好远啊”,实力诠释何为客套话。 七墦情偷笑,拉着白璃游到凌览月身边,让他抓住对方的手腕,随后示意凌览月带着他们游,这样比他们自己游快多了;顺便还偷偷摸摸地摸了一把那条胭红色的大尾巴。 凌览月微微一颤,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立刻加速带着他们往深海前进。 这一回可快得多了,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有些奢华的海底宫殿逐渐出现在两人视野之中。 —————— tbc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凌家 七墦情以往也不是没去过鲛人的地盘,不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女性似乎更偏爱各种较为好看的东西,那宫殿基本由半透明的晶石构成,另外还有各种颜色的水晶,都装点得恰到好处,七墦情一看到就走不动路。好在他们都是被凌览月拖着的,也不需要她走路。 “真的好漂亮啊!”七墦情惊叹道。 凌览月热情道:“如果父亲同意的话安小姐以后可以常来呀!” 七墦情连连点头,眼睛直盯着身边的各类装饰品,都有些看不过来。 凌览月正将他们往主殿方向带,忽而另一个略带傲气的女声从一旁传来:“四哥这是带了外人进来?” 七墦情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将及腰长发半盘半批的美人,下半身也是与凌览月相似的尾巴,不过看起来要稍短一些,颜色为更鲜艳亮丽的嫣红,与她这一身气质很是相配。 “他们都是我朋友,不算外人。”凌览月似乎不太待见她,声音略显冷淡,全然不见与七墦情和白璃说话时的热情。 他不待见对方,对方亦不怎么待见他,闻言直接嗤笑道:“你在外乱交朋友爹爹都知道,他不说不代表你就可以随意往家里带人。现在家里是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早不带晚不带,偏偏这个时候一带就是两个,还都是陆上人。怎么,还嫌不够乱?” “我的事不用你管。”凌览月冷着脸怼回去,反手拉住白璃的腕想绕过她继续往前。 对方冷哼一声,使劲一甩尾巴拦在他面前,尾巴带起的水流还险些把坠在最后的七墦情给冲出去,吓得她赶紧捉住白璃的衣袖,又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从后面探头出来偷偷瞅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美人。 “盈萤昨夜刚的病,四哥今天就带这么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进来,怕是影响不好吧?”美人不依不饶道,“还是说四哥和盈萤的关系也没表面上那么好?” 凌览月深吸一口气,七墦情可以看到他的尾鳍不停地在微微抖动着,明显是动怒了,忙插话道:“这位美人是谁啊?凌公子怎么都不介绍一下?” 凌览月瞬间被她转移了注意力,回头介绍道:“这是我五妹凌焕昕。” “我们的家事轮不着你们两个外人插手。”那边凌焕昕将矛头指向七墦情与白璃两人,不过毕竟前者刚刚才说自己漂亮,所以语气倒没之前那么冲,当然,依旧不怎么友好便是了。 “我们和凌公子相识已久,但这次还是头一回来北冥,就想请凌公子带我们来拜访一下鲛人族。虽然不知你们所说‘家事’为何事,但若是真的打扰到了,我们还是先离开罢。”七墦情眼角瞥到另一个水红色尾巴美人从远处匆匆赶过来,一脸无辜地装傻,末了还装模作样地卖惨,“只是不知道下一回又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来北冥了……” 凌览月虽然被她顺溜无比的编瞎话功底震惊,但还是记得帮她往下圆,急切地转身道:“不用不用,都是一些小事而已,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北冥,怎么能叫你们失望而归呢?”急切倒真有几分,怕他俩真的就决定走了。 七墦情悄悄注视着那位匆匆赶来的美人,知道她应该已经把方才他们的话尽数收入耳中,只是不知她的立场如何。 那边凌焕昕由于背对着,所以并不知道有人赶来,看着凌览月冷笑:“小事而已?都说四哥对朋友热心,的确是够热心啊,比家人还热心。” “焕昕!”匆匆赶来的美人喝止道。 有人阻拦喝止,凌焕昕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转头对她道:“三姐该不会也由着四哥胡来吧?” “人家远道而来也不容易,咱们更应尽地主之谊才是,怎么能这么说来客?”来人好脾气劝说她道,转身向两人自我介绍,“我是凌蝶颖,览月的三姐,二位怎么称呼?” “我叫安嬿情,散修。”七墦情抢先道。 “白璃,幸会。”白璃道。 凌焕昕皱皱眉:“白璃……?该不会是传言里的那个?” 七墦情忍俊不禁:“确实是传言里的那个,只不过传言就真的是传言啦,他才没那么多心思,只是单纯喜欢到处游历罢了。” “原来如此,方才是舍妹冒犯了,还请二位见谅。”凌蝶颖笑道。 “三姐,我先带他们去见一下父亲。”凌览月趁机道,从凌蝶颖那一侧绕过去,拉着两人游远。 远远地仍能听见凌焕昕有些气急败坏的骂街声,以及凌蝶颖的劝说声。 七墦情有种预感,这一家怕是会比之前的还要有趣。她饶有兴致地回头望一眼,视线在那嫣红的鱼尾上定格片刻,旋即移开。 又穿过门廊绕过几个建筑,愈发的接近整个建筑群的中心了——凌览月的父亲就住在正中心最大的那座宫殿中。 到了殿门口,凌览月将他们放下,随后带着他们径直就推门进去了。七墦情顺手关好门,偷偷打量着四周。 年长的鲛人正照料着被人小心翼翼用灵力隔开水而养殖的花草,身下殷红的鱼尾像是浸足了血,一看便知其必然是“战功显赫”。 鲛人族在各种民间话本中的传说也不在少数,关于他们的“女性善惑男性善战”的描述并不是空穴来风,关于鲛人族族人无不貌美亦不仅是传言,不过什么“落泪成珠”、“割尾化腿”的说法就都不怎么属实了。 “父亲。”面对自己父亲,凌览月瞬间敛了之前的恼怒,恭恭敬敬行礼。 他父亲循声转过身来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的两位来客:“二位都是阿月的朋友吗?” “正是。”七墦情上前道,扬起卞水何式温和的笑,“我叫安嬿情,他是白璃,我们都是散修,这回是头一次来北冥,想长长见识,这才央凌公子带我们过来转一转。不料给贵府带来了不便,还请阁下见谅。” 凌父突然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依我看,是阿月央你们来的吧?” —————— tbc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附骨之毒 凌父突然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依我看,是阿月央你们来的吧?” 七墦情当下愣住,下意识瞟一眼凌览月,有些尴尬地笑笑,死不承认:“凌叔这说的哪里话?” “他还告诉你们附骨的事了,是吧?”凌父浅笑道。 “啊哈哈哈哈,附骨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听说过?”七墦情装傻。 凌览月终于憋不住了,有些窘迫地扯扯七墦情衣袖,无奈道:“父亲,别吓他们了。” 嗯?七墦情懵了一瞬,再看那边凌父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这才明白方才对方只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也知道是凌览月发求助所以他们才过来的。 “说来惭愧,明明是我们族内事务,却偏偏找族外人来解决。”凌父叹息着摇摇头,“这若是传出去了,咱们凌家怕是名声难保咯!” 七墦情忙道:“无碍,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当是到北冥游玩一番。有些事我们听归听,最多就当饭后一言,彼此说说罢,说与他人他人也听不分明,难免有意见不一致之时,伤了和气便不好了。”言下之意便是他们不会外传,让这件事烂在心里,正和凌父的说辞。 白璃第一次听七墦情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一时还略带诧异地瞟她一眼,随后附和道:“先生放心,凌弟于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定会谨言慎行。” 凌父满意地点点头,使了个眼色让凌览月回避,转身朝边上游去,穿过珠帘将他们领到有椅子的地方落座。 “附骨之毒你们都有所了解吧?”凌父正色道。 白璃谦虚道:“略有涉猎。” “那我便不赘述了。”凌父道,“有些事生人或许更能觉察到。” 七墦情挑眉:“莫非您怀疑是自家人做的?” “老大与老二相继过世,这什么心思我还能不懂吗?”凌父冷笑,“说起来当年我也是这么坐上现在这个位置的,现在才知道,当时父亲看我们明争暗斗也是我这种心情。” “无奈又好笑的心情?”七墦情笑道,“不过一下子将长子次子幼子都做掉,这人可真是有些自卑呢,生怕选不上自己?” “也不一定是内斗。”白璃插话道。 七墦情耸肩:“的确不一定,但想做到这么准的,即便是外家甚至外族的也一定有内鬼混在这里。鳞甲症可不像普通的毒随随便便就能下得了,这种慢性的解毒难下毒也麻烦,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弄出来的事。” 白璃点头表示赞成。 “不错,这事有劳你们费心了。”凌父道。 七墦情往桌上一趴,懒洋洋道:“感觉会蛮有意思的样子,我可还没经历过这么有趣的事。” 凌父笑了笑,不语。 “既然如此,在下便先行告退了。”看出他送客的心思,白璃识趣道,起身行礼后示意七墦情跟他出去。 七墦情笑眯眯起身,朝凌父挥挥手:“放心吧,这个忙我们会好好帮的!”说着便跟着白璃慢慢往外走出去。 凌览月就站在大门外候着,见他们出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 “放心吧,你父亲自己心里也有数。”七墦情笑道,拍拍他肩膀,“你那中毒的小妹方便探望吗?我有一朋友特别擅长医术,我平时没事也稍微学了一点,看看能不能用上。” 一听她有学过医术,凌览月眼睛瞬间一亮,连声道:“当然方便了!快跟我来!”说着轻摆尾巴游出去,给他们带路。 七墦情笑着,相当自然地拉住白璃的手腕,撺掇他上去抓凌览月。 白璃无奈看她一眼,礼貌询问可否再捎他们一程。带上他们能快一些,凌览月这么一想,迅速抓上白璃手腕向主殿附近的一处偏殿游过去。 “萤萤是昨天早上毒发的,父亲让她在殿里休养。”凌览月道,在门口停下,伸手叩了两下门。 片刻后,门开了一条小缝,像是有人在里面往外窥觑。 “萤萤,这两个都是览月哥哥的朋友,来北冥玩几天。”凌览月柔声哄劝道。 里面人犹豫良久,才将门打开大了些,默许他们进入。 七墦情进屋便被里面的陈设震撼到了——屋中没有镜子,就连四周的墙壁、装饰晶石都是磨砂面的,一点儿影子都看不见。而开门的是一个面上鱼尾上都用纱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姑娘,从一点点没被裹上的尾鳍尖上能看到其鱼尾的颜色是银红色的,亮闪闪的尤为漂亮。 此毒被称为“附骨”,寓意其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以去除,而且中毒之人的身上会渐渐出现溃烂的痕迹,而溃烂的源头正是骨头。 中毒之人一开始极痛,后来身体会慢慢被毒素麻痹,痛觉渐渐消失。与此同时,身上的溃烂一般从覆盖鳞片的地方开始,但也有很小一部分人是全身均匀分布的,覆盖鳞片与不覆盖鳞片的地方同时溃烂。而今这小姑娘的情况,恐怕是溃烂已经蔓延到面部了。对一般人来说这个蔓延速度着实快了许多,她很有可能属于那运气不大好的一小部分人。 不过小姑娘脾气不错,亦或是真的和凌览月关系非常好,一般刚刚毁了容的女子哪有让陌生人进屋的勇气? “你就是凌盈萤吗?你好呀,我叫安嬿情,这个黑衣服的哥哥叫白璃。我们第一次来北冥游玩,这几天要打扰到你们啦!”七墦情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凌盈萤有些不安地看看凌览月,对上对方鼓励的目光后才怯生生捏着衣角道:“没关系……”声音透过纱巾传出来,显得闷闷的。 七墦情笑道:“你好可爱呀!能让姐姐抱抱吗?” 凌盈萤连连后退摇头,闷闷道:“我,我生病了,父亲说不能跟别人接触,会传给你们的……” “不会的哦!”七墦情指指自己,再指指凌览月,笑着解释道,“你看,我们和你览月哥哥不一样,没有尾巴,所以就不会被传染到了!” “是,是吗?”凌盈萤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凌览月。 凌览月笑着冲她点头,顺便心里感慨一下白哥的朋友果真是实力不俗。 凌盈萤这才低下头不好意思道:“那,好吧……” 七墦情兴高采烈地上前抱起她,原地转了好几圈才肯放下来。真的是太可爱啦! —————— tbc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守株待兔 “放心吧,姐姐有个神医朋友,一会儿姐姐就去问问她。她连让人起死回生都做得到,你这点小病算不上什么的!”七墦情笑道,说的格外真诚,一点儿安慰人的痕迹都没有。 凌盈萤眨眼,乖巧点头。 又陪她玩了许久,直到夜深了七墦情才恋恋不舍地与她道别,跟着凌览月去客房歇息。 说是歇息,其实还是和白璃坐一块儿讨论凌家的事。 虽然没人具体说过,但从他们的表现与话语来看,已经相对明显了。 凌父共三子三女,其中大儿子和二儿子均在他们到来之前就死于附骨,他们没见过,也无从分辨性格如何。但他的三儿子,也就是排行第四的凌览月,性格相当明显,是七墦情很欣赏的那种,待人热情,但不是对所有人热情,爱憎分明,很是直率。大女儿应该就是凌蝶颖,就他们所闻所见,性子偏温和,应该是经常劝架的那种角色。二女儿凌焕昕就与姐姐完全相反,整一个大小姐脾性,但看起来却像是那种动嘴归动嘴,动手倒不怎么会动手的人,性格不怎么好,可也相对直率,七墦情对她印象不算太差。最后最小的凌盈萤就是单纯又略有些胆怯,从住所的位置与里面大费周章的布置可以看出她很可能是家中最受宠的一个,应该和下毒这件事关系不大,很可能是由于受宠才被当做目标。 这样一分析,似乎所有人都给排除掉了。 “毫无头绪……”本来信心满满,整理一遍后发现全部排除后七墦情夸张地长叹一口气,直接往桌上一趴。 “接触尚不充分,没头绪很正常。”白璃有些生硬地安慰道,旋即转开话题,“凌弟的小妹现在病情怎么样?” “不怎么样。”七墦情耸耸肩,“耳后和背鳍溃烂面积特别大,看程度不大像是昨天才中的毒。” “谎报时间?”白璃疑惑,微微皱眉。 “谎报时间只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就是毒的剂量特别大,导致她的病情发展超出了正常速度。”七墦情托腮,“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下手之人或者协助之人都与小萤萤有过相当充分的接触。” 白璃抬眼看她,问道:“你待如何?” 七墦情思忖片刻,开口道:“现在我们还是初来乍到,不宜打草惊蛇。我用一条蛊虫暂时压制住了小萤萤体内的附骨之毒,那个人既然下了毒便一定会暗中观察她的身体状况。若是对方发现她的身体状况突然稳住了,肯定会忍不住现身查看,甚至会选择换一种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守株待兔?”白璃会意。 七墦情笑了笑,点头。 第二日凌父宴请两人,一家人集齐。七墦情一面笑着谢过凌父的热情,一面偷偷观察现场人的神情。 “二位远道而来,昨日是舍妹鲁莽了,还请二位莫要介意。”凌蝶颖率先端着酒杯起身赔罪。 七墦情亦起身端起酒杯,笑道:“凌姐不必如此,二小姐如此也是担心小萤萤。家中变故之时有外人介入,即便是我也难免会联想到什么,不怪二小姐。” 她这一席话乍一看是说的挺漂亮,语气也挺正常,只不过细品这用词便会有种“阴阳怪气”的感觉。白璃有些不认同地瞥她一眼,暗自在桌下拉了拉她衣袖。连他都能听出来,现场听不出来的估计也就只有年幼的凌盈萤了。 凌焕昕冷笑一声别开头,自顾自拿起桌上的杯子喝酒,摆明了不想理他们。 凌蝶颖的笑明显地僵了一下,旋即调整过来,赔笑道:“安姑娘这说的哪里话,三弟的朋友怎么能算外人呢?” 凌览月以为她是还在介怀昨日被凌蝶颖冷嘲暗讽的事,暗暗瞪她一眼,转头安慰七墦情,顺便转开话题:“安姑娘别听凌焕昕瞎说,你们好不容易来一回,一定要玩得尽兴呀!萤萤也很喜欢你呢,是不是?”说着,他笑着看向依旧裹着纱巾缩在凌父身边的凌盈萤。 凌盈萤看看七墦情,点点头,眼中满是欣喜的笑,明显很喜欢她。 “安姑娘,你昨日说的……”凌览月道,说到一半突然又觉得自己直接就问她解毒的事不太妥,容易让人感觉他接近她就是这个目的,并非真心将她当作朋友。虽然七墦情介不介意他不知道,但最好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了,便讪讪地闭嘴,笑了笑。 七墦情了然,失笑道:“无事,都是过命之交的朋友了,我们若是能帮得上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昨日我回去问过那位‘神医’朋友,药方她已经给我了,只是配药还需要些时间,待下午我弄好了就送去。” 凌盈萤瞬间眼睛一亮,甜甜道:“谢谢姐姐!” 一听她说凌盈萤的“病”可以治,现场除白璃外所有人“刷”地全部朝她看过来。 凌父由于身份问题不便说什么,只是朝他们点头笑了笑,以表达感谢。 凌蝶颖欣喜道:“烦劳安姑娘了!” 凌览月虽然碍于场合也没说话,但满眼都是“安姑娘你朋友也太厉害了吧!”这句话,亮晶晶的跟凌盈萤有的一拼。 反倒是凌焕昕先是惊喜地看过来,随后又迅速转换成怀疑的神情,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客气道:“药方拿来,谁知道你配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万一加了些什么让盈萤病情加重了,你可别想着脱身而逃。” 白璃瞬间沉下脸,冷冷地朝她看去。 本来就跟她不对盘的凌览月当下炸了,起身回怼道:“我看想往里面加什么东西的就是你吧?一直妨碍我们给萤萤治疗,不知道是怀揣着什么心思。” “某些人表面上和小妹关系好,背地里偷偷带不相干的人进来,依我看,这个人才是怀揣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的那个吧?”凌焕昕有些阴阳怪气地回应道,漫不经心地举起杯子喝口酒。 “你!”凌览月气急。 凌蝶颖赶忙劝和。 凌盈萤睁着大眼睛看看自己的哥哥姐姐,不太明白他们怎么就突然吵起来了,有些胆怯地往后缩了一下。 眼看着局面有些朝失控的方向进展,凌父突然清了清嗓子,打断这一发展。他一出声,三人瞬时住口,纷纷回到自己位置坐好,凌览月与凌焕昕还不服气地对瞪一眼。 有了凌父的警告,接下来的午宴便和谐的多了,只不过气氛还是有些怪怪的。 七墦情暗自觉得,这件事他们怕是也各自心里有数。 —————— tbc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怀疑对象 七墦情暗自觉得,这件事他们怕是也各自心里有数,什么有空还得分别找他们聊一聊。 跟着七墦情处理过这么多事件,白璃也稍稍学会了她在各种场合的应对方式,整场宴会下来虽然做不到像她那样一面应酬一面暗中观察,但起码不再像刚开始在涂家那样全程冷脸。 最后还是凌览月送他们回去,路上连连道歉:“对不起啊安姑娘,凌焕昕总是这样,你们就当没听见她说的话吧。” 七墦情调侃道:“你们是有什么过节吗?我看她好像很针对你呢。” “哼。”凌览月冷哼一声,“都是她总是挑事,我看不惯而已。对了,你们要是单独碰到她,当做没看见便是,不用理她。” “行。”七墦情忍笑点头。 凌览月颔首,带着他们又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确认道:“安姑娘,你说的那个药……真的能做出来吗?那群老学究不是都说要明之吗?难道……”说着,他还有些不安地看看白璃,像是担心他们真的要冒险跑去给自家小妹找明之去了。 七墦情失笑:“怎么可能?就算要闯禁地,昨天那点时间也不够啊。我那朋友确实给了我药方,只不过那种药并不能完全治愈鳞甲症,只是暂时压制一下毒素。不过我还是得提前跟你那个招呼,那种药是有后续作用的,我们已经尽力降低了后续作用,但若是不能及时拿到明之完全解除鳞甲症,等药效过了,她会更加痛苦。”说到后面,她神色严肃了许多。 凌览月兴奋的神色瞬间僵住转为失落,但转瞬还是笑了笑,自我安慰般道:“没事,能暂时抑制也不错。咱们动作快些,早些找到下毒的人就行。” “我也是这么想的。”七墦情笑了笑,略带探究地看他,试探道,“关于下毒之人,你有什么怀疑的人吗?” “肯定是凌焕昕!”凌览月不假思索地愤愤道。 七墦情歪头:“可是你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怀疑她啊?是因为你们不太对盘?” “她才不是我们家的。”凌览月不屑道。 哦?有内情啊!七墦情瞬间来了兴致,好奇道:“你们不都是凌家的吗?她该不会是——私生女吧?” 凌览月不置一词,别扭地转移视线,像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诶嘿,不会吧?七墦情格外兴奋,但见他的态度就没继续再深问下去,自个儿在一边猜度。一般来说私生子女会被原生子女欺负,这还第一次看到私生子女比原生子女还嚣张的呢,有趣有趣! 白璃瞟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无奈拽住她的袖口领着她绕开前面的珊瑚丛。 这头凌览月刚刚将他们送进屋里与他们道别,七墦情便拉着白璃准备跳窗。 “去哪?”白璃不解。 七墦情一脸无辜:“去找凌叔啊。” “你不是说要配药?”白璃道。 七墦情一愣,调笑道:“我说你都认识我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呆呢?” 白璃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她所谓的“配药”只是随口一说,不免有些无奈,转头去开窗。 “等下要去送药倒是真的,鳞甲症太过霸道,所以我用的蛊虫也很霸道,没点东西控制它很容易出事。”七墦情笑着解释,从窗口探头小心翼翼望了望,确定没人之后接着浮力从窗口跃出,拖着白璃贴着建筑偷偷摸摸朝主殿过去。 主殿门仍是虚掩着的,像是专门在等他们。 推门进去,凌父仍然站在昨天的位置,见他们进来慢条斯理地理理花瓣,淡定地转身往昨日那儿走。 七墦情笑道:“不必了,一会儿还得赶回去配药呢。” 白璃顺手帮忙把门关好。 “你们看出什么了?”凌父道。 七墦情笑笑:“比起我们看出什么了,我倒是更想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凌父意味深长地笑笑,不语。 两人笑着对视片刻,七墦情突然行礼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行告退了。”紧接着转身就走。 白璃懵了一瞬,看了看凌父,再看看七墦情,见那蓝裙女子开门出去了才有些懵地行礼告退,跟着退出去。 等再度回到房间,白璃这才疑惑道:“方才……为何不继续说下去了?” 七墦情笑了笑,促狭地笑他:“刚刚是不是很懵?” 白璃抿唇。 “他要是真有什么怀疑的人选,也用不着我们来给他印证。”七墦情保持着微笑,只是眼底笑意渐冷,“无非是想借着我们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处置一下某位动歪心思求上位的人罢了。不过有他的许可,我们若是想调查便方便地多,很多地方应该会有仆从配合我们。” “他知道是谁?”白璃道,微微皱眉。 七墦情笑着摇摇头:“那倒也不见得……对了,你怎么觉得?” 白璃沉默良久,低声道:“未知全貌,不予评价。” 七墦情忍俊不禁:“你倒是很谨慎么。” “你呢?”白璃淡然道。 七墦情面上笑容不改,转口道:“走吧,该去看看小萤萤了。” 白璃狐疑地看看她,终还是没说什么,跟着她出门。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她已经猜到是谁了”的感觉,只是不知为何她却不肯告知。 不过说起来,七墦情好像一直是这种风格,明明早就猜到了却不肯透露,在涂家时也是这样。 在凌盈萤门口正好碰上凌焕昕从里面出来,看到了他们转身又进去了,显然就是不想让他们单独接触凌盈萤。 白璃面色微冷,七墦情拽他一下,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凌盈萤看见他们进来了,高兴地游过来往七墦情身上蹭,软软糯糯道:“安姐姐!” “小萤萤等急了没?”七墦情揉揉她头发,笑道。 凌盈萤摇头,笑着粘着她。 七墦情将药交给凌焕昕,告诉她每日午时记得给凌盈萤吃一粒,不可多不可少,甚至时辰都不能有丝毫差错。凌焕昕有些尴尬地看看她,别扭地收下了。 —————— tbc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试探 “对了,这件事你记得别跟其他人说,你们家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七墦情特地补充了一句。 药的事情解决了,七墦情仍然留着与凌盈萤玩了许久,又是到了夜幕降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白璃继续全程在边上当背景。值得一提的是,凌焕昕在拿到药之后亦留在屋中,旁观七墦情与凌盈萤玩闹,直到两人准备道别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离开。 凌盈萤笑着别过凌焕昕,随后转头有些委屈地问七墦情:“安姐姐明天还来吗?” 七墦情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愉快地拍拍她的头,欢快道:“当然啊!不过我们来了两天了,都没怎么逛过海底呢,小萤萤愿不愿意带姐姐和白哥哥一起去逛逛这附近好看好玩的地方呀?” 凌盈萤先是高兴地点头甩尾巴,随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缠的纱巾,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没事啦,姐姐那个‘神医’朋友说了,这种病不近距离接触是不会传给别人的!到时候出了门姐姐保护你,不让别的人碰我们的小萤萤,怎么样?”七墦情笑着哄道。 “好~”凌盈萤甜甜道,甩着鱼尾绕着她转了一圈,随后才乖乖进卧室睡觉。 七墦情跟着白璃出门,小心翼翼关好大门往客房走去,一直弯着眼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走了许久,白璃突然问道:“为何给她?” “什么?”七墦情一时没反应过来。 “药。”白璃言简意赅。 七墦情了然地笑了一声:“你猜?” 白璃漠然移开视线。 七墦情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正要开口解释,却刚好在转角口碰上等在那里的凌览月,顿时收回话转言与他打招呼:“凌公子,好巧!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吗?” 凌览月低着头不说话,但两人都能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心情非常糟糕。 “怎么了?”七墦情敛了笑,与白璃对视一眼,不解道。 凌览月慢慢抬起头瞪她,目光里掺杂着愤怒与失望,整个身子都僵直着微微发抖,和之前面对凌焕昕时动怒时一模一样。 七墦情疑惑,再度看看白璃,用目光询问“他这是怎么了?好像不太对劲啊?”。 “发生了何事?”白璃低声问道,七墦情上前安抚。 可不想凌览月突然猛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碰触,依旧咬着牙瞪她。 七墦情愣愣地收回手,无辜地再度回头看白璃。 “……叛徒。”良久,凌览月从牙缝中挤出这么一个词,旋即一甩尾巴,转身飞快地游走了,两人想追都追不上。 莫名其妙被骂了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直到子时过后,七墦情才突然明白过来,跑到对面去敲白璃的房门。 白璃显然是在修炼并未入睡,门响第二下就起身过来把门打开了,七墦情第三下没刹住险些敲他身上。 “何事?”他淡淡道,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愉快。 七墦情顺利溜进去,关好门转身道:“我知道凌公子是什么意思了!”语气中满是骄傲,像是在邀功一般。 白璃配合地认真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何?” “他肯定是知道我把药交给凌二小姐的事了!”七墦情笃定道,“他和凌二小姐一直不和,又将我们视为朋友,这回我将凌盈萤的药给了她,凌公子就误以为我们和凌二小姐联盟了,所以才说我们背叛了他。” 这么一想,确实很有道理。从一开始他俩相遇便能看出凌览月和凌焕昕关系不好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凌焕昕会因为他们是凌览月的朋友而刁难他们,凌览月若是觉得他们如此信任凌焕昕,自然会认为这是背叛。 白璃颔首道:“所以你为何要将药给凌姑娘?” “当时就她在场啊,总不能直接给小萤萤吧?万一她弄撒了或者由于病痛出了别的什么意外,可是会出人命的。”七墦情瘪瘪嘴,“再说这里又不像陆地上,水都是流通的,出点什么传染起来也快,到时候我要是收不了场了可咋办……” 白璃无言,静静盯着她。 七墦情被盯了半天演不下去了,敛了笑抬眼看他:“你也怀疑她?” 白璃抿唇,移开视线算是默认。 “我觉得不太像。”七墦情笑了笑,笑容中难得透出一丝薄凉,“虽然我不知道她的身世究竟有何问题,为何和凌公子如此针锋相对,但她对小萤萤并非虚情。” “何以见得?”白璃道。 七墦情耸耸肩:“这不是挺明显的么?她针对我们并非完全是因为不待见凌公子,而是怕我们对小萤萤造成伤害。” “何以见得?”白璃重复了一遍。 七墦情立马理解了他的意思,失笑道:“的确有可能只是做戏或拿小萤萤打掩护,但是我又没说我给她的药是真的啊。就是普通的可解百毒的那种,但其实去除不了附骨,吃不吃效果差不多的,量他们也查不出来不对的地方。至于真正的药,当然是我自己弄比较靠谱了。” 白璃无言以对。 “凌公子那边还是说清楚吧,我怕明天他俩餐桌上就打起来了……”七墦情摸摸下巴,翻身就想往外跑。 白璃赶忙一把拦住她,无奈道:“等天明罢。” 七墦情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时间不太方便,讪讪笑了笑,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一大早,七墦情就拉上白璃跑去守在凌览月门前,等他一出来就赶忙迎上去拦下,解释说自己只是想测试一下凌焕昕,没把真的给她。凌览月别扭了许久,才勉强接受这一说法,只是面上仍是不大自在。 用过午饭,七墦情如约去找凌盈萤,带着她出了屋子到处闲逛。 凌盈萤显然对这里相当了解,一路上软软糯糯地跟他们解说着,萌得七墦情心都快化了,抱着都不肯离手。 本来事情到这里已经挺麻烦的了,可不知对方是什么心思,当天晚上,又一位鲛人染上了附骨。 —————— tbc 第一百五十章 &简单化 本来事情到这里已经挺麻烦的了,可不知对方是什么心思,当天晚上,又一位鲛人染上了附骨,而且这位鲛人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也不低。 现在看来已经停清楚的了,到目前为止遭到附骨侵扰的只有凌家子女,其他的什么仆从啊、医师啊,没有一个有得附骨的迹象,这明显就是冲着凌家子嗣来的。 这一回新增的“伤患”是凌蝶颖,凌家大女儿。 这下可炸开锅了。 凌览月与凌焕昕本来就互相看不惯对方,而现在没得附骨的除了凌父以外就只有他们俩了。但是这一切总不可能是凌父做的吧?杀害自己子嗣有什么好处吗?因而他们俩的矛头迅速指向对方,七墦情和白璃被夹在中间为难地对视。 凌览月是白璃的救命恩人,不站他那边说不过去;可七墦情前天才和凌焕昕示好,今天就翻脸不认也不妥当;若是七墦情与白璃就为这事分了阵营针锋相对,似乎也不怎么真实……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左右为难”。 好在凌父及时制止了这场争斗,七墦情这才松了口气。 但问题并不局限于凌览月和凌焕昕之间的阵营问题,更让人捉摸不透的是凶手的想法。凌家这两位原先就不对付,但是有凌蝶颖在,多少还可以调和一下,但现在凌蝶颖中毒,直接就把这两位推上了浪尖,将原本两人的个人偏见强行上升成了两人争夺继承权的问题了,连带着底层仆从也不得不跟着分了阵营,以免两头不讨好。 宴席上七墦情特地关注着凌父的神情,发现虽然他面上镇定自若很有威严的样子,但眸中偶尔也会有一丝不安,像是也没想到过会演变成如今这个局面。 先撇开宴席上的龙虎争斗不谈,凌蝶颖那边七墦情他们不得不再去“配药”处理。 所谓“升米仇斗米恩”,之前凌盈萤已经救助了,这回若是不去救助凌蝶颖,还不知道其他人会这么想呢,他们才不会管你是否真的无能为力了。 再者,他们现在的地位稍微有点微妙,由于前天七墦情的“试探”行为,现在凌览月和凌焕昕两方对他们都相对友好,但又各有戒备。有些事一开始只是关乎友情,说清楚了便不会有所影响;可一旦一个不留神和权利搅和上了,那就没那么好解决了,解释的再清楚对方依旧会保有怀疑,这点实属人之常情。就像你永远不会重用一个曾经欺骗或背叛过你的人,哪怕对方当初仅仅是开个玩笑或仅仅是两人之间的一点小误会。 七墦情实力强不假,可其精力亦有限,安抚过两条蛊虫后便有些精神不大好,但仍强撑着跟凌盈萤玩了一会儿,笑眯眯地道别离开,转身就往主殿方向走去。 “歇会儿吧。”白璃拉住她,眉宇间是少有的担忧的神色。 七墦情笑了笑,拂开他的手,轻描淡写道:“没事,刚刚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再走一段刚好缓过来。” 见她坚持,白璃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像护卫一般守着。 这一回主殿的门是关着的了,还有侍从守在门口。 七墦情跟侍从解释说他们是来找凌父的,让他们帮忙跟对方说一声。其中一个侍从进去了,片刻后出来开了门请二人入内。 七墦情径直进去找凌父了,白璃在她身后关好门,加快脚步追上。 凌父正坐在桌边沏着茶,虽然七墦情他们也不明白鲛人族专门用灵力把海水隔开沏茶倒酒的意义何在,或许只是陆上这种做法传入海中了罢。 “现在这个局面,您也没想到吧?”七墦情直接坐凌父对面,言语直接且尖锐。 凌父不紧不慢地晃晃茶壶,无奈笑了笑:“的确没想到,昕儿和阿月竟会闹成这个样子。” “您怎么认为?”七墦情问道。 凌父摇摇头,苦笑道:“我也能不确定了,你怎么看?” 七墦情耸耸肩:“巧了,我也是。话说回来,凌二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世?为什么我听凌公子说,她是……呢?”中间那三个字她稍作停顿,自动略去。但已经足以让凌父明白省略的字是什么了。 “也算不上,是我对不起她母亲。”凌父垂眸,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不再开口,茶沏好只给自己倒了一杯,显然是想送客了。 七墦情想了想,追问一句:“如果最后真的需要在凌公子和二小姐之间选一个,你会选择谁顺承家产?” 凌父没有抬头,漫不经心地晃动茶杯里的茶水:“我听闻许多技艺都是传男不传女的。” “哦。”七墦情抿抿唇,毫无感情道,转身就走。白璃赶忙跟上。 路上七墦情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直脸色不大好。走着走着,白璃突然低声道:“览月对家产并无兴趣。” “你这是想替他开脱?”七墦情淡淡侧头瞟他一眼。 白璃淡然道:“不是。” 七墦情无声叹口气,抬手从脑后抓过一缕披散下来的发丝在手上绕了几圈,闷闷道:“我们貌似被人利用了。不过我的想法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改变,该怀疑的人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没用。演得再像,有野心还是会暴露的。” 这个时候白璃还没把这两句话当回事,只以为是七墦情不爽自己被人利用随口一说,直到后来他再回想起这两句话,才惊觉她这个时候就已经间接地告诉自己她所怀疑的对象了,只是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她顾忌着隔墙有耳才没有明说。 “对了,水何是为何入魔的,你知道吗?”七墦情仰头道。 白璃愣了一下,摇头,不知问题的答案,亦不知他们明明好端端说着凌家的事,她突然就说到卞水何的事上了。虽说卞水何和独骍的事他不反对,但者不代表他对卞水何就毫无戒心了。 七墦情低下头轻笑一声,缓缓道:“一开始她也没觉得与自己有过命之交的朋友会为名为利而背叛自己,甚至出手暗算想让她死。后来等她知道了,却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当初除了入魔以外还有别的法子能为自己与心爱之人报仇雪恨,她也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她告诉你的?”白璃道。 七墦情看看他,粲然一笑。 —————— tbc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事态明了 七墦情看看他,粲然一笑,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和凌公子碰上的?而且还是救命之恩?” 白璃沉默片刻,低声道:“意外。” “意外?”七墦情转转眼珠,嬉笑道,“莫非你到海边玩不小心掉里面了?” 白璃抿唇,移开视线。 “不会真是吧?!”七墦情故作惊讶,随后恍然大悟似的右手握拳锤左手掌心,“我记得北冥这边有个海湾,好像有一面是悬崖来着,你该不会是……”说着,意味深长地转到他正面仰着头看他,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白璃窘迫地再度别过头避开她的视线,耳垂微微泛红。 我就随便说说的啊,不会真的是从那边掉下来了吧?!看着他的反应,七墦情心里略感惊讶。 “意外。”白璃讷讷地重复一遍自己之前的话,算是承认了。眼看着客房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他加快脚步走过去。 七墦情捧腹大笑,直到对方飞快地进了屋关上门才勉强停下来,可走两步想起还是想笑。白狐族可是公认战斗力最强的狐族欸,谁能想到下一任族长居然因不小心摔下悬崖差点被淹死,真的是……太好笑了哈哈!这回还要长时间呆在水下,真是难为他了。 这样一闹,七墦情原本的心事重重早就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转而心情愉悦地进屋继续处理自己的事去了。 这边七墦情刚打开门,对面的门便开了一条缝,等她关上门后才跟着关上。 对面这种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她的感知,七墦情偷笑几声,这才回到桌边将自己的瓶瓶罐罐全部摆出来,重新调配抑制蛊虫的药物。想不到这白狐狸还挺会关心人的? 虽然并不像之前在宴席上说的那样完全是现配的,但库存的现成品也不多,若是就凌盈萤一个人还绰绰有余,再加上一个凌蝶颖就稍微有点捉襟见肘了,万一明天后天又来几个病患,别说药了,蛊虫都不一定够。一般蛊虫都是一次性的,用过之后就取不出来了,现在一下少了两条,再想到过几天说不好还会平白无故耗费几条,她就无比心疼。 哎,送佛送到西,罢了罢了……她自我安慰道。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事说不灵,坏事一说就零”,果真是不假。 第二日由于凌盈萤的毒素突然增强引发不适,七墦情一大早就跑去照顾她了,宴席上就只剩下凌焕昕、凌览月、白璃和凌父。 这回被夹在凌焕昕与凌览月之间的人只剩下白璃一个了,他左右看看,默默低头吃饭。 宴席上还是一样的剑拔弩张,只是碍于凌父的情面,两人才只是争辩几句,没有明目张胆地动手。只是这一次,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凌览月突然整个人僵了一下,旋即痛苦地弯腰抱住自己并摔倒在地,尾巴擦着地面扫过,险些将白璃身下的椅子也一并弄散。 这是怎么了? 本来争辩得头头是道的凌焕昕也有些毛了,闭上嘴有些惊讶与担忧地看着明显不对劲的凌览月,下意识站起身,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白璃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连忙上前蹲下查看,摆开他一只手给他把脉。 见白璃静查许久微微皱起眉,神色不大妙的样子,凌焕昕强装镇定问道:“怎,怎么样?死了没?” 白璃淡淡瞥她一眼,冷着脸松开他:“暂时是死不了。” “阿月出了何事?”凌父还算平静,有可能是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 “中毒,灵力紊乱。”白璃道,伸手直接将他抱起来,“我先带他回去找阿情,暂且告辞。” 凌父颔首,有意无意地扫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凌焕昕,面不改色地继续用餐。凌焕昕看着凌览月被白璃抱走,站在那儿许久才反应过来,不自在地坐下,却始终定不下心来,时不时地偷偷看一眼凌父,没吃几口便再咽不下去了,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匆匆离开。 到此为止,凌家子嗣就只剩下凌焕昕一个了。 七墦情正坐在床边陪凌盈萤解闷呢,忽而接到了白璃传来的讯息,一看内容脸上的笑当场僵住,下意识看看凌盈萤。 凌盈萤看出她的为难,虚弱地笑了笑:“安姐姐先去忙吧,我没事的。” 七墦情看看懂事的小萤萤,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发,无奈笑道:“小萤萤真勇敢!那姐姐先去白哥哥那儿了,晚上再来看小萤萤。” 凌盈萤乖巧点头。 急急忙忙赶到凌览月所在的殿室的时候白璃正站在门口等她,面色阴沉冰冷。 “怎么回事?”七墦情快步跑过去,一边随他往里走一边问道。 白璃摇摇头:“不知。方才正在用饭,突然就毒发了。” “是附骨吗?”七墦情道。 白璃谨慎道:“还没明显的腐败痕迹,尚不清楚。” 七墦情随意点点头表示了解,赶到凌览月床边蹲下来。 此刻凌览月已经疼到意识模糊了,来回在床铺上翻滚着,压抑着的痛呼声占据了整个房间,让人听着都心惊胆战。 他这样一直挣扎着七墦情无法接近他,更不便于探查毒素,于是她二话不说就强行上前趁他翻身的那一瞬间迅速钳住其一只手,示意白璃去压制住他另一边肩膀,免得他一会儿又翻回来挣脱。 就这样,在凌览月痛苦的嘶吼声中,七墦情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探查,顺手就掏出一个瓶子,动作娴熟地单手开瓶盖拎出里面的蛊虫丢在凌览月手腕上,看着它迅速钻进对方皮肤中,这才放开钳着他的手,甩甩有些酸痛的手。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凌览月这才从挣扎中慢慢停了下来,大睁着眼睛直愣愣盯着屋顶,失神地大口喘着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满身的汗珠融入海水中消失不见。 “凌公子?”七墦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唤回他的神智。 凌览月慢慢回过神来,猛地翻身,一把抓住她手腕直勾勾盯着她道:“是凌焕昕!绝对是她!” —————— tbc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疑点重重 凌览月慢慢回过神来,猛地翻身,一把抓住她手腕直勾勾盯着她道:“是凌焕昕!绝对是她!” 七墦情淡定地拍拍他的手:“你先冷静一下。” 白璃适时上前将他的手从七墦情手腕上拿下来,安慰性拍拍他的肩。 “一定是她!”凌览月激动道,“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了,不是她还能是谁?我就知道她来我们家不安好心,果然如此!你们赶紧去抓她啊,只要搜出她藏的明之,我们就有救——” 七墦情深呼吸一次,难得冷冰冰道:“闭嘴。” 凌览月从未见过她这幅神色,一时被她吓着了,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她。 “你们的家事如何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是这附骨之毒再现绝不是小事,具体是不是凌二小姐做的我们会去查,你记着好好养病,别老跑出去闹腾,记住了吗?”七墦情郑重道。 凌览月先是呆愣愣地点点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有些不服气地瞪她。 “附骨太过古老,许多可能造成的后果我们并不清楚,还是尽量少与他人接触罢。”白璃劝道,略显疑惑地看了一眼七墦情。 “你若不怕整个凌家全军覆没的话请随意,反正也与我们无关。”七墦情冷淡道,“凌家若是真的覆灭,对于我们来说,也不过是少了一个鲛人家族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览月咬牙,愤恨地瞪她一眼,翻身重新躺下,背对着他们。 七墦情垂下眼睛再度深呼吸一次,起身对白璃道:“走吧,一会儿应该有人要找上门来了。” 白璃点头,有些不放心地看一眼明显在生闷气的凌览月,跟着七墦情出了门。 “为何?”路上,白璃忍不住询问。 七墦情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抬头看他:“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何解?”白璃道。 七墦情无奈笑了,摇摇头不再开口,若有所指地扫视一圈。 白璃会意,亦沉默下来。 等回了房间,七墦情随手布下噤音符,转身往椅子上一坐,支着桌子冲他笑道:“又想不明白了,是不是?” 看着她促狭的笑,白璃抿抿唇,低低应了一声。 “我想也是,你这么直脑筋的人肯定不懂这些弯弯绕的东西。”见他居然承认了,七墦情笑得更加灿烂,“就目前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凌二小姐的身份在这里比较尴尬,暂且就按凌公子的说法,私生女罢。私生女丧母并归宗认祖,随后为母报仇抑或是窥觑家产毒害其他兄弟姐妹,听起来挺和逻辑的,对不对?” 白璃老实地点头。 “可惜越是符合逻辑越是引人起疑。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七墦情有些嘲讽地轻笑一声,“我打赌,不出一盏茶时间,凌二小姐就会找上门来了,信不信?”说着还招招手让他过来坐着等。 白璃将信将疑,顺着她的意思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静候可能的来访者。 果然,一盏茶的时间还没到,有些急促的叩门声便在门口响起了。 七墦情得意的朝白璃挑眉,起身跑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凌焕昕,只不过和凌盈萤一样用纱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看门开了便赶紧从缝里挤进去。 白璃一眼看到她还以为她也染上了附骨,忙起身让位置。不想凌焕昕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抓住七墦情的手腕,好巧不巧还刚好就是之前被凌览月捏青了的那一块。 七墦情依旧保持着微笑,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手腕从她手下挣脱出来,同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把她往桌边领,口中还安抚着:“别慌,慢慢说罢。”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凌焕昕看起来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反复说着这样一句话,连纱巾都没心思去摘。 “我知道不是你。”七墦情道,伸手去帮她摘纱巾,“放心,这里很安全。我们布下过阵法,在这里说话做事,外面的人都听不到也看不见的。” 凌焕昕抱着头像失了神一般喃喃道:“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会这样……” “你觉得会是谁?”七墦情反问道。 “不知道……”凌焕昕茫然地看看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不可能是父亲,可是就只剩下我了……我没有这么做过,也没想过要抢到凌家……” “你以前是叫他‘爹爹’的。”七墦情淡淡道,眼中划过一丝怜悯。 凌焕昕突然僵住,随后瞬间情绪崩溃,埋下头大哭。 白璃方才还和凌览月一样怀疑她,此刻突然见到她抛下平日高傲不近人情的外壳之后与常人无异的柔软的内里,不由有些犹豫起来,一时竟拿不出主意,只得继续站在一旁看着七墦情轻轻拍着她后背进行安抚,旁观着这一切。 安抚片刻,七墦情轻声道:“其实也不一定是他,没有人能证明染上病的人就不会是凶手。” 凌焕昕愣了愣,旋即抬头满含希望地看向她:“是凌览月做的,对不对?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七墦情默默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悲悯。 “对,一定是他!我这就去找他……”凌焕昕神神道道地重复着,转身就往外游,鱼尾的摆动较平时更夸张,看起来极其不自然。 七墦情无奈笑笑,叹息道:“你自己信吗?” 凌焕昕停下,却迟迟没有回头。 “其实你也早就猜到是她了,不是吗?”七墦情缓步上前,从她背后抬手搭上她的肩,“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个家中第一个不计较你的身世你的脾性愿意接纳你的人,为了自己的野心,将矛头指到你身上罢了。” 凌焕昕不言,只有轻微的啜泣声传来,七墦情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手心底下皮肤的颤动。 “回去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七墦情轻描淡写道,拍拍她的肩。 凌焕昕僵了许久,慢慢点点头,重新裹上纱巾摆动尾巴离开这个屋子。 只要离开这个屋子,她还是那个高傲的二小姐。 —————— tbc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旧事重提 七墦情靠在窗口目送她远去,神色复杂。 “你知道是谁。”白璃道,看着她亦是神色复杂。 七墦情勾了勾唇角笑得苦涩,低下头淡淡道:“也不过是猜测而已。” “你知道是谁。”白璃重复了一遍,死死盯着她不放。 七墦情沉默良久,最后终是松了口,转过身来回望他,脸上挂着略带挑衅的笑:“是,从第一次梳理人物关系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猜到了,随后发生的事更是证实了我的猜想,有什么问题吗?” “为何不说。”白璃追问道,语气冷淡。 “隔墙有耳。”七墦情亦冷淡地回复。 白璃面色愈发冰冷:“现在呢。” “时候未到。”七墦情不为所动,同样言简意赅地顶回去。 白璃盯着她半晌,冷着脸一甩袖径直出了门,将她一个人丢在屋内。 七墦情就这么靠在窗边,看着他往凌览月屋子的方向去了,轻叹一口气,转身亦出了门。 在水下,蓝闪蝶基本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了,不过七墦情用做探查的蛊虫可不止这一种,水下的游鱼、水蛇都是她用来代替蓝闪蝶的东西。 她说“时候未到”并非完全是在敷衍白璃。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凶手是谁,但就她的了解,想搞到附骨的配方和搞到明之难度相当,而她所猜想的那个人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很有可能还有个人在背后帮她弄来凌家的家产,以换取另外一些他所需的东西。而且她有种预感,背后这个人,很可能还是个熟人,只是不知是那一边的。 七墦情出门是往主殿方向,去找凌父的。 昨日他才刚说过“传男不传女”,今天凌览月这边就出事了,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呢,呵。 七墦情心中冷笑,面上还是温和地让门口侍卫进去通报一声。 凌父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看着什么,见她过来才卷起来收好。七墦情走近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一条桃红色的鱼尾和一缕灰黑色发丝——凌焕昕的发色好像也是灰黑色的,不过比画上的要深许多。 “凌叔。”七墦情在他对面落座。 凌父抬头看她一眼,又往四周瞟了一下,问道:“另一位呢?” “去陪凌公子了。”七墦情耸耸肩随意道,“话说回来,现在你们家可就只剩下一位没中毒的了,您怎么看?” 凌父无奈摇摇头,悲切道:“我没想到会是昕儿……” “您也认为是她吗?”七墦情道。 凌父愣了愣,抬眼看她:“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别家弄出来的?” “行事严谨目标明确,把握人心的一把好手。”七墦情浅笑一下,“我们的到来应该打乱了对方的计划,但对方能这么快做出调整并把我们推到风口处,显然不是什么小角色。” 凌父思索片刻,迟疑道:“可是我们凌家向来不与外人交恶,而且在族中也不怎么高调,为何会找上我们?” “处心积虑地谋害所图谋的,无非是权、情、珍宝。如果不是交恶,在族中也没什么权势,那就得考虑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宝物外泄了。”七墦情认真分析,“自古以来,为了一些宝物灭门的事情可不少。”包括白狐族,咳咳。七墦情心里默默补充。 说起宝物,凌父无意识抚摸画卷的手指突然停住,微微向内收紧,在画卷上印出浅浅的几个指痕。 “真的有?”七墦情试探道。 凌父犹豫片刻,终是长叹一口气:“还是昕儿那孩子口无遮拦的……” “跟她母亲有关?”七墦情观察着他的表情,猜测道。 凌父无奈点头。 七墦情疑惑道:“按凌二小姐这脾性,即便是说出来了也不会有人当真的吧?只会当她是为维护自己母亲,随口编的罢了。” “所以她说出口的时候,我没在意,不成想……”凌父叹道。 估计是出门在外参加什么聚餐的时候,有人拿凌焕昕的身世做文章,她一时口不择言就说出去了。七墦情推测。 “大概是多久以前的事?”七墦情继续试探。 凌父回想片刻,道:“十几年前的事罢。” 十几年前,不算太早。七墦情摸摸下巴。 “凌二小姐她的母亲,究竟是什么人?”七墦情正色道,“寻常人即便是给自己儿女留下什么宝物,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地来把整个凌家搞垮。” 凌父沉默良久,缓缓抬手将一直紧紧攥着的画卷放桌上,叹息道:“这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一张画像。” 七墦情有些好奇地打开,看清那人容颜的一瞬间就被震惊到了,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怡神医!” “安姑娘认识?”凌父狐疑道。 “哦,我听我师父说过。”七墦情抚摸着画卷,回忆道,“全江湖公认的大神医,后来还听说是在研究什么复活禁术,然后不知为何就消失了。我师父跟我们说的时候还说她是人族的呢,没想到居然是鲛人,难怪这么漂亮!”这可是怡神医唯一一张留下来的画卷啊!要是能把这幅画带回去给水何,不知道她得有多开心。她心道。 看着画上女子,凌父的眉宇间难得流露出温柔:“她是东海最美的女子。” “后来她的消失,难道是因为回归了海洋,随后丧生了?”七墦情微微皱起眉,“为什么会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反而是一个‘怡神医为练禁术走火入魔’的传言流传最为广泛,弄得后来说起‘神医’称号,都没多少人再提起她了,即便提及也是作为负面例子。” “那个传言是她自己放出去的。”凌父叹道,“她不想在她逝去之后,还有人来打扰昕儿。” “因为她是鲛人?”七墦情疑惑。 凌父道:“江湖上鲛人的传言很多,不属实的更多,所以我们鲛人一般不会去陆地,即便有事去了也得注意,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七墦情有同感地点头,反讽道:“听说有拍卖幼年鲛人的,貌美又罕见的的确很有‘被杀害’的价值。还有什么落泪成珠的,捉捕也挺盛行,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啊。” 凌父冷笑一声,不语。 “可是即便如此,以你们的实力,总不至于保护不了一个新出生的鲛人吧?”七墦情道。 凌父沉声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其实……昕儿才该是排在老大的位置的那个。” —————— tbc 第一百五十四章 &动机 凌父沉声道:“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其实……昕儿才该是排在老大的位置的那个。” 七墦情瞬间愣住,看着他眨眨眼。凌二小姐才是老大?那为什么现在是排在第五?是为了掩人耳目谎报了年龄,还是说,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年龄并没有增加?想到这,她的神色复杂起来。 “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凌父道,“这件事有没有传出去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近年来有关复活的事突然广为流传,难免会有有心人查出来。” 别说那幕后人了,就算是七墦情自己听着都心动。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起死回生”吧?!她是怎么做的的?! “听说最近有关复活禁术的事源头在白狐族仅剩的那位小族长身上吧?”凌父突然话题一转。 七墦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起身告辞。 凌父也没多说什么,拿回画卷颔首,放她离开了。 另一边白璃默默推门进了凌览月的房间,正好看见屋主坐在桌边,闷闷不乐地喝着酒。 凌览月明显是发现他了,但就是不回头,继续趴在桌边喝酒。 白璃走过去,在他身边落座,木着脸夺过桌上的酒壶,不让他继续倒酒。 “干嘛?”凌览月不满道,转头瞪他。 白璃淡淡道:“别喝了,休息会儿吧。”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都给凌焕昕说话,都是一伙儿的……”凌览月像是有些醉了,嘟囔着转过头把后脑勺对着他。 白璃无奈,劝道:“没有。” “就是有!”凌览月道,埋着头不肯看他。 白璃叹气,半暴力半哄骗地把他从桌边弄到床上,顺手给他裹上被子,不让他乱动。 凌览月又闹腾了一会儿,随后累了就直接睡着了。 终于解决了这个麻烦,白璃总算是松了口气,搬了把椅子过来坐他窗前,一边守着一边走神。 之前和七墦情说话确实是堵着气,此刻再一回想,这才反应过来她那些隐藏在话中的暗示。他们一开始的猜测是还有外家挤兑凌家的这一条的,可七墦情几次套话或是明里暗里给其他人暗示时似乎直接就忽略了这一可能性,直接就将下毒之人定在了凌家内部,全然不提什么外家安插卧底的事。当时是觉得她太武断了,现在想想说不定她从第一次忽略这种可能性开始,就已经锁定了下毒之人。 再者,她曾跟凌焕昕说过“没有人能证明染上病的人就不会是凶手”。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她在暗指凌览月”,但现在想想又觉得不大对劲,再一联系她后面的话,应该是否认了凌焕昕所说“暗指凌览月”的这一想法。 于是,凌家内部人,此刻又中了附骨的,就只剩下凌盈萤和凌蝶颖两位了。而这两位,给他的印象都不错。凌盈萤单纯可爱,与七墦情关系融洽;凌蝶颖温婉大方,很是识趣,会与人打交道,可七墦情除了去安抚蛊虫以外就没再接近过她。相较这两人,若并非七墦情而是一般人,他会选择凌蝶颖,可这个人偏偏就是七墦情,一个让人摸不清脾性的女子。 所以,到底是谁呢…… 还没等白璃想出个结果来,七墦情这边行动迅速,已经别过凌父溜到了凌蝶颖住处。 凌蝶颖此刻刚刚沏好茶正给自己倒着,抬眼就看见七墦情从虚掩着的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圈,浅笑着招呼她过来。 七墦情粲然一笑,迅速溜进来反手关好门,快步到她对面坐下,好奇道:“大小姐怎么不关门呀?不怕别人误闯进来吗?” “流通一下水,改善屋内水质。再说,谁敢往我这边闯呀?这么大一个病患在这里呢。”凌蝶颖笑道,起身去给她另外拿了一个茶杯,倒上刚沏的茶水推过去,“前些日子在集市上买到的新茶叶,尝尝?” “好啊!”七墦情欣然接受,虽然以她的水平,也喝不出什么不同来。 凌蝶颖看似漫不经心试探道:“我听说四弟也得了附骨,真的吗?” “是啊。”七墦情有气无力地往桌上一趴,“目前还好端端的就只有二小姐了,真没想到会是她……” 凌蝶颖抿了抿唇,像是有点纠结的样子。 “欸,你觉得会是谁呢?”七墦情装作好奇地抬头,冲她眨巴眨巴眼睛。 凌蝶颖眼神不自觉地飘忽一下,旋即端起茶壶重新给她斟茶,强作镇定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怀疑我们家的任何人。”如果说这话的同时,她的手不在微微颤抖着的话那就更真实了。 七墦情垂下眼睛“恰到好处”地“错过”了她手上的细节,盯着茶水中不小心飘出的茶梗,漫不经心道:“你不怀疑凌二小姐吗?凌公子说她的出身不干净,做出这种事来争夺家产也是正常的。” “是吗?”凌蝶颖略尴尬地笑了笑,险些把茶水洒出来,忙放下茶壶双手捧住茶杯,“其实不像他说的这么不堪,只是我们当时谁都没想到阿爹会还有一个女儿在外,这么多年了才归宗认祖。” 七墦情道:“可看她脾气也不怎么样啊,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意外。” “不是的!”凌蝶颖迅速反驳,随后才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掩饰性笑一下,低头解释道,“那个时候四弟还太小了,没什么印象。当时昕儿来我们家是被她母亲的仆从送来的,据说她连自己的母亲都还没见过,身子也很虚弱。那段时间阿娘的身体也不好,大哥二哥又都是男儿身,所以一直是我在照顾昕儿。”她抿了抿唇,“别看昕儿平时挺傲气的不好相处,其实她一直都很自卑,因为外来者的身份。一开始还是我护着她,后来她便学会用高傲来掩饰自己,假装自己很不好惹。我照顾她这么久,每次看到都会有些心疼……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我不可能一直看着她……” 七墦情道:“现在闹成这副局面,你也没想到吧?” 凌蝶颖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所以——”七墦情特地拖长音,抬眼冷冷地看她,“你后悔吗?” —————— tbc 第一百五十五章 &真相大白(上) “所以——”七墦情特地拖长音,抬眼冷冷地看她,“你后悔吗?” 凌蝶颖动作顿了一下,笑道:“安姑娘这是何意?” “和你合作的那个人,恐怕并没安什么好心呢。”七墦情似笑非笑道,自然地向前微微倾身托起腮,“你知道凌公子对家产不感兴趣,在继承已经肯定能落到你身上的情况下,你并不想伤害小萤萤,也不想让二小姐到如今的尴尬处境,是不是?” 随着她的话,凌蝶颖表情渐渐僵住,最后勉强一笑:“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呢。” “是他告诉你,我们不好惹,如果不想被我们发现,这是唯一的办法。”七墦情继续道,“让二小姐和凌公子针锋相对,然后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二小姐身上,等事情结束逼我们去闯白狐族禁地取明之,你就不但可以洗脱嫌疑,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接手家产。一旦你接手了家产,那个人无论想要什么都方便了许多,一举两得。” “安姑娘是在怀疑我?”凌蝶颖敛了笑。 七墦情笑了笑:“本来我是不怎么怀疑你的,只是你的眼线不小心吃掉了我的眼线,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突然不见了我当然不开心,然后就追踪着查了一下,谁知道这一查就查到个熟人。” 凌蝶颖沉默片刻,无奈一笑,抬眼看她:“他说的没错,你们果然不好惹。” “所以,明之?”七墦情伸手做讨要状。 凌蝶颖没立刻有什么动作,只是直直看着她,低声问道:“昕儿……她知道了吗?” “你觉得呢?”七墦情挑眉,“她可比凌公子聪明的多了。” 凌蝶颖抿抿唇,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不过呢……她说自己不知道,那就当她不知道吧。”七墦情笑道。 闻言,凌蝶颖骤然松了口气,这才回答对方之前提出的问题:“明之都在他那儿,我只偷偷藏了一点以防万一。” 七墦情追问:“他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好像是昕儿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几页手稿和一块石头。”凌蝶颖想了想,“那块石头是在昕儿手上,我见过几次,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手稿在阿爹那里我尚未见过,不是很清楚究竟写着什么。” 手稿?七墦情敏锐地抓住这一词。如果凌焕昕真的是起死回生,那么那些手稿很有可能就是有关复活之术的记录,说不定和她手上的复活禁术有一定关系。 七墦情直起身子问道:“那个人,你能联系上吗?” 凌蝶颖点点头,从发上取下一枚簪子,将灵力顺着簪棍攀上簪头上的玉制花朵,慢慢渗透入花瓣上雕刻着的不易察觉的浅槽中。这种方式就有点像联络石,只不过是专用的,隐蔽性和安全性都比联络石好一些。 静候许久,却迟迟不见另一边回应,凌蝶颖开始慌了起来,有些无措地看看簪子,再看看七墦情。 七墦情淡定地从她手中夺过簪子,将自己的灵力输了进去。不一会儿,亮点从花上飘出,于半空中组成“有缘再会”四个字,旋即又散开消失在水中。 凌蝶颖愣了愣,茫然地看她:“为什么你也能启动……” “你不是猜到了吗?”七墦情笑笑,伸手还给她。 除了江湖上随处可见的通用联络石以外,还有一种便是自制联络石,用双方灵力做引,但并非真的只能标记两个人。七墦情能通过这块自制的联络石联络到对方,就说明对方从一开始就是在等她的,做好了与她联络的准备,而非仅仅为了及时和凌蝶颖联络而制作。 “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弃子。”七墦情毫不客气道,嘲讽似的耸耸肩,“不过明之那玩意儿你是从哪儿来的?我记得上古时期就已经被集体销毁了吧?” 知晓自己被耍了,凌蝶颖有些失落,强打起精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都是他带来的。” 七墦情无奈长叹一声,重新摊手:“你藏的那些呢?” “在我床下,稍等。”凌蝶颖利落道,起身一摆尾游向卧房。 一会儿,她便手捧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出来了,回到桌边打开盒盖。盒子里装着两枚透亮饱满的果子,状似荔枝,却比荔枝小一些,颜色趋于明黄色,总之就是一眼看过去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两颗,特别厉害的医师可以做出两份解药,普通些的连一份都做不出来。”这个数量有些尴尬,七墦情头疼道,按了按太阳穴,“我把我那个‘神医’朋友叫过来吧,就当给小骍骍长长见识了。” “真的有……”凌蝶颖有些惊诧道,说到一半惊觉这么说不妥,便又咽了回去。她之前还以为七墦情在宴席上说有神医朋友是随便说说来安慰凌盈萤的,毕竟她是真的没有见对方与所谓的神医朋友有过联络。 “当然有了,虽然你们那个什么药确实和她没什么关系。”七墦情道理所当然道,“但即便是她过来了还是不够的,我等下去和小狸商量一下,看看还有什么法子。不过还是建议你做一下心理准备,你们家这几个中毒的,恐怕得有至少一个救不回来了。” “留下我吧。”凌蝶颖道。 “啊?”七墦情愣了一下。 “留下我吧。”凌蝶颖重复了一遍,郑重地看着她,“如果最后真的需要放弃一个,就放弃我罢。一切因我而起,他们是被我连累的。” 七墦情嗤笑,嘲讽道:“你要有这觉悟,还争什么家产?” 凌蝶颖紧抿着唇低下头,沉默良久后才低声开口:“那个人是在大哥二哥逝去之后,才联系我的。大哥死前似乎因擅自潜入阿爹的暗室中与阿爹有过争吵……” “哦,所以说对方是先弄废了两个,然后才轮到你的?”七墦情冷笑道。 凌蝶颖无话可说。 “行了,你先去找凌叔罢,我去找小狸他们,随后就到。”七墦情随意摆摆手,“要怎么跟他说清楚,你自己看着办。”说着,慢悠悠开门出去。 凌蝶颖低着头,垂在两侧的拳头攥紧又放松,几次过后终于鼓足勇气出门朝主殿的方向游去。 —————— tbc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相大白(下) 先不提凌蝶颖要怎么和凌父解释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考虑到凌览月的性子,七墦情先绕道去了凌焕昕的偏殿,安慰了一番后连哄带骗地先让她去陪陪凌盈萤,在那边等一会儿,毕竟凌盈萤的住处距离主殿不过几十步的距离,相隔较近。紧接着她就跑去攻克凌览月这个关卡了。 或许是害怕传染问题,凌览月的屋外和凌蝶颖一样,一个仆从都见不到,七墦情还暗自好奇过他们一下子被调走的这么多仆从都去了哪里,怎么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没有仆从,七墦情便大大咧咧站在门口敲门。 来开门的是白璃。 “何事?”白璃的淡然道,侧过身让她进来。先前思考良久,原先闷着的气也慢慢散去了。 七墦情相当自然的就走了进来,一点也没有前不久才和白璃吵过架的样子,还左右看了一圈,回头问道:“凌公子呢?” 白璃才刚张口想说,卧房里突然传来“嘭”的一声,随后凌览月有些不安的声音响起:“白大哥!白大哥!” 想到这个人上午才喝醉睡着了,怕他真出了什么事,白璃赶忙快步过去查看。七墦情好奇地跟在后面,在门口往里面探头观望。 看到白璃进来,凌览月这才松了口气,一甩鱼尾直接过来抓住他胳膊,心有余悸道:“白大哥你去哪了呀?我还以为你——”说到这,他无意间瞟到了门口探头的七墦情,当下变了脸色,拉着白璃转身就走。 “欸!”七墦情横跨一步堵住门口,扬声道,“你就不想知道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吗?” 凌览月停下,却倔强地不肯回头。 “明之也找到了。”七墦情加码。 白璃侧头看见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一脸纠结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带着他转身朝七墦情走过去。凌览月象征性地挣扎两下,随后直接放弃,不过还是偏着脑袋不肯看她。 “先跟我去小萤萤那儿接个人,然后一起去主殿,凌叔应该在等我们。”七墦情道,“明之数量有限,我已经联系思时了,等她过来了再做解药,可以省下不少。”虽然卞水何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也改回了原来的称呼,但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她还是谨慎地称呼她为“思时”。 白璃颔首,拉着凌览月跟着七墦情走。 从凌盈萤那儿把凌焕昕带出来时,凌览月原本就不情不愿的神色愈加明显,狠狠瞪她一眼,挪到白璃的另一边远离凌焕昕。相对的,凌焕昕却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旋即低下头安安静静跟在七墦情边上。 与凌盈萤道过别,几人终于来到了主殿门口。 经过七墦情一番有意无意的拖延时间,主殿里的两位貌似已经谈话完毕,大门虚掩着迎接几人的到来,门口的侍从也都被支走了。 进门绕过一个屏风,一眼便见凌父和凌蝶颖就默默坐在桌边,并非正对着也并非紧挨着,两人的距离显得生疏而尴尬。 七墦情直接无视尴尬的气氛带着三人走了过来,直接坐到凌父与凌蝶颖之间的位置上,隔开两人。白璃在她对面落座,以隔开凌览月和凌焕昕,顺便让凌览月坐在凌父身边。 待所有人坐定,七墦情率先把那个装着明之的白玉盒子拿出来摆在桌子中间,淡定道:“这里是仅剩的两枚明之,我已经和那位神医朋友说好了,等下我就去开传送阵让她过来。但即便如此,这些明之最多也只能做出两份解药,也就是说,一定会牺牲掉一个中毒的人。” “这,这是哪里来的?!”凌览月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盒子里的两枚小小的果子。 “当然是有人友情提供的。”七墦情随口道,转而无视他继续说自己的话,“然后这个牺牲的人选已经被凌大小姐预定了,所以请凌公子这几日记得不要碰酒以及辛辣的食物,免得到时候与明之排斥。”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些,凌览月直接愣住,呆呆地望着微低着头的凌蝶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凌焕昕转头看一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姐姐,随后转向七墦情,略带期待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反正我是没有什么法子了。”七墦情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三姐……”凌览月喃喃道。 凌蝶颖拍了拍妹妹的手权作安慰,朝众人释然地一笑:“一切因我而起,便在我这终结了罢。你们因我所受到的伤害,对不起。”说着,起身向众人弯腰。 凌览月更加震惊,盯着她良久,磕磕绊绊道:“三,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给你、给萤萤下毒的人,是我。把昕儿推到这个境地的人,也是我。”凌蝶颖淡淡道。 凌焕昕抬头看着她,轻轻问道:“为什么?” 凌蝶颖垂下眼,没有回答。 “不可能!”凌览月激动地起身,“三姐你是被迫的对不对?是有人逼迫你这么做的!” 凌蝶颖默默摇摇头,仍是不作答。 七墦情勾了勾唇角,冷淡道:“的确是有人指使,只不过那个人已经脱身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还是我们的熟人。”她意有所指地看一眼白璃。 凌览月瞬间将矛头指向七墦情:“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抓他?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 白璃暗暗拽了一把他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是宁——?”白璃想了想,微微皱起眉试探道。 七墦情点点头。 得知是他,白璃也无话可说,只得垂下眼。作为上一任魔人榜榜首,这个人即便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见得有法子对付他,更别说现在仍是找不到他的任何踪迹。 “他想要什么?”凌焕昕看向七墦情,声音恢复了平静。经历这么大的波折,她的心境看上去比之前好了不少,一点儿也看不出上午才因此事崩溃痛哭过。又或者正是因为崩溃痛哭过,所以现在才能如此镇定。 凌蝶颖还是不说话,七墦情替她答道:“据说是凌二小姐的母亲留下来的东西,几页手稿和一块石头。” 凌焕昕愣了愣,伸手将挂在脖颈上的链子从衣服下拉出来:“是这个吗?” —————— tbc 第一百五十七章 &禁地(上) 凌焕昕愣了愣,伸手将挂在脖颈上的链子从衣服下拉出来:“是这个吗?”只见链子末端挂着一块扁平的圆形石片,石片通红通红的,乍一看像极了血玉,但又没有血玉那么透。 血炼石?!七墦情一看就惊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它。 一般以“炼”为主的术法除了需要合适的容器以外,作为基底的液体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合适的能增大成功的可能性,而不合适的就会相对应的减少。不过其实液体本身并不属于术法的一部分,如果运气够好,即便是水也一样可以成功。而复活禁术所需要的基底里面,血炼石是最为合适的。 难怪怡神医能成功复活凌焕昕。七墦情心中感叹一句。血炼石已经很少见了,很多人可能连知都不知道这个东西。原本她还打算若是实在寻不到最合适的,用别的代替一下也无非不可,没想到这么快这东西就自己送到她面前来了。 “怎么了?”凌焕昕看她的神情,有些迟疑道。 “没什么。”七墦情迅速收敛表情笑了笑,“就是头一回看到传说中的东西,有点惊讶。” 凌父之前一直没有出声,直到此时才沉声道:“听说白狐族禁地有很多上古便失传了的药草,如果我将手稿给你,你能救回颖儿吗?” 鉴于他其实也清楚这段时间关于白狐族和白璃的传言,七墦情早就料到他的心思了,闻言笑着耸耸肩,把话抛给白璃:“那我可做不了主,小狸家的东西,你该问他才是。” 白璃听着他们的对话,隐隐猜到那手稿和石头都是很有价值的东西,甚至有可能与自己正在寻找的东西有所关联。 “只要你能帮我救回姐姐,这块石头也可以给你!”见他不语,凌焕昕以为他不愿意,焦急道。 凌览月知道白璃他们若想去白狐族禁地是在拿自己性命做赌,一开始为凌盈萤要明之之时他便放弃了,此回他也不想好友为自己的亲人丧命,但此时的情景下又开不了口,只得在一旁沉默。 白璃犹豫片刻,叹息道:“我也没进过禁地,并不能保证那里面有培养明之。”说着,看向七墦情,眼中稍有动摇与挣扎。 七墦情挑眉:“看我做什么?你若想去我就陪你。”毫不客气地把话又踢了回去。 “求求你们……”凌焕昕起身弯腰,恳求道。 凌蝶颖忙拉了拉她衣袖,轻声呵斥道:“昕儿,别这样。” 白璃忙起身道:“凌姑娘不必如此,禁地白某自会一探究竟,只是能否找到明之,还得凭气运。”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七墦情趴在桌上仰着头冲他笑道,完全没有反对的意思。 白璃犹豫片刻,道:“等卞姑娘过来罢。” 七墦情点头,转而四顾了一圈,笑道:“还有别的什么要说的吗?” 在场两位“救姐心切”的凌家小辈迅速摇头,凌父郑重道:“多谢二位。” “好啦,那我去开传送阵了。”七墦情起身伸个懒腰,慢慢悠悠往外走。白璃转身跟上。 海下鲛人族的内部是禁止建立与陆上相连的传送阵的,所以当初凌览月向白璃求救的时候是特地到岸边建的传送阵。如今他们想再建一个让卞水何他们过来,就还是得回到岸边。可这么长一段水路,没人带路可不行,于是凌父还是派凌览月把他们送到岸上,再将那位七墦情口中的“神医朋友”接下来。 仍然是由凌览月拉着白璃,白璃拉着七墦情,三人挂成一串迅速往岸边游过去,速度比来时快得多。 三人无言良久,突然七墦情开口道:“你恨你姐吗?” “……”凌览月抿了抿唇不作答。 “毕竟她才是罪魁祸首。”七墦情补刀。 凌览月沉默良久,转言道:“大哥和二哥也是因为她吗?” “那倒不是。”七墦情耸肩,“我估计是跑走的那个幕后主使先弄废了两个,然后才盯上同样有些野心的大小姐。” 凌览月又不说话了。 白璃回头看了看她,像是在劝她闭嘴。七墦情无辜地眨眨眼,用空着的那只手在嘴唇上笔画了一个叉。 三人的旅程又恢复了寂静。 直到接近岸边的时候,凌览月才低声道:“其实你们真的没必要为我们闯禁地的。” “就算是还你的罢。”白璃道。 “不一样。”凌览月摇摇头,“当初我救你只是顺手,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这次不一样,你们若是想救三姐,就必须以身试险……”他说着,说到最后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七墦情失笑:“你这么说,是不希望凌大小姐被我们救下吗?” “我……”凌览月语塞,纠结片刻后垂下眼低声道,“我的确恨她,可是……我不想她死。虽然我知道要想保住她的命就得用你们的安危来交换,但我还是……想让你们救她……”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愧疚自己这种只看重自己亲人的想法。 七墦情忍俊不禁,宽慰他道:“那有什么,人之常情罢了。再说,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正在寻找复活禁术的消息,而凌二小姐母亲所留下来的石头和手稿,正好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东西。这明明就是利益的交换,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出于情分答应的吧?” 凌览月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有些懵地看着她眨眼。 “该往上了,再往前走就撞墙了。”七墦情提醒道。 凌览月回神,赶忙改了方向往斜上方游,顺利将他们送到岸边。由于担心搁浅,离岸边一定距离时他就将自己的鱼尾幻化成了双腿,跟着他们上岸。 七墦情轻车熟路地开始在岸上绘制传送阵,顺便给卞水何发了条讯息。 最后一丝灵力凝聚成阵,传送阵发出其特有的微光。凌览月比两人还要紧张地盯着传送阵,等待七墦情口中的“神医朋友”的到来。 须臾,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传送阵里。 果然小骍骍和卞水何这“新婚燕尔”的不会分开啊……七墦情感慨。 —————— tbc 第一百五十八章 &禁地(中) “阿情。”卞水何依旧一身白裙,浅笑着上前。 七墦情欣然迎上去:“思时,小骍骍!这几天怎么样?” 独骍亦步亦趋地跟着卞水何上前,看到两人高兴地打招呼:“安小姐,白大哥!之前怎么都没说一声就走了,害得我担心好久呢!” “真的吗?”七墦情调笑道,绕着他俩转了一圈,“这几天偷懒了没?修道修得怎么样了?为什么我感觉你的境界还是只有这么一点呢?” “额……”独骍无言以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卞水何浅笑着给他解围,拦住七墦情道:“一开头确实挺难的么,我记得你一开始也是天天被师父训来着。小独可比你入门快多了。” “才没有。”七墦情矢口否认,随后转向在一旁等得有些焦急的凌览月,介绍道,“这个就是我的那个神医好友,卞思时。然后边上那位是她的伴侣独骍,最近刚刚开始修道,在水下若有什么不适还请多加照顾。”“多加照顾”四个字她特地重读了一下,笑得促狭。 “不会的……”独骍小声反驳。 “我们还有事先走啦,你们跟着这位就行。”七墦情笑道,指了指凌览月,随后拉着白璃到一边去画通往白狐族的传送阵,将卞水何他们之间扔给了凌览月。 卞水何微笑着颔首:“我听阿情说过凌家的事,你就是凌览月罢?幸会。” 凌览月还礼,财大气粗地又掏出两个小瓷瓶分给他们,随后带着他们消失在海水中。 且不说卞水何那边要如何炼化明之制作解药,七墦情和白璃这边通过传送阵回了白狐族所在地的那座山山脚。至于为何不是直接设置在山顶的,据说是为了防止有人破解了传送阵过来直接进入白狐族内部。 临近生活地,白璃突然停了下来,静默良久后才继续往前走,仿佛下定了决心。 对他来说,回到这里需要太多的勇气。 白狐族的生活地一直无人打扫,这一个秋天过去,满屋满地的都是落叶。再加上前段时间刚下过雪,许多枯叶冻了又融,已经开始腐败了起来。用一个词来形容便是“满目萧条”。 街道的转角处一些没被树叶覆盖到的地方,经过雪水的冲刷,却仍能隐隐约约看见当初留在那里的血迹,偏向黑的深褐色像是永远印在了那里一般,顽固地不肯离开。 这是那日灭门惨案之后白璃第一次回到族中。 踩着有些腐化的枯叶走过,眼前似乎还能看见当时街道上被尸体铺满了的情景,那些痛苦的哀嚎声似乎仍未从山庄散去。 白璃默默走向当初父母逝世的地方,一言不发地在那里跪了下来,像是在祭拜着什么。 七墦情漠然站着他身后看着他所有的举动,就像最开始他在父母遗体前泣不成声之时,她所做的那样。 片刻后,白璃起身,转而向当初自己所住的房子走去,径自绕过它,继续往山庄的某个角落里走。七墦情跟在后面,亦没有开口。 就在他的屋子后面那个灌木丛中有一条很隐蔽的小道连接到篱墙外头,七墦情上次来的时候放出了蓝闪蝶都没能探查到,显然是被施加了什么禁制。 白璃随手抽出雪鳞,另一只手指在上面一抹,微咸的腥味瞬间飘逸而出。 他抬手一挥,猩红的温热液体洒落在灌木丛上,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七墦情正猜着是怎么回事呢,白璃便直接伸手拨开灌木丛进去了,完了还有些疑惑地回头看看她,像是在问她怎么还不跟上来。七墦情狐疑地看看他,再看看灌木丛,试探性迈出一步,竟没有任何阻拦,于是顺理成章地就跟着他进了那条相当隐蔽的小道,继续往前走。 “刚刚那里应该是有禁制的吧?”七墦情边走边好奇道。 “嗯。”白璃淡淡道,“白狐族族长一脉单传,我的血便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说刚刚他撒血就是为了破除禁制?七墦情了然。血脉这种东西,确实是强大。七墦情本还想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却被他摆摆手回绝了。 这条路直接就抵达了一个巨大的门前,白璃的血流了一路。 七墦情再度提出要给他处理伤口,这回白璃就不再拒绝,一面伸着手给她一面打量那扇门。 门上雕刻着相当复杂的花纹,有些还上了不同颜色,看得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白璃的伤口不是很深,几下便治好了。七墦情撇开他的手也抬头去看那扇门,研究了片刻不确定道:“好像是个很麻烦的禁制?” 白璃淡淡道:“是我们族内仅族长能通过的禁制,我们得硬闯了。” “你不是族长吗?”七墦情眨眨眼。 “不一样。”白璃难得跟她详细解释,眼睛却始终不离那扇巨门,“我们都知道族长的儿子一定会是下一任族长,若老族长逝世或让位,族人们自然会承认新族长。但禁地不一样,它只认自己承认过的族长。每一任预备族长都会在老族长的带领下抵达禁地中央获得禁地的认可,但我还没来过这里,所以在它看来,我只是一个与族长同族的人罢了。” 七墦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是只有族长的名头但没有族长的实权?” 白璃被噎了一下,无奈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那就硬闯吧。”七墦情无所谓道,看看依然盯着门不放的白璃,“你还在看什么?这扇门难道还分从哪里突破比较方便吗?还是说,这些花纹还有别的含义?” “地图。”白璃道,指了指斜上方一个点,“我找到继承点了,我们等会儿直接去那里,得到认可之后再去找明之。” 七墦情乖巧点头:“我跟着你。” 一般来说门口便是一道关卡,如果你能突破它的界限,它也不会刻意刁难你。 七墦情“友情”提供了一个强破坏力的阵法,和白璃合绘强行将门轰开,趁门还未自己恢复之时赶忙运起轻功溜进去。 禁地不愧被称为禁地。 七墦情刚一进去便能明显感觉到里面的灵力场与外面有很大的不同,各种稀有花草、宝物自身的灵力场相互影响,即便是她乍一进去都有种不适应的晕眩感,更别提境地不如她的白璃。 才刚走一步,七墦情眼疾手快地拽过明显还没恢复正常状态的白璃往边上撤了两步,一条藤蔓从他们刚才站的位置上反复扫了几个来回,像是奇怪为何刚刚明明就探查到了但垂下来却什么都没卷住。 鬼王藤啊…… 七墦情看着那看似光滑的藤蔓摸摸下巴。传言说白狐族禁地有不少上古时期失传的东西,还真是不假。 —————— tbc 第一百五十九章 &禁地(下) 险些被鬼王藤袭击,白璃终是调整了过来,集中精力看着那根垂下来左右探寻的藤蔓。 “鬼王藤为‘守护者’。”白璃目送那根藤蔓重新回到上空迅速消失在一片绿意中,低声道。 七墦情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这么冷门的东西你们都教啊?” 白璃看她一眼,没有理会继续道:“虽然不知它究竟守护的是什么,但必然不会简单。” “这玩意儿能跟得上算你厉害。”七墦情耸耸肩漫不经心道,“话说回来,你家禁地会把你消灭掉吗?” 白璃摇摇头:“对本族子弟以驱逐为主。” “那我就放心了。”七墦情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地朝身后抛了一枚小石子,瞬时,一声刺耳的尖叫从石子落地处传来。 白璃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那枚小石子落到草丛中,它近旁的一株宽叶草挥舞着叶片,而凄惨的尖叫声就是从它根部传来。 “走!”来不及计较七墦情“作死”的行为,白璃一把拽住七墦情的衣袖运起轻功往前走去,却没想到反而被对方绊得踉跄一下,随后直接被推进近旁的一株灌木丛。 他刚想说话,七墦情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紧接着也躲进灌木丛中,直接靠在他怀中。这个姿势像是他主动拥着她似的,白璃不由有些手足无措,匆匆忙忙移开视线从枝叶缝隙中去看那株已经停止尖叫了的奇草,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那株奇草他认得,也是一种警戒性很高的植物,为某种蛾类做诱饵。一旦碰了它就如同碰了蜘蛛们的网,它们会收到信号从藏身之处赶过来享用自己的食物。 不过须臾,乌泱泱一大片蛾子从四面八方涌出,聚集到那株奇草旁边,盘旋着寻找自己的食物。但不知为何,却偏偏绕开这块灌木丛不进来。 白璃还疑惑着为何它们会独独放着这一块灌木丛,突然觉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逼近,条件反射地全身绷紧想跳出去躲开。可不想,就卡在他绷紧身子的那一瞬间,“怀中”的七墦情突然侧身转过头来,微微仰头踮起脚,柔软的唇直接撞上他的,一颗药丸被对方的舌尖顶了过来。 白璃脑中一片空白,当下愣住,完全忘记了自己想逃离的本能反应。 整个过程速度极快,药丸推过去之后七墦情便重新回过身去窥视着外面的情况,举止自然,跟没事人一样。 那颗药丸化得极快,白璃还愣着之时便已经迅速化去大半。正当他还含着剩下的一点药丸懵的时候,颈后突然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但那东西似乎不太满意它所尝到的味道,旋即转身离开,冰冷的鳞片隔着衣服在他脖子上擦过。 是蛇?他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这时,一只黑蛾子不知是绕晕了还是怎么的,不小心擦着灌木丛而过,瞬间被一根猩红的信子拖进了灌木丛,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蛾子们飞舞许久,没能找到它们想要的,慢慢重新四散开来,消失在各式各样的植株中。 等最后一只蛾子消失在他们视野中之后又过了一会儿,七墦情探头往外看了看,迈腿出了灌木丛,转身调笑着朝白璃伸手。 白璃别开视线不去看她,自顾自从里面走出来,随手拍去衣服上沾上的叶片。 “罗墨蛇,那群黑色蛾子的克星。”七墦情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刚刚那个药丸就是罗墨蛇蛇毒的解药,水何之前给我的保命的。话说回来,你家禁地建地还挺不错的啊,连相克相生都安排得如此稳妥,即便是无人打理,也不会轻易荒废。” 白璃不知该说什么,无言点点头,默默跟着她走。 “其实我就是故意的,试探一下这里的防御体系而已。”像是听到了他心中的疑问,七墦情走着,回头笑道,“黑色蛾子是警告,越是重要的地方肯定分布越多。而照设计禁地的人的理念,它附近应该也会相应的有罗墨蛇的巢穴,试探着走便是。把所有警报形式的装置踩个遍,总能找到中心位置的。” “……”白璃沉默良久,淡漠道,“刚刚门上的地图有标明路径,只是没标沿路都有什么物件。” 七墦情有些尴尬地抿抿唇,转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随口埋怨道:“那你怎么还不去前面带路,我还以为地图上只标了个大致范围呢。”仿佛刚才自信满满说着要试探着找到中心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白璃不禁微微弯了弯唇角,上前引路。 在白璃属于兽族的直觉和七墦情“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救场下,两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一路抵达中央祭台,七墦情的发髻都凌乱起来,更别说白璃的头发。不过好在不管怎么说还是到达了目的地,七墦情有些嫌弃地拍拍自己衣裙将钩挂在上面的枝叶扫下去。 之前有次躲闪地太急,一只衣袖还被有些尖锐的树枝断口给划开了,擦伤了一些皮肤。只是越到后面受到的追捕围堵越密集,她也顾不上清理伤口,一直到现在白璃站上了中央祭台,将自己的血液注入祭台之上。眼看着他原地盘膝坐下开始接受传承,七墦情这才松了口气查看自己的伤口。当然到了这个时候,以魔人的自愈力,即便是没有用什么疗愈术都已经完全愈合了,根本犯不着担心。 白璃睁眼的时候七墦情正闲来无事扯了几根驱蝇的草叶编织着,眼看一只蜻蜓就要完工了。 “好了?”七墦情觉察到他的动作,抬眼冲他笑道,“感觉怎么样?” 白璃没答话,径直走下来绕到她侧面看看她那只之前被划伤的胳膊。 “这都一天过去了,早就好了。”七墦情耸肩,起身活动活动肩膀,笑道,“刚刚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在接受传承吧?传承到了什么?” 白璃淡淡道:“关于禁地的布局。走吧,我们去取明之。” “还真有啊?”七墦情睁大眼睛,“顺便看看那什么复活禁术需要的草药有没有,省的以后老跑来跑去的,既麻烦又危险。” 白璃点头,带着她穿过灌木丛往另一条路走去。 —————— tbc 第一百六十章 &起炉 这场禁地之旅过来,最大的受益者并非白璃,而是七墦情。 白璃基本集齐了目前所拥有的复活禁术上所有需要的珍贵花鸟虫草,七墦情也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最开始就在寻找的荧光。 当初白狐族族长与族长夫人宁愿身死,甚至赔上全族的性命也不愿交出的东西,如今竟这么轻而易举地让她从他们的儿子手中拿了过来,不得不说,也是相当讽刺。若是他们得知,怕是在冥界也不会心安的罢。 七墦情摩挲了两下装着荧光的盒子,低着头在白璃的视觉死角冷笑,又于白璃转过来之时恢复了平日的笑容。 “走吧,我们已经耽搁很久了,不知道凌家那边怎么样。”七墦情道。 白璃点点头,带着她往外走去,随口道:“荧光似乎是天下排名第一的毒草,你们用时小心些。” “放心吧,我们当然惜命了!”七墦情笑道,收好盒子快走几步跟在他身后,“回去差不多就可以配基底起炉了,我和水何再研究一下荧光要怎么融入基底比较好,毕竟它的毒素比较霸道,还得另外找东西来中和掉。”仗着白璃不懂复活禁术,她堂而皇之地就把荧光的用途套到这个上面了。 其实真要论起来也不算是她在哄骗,毕竟原先没有见到血炼石的情况下,她的确是想要用荧光和另一味卞水何手中的灵草中和起来作为基底的,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血炼石,她便可以省出很大一部分来用于做别的事。当然,采取的时候她也并未直接将禁地里所有培育的都采集完,为了防止白璃起疑,她只取了一小部分。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一小部分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至于明之,禁地里确实不止结果了一颗,但由于明之可毒可灵的特性,他们就只摘了一颗用来给凌蝶颖解毒,其余的就让它们继续留在了那里,以免出世引起江湖动乱。 刚离开白狐族禁地,七墦情便给卞水何发了讯息,让她通知一下凌家的人来接一下他们。 他们原以为会和前几次一样,由凌览月跑腿,却没想到出了传送阵,一眼便见一身玄衣的凌父站在卞水何身后,而总是喜欢粘着她的独骍不知所踪。 七、白两人都走的匆忙,身上的伤口能自行愈合,但被划开口子的衣服却不能自己缝合上。因而两人的衣物虽然还算整洁,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甚是凄惨。 “拿到了?”卞水何看看他们。 七墦情得意地笑道:“那当然!对了,你这边怎么样了?” “还在炼制着呢,小独在下面帮忙看着火候。”卞水何轻叹道,转身道,“快走吧,不知道小独一个人能不能看得过来。” 七墦情瞬间甩下白璃快步跟上去,打量了一番自家好友,调笑道:“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差,这几天小骍骍没让你休息吗?” “你什么时候能想点正经事。”卞水何白她一眼,踩入水中往深处走。 七墦情笑着反问:“我说的哪里不正经了?你自己乱想还怪我。” 卞水何忍无可忍地转过头不想理她,闪身到已经化出鱼尾的凌父身边拽住他的衣袖。 “好啦好啦,等下我给你打下手,火我帮忙看着,你歇一会儿吧。”七墦情忍俊不禁,运灵力踏水几步追上去抓住好友手腕,赔罪道,“你一直找的草药我也给你找到了,等下送你呀?” 卞水何淡淡扫她一眼,依旧不予理会。 凌父游的比凌览月稳重许多,速度快归快,但不会产生特别大的水流把坠在自己身上的几人冲开。 凌父直接将三人带回卞水何这几天炼药的地方,随后迅速离开,像是有什么要事等待处理。七墦情进门,一眼就看见独骍背对着他们,一脸认真地盯着周围半圈的炉子,顺时针看一遍,再反过来逆时针看一遍,目光那叫一个专注,甚至明明余光可以看见他们却愣是没发现他们的到来。 七墦情好笑地上前拍拍他肩膀,称赞道:“看得这么认真,不错不错。” 独骍先是被她吓了一跳,随后欣喜道:“你们回来啦!”说着起身想让出位置,却险些被椅子绊了一跤,还好七墦情还算有点良心伸手扶了一下。 “行了,你去陪陪凌小姐吧。”卞水何浅笑道,绕过他走向位于最中间两个炉子之间的处理台,白璃捧着装有明之的盒子跟在后面。 独骍有些委屈道:“阿水……” 七墦情忍着笑再次拍拍他肩膀:“小萤萤是现在中毒最深的,陪陪她怎么了?” 独骍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地出门。 七墦情悄悄从窗口往外往,看着他出门走了不过几步,脸上的委屈瞬间一扫而空,兴高采烈地往凌盈萤的房间跑去,忍不住笑起来。 “看什么呢,说好给我打下手的呢?”卞水何淡淡瞥她一眼。 “来了来了!”七墦情笑道,收回视线往自家好友那儿跑去,“你就不怕小骍骍被小萤萤拐跑吗?我看他挺喜欢小萤萤的。” “你不也挺喜欢凌小姐吗?”卞水何轻描淡写道。 七墦情笑道:“也是。俗话说‘物以类聚’,我看小骍骍和小萤萤估计也差不多大。” “你哪这么多废话。”卞水何从边上草药架上各取了一些铺台子上,给七墦情那边推了一味过去,“研磨成糊状。” 七墦情耸耸肩,接过开始动手,口中嘟囔着:“最讨厌研磨了……” 卞水何淡淡瞥她一眼,七墦情瞬间闭嘴,一本正经拿起研钵。 这边两位魔女在处理着药材,白璃接替了独骍的位置盯着已经在炼的炉子火候。 连做两份,这一回卞水何显然已经很熟练了,再加上有七墦情帮忙,很麻利地就将新弄好的药材相互配出几份放入不同炉中,给白璃身后也摆满了。 只是还没等卞水何坐下来歇一会儿,最开始的那两批炉子里的药材都炼制完毕了,她又忙着把炼好的几份不同配方再和到一起继续放入炉中炼制。 就这么忙了一天,当夜前两份解药终于炼制完毕。 凌盈萤虽然中毒较深但年纪较小,所以他们先将解药给了凌览月,确认他的附骨消除之后才拿给凌盈萤。 险些灭了整个凌家的危机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解除了,七墦情也笑眯眯地收下了手稿和血炼石,准备与白璃在白狐族所居住的那座山上找了个隐蔽的石窟起炉。 至此,复活禁术的炼制才开始往正轨上走。 —————— tbc 第一百六十一章 &缘由 由于四个人现在聚集在了一起,没有可以当传送阵的,若是想要回去还得自己想法子,于是他们便暂且在附近的城镇上住下,稍微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以及炼禁术的场地问题。 可七墦情才刚刚道过晚安进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看一圈,身后的门就被叩响了。她还以为是白璃或者卞水何他们有什么事要说,想都没想转身就开了门,却在门口见到一位才刚刚分别不久的熟人。 看着这位仍略显虚弱的鲛人,七墦情眨眨眼,侧身让她进来,再装模作样地小心翼翼张望一圈,重新阖上门,挥手布下噤音符。 “什么事?”七墦情悠闲地转身往门板上一靠。 来人微微垂着头没有说话,像是有些惴惴不安。 七墦情无奈叹一口气,直起身慢悠悠晃回桌边坐下,单手托着腮歪头看她:“我说凌大小姐,这大老远的,你也还没恢复,不如坐下来慢慢说?” 凌蝶颖抬眼瞟她一眼,又迅速垂下去,依旧不说话。 见对方依旧不肯开口,七墦情倒也不急,掏出之前在白狐族禁地编了一半的草叶蜻蜓继续编。 过了许久,凌蝶颖才犹豫着低声问道:“你,你就是七姑娘吗?” 翻折草叶的手一顿,七墦情淡淡抬眼看她。凌蝶颖瑟缩一下,下意识退了半步,又想到什么,坚定站稳,故作镇定地看她。 “谁告诉你的?”七墦情似笑非笑道。 凌蝶颖低着头不敢说话。 “不用紧张,我不是喜欢杀人的类型。”七墦情轻描淡写道,继续编着蜻蜓,“是那个人告诉你的,是吧?” 凌蝶颖犹豫了一下,微微点点头。 “你一开始就知道?”七墦情道,见对方点头,失笑摇摇头,“那你也的确挺厉害的。所以现在找我是有什么事?” “如果,那个人再回来……”凌蝶颖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没了声。 七墦情挑眉:“凌叔让你问的?” 凌蝶颖抿着唇不说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把儿女推出来算什么好汉。”七墦情冷笑一声,抬手抛过去一样东西,直接落在她脚前,“他若再现身联系我便好,正好我们也在找他。” 凌蝶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没从他面上看出开玩笑的意思,迅速蹲下拾起来。一颗幽蓝色的小石子让她完成了自己此番前来的任务,被仔细地装进布袋里。 正当她屈膝行了礼准备退出去,七墦情突然道:“如果再来一次,你会反抗他的安排吗?” 凌蝶颖脚下顿了顿,身子瞬间绷紧,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微微颤抖。 “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那个人,对吧?”七墦情漫不经心道。 凌蝶颖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匆匆留下一句“我不知道”,随即快步离去,背影看起来像极了落荒而逃。 觉察到对方逃出屋子把门重新关好,七墦情摇摇头,嘲讽似的笑了笑。 当对方的实力、地位远远高于你,他命令你去做些什么,你能有这个勇气去拒绝吗?哪怕如果照做,面临的将是生命危险? 将最后一点草叶的尖端折过来反塞入缝隙中,草叶编织而成的蜻蜓终于完工了。七墦情随手把它放在一边,伸手取下挽着发的簪子,发髻随即散开,青丝滑落肩头。 她拿着簪子摩挲几下,簪子末梢寥寥几笔雕刻着的蝴蝶旋即将翅膀重新舒展开来,颤了颤,棕黑的色彩重新蜕变成鲜亮的蓝色。 江湖人皆知七姑娘的武器名为“引蝶盘”,但没人能想象到所谓的引蝶盘居然是一根簪子。 七墦情最开始也以为引蝶盘就是一个圆盘一样的法器,直到它到了自己手上。 若真要说起来,七墦情能拿到这个法器,也还得感谢一下曾经的魔人榜榜首宁冶。 那时七墦情和卞水何刚刚入魔但还是败给了婆婆的昔日好友,可是在半途中好巧不巧地就碰见了宁冶。许是被七墦情眼中的神色“打动”,宁冶笑着朝妇人要过了她,两个自**好的朋友就此分开。 宁冶直接就把七墦情带回自己洞府,关在一个房间让她养伤,和婆婆一开始的手段相似。不过他自己像是在忙什么事,平日都不怎么出现,连饭都不曾给她送过。不过七墦情也不计较这些,只关心为何他要抓自己回来。 魔人的自愈能力不容小觑。 当初摔下绝情崖之后休养了小半年才完全恢复,而这一次被打得半死不活,仅仅三天就完全恢复了,一点儿伤口都见不着。 一直等到第五天,宁冶总算是过来看看被自己“救下”的小魔人现在如何了。 七墦情等他等了五天,一见他进来立马起身后退半步,随着他的走动慢慢转身,让自己始终面对着他。 “既然都是魔人,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吧?”宁冶没在意她警惕的举动,往桌边一坐浅笑着看她,只是这个笑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七墦情抿抿唇,开口就问自家好友的消息:“水何怎么样了?” “没死。”宁冶随口道。 听到好友目前并无生命危险,七墦情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些谨慎地问及他的意图:“你为何救我?” “看着投缘。”宁冶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有你那个眼神,以后是个狠茬。我们是一路人。” 虽然他说的冠冕堂皇,但七墦情听着莫名感到一丝不安,垂下眼睛逃避他的视线。 一路人?怎么可能?她这么告诉自己。 “不过呢,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对我来说,这是个交易。”宁冶轻描淡写道。 七墦情道:“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当然没有。”宁冶笑笑。 七墦情默了片刻,低声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其实很简单,不用有压力。”宁冶笑道,像是很欣赏她的识时务,“帮我去一个地方取一样东西。东西不指定,每十年都会出一次那种类型的,只要给我取出其中一个即可,怎么样?” “什么地方?”七墦情问道,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幽谷禁地。” —————— tbc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幽谷 “幽谷禁地。”宁冶轻描淡写道。 七墦情瞬间睁大眼睛。 幽谷禁地在江湖是很有名的一个地方,在“禁”地排行榜上远远高于相传有去无还的绝情崖。与“空无一人”的绝情崖不同,它是各路恶人的聚集之地,什么妖魔鬼怪都挤破了头想进去,有的人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去获取这样一个名额。 与其说它是一个禁地,倒不如说是一个蕴含无数宝物的秘境。从这里面曾经出来过无数的魔人,他们无一例外地飞跃上魔人榜的榜头,成为无数人羡慕嫉妒或是憎恶的对象。 但更多的人,进了幽谷禁地之后便再杳无音信。 不知道宁冶究竟是怎么想的,竟会让一个仅在半路上有一面之缘的人帮他去禁地取东西,而且这个人还比他本人弱了不知多少。 “您应该比我胜算更大吧?”七墦情小心翼翼问道,以防万一还特地用了敬语,显得比较尊敬一点。 宁冶淡然道:“我自然另有要事。” “您需要我取什么东西?”七墦情试探道。 “幽谷禁地的五年一轮的试炼你知道吗?”宁冶道,似笑非笑地勾着唇,“你要做的,就是参加试炼,夺回头奖。” 头奖?她吗?七墦情当下懵了一瞬。 里面是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但其他竞争者定然不会是无名之辈。她一个才入魔不过五天的人,怎么可能从那群人手中夺得头奖? “不用紧张,那里面头奖只有两种类型,刚刚结束的那一轮刚好是我需要的东西,所以你可以休息一轮,在里面熟悉熟悉环境。”宁冶毫无诚意地劝道,“昨日是颁奖的日子,你今天去自然是最好的时机。” 七墦情沉默,有些犹豫不决。 “话说回来,另外一位的灵力好像还是木属性的吧?木属性再加上魔人的体质,这可了不得。”宁冶漫不经心道,看似随口一说的话语中却满含着威胁之意。 “我同意。”七墦情低声道,“但是能请您帮忙救救她吗?” 宁冶嘲弄般嗤笑一声,含笑道:“行啊。” 七墦情深呼吸一次,坚定的抬眼看他:“我会做到。” “这样最好。”宁冶道,起身朝外走去,“我这边会先给你做一盏魂灯。名额的事有我出面,不需要你混进去。” 魂灯可以反映一个人的生理状态,一般情况下身为师父的手里都会有徒弟的魂灯,这也是为什么在绝情崖底的那段日子,她们虽担心师父会担忧,却仍选择照顾婆婆未急着赶回去。因为她们知道,如果她们真的生命垂危,师父钟归那边她们的魂灯会有反映,而那时她们被婆婆救了回来,活的好好的,钟归那边自然也不会关心则乱。 魂灯相当于一个检测仪,一个人可以制作多盏魂灯,制作过程也很简单——指尖血、灵力,将两者封入烛火即可。若魂灯主人无生命危险,魂灯会一直燃烧下去,甚至无需灯油。 当然,魂灯只是一个检测的工具,并不能反向操控魂灯主人。即便是外人使用一些手段将魂灯的灯火弄熄了,魂灯的主人也不会有任何不适,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敢将魂灯托付给别人。 宁冶给七墦情做魂灯就是想探测她的生命情况,若是她死在了幽谷禁地里面,他也不至于不知道,一直傻等着她的回应。选择她也是看到他上一次选择的几位入幽谷禁地的人的魂灯近日瞬间昏暗下去,摇曳着及其不稳定,所以先将她带回来备用。 而就在昨日,所有魂灯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了。所以他才这么急着来找七墦情,让她接替他们进入幽谷禁地。 放血、输灵力、封灯、引燃,七墦情已经做过一次魂灯,这一次再重新做一盏毫不生疏,动作也干脆利落,尽显其决心。 她这么爽快,宁冶自然也不会拖拖拉拉的,把新魂灯收好就直接带她去了幽谷入口。 和一般秘境与禁地都不一样,幽谷禁地的入口是在一个小城镇的中心建筑里面,而这个中心建筑,正好是一个赌场。 小镇名叫幽谷,这名字一目了然。 刚进小镇的时候七墦情就敏锐地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似乎所有路过的人都在暗中观察他们这两个外来者,而且她一眼看过去,基本没有能看得出境界的人。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里的人,就没有境地在她之下很多的,要么与她差不多,要么远远在她之上。 藏龙卧虎的地方。七墦情暗想,亦步亦趋地跟在宁冶身后,径直来到赌场。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血腥味,熏得她直皱眉。 她没去过几次赌场,即便是去也大多是为了给任务寻情报。不过这个赌场乍一眼看过去似乎和她以前接触到的那些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人声鼎沸的,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桌上没有作为筹码的金银财宝,反而是一个铁盒子,还有一把满是血迹的刀。 再仔细看看,昏暗的地面上也满是血迹,尤其赌桌边上更是大片大片的,若是眼尖一些,还能看见每张赌桌边上都会站着一个双目无神的人,身上满是伤痕,甚至有些都已经不算是“活着的”人了。 这一切瞬间给七墦情带来不适感,她有些不安地拽了拽宁冶的衣袖,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宁冶微微一怔,旋即挣脱她的手反抓住她手腕,不容置喙地硬拽着她来到一张赌桌前,推她上前赌一场。 “这位是新来的?”边上有人很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 宁冶似笑非笑道:“家里小孩,带来见见世面。” “是该见见世面!”另一人高声阴阳怪气道,一圈人哄笑起来。 七墦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赌桌上“大”与“小”的字样。 “这位姑娘是买大还是买小啊?”边上一人殷勤问道。 七墦情犹豫一下,低声说:“大。” 得了她的回答,围观人纷纷笑起来,也不知究竟在笑什么。 摇骰子的人握着高筒一摇,随后揭开高筒,高声道:“开啦,大!” —————— tbc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入口(上) 摇骰子的人握着高筒一摇,随后揭开高筒,高声道:“开啦,大!” 边上人一片起哄般的欢呼声,七墦情看着他们的举动,莫名有些不安。 见她第一把就赢了,宁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伸手去拿桌上的刀和铁盒子,一手一个,朝桌边那个双目无神的人走去。 “眼睛,眼睛,眼睛!”围观者起哄道,随后看到宁冶将刀伸向对方胸口时齐声发出遗憾与不满的嘘声。 七墦情看着非常来劲的围观人群不甚走了一下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宁冶已经拿着铁盒子回身到她面前了,将盒子推到她面前。低头望去,盒子里面装着一件无论是形状还是气味都让她无比熟悉的东西。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吃了,这个应该不难吧?”宁冶笑道,随手将刀放到一边。 七墦情下意识抬眼看了看桌边那双目无神的人,见着心口的空洞不由心中一跳,忙垂下眼不再看他。 正在她内心挣扎着的时候,边上已经有人等不及了,质疑道:“她是魔人吗?怎么吃这个都磨磨唧唧的,就这样还想进禁地?” “就是!这都做不到,还想进禁地?做梦吧!”旁人附和道。 宁冶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搭上她的肩,嘴上说着“不用急,慢慢来罢”这样安慰的话语,只是笑容与目光都透露出威胁的意思。七墦情一滞,强忍着恶心顺应他们的话将铁盒内的东西大口咽下,运心法压下那股反胃的冲动。 那被当做“筹码”的人并非无修为的普通人,并且修为还不低。心法一运,残留在他心脏中的灵力慢慢被心法同化成她自己的,她就这样进入了浅修炼的状态——即一边修炼,一边还能正常地做其他事。相反的,如果是深修炼就相当于打坐着修炼,期间外人是不能随意打断的。 “再赌一次?”宁冶微笑道,“这种丹炉很少见的,身上每一块肉都蕴含着灵力,对魔人的修行很有帮助。我觉得,你有这个需要。” 七墦情沉默片刻,低声反问道:“我有拒绝的权利吗?”他那番话说的客气,看似是在和她商量,却完全没给她反对的余地。 宁冶笑笑,示意庄家再开一局。 不知是不是庄家在搞鬼,这一回赢的又是她。再次强忍着恶心吃下那些肉块,七墦情忍不住想征得宁冶的同意出去透透气。 可还未等她鼓足勇气开口,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从人群外挤了进来,一看到宁冶便眉开眼笑地迎上来,熟络道:“呦,这不是宁大少爷吗?又送新人来历练呀?” “是啊。”宁冶顺势笑道,“这些天怎么样了?” 来人殷切笑道:“还能怎么样?每天都涌进来一大批人,我们也只能斟酌着发放名额啊。不过昨天一过,这下面空了不少,宁大少爷若是需要,在下就当送个人情了,如何?” “若是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宁冶道,顺手抓着七墦情手腕将她拉离桌边,跟着那个矮胖的身影离开人群。 旁观者纷纷发出失望的叹息声,但许是那来人的来头确实大,人们遗憾、感叹归遗憾、感叹,倒是没有真的不长眼到上前来阻拦的。 宁冶的手劲特别大,步速也不慢,七墦情几乎是完全被拖着走的,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绕过几张赌桌往楼上走去。 那矮胖的男人也不说什么废话,直接将他们带到二楼正中间的房间内,稍微寒暄几句便离开了,看来是挺信任宁冶的,也不怕他偷个名额自己也跟着进去。 屋内什么陈设都没有,只有正中间摆着一个像是池子的东西,只是里面没有水,盛满了灵力的光,“池子”边上还刻了许多笔画,目测应该是一个传送阵,很可能就是前往幽谷禁地的通道。 七墦情尚未研究清楚,宁冶便毫不留情地将她一把推到阵法中,似笑非笑地冷冷盯着她,逼迫她进入池子。她也不觉得自己能从这个魔人榜榜首面前逃脱,与其期待这个,倒不如顺从他的意思进入禁地去一探究竟,从那边逃脱,说不定还比从他面前容易一些,毕竟他本人并不进来。 这样一想,七墦情就平静多了,默默转身,跃过池子凸出地面的边缘进入内部,忍受着一脚踩空以及传送阵带来的轻微晕眩感。 等再睁眼,就已经到了一个小镇的门口。 七墦情四顾了一圈,这个小镇和幽谷一模一样,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它没有人,而且房屋栅栏甚至镇门口那块大石头都破破烂烂的,像是已经荒废了许久,而那块大石头上却完全看不出曾经刻过“幽谷”二字,石头下方长满了野草。 荒凉。这是七墦情看到这个小镇的第一印象。 再往里走,里面房屋的布局与幽谷亦是一模一样,她一时都分不清是幽谷模仿着这个小镇,还是这个小镇模仿着幽谷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的已经人去楼空被彻底废弃了的幽谷。 她没进过幽谷别的屋子,所以也不知道这个小镇里的屋子内部与幽谷对应的那一间是否一样。她去了她在幽谷中唯一进过的那间赌坊,随后惊奇地发现这个废弃的小镇中的相应赌坊里面陈设几乎和那间一模一样,几个赌桌位置一点儿没变,唯一不太一样的是柜子上用作装饰的陈设。 她上了二楼,在同样的房间内看见了同样的池子,只不过这个池子是干涸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七墦情甚至试着进去过,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里应该不再是通道了。 一开始被宁冶带到幽谷的时候是黄昏,现在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间,夜幕慢慢降临,整个小镇越发显得安静,连一丝虫鸣、鸟啼甚至风声都不曾有,安静地有些诡异。 七墦情警惕地取出自己的长剑握在手上,悄声从二楼下来,去相对空旷的屋外,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据她的理解,幽谷禁地不应该是这样荒无人烟的,反而应当相较幽谷更为热闹,毕竟幽谷的人们都是为了争夺名额,而幽谷禁地里的人们都是为了争夺类似头奖的宝物。她又种感觉,这里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幽谷禁地。 那么,这个荒芜的小镇,究竟是何处? —————— tbc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入口(下) 最大的可能,这里和幽谷是同样的作用,都是幽谷禁地的入口。幽谷是第一层,这是第二层。 怕是有什么考验吧。七墦情心道,小心翼翼地绕过赌桌想出门,却就在离门口几步的距离时敏锐地捕捉到门外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扑闪了一下翅膀,而且这翅膀的分量不会太轻。 由于之前七墦情进门之时没怎么刻意将门完全敞开或是完全关上,因而此刻赌坊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还留了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缝,外头的东西若是想进来,只需轻轻一推即可,如果块头不大,甚至不需要推门也可以轻松进来。 虚掩是一种很尴尬的状态,外面的东西阻拦不住,里面的人视野反而会受门阻碍也不容易偷偷观察外面情况。 七墦情思考片刻,放弃了绕到另一边顺着门缝偷偷看一眼外面来了什么东西的念头,默不作声地运起轻功向后慢慢退去,重新上了二楼。 赌坊一层为了让人们进入状态,四周墙壁上是没有窗户的;二层只起传送作用,连陈设都没有,更别说窗户了。只不过从二楼可以俯视一楼的情况,某些角度还是个不错的观察点,尤其在今夜月光很亮的情况下。 七墦情悄悄绕到二层一侧,正好与门缝正对着,既可以观察外面情况,又可以在被外面东西发现之时有个缓冲应对的时间。 等候片刻,一个黑影慢慢从缝隙外过去,完全没有注意这扇门。 七墦情看清了它的样子,不由有些紧张地抿唇,攥紧葬的剑柄。 三足金乌为神兽,相传驾驶日车,状似乌鸦周身漆黑。但七墦情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这神兽——或者说,见到与这神兽几乎一模一样的玩意儿。 那鸟不低,由于角度问题她只能看见它的脚爪,按比例算下来大概有一层楼那么高,可能还会更高一些。一般大块头的都比小块头的好对付些,起码它这么大,是不太可能从门口进来的。 没想到七墦情才刚松一口气,一个黑黝黝的长长的喙便从门口伸进来,泛着红光的眼睛正好与七墦情对上。她当下一滞,迅速蹲下身以期待它其实没看见自己,但同时也不忘运起轻功以防不测。 那鸟头稍稍上下震了一下,像是被门框卡住了,放弃了入侵的想法直接又向外离开。 这一回提起来的气不会再这么轻易就放下去了,一阵心悸传来,七墦情干脆利落地翻过栏杆直接跳到一层的一张赌桌上面,险险躲开了从墙侧直接打破墙壁伸进来的喙,随后毫不犹豫地闪身出门,仗着它的头还在墙那一头找她的存在没能及时发现她的动静,持剑几个折返跃上房顶,再从房顶往下跳,借着重力狠狠斩向它的脖颈。 葬经过淬炼之后已经媲美高等法器了,一般凶兽的弱点就在脖颈,这样一剑削下去基本就是一击毙命,骨头稍微软些的甚至头颅都会因此与身躯分离。 但这可是“三足金乌”啊,传说中的神兽,自然不可能同一般凶兽一样。葬这一斩下去就像是撞上了什么金属,一下将她反弹开,而它的脖颈上只损失了一点皮毛,几滴艳粉色的血液从伤口处溢出。 “三足金乌”像是被彻底激怒了,昂首顶破屋顶朝天长啼一声,声音却意外地不尖锐,反而是低沉沉的。 七墦情猎捕以及学习过的凶兽也不在少数,这样的行为多半是在向同伴传达信息。若是小块头的东西,一大群确实让人头疼,但这么大的凶兽,一整群可比单独的一只更好对付。她早就研究出一套引诱凶兽“自相残杀”的法子,对付这种这么大只的凶兽更加有效,所以她是一点儿都不心急,甚至还优哉游哉地拖着它步伐等它同伴过来让她大展身手。 可不想,它叫过来的居然并不是和它一样大小的鸟。 啼鸣过后只须臾,扑扇翅膀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像极了以往在长宁派曾见过的鸽子群飞时的声音。她心觉不妙,一转头便见众多大小不一的黑鸟从各个房屋后面飞起来,大的也就一只母鸡的大小,小的如同一只麻雀。所有的黑鸟都有着和这只最大的一模一样的特征——三足。 糟了! 她脑中闪过这么两个字,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唯有速战速决。若是真叫这一大片小“三足金乌”围住,可就不是随随便便能逃脱的了的了。 这种鸟她是第一次见,一时也不知它究竟如何弱点在何处,只不过一般情况下除去脖颈,眼睛亦是相对脆弱的地方。与其试探它的弱点究竟在何处,倒不如再赌一把。 这么想着,七墦情迅速在边上的残垣断壁上借力再度运着轻功跃起,踏着它的背部继续往上,仗着它无法回头直接从其脑后爬上去。大型“三足金乌”甩着头想把她从上面丢下去,却始终没能成功。 这一回她赌对了。 被刺瞎双眼的“三足金乌”显然是进入了狂躁的状态,愈加疯狂的甩动头部扇动翅膀,发出阵阵低沉的悲鸣声。周围小鸟们似乎也被它触动了,加速朝她冲过来,势要将这个害大型“三足金乌”痛苦的来路不明的家伙吞食殆尽。 七墦情眼珠一转,瞬间分析好当下情况,开始运用起她那炉火纯青的“逃跑技术”。 她的轻功不如好友卞水何快,但胜在轻盈与飘忽不定,就连卞水何和她对招时都不一定能猜出她下一步会突然往何处闪躲,更别说这群小鸟了。 于是,就凭着这在鸟背上摸爬滚打的能力,她引诱着小鸟们去撞大型“三足金乌”,却总是能在最后一刻避开它们的喙绕到另外一边。 这样半个时辰下来,大鸟已经伤痕累累,满身都是小鸟的喙啄出来的伤口,有些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小鸟们有些撞得太用力将喙埋入大鸟体内拔不出来了,被它压在下方;另有一些被大鸟误伤,再加上七墦情时不时的下黑手,也受伤过重掉在地上苦苦挣扎。最后剩下的都不过是些伤兵,七墦情解决起来不在话下。 不过虽然她躲得快,却不可能完全躲过所有的伤,很多时候都是躲开致命的伤换取以不致命的伤,哪怕可能不致命的更重一些。如果不是魔人的自愈力惊人,她也不可能还活到现在了。 解决掉那只大型“三足金乌”的那一瞬间,一声响亮的啼鸣声从半空中传来,七墦情猝不及防地眼前一黑,随后瘫倒在一群黑鸟尸体之中。 —————— tbc 第一百六十五章 &幽谷禁地(上) 这世上恒昼的地方不少,恒夜的地方亦不会不多。 只是在这些恒夜的地方,有这么一个是既让人避犹不及又让人趋之若鹜的。那便是这回七墦情被要求来到的地方,幽谷禁地。 如果没有真正进去过,或许没有人会相信真正的幽谷禁地,不仅和“幽谷”之名号相差甚远,还与幽谷高度相似。或者说,幽谷,就是模仿着幽谷禁地建起来的,作为它的入口。 若不是有一名红裙女子从门口主动上前与她搭话,七墦情甚至以为自己没能通过测试又被送回了幽谷门口。 “你是宁大少爷引荐过来的新人吗?”红裙女子面带得体的微笑,看门见山,“欢迎来到幽谷禁地,我是接待人柒六。” “这里就是幽谷禁地?”七墦情谨慎道,下意识望一眼边上不远处的大石头,只见上面刻着大大的红色“幽谷”二字,还有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传来,像极了那种状似三足金乌的鸟类的血液味道,但颜色又深了许多。 柒六浅笑道:“正是。跟我来罢,有些规矩你得记住。” “你不问我叫什么吗?”七墦情道。 柒六笑笑:“没必要,我们只接触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她的笑很真诚,但也仅限于笑。 七墦情点点头,跟着她往里面走。 一进入大门,她便瞬间觉察出此地与幽谷的不同之处来——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以及突然蹿了一大截的灵力与境界。 不知是埋了什么阵法,本来以七墦情现在的实力在里面几乎是死路一条,可一进去实力瞬间上升了许多,虽然依然看不出周边人的境界。 “主人为了让人们公平竞争,在这里设了调整。”像是猜到了她在惊奇什么,柒六目不斜视地解释道,“修为弱的在这里会提高,而修为强的则会受到压制。整个禁地的人们能发挥出来的修为都差不多,因而在这里,拼的不再是在外界时的实力。” 原来如此。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宁冶会放心让她一个才刚刚入魔没多久的实力极弱的女子到这里来夺取头奖。当每个人修为都差不多的时候,比拼的就更注重心性与策略技巧。相同的术法,不同的技巧所引发的结果是不一样的,不同的组合方式所带来的结果亦大不相同。 柒六继续道:“若你真想在这里生存下去,怜悯与隐忍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仍了。惹祸上身不是生存之策。” 她才刚说完这句话,一个搂着小鸟依人的姑娘与七墦情擦肩而过的男人便突然倒在她脚边,心口处扎着一把生锈的小刀。男人猛地咳了两声,瞪着一旁稍稍挣扎了几下,随后便渐渐失去了动弹的力气。一旁的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冷冷看着他死去,上前回收自己的刀,直接挖开他的心口,动作无比娴熟。 柒六淡定地带着七墦情侧移两步稍稍远离那对反目成仇的情人,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继续往前走,一边还介绍着:“这里面有一部分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主人作为奖品放置在这的丹炉,其效用宁大少爷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便不再多做解释。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蕴含在丹炉里面的灵力经过转化后是可以保留的,也就是说,如果你捕获并转化的丹炉足够多,很可能成为这里最强的人。” “你是说……所有人进来之时实力相同,而丹炉是唯一补充的实力的法子?”七墦情道,微微蹙起眉,“那从非丹炉的人身上转化而来的灵力呢?” “与丹炉的做相同处理。”柒六道,“当然,我不建议你大范围随意猎食。另外,每隔五年,也就是一轮之后都会重新清零。” 七墦情点头。 前面就是位于整个小镇中央的赌坊了,人流量也是到目前为止最多的地方。七墦情原以为幽谷的人已经很多了,却没想到这里更多,可谓是摩肩擦踵了。然而当人们看到柒六之时,却默默退开些许,直接为她俩让出一条通道出来。 “他们怕你?”七墦情好奇道。 柒六淡淡看她一眼:“接待人的权利很高,以后你最好不要再问出这种话。” 七墦情讪讪点点头。 柒六将她带到最大的那张赌桌周围,旁观一场赌局。 和之前在幽谷看到的极其相似,只不过赌注不再是专门放置的丹炉的了,而是双方自己带过来的肉。 主持之人同柒六一样身着红衣,但多为男性。二楼栏杆上靠着几名同样身着红裙的女子,面无表情地朝下方看,像是在监视着什么。 “这个地方将是你们最常来的地方,也是和对面的酒楼并称秩序最好的地方。”柒六淡然道,“在这两个地方最好不要闹事,除了自己以外不要试图去趁乱偷袭他人,楼上都看得见。” 七墦情道:“这些r……这些赌注,来源于何处?” “自身,或他人。”柒六道,“蕴含灵力越高价值越高,主持之人能辨别出来,并予以告知。但是上了桌的赌注在赌局开始之前是不可收回的,若是不小心被鉴定出来是丹炉的,除非你赢了这局,否则它便不再归你所有。” “那可有专门鉴定之处?”七墦情问道。 柒六仰头示意二层中间的房间。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阵骚动,二层一位红裙女子飞跃而下,干脆利落地掐着一个人的脖子重新回到二层,给拖进了两侧的房间里。七墦情看着心里一惊,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跟我来。”柒六依旧无视了方才发生的一切,转身朝赌坊一侧走去。七墦情赶忙跟上。 侧面有一个楼梯,朝着下方延伸。只是现在楼梯口被下了禁制,她没法进去。 “楼梯下面是每一轮夺奖的重头戏。”柒六介绍道,“下方分为两部分,擂台和观台。上了擂台便只有生与死、胜与败两种对应关系,如果你没有足够底气,最好还是掂量着些报名。” 她说得很平淡,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在背这部分的话语。 —————— tbc 第一百六十六章 &幽谷禁地(下) 她说得很平淡,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在背这部分的话语。 “那么在哪里报名呢?”七墦情问道。 柒六转身道:“我正要带你去,走吧。” 两人绕过人群再度离开赌坊,直接走入赌坊对面的酒楼。 酒楼相比赌坊人少得多,也冷清许多,大家都是自顾自吃着喝着,或是与同伴交谈,连她们进来都吝啬分神去看一眼。而在这里的小二与掌柜,都身着红衣,甚至有几位看到柒六还朝她点头示意。 七墦情偷偷瞟一眼柒六,轻声道:“你们认识吗?” 柒六冷冷看她一眼,不予理会,径直带她到侧面一个向下的楼梯口。楼梯口和赌坊的一样,都是被禁制拦住的,估计也是只有特定时间会开放。 柒六淡淡道:“这里下面也有一间地下室,每轮结束前一个星期会开放,届时你可以去报名。不过擂台与观台都有一些别的要求,每一次都不一样,因此我也不知这一回会是什么。我建议你这五年里什么活动都参加一些,比较稳妥。” 七墦情认真点头,记下这些细节,提问道:“在这里吃饭也是用肉换吗?” “准确来说,所有由主人建立或者管理的店铺都是用蕴含灵力的肉换取,灵力的单位下回你去鉴定的时候他会告诉你。”柒六解说道,“但除此之外,这里也有类似于黑市的地方。黑市没有固定的范围,而是遍布各处的各个小店铺。在那里面,你可以换到几乎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只不过东西的质量难以保证。那里一般是以物换物,基本不会收取肉。” “黑市这种地方,你们不会查处吗?”七墦情小心翼翼问道。 柒六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也是很多人的生活来源,我们不会去破坏这种平衡,除非他们做的太过。” “比如?”七墦情道。 柒六扫她一眼,示意她去看酒楼里的人以及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七墦情看了一圈,仍是不解地看她。 “红衣是主人手下的标志,除了我们以外,其他人是不可以穿着的。”柒六淡淡道,略带警告地看一眼她,“所以,你这一身衣服一会儿换掉后记得销毁或扔掉,不要留着了。” 七墦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看她,再低头去看自己的衣服,随后才意识到她为何这么说。 七墦情一向喜着蓝裙,特别是浅蓝色,因而她来到幽谷之时穿的也是浅蓝色长裙。可之前在“三足金乌”身上摸爬滚打的时候整件裙子都被它们的血液浸透了,而且由于它们的血是艳粉色的,干涸下来正正好偏向红色,乍一看除了破破烂烂了一些,真的与普通红裙差不多。 “裁缝店在客栈边上,跟我来。”柒六道,转身往外走。 客栈在小镇边缘一圈,柒六带着她拐过小胡同,一路来到客栈门口。 原本街道上就让人有些反胃的场景,在小胡同里面更是变本加厉。七墦情自幼学的就是正义之道,即便是入了魔也只是自我防卫,还从未见过这么大规模的作恶。这一路走下来她只觉得满身心的不适,尤其是看到蜷缩在角落里啃食着上一秒还相互谈笑着的同伴身躯的情景,实在是令她作呕。 柒六早就见怪不怪了,目视前方淡然丢给她一句:“不必如此,你以后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不会。”七墦情抢话,坚定道。 柒六嗤笑一声没多说什么,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客栈看起来有些年久失修,下面两层还是蛮结实的,越到上面建地越敷衍,七墦情看着总觉得它们一阵风就会被吹倒。 柒六先是将她带到边上的一家裁缝店,给她拿了件衣服换上,看着她处理掉那件被染红的衣服,这才领着她踏入客栈。 柒六与柜台前的人打了声招呼,接过钥匙径直往楼上走去。 “我的房间在几层啊?”七墦情试探道。 柒六淡淡道:“新人都在高层,如果你能杀了其他房间的人,凭对方的头颅可以搬到他的房间里。不过一个人只能拥有一个房间,在换房间的同时原先的房间会由我们收回,并支付予你一定报酬。” 七墦情点点头表示了解。 许是这间客栈的人不多,柒六并未将她带到最顶层,只不过这个层数也是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了,楼梯如果不用轻功走上去都嘎吱嘎吱作响。房间里面更是脏的一言难尽,墙壁上满是霉菌,窗户的栓也是断了的,外面一推就开。最让人无语凝噎的是上面由于建的粗糙,墙外侧都是各种突出的木料,及其适合攀爬。住在这种地方,无论是睡觉还是修炼都很难安心。 以前即便是跟着母亲生活最苦的时候,都没有住过这么破烂的地方,后来进了长宁派住宿更是不用愁,婆婆和宁冶那儿的房间相较其他的更好。因而七墦情看着这样一个房间,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时辰到了,小女子先行告退。”柒六将钥匙交予她,屈膝行了一礼,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真的是……七墦情看着房间里面,无奈长叹一口气,将房门锁上下楼准备去街道上面看一看,起码应该熟悉一下整个禁地都有些什么。 有个词叫做“出师不利”,又给她撞上了。 七墦情不想参与他们的厮杀,亦不想被卷入厮杀,因而保持着低调小心翼翼地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距离出了胡同到街道这种人多的地方混入人群,这样比较低调,被针对的可能性会小一些。 可没想到她才拐过几个转角就有些迷失了方向,看着前后左右都很眼熟的墙壁有些懵,就在她边走边想着是不是该用轻功跳屋顶上跃出胡同的时候,一过转角猝不及防地一把刀从视野死角伸出来,直接冲着她心口而来。 她条件反射向后向后仰险险避开致命之处,反手想取出葬,却意外发现其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无法出鞘,只能狼狈地稍稍阻挡一下朝着她过来的第二下,可紧接而来的另一把刀却叫她无处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与那把几乎将她逼入绝境的刀弹开,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搂上她的腰身将她拉离那个拐角。 —————— tbc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适应期(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黑影与那把几乎将她逼入绝境的刀弹开,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搂上她的腰身将她拉离那个拐角。 七墦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反手用葬的剑鞘击打对方腰身,却在尚未碰到之时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顺势抵在墙边。 一抬眼,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英俊的侧脸,神色格外阴翳。对方盯着转角许久,直到觉察到埋伏之人离开后才松开手放七墦情出来。 “你是新来的?”来人上下打量一番她,眼神淡漠。 鉴于对方似乎是来救自己的,七墦情只是看了他一眼,无言点点头。 来人再度打量她一番,微微蹙眉有些迟疑道:“你……是不是长宁派的?两年前叛逃的那个?” 这一下可超出了七墦情的预料。莫非这么凑巧,在这里随便走走都能碰到熟人?“你认错了。”七墦情抿抿唇,低声说到,转身就准备走。 对方一闪身再度拦在她面前,稍稍勾起唇角笑道:“看样子是没有错了。” “……”七墦情下意识后退一步,戒备道,“你是什么人?” “长宁派至战峰弟子梓绥,曾经见过你和另一位至虚长老的弟子一起来找单大师兄。”意外碰到认识的人,梓绥原先阴翳的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善的笑,“前年出任务时遭遇意外,被人带到了这里。我还以为再也不会与长宁派有所交集了,没想到居然能碰上你。” 听到他也是被人带进来的,七墦情莫名有些认同感,虽然她其实也想不起来对方的存在,估计是那些路过的弟子之一罢。他似乎也不知道她们的姓名,就说明他们以往或许只是几面之缘,甚至都没有说上过话。不过能在这个地方遇到同门派的师兄弟,而且还有相似的经历,真的不是“缘分”二字能说明的。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梓绥疑惑道,“难道你叛逃的消息是真的?” 七墦情苦涩地笑了笑:“我说是假的你信吗?” “无论信与否,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不是吗?”梓绥理解地笑了笑,还是伸手拍拍她肩膀表示安慰。 七墦情莫名眼眶发热,匆忙低下头道:“我叫七墦情,也是被人推进来的,要我在里面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梓绥好奇。 “……”七墦情犹豫片刻,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头奖这种东西应该每个人都在窥觑,“头奖。” 不知是不是被震惊到了,梓绥无语半晌,再度拍拍她的肩:“有理想也不错。” 七墦情自己也知道就自己现在这水平,想夺头奖可谓是天方夜谭。 “你是今天才刚刚到的吗?”梓绥善解人意地转移开话题,“要不要换间屋子?我房间边上那个人是丹炉,我留着没杀,要不你拿着他的头去换了我的边上那间?” 虽说成了魔人,但七墦情到现在可从未杀过人,潜意识里也不愿这么做。“不用了……”她小声拒绝。 梓绥理解地笑了笑,带着她往回走:“现在我是相信你是被人诬陷的了。” 七墦情有些不知所措,又认清了自己的实力很难一个人在这活下去,只得跟着他。 “接待人应该有提醒过你,在这个地方,怜悯与隐忍这种东西最好全部扔掉,否则你只会成为别人的口粮。”梓绥淡淡道。 七墦情抿唇,犹豫片刻后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无妨。”梓绥笑笑,“下一次争夺还有五年,慢慢来罢,我可以教你。实在不行,还可以再等下一场。反正就算超时了,你我的‘金主’也不可能下来抓我出去,怕什么?” 这话说得在理,七墦情忍俊不禁。 梓绥所处的客栈和七墦情的并不是同一家,但层数相对低一些,显然是已经夺取过别人的房间了。 他直接将七墦情带到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里没有太多东西,只在桌上堆放了一些和幽谷赌坊里面一模一样的铁盒子,以及许多刀、斧子、匕首等利器。七墦情有些好奇的进去想看看他房间的大小等条件,一转眼便看见角落里一个被砍断四肢的人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与死人无异。 见七墦情进来,梓绥反身关好门,走到桌前拿起一把相对小的斧子,掂量了一下转身递给她。 “你……”七墦情迟疑,隐隐约约猜到他是什么意思。 梓绥淡定道:“拿着罢,这里所有的法器与灵器都会失效,这些是最好的武器。” 七墦情踌躇良久,还是选择接过了那把递过来的斧子。 见她接过,梓绥又带着她走到那丹炉的面前,回身淡然道:“砍罢。” 七墦情睁大眼睛看他,面露乞求之色。拿着斧子的手微微颤抖,始终没有足够勇气上前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挥动斧子。 梓绥伸手按住她的肩走到她身后,强制她看着那个丹炉,漠然道:“动手。” 七墦情颤抖良久,斧子从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做不到……”她轻声道,合上眼不敢再看。 梓绥加大手上力气按着她蹲下,冷漠道:“捡起来,动手。” 七墦情只是无助地摇头,完全没有拾起它的力气。 “还是说,你希望我用刀逼迫你?”梓绥道,“如果我没看错,你应该已经入了魔吧?连心脏都吃过,这点小事却做不到?”说着,另一只手当真拿出一把刀抵着她脖颈,像是在让她从自己生命和伤害对方之间选一个。 他的语气格外冷漠,让她忍不住打寒战。 刀子一点一点推进,钝痛感随之传来,她意识到梓绥让她做事是认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七墦情慢慢拾起脚边的斧子,一点一点起身朝丹炉靠近。梓绥持刀紧随着她的举动,手腕格外平稳。 斧子并不是很锋利,她连着好几下才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看着头颅落地,自己也随之跌倒在地,颤抖的手丢下斧子捂住自己的脸,有些崩溃地哭出声。 梓绥没有催促她,默默收好自己的刀,拾起掉落的斧子放回桌上,又自己收了一把匕首起来,再回到七墦情身边,站在那里静静等待。 —————— tbc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适应期(下) 七墦情觉得这好像是她哭过最痛苦的一次了,将这一辈子的泪水都倒在了这里,连之前在长宁派得到母亲过世的消息时回去操办白事都没有这么痛苦。 “只是个丹炉而已。”梓绥淡淡道,特意强调了“丹炉”二字,似乎是在提醒她那并不是真的人。 七墦情抽泣着不去搭理他。 梓绥闭了嘴,继续等着她自己缓过来。 又过了许久,七墦情的泪已经流干了,哑着嗓子问道:“我杀了他,是吗?” “是丹炉。”梓绥淡淡重复一遍。 七墦情失神地盯着那失去了头颅的躯体,没有回话。梓绥继续耐心地等着。 又是许久,她才缓缓伸手去拿那个头颅,起身道:“走吧,久等了。” 梓绥微笑,跟着她出了门往楼下走。 换到了新的房间钥匙,又得到回收房间的报酬——一小块装在铁盒子里的肉——七墦情沉默着上楼,来到了她的新房间。 许是许久未有人居住,房内稍微积了些灰。梓绥适时递上一块布料让她拿着擦拭桌面,顺便从自己房内拿来笤帚帮忙打扫地面。 等全部弄完,七墦情倚着桌子发呆。梓绥收好笤帚走到她身边,将自己刚刚收起来的那把匕首递过去。 七墦情愣愣地看了看那匕首,再抬眼看看他。 “你现在没有武器,在这里太危险。”梓绥解释道。 七墦情犹豫着抬起手,轻轻搭在匕首的把手上,又是踌躇良久才下定决心握紧,将它拾起来,低头观察着。 “就当做是你完成首杀的礼物罢。”梓绥微笑道,“如果想活下去,你必须适应这里。” 七墦情有些紧张地抿着唇,不语。 “歇一会儿罢,我过三个时辰过来接你。”梓绥道,转身离去。 七墦情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脖颈上的伤口在强大的自愈力下慢慢愈合,但从内心升腾而起的恐惧却不减反增。 真的……会有这一天吗?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对柒六说“不会”,但如今不过在一次性命之逼下,她却不再敢这么肯定了。 或许…… 不敢再想,她只能蜷缩着蹲在角落。 三个时辰之后,当梓绥敲开她的房门,见到的便是已经擦干眼泪镇定下来了的七墦情。若不是眼睛周边那一点点尚未消下去的红肿,或许无人能想象的出她不久之前受到过怎样的折磨。 “冷静了?”梓绥似笑非笑道。 七墦情沉默着点点头。 梓绥满意地笑了,侧身道:“走罢,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 “嗯。”七墦情乖巧道,跟着他出了门。 时隔多个时辰,在梓绥轻车熟路的带领下,两人再度回到街道。 “赌坊和酒楼接待人应该都已经跟你介绍过了,我们就不去了。”梓绥道,领着她进入路边一个饭馆,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饿了没?吃点东西罢。” 七墦情在他对面坐下,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菜品单。 被这里过度放大的弱肉强食的环境影响,她还以为菜品会是各种肉类,甚至很可能掺杂着一些会让她作呕的东西,却没想到菜品都是挺正常的,基本就是外界那些。 梓绥很熟练地点好菜,笑道:“这一家是我最喜欢的,正好让你尝一尝。” 七墦情点头。 正在红衣侍者端着餐盘过来之时,边上一个与她迎面而来的人有意无意地与她擦肩而过。梓绥虽然一直在和七墦情说话,但余光却注意着那里,见此情景神色瞬间冷下来。 七墦情背对着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面前人眼睛一眯,一把刀就直接朝着她身后飞了出去。她下意识回头,正好看见刀扎入刚刚与侍者擦肩而过的人的肩胛骨。 “你……”七墦情惊疑不定地转头看他。 梓绥顾不上理会她,起身运着轻功闪身过去追逐那人,顺手又是几把刀飞出去,冲着其四肢关节而去,先行废掉其逃跑的能力。 七墦情就这么坐在原地,眼睁睁地目睹曾经的同门干脆利落地解决掉那个男人,一时都没能分心理会那已经放到自己面前的菜肴。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有同伙,不过梓绥解决掉他之后并未有见其他人上前,而饭馆里一起吃饭的人们都冷眼看着这一幕,甚至有几个还嬉笑着。在他们眼里,这一幕确实太过常见了。 梓绥先将他的心脏挖出来放入一个铁盒子收好,随后拖着他的尸体来到七墦情对面,重新坐下,淡定地将桌上的菜倒掉。 七墦情呆愣愣地看他,像是不解他为何这么做。 “这里他下了毒的,别碰。”梓绥淡然道,甚至还顺势教育起她,“以后若是你一个人在外面吃饭,记得随时注意端盘的人,要是被毒死可太丢魔人的脸了。” 七墦情咽了口口水,弱弱道:“你也是魔人吗?” 梓绥笑了笑,反问道:“难道我看起来不像吗?” 七墦情眨眨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吃罢。”梓绥失笑,伸手给她夹菜。 这顿饭出乎意料的美味,七墦情一开始心事重重的没什么胃口,但尝了几口后就有些停不下来了,最后意犹未尽地擦擦嘴,若不是一转头看到躺在桌边的某人,她甚至都差点忘记了不久前才发生过的事。 梓绥结了账,没有急着去赌坊鉴定,而是继续带着她“游览”幽谷禁地,甚至带她进了所谓的黑市,用那人的尸体换取了一把新的匕首以向她演示黑市的交易,可谓是尽心尽力。 由于幽谷禁地没有白昼,七墦情也无法判断究竟过去了多久。 再次回到客栈时,梓绥随手就把刚刚摘取的心脏丢给她。 七墦情捧着铁盒子茫然无措地看他。 “见面礼。”梓绥笑得格外真诚,摆摆手进了自己房间准备关门。 七墦情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梓绥顿了一下,平静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语毕,淡然关上门。 七墦情有些失神地站在他门口良久,这才捧着盒子慢悠悠回到自己房间。 他……值得信任吗? —————— tbc 第一百六十九章 &浸染(上) 人的潜力无穷,适应力更是无穷无尽。 跟着梓绥在幽谷禁地才生活了短短几周,七墦情就已经有些习惯了几乎每回都能在街道边或是胡同中看到的暗杀或是猎杀戏码,偶尔有时自己无意被卷入其中也能有勇气举起刀反击了,而不是像一开始那样手忙脚乱又畏手畏脚的一次又一次被梓绥解救。 在她第一次以一己之力反杀掉偷袭自己的人之时,梓绥悠闲自在地靠在一边的墙壁上旁观,看着完成“被动型首杀”的七墦情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含笑道:“那个把你带进来的人可真是有眼光啊,你的确很适合这个地方。” 那时七墦情实在没精力跟他辩驳,只是低着头,不去回应他那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的话语。即便是夸奖,她也不想接受这样的夸奖。 人是反杀了,尸体依旧不敢处理。 以前无论是在长宁派还是在绝情崖底婆婆那儿,她都不是没有清理过尸体。什么任务中意外逝世的门中子弟、不知何种原因坠崖死亡的人等等,前者有被师父派去帮忙安顿,后者有被婆婆当苦力使用,可以说,与尸体接触她并不陌生。可这次的尸体与之前所有接触过的都不一样,这是死在她手下的。 我只是在防卫,是他先动手的。 她这样自我安慰。 但即便如此,看到那大睁着的毫无生机的眼睛,或者那些出于她的匕首的伤口,又或者只是碰触到已经渐渐冰冷下来了的肌肤,她就没来由的心悸,不忍直视,不忍碰触,仿佛这一切都在控诉着她的残暴,都在她耳边窃窃私语地告诉她:你和禁地里那些狩猎的人没有区别。 即便是不去碰触,仅仅看那些完好的肌肤,也无法消除这样的罪恶之感。而梓绥笑着说出的那一句话,更是雪上加霜。 我只是在保护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她内心反反复复告诉自己,试图打消那几乎占据了她全身心的罪恶感。 好在梓绥并没有像第一次碰面逼她砍下丹炉头颅那样逼迫她,只是在一旁像是看热闹一般看着她自我挣扎,良久后才笑着摇摇头,主动上前把心脏收好,强行拉着她离开,回到客栈。 对她,他似乎一直相当有耐心。 和前几次一样,他将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冷静,过了几个时辰才再过来找她。 就这样,反杀也变得越来越熟练,接触那些尸骸时也越来越淡定,虽然她依旧不太情愿自己去处理。 但是梓绥虽然对她有耐心,但绝不会容忍她止步不前。 当七墦情再一次熟练地用最近跟梓绥学来的技巧反杀胡同里埋伏的人,习惯性看向梓绥之时,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如善从流地帮她从那人身上取下一些有用的战利品,反而依旧似笑非笑地靠在墙上看她,目光冷淡。 这样的眼神,一如他每一次逼她突破自己良知界限时那样。目光所表达的内容很明确,照做,或者被他逼着做。 如此一步一步下来,她也渐渐习惯了处理那些死于自己匕首下的人,哪怕动手剖开肌肤之时内心依然会有颤抖,手上却不会表现出丝毫。 只是为了活下来。 她依旧安慰自己。 可每当关上窗,一个人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时,那一个个死于她手下的人便会挨个儿出现在她眼前,控诉她所犯下的罪孽。 ——“不必如此,你以后也会是他们中的一员。” ——“不会。” 此时结合上她的状态,再想起柒六的话与她曾经的回答,就不免觉得有些讽刺了。 虽然她到目前为止还没能踏出最后一步,但很明显,那一天或许不会远了。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和那些潜藏在胡同里的人一样,猎杀过往之人,来维持自己的生活与生命,亦或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去追寻更高的目标。 曾经她坚信自己是纯白的,即便是入了魔也并未放下心中“大侠”的梦。可当白色浸入无尽黑暗之中,它又能维持多久呢?由白色到灰色,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不如死;又或者,她原本就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纯白,因而不会为了维持自己的白而情愿自我牺牲。 尤其是在“严师”梓绥的“教导”下。 她可以推说自己被黑色浸染是被他逼迫的,但却不能否认,如果没有他,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当生命与道义相违背的时候,你会如何选择? 她不得不承认,或许自己原先就不是真正的良善之辈,远不及曾经自认为的那样大义凛然;过去对他人“迫不得已的罪恶行为”嗤之以鼻,也只是因为站着说话不腰疼。 “善”与“恶”究竟该如何区分? 还是说,在踏入这个地方的那一瞬间,抑或是在第一次向梓绥的性命逼迫妥协之时,她就已经彻底踏出了“善”? 她不敢再多想。 盘膝坐下,灵力按顺序缓缓流过筋脉。也许沉浸在修炼之中,像鸵鸟把脑袋埋入沙中一样,就不会再痛苦了罢。 可是,就算是已经如此逃避了,最让她不想接受的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这天梓绥照常在放她几个时辰的休息过后敲开了她的房门,一如既往地温柔地笑着,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她带到街道上,而是停在了胡同半中间的一个转角处,然后优哉游哉地往墙上一靠,浅笑着看她。 七墦情最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一开始还没察觉到他的动作,停了一会儿等他继续往前走。直到等半天不见反应,抬头看到他的举措,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目的地似乎就是这里,一时惊疑不定地环顾一圈四周,再看向他,试探道:“师兄?” 梓绥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轻描淡写道:“今天就看你自己的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她却仍不死心,小心翼翼再度试探:“您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梓绥笑眯眯道,“加油吧,狩猎者。” 无论她再怎么逃避,被彻底浸染的那一步,还是来了。 —————— tbc 第一百七十章 &浸染(下) “狩猎”,这个通常用于人对动物的词,如今用于人与人之间,除了有些让人不寒而栗以外,竟毫无违和感。 “您……是在,开玩笑的,吧?”七墦情下意识后退两步磕磕绊绊道,有些乞求地看着他,期望他能收回自己方才的话。 梓绥笑了笑,伸手示意她过来。 七墦情犹豫片刻,慢慢上前靠近。 梓绥笑着拍拍她的肩,突然用力将她摁住,低头凑到她耳边,含着笑低声道:“都这么多次了,难道还要我逼迫才敢下手吗?” 这不一样…… 七墦情内心弱弱辩驳,却不敢出声。 感受着自己手掌下微微颤抖的身躯,梓绥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放开她重新靠到墙上,原本含笑的目光又变成了七墦情所害怕的那样。 七墦情几乎捏不住藏在袖中的匕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她知道乞求是没有意义的,梓绥所决定的事,向来不会因为她的退缩而改变。相反,如果她一昧逃避下去,他真的能做得出杀她的举动。 虽然心口曾被他剖开的伤口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但那种剧烈的疼痛与接近死亡的感觉已经在她脑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就在她挣扎的时候,转角有人过来了。 即便是在这个地方,狭路相逢,也并不意味着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相互无视擦肩而过,也是很常见也很理想的情景,但前提是双方无一人主动挑衅。 七墦情还在犹豫着,梓绥一把飞刀就朝着她过来了。她下意识躲开,却正正好险些撞到路过的人;而那把险险擦着她脖颈而过的刀,却不经意间扫过那人的肩。 路过之人的身手也是上乘的,见此情景反应非常迅速,一个转身反手抽出刀挡开,随后荡开七墦情便朝梓绥冲过来。 梓绥反应更加迅速,闪身避开对方,还有精力朝七墦情掷利器。 七墦情反应迅速,躲开了致命的伤,却还是没能避过所有。对上梓绥冷淡的目光,她咬牙,忍痛拔出穿透自己运着轻功折返上前,挡在梓绥身前与那人缠斗。 由于准备不足再加上实力不足又负伤,她从一开始就落入下风,一直被对方全面压制,连自保都成了难题。 七墦情魔人的身份本应是她的优势,但当对方也是魔人时,这一优势便荡然无存。 许是忌惮着旁观的梓绥,对方并没有用她魔人的自愈能力加以折磨,只是想着速战速决,毕竟旁观的这位是什么实力他并不清楚,一开始出手到现在的袖手旁观又让他分不清其立场。 对方密不透风的刀法让七墦情节节退败,身上满是刀痕。 就在对方冲着她心口捅过来之际,眼看着七墦情就要“猎捕不成反被猎”了,旁观良久的梓绥终于出手,闪身到她身后按着其肩膀向后一拽,另一只手趁机出匕首卸对方关节。 浅浅没入胸口的刀被抽了出去,七墦情跌坐在地上喘着气,强撑起身子看梓绥和来人缠斗。 梓绥的实力和七墦情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来人只与他接触一个回合便觉察到自己这下是棋逢对手了,愈加兴奋起来。 这样的缠斗下,即便是梓绥也难以保证自己完全不受伤,更别说对方在发现他们之间并非无关之后便出各种阴招,矛头直指七墦情。七墦情一时躲闪不及,原先被梓绥伤了的肩膀再度被贯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梓绥余光瞥见,手下动作愈发狠厉。 再打下去就是两败俱伤了。对方无意多做纠缠,几个回合后便一道灵力朝七墦情那儿打过去,自己抽身跃过墙消失在他们视野中。灵力不比利器,它很难从半途阻拦下来。梓绥没有理会逃走的来人,身形一晃来到七墦情面前,替她挡下这对她来说很可能致命的一击,当下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 稍稍缓了缓,梓绥随意抹去唇边的血迹转身看她,伸手将再度贯穿她肩膀的利器抽了出来扔在一旁。七墦情一个哆嗦,却咬着牙愣是没在他面前痛呼出声。 “……抱歉。”七墦情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低声道。 梓绥看了她许久,轻叹一声,又伸出手揉揉她头发,淡然道:“回去歇会儿罢,心口的伤恢复起来比较慢。” 七墦情抬头看着他,莫名有些委屈,忙眨巴眨巴眼睛再次低下头。 梓绥伸出手,默默将她抱起来,转身往回走。 幸而这一路下来并没有遇到其他“猎捕者”,两人安全地返回了房间。 “行了,歇会儿吧,我过两个时辰再来找你。”梓绥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准备离开。七墦情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怎么了?”他回身。 七墦情沉默良久,嗫嚅道:“师兄,我……” 梓绥在她床边坐下,关切道:“怎么?”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声音越来越轻,剩下的那三个字到了嘴边,七墦情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太矫情了。 她在内心嫌弃着自己。想遵守大义,却在受到生命威胁之时退缩了,没能守住;想豁出去融入黑暗,却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到头来还是得依靠梓绥。她厌恶这样的自己,明明知晓他是将她带入这黑暗中的人,却忍不住想向他倾诉。 像是知道她未能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梓绥笑了笑,一只手覆上她紧紧攥着自己袖子的手,安抚道:“无妨,身手这种东西多练练便是。” 七墦情不知该说什么,垂下眼。 梓绥一直陪她直到其伤势愈合,这才带着她再度“出征”。 这一回顺利得多,虽说她依然打得艰难,最后却还是取得了胜利。 剖出对方心脏保存好,她发现自己竟意外的平静。 真正到了事情面前,似乎迈出那一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她捧着装有自己第一个战利品的铁盒子看向梓绥,强笑道:“我做到了。” 梓绥浅笑着拍拍她的肩。 他不知道的是,那日休息之时,她一个人躲在房内,面对着那个铁盒子无声哭泣。 她终于……成了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 tbc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祸端(上) 经过那次七墦情成功狩猎之后,梓绥愈加频繁地带她出去摸熟整个镇上无数的胡同,告诉她什么地方最适合狩猎,若是经过要多加注意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七墦情点头认真听着,老老实实跟他学各种灵力运用的小技巧,尽力完成他所布置的任务,着实的听话。 对此,梓绥表示很满意,在一次目睹七墦情一次又一次面不改色收取战利品后,浅笑道:“你真的很适合这里。” 七墦情没有回话,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适合吗……或许是的吧。她心道,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事到如今,她再怎么安慰自己,都不再有说服力了。 “走吧,去赌坊?”梓绥笑道。 七墦情乖巧地点点头,收起盒子跟上。 猎杀、鉴定、偶尔参加一次赌局或去对面酒楼喝一杯放松片刻,这已经成了他们近日来的生活常态。有的时候七墦情甚至都不清楚究竟已经过去多久了,若不是赌坊二层那个房间里有日历,在这个永夜且永远繁华的地方,她很可能完全迷失时间的概念。 只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情况。 这些日子七墦情有偷偷观察过,隐隐觉得梓绥的名气应该不低。虽然没人当面说过,但她敏锐地觉察到,在赌坊和酒楼,甚至街道上,有的人见到他会默默转弯走开,略带一丝敬畏。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认识并且忌惮他。 今天运气不错,猎杀的应该是个修为不低的魔人,心脏的灵力含量很高,若是放到黑市或者拍卖行,定又能换到不少东西。 从赌坊二楼下来,两人径直进了对面的酒楼,照常坐在靠窗的边边角。一般这个地方没有人会靠过来,可偏偏这一回就有不怎么长眼的人。 酒楼里有“不能伤及他人”的规矩,于是就有人仗着这个规定来搞事情了。 此时梓绥暂时离开去处理什么事,七墦情一个人坐在桌前等他回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酒。 忽而,她觉察到身后有人靠近,顿时警惕起来,只是没从外表上表现出来,依旧低着头喝酒。 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随后一个略显轻佻的男声从她背后响起:“刚刚那个,是你朋友吗?”来人一边说着,一边毫无自觉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了,还顺势挪了挪椅子靠近她。 七墦情看他一眼,谨慎道:“他一会儿就回来。” 来人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怎么忍心将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呢?” “……谢谢。”七墦情道。 来人试探道:“你来这里多久了啊?” “不到一年吧。”七墦情想了想,顺势反问,“你呢?” “我在这儿待了十多年了,对这里熟得很。”来人笑眯眯道,继续凑近,“每隔五年都有一次夺奖你该知道吧?擂台和观台。” “知道,怎么了?”七墦情点点头,努力装出一副很感兴趣很好奇的样子。 来人再度凑近,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压低声音道:“这里面可有一个大秘密,并不是得了头奖就可以离开了的,也不是在观台上就安全……” 这是什么情况?是想诱拐她主动跟他出去吗?这手段也太低级了些吧?七墦情略感好笑,面上仍是附和地装出好奇:“怎么说?” “跟我来吗?赌坊的地下室入口,才是离开这个禁地的关键。”来人神神秘秘道,起身做出邀请状。 不就是想骗我出了酒楼就动手么?七墦情险些控制不住笑出声,忙低下头假装犹豫:“可是,等会儿师兄过来找不到我……” “放心吧,只是带你去看一下,等下次地下室开放了之后才能趁机逃出去。”来人笑道,“再说了,赌坊里也是有规定的,我自然不会对你做什么。” 别说我所谓的“头奖还未到手”,任务也还没完成,即便是真的完成了任务想出去,自己探索总比听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要靠谱多了。话说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这么出来“钓鱼”吧?以前难道真有这么蠢的人会跟着出去吗?七墦情内心嗤之以鼻,表面上仍是有些羞涩地看看四周,轻轻点了点头,起身。 一听她同意,一丝喜意瞬时上了来人眉梢,他匆忙指引她往外走。七墦情趁转弯之际侧头快速扫了一眼身后,正巧看见另外三个人若无其事地起身,先后也往外走。 还是团伙啊,难怪这么嚣张。七墦情心道,内心莫名有些紧张起来。一对四,她恐怕没什么胜率。 就在出酒楼大门的那一刹那,她瞥见梓绥已经在往这边匆匆赶过来了,心瞬间安定了不少,一脚踏出门槛。 或许是由于他一次又一次的拉她避开致命之伤,甚至不惜自身重伤,不知从何时起,七墦情就莫名觉得在他身边有安全感。起码到目前为止,如果不是为了护她,他似乎还没有遇到过无法对付的对手。 出了门刚走出一步,七墦情便先发制人出了手,离酒楼近一些万一有什么不测还可以选择逃回去。 她想的是挺好,可惜完全低估了后面三人的速度与能力。 四个人显然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配合地这叫一个默契,四个人将她退路堵得死死的,攻击也是密不透风。七墦情只勉强接下几招,随后即便是自保都成了问题,只能狼狈地躲开那些会致命的伤。 梓绥原先在想自己的事,一抬眼便见自己带了这么久的“徒弟”就这么被四个人围着,当下一蹙眉,几把刀就甩了出去,同时自己也跟着冲过去。 从她出手到梓绥赶到不过是一瞬息的工夫,而七墦情的各大关节均已被伤,已经无力支撑身体。梓绥二话不说直接从顶上落下来,替她挡开险些刺中她心口的刀,眼疾手快地一刀解决掉最靠近酒楼门口的那人,随后完全不管剩下的三个,拎起七墦情一闪身愣是从三人的攻击下闯出来,带着她跌倒在门内离门槛仅一寸的距离,算是险险进了安全地带。 —————— tbc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照不宣 方才的一切发生地太快,七墦情定神一看才发现梓绥两侧也浑身是伤,血液一点一点浸湿衣物,明显是刚刚无视一切硬闯出来的时候落下的。最让她心悸的是,他后心口处也有一把匕首尚未取出,而且看着深度仅差一点就会伤及心脏。 七墦情愣愣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刚刚在做什么?”梓绥直起身,反手抽出后心口处的刀,淡淡道。语气异常平静,但七墦情怎么听怎么有一股怒意蕴含其中。 “我……”七墦情弱弱道,开了口又发现自己解释不了,只得低下头。 梓绥深呼吸一口,撑着一口气起身,抱起她回到原先两人坐的靠窗的那个边边角,给她放到椅子上,自己在对面坐下。 七墦情自知理亏,依旧低着头,偶尔略带愧疚地瞟他一眼,碰触到他的眼睛又匆忙低下头,一副等待被训斥的样子。 梓绥默默看她良久,最终无奈长叹一口气:“回去再说罢,你注意一下那几个人。” 七墦情乖巧点头,一边等身体的自动修复一边偷偷从窗口往外望,观察那三个人的举动。 许是在忌惮梓绥那二话不说手刃一人的能力,怕他们修复完再出来算账,三人在门口合计了一会儿,带着同伴的尸体暂且离开了。 “他们走了。”七墦情微微松了口气,轻声道。 梓绥颔首,低声道:“等你修复完了我们就离开。” “回去吗?”七墦情轻声道。 他点头,略显疲惫地闭目养神。见他这样,七墦情也不敢再随意打扰,默默噤了声,趴在桌上等各个关节上的贯穿伤自行愈合。 过了许久,七墦情正在活动刚愈合仍有些酸痛的关节,梓绥若有所感地睁开眼,淡淡道:“好了?” 七墦情点点头。 “那就走吧。”梓绥道,若无其事地起身。 “可是你……”七墦情急切道,接触到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弱了下来,最后讪讪闭了嘴。心口处的伤恢复的慢,她的关节才刚刚恢复完毕,那么他最致命的那处伤很可能根本就还没愈合,现在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些? 但是她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谨慎地往外走。 酒楼里的确有人动了歪心思跟上来,不过刚出门就给梓绥反手一刀和一道灵力解决了,顺便还震慑了一番其他想取同样巧的人。 他们一路回了客栈,七墦情不知该说什么,就垂着头跟着他进了屋子,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等他处置。 梓绥不紧不慢地把门关上,径自走到床边坐下,抬眼看看七墦情,平静道:“过来。” 七墦情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依旧不敢看他。 “刚刚是怎么回事。”他道。 七墦情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低声开口道:“对不起,是我托大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他重复了一遍。 七墦情犹豫许久,低声交代:“他想骗我出去,我以为……” “你以为他也不过是个只会挑新人下手的窝囊废?”梓绥直接将话借过去,似笑非笑道。 七墦情再度紧张地抿唇,低声道:“对不起。” “知道错了?”梓绥道,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七墦情连连点头,都看好等下应该跪在哪里“请罪”了。 梓绥淡然道:“过来。” 还要过到哪里?七墦情有些迟疑地看看他,缓缓抬脚上前,随即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入怀中,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发在他的手下更加凌乱。 “你才在这呆了多久啊?这个地方藏龙卧虎的多了,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不要乱跑,记住了吗?”梓绥道,声音难得的温柔。 七墦情当下愣了,脑中半天才转过弯来:这不是以前卞水何和单煜在一起的时候单煜曾做过的举动么?怎么…… “好了,回去吧。”梓绥放开她,轻描淡写道。 七墦情愣愣起身,有些失神地回到自己房间,回想起刚刚梓绥的举动,不免有些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她最终只能选择放弃。算了,许是她想太多了吧…… 有了这一次生死之交,两人的关系似乎更加亲近了些,梓绥的那些小动作也频繁了不少。 七墦情隐隐觉察到了什么,却始终不敢承认,也不敢深入思考,直到有一天,对方自己说出了那些话。 这日又是和平时一样的一天,临各自休息之前,梓绥突然来了一句:“小情,你有心悦之人吗?” 七墦情当下愣住,呆呆看着他,心中有什么答案蠢蠢欲动。 像是见到她的为难,梓绥笑了笑,摆摆手道:“我随便说说的,三个时辰后见。”语毕就直接进了房间关上门。 七墦情呆愣在原地良久,这才跟神游似的回到自己房间。 三个时辰后,梓绥如约敲开她的房门,带她进行新一轮的训练。 七墦情一直等着他再进一步,把之前没说完的话说开,可梓绥就像是忘记了这回事一样绝口不提,可那些略带宠溺的小动作却始终不减。 两个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继续在幽谷禁地里谋生,谁都没有先说破。 转眼五年就快过去了,新一轮的夺奖又要开始了。 两人按时前往酒楼地下室报名观台,但很不巧的是,只有梓绥抽到了名额。七墦情为此还稍微失落了片刻,梓绥笑着安慰道“等我回来讲给你听”,她这才有些委屈地点点头。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想到,仅仅在一周之后,命运就开始往急转弯的路口一路狂飙了。 一周之后,梓绥稍稍安抚她片刻,两人在赌坊前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告别。 看着他离开,七墦情独自一人默默躲在离楼梯口最近视野最好的赌桌边混在人群中假装看热闹,实则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楼梯口,等待梓绥回来。 赌坊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然而和她一样心不在焉地往楼梯口瞟的人也不少,毕竟名额有限,多数人即便是去报了名也没有那运气进去,只能在外头守着。 七墦情还期望他上来能跟她说说那个擂台是什么形式的,为下一轮上擂台而做准备。但这一切念头,在看到奄奄一息的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边的梓绥时,全然抛掷于脑后。 —————— tbc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祸端(中) 她正偷偷瞅着楼梯口呢,突然就觉身子一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鼻前蔓延开。 她还未反应过来,突然趴在自己身上的人便低声道:“回去……” 梓绥?!七墦情懵了一瞬。他不是去旁观他们夺奖去了吗?什么时候到我身边的?又为什么会伤得这么重? 而且照他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招摇,一旦离开赌坊这个“安全区”,被一群人堵住的可能性很大,她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将他安全地带回客栈。 “回客栈。”梓绥艰难地开口道,低咳一声,听起来很是虚弱。 七墦情有些慌了神,小声道:“可是你现在这样……太危险了……” 梓绥低笑一声,道:“他们,看不见我。” 看不见?七墦情当下一懵,下意识左右环视一圈。照理来说,人群中突然出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不应该不被人注意到,可现场这些人却似乎真的都看不见他一样,起哄的起哄,偷瞄楼梯口的偷瞄楼梯口,就是没人发现突然多了一个重伤之人。 怎么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梓绥说了要她带自己回去,那便照做就是了,或许他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五年过下来,她警惕心确实高了不少,可这在这时间中被迫提升的警惕性,却独独绕开了一个人,一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人。 她艰难地背着他回到客栈,一路上竟无一人拦路,都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漫不经心地挪开视线,估计只是为她弯着腰的姿势感到奇怪。 七墦情小心翼翼将梓绥放在床上,回身去把门关好,又回到床边掐手诀想给他疗伤。 “不用了,一会儿它自己就会恢复的。”梓绥笑笑,轻描淡写地拂开她的手。 七墦情紧张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梓绥敛了笑意沉默片刻,严肃地抬眼看她:“这个地方果然有问题。” “……什么?”七墦情不解地看着他。 “观台只不过是个噱头,所有进观台的都只是祭品。”梓绥沉声道,“幸好我在你身上留了信物,及时反应过来强行突破禁制传送过来,否则……”他没有说下去,略带心悸地垂下眼。 七墦情吓了一跳,赶忙握住他的手:“你胡说些什么呢?!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 梓绥有些凄惨地笑了笑,摇摇头。 见他这一举动,七墦情心里瞬时凉了下来,小心翼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就不奇怪为什么别人看不见我吗?”梓绥道。 七墦情眨眨眼,实诚地点头。 “因为我已经不存在了。”梓绥平静道,仿佛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般。 七墦情再次眨巴眨巴眼睛,呆愣愣道:“什么意思?” 梓绥笑了笑,轻轻将手从她手中抽了拉出来,抬起轻轻揉了揉她头发,跟没事人一样:“在擂台开始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体就已经死了,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也看不见我了吧。” “你……你是开玩笑的吧?”七墦情瞬间慌了神,猛地前倾靠近他,紧紧抓牢他的手,像是怕他一不留神就真的不见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虽然她知道,他从未说过玩笑话。 梓绥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另一只手安抚似的搭在她紧攥的双手上,轻声道:“没事,还能陪你一会儿,挺好的。一会儿我们出去狩猎吧,你的实力真的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 七墦情眼眶一红,忍着悲痛点点头。 她这一生都没有哭过几次,但自从进了幽谷禁地,碰到梓绥之后,落泪的频率高了许多。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要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了。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没预料到,最终会是以那样的方式“失去”。 梓绥伤得很重,但由于魔人的身份,除了心口处的致命伤以外其他都恢复地很快,短短一盏茶时间就基本愈合,半个时辰后连致命伤都消失了,如果不看那仍惨白着的脸色,根本看不出来他在半个时辰前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走吧。”梓绥起身,笑着摇了摇仍被七墦情紧紧攥在手中的手。 七墦情放开他的手,顺势抬起来揉揉眼睛,乖巧地点头。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七墦情在幽谷禁地一战成名。 许多人看她的眼神跟当初看到梓绥时一模一样,没什么底气的远远见着她就躲开了,即便是在酒楼与赌坊里见到也会下意识后退几步让出路来。 才这么短的时间,名气上窜这么快?不少人都有次疑问,只不过前去“求真务实”的都没能回来,这一消息传出来,给她的名气又添了一笔。幽谷禁地里的人甚至有尊称她为“七姑娘”的,还有人暗搓搓示好,虽然都被她无视了。 至于七墦情的实力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大呢?当然没有了! 她那战无不胜的名头多半是梓绥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在旁边放冷箭营造出来的。再者,梓绥很清楚这里面哪些人是特别厉害他们惹不起的,一旦提前见到他们过来“求证”,便会提前告知七墦情并带着她暂且避开。 他的算盘打得很不错,七墦情却越来越心慌——他这一切行动,看似是在为她在幽谷禁地里立足,实则怎么看怎么像是在交代后事,怕自己消失后她就没法再在这里生存下去了一般。 另外,梓绥最近开始越来越嗜睡,经常会到了平日出门的时间还没来她房间里找她,甚至有时候在她身边呆着呆着就突然消失了,过一会儿才再出现。 七墦情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时紧张地问个不停,但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笑,揉揉她头发也不解释,只说自己没什么事。可他那轻描淡写的神态并没有消除她单独疑虑,反而让她越来越不安起来,盯他盯的愈发的紧,生怕自己一个转身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即便是她再怎么看的紧,对于他这种情况依旧是无济于事。 离别的那一天还是到了。 —————— tbc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祸端(下) 可是即便是她再怎么看的紧,对于他这种情况依旧是无济于事。 离别的那一天还是到了。 那天尚未到约定好的三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七墦情的门便被人叩响了,门外是熟悉的灵力波动。 可是梓绥以前就算是时不时消失也从来没有在他们约定的休息时间之内打扰过她,这一回破了例,让她不安的感觉愈加的强烈,好像一个已经准备了良久的事件即将到来。 她匆忙闪身到门口开门,侧身让他进来。 “怎么了?”七墦情说着,关好门回身推着他到自己床边坐下,仿佛是怕站一会儿也会消耗掉他大量体力一般。 梓绥也没有抗拒,顺从地随着她的力道坐到床边,仰脸看她,浅笑道:“抱歉,打扰到你修炼了吗?” “没。”七墦情道,看着他比平日精神许多的面色心下愈发冰冷,小心翼翼试探,“怎么这个时候想到过来找我?又什么要事吩咐吗?” “嗯……算是吧。”梓绥笑了笑,“我该走了。” “你……”七墦情心下一紧,睁大眼睛死死盯着他,生怕自己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梓绥笑道:“以后记得赶紧修炼啊,没了我帮忙,可别砸了自己招牌。” 这回是真的要分别了。七墦情心中明了,眼眶再一次泛红,忍不住上前紧紧抱住他,将头埋在对方肩窝。 “哭什么,以后有缘说不定还会再相见呢。”梓绥拍了拍她后背,笑道。 七墦情闷闷道:“要是没见着怎么办?” “不会。”梓绥有意无意地放缓了语速,“只要你能活到最后,我们一定会再见的。小情,你真的很适合这里。” 又听到久违的“你很适合这里”诸如此类的话语,七墦情不再像以前一样内心抵触了,反而更加伤感。 “你当初说你是来夺头奖的,对吧?”梓绥柔声道,“别操之过急,实力上来了再去报名,你不差这一点时间。对了,记得不要去观台,我会在擂台上等你夺得头奖。那个时候,我们会再见的。只不过……那个时候,你可能不怎么想见到我了。” “……不会的……”七墦情哽咽着抱紧他。 梓绥轻笑一声,从脑后像往常一样略带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我的时间到了,再会。” 话音刚落,七墦情便觉怀里一空,眼前的布料也消失不见了。没有逐渐透明的过度,也没有灵力渐渐融入周围灵力场的过程,就是突然消失,只一刹那便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一般。 七墦情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环抱空气半晌,慢慢蹲下来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被闷在方寸之中,祭奠某个逼着她在这里活下来,自己却消失不见的人。 这种看着所信任之人就这样渐渐死在自己眼前的场景太过悲痛,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见证了他的离去,无可奈何。 她在屋中呆了整整一天,最后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起身平静地开门出去。 如果上了擂台,能活下来的就只有一个。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为了早些“见到”梓绥而不顾一切殊死一搏,稍有差错,他可能就再也无法等到拿到头奖的自己了——即便她知道所谓的“还会再见”很可能只是安慰罢了。 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她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为增加自己的修为不择手段。 冰冷而不嗜血的眼神、常年一身看似温柔的浅蓝色长裙,已经成了她的标志。许多刚进来被普及过的,远远见了浅蓝色的衣裙便会掉头离开;即便是其他几个也名气很大的,基本也不会想在彼此之间争斗,以免出现“渔夫得利”的情况,因而即便是狭路相逢也只是淡淡对视一眼,随后气氛融洽地擦肩而过。虽说他们的确都不把人命当回事,但不可能不把自己的利益当回事,名气这么高还能活到现在的,没几个会冲动地跑过来验证一下彼此的名气与实力是否相匹配。 等到她来到幽谷禁地第一个十年到来之际,她的名气已经涨到前五了,许多人都在私下开赌局,赌名气前几位的几个究竟会不会参加这一回的擂台,而七墦情作为为数不多的女性,更是格外受人关注。 当然,七墦情本人并没有参加擂台的这个打算。毕竟她若是凭“德不配位”,恐怕是整个幽谷禁地最佳得主。 当下了重注的人们守在酒楼和赌坊的等了整整七天,连七墦情的面都没见到,不由得深表遗憾。鉴于别的被当做赌局内容的人即便不参加也不会特地避开这两个地方面都不露,看起来就像是怕了所以特地躲开他们一样,许多人不免对她名气与实力是否匹配这一问题产生了质疑。 然而,就在擂台过后质疑声四起的第二天,七墦情便若无其事正大光明地拖着两具尸体出现在赌坊,无视所有人齐刷刷投过来的视线绕过他们上了二楼,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老娘这几天没露面,是宰两个丹炉去了。 方才还扬言说要去探探她虚实的人们默默就闭上嘴销声匿迹了。 十五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幽谷禁地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初和她与梓绥同一批的人已经没剩多少了,但她的传言还是被这样口口相传地接了下去。有细心的甚至挖出了她最开始是和一个男的组队,后来那男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于是关于她心狠手辣骗色骗命等等传言也广泛了起来。她偶然听到过几次,无奈笑笑不知该说什么。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真是这样,她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都不再钓新的人合伙了? 另外,由于她已经缺席了四五场的夺奖,关于她是否会参加这一次的赌局逐渐就演变成她到底什么时候参加夺奖,甚至还有人猜测她根本就不在意是否夺奖,只是单纯喜欢这里的环境而已。 七墦情嗤之以鼻。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三十年,新的一轮夺奖又开放了名额。这一回,下了赌注的人们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她走下了酒楼的地下室。 七天后,她终于站在了擂台后面,等待入场。 —————— tbc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仰目余恨(上) 按照梓绥所嘱咐的那样,她从未进过观台,也并不清楚究竟规矩如何,就很低调地默默站在角落里,低着头出神。 上了擂台,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她垂眸,无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不免有些紧张。 擂台的规则相当简单,抽签组队,按顺序上台,依次打败——或者说,杀死——后上台的挑战者。这也是极不公平的规则,越先上台的人劣势越大,最后上台的胜利的几率会大很多。 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又或许只是她运气太差,抽到的刚好是一号,也就是最先上台的。她淡然将签收好,环顾一周。参赛人们或悲或喜,有势在必得的,也有呆滞沉默的。 最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不远处另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少女。不单单是因为她年纪小,更是她那从一进场就肉眼可见的惴惴不安,像极了当初刚进幽谷禁地的自己。少女一开始只是紧张与惴惴不安,但在听到规则之后就有些惊呆了,显然进来之前并不知道这里的规则会是这样的。随后抽签完毕,她看着手里的签,眼眶瞬间红了,在角落里蹲下来无声哭泣。 七墦情注视了她须臾,移开视线看向擂台,开始研究自己该如何利用台上的空间为自己争取到胜算。至于那个少女,反正都是要在这里丢掉性命的,对她而言,没多大关注的必要。 台上红裙女子在宣读着擂台的规则,随后歌颂了一番幽谷禁地,还顺便捧了一波他们口中的“主人”。 七墦情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对劲:这怎么这么像祭祀前祭司的话语呢?再看看观台上,有些人也已经感到不对劲了,但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般挣扎了一会儿,没能真正离开自己的席位。 果然,在红裙女子笑着宣读完毕,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观台地上突然涌出灵力光点,阵法运转。 刹那间,惨叫声充斥着整个地下室,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果然是祭祀。 七墦情心道,为这浓重的味道不适地微微皱了皱眉,再度摸了摸自己手腕。她在这三十年里的确被环境彻底影响,但不代表嗜血。 红裙女子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红衣人开始组织参赛者上台。 七墦情淡定地拿着签上前,将签往红衣人手中一放,施施然走上台阶,与擂台中心停下来,转身看看自己的“队友”与对手都是谁。 如她所料,之前那个拿着签蹲在角落里哭泣的少女跟在她身后,红着眼睛上来了,与她身边站定。 “被骗过来的?”七墦情似笑非笑地侧头看一眼她。 少女垂下眼,略带哭腔小声道:“他们说就跟平常外界比武一样,点到为止的……” 七墦情嗤笑一声:“这你都敢信?” 少女摇摇头,抬手抹了一下尚未干涸的泪痕。 哈,别连到幽谷禁地都是被骗过来的吧?七墦情好笑地别开头,打量后上来的两个二号签。 “七姑娘,幸会。”其中一位笑笑,装模作样地行个礼。 七墦情挑眉,漫不经心道:“能在这种地方碰到我,确实挺荣幸的。” 两位二号签的有些尴尬地笑笑,分两边朝她冲过来,直接无视了那位一看就没什么威胁的少女,选择先把威胁性最大的联手解决掉。 不消细看,七墦情就知道他们的心思,直接闪身往他们的反方向过去,站到他们刚刚所站的位置上去,迫使他们转一个圈回过身来。这样原先的两面夹击就被她一个简单的位移给弄成了正面攻击,防御起来难度下降不少。 三十年不是白过的,她猎捕过的丹炉比他们多,实力自然也高出一大截来。再加上“联手”二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两个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合作经历的人,即便是联手也是漏洞百出的,又怎么比得过七墦情? 二号签的两位相继咽气倒地,七墦情漫不经心地把他们踢到擂台边边角上去,免得横在中间挡了视线又碍了手脚。 那少女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却很是识相,老老实实在边缘躲自己所受到的攻击,也不贸然往七墦情那边去,七墦情表示对她的识相行为十分满意。 甩甩刀上的血迹,趁着三号签的两位还没上台,七墦情重新走到擂台中间,无意扫了少女一眼,随后看着她身上的伤口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挑眉道:“你不是魔人?” 少女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边快速眨了两下眼,讷讷地点了点头。 那估计是妖吧。七墦情没多做理会,转眼看向接下来的对手。 利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人影不停地在整个擂台上窜来窜去,而擂台边缘堆积的尸体也越来越多,整个台子早已被血覆盖。 当最后一组上台时,七墦情已经满身是血污,衣服都被划得破破烂烂的,裸露的皮肤上是愈合又被划开的刀痕,甚至后心口也有一道蛮深的伤。她喘着气半蹲在擂台中央,抬眼看向最后并肩上台的二位,眼神冰冷。 最后一场的战斗,相比之前的每一场而言,耗时长了许多,也是她最吃力的一场。 身为魔人,外伤可以自行愈合,但前期消耗的体力却并不会随着伤势转好而补充回来。 在最后最危急的一刻,那一直藏匿在尸体中的少女翻身冲上来,收获了自己在这个擂台上的,或许也是她一生中的首杀,将七墦情从被背后偷袭的危机中解救出来。是的,在七墦情有意无意的关照下,少女一直活到了现在。 此刻,台上只有她们两个人了。 少女紧攥着手中刚刚从地上捡来的匕首,有些无助又恐惧地仰脸看着她,手抑制不住地在颤抖。 七墦情深呼吸调整着气息,淡淡与她对视。 良久,她轻描淡写道:“有什么遗言吗?” 少女紧抿唇摇摇头,手中匕首掉落在地,人也顺势跟着跪了下来。 七墦情垂眼打量了她片刻,甩出一把小刀直接刺穿她的脖颈,随后踏着她因惯性向后仰倒时向上暴露的胸口,弯腰割下她的头颅。 少女的表情很平静,像“看破红尘”那般的释然。 七墦情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沉默片刻,心中莫名升腾起一丝悲悯。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梓绥,或许自己,就是这个少女。 —————— tbc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仰目余恨(下) 七墦情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沉默片刻,心中莫名升腾起一丝悲悯。 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梓绥,或许自己,就是这个少女。 不过事到如今,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轻叹一口气,直起身看向台下的红衣人们。 最开始上台宣告的红裙女子笑着上前:“恭喜。” 七墦情恍惚觉得这个女子很是眼熟。 “主人会将这次的头奖授予阁下,还请阁下稍安勿躁。”红裙女子笑道。 柒六?是柒六吗? 曾经领着她走入这个小镇的女子容颜在脑中浮现,仿佛是赤裸裸地嘲笑所谓的因果轮回。 “因果轮回”……细细品味这四个字,不祥的预感迅速在她内心深处蔓延开。 世上的因果轮回,到底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只是伪造出来的呢? 她不敢再多想,只能故作平静地点点头。 适时,传送阵的光芒从擂台中央亮起,七墦情迅速后退几步远离,看着一个人影从光芒中出现,擂台外所有红衣人齐刷刷跪了下来。 不祥预感成真。 “小情,好久不见。”幽谷禁地的主人,又或者说曾经自称“长宁派至战峰弟子”的梓绥,浅笑着与她打招呼。 七墦情死死盯着他,半晌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对不对?”声音有些哑,另含一丝绝望。 梓绥笑了笑,捧着一个小盒子缓步上前:“虽然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但你确实很适合这里,不是吗?” 七墦情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后又止住,呆愣愣地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 “你的头奖,引蝶盘。”梓绥介绍道,将盒子往前一递,“我花了好长时间把它的头部雕成了蓝闪蝶,和你一样的浅蓝色呢,很漂亮吧?输入灵力还可以把蝴蝶隐藏起来,是不是很周到?”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根发簪,如他所说,尾部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蓝闪蝶,蝶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有些妖冶的光。 她强作镇定,伸手将簪子取了出来,摩挲片刻,反手用它将散落的发盘了起来。 “不错,挺好看的。”梓绥笑道,抬手想揉揉她的发,却见她戒备地退开半步,手在空中僵了一下,随后自然地垂下,转移话题,“留下来吧,小情。” 七墦情谨慎道:“什么意思?” “跟我一起留在这里不好吗?”梓绥道,脸上是不变的笑意。 七墦情不答,转而问道:“这里,要怎么出去?” 梓绥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受伤,笑也僵了一下,逐渐消失。半晌,他惨惨地一笑,颇有风度道:“按这里的规矩,只要能通过这个阵法,就可以出去了。”说罢,他侧过身抬手往观台一指,原先那个吞噬了数十人的阵法再度浮现。 七墦情屈膝行了一礼,转身绕过他下了擂台,朝观台走去,不去看他的神情。 进了法阵,熟悉的晕眩感袭来。 再睁眼,她似乎处于某个人的视角,无法控制身体行动。 她看着这个人在长宁派求学修行,甚至还从他的余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出现。随后记忆迅速跳跃到了幽谷禁地,她看见他在一片昏暗中杀了一个人,沾染上鲜血。再接着,她又一次看到了自己。 至此,这个人的身份已经相当明了了。 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给自己看他的记忆是什么意思,七墦情耐心地继续看下去。 五年的相处时光再度在她眼前浮现,那属于他的温柔一点一滴地重新填补她的心,柔情是真的,别离之愁也是真的……等待了二十五年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记忆在他走出传送阵再一次站在她面前之时戛然而止。 七墦情恍惚片刻,抬眼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虚空的地方,光线昏暗,只勉强照亮眼前几寸远的地方,四周黑暗而广大。 她试探地往前走,不久,那个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前方。 “小情……”梓绥回身,目光中盛满了哀伤,“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留下来吗?” 七墦情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状似为难地垂下头。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啊……”梓绥继续道。 和他永远在一起吗?七墦情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嫣然一笑:“如果我杀了你,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了?” 梓绥的神情愈加哀伤,抿了抿唇,晦涩开口:“不错。” “那就好。”七墦情笑着活动了一下关节,闪身上前,几把匕首直接冲着眼前人的几处关节而去,像极了他以前一向的手法。 梓绥后退险险躲开,抽出同样的匕首自卫。 七墦情刚从擂台上下来,理应出于劣势。再加上梓绥的实力定然远在她之上,按理来说,战斗的结局怎么都不可能是最后这种情况。 梓绥躺在地上,浑身都是刀口,左臂掉在一旁还没来得及接起来,心口处却被划开一个大洞,温热的心脏躺在身侧那个满身血污的蓝裙女子手上。 “……为什么?”七墦情捧着他的心,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梓绥艰难地笑了笑,忍不住咳了几声,新鲜的温热液体顺着嘴角流下,与地面上的融为一体。“没关系,这样你就能出去了……”他轻描淡写道,“吃了吧,这样出去之后,就再不会被那种杂碎逮住了。” 七墦情眨了眨眼睛像是强忍下流泪的冲动,哑着嗓子道:“可是你比我厉害那么多,明明能反杀了我的……” “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梓绥浅笑道,“既然你不愿与我留下来,那么我希望你能快乐,别出去后还让人给欺负了。” 七墦情含着泪将手中温热的肉块凑近自己的唇,垂下眼眸。 梓绥温柔地注视着她的举动,眼神隐隐透出一丝满意。 可没有想到,正在七墦情即将咬下去的那一瞬,她突然停下了,冷冷地抬起眼,正好与他的眼神撞个正着。 只见她嘲讽似的嗤笑一声,轻声道一句:“抱歉,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话音刚落,她直接收紧手指,将那颗心脏捏碎在手中。 —————— tbc 第一百七十七章 &纠葛(上) 只见她嘲讽似的嗤笑一声,轻声道一句:“抱歉,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话音刚落,她直接收紧手指,将那颗心脏捏碎在手中,如愿以偿地看到对方一瞬间变得惊愕的神情,与眼眸中一闪而逝的释然。 晕眩感随即袭来,她稍一晃神,等反应过来就又回到了熟悉的小镇门口,边上那块大石头上刻着明晃晃的“幽谷”两个大字,天空一片晴朗。 这是……回来了啊。七墦情看着熟悉的大门和久违了的蓝天,恍惚了好一会儿。 已经三十年了……她不由感慨似的叹一声,转身前往宁冶的洞府。 在挖出梓绥心脏之前,她从未有想过他的动机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单纯。 那二十五年的养精蓄锐,不仅仅是为了能顺利完成宁冶的任务以求脱身,更是为了能活着见到他,哪怕她知道这很可能只是他的一句安慰话语,但她愿意为他一句“只要你能活到最后,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而舍弃过往执拗的大侠气概,为提升实力不择手段。 不知最后柒六是否还记得曾经在三十年前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那个年轻女子,若是记得的话,定是要为她夺得头奖一事于内心嗤笑不己了罢。 多讽刺啊,明明一开始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与幽谷禁地里头的人同流合污,最后却推说给“惜命”与“思念”四字。当双手沾满血污之后,她又该怎样才能洗清呢?或许,得等到下一世了罢。 她自嘲地笑笑。 更可笑的是,她心心念念记挂着的那个人,从未对她动过心。 从一开始的相遇、相逼、分离,到最终的重逢,全部都是策划好的,连带着她的动心……一直到了最后,他都在诱导她照着他既定的路线走。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啊……”这是他曾说的。 “这样”,究竟是指什么样?他给她看的回忆时间掐的恰到好处。用师门求学来证明自己的确是长宁派的弟子,将继承伪装成“首杀”,再给她重新体味一遍那五年的冰天雪地中仅存的温暖时光,让她打消疑虑。 可他低估了她的能力。 他以为心动的女人都很好骗,却没料到她真的能捕捉到回忆里那一段删减掉的痕迹,真的能在他的甜言蜜语下仍洞察到他的意图。 在幽谷禁地里,有一种很常见的手段,他们称之为“诱猎”。成为对方所信任的人,让对方在被蒙蔽的情况下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自己。梓绥的手段和这个可谓是异曲同工,只不过他的目的到最后都很明显,虽然她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而不是其他一开始就实力比她强的人。 若不是她认出了那片虚空就是他所谓的“首杀”地点,或许的确会被他的话语所感动,吞食下那颗心脏。 幽谷禁地从上古时期就存在了,它的主人又怎么可能至始至终都是用一个身躯同一个人? 占据她的躯壳,夺走她的意识与记忆,或许这就是他所谓的“永远在一起”罢…… 真是……让人恶心。 从她与卞水何的父亲抛下她们和她们的母亲走向别的女人,到单煜的不信任与背叛,再到梓绥处心积虑的算计,她不得不承认,母亲看的是多么透彻。“墦情”,世上的感情,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当他循循善诱想引导她吃下自己心脏之时,七墦情面上装得悲痛,心中却愈发冰凉;他凄惨的笑与诱导的话语,似乎都在嘲讽她那二十五年的一厢情愿。 可是,他明明可以直接减掉继承的那一段,为何偏偏留下这么一个隐患?被吞噬了的意识,真的就不存在了吗? 飞蛾扑火般的决绝。 梓绥,你到底是谁…… 最终,她选择结束这一切,用飞散开的肉沫,埋葬她与他的那段过往,那段朦胧的美好。 想到这儿,七墦情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再碰了碰发簪尾部栩栩如生的蓝闪蝶,不免悲上心头。 就当是一场试炼罢,自己不过是杀了一个控制自己所爱之人还妄想夺取自己躯壳的人,我帮他解脱了。 她努力想说服自己。 宁冶在给她做好魂灯之后便给了她进出自己洞府的许可,因而她畅通无阻地就从他洞府门口进去了。 “过来罢,顺着光点走。”宁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与此同时,前方道路上骤然亮起微弱的光芒,汇聚成一条清晰的线,蜿蜒着向远方延伸。 七墦情毫不犹豫跟着那条线前进,转过几个转角后推开半掩的门进去,刚好看见宁冶站在一个石池边研究着什么,觉察到她进来才随意看她一眼,继续注视着桌上一个本子,翻过一页。 “你是在研究复活禁术吗?”七墦情低声问道。 出发前宁冶并未告诉她他想要的是什么类型的法器,但七墦情在进入幽谷禁地之后,曾从梓绥那儿打听到她需要获得的都是与复活等传说相关的法器。 引蝶盘能幻化出蝴蝶进行作战,品种可能是和簪尾所刻的品种有关,总之她来的路上有试用过,召唤出来的就是蓝闪蝶。只不过这种蝴蝶除了翅膀比普通的硬且锋利一些,其他的区别还真不怎么大,作用估计还没匕首大,唯一的优点就是可以一次性召唤出很多,她琢磨着这法器挺鸡肋的。 引蝶盘是需要定期用血液喂食的,给人一种饮血来复活死去的蝴蝶的感觉。它还有个凄美的传说。 相传,一对道侣中女子因病逝世,男子悲痛欲绝,将她生前最喜欢的那根簪子与她葬在一起,并在她墓前种了不少花以吸引她最喜欢的蝴蝶。后来有一日,男子在给道侣扫墓之时,发现那枚簪子不知何时被新发芽的植株顶出了地面,簪子上停了一直蝴蝶,怎么也不肯离开。男子认为这只蝴蝶便是自己道侣所化,便将其置于自己身边,日夜用灵力浸润。后来男子灵力枯竭,将自己的血液、魂魄连同最后一缕灵力注入簪子,从那以后,那枚普通的木簪子便有了幻化出众多蝴蝶的能力,成为一件法器。当然,与其说是法器,更多人可能仅仅是将它看做一件收藏品,用于赏玩。 但看宁冶这架势,显然不是要这东西收藏赏玩,定是另有用途。 —————— tbc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纠葛(下) 但看宁冶这架势,显然不是要这东西收藏赏玩,定是另有用途。 “嗯。”宁冶轻描淡写道。 七墦情心中一动,想起曾经宁冶与其妻子感情深厚且曾尝试复活但是失败了的传闻,小心翼翼道:“是……宁夫人?” 宁冶依旧是随意应一声,桌上书又翻过一页。 看着他这么漫不经心又毫无顾虑地应声,七墦情心觉不妙。这么重要的事这么轻易就告诉她了,这是要事后灭口的前兆啊! 然而这几十年在幽谷禁地里面也不是白呆的。她面不改色地取下发上的引蝶盘双手奉上,心中却已然兜兜转转几圈想好了应对。 以攻为守、以弱胜强,是幽谷禁地所教给她的生存之法。 宁冶接过引蝶盘,抚摸了一下簪子尾部的蓝闪蝶,不自觉地扬起唇角,眼中满是温柔的神色。 七墦情垂下眼,背在身后的手上暗自攥紧一把匕首,接着余光默默注视他。 时机成熟之时,不过是一击毙命的事。 漫天蓝闪蝶凭空出现的时候,宁冶正护着妻子虚弱得眼看着就要散去的魂魄试图占据引蝶盘,用灵力做引,将它作为养魂容器。 七墦情的动作相当轻盈,如同那些穿梭的蓝闪蝶一样悄无声息又捉摸不定。 此时宁冶再不可能没想到她的企图,却未能狠下心断开与妻子魂魄的连接,即便是自己身亡也要与妻子的魂魄通往冥界。 血腥味慢慢盖过了室内锻炼池中的味道,那些染了血迹的蓝闪蝶亦乖顺地回到那枚掉落在地的引蝶盘中,只余下一只乖巧地落在室内唯一一个活物的发上,扇扇翅膀。 七墦情垂眸看看手中的仍温热的心脏,再看看伤痕累累倒在地的宁冶,淡然将其食用完毕,再俯身拾起掉落在地的引蝶盘与无意间被打翻在地的本子,转身迅速离开。 他一死,整个洞府的禁制全面崩盘。 虽说她现在急需将吞噬过来的灵力转化成自己的,但这里绝不是一个良好的修炼环境,即便这个地方足够隐蔽,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能找到。不过她还是头一回吞噬实力比自己高这么多的人,因而无法准确预测这一回修炼需要多长时间,万一时间过长,就有人闯入了呢? 这种事可不能赌运气。 于是在她来不及动他别的收藏品,就这么席卷着引蝶盘和那本很大概率是复活禁术的本子逃离这里,回到绝情崖底——这个更加鲜为人知且不会有人涉足的地方,尤其在加上一层新的禁制后。 一年后,刚出关的七墦情找上郤家,一夜之间屠尽庄园中所有人,声明一下子便扬了起来。不过当时不知是不是巧合,郤家家主以及子女几乎都不在庄园内,她所杀的都是些门下无权无势的客卿与仆人,名声是出来了,但却没能达到她所想要的结果。 当一切平定下来,再重新想起过往的事,无端的就会发现无数让人不得不生疑的巧合:为什么郤靛会知道自己和卞水何没死,还在两年后专门下来找她们?为什么在郤靛逃离后婆婆的仇人,也就是那个妇人,这么巧地过来捡了个漏? 从妇人的表现来看,宁冶的出现应该是他们未能预料到的事件,但撇开他不提,但看前面的种种巧合,已经反映出郤靛和那个妇人之间重重的关系链,她们两个之间没有消息互通的可能性很小。即便可能并不是直接勾结,背后经过重重关系转手相接也很有可能。 那么接下来,她应当去查一查她们背后的关系链了,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地找到当初那位妇人,问出卞水何的下落——即便这个难度有些大。 妇人的年纪与婆婆相当,即便入魔晚了几年,但这三十年一过,肯定也已经到了和婆婆临死前一样的状态中,此时不是被人杀害便是藏得滴水不漏。 再者,当年七墦情有幸被宁冶选中送去幽谷禁地当靶子,但卞水何却仍在妇人手上,此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没有关系,就算找不到那妇人,这不是还有当初“为虎作伥”的手下吗?她冷笑。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一个都别想跑掉。 引蝶盘不同于其他法器,但想比她的长剑“葬”,确实阶级高了许多。 为了不暴殄天物,她试着炼毒,并成功将引蝶盘那鸡肋的幻化蝴蝶的作用变得让人闻风丧胆。 但这毒的炼制并不简单,需要消耗大量毒物,其中包含着不少珍惜植株。幸而有绝情崖的植株支持,她才能炼制成功。 可绝情崖上的植株也是有限的,因而她将目光瞄准了其他宗门或家族的收藏。至此,她所出手的频率突然就高了起来,也比之前几年才出手一次更加引人注目。 就这样,几次灭门事件之后,七墦情的名号在江湖中一跃而上,像极了在幽谷禁地时那般。“七姑娘”的称呼也随之再度兴起,甚至很多人都只听过“七姑娘”,而不知道“七墦情”。 但这一番追查也花费了她不少功夫,等声名大噪之际,已经又是五十多年过去了。 与此同时,另一位尊称“卞大小姐”的魔女也刷得从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跃上魔人榜前三十的位置。 这一情况七墦情不可能不注意到。不过这位卞大小姐的保密工作做的很明显比她好多了,甚至连榜上都没登上她的名字。而七墦情此时正忙着追查一条断掉的线索,也无暇去深扒另一个魔女。 可是谁都没想到,最后她终于查到了妇人的所在地,前往复仇之时,却有人早了她一步。 她到的时候远远地就闻到了血腥味,以及一声嘶哑的惨叫,满含濒死的痛苦。这是什么情况她一听便知,当下就懵了一瞬:怎么,复个仇还跟别人撞上了? 来不及多想,她赶忙闪身赶过去,正好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她站在妇人的尸体前咀嚼着什么,身边满是藤蔓与各色盛开的花。 七墦情谨慎地停下,在藤蔓范围之外遥遥望着对方;而对方却突然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七墦情在后面看着,越看越觉得这个背影挺眼熟,不动声色地召出蓝闪蝶朝对方那儿过去,试图绕到正面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不过那个人显然比她更谨慎,蓝闪蝶没能突破藤蔓与花的防线。 —————— tbc 第一百七十九章 &会晤 不过那个人显然比她更谨慎,蓝闪蝶没能突破藤蔓与花的防线,全部惨死于藤蔓之间。 七墦情正想着虽然仇不是自己报的,但既然仇人已经死了,她也没必要再在这里跟一个底细不明的人耗着,不如干脆走为上算了。适时,那个白衣女子突然缓缓回过头来,声音微微发抖:“阿情,是你吗……” 一听这声音,七墦情就愣了。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让她不敢相信。 只见那女子面蒙白纱,但即便面容隐入纱后看不分明,但那双眼睛却仍清清楚楚地昭示着她的身份。曾经一起生活过这么多年,这双眼睛她再熟悉不过了。 “水何……”七墦情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 卞水何轻笑一声,随手摘下面纱,轻描淡写道:“说来话长,不如一起回绝情崖底坐坐?” 七墦情亦随手摘下自己的面具,笑道:“自然。” 正值严冬,绝情崖崖底覆满了白雪,像极了当初婆婆逝去之时。 距离七墦情上一次回这里已经六十年了,不过此处摆设倒是一点儿都没变,两人轻车熟路地结伴来到婆婆经常用来泡茶的地方,面对面而坐。 卞水何说得轻巧,只是提了一下自己被妇人手下某一个婆婆曾经救过的人偷偷放走了,后来便开始追查妇人的下落;七墦情说得一样轻巧,只提了一下自己被宁冶带走后进入一个禁地修行,获得法器出来之后从郤靛那头开始追查。 但对方的经历到底是不是像她们自己所说的那般轻松,她们心里都清楚。这近百年来的苦楚,自己咽得就好,不必多说,也不必追问。 “我听说师父已经……”七墦情停顿一下,低声道,“是怎么回事?” 卞水何沉默片刻,开口:“只是寿终了罢,长宁派那儿已经给立了衣冠冢,等我弄好了洞府的事,也会立一个。” “原来如此……”这么一沉默,七墦情就料到其中定有什么隐情,只不过对方不愿说,她也便不再追问,顺口转开话题,“说起洞府的事,你打算选哪里?”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卞水何道,意有所指地环顾一圈。 七墦情摸摸下巴:“挺不错的,婆婆能在这里隐居这么多年,隐蔽性那是相当了得。再说咱们对这儿也比较熟,还不用专门布置什么,挺好。” “的确挺好的,我觉得你可以选这儿。”卞水何浅笑道。 七墦情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言外之意,调侃道:“嗯?你这是拱手把这块地让给我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卞水何无奈笑笑:“我地址早就选好了,只是比较麻烦,到现在还没开始建而已。” “哦?什么地方?”七墦情好奇道。毕竟这儿既方便又隐蔽,卞水何又是偏木属性的,自愈能力强但攻击力较弱,这种地方最适合她了。那么会有什么地方比这还让她青睐的呢? 卞水何淡然道:“初楼塔。” “嗯,有点耳熟。”七墦情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努力回想了一阵,终于在脑海中找到了这个地名,不免疑惑道,“初楼塔好像离长宁派挺近的,不要紧吗?” 卞水何轻描淡写道:“当然要紧。里面还守着一大堆人呢,我一个人应付起来有点困难,才一直拖到现在。” “你是想叫我给你打下手?”七墦情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有些无语地看她。 卞水何理所当然地回望,反问道:“不明显吗?” 确实明显。“你觉得我就打得过?”七墦情眨眨眼,满脸无辜。 卞水何笑笑:“七姑娘不是灭门灭得挺熟练的么,初楼塔也不是特别大,这么点人都打不过吗?” “可是卞大小姐的名声也不低啊。”七墦情继续佯作无辜道。 俏皮话卞水何定然是说不过她的,只得无奈看她一会儿,别开视线道:“没叫你一个人正面去打,我前段时间刚制定好计划,不过既然有你的加入,计划要再变动一下。” “听起来好麻烦的样子……”七墦情瘪瘪嘴,好奇道,“你为何一定要选那里?又显眼又难夺,就算夺过来了还得重新布置,想想就不怎么方便……” “你猜?”卞水何微笑。 七墦情扭头:“不猜。” “好啦,下个月月初他们会换一次班,这是我们绝佳的偷袭时机。”卞水何无奈笑笑,“还有十多天呢,不急。” “嗯,好吧……”七墦情点点头,装作迫不得已勉强同意的样子。 二人一拍即合,开始筹备“夺取初楼塔”计划。 十几天后,“七姑娘”与“卞大小姐”联手斩杀长宁派弟子若干成功占领初楼塔的消息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二人一跃挤进魔人榜前十。 一直到如今,两人“叛宗反杀”的事情仍在说书先生的口中翻来覆去地说着,但从未有人关心过她们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思及过往,七墦情苦笑一声,收好引蝶盘起身去找卞水何,丝毫没有打断人家“新婚燕尔”缠绵的罪恶感。 卞水何一看她就知道她想干什么,稍稍安抚一下有些不大情愿的独骍,起身随自家好友出门。 “我刚想找你来着。”关好门布好隔音符,卞水何正色道。 看她脸色,七墦情心中没来由地一紧,问道:“什么事?” “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有传闻说魔界即将迎来动乱,榜上可能会来一次大洗牌。”卞水何道,“我怀疑可能是宁冶,或是上一任的榜首。” 想起那与青雪鸿和思姝缥都关系匪浅的中年男子,以及某个曾经死于自己手下的男人,七墦情冷笑:“终于来了吗?” “这个消息目前还没有定论,我觉得我们还是有必要关注一下。”卞水何道,“我已经放出人去关注这件事了,如果真的出了乱子,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小骍骍呢?”七墦情挑眉。 卞水何道:“留给你家小白狐狸吧,毕竟我也……不可能带着他去处理这种事。” “如果是真的,那确实有够棘手。”七墦情耸耸肩,“最麻烦的是两位来个联手,那就凭我们可搞不定。” 卞水何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 tbc 第一百八十章 &起炉 卞水何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旋即把话题扯回来:“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哦对了,你帮我看看。”七墦情这才反应过来,拉着她到桌边坐下,旋即掏出一本小册子翻开,“如果我想把这个阵法加入复活禁术中,会不会影响其他草药的效用?” 卞水何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但没说什么,认真帮她研究了一番。 第二日,养精蓄锐的四人继续踏上归程。 独骍虽然转而修道的时间不长灵力低微,尚不能很好地运用轻功,但他的体质却已经增强了不少,至少不会再有最开始那般“万一一下风大着凉了又得折腾很久,只得雇一辆马车来”的顾虑,所以他们为了赶时间,便没有再去雇马车,直接走传送阵回到白狐族生活地的山脚,带着独骍运轻功往上赶,在山上寻找合适的地方。 略遗憾的是,这山体厚实地,没什么山洞,即便有也是环境恶劣面积较小的,达不到他们起炉的要求。最终,白璃选择了自己族内的一处经常用来给族内弟子闭关的石窟,正巧里面有现成的石池,还有很浓郁的灵力场,不用他们多费心去安排布置了。 唯一的不足是,一般修炼过禁术的地方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灵力枯竭现象。也就是说,等他们的复活禁术修炼完毕,这个地方便不能再用来闭关了,连带着靠近这里的生活区也会有灵力场中灵力稀薄的现象。 不过这不算什么,失去了合适的闭关场所还可以再找,实在不行还可以再人为建造一个,但没有合适的地方起炉,会大大降低禁术的成功率,两者相较之下,白璃毅然决然选择牺牲闭关之地。 起炉的过程并不繁琐,但很消耗施术者灵力。 白璃、七墦情、卞水何三人共同绘制最基础的阵法,随后再去炼化那块血炼石作为基底液体,兑上水,再引领复活禁术的术法适应周围的灵力场,引导它自行从外界吸收灵力并加以运转,如此便可不必有人时刻盯着它给它灌输灵力了。 以上每一个过程都要耗费大量的灵力。白璃在绘制完阵法便有些跟不上了,但还是强撑着炼化了血炼石,再然后七墦情便直接把已经明显灵力透支了的他赶出去和一开始就因灵力低微被嫌弃的独骍呆一块儿,免得透支太厉害落下什么病根。这种病根可是连卞水何都无法直接治愈,只能慢慢养着,还耽误之后禁术运行的事,得不偿失。 七墦情这么一说,白璃即便原本想争辩一二此刻也无言以对了,只得遂她的意出去和独骍一起修炼,以恢复灵力。 白璃这一走,七墦情与卞水何马上有了发挥空间。等他终于恢复了些许回来之时,两人已经以飞快的速度把炉起好了,正在讨论着要不要现在放第一味药,还是再等一会儿。 “欸,小狸!”七墦情一转眼便看见了他,笑着招手,“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拿不定主意呢!” 白璃如善从流地走过去,问道:“好了?” “是呀!”七墦情笑道,“按凌二小姐母亲的手稿上的说法,基底的最后一样辅助物可以不用这么早放进去,等半成品的基底沸腾之后再放,这样整个基底的效果会好一些;但从我们以前接触过的那些来看,并没有这种说法。” “此事与你关联甚大,我们不敢妄下定论。”卞水何浅笑道,询问地看他。 白璃忖度片刻,低声道:“稍等片刻罢。” “嗯,也是。”七墦情了然地点点头,“毕竟人家怡神医可是真的完成了复活禁术的,听她的应该不会有错。” 白璃颔首,看着半成品基底默默等待。 直到七墦情都无聊到席地而坐开始打哈欠,准备出去找独骍耍嘴皮子了的时候,那一池暗红色的液体终于开始沸腾了。见到这一情景,七墦情瞬间精神起来,兴致勃勃地起身将最后一个材料扔进去,看着液体的颜色瞬间亮了不少,拍拍手笑道:“大功告成!” 还没等她高兴多久,石池中突然飘出许多光点,在上空组成了几个字,但看起来七零八落的不明含义。 七墦情看了一会儿,赶忙回身去翻那几张手稿。一见着她的举动,卞水何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加入翻手稿的行列。 作为另一位一样看过这些手稿的人,白璃也同时想到手稿上记载着的暗语,但看两位女子都围着翻阅,便不上前与她们抢占地方了,淡然站在边上等她们的结果,即便心里同样焦急。 不多时,七墦情和卞水何一起拿着一张纸,一边看光点一边对照纸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转述出来:“二十个时辰。” “是告诉我们下一步的具体时间吗?”七墦情习惯性抬手摸下巴,“这还挺贴心的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禁术里面不直接写明。” “怕有心人看去了吧。”卞水何随口道,“既然下一步是二十个时辰之后的事,那咱们可以先歇歇了。” 七墦情点头,与好友一同往外走,中途还拉一下白璃的衣袖,笑道:“走啦,你守得再严实也没用啊,掐准时间二十个时辰之后再来罢。” 话语间,那光点已然慢慢散去,隐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白璃看看她,顺着她的力道转身跟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光点组成的字似乎有些眼熟,但仔细一想又完全没有印象,仿佛之前的眼熟只是错觉一般。 或许是太紧张了罢……他心道,暂且搁置下了这一疑惑。 禁术起炉之后他的心便已经落下了。现在他们就差一味最后一步所需的也是最重要的草药了,虽然从怡神医的手稿上可以看出这禁术前后要经历许久的时间,但这一味草药的寻找也该提上日程了,免得到了卡在了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在带着两人前往他所安排的屋子的路途中,白璃突然有些生硬地开口道:“你要岁颜吗?” 卞水何愣了一下,看看七墦情忍着笑的表情,明白这是在和自己说话,有些疑惑地看他:“岁颜不是已经很稀有了吗?” “上次在禁地见过。”白璃道。 七墦情已经在边上忍不住笑了出来,卞水何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为过往的猜忌向自己道歉,亦忍不住轻笑一声,温和道:“不用了,小独有我的根骨,寿命是与我共享的。不过那岁颜你可以考虑找个拍卖行卖出去,攒些金子。我记得你们还差一味‘湘红雨’是吧?这东西说不定会有拍卖的,我找人给你们留意一下。” “多谢。”白璃行礼。 卞水何笑了笑,摆摆手表示都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 tbc 第一百八十一章 &动乱 可惜,还没呢等到第二十个时辰,卞水何那边的信就过来了——魔人榜排第十六的那位,被杀了,而且派了一个傀儡正大光明地提着他脑袋到正派去领悬赏。 正派那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一时没能看出它是个傀儡,抑或是看出是傀儡了但以为是哪个隐士高人没去深究,还真的把悬赏给了那个傀儡。不久,那杀了榜十六的魔人在江湖上放话,说下一个目标便是排行第十三的那个,而榜十三,刚好就是和七墦情曾有过“同盟之情”的云琦。 这放话一出,正派那儿才反应过来刚刚来提悬赏的居然也是一位魔人,联合起来大肆追捕。当然,他们这样追捕估计也查不到什么,反而是一些比较弱小低调的魔人不小心落了网。 至于魔人这边…… 虽然对方扬言下一个杀榜十三,但就凭着他那疯狂劲儿,谁都不知道再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除了几个比较低调不想惹祸上身的之外,榜头几个基本全开始了追查,不是说他们之间有多么团结,也不是说对自己的实力有多没自信,只是不想让自己事到临头还一无所知。 七墦情与卞水何自然不是怯懦的性子,得知了此事自然该查个清楚;再者,这件事没准都是因她们而起,对方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她们,她们若是再事不关己地旁观,到最后落入劣势的苦果也得她们自个儿吃。 可唯一麻烦的是,白璃和独骍二人。 他们一个修为近似于没有,另一个修为稍微高一些,但也没高到哪里去,在曾经的魔人榜榜首——无论是哪一位榜首——面前,连本相都一清二楚,更别说与之抗衡了。两人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们,有些为难的相视良久。 “我们将这里封起来吧。”卞水何低声提议道。 七墦情托腮思忖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起身道:“布警示类阵法罢,防御或攻击类的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作用。白狐族里面有个很隐蔽的暗室,虽然没有禁制存在,但好像可以屏蔽外界的灵力探寻。只要他们能及时得到讯息躲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听起来似乎挺不错,只不过…… “用我的根骨预警吗?”卞水何问道。警示类阵法若想要隐蔽一些,只能通知给布阵法的人,若是经她们消息转达,恐怕会迟个一时半会儿,不划算;若是让他们自己布,以他俩的能力,那阵法可就不怎么隐蔽了,范围也会小很多。如此一来,只有用卞水何此刻正处于独骍身上的根骨了,届时,他们俩会同时收到警示。 七墦情微微摇摇头:“预警给我吧。” 卞水何不解地看她,但事态紧急,她也没深究,再加上七墦情经过幽谷禁地的淬炼,修为比她高一些,以她为阵法主体确实效果会好一些。 两人将预警范围划在了传送阵边上一点的位置,随后返回白狐族生活地去找白璃和独骍。 此时,白璃正一如既往地教独骍修炼,突然瞥见七墦情从门口探出头来,瞬间抛下独骍让他自己练,上前道:“怎么了?” “小狸,我们家乡那边出了点事,我们得回去看看,你和小骍骍两个人在这里小心一点。”七墦情面上尽是抱歉与担忧之色。 “好。”白璃点头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你们也小心。” 七墦情闻言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粲然一笑:“小狸,再过来一点,我借你个东西。” 白璃不明所以地上前几步停在她面前。七墦情抬手往他肩上一搭,踮起脚轻轻将自己的唇碰上他的,舌尖探入对方因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口中。 白璃只看到七墦情的脸庞突然放大,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唇上一温,接着一样柔软的东西钻入口中,随后另一件较硬的东西直接被对方的舌推着进入喉管,顺着其下去了。他一惊,瞬间清醒,一把推开七墦情,下意识抬手擦了擦唇,皱眉道:“你做什么?!” 七墦情被推开却也不恼,掩口笑道:“暂时借你一颗丹,下次记得还我。刚刚我和水何在山上布了警示阵法,若是有人闯入会给你发预警,记得到时候赶紧带小骍骍藏好,不然水何可要伤心死。” 被莫名其妙拖入对话的卞水何无奈瞥她一眼,移开视线不想理她。 白璃沉默片刻,点头,一转身便与独骍偷偷摸摸往这边瞟的眼神撞上,一时无言。偷懒被当场抓包的独骍有些尴尬地闭上眼,片刻后又忍不住偷偷睁眼看一眼。 “收神。”白璃冷声道。 独骍讪讪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学着他的指导修炼。 三人就此别过。 七墦情与卞水何运着轻功下山回到传送阵那里,于边上重新立了个传送阵直接回绝情崖下七墦情的洞府里头。 “刚刚我没看错的话,你是把你的心给他了,是吧?”卞水何突然道。 七墦情随口应一声“嗯”,漫不经心地扫一圈周围,合计着从哪儿开始查,又要用哪些东西去套情报。 “你疯了?”卞水何忍不住皱眉。她与独骍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将自己心脏交到他手中也没什么,但七墦情和白璃……虽然她知道他们相互应该都有好感,但她现在这行为……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七墦情貌似无辜地看她:“有吗?” “没有吗?”卞水何反问。 七墦情耸耸肩:“没疯,不过是玩玩而已,当然得尽兴了。”说着,她又漫不经心地转眼去看周围。 “你最好记住这句话。”卞水何淡然道。她隐隐有种预感,这两位的感情估计得周周转转兜一大堆圈子,最后结果未必会尽人意,能不留有遗憾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希望最后能有一个好些的结果吧……她心中叹道,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好友所收藏的东西。 别说是魔人了,即便是正派人士,也没几个会愿意公布自己的收藏,毕竟“怀璧其罪”么。但七墦情和卞水何之间却从没遮遮掩掩过,毕竟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性子,一个对各种法器都不上心,甚至收藏着的法器上面都能积灰;另一个一心研究医术,对这些没什么收藏欲望,反而对珍品草药更上心。 —————— tbc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调虎离山 希望最后能有一个好些的结果吧……卞水何心中叹道,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好友所收藏的东西。 “你这儿东西还挺多。”卞水何无奈道,“既然积灰了都不知道那块布遮一遮的吗?” 七墦情耸耸肩:“反正灰都已经积上面了还遮什么。” 卞水何无言以对,看着自家好友兜兜转转地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转口道:“你记得里面都有什么吗?” “不记得啊,这不正记着呢吗?”七墦情随口道,“你那边是不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你怎么知道?”卞水何道。 七墦情耸肩:“那还用想吗?榜头这么多人就你的洞府最显眼,咱俩夺塔的经历可是无人不知啊。上次小骍骍还问我说这事是不是真的呢。” 卞水何动作一滞,抬眼道:“你说了什么?” “当然是夸了你一番啊。”七墦情笑道。 卞水何无奈笑了笑,转口道:“好了没?云姑娘和毒魔在我洞府门口杵着呢。” “记好了,走吧。”七墦情瞬间起身精神抖擞。 见她这德行,卞水何不知该说什么,跟随她直接走传送阵去了自己洞府。 一出门两人便见云琦和丹程隔老远坐着,之间氛围倒还不错。 “咳咳。”七墦情清了两下嗓子,左右看看他俩,有些为难地犹豫一下,暗搓搓戳戳卞水何让她去跟丹程说,自己往云琦那边过去了。 两人说的都差不多,均是在猜测那位归来的曾经榜首是谁。由于他们与七墦情一起见证了上一届榜首的回归,所以猜测也都往这一位身上靠。这情况下七墦情也不藏着掖着,顺口就把宁冶回归的可能也抖了出来。 这边丹程和云琦两人刚走,某位现任榜首就过来了,斜靠在一棵树上慢悠悠摇着扇子,端的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 “雪鸿公子。”卞水何行礼道。 七墦情有些不情不愿地跟着行礼:“雪鸿公子,此番前来是由何事?” 青雪鸿浅笑道:“近日传闻,你们可有所耳闻?” “你是想说不是上一任榜首?”七墦情挑眉。 青雪鸿笑道:“的确不是。且不说我师父已经决心退隐了,即便准备复出,也不会从第十几名开始动手,更不会拿女人开刀。” “……”七墦情默了一瞬,僵硬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青雪鸿笑了笑:“让你知道也无妨,反正这事一过,师父就不再出现了,你们传出去也没什么用。” 七墦情眨眨眼,突然道:“你该不会还要告诉我,思姝缥是你师姐或师妹?” 青雪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答。 “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下。”七墦情道,动作夸张地转过身去。 卞水何浅笑道:“既然如此,那雪鸿公子可有怀疑之人?” “暂时没有,不过刚刚听了你们的话,我倒是很好奇那位几十年前的魔人榜榜首,为何只冲着你们而来。”青雪鸿笑道。 七墦情转回来,眨眨眼:“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会信吗?” 青雪鸿的笑意深了些。 “既然没别的事了,雪鸿公子就去追云姑娘罢,若是真跟丢了倒成了我俩的罪过了。”七墦情道,明晃晃地赶人。 青雪鸿深深看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见着他远去,七墦情满脸茫然地看卞水何:“他跑过来跟我们说这些做什么?” “示好吧,或许。”卞水何轻描淡写道,“毕竟魔女榜榜首,即便是在魔人榜中才排到第五,也挺厉害的了。” 七墦情学着卞水何的样子微笑:“那我可真谢谢他了。明明就是示威,还拐弯抹角的,也不嫌麻烦。” 卞水何笑笑,转而道:“有头绪了吗?从哪里查起?” “这还用想吗?”七墦情耸耸肩,“云姑娘身边估计围着一大圈魔人呢,我们就没必要瞎凑热闹了,从宁冶那边入手吧。你还记得他第一次宣告是什么时候吗?” 卞水何稍一思索,答道:“小独被剧组逐出的那段时间。你想说再查一查剧组里的人?上次不是有查过?” “不错。”七墦情道,“上次查宁月中间有断层,只不过接下来事态紧急就没再深究下去,不如依旧是从那儿下手。另外鬼市也有他的身份——” 她话都还未说完,突然觉察到什么,半途停下,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起来。 “怎么?”卞水何敏锐觉察到。 七墦情沉声道:“警示被触动了。” “他们……应该躲起来了吧?白公子应该不会放小独在外面的……”卞水何道,却还是有些不大放心。正说着,看到七墦情的脸色,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脸看自家好友。 七墦情缓缓道:“刚过二十个时辰。” 卞水何眨了眨眼睛,果断拉着七墦情开始绘制阵法回白狐族。 距离他们刚起了复活禁术的炉刚好过去二十个时辰,这个时候,白璃很有可能刚刚准备去完成禁术的下一步流程,甚至很有可能才刚刚到达石窟。虽然她俩将警示阵法布得很大,但如果对方有提前踩过点,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白璃如果一定要坚持完成下一步再走,不一定来得及躲回去。 知晓那只小白狐狸的脑筋不比小骍骍多多少,也知晓他对复活禁术的执念,两人急忙赶回去,不期望能在宁冶之前护住白璃,只求能在白璃死前赶到,不至于是最坏的结果。 白狐族的山上依旧极为静寂,连一点儿鸟鸣声、虫鸣声都不曾听到,只有两人运着轻功飞快地在树与树直接穿梭时,带起叶片相互碰撞的“沙沙”声。 今天天气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太坏。层层叠叠的云给人以一种近乎卑微的期待,期待云后会是晴空,又忍不住担忧云后会是绵绵不绝的雨,甚至是狂风暴雨。七墦情最厌恶的就是这般天气,不上不下地吊着叫人万分难受,却又不由自主地在心中默默祈祷云后不会是雨。 可惜,有一个词叫做“事与愿违”。 云层后面还是雨,而且还残忍地伴有彻骨的风。 —————— tbc 第一百八十三章 &情难自知(上) 可惜,有一个词叫做“事与愿违”。 云层后面还是雨,而且还残忍地伴有彻骨的风。 她们才走到半路,七墦情便突然感到胸腔一盈,顿了顿,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直接大量消耗灵力换取轻功速度,一下就略最前面去了。卞水何愣了愣,瞬间明白是出事了,忙加快速度跟上去。 魔人的心被托付给他人时会主动保护收纳者,但除了收纳者以外,其他人便无法进行夺取。所以说只要收纳者信任度足够,将心托付给他人是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方法。另外,虽然换了容器,它本质上还是属于魔人本人的,一旦收纳者因某种原因死亡,它便会自动回到原主人身上。 而七墦情现在的状况,就是自己才送出去没多久的心回到了自己身上,也就意味着,白璃已经死了。 饶是卞水何本身轻功比七墦情快,但也敌不过好友这么烧灵力的做法,愣是被甩下一大截。等她找到自家好友的时候,对方正站在距离石窟老远的荒郊野岭中,脚下是熟悉的玄衣,而血腥味,也随之扑面而来。 她默默在七墦情身后落下,打量了一番倒在地上的白璃,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好友,上前一步想蹲下给他检查一下,却没想到刚屈膝就让好友拦下了。 “不用,他已经走了。”七墦情淡淡道,看着脚下的尸骸在魔人心留下的一丝作用中慢慢愈合,但失去的部分却很难再长回来。 卞水何沉默片刻,低声道:“小白狐狸才刚刚离开,如果你追过去的话,或许还来得及。” 七墦情笑了笑:“那我怕是要被冥界通缉了。”唇角是笑着的,但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只有对白璃过世的茫然与对宁冶这般行为的少许恼怒。 “怀魔人心的同时被挖心而死,不属于正常逝世范畴,试一下吧。”卞水何劝道,“霄公子我都拉回来了,小白狐狸的身躯我还保管不好吗?至于宁月那条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去跟进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把他救回来做什么呢……”七墦情喃喃道。一开始留着他的命是一怒之下灭了门想从唯一一位“幸存者”手上套出毒草荧光,现在荧光也有了,要是哪一天他知道了自己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姑娘”……到底还是个祸患。 本来宁冶这样一下还免得她日后再清理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七墦情有些不知所措,本能想去救却又找不出像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卞水何无奈道:“我和小独是道侣,小白狐狸又是小独好友,帮过他不少忙。你就当是为了我和小独的情分吧……”一眼就看出自家好友在犹豫纠结着什么,卞水何便拉出自己和独骍的关系来做借口,给她一个自我开脱的理由。 是哦,白璃还救过小骍骍,他出事小骍骍不能不管,小骍骍的事就是水何的事,水何的事也是她的事。 这么一想,七墦情瞬间心安理得多了,抬眼笑道:“那我去一趟鬼市,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卞水何浅笑道,“对了,我在鬼市里面有一个线人,你就跟他说你要进冥界就好,他帮你混出鬼市进入真正的冥界。” 七墦情点点头,张口再度将自己的心引渡出来,放进白璃心口处的空洞中,随后与好友对视一眼,简略口述了一下密室的位置,起身离去。 魔人的心有很强的适应性,但不会忘本。先让它给白璃的躯壳养着伤,等对方魂魄归来之后它会再促使白璃的身躯重新生长出心脏,待属于白璃的长成,它才会再度脱落以能量形式融入与白璃体内,进行二次转让。阿情这是……该说“当局者迷”,还是“死不承认”呢? 卞水何神色复杂地看看自家好友闪身消失的地点,无奈摇摇头,背着白璃去找她所说的那个密室了。 密室里独骍正团团转等着白璃回来,却不想,接到的是几个时辰没见的恋人,以及已经气息全无的好友。 这个时间出去着实是危险的,尤其在七墦情与卞水何两位都不得不离开的前提下。她俩一走白璃就把他给带到这个暗室里面躲着了,原本白璃也在里面陪他的,可是刚刚二十个时辰快到了,他便冒险出去继续炼制复活禁术去了,用生命去赌这么短的时间里不会遭遇不测。 独骍一直觉得白璃相当相当厉害,直到知道自己一见钟情的“仙子”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魔女“卞大小姐”,但心中对好友的实力仍是从未小看过。按理来说他不应该也没立场去担心对方的安危,但见他这么久还没回来不免会有些不安,掰着手指计时,在昏暗的室内走来走去。好不容易看见门开了,进来的还是才分离不久还有些担心的恋人,他赶忙迎上去,却在看清她所背负的人时不由愣住。 “白大哥……他怎么了?”独骍愣愣道,隐隐觉得自己心中方才那种不安的预感似乎成真了,呆呆看着卞水何将白璃放到地上平躺着,把着脉往里面输灵力。 卞水何抿了抿唇,低声道:“是我们疏忽了……” “……”独骍眨巴眨巴眼睛,上前几步同样在白璃身边蹲下,紧张兮兮道,“阿水,白大哥只是受重伤了对不对?你能救他回来的,对吧?” 卞水何垂眸不答。 独骍看着她的反应,心慢慢提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家恋人看,一副遭人抛弃的奶狗模样。 许久,卞水何停下灵力输送,有些无奈地看他一眼,安抚道:“阿情已经去冥界找他的魂魄了,如果能成功偷渡回来,一切还来得及。” 独骍有些难过地抿抿唇低下头,看着白璃了无生机的脸色发呆。他确实一根筋了些,但不是真的蠢。卞水何的言下之意他听出来了,就是在说白璃已经死了,她们现在在名副其实地跟阎王爷抢人。 “谢谢……”他纠结良久,轻声道。 卞水何失笑,伸手揉揉他头发:“说什么呢,他对你这么重要,我怎么可能置之不顾?好了,你在这里守一会儿,我去弄药草。” 独骍乖巧点头,原地坐下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灵力护在他周围。 卞水何无声笑笑,起身去了角落。 —————— tbc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情难自知(下) 见独骍乖巧点头,原地坐下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灵力护在他周围,卞水何无声笑笑,起身去了角落。 这一走到角落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个暗道,而且再过去是一间更大的屋子,里头不仅有床铺桌椅,甚至有一些空炉——虽然制药的仪器不是很全,有可能是被拿出去了,但她自带的也不是没有,不是问题。 这里怕不是曾经有谁住过。卞水何猜测着,忙回身叫独骍把白璃带到这里来躺着,让他醒来时不至于身躯僵硬完全动不了。 这一头卞水何在争分夺秒地修复白璃的身躯,那一头七墦情瞅准机会顺利溜进了鬼市。 说起来,她上次似乎才在鬼市给了份人情出去,本是想叫她帮忙调查琴冢楼楼主的事,没想到这一回还没等她过来反馈自己所收集到的信息呢,就得先叫人家了解了解冥界的事了。 七墦情想着,先催动了自己曾留下的蛊虫,通知其过来,自己拐进一个空无一人的小胡同,环臂靠着墙壁等,手指不住地在手臂上点着。 不多时,一位黑裙女子在胡同口探头出来,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谨慎地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迅速来到七墦情身前行礼:“流影参见公子。”不错,来人正是七墦情与白璃上回在鬼市时赎下的那青楼女子流影。 “叫我七姑娘就行。”显然对方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才依旧称呼“公子”的,七墦情也懒得计较,随口一说,转言问起正事,“你们冥界,不属于正常逝世范畴的魂魄,都是如何管理的?” 她突然这么一问,流影都不知该惊讶这个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七姑娘”还是该惊讶她所说的“不属于正常逝世范畴的魂魄”的存在了,一时呆愣愣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 七墦情有些不耐烦地咋舌,微微眯起眼睛。 被她的神情震慑,流影立刻开口,小心翼翼道:“您是指本不会死但因缺失维持生机必需部分而死的人吗?”这话说得拗口,简单来说,就是魔人死亡的这种情况,只不过魔人的魂魄不入冥界,所以这种情况在冥界属于稀有情况,一般也只有和魔人搭上特殊关系才会出现。 七墦情似笑非笑地看她,像是在问“你说呢?”,眼中满是不耐之色。 流影弱弱道:“一般会在荒原那里,混在破碎的魂魄之间,不过相较稳定不会产生暴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碎魂危险的。他们不受冥界限制可以四处游走,但如果刚刚过来的话很可能还没苏醒,如果七姑娘想直接去找的话很费时,最好是能有熟知荒原情况的人帮忙……” “说重点。”七墦情冷冷打断她的话。 流影咽了口口水,轻声道:“荒原管理严格,我进不去,但或许七姑娘可以找曼红纱和曼白岭两位大人帮忙……” 七墦情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像是要准备直接出去找她口中的两位大人了。流影一惊,赶忙拦下:“七姑娘,您现在这样进不了冥界的……”说着,正对上她冰冷的眼神,不知不觉声音就越来越小,最后讪讪闭了口。 “去入口等着。”七墦情漠然道,绕开她出了胡同。流影那叫一个“不敢怒也不敢言”,默默依言去了鬼市通往冥界的入口。 卞水何的线人显然已经得到了卞水何的通知,一看到她便直接给了她一个小匣子,一点儿废话都没说,行动干脆利落地让七墦情很是满意。 匣子里是一片玉制的叶子,据线人所说,含在舌下便能暂时伪装成鬼混入冥界,但它只是能骗过一般小鬼与边界的眼,倘若真遇见了实力特别强或是权力特别大的,依旧没什么作用。 七墦情颔首谢过,转身就跑去边界找流影去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心急里头到底有多少成分是为了“好友的恋人的好友”的了…… 流影一见到她还愣了一下,随后在对方冰冷的眼神催促下默默吞回自己的惊奇,转身领她出了鬼市踏足冥界。 鬼市在冥界的位置可着实是好啊,一边挨着冥王殿,另一边挨着奈何桥,而若要到彼岸去找那两位大人,她们又不得不经过冥王殿和奈何桥其中一个。倒不是说这两个地方怎么了,只是冥王殿门口必然守卫森严,七墦情这个伪小鬼一眼就能被看穿;而奈何桥那边虽然大多也是小鬼,但孟婆可不是好惹的。 流影显然也是有所顾虑,断然不敢往冥王殿那儿带,只带着七墦情从另一边兜圈子,预备着离孟婆远一些说不定能浑水摸鱼过去。 最后算不算浑水摸鱼过去了七墦情无暇顾及,但流影是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孟婆淡漠看过来的目光,心虚地连头都不敢抬。她总觉得,孟婆很可能已经发现了她们,只是不知为何并未声张。 距离奈何没多远就被铺天盖地的白色花海所占据了。流影有些迷茫地环视一周,小跑着带七墦情往连接两岸的无名桥上跑过去。 河水对面就是红色花海,花海中央的亭子里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对坐着,像是在下棋。 流影小心翼翼在花海中走着,尽量不去踩坏花茎,行至亭子阶梯上跪下行礼:“小女流影,拜见曼红纱大人,曼白岭大人。” 至于七墦情,以她的性子断然不会跪他人,因而流影也没指望她会随自己一同行礼,只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何事。”那红裙女子手持棋子思忖片刻,随口道,接着落子,看向对面的白裙女子,至始至终都没给边上俩不速之客分一点儿眼神。 流影依旧不敢看她们,低着头道:“小女有一友此间身处于荒原,望二位大人能指点一二,还小女团圆之梦。” 闻言,白裙女子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落子。 流影揣摩不准她们的意思,依旧恭恭敬敬跪着等待。 “你先下去吧。”红裙女子持子漫不经心道,“后面那个站着的活人留下。” —————— tbc 第一百八十五章 &魍魉以困(上) “你先下去吧。”红裙女子持子漫不经心道,“后面那个站着的活人留下。” 流影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七墦情,见对方微微颔首后才行礼退下,到无名桥上远远眺望着这边,既挂念着她们的交流情况,又担心两位大人会因她的窥视而恼怒,只能远远看着。 流影一走,七墦情倒也毫不关心她们是否要对自己不利,淡然上前几步站到刚刚流影所跪的位置,垂眸注视着两人的棋局。 红裙女子落了子,依旧不看她一眼,淡淡道:“敢闯到我们这里找人,你就不怕我们把你压到阎王殿去吗?” “我的生死不归冥界管。”七墦情淡淡反驳回去。 白裙女子笑了笑:“也是,若冥界能管的上,也就没这么多找死的人了。” “你们是真不知道,整个冥界,就我们俩权力最小吗?”红裙女子笑道,琢磨半天再落一子。 “彼此两岸也向来不归冥王殿管理,不是吗?”七墦情淡定道,“清理才是你们的工作,对吧?” 红裙女子轻笑一声,挠了挠下巴,自言自语道:“白岭,你这一步下的有点过分啊……” “只不过是不择手段罢了,怎么能说过分呢?”白裙女子,也就是曼白岭,笑笑,不紧不慢道,颇有指桑骂槐的意思。 七墦情依旧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红裙女子似乎被面前的局势难住了,捏着棋子半天落不下去,总算转头看七墦情了,举止自然地把手里的棋子递了过去,明摆着是想让她帮忙下。 七墦情一点儿也不见外,接过思索一番,落在棋局一个边边角的地方。 白裙女子看着她的下法,忍俊不禁地摇摇头:“真不愧是他的徒弟,连面对同样的局都是同样的做法。” 七墦情的做法很简单,既然红裙女子的棋陷入劣势,她便直接舍弃那一片,另外杀一条路出来,重整旗鼓。她与水何的棋艺都是跟着师父钟归学的,此刻一听白裙女子的话,她难免会加以联想。 “谁?”她警觉道。 白裙女子又不答话了,落子无视她新延伸出的路径,先斩草除根。 “当初我是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不跟着大部队走,反向跑到这里来啊。”红裙女子笑眯眯道,继续给七墦情递棋子,“话说回来,现在他应该已经排上队了吧?听说转生殿那边队伍特别长,也不知最近有没有改进。” 七墦情心中莫名一跳,接过棋子继续下。 “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钟归?”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七墦情瞬间敛了之前的不羁,小心翼翼道。 白裙女子笑了笑,不答,落子再度将她困住。 红裙女子继续递棋子,单手托着腮,一副悠闲自在看好戏的样子。 七墦情一开始还是侵略意味十足,骤然发觉这两位大人很有可能见过自己师父了之后,便开始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落子也不如先前冷静了,尤其是这两位笑而不语的神色让她愈发地不自在,经不住就要多想。从棋局上的颓势便可看出她越发不安的心,甚至一次还心不在焉地落错了位。 如此几个回合之后,七墦情终究还是难以挽回颓势,盯着棋局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有些不甘心地抿抿唇,将手中无法落下的棋子放回桌上。 “这心理素质不行啊。”红裙女子笑眯眯道,像极了平日七墦情逗弄白璃时的样子,显然也是看热闹看得相当开心。 白裙女子收拾残局,含着笑不说话。 七墦情忍不住再度问道:“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钟归?” “你觉得是就是吧。”红裙女子轻描淡写道,“跟我下一盘如何?” 随着她的话,白裙女子默默起身让位,迅速将棋子扫开两种颜色分于两边。七墦情有些犹豫,一方面想赶紧说服她们带自己去找白璃的魂魄,一方面又不得不好奇自家师父先前究竟来这里做了什么。 当年她从幽谷禁地出来之后卞水何便告诉她师父是寿终就寝,她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但这些年,她也曾悄悄查过有关师父的消息,长宁派那边对师父的评价是“被妖女蛊惑致死”,而至于这“妖女”,多半就是指她或者卞水何——可不是吗,最后带出来的俩徒弟双双叛离门派入魔,长宁派早就将她们列入通缉名单了。 据说在她还在幽谷禁地的那段时间,长宁派曾组织过一次大型的追杀行动,起因似乎是卞水何冒险回门派不小心叫人发现了。那场追捕可谓是长宁派空前绝后的一次,几乎所有峰的子弟都出动了,整个门派被搅和地一团糟,但有那么一两个峰峰主却并未赞同门下子弟参与,反而上书掌门,恳请其出面终止这样一场内乱的闹剧,免得叫其他门派看了笑话。后来掌门出面,召回了所有参与追捕的门中子弟,还训斥了那几个不知轻重的长老几句,随后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但很巧的是,七墦情所查到的师父逝世时间,与掌门出面召回子弟的时间相当接近,几乎是门派内部休整过后便直接举行了钟归的白事。她不得不怀疑,师父是在追捕的这段时间意外身亡的,根本就不是水何所说的“寿终”。 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无从得知,师父真正的死因她亦无从得知。七墦情可以肯定,自家好友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为何不肯告诉她,于是她也没追问,只是自己私下里偷偷摸摸地查,可一直都没能查出结果。 而如今得知,师父很有可能与这两位大人见过面,甚至还对弈过,那么她们……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只这么一想,七墦情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坐到白裙女子先前的位置,直直盯着对面的红裙女子,正色道:“他说了什么?” “下一局?”红裙女子没有理会她的问话,强调着自己的语句。 七墦情抿抿唇,点头同意。 “你应该知道棋局的规矩吧?”红裙女子似笑非笑道,“落子,便无悔。” —————— tbc 第一百八十六章 &魍魉以困(中) “你应该知道棋局的规矩吧?”红裙女子似笑非笑道,“落子,便无悔。” 七墦情恍惚一瞬,郑重点头。 两色棋子交替落下,新的棋局就此展开。 这一回红裙女子神色动作都是一如既往懒散的状态,但手下的棋子却不似她表面上那边慵懒,走势异常犀利,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有被白裙女子方才的走势压制的可能性,估计让七墦情接手自己刚才的残局也是刻意而为之。 然而这一局,七墦情最终还是落败了,而且还是被与刚才白裙女子所布下的一模一样的阳谋给框住了。 见七墦情无奈又有些遗憾地放下手中棋子,怏怏垂下眼,红裙女子有些得意地笑出声,朝白裙女子道:“我表现如何?棋艺没退步吧?” “还可以。”白裙女子浅笑道,俯身重新收拾残局。 当然,七墦情这样的人又怎可能因为棋局失利而放弃原先的想法呢?她想做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就此放弃。 “说罢,你是要知道那个人的消息,还是去荒原找人?”红裙女子笑道,“难得有人过来,还同一个坑里面掉两次,果然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不大精明的人打交道。” “或许是物以类聚罢。”白裙女子轻飘飘补刀。 七墦情愣了一下,不知怎么脱口而出一句“不可以都选么?”,直白地让对面红裙女子都跟着愣了。 片刻后,白裙女子率先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一声:“想的不错。” 她这一说,红裙女子亦笑出声:“鱼与熊掌如何兼得?” “为何不可?”七墦情反问道。 红裙女子笑意渐冷:“你哪来的底气?” 七墦情识时务地闭了嘴。在这个地方,她的确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与她们叫板。可如果真要选的话…… 她不自觉望了望边上时不时迸发出类似于天灯的火光的地方,不由得出了神。 七墦情此番的目的就是找到白璃的魂魄,但这持续了几十年的追查,使师父的事近乎成了她的梦魇,此刻这样的机会日后怕是也难以找到了……她难免有些为难。 红裙女子和白裙女子就这么在一旁看着,也不催促,反而是一坐一站地又开了一盘棋局,摆明了是在暗讽七墦情的犹豫不决。 “荒原。”棋局进展到一半,七墦情终于下定决心起了身。 红裙女子看着棋局不抬头,似笑非笑道:“确定了?” “嗯。”七墦情微微点头,“烦劳二位了。” 白裙女子直接抛过来一枚白色玉佩,入手光滑,色泽水润。“你想找的人,它会带你去。”她轻描淡写道,“一会儿记得还回来,另外,偷渡不归我们管,你若是有胆量,可以考虑一下奈何那里的偷渡者。” 红裙女子闻言笑一声,纠正道:“偷渡者不是做这个的好吗小白岭?人家那是逃过孟婆汤前往转生殿,难度可没这个大。” “是吗?太久不去,记不清了。”白裙女子随意道。 红裙女子笑了笑,冲七墦情摆摆手道:“偷渡你就自凭本事吧,我们懒得掺和了。快去快回啊。”说着继续落子与白裙女子对弈。 看着两人都毫不在意的样子,七墦情不由狐疑地打量了一番两人,实在想不出她们欺骗自己的理由,便将信将疑地往荒原过去了。 身后,白裙女子笑道:“怎么,人情还清,轻松了?” “那可不?”红裙女子长出一口气,半真半假地埋怨道,“都是一门心思的人精,对自己这么狠,不好惹不好惹。” 白裙女子无奈笑一声,摇摇头又慢悠悠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边七墦情拿着那枚来之不易的玉佩进入了荒原,那一头卞水何和独骍还勤勤恳恳守着白璃的躯壳,又是输灵力又是喂丹药的,愣是给他的命重新吊了起来。 冥界的时间流速比这里慢一些,因而七墦情那儿才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卞水何这边都已经过去将近一周了,白璃心口处的伤都在七墦情心脏的作用下慢慢恢复填补平整,只是还是一个空腔无法实现跳动罢了。 这一周的时间里,卞水何低调地出去过几次,一方面是弄些吃的,另一方面是需要回自己洞府找草药,毕竟她随身带的还真禁不起这个消耗。 阿情啊,回来可得记得还我草药啊……她默念着,收好刚刚取出来的草药们离开洞府回到白狐族。 这段时间里,不知是不是忌惮着云琦身边天天潜伏着的一大群等着看热闹的魔人们,宁冶并未出现,反倒是去解决了经常不问世事的魔人榜榜十六,还是用傀儡拎着对方的头去领悬赏。 当然,已经被他耍过一次的名门正派们也不会再上一次当,看到有来领悬赏的人,首先排查是否为傀儡。 只不过呀,那傀儡之前还好端端站着让名门正派的长老们检查分辨,却在他们刚得出结论放松警惕但还尚未远离的时候突然出击,一下子划伤两位长老,随后试图潜逃——当然,在这么多长老级掌门级的人物眼皮子底下,又不是特别厉害的那种傀儡,这只被无辜派来的傀儡很快就被斩地支离破碎,附着在上面的控制法术都被破坏掉了。 很显然,宁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像第一次一样领到悬赏,只是来刷一下存在感罢了。 这样霸道的不讲道理不守言语的行为,迅速遭到榜头许多魔人的抵制。不过抵制归抵制,排在十多名二十多名的几个也不免有些慌乱起来——就他这个不按顺序看起来像是在随机挑选猎物,保不齐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呢? 卞水何头一回离开暗室就听到了这一的消息,摇摇头为辛辛苦苦跟云琦跟了许多天却白跑一趟的魔人们感到心累,私下里却调动了一部分线人去进一步探查宁月与宁冶的关系,争取将宁月那一段消失的经历给挖出来。 远在冥界的七墦情自然是不知好友这番努力的,她正一心一意按照玉佩上显示的亮光方向前进,在众多上上下下漂浮着的残肢断骸中寻找那一只沉睡中的小白狐狸。 —————— tbc 第一百八十七章 &魍魉以困(下) 整个冥界中,与人界接壤的地方只有鬼市。七墦情既然能在非鬼节之时混入鬼市,自然也可以按一样的法子将白璃也带出去。 在玉佩的指引下,七墦情如愿以偿地找到那只沉沉地躺在地面上的蜷缩成一小团的白狐狸。看着这小小的一团,她莫名有点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在哪儿见过。不过……天下同族的小动物原型普遍长得很像,除了他们自己的族人以外,旁人就算是分不清也是正常的。 她一边在心中这么给自己找借口,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白狐狸抱起来,反身朝外走去。幸而荒原的魂魄不是和白璃一样处于沉睡状态,就是支离破碎的处于意识混沌状态,她这么堂皇地抱走一只都没人出声说什么,原先在小白狐狸顶上飘来飘去的一缕烟状魂魄都在原地按原先路线飘,丝毫没发现自己脚下的某只生物不见了。 七墦情原路返回的时候那红裙女子和白裙女子还在哪儿下棋,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对她的靠近不闻不问。 “多谢二位。”七墦情规规矩矩行礼,见无人理自己,便将那枚白玉玉佩轻轻放桌上,再次行礼后才转身离开。 一旦入了荒原才知道里面究竟有多大,若是没有那枚玉佩的指引,就凭白璃那“娇小”的身躯,七墦情定然就在他身边走几个来回都发现不了——这次她看着玉佩的指引的确是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才发现这只几乎被灌木掩埋了的白狐狸。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这枚玉佩是多么的重要。 因而,虽然仍不知为何两位大人要这么帮她,但礼数还是得行到位的,起码人家认得自家师父,自己可不能给师父抹黑了。 远处,流影还在无名桥上有些焦急地等着,直到见七墦情再度回来,还给曼红纱和曼白岭两位大人行了礼,她料到应该是成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七姑娘。”见七墦情走近,流影连忙迎上前,下意识想接过她怀中的东西,但手才刚抬起来一点便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的不妥,立马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关切道,“找到了吗?” “嗯。”七墦情淡定点点头,手中无意识抚摸了一下小白狐狸柔软的毛。 女性似乎大多喜欢有细毛的生物。流影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七墦情怀中的东西,如何瞬间被吸引住了目光,一时间都挪不开眼睛。 “领路吧。”七墦情的声音冷淡了许多。 流影顿时一个激灵,忙收回视线瞄一眼七墦情,被她面上略带不满的神色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往前走,不敢再多看一眼。 正当七墦情与流影两人赶回鬼市准备偷渡回人界之时,卞水何那边,却被人在自家洞府门口堵上了。 来人看起来面生的很,但是穿着她相当熟悉的长宁派校服,满面正气凛然。 “何事?”卞水何淡淡道,谅在对方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打上来的份上,还算心平气和地展开手中扇子给自己扇扇风,虽然也不知在这寒冬腊月的时节究竟有什么扇风的必要。 来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自我介绍道:“在下长宁派至明峰弟子怡孤龄,遵师祖遗训前来托付一物于卞大小姐。” 至明峰?卞水何想了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神算子曾经提过的“师父”与她师父钟归所提起过的“友人”就是至明峰某一任峰主氏楠,只不过她后来只顾着往至战峰跑,和七墦情都没有怎么与至明峰的人接触过。后来虽然全门派追捕她之时没有至明峰的人参与,但她那时没心思去调查为何他们不追杀自己,因而对整个峰都不太了解。如今突然这么一位人跑来,卞水何不得不有些困惑。 “什么东西?”她道。 怡孤龄取出一个匣子,双手奉上。 卞水何略带警惕地接过,先用灵力探查一遍,发现整个匣子内外都未有其他灵力附着之后才用自己灵力建一层薄膜,小心翼翼打开。 匣子中并排放着两条白色绸缎,均叠的整整齐齐,一点儿褶皱都没有,显然这些年被保存地相当完好,只有绸缎朝上的那一面微微泛起的黄色能证明其确实是经过了不短的岁月。 卞水何随手取出其中一条展开看了看,看到后面不由皱起眉。 这一条上写的像是一个人的一生—— 道同而约,可谓知己。 清都幽嶰,奉茶师事。 寒风凛冽,繁华已逝。 一曲别离,薤露易曦。 暗月摇曳,菱歌相知。 情殇未解,舞袖作痴。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的“痴”字上被勾画了一个红色的圈,正好与她的剑名一模一样。 卞水何一言不发将其叠好放回匣子,再取出另一个来看。不出所料,另一条上面的最后一句也被红圈标出来了一个“葬”字,刚好与自家好友七墦情的剑名一模一样,让人不得不多想这两条绸缎上面内容的具体含义是否与两人有关。 再细看里面的内容,“薤露易曦”四个字直直戳在她至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上。未及时修剪的指甲在掌心戳出几个小坑,轻微的钝痛传来。 卞水何反复看了两遍这两条绸缎上的内容,默默收回匣子,重新看向依旧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回避的怡孤龄。 “这是何意?”卞水何淡然道。 怡孤龄仍垂着头恭敬道:“师父只说是师祖退出门派之前留下的最后一份预言,当时共写了两份,一份予以至虚长老,另一份留书嘱咐门中子弟于此时交予卞大小姐或七姑娘。” “阿情现在还不知道,对吧?”卞水何道。 怡孤龄点头。 “我知道了,你走罢。”卞水何收起匣子,随意道。 怡孤龄行礼道一句“多谢”,随后转身而去,一点儿都不拖沓,显然是并无其他不纯心思。 卞水何站在原地恍惚一阵,随后才画下传送阵来到白狐族山下,刚好与匆匆抱着一只半透明的白狐狸的七墦情碰个正着。 —————— tbc 第一百八十八章 &魂兮归来 卞水何站在原地恍惚一阵,随后才画下传送阵来到白狐族山下,刚好与匆匆抱着一只半透明的白狐狸的七墦情碰个正着,对方还一脸轻松地跟她打个招呼。 “水何,真巧。”七墦情笑道,从神情上完全看不出来她身上有多狼狈。 卞水何淡淡打量她一番,运起轻功往山上跑,只留了一句:“跟上。” 七墦情耸肩无奈笑笑,无视掉身上各种深可见骨的而且还被什么东西阻隔没法自愈的伤口,脚尖点地跃起跟了上去。 也不是卞水何不愿帮她治疗,主要是白璃现在还是异常脆弱的状态,连实体都没能练出来,若是她贸然将灵力输入七墦情体内,不可避免的会溢出些许,从而伤害到半透明魂魄状态的白璃。 七墦情显然也是知晓这一点,满不在乎地抱着半透明白狐狸跟着,半路还有心思调笑:“水何是在心疼我吗?” “我心疼什么?”卞水何淡淡道,“反正你这么乱来也不是头一回了。” 七墦情讪讪笑笑。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她身上的伤似乎更严重了一些,有些原本挺浅的口子已经腐蚀成一大块了,显然这伤口并不简单,不是像平日一样随随便便弄出来的。 鉴于七墦情也出于同样的顾虑不敢随意使用灵力,两人的速度相较以往慢了些许。 她们到的时候,独骍正在白璃身边进行日常修炼。 之前卞水何曾专门教过他如何将灵力附着一丝到暗室入口上,他也很有天赋地一学就会——也有可能是由于教的人是卞水何——并当下运用了起来,因而这回两人一拉开入口挡板下来的时候他就觉察到了,赶忙起身迎出来。 “阿水你回来啦!”他先是朝卞水何过去,随后才发现跟在她身后的七墦情,再顺势一眼看见对方怀中的半透明白狐狸,都顾不上关切她身上看起来就很吓人的伤,惊喜道,“这,这是!” “就是你白大哥啦。”七墦情笑眯眯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安小姐真是太厉害了!”独骍连连点头,侧身让她们过去,满脸欣喜地跟在两人后面左看右看的,新奇的很。 有关魂魄的事他仅仅听白璃说过一些,但当时许是顾及到他只是初学,就没有说的怎么详细,略略带过罢了。这一回能亲眼见到“起死回生”,当然恨不得扒拉在床边旁观。当然,为了不妨碍七、卞两人,他还是识相地站在桌边遥望。 整个过程看起来特别的简单,不过是将那个半透明的小白狐狸放到人形白璃胸口上,再引导他俩融为一体,让那个沉睡的小白狐狸清醒过来并得到躯壳的主权,之后再调养些许时日便可。 所谓“外行看热闹”,“外行人”独骍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小白狐狸渐渐消失在白璃胸口,吊着的一口气松开,再想想颇感有趣,甚至想起这是自己恋人做的有些自豪。 见七墦情伸了个懒腰,独骍当下凑上前去看白璃,刚转头想再问一下为何白璃还没苏醒,正好瞧见卞水何脸色惨白唇上都失了色,瞬间慌了起来,赶忙问道:“阿水,你怎么样?” “没事。”卞水何温和地笑了笑,“白公子需要过几天适应身躯,小独你先守一下。”说罢,直接抓上刚伸完懒腰一脸悠闲的七墦情手腕,起身欲将其也拖起来。 “干嘛……”七墦情不满地嘟囔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拍拍裙子上沾着的些许灰尘。 “好。”独骍乖巧点头,依旧关切道,“阿水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先歇一下?” 卞水何失笑,抬手揉揉他的发,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道:“在这儿乖乖等我们回来啊,还有修炼别落下了。” 独骍继续乖巧点头,看得一旁的七墦情觉得牙都甜倒了。 卞水何道别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的,安抚好自家曾经的小戏子之后便拖着七墦情出了暗室,在门口附近的桌椅坐下来。 七墦情在她对面落座,一边还说着:“没事的,等我给附着的东西慢慢弄掉,它自己就会愈合,用不着这么大周章。” 卞水何直接白她一眼:“想太多。” “嗯?”七墦情眨眨眼,“不是拉我上来治疗的吗?” “自作多情。”卞水何淡漠地又来一句,“今天正好碰到了位故人,带回来了些有趣的东西。” “什么故人?”七墦情感兴趣道。 卞水何没理她,伸手道:“手。” “……不是说不是为了这个吗……”七墦情瘪瘪嘴,视死如归般将自己手腕交到好友手里。 偏木属性的灵力输入,七墦情瞬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仍是克服了缩手的反应,依旧保持不动。 待这一番操作完毕,卞水何脸色愈加苍白了起来,轻咳一声放开手。此刻七墦情身上那些阻止伤口自愈的东西基本全被驱散了,伤势在自愈下慢慢恢复。 “怎么样?”七墦情看着她的样子略带担忧道,“不需要我收尸吧?” “你想得美。”卞水何立刻呛回去。 七墦情夸张地松一口气,旋即问道:“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故人?” “长宁派,至明峰弟子。”卞水何将那个小匣子拿了出来摆桌上,推向对面淡淡道,“听说是他们师祖的遗训,让他们把这玩意儿给我们。” 七墦情狐疑地看看她,再看看盒子,有些好奇地打开来看了看。 盒子里面只有一条绸缎,另一条卞水何趁着方才踏入传送阵的罅隙中犹豫片刻,取出来自己收着了,只留下很可能是七墦情的预言放在里头。 大致扫了一边上面的内容,七墦情拎着那绸缎看向好友,不解道:“这是什么?” “据他们所说,是一段预言。”卞水何轻描淡写道。 七墦情不屑地嗤笑一声,随手将它扔回匣子里,推回给她:“什么预言不预言的,跟我扯什么命中注定。” 早就熟知她的性子,卞水何耸耸肩重新叠起绸缎收好。 “他们就为了给你这个?”七墦情质疑。 卞水何道:“是啊,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过当年咱们被长宁派喊打喊杀的时候至明峰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进来,想来是有个明事理的峰主罢。” 七墦情摸摸下巴姑且接受了她的说法,转而问道:“这几天宁冶那边怎么样了?” —————— tbc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印记 七墦情摸摸下巴姑且接受了她的说法,转而问道:“这几天宁冶那边怎么样了?” “一团糟。”卞水何道,“之前不是说好要杀宁姑娘的么,后来……”她耸耸肩。 “临时换人了?”七墦情道,托腮。 卞水何点头:“结果弄得一团糟,云姑娘原先身边可是跟了不少人,现在很多人蹲守都不知道蹲哪儿。” “你觉得……咱们身边会有几个?”七墦情笑道。 卞水何微笑:“咱们身边要是有的话,你会选在这里起炉?” 七墦情无辜地眨眨眼,甜甜一笑。 卞水何都懒得理她,起身回了暗室。丝毫不在意自家好友的嫌弃,七墦情起身跟上去,准备查看一下白璃的情况。 “阿水!”果然,她们刚回去独骍就又“恰到好处”地跑出来了。 卞水何无奈地拍拍他的肩,半真半假地训斥道:“又不好好修炼吗?” “没有!”独骍连连摇头,辩解道,“刚刚好像有人触动了一下暗室入口,我还以为是你们呢,结果跑出来没看到门打开。我刚想着可能是你们弄掉了什么东西无意间触动到的,这不还没来得及回去嘛,就看见你们下来了。” “无意间触动?”七墦情重复一遍,转眼看卞水何,神色由诧异慢慢转为凝重。 方才她们只是驱散了一下从鬼界带来的附着在伤口上的玩意儿,又稍稍讨论了什么至明峰、宁冶之类的东西,压根儿就没掉东西下来,更不可能触动暗室的入口。再者,她们两人刚刚就坐在里暗室入口不远的地方,若是有别的什么东西混过来触动的,她们又怎么会没有察觉?除非触动了暗室入口的那东西…… 七墦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雪鸿,魔人榜榜首雪鸿公子。在海市的时候,就是他悄无声息地将她的蓝闪蝶弄死,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自己出来,或许就算是七墦情和丹程两人,都不一定能发现他的踪迹。 但是再转念一想,既然青雪鸿能做到,他的师父不可能做不到。以前就压青雪鸿以及其师父一头的宁冶,说不定直到如今,也能做到。至于郤靛,她们一直到现在都没摸清底细,是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及此处,七墦情赶忙赶到屋中去看白璃。 无论是上述人选中的哪一个,都不太会只是过来看一眼,然后什么都不做就走掉。而现在独骍看上去没有事,那么有事的便很可能是白璃,一个在他们眼中怀揣复活禁术完本的七尾小白狐狸。实力弱知道的又多,不做点手脚都对不起辛辛苦苦从她们眼皮子低下溜进去所耗费的心血。 卞水何更谨慎些,没急着跟上七墦情,反而先拉着独骍检查了一番,确认其体内外都并无异常后才快步进房间。 “怎么了?”独骍懵懵地跟在卞水何后面,见两人都是一脸急切与愤怒交加的表情,疑惑道。 七墦情顾不上回答他,伸手去检查白璃的魂魄。 白璃魂魄一切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里面多了一个印记。七墦情赶肯定,之前引渡魂魄入躯壳的时候,并没有这个印记的存在,不知它是由于白璃魂魄与身体的适应自己浮现的还是方才有人过来放入的。 七墦情对这一块并不擅长,起身退开把位置让给了卞水何。 独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七墦情严肃的表情下意识觉得事情很是严重,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 卞水何探查了片刻,掏出纸笔,在上面描绘了一朵花的形状,递给七墦情。 这朵花的样子很奇怪,但对七墦情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她不久前才从种了一大片这种花的地方得到两位大人的帮助,成功找回白璃的魂魄。但如今卞水何画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呢? “白公子的魂魄上新出现的印记上面画的就是这个,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石蒜花。只不过是黑色剪影,不知其究竟是何种颜色。”卞水何淡淡道。 七墦情沉默片刻,问道:“对他有影响吗?” “我也说不准。”卞水何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回见,不过一般印记只是起标记作用,应该……不会影响到他魂魄与躯壳的适应罢。” “那就好。”七墦情松了口气。 卞水何接着道:“只不过他为什么要留石蒜……” “我就是从那儿得到帮助,将他找到带回来的。”七墦情低声道。 “啊?”卞水何一时间没听明白。 七墦情低声解释:“就是彼此两岸的两位大人,与我法器帮我找到小狸的。不然荒原这么大,我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得到他。” “所以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卞水何正色道。 七墦情正欲开口,却不经意间瞟到独骍担忧、紧张却又好奇的表情,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独骍别的不懂,看人眼色却十分精通,一见她有些为难的神情便识趣地准备退到外面去,不想刚走一步就让卞水何给拦下了。 “没必要。”卞水何淡淡道,“都是一家人。” 七墦情难以置信地看看自家好友,眨眨眼。 好嘛,这是有了恋人就不把好友当回事了。她腹诽着,面上还是挺给她面子地笑着点点头表示接纳,答道:“就我自己而言,很可能是在挑衅,或者威胁我。” “何以见得?”卞水何道。 七墦情嗤笑一声:“首先小狸逝世的事就没多少人知道,因而知道我会去冥界给他救回来的人会更少。再加上知道我是在两位大人的帮助下成功的这一条原本就是临时事件,按常理来说,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知道。现在对方留下这个符号,无非是告诉我,他知道这一切。不过那又如何?即便是公布出去,也没多少人会相信的吧?再说了,就算别人相信了,我又不在乎。有本事他们自己去彼此两岸找大人呀。”这话说的,若是放出去定然得吸引一大堆骂名。 卞水何无奈笑了笑,摇摇头,略带调侃道:“巧了,这事真的有些传言风头了,我看,你排名说不定都得升个几位。” —————— tbc 第一百九十章 &孤注一掷(上) “即便是公布出去,也没多少人会相信的吧?再说了,就算别人相信了,我又不在乎。有本事他们自己去彼此两岸找大人呀。” 七墦情这话刚放出去,卞水何就无奈笑笑,略带调侃道:“巧了,这事真的有些传言风头了,我看,你排名说不定都得升个几位。” “嗯?真的吗?”七墦情配合地一脸惊喜,“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就能把毒魔给挤下来了?” 卞水何毫不走心地笑笑:“说不定呢,他应该会很感谢你。” “呵呵,别了吧。”七墦情干笑两声,强行将话题给扯回去,“源头在查了吗?” “当然。”卞水何道,“对了,之前那个宁月的事,我给揪出来了一小段,想不想知道?” 七墦情笑道:“好呀。” “简单点来说,宁月是宁冶的人,是守株待兔的那个‘株’。”卞水何道。 七墦情佯作嗔怒道:“你怎么还骂人呢?” 卞水何懒得理她,继续道:“如果我没会错意的话,他要守的那个兔应该就是我们,或者说,你。对了,你是怎么惹到他的?” “啊哈哈,我哪有这么大本事啊。”七墦情望天,“谁知道他干嘛盯着我不放呢,真的好烦哦。” 卞水何叹息。 而现场唯一一个不是魔人的独骍,此刻听着那叫一个一头雾水。 宁月他知道,就是他离开剧组之前死去的那位正旦,原先也是他的搭档。不过当初他们不是说宁月是被某个魔人所杀的吗?怎么现在就成谁谁谁的眼线了?还有之前阿水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什么排名、毒魔的?安小姐不是白大哥行江湖时碰到的吗?她跟魔人有什么关系? 满脑子都是问号的独骍满脸茫然,听她们的话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却又不敢擅自打断她们。 独骍正蹲下来看着白璃解闷呢,一旁卞水何微微一侧头察觉到了他的失落,失笑拍了拍他的头。独骍立马捂头转过来看她,一脸无辜与疑惑。 “抱歉,一直以来都瞒着你。”卞水何柔声安抚道。 独骍立马连连摇头,乖巧道:“没关系的,反正我……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是现在形势严峻,等一切结束了,我再与你慢慢说道罢。”卞水何浅笑道,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些事实在没法多说,白公子也是不知道的。” 独骍认真点头,显然对这安慰很是受用。 七墦情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来壶酒来碟小菜边喝边吃边围观了。 安抚好了自家曾经的小戏子,卞水何一眼朝好友扫过去:“干嘛?看戏呢?” “是呀,挺不错的。”七墦情笑道。 卞水何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往已经熄了火但仍有少许温热的炉边一靠,正色道:“郤靛那边似乎也有点自乱阵脚,不知道搞的什么鬼。” “怎么?”七墦情道。 卞水何淡然道:“之前我是从婆婆仇人那头开始查的,查到一半线索就断掉了,然后那个人也不见踪影,所以我才再返回去找她。不过那个断掉的线索我这几十年来也就搜到了一点,隐隐约约能觉察到与郤家有关,可却没有确凿证据。” “这么说来,你现在是有确凿证据了?”七墦情摸摸下巴。 卞水何道:“也不能说有多么确凿,但确实是一大破绽,以郤靛的心思,照理来说绝不会出现这种差错。” “说人话。”七墦情撇嘴道。 “郤家出了个子弟,险些就将自家家主与魔人勾结之事给抖出去了。”卞水何环臂,淡淡道,“依我来看,极可能是有人下蛊从中作梗。再一来,要说这江湖中擅长用蛊的……你懂得。”她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一番七墦情。 “想把火引我们这边来?”七墦情嗤笑。 卞水何摊手:“我哪知道。”这是学着自家好友在打太极。 “那接下来?”七墦情挑眉,“水来土掩?” “或者你可以主动出击。”卞水何淡淡道。 七墦情耸肩原地坐下:“还是算了吧,估计没多久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也不知该不该说是“一语成谶”,才过去不到三天,人家郤靛这头果然找上门来了,只不过来的不是本人,而是走跟宁冶一样的用傀儡代替本人的法子。 这傀儡和当初琴冢楼的楼主一样,都长得和郤靛一模一样,乍一看甚至看不出丝毫不对劲来。 对方的拜访也是很讲究,先在暗室门口戳一下,随后就在外头附近的那桌椅上坐好等着,慢条斯理地掏出茶具煮水沏茶,不慌不忙等七墦情和卞水何两个人或者其中一个上来。 在暗室门口背触动的那一瞬间,七墦情和卞水何便同时发现并探查到了来者何人,对视一眼,神色均有些凝重。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们已然知晓这个暗室的位置已经不再如以往那般隐蔽,即便是她们二人都守在门口不远处都能被乘虚而入。因而从那之后,两人无论如何都会留一个在独骍与白璃身边以免不测,另一人则出去与眼线接头或者处理复活禁术的事。 这一回要直面郤靛…… 七墦情本打算自己去,毕竟和郤靛打交道她也不是第一回了,再说卞水何与郤靛本来就又旧仇,沟通起来肯定不如她顺畅。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卞水何便起了身,淡然道:“我去便是,你守一下他们,别再叫人钻了空子。” “怎么,想打架了?”七墦情诧异,调侃道。 卞水何淡淡瞥她一眼:“你跟我打吗?” “不了不了,打不过打不过。”七墦情瞬间嬉笑着往后倾,靠在椅背上。 卞水何淡然往外走,抛下一句“我自有分寸”便上去了,完全没给七墦情反驳的机会。 看着自家好友的背影,七墦情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 这造的是什么孽哟…… “阿水不会有危险吧?”一旁的独骍看着七墦情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七墦情看了看他,失笑:“那倒不一定,不过是旧情敌找上门来了罢了。” —————— tbc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情之请(上) “阿水不会有危险吧?”一旁的独骍看着七墦情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七墦情看了看他,失笑:“那倒不一定,不过是旧情敌找上门来了罢了。” 旧情敌?!独骍看起来更紧张了。 “放心,旧情人已经不在了,你没有危机的。”七墦情笑眯眯道,就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怀好意,满满的都是看好戏的意味。 独骍曾经看过的那本书里头有写过卞水何是因“情”字入魔,可里面并未提过究竟是如何又为何因“情”入魔的,他本能的便觉得不会是什么好经历。此时听七墦情这么一说,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看着独骍那手足无措的模样,七墦情总算是放弃逗弄他了,笑着摇摇头道:“放心吧,她攻击性排不上多强,但保命可是最厉害的,别担心了。” 独骍闷闷应了一声,仍是局促不安的样子。 见似乎没多大效果,七墦情无奈,直接抓他盘膝坐下,道:“修炼吧,等会儿水何就回来了。”谅她如何都想不到,独骍顾虑的就是她,或者说,曾经把卞水何“逼上绝路”的七姑娘。当初为促成他俩姻缘做的一出戏,却成了对方心中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是对方决意修道的根源。 不过就算是七墦情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的罢,反而还会大笑着鼓励独骍,有朝一日可以“打败那个十恶不赦的七姑娘”。只是不知道当独骍知道伤害自家恋人的七姑娘就是眼前这位笑语盈盈的蓝裙女子时,会作何感想了。 七墦情这种性子绝对是指望不上的,所以这一切,大概还需要卞水何自己同他解释清楚罢。 且不说这边七墦情调笑完了圆不回来便直接押独骍修炼去了,这边卞水何走上阶梯出了暗门,一眼便见这许久未见的昔日好友坐在桌边,于是就这么淡定地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卞水何挂着温和的笑,率先打了个招呼。 郤靛像是没料到会是她上来,不过略微的诧异过后,便恢复了近乎完美的笑,将刚沏好的头茶倒出来推给对面,客气道:“久闻卞大小姐对茶道颇有研究,不知可否为小女指点些许?” 卞水何看着推过来的头冲茶,笑了笑,一手接过茶杯,另一只手食指在桌上轻叩了一下。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卞水何轻抿一口,笑道:“略差些火候,再多煮片刻或许会更好一些。” “这不是卞大小姐到来的稍早了些许么?若是还有机会,定不会再叫卞大小姐失望的。”郤靛笑道,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轻抿一口。 “这也说不准。”卞水何貌似客气地笑笑,放下杯子往前推了一些,道,“不知这回郤家主来咱们这儿,是有何事相求呢?”这神情很是温和到位,只是动作和言语就不如表面上那般客气了。 “卞大小姐言重了。”郤靛笑道,“不过是近来听闻您与七姑娘同白狐族有勾结,受人所托前来查看一下罢了。再说,郤家虽说经过七姑娘的血洗过后确实实力受损不少,不过家主一位,小女子可没那能耐胜任。”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先入为主了。”卞水何漫不经心道,“只是不知‘勾结’二字该从何说起?阿情灭了白狐族一事,江湖都传遍了,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我们哪能与白狐族有什么勾结啊?仅剩的那只小白狐狸啊,恨不得亲手斩杀害他家破人亡的七姑娘呢。” 郤靛轻笑一声:“可他若是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呢?魔人界关于七姑娘与一只六尾小狐狸同行的事早就是什么秘密了,小女子可否怀疑,那只六尾的小狐狸就是白狐族幸存的那位族长呢?小女子很好奇,若是那位可怜的族长知道了此事,又会如何看待你们。” “传言自古从未曾有片刻停歇过,传出什么都不足为奇。”卞水何轻描淡写地拨过话题,顺便将话柄拽到自己手上,“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郤小姐又是如何知道魔人界的事的?而且……有关阿情的传闻,恐怕是只有较高层次的魔人才有机会听闻的吧?” “传闻既起,又何时能被围困与墙内?”郤靛亦是轻描淡写化解对方的质疑。 卞水何颔首,浅笑道:“我还有些好奇,郤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销声匿迹,莫非是做了什么心虚事,怕被谁查到?” “如果不是拜七姑娘所赐,我们家主也不必再这么隐姓埋名地休养生息了。”郤靛淡定地将锅甩给七墦情。 卞水何听这话心中不由的冷笑。你做过什么事,我们难道还不知道吗?现在话说的挺漂亮的,当我们记性是有多差呢? 不等卞水何开口,郤靛再度夺过主动权,转而回到最开始的问题出击道:“既然卞大小姐与七姑娘同白狐族勾结之事并不属实,那么你们又为何会在此地?还在这么一个隐蔽的暗室里头。”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白狐族还是有些家底的,我们既然灭了白狐族,占用此地另作他用也并无不可吧?”卞水何早在她问出先前那个问题之时就已经考虑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从容不迫道,“你这么了解魔人界的传闻,想来也该知道我在各地都有建庄园,但在这一块却还未涉足吧?难得获得这么大一块地方,稍作修整便可占为己有,又有何不妥?倒是郤小姐,这么明目张胆地走近我们的地方,可曾经我们许可?”直接将她们在暗室的问题掠过,指向郤靛的挑衅行为。 试探暗室入口,又在门口煮茶候“客”的行为太过露骨,即便是郤靛也无从辩解,只得避重就轻道:“是小女子鲁莽了,还请卞大小姐见谅。” “无妨,我们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卞水何浅笑着接下她的道歉,做法可谓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这么明目张胆的行为,想来事态足够严重罢。那么郤小姐究竟是有何事相求?” 郤靛抿了抿唇压住心中的恼怒,笑道:“都是旧识了,卞大小姐又何必如此。不过,小女子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她还未说完,卞水何淡然打断:“既然是不情之请,那便不用说了。请回罢。” —————— tbc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情之请(下) 郤靛抿了抿唇压住心中的恼怒,笑道:“都是旧识了,卞大小姐又何必如此。不过,小女子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她还未说完,卞水何淡然打断:“既然是不情之请,那便不用说了。请回罢。”说着,还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照理来说,寻常人定然是会生气的,只不过郤靛此番前来有要事在身,若是就这么轻易放弃了,后面的事她可承担不起。再说,她还真没什么好顾虑的。 “卞大小姐,您与七姑娘平日都是这么对待来客的吗?”郤靛稍稍敛了笑,反问道。 “那倒不是。”卞水何笑笑,“不过我们对待不速之客都不怎么客气的,郤小姐不必多想,的确不是只针对你。” 郤靛垂眸,不怒反笑:“卞大小姐看来还是对小女子心怀不满啊……唉,确实是小女考虑不周。只是小女也是受人所托,不得不如此。” “受谁所托?”卞水何似笑非笑反问。 郤靛浅笑道:“既是受人所托,又怎能轻易出卖‘雇主’?” “说的也是。”卞水何笑了笑,“那么又是什么样的请求呢?” “有些东西,本就不是你们的,我们若是抢回去了,你们也不会怪罪的,对吧?”郤靛似笑非笑道,语调轻柔柔的。 卞水何不动声色,温柔笑道:“说的也没什么错。所以你是来宣战的?” “既然卞大小姐都看出来了,小女子也便不必多说。”郤靛起身,笑意瞬间冷冽起来,“你们对郤家所做的一切,我们郤家定不会姑息。” “郤小姐这是何意?”卞水何淡然起身浅笑道,手中却已然捏上了自己的折扇,进入战斗状态。 郤靛冷哼一声:“卞大小姐是真的不知道吗?也是,以前你就装的楚楚可怜,能够迷得单师兄团团转,跟你那死鬼娘亲一个样。怎么,装可怜装过头了,自己都相信了吗?” “你在说什么?”卞水何皱了皱眉当下一愣,总算是体会到独骍平日听她和七墦情聊天时的心情了。 她自有记忆起家里就只有母亲,一直到现在她都没见过父亲,从母亲口中辨出他并无对不起母亲的地方,所以也从未有过什么好奇心,后来即便是建成了情报网,也从未去专门查过父母间的事,只确认了母亲确实是因病身亡,别无隐情。但如今郤靛这么一说,她瞬间回想起儿时从未怀疑过的那些细节—— 她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据郎中所说是生下她之后受了寒,需中药慢慢养着。但她家就只有母亲接些零活养家,家境虽也不好,却能支持着汤药不断,甚至还会带着她辗转多地。那时她不谙世事,只觉得母亲很厉害也很艰难,便学着尽早当家,为母亲分担一些。可如今想来,这种情况是怎么都不可能发生的,毕竟草药的价格她如今是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之前从来没怀疑过。 母亲时不时会提起父亲,而且每次都是幸福与遗憾的,从未有过痛苦的神色。她对父亲所有的印象都来源于母亲。在母亲口中,他是世间最优秀的男人,他们的分别也是双方自愿而为之,并非强迫或对对方的不满。再加上她的名字,“水何”。“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这是一首情诗,足以见母亲对父亲的深情。 以前她以为,父亲只是另有苦衷,不再与母亲联系了,才始终没在她面前出现过。而如今这么一想,或许并非如此。 “凭什么他的眼中从来没有我和我娘?凭什么你不过和单师兄见过两面就可以夺得他的芳心?”郤靛连问着,笑容逐渐扭曲,有些狼狈地咬牙,拔剑一记平斩上来,“你们所抢夺走的,我会一个一个夺回来!” 卞水何早有准备,脚尖点地后退避开,再侧身用折扇挡住第二下,紧接着甩开扇子,从窗口跃出——“枯木回春”只能利用原有植物,不能凭空变出植物来,而室内能利用的植物很少,若要在这里打于她不利。 熟悉的植物快速生长时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郤靛紧随着跃出,斜削除去挡在她面前的植株,径直朝卞水何逼近。 郤靛最常用的其实是暗器,这点已经被阴过一次的卞水何很清楚。而卞水何本人是依靠植物的数量与其防不胜防的特性取胜的,本质上同暗器没多大区别,虽然攻击力不如锋利的器具,但优势在于斩不尽杀不绝,只要不让郤靛近身,对方的暗器基本都来不及到达她身边就会被植物截获。 两人便这么一进一退地僵持起来。 郤靛不是魔人,自然没有魔人的自愈能力,在这场打斗中显然是占据下风的。不过卞水何担心又是一个调虎离山,就一直在暗室附近兜着圈子跟她对战,顺便利用一下对方不会自愈的漏洞一点一点给对方添伤,试图消耗其体力。 可是打着打着,卞水何突然就感觉不对劲了起来,直到见到郤靛的胳膊被一片较为锋利的叶子划断。 断掉的残肢在地上顺势滚动几下,竟突然跳了起来! 一般这种情况会出现在两种东西身上,一是魔人,断掉的肢体会本能去和原体汇合,但有少许部分并不会,比如心脏就不会自己跳着回去;二是傀儡,毕竟傀儡本身就不是活物,躯体上每一部分都是受人控制,掉落并不影响主人对其的控制。 而从之前郤靛受伤后伤势并未恢复可排除掉第一个可能性,于是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郤靛本人,只是一个受人操控的傀儡。 认清是傀儡之后卞水何立刻转变策略对着关节下手,毕竟无论傀儡做的有多逼真,对它的操控都是从关节处,就好比木偶戏一般。 果然,在被瓦解地支离破碎了之后,那个酷似郤靛的傀儡不再动弹,和当初追杀独骍的那群傀儡一样完全被废了。 战斗结束,枯木回春却不能被收回。卞水何扫了一眼绕着屋子一周的花海,淡然进屋重新回到暗室。 她隐约感觉,当初郤靛为何要陷害她与七墦情二人的谜底,已经慢慢浮出水面了…… —————— tbc 第一百九十三章 &陈年旧事 “怎么样?”卞水何一下楼梯就见七墦情在转角处探头往外望,好奇道。 卞水何淡然走过去:“没怎么样,一个傀儡而已。” 七墦情侧身让她通过,反身跟在她后面,笑道:“我刚刚都听见了,打得挺激烈啊,不容易不容易。” 卞水何都懒得理她,径直进屋往椅子上一坐,甩了甩手腕,掏出一块绸布来展开折扇细细擦拭顶端溅染上的一些污渍。看着挺悠闲自在的,但她手上在同一个地方不停重复的动作暴露了她此刻其实是在走神。别说瞒不过七墦情了,就连一旁偷偷瞄她的独骍也觉察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时不时往七墦情的方向看一眼,像是在询问自家恋人的情况,七墦情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许久,七墦情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吸引一下好友的注意力,托腮笑道:“你们谈出什么来了?” “一点陈年旧事。”卞水何猛的一回神,知晓自己已经在两人面前暴露了,低着头眨眨眼左右看了看,翻手收回扇子和绸布,有些犹豫地双手相互握紧。 七墦情忙偷偷给独骍使眼色,示意他赶紧上来派点用场。 但是这明显是卞水何的私事,独骍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为难地左右看看,腿上用力却不敢直接站起来。 最终还是卞水何自己打破僵局。“小独,过来罢。”她抬眼看向独骍,起身淡淡道,“坐。” 独骍有些受宠若惊,立马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转过身还惊疑不定地偷偷打量了一下卞水何和七墦情的神情,屈膝坐下。七墦情在对面转过头去偷笑,竟莫名有些羡慕起两人的相处模式了。 只不过还没等她偷笑完,余光便瞥到自家好友默默就侧着身坐到了独骍腿上,上半身也稍作倾斜靠在对方身上,垂着眼像是在思索着要怎么开口。七墦情当下有些震惊,转着眼珠看看两人。 独骍亦是手足无措。除开头一回卞水何把自己根骨给他的那一次,平日里她是很少主动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的,毕竟事务繁忙,一般都是独骍寸步不离地去粘着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家恋人情绪这么低落的样子,稍稍手足无措了片刻后,试探着抬手环住她的腰。 面对对面明目张胆的秀恩爱行为,七墦情忍不住翻个白眼扭头,眼不见为净。 “阿水,怎么了?”独骍小心翼翼问道,慢慢收紧手臂让自家恋人靠自家更近一些,“要不要先歇一会儿?要喝点水吗?” 卞水何笑了笑,看了一眼他,温和道:“不用。” “哦……”独骍道,仍是担忧地眨巴着眼睛看她。 七墦情大翻白眼,却还是没出声打断。算了,就让他俩亲昵一会儿吧,我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她心道。 卞水何总算是思索够了,转回头重新垂下眼盯着地板,淡淡道:“我想我大概知道郤靛为什么要针对我们了。” “为什么?”七墦情瞬间被吸引回注意力,好奇道。 “因为我,和我母亲。”卞水何轻描淡写道,苦笑一声,“抱歉了阿情,这么多年拖累你了。” 七墦情一头雾水,但还是习惯性笑一声道:“嗐,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呢?那宁冶不也是冲着我来的吗?扯平啦。” 卞水何忍俊不禁。 “发生什么了?”独骍有些不安地问道,又收紧了些手臂。 卞水何抿了抿唇,微微抬起眼,却没朝七墦情的方向看过去,只是盯着前方道:“阿情,你还记得我家当年是什么样的家境吗?” “记得啊。我一直觉得我家就够穷的了,后来才知道你居然比我还惨。”七墦情轻笑道,“那时候我娘还时不时让我偷偷带一撮米,到你家玩的时候趁机添到你家米缸里呢!” “结果被我母亲给当场抓包了,硬是叫你带回去。”卞水何浅笑着补上后面所发生的事,只是笑意并未能延伸至眼底。 七墦情笑道:“所以跟这事有什么关系吗?” “也算是有一些罢。”卞水何笑笑,“以前我一直以为父亲从不来看我们是因为与母亲已经断绝了往来,但现在想想,或许不是这样。” 七墦情不解。 “草药都是什么样的价位我最清楚不过了,你觉得以当年我家的情形,可能这么多年都汤药不断吗?”卞水何轻描淡写道。 七墦情对草药的价钱不大关注,绕了一圈才反应过来,敛了笑挑起眉:“所以你怀疑当年其实有人在暗中帮你家?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父亲?” “不错。”卞水何道,“母亲一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既然与母亲仍旧有联系,却就是从未来看过我。”说到这,她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有些嘲讽地笑一声,“也不一定,有可能我也见过,只不过他没告诉我他的身份罢。” “可是为什么呢?”七墦情微微皱皱眉,“既然他并非忘怀了你们母女,也从未断绝往来,那还有什么必要在你面前隐藏身份呢?多没意思。” 卞水何淡淡道:“我也想知道。” “不过……你说这些做什么?”七墦情托腮,“该不会你和郤靛还是上一代的恩怨?这个恩怨与你父亲有关?” “差不多。”卞水何低声道,“我怀疑我和郤靛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目前就她的一面之词……” 这个爆料就有些太猛烈了啊。七墦情当下一惊,赶忙打断确认道:“等下,你刚刚说了啥?我好像没听清楚?” “你没听错,相信自己的耳朵。”卞水何瞥她一眼。 七墦情道:“所以你父亲就是郤靛的父亲?你是这个意思吧?” “目前就她的一面之词,具体是不是我刚刚已经派人去查了,结果要等一段时间。”卞水何淡然道,只是眼中仍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掩都掩不掉的落寞。 从这寥寥数语中便足以看出卞水何儿时生活不易,独骍有些心疼地搂住她。 “我没事。”卞水何觉察到他的情绪,浅笑着抬手摸摸他的发。 —————— tbc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口说无凭(上) 卞水何说的很简单,但其中已然透露出不少信息来了。 只消略一思索,便可推测出郤靛母亲与卞水何母亲的关系。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现在这局面可就变得无比嘲讽。 七墦情心中唏嘘不已,表面上无奈笑着摇摇头。 明明是男人的过错,却偏偏让两个爱他的女人彼此结下如此深重的仇怨,还一直延伸到了下一代上。不知那男的知晓今日之场景,会不会有丝毫悔过之心呢……又或许并不会罢,他很可能根本就不认为是自己的错,只是那两个女人太较真而已。 七墦情轻叹一声,询问道:“如果是真的,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呢?”卞水何自嘲似的轻笑一声,“顺藤摸瓜揪一下郤家那里的人吧,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我母亲不会回来,单师兄不会回来,婆婆不会回来,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说的也是。”七墦情笑笑。 卞水何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对了,郤靛反驳过郤家的家主并非她,此时真假我无从分辨,暂且当真。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说不定也与魔人界有密切的关系,甚至很可能还有人混在魔人榜里面。” “或者也是个傀儡。”七墦情接过话头。 “不错。”卞水何颔首,“我们现在对郤家的追查就断在了与魔人交接的地方,而前些天郤家出的那个叛徒险些说出的,据说就是这一段信息。”说着,她侧头拍了拍独骍环着自己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显然是要和七墦情开始讨论一些相对严肃的事了。 独骍委屈地瘪瘪嘴,反而收紧了一些手臂,直接把头埋进她肩窝,假装看不见她的暗示。 卞水何无奈,只得放任他继续抱着,转头朝向七墦情那边:“那个把风头引向我们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什么想法?我可没什么非分之想,莫非你……”七墦情故作疑惑,随后又夸张地摆出“惊吓”的表情。 卞水何无语:“你无不无聊?” “还好还好。”七墦情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这不是等着你查吗,哪有什么向想法?” “你以为我人手这么富裕的吗?”卞水何道,佯作无能为力地满脸为难,“宁月的事才扯出个头,宁冶的动机和下一步计划也还毫无头绪,现在又要查我父亲和郤家的事,唉……”她长叹一口气。 独骍小心翼翼道:“阿水,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忙的……” 对面七墦情险些就笑出声来,戏谑地看向自家好友。 卞水何忙转头安抚道:“可以啊,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带你去接触一下我那边的事。不过不能擅自行动,知道吗?若是受了伤,我处理起来麻烦。” “嗯!”这话一点儿也不像是情话,可偏偏独骍就是很受用,兴高采烈地点头。 又被对面秀了一波的七墦情懒得理他们,默默转眼去看仍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白璃,顺便感叹一句他要是再不醒,复活禁术可就要被她们俩给“偷”走了,别到时候禁术自动认主了她们俩不认他了。 “嘿,你还没回答呢。”七墦情走着神,卞水何重新把话题扯回来。 “我哪知道。”七墦情耸耸肩,漫不经心道,“怕是郤靛也是被人利用的,现在当做弃子丢给我们处理,我们还不得不帮他处理。真是糟心……” “确实,这么说也没问题。”卞水何忍俊不禁,瞥了一眼白璃,再度拍了拍独骍的手臂,轻声道,“行了,该给白公子治疗了。” 独骍立马收回手臂,跟着她到白璃床边围观。 或许是死亡方式不同,恢复过来的躯壳更脆弱一些,白璃昏睡的时间为霄云当初的多倍,一直拖到开春之后才徐徐醒来。 “嘿,还好吗?” 白璃一睁开眼就看见七墦情笑眯眯的大脸,眨了眨眼试图动一下,却发觉自己似乎丧失了对躯体的控制,仿佛全身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别说话。”卞水何淡定端了碗黑漆漆的汤药过来,往床头的小桌子上一摆,重新给他输了一点灵力进去。 独骍眼巴巴地站在两人后面,弱弱道:“白大哥怎么样了?” “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卞水何解释道,温和地引导白璃,“白公子,你先试着移动指尖,别操之过急。” “哎呀,还好这里挺暗的,不然就你刚刚那个动静,眼睛都不一定保得住。”七墦情调笑道,“对了,还有你的禁术啊,我们都帮你弄这么久了,你若是再不醒,我看它怕是要易主了。” 卞水何没好气道:“你别说话行吗?小独,过来搭把手。” “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七墦情无辜地耸耸肩,坐在边上围观。独骍则迅速绕到卞水何另一边,听从她的指挥帮忙按揉白璃的穴位。 一直折腾到七墦情都快睡着了,白璃总算是在卞水何和独骍的帮助下勉强复苏了一些,得以坐起身来靠在床头。 此时摆在桌上的药早就凉了,卞水何毫不客气地叫醒打瞌睡的七墦情,支使她去进行第二道煎药工序。七墦情表面上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手脚上动作却丝毫不见慢。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三人都不知该从哪里给白璃讲起,便只是先喂他吃了药喝了一点粥,让他先睡下了,准备趁他睡着讨论讨论再转述。 宁月一事已经确认很有可能只是一场意外。她原本就是宁冶的人,不过只是个普通的线人,就像卞水何也会在各地安插自己的情报网。但好巧不巧的就叫郤靛的人,也就是夜烨给当做路人甲划入自己接近独骍的计划里头了。郤靛随后也不知道是故意给宁冶添堵还是全然不知宁月身份,强行散去了宁月的修为,还留了一团灵力掩饰指尖血,甚至有可能还给宁月和宁冶之间的联系给弄断了。 七墦情推测,他们俩很有可能从这里开始闹翻脸,毕竟一开始在鬼市还明显是一伙儿的。 至于另一个,卞水何父亲的事当年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 —————— tbc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口说无凭(中) 至于另一个,卞水何父亲的事当年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无非是一个大户人家而且还是修道世家的公子与一个体弱多病的普通穷苦人家小姐相恋,却身份悬殊不能在一起。可那公子明明按家中要求娶了另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并生下了女儿,却还是心系那位小姐,时常背着家里去与小姐见面。直到小姐因病身亡,公子依旧满心挂念着。 这本该是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话本中风花雪月型故事的标配。只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中都会有意无意地忽略掉爱而不得的千金,导致被弄成现在的局面,卞水何是对此嗤之以鼻,无意多说。 而唯一让人无比费解的是,这些日子宁冶不知为何再度销声匿迹了,反而郤家在江湖上重新活跃起来,而且越蹦跶越欢腾,都快压过宁冶的传言了。 当然,郤靛本人是没出现在传言里过的,毕竟是和七墦情卞水何她们同一辈的人,照理来说早该过世了。不过照卞水何专属情报网传回来的消息来看,郤家里有一位名叫“郤青”的女子,很有可能就是郤靛本人。 此事起源于郤家的“出山宴请”。 钟归逝世后不久郤靛便从长宁派学成归来。由于她原出身就是修道世家,因而无法在长宁派谋得长老等职位,再加上她那时已经决意要服用岁颜延长寿命与卞水何斗到底,所以便以“好友叛变,愧疚难安”为由,向师傅与掌门辞行,回到了郤家。从那以后,郤家就有些低调下来,直到二十多年后七墦情上门寻仇。紧接着郤家主枝部分便这么消失在江湖人视野中,至今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世家的存在,甚至都认为其在当年就已经被七姑娘灭了门。 可就在开春时节,立春的那一天,郤家突然给各大名门正派寄了请柬,宴请各大门派、世家于雨水时节前往郤家参加自家的“出山宴”,说是自家掩玉半百,终于决意出山,与七姑娘一较高下。 此事一出,江湖哗然。 没人能想到,一个被灭过门苟延残喘的世家,竟然能在魔人榜榜五眼下藏这么多年,于如今重整旗鼓,越王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了罢。 这事传的如此火热,七墦情本人当然也有所耳闻。原本她没打算去,因为白璃那时还未苏醒;可正巧,就在还差一周到雨水的时候,白璃非常争气地醒了过来,而且在短短两天时间内恢复到可以下地自如行走,第三天就带着独骍重新开始练剑、修道了,七墦情表示十分欣慰,决意雨水时节先去郤家看看热闹,至于届时动不动手,两说。 雨水前一天,卞水何不知从哪儿猜出她要去凑热闹的意图来,拖着她去无人处来了一场深刻的谈心,愣是说服她让自己与她同去。不是不相信七墦情的实力,只是担忧郤靛那伙人是有备而来,看准了她们不敢全部离开,专门引七墦情和卞水何其中一人过去的。 可是如果她们都不在,白璃和独骍他们两个呢?之前就是因为两人同时离开了这里,才让宁冶趁虚而入。 一番讨论下,二人决定还是下个警示型阵法,顺便为那两个实力较弱的家伙一人套一个保命符——当然,不会是以前给独骍下过的最普通的那种。 白璃失去过一回心脏,但由于其主要修道,因而修为虽有损失,直接退回了六尾,但好在瓶颈过了就是过了,只消重新修炼把失去的那部分再补回来就是,等补好了第七根尾巴自然而然就会再次出现,无需再突破一次。 鉴于暗室如今也不再隐蔽,自白璃恢复能自如行动后,几人便搬出了暗室,回到白璃原先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头去了。 出发前一天晚上,七墦情给白璃下好保命符之后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无论如何保住自己性命,禁术失败了还可以再来,该躲赶紧躲,若是再被丢去荒原一次,她可没办法再去把他给找回来了。 白璃和平常一样木着脸听她训话,微垂着头显得略有一丝委屈。 等七墦情说够了终于决意放过他了,他才犹豫半天,在对方即将出门的那一刹那低声道:“多谢。” 七墦情愣了愣,忍不住笑一声,回头道:“说什么谢,给我好好养伤,赶紧把损失的修为补回来,别老给我添事就行。”说罢,不等他回应便径直出了门,仔细将门关好。 白璃盯着已经合上了的门,半天才垂下眼回到床边盘膝坐下。他已经欠她两条命了,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还得上…… 从上次与宁冶交手来看,他的实力还远远赶不上对方。他害怕再过几十年,没等自己成长到足以保护她时,她就已经衰老临逝了。 对了,禁地里还有岁颜来着,或许…… 白璃于心中下了决定,趁这次七墦情和卞水何双双离开白狐族,他可以采摘回来,等什么时候与七墦情坦白,劝她吃下去。这样…… 这只小白狐狸在还没完全弄明白究竟什么是爱之前,就已经隐隐有了“一生一世”的概念。 只是他的心意,此时已然前往与卞水何汇合的魔女究竟清不清楚,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七墦情原本以为自己和白璃已经说的够久的了,没想到那边卞水何和独骍拖的时间还要长,看到空无一人的门口她便有预感,自己怕是要在这瑟瑟寒风中等起码一盏茶的工夫,没准会还更久。 不知道天明之前,她们能不能出发呢……七墦情仰望星空,无奈叹道。 而卞水何和独骍房中,的确仍说着话,尚未又分别的意思。 卞水何不似七墦情,平日里除非是正事,否则一般很少说话,基本都是独骍粘着她再说个不停,她就负责浅笑,偶尔应和几句。可此时她絮叨的话语比七墦情还多,温柔地一一嘱托,还把今天白天专门回洞府翻出来的一件防御型法器给了他,让他好生带着。 独骍乖巧地点头,攥紧她递过来的法器,视线始终黏在自家恋人身上。 “好了,我该走了,不然阿情要等急了。”终了,卞水何终于停下,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记得跟紧白公子,别让他只身陷入危险。” “好!”独骍连连点头,之前白璃冰冷的身躯让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随后他又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阿水,你觉得,白大哥是不是……喜欢安小姐啊?” 卞水何动作一滞,片刻后无奈笑了笑,给他理了一下头发,轻描淡写道:“谁知道呢。我该走了,等我回来。” 连小独都能看得出来,阿情啊……你是真的不知吗? —————— tbc 第一百九十六章 &孤注一掷(中) 尽管已经过了立春时节,但天气不比隆冬好多少,依旧冷地让行人缩手。 当然,春寒再怎么厉害,于他们修道之人而言,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有灵力护体,一年四季都不需要加衣服——除非是个人喜好。比如以往钟归就很喜欢在冬季穿冬衣,不是为了御寒,只是单纯地为了烘托冬日的气氛,连带着卞水何也喜欢留一件带白绒的斗篷冬日里披上。 这是一座近乎废弃了的小城,里面来来往往的基本只剩下了老人与妇女孩童,青年男子基本不见踪影,全到别的繁华些的城镇赚钱聊以养家了。 此时正值日升之初,一些人家上空已经飘起了炊烟,只是没升起多远便叫风给吹散开去。 小城里冷冷清清的,许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雨水时节,昨日刚下过一场细雨,地面坑坑洼洼的,积起不少水坑,偶尔还有几处泥泞不堪,叫几个戏耍的孩童在里头摔了个结实。不过满身的泥水也毫不搅和他们的心情,继续打闹着。不多时,妇人们呼唤自家孩子吃饭的声音响起,几个孩童这才纷纷往家中跑,只是不知那些妇人见了被泥水完全浸透的衣物会作何感想呢。 天色大亮,小城里稍稍热闹起来了。 刚刚被教训过的孩童们丝毫不长记性,刚换好干净的衣物就又三三两两跑出来玩耍了,在街头巷口洒落一串欢声笑语。妇人们有店铺的经营店铺,没有的便也成群结队地在河边洗衣,聊聊近来各家的事儿。老人们则喂喂鸡狗,或照顾照顾自家小菜园里的蔬菜、补补那满是补丁的衣物。 小城只有一个城门,看起来还算气派,不过由于年久未修,部分墙皮都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红棕的砖块。 沿着城门一直往里走,最最深处便是一个大户人家,占有整个小城里最大的楼房与院子,光是院门都比寻常人家气派许多,只是常年紧紧关着,只有一个很小的侧门偶尔有人进出,但也是随出入随关的,几乎没有能窥探内部的机会。 说是“大户人家”,纯粹是从住宅面积看的,但里面似乎也没多少人,也是一天到晚安安静静的,连犬吠声都不曾听见过。 只是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 从巳时起,城门外陆陆续续进来了些许陌生人,无论男女均气度不凡。 一开始城中人们还未觉察到什么不对劲,只当是路过的旅人。可越靠近午时,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个小城,甚至还有御剑飞过来的,看得城中人们目瞪口呆——这是神仙吗?神仙为何要来我们这个一穷二白的荒城? 来人们没理会路旁睁大眼睛懵懂看着他们的孩童,亦没理会抱着刚洗好的衣服回家半路上好奇看着他们的女人们,径直沿着街道往小城最深处走去。 离那大户人家近的费些工夫便能看到那扇从来未开启过的院门如今大敞着,诸多来客接二连三地从门口进入。 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城中人们相互对视一眼,却不敢放声说什么,依旧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有几个孩童试图混进人群进到大户人家里头,却刚进门就被里头接待的人拦下,让一个丫鬟带到侧门赶出去了。 这个避世多年的大户人家,正是七墦情卞水何她们苦寻多年都未找到的郤家。 午时一到,院门重新关上,宴席即将开始了。 院子里摆满了圆桌,来客们围坐着,却无意于桌上的酒菜,只是轻声相互寒暄着,顺便用余光瞟着“主人”的动静。 由于地方到底是不够的,每个门派与世家都象征性地派了一两个人带了礼物前来,但基本都不是什么有分量的大人物,七墦情混进去混地毫不费力,随随便便替代掉一个某个小家族派来的来客,用她的身份和请柬轻轻松松就进了郤家,与周围人假意寒暄。至于卞水何,当然躲在距离此处一栋房子之隔的城外,用自己的小花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适时,一个身着郤家校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左一右一男一女两个弟子走到最前方,清了清嗓子。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盯着他看。 “多谢各位拨冗赴宴,在下郤家家主郤茗,在此宣告郤家于今日起重新面世,还请各位多加担待。”中年男子不卑不亢道,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在座的纷纷起身还礼,口中还客气着“哪里哪里”。 紧接着,郤茗稍稍回忆了几句自己父母当年是如何躲过七姑娘的追杀的,再感慨几句郤家这些年来的卧薪尝胆历程,最后扬言定会与七姑娘不死不休,以报当年险些被灭门之仇。 这一番话说地那叫一个声情并茂、慷慨激昂,若不是七墦情能看出这个人实力的深浅,险些都相信了。席间一片叫好声,七墦情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就眼前这个人的实力,连他自己身后的那两个都没法比,很有可能真的是七墦情和卞水何之前所猜测的那样,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傀儡家主,实权说不定根本就不在他手上。 宴席正式开始,席间觥筹交错,各类恭维的话层出不穷。 七墦情沾着他们的光吃得格外满足。 酒足饭饱后,各个门派的人开始挨个儿上去献礼,顺便再说几句恭喜祝福之类的场面话。七墦情既然顶替了其中一个,自然非常入戏地跟着上前献礼。 只不过她这场面话还未说出口,瞥见郤茗身后那位面生而她却看不出境界的女弟子脸上突然扬起的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中骤然一凛。 她稳住心神,刚开口打算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场面话说了,面前的郤茗却突然一抬手,他身后一男一女两位弟子突然上前,直接冲着她过来,出手毫不留情。 七墦情还记得自己扮演的只是一个实力不强的来客,象征性交手几下,随后“不敌”对方两位优异的弟子,被跪押在地。 “郤家主这是什么意思?”她不满道,咬牙切齿地听起来真有那么点意思。 席间也是哗然一片,皆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发的一幕。 郤茗哂笑道:“七姑娘真是好生费心,千方百计地混进在下这一小小的世家之中,真是辛苦您了。” —————— tbc 第一百九十七章 &孤注一掷(下) 郤茗哂笑道:“七姑娘真是好生费心,千方百计地混进在下这一小小的世家之中,真是辛苦您了。”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七墦情咬牙道,打死不认,“郤家主这是找不到七姑娘,就想拿我们小门派糊弄大众吗?” 席间逐渐响起窃窃私语声,狐疑、猜忌、踌躇的情绪笼络在院中。 眼见着两方僵持许久,终于有一人忍不住上前,拱手道:“七姑娘向来神出鬼没,但脾性甚高,若是受制于人,想来不会善罢甘休。此事事关重大,还望郤兄稍安勿躁,三思而行。”这番话说得圆滑,七墦情都忍不住暗暗称赞,顺便在脑中搜索一下这是哪个门派或世家的人,以后列在卞水何的关注表上。 出头鸟有了,其他主和的又稍有地位的来客也纷纷行礼和稀泥,什么“郤兄莫要冲动”“这姑娘身手不佳,许真是有什么误会”“再查一查罢”“即便是七姑娘来袭我等也不会退缩”等等毫无诚意的劝慰之言接二连三地往外冒,表面劝慰着郤茗,暗地里还安抚了一番七墦情所扮演的人。 七墦情保持着被押跪在地上的姿势,听得牙都有些酸软,腹诽道:这群名门正派真是什么时候都一个样啊,等会儿若是我真没能瞒住,看你们逃不逃。 当然,明面上还是一副被冤枉后恼羞成怒的表情,仰头冲郤茗愤恨道:“郤家主若是执意如此,我琼山沈氏绝不会善罢甘休!”琼山沈氏,正是她抢来的那张请柬上头写着的,说出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郤茗冷笑一声,扬言道:“沈姑娘若是真想摆脱嫌疑,不如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划一道伤口出来。如果没有自行愈合,在下定与姑娘赔罪。” “……”七墦情嘴硬道,“倘若我不愿呢?”魔人的自行愈合无法直接控制,这一点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但身为魔人的她本人自然是明了的,毕竟曾经也不是没试过用灵力等方式制止其自行愈合,却都不见成效。 不过她这句话一出口就已经是满满的心虚之意,原本还劝着郤茗冷静些的正派人士们稍微灵光点的已经住了口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些许,试图离此处远一些。 “既然沈姑娘不愿,那便休怪郤某采取些强硬手段了。”郤茗微微眯起眼,呵道,“郤青!” 话音刚落,在七墦情身后押着她的那位女弟子连手都没松开,只是抬起两根手指往她后背隔空一挥,一道灵力“唰”地便划开了她后背的衣服,血珠顺着衣服和皮肤破开的那一道裂口中飞溅出来,伤口附近的衣物瞬间被浸成了深色,血腥味扑面而来。 郤青这一下着实是下了狠劲,叫人一眼便能看出其实力不凡。这一下又快又狠,划得相当深,饶是七墦情都险些没遭住,身子被带着往前倾了一下,又叫身后两人一左一右拉了回来,内心不由吐槽这人是不是在公报私仇。 像是被郤青这么干脆利落的手法惊呆了,全场再度陷入寂静。然而,不过须臾,随着七墦情背后伤口迅速愈合,倒抽冷气的声音与压抑着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个别人已然满脸惊恐地快步后退,试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七墦情勾起唇笑笑,换回了自己的本音,轻描淡写道:“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啊。” 话音未落,同她本人一样向来神出鬼没的蓝闪蝶从院子四周和她身前腾飞而起,轻巧地扇动将自己利入锋刃的翅膀在人流中穿梭。一些实力不强本来就是被门派、家族推出来领一份不讨好的差事的来客们见了那抹妖冶的蓝色就已经被吓破了胆,看着那蓝闪蝶就像是再看冥王发来的请帖,抱头鼠窜,搅得场面更加混乱不堪。拔剑自卫的不小心被抱头鼠窜的撞倒,抱头鼠窜的不留神被拔剑自卫的误伤,这都属于正常现象,算不了什么。 当然也有举着剑要冲上来试图“擒贼先擒王”的,不过七墦情的心都不在自己身上,自然是有恃无恐,更别提她那群蓝闪蝶有不少是在自己身边为自己“保驾护航”呢,鲁莽地想冲上来的还不等近身便毒发身亡,只有倒在地上惨叫的份。 这边那叫郤青的女弟子是什么来路七墦情不是很清楚,就冲着自己看不出对方境界便没轻举妄动,只是一个巧劲挣脱了一边的男弟子,挣脱的那一刹那还有意无意地掐了他一把,将细弱发丝的一条蛊虫给植入进去。不管现在或将来用不用得上,先植了再说吧,防患于未然么。 两位郤家弟子和郤家家主郤茗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法器傍身,竟有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辉隔开了那漫天的蓝闪蝶。三人表情淡漠,一点儿也不像准备不周的样子,只是望着苦苦挣扎的来客们,眼神漠然。 郤茗微微点了一下头,女弟子郤青立刻放开了七墦情,与男弟子齐刷刷后退好几步靠墙而立,站位一丝不差。 七墦情觉察到不对劲出来,猛地回头去看那群已经可也算得上是“负隅抵抗”的来客们,骤然发现他们脚下的地面上,隐隐约约泛着浅浅的红光。随着流淌到地上的血液增多,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覆盖了整个院子,只余下那三位郤家人足下方寸一丝光亮都没有。 祭奠?七墦情眉头微蹙,见着这与幽谷禁地里即为相似的情景,心下暗道不妙,脚尖点地往后退,试图退出红光范围挟持郤茗,却在退到边缘的时候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反而给弹了回来,显然是只进不出的。 托大了。七墦情内心毫无诚意地自我忏悔,冰冷地扫视一圈院子里那已然尸横遍野的情况,旋即凌空跃起。无数蓝闪蝶迅速自觉地聚成一团,七墦情就借着不停移动着的“蓝闪蝶团”,轻盈地周转与半空之中,余光瞥见男弟子身侧的墙角上,一朵白色的小花迅速缩进土中消失不见。 还好还有卞水何。她有些无奈想着,一个翻身避开一根从地面的红光中飘出的光带,再不得不侧身躲开另外一条。 空中的移动显然不如地面上方便,但看着地面上那些已经被融化了一半的尸体们,七墦情便没这么大的心去落地试探阵法效用,只得集中精力继续在半空中凭借那一团蓝闪蝶周转。 可即便是魔人,心神也是有限的。 —————— tbc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六瓣莲之主 可即便是魔人,即便是这个号称魔人榜榜五魔女榜榜首的家伙,心神也终究是有限的。 半空中周转比平地上需要消耗更多的心神,再加上那阵法的攻击越来越频繁,七墦情亲眼见着自己的某只蓝闪蝶由于躲闪不及被光带扫到,旋即就化作一撮灰尘落到地面,被红光瞬间吞噬。饶是她也渐渐吃力起来,连躲闪都来不及,别说还要在这么高强度的消耗下分心出来分析那阵法的解法。他们敢把她困在里面,自然是认定了里头没有解开阵法的线索,至于外面…… 七墦情顾不上多想,只得飞快地祈祷一句让卞水何早些赶来,随后收敛心神继续应付眼前的危机。 那边卞水何确实是及时赶了过来,只不过亦是被那不知名的阵法给挡在了外面,只得暂且操控外边的藤蔓去破开那三个郤家人的防卫。 植物的力量远超乎人们的想象,这也是很多人在于卞水何交手之前都不相信其能力的原因。可事实摆在那,蓝闪蝶割不开的防卫,在藤蔓的奋力一击下被逐渐瓦解。 而那三个郤家人,像是早就知晓会发展到如此情景,一点儿也不慌乱,只是淡淡地抬眼看向高站在墙头的白裙女子,同时扯起一个僵硬的笑,无视面前挥舞着的藤蔓往前走去。 虽不知他们的意图,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算盘。卞水何微微蹙眉,一挥扇子指挥藤蔓拦腰截住三人,轻盈跃下落在郤茗面前,冷冷道:“解阵。” 郤茗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盯着她,保持着脸上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 卞水何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悸,点地向前上方跃起。刚在屋檐上落下,一回头便见三个郤家人突然同时被不知什么东西炸地血肉横飞,新鲜的温热液体流入红光大盛的阵内,予阵法新一轮的灌溉。 正在这时,卞水何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脚下屋内传来整齐的颂唱声,几行人依次从宅子的几个门出来,不约而同地往阵法里面汇聚过去。卞水何急匆匆拦下几个,却还是有落网之鱼殉身阵法之内,而被拦下来的几个也都一脸木然地笑了笑,旋即同之前的三个一样炸了个粉碎。 几乎是一个呼吸的工夫,整个郤府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地面上也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而受到数人滋养的阵法,此刻光芒更盛,攻击的速度、范围、频率都大幅度增加起来,七墦情一时间险些没能跟上这种变化,躲闪得格外狼狈,还差点失手从上面摔下来。 卞水何在外面被阵法拦截,只能一边焦头烂额地站在屋檐上遥望阵内情景,一边还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阵法攻击的规律。 阵内已经周旋许久的七墦情早就隐约觉察到阵内攻击似乎有一定规律,只是一直无暇去细细辨明究竟那些攻击组成的是什么。但身在阵外的卞水何旁观片刻便看出了那些光带所组成的图案,是一种她无比熟悉的花——六瓣莲。 看出这图案的那一瞬间,一直萦绕于她心间的一道疑问终于得以解开。六瓣莲的统领者,恐怕就是郤家;也就是说,卞水何的宅邸里早就混进去了郤靛的人,那个人从来没打算善罢甘休过。 但此时想这些毫无用处,卞水何深呼吸一次,遥望见自家好友明显体力不支再度险些失手,知晓对方坚持不了多久,操控着藤蔓从周围攻击着阵法周围的壁垒,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倏地,她眼尖地看见新出现的一组光带中似乎少了一条,而这一条,刚好首尾都在她所操控藤蔓攻击的范围内。 会不会是…… 她来不及多想,尝试单独控制藤蔓,在一条光带即将弹起之时从其首尾同时击打壁垒。果然,那道光带也消失了。但当她尝试同时消去两条光带时,却失去了效用。这就意味着,她必须抢着两条光带出现的时候分个先后次序将它们消除,亦不是一件省脑子的工作。 但是再怎么费心神,她不得不去做。 一边消这光带给好友减轻负担,一边还暗自发愁如此也不是长久之计,即便是一条光带都没有了,七墦情依旧没法落地,更没法从里头出来。 好在这个问题最后没能困扰到这两位依旧筋疲力尽的魔女。 卞水何很快掌握了连续消除光带的窍门,成功拦截掉了两三组光带,而此刻最先的那一组已经经过七墦情的位置向上升腾,消失在阵顶:也就是说,此时阵内一条光带都不剩了。 然而卞水何一直死死盯着阵底,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掉了,未能觉察到已经出现了自己先前发愁的情形。正在此时,阵法突然发出一声悲惨的蜂鸣声,随后支离破碎,壁垒消失了,地上的红光也在一瞬间消失。 七墦情早就严重透支了自己的心神,此刻强提着的那口气一松,整个人直接往地面上砸过去。卞水何见状大惊,猛地冲过去试图接住她,却没能稳住,被她带着一同砸到地上,肩膀处一阵剧痛,骨骼碎裂的声音随之传来。 卞水何苦笑一下,小心翼翼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一面期望着它别自己愈合长歪了,一面去查看自家好友的情况。 七墦情此刻可谓是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到现在还能清醒着都是自己强行吊着的。她身上除了刚刚摔下来伤着的以外倒是没有别的外伤,只不过那一身从别人身上扒下来随意套在外面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活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我没事,歇一下就好。”即便是脱力成这样,七墦情还是扯着嘴角冲卞水何笑了一下,气都没喘匀就妄想安抚好友。 卞水何亦大喘着气,没好气道:“闭嘴吧你。” 七墦情笑笑,很给面子地闭上嘴,如善从流地就此失去了意识。 卞水何半撑起身子垂着头看了自家没心没肺就这样在这里昏过去了的好友,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无奈叹息,强撑着直起身盘腿开始调息。 —————— tbc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请柬 七墦情睁眼时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天空或夜空,而是木质的天花板。 这是哪儿? 七墦情难得犯了犯糊涂,莫名其妙盯着天花板半天才想到要起身,随后便顺理成章地看见盘膝坐在自己身边的某只小白狐狸,瞬间反应过来应该是回了白狐族里面。 想不到水何还蛮有良心的么。她抿着唇笑了笑,稍稍活动了一下仍有些酸软的关节,准备下床绕过白璃出去,不料许是被她的举止惊扰,她刚站起来就与白璃的目光撞个正着。 “小狸,打扰到你了?”七墦情若无其事地笑笑,仿佛之前昏迷着被卞水何背回白狐族的人不是她一样。 白璃起身道:“没有。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有点轻敌差点栽了个跟头。”七墦情耸耸肩,“水何呢?” “在小独那边。”白璃道,脚下却不动声色地转了个弯,刚刚好挡在房门口,堵了七墦情的去路,面上仍是平日那般木然的神色。 见自己去路被拦,七墦情住了脚,似笑非笑地抬眼看看白璃:“怎么?不让我出去吗?” 白璃难得眼神躲闪了起来,微垂着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愣是不开口。 “还是说……你担心我?”七墦情眼珠一转,调笑道。 白璃的眼神闪躲得更厉害了,简直不知要放哪儿,耳根也不由得泛起了红色。 七墦情看着就想笑,正欲再出言调笑几句,却刚好见着卞水何从白璃身后转个弯准备进来,瞬间笑眯眯地抬起手挥了挥打招呼:“水何!” “醒了啊。”卞水何随口应付她一句,随后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白璃,迟疑道,“你们这是……?” “无事。”白璃有些慌忙地退开,侧过身让卞水何进来。 卞水何有意无意地瞟一眼白璃的耳垂,再瞟一眼笑容满面的七墦情,径直走进去霸占了桌边唯二的一张椅子,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一个信封往桌上一丢,冲七墦情道:“想好要怎么报答我了吗?” “报答什么?”七墦情装傻。 卞水何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谁在仇家的地盘说睡就睡,害得我一路把她给弄回来,醒了还只顾着与情郎谈天,都不第一时间来找我。” “唉,情郎盛情难却,还请卞大小姐莫怪。”七墦情原先还打算继续插科打诨几句抵死不认,一听她说“情郎”二字就瞬间原形毕露,顺着对方的话调侃回去,浑然不觉边上听这两人胡说八道的白璃尴尬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红晕是越漫越广。 卞水何无言以对,轻笑一声道:“小女子哪有什么可怪的呢,姑娘说笑了。” 七墦情笑了笑,转身走过来霸占了另外一张椅子,拾起被随意抛在桌上的信封看了一眼,摸索着估测信的厚度并不急着拆开,强行将话题扯回正道上来:“这是什么?你收到的情书?唔,还挺厚的啊。” 卞水何微笑:“是啊,没见过吧?” “的确没见过,我回头就告诉小骍骍去。”七墦情一边调笑道,一边确认好信封上确实什么都没写,拆开查看。 白璃上前几步站到七墦情身后。 信封里倒不是她想的那样一大摞纸张,只是一张比普通的纸厚上许多的请柬,上面连受邀人的名字都是空着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从邀请人那里偷来的。而请柬的内容与当初海市的如出一辙,都是秘境的邀请函,只不过这个的名气不如海市大,头奖也不如海市的吸引人,就是一把形如小银刀的法器,看画像上的样子,与卞水何平日用来切割药材的小银刀几乎一模一样。 “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秘境?”七墦情粗略地扫了一眼,旋即就随意抬起手往身后一递。 卞水何耸耸肩,不以为然地浅笑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白璃接过看了一眼,低声给七墦情解释:“桃源是一处药草盛产地,在医术界内很有名。” “你也想说我孤陋寡闻?”七墦情佯作不满地回头瞪他一眼。 白璃一脸认真道:“并无此意。” 看着他这番模样,七墦情毫不意外他会把玩笑话当真,便见好就收地回过头来,对卞水何道:“所以呢?你又想把我们往火坑推?” “怎么能这么说呢?”卞水何笑得真诚,“咱们不还缺一味湘红雨吗?湘红雨生长条件苛刻,我这些日子也多番思索,只是思来想去,唯有这一处可能有湘红雨生长了。若是连这里面都没有,那可就麻烦了。” “即便是有我们也不能保证给你弄出来吧?场地这么大,万一就一时眼瘸没瞧着呢。”七墦情漫不经心道,显然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卞水何温柔地笑了笑:“你上次不还洋洋得意地跟我说从海市那什么琴娘那里顺了一株最罕见的黑色幻媚草么?湘红雨的味道与白色幻媚草很相像,你用黑的那株当指南针,绝对没问题。” “你少来!”七墦情不以为意地翻个白眼,反击道,“我看是你看上那把小银刀了吧?” “那也的确。”卞水何毫不客气道,“这也是难得的法器,有了它我以后炼药就能事半功倍了。你没问题的话顺便帮我拿下哈,提前谢一声。” 七墦情嗤笑一声,道:“那你叫给你这个请柬的人帮你去夺吧,我们去找湘红雨。” “你自己去跟他说。”卞水何反驳回去。 这边被落在一边的白璃反复打量着请柬,此时听她们说到这才终于插上一句:“是何人送来的?” “尚不清楚,我方才出门时在地上捡到的。”卞水何摇摇头,“不过当时信是被一根银针钉在地上的,估计很有可能是毒魔丹程。” 七墦情懒散地往桌上一趴,漫不经心道:“毒魔这家伙看来是真打算带着小云退隐江湖啊。” “总之,应该是好意,但也不排除有人借用他的身份迷惑我们。”卞水何道,“白公子意下如何?若是尚未想好也无妨,毕竟桃源开放时间在清明之后,还早着呢。” 白璃又反复看了一遍请柬,最后下定决心沉声道:“在下愿一往以探究竟。” —————— tbc 第二百章 &休养生息 七墦情本来就没什么想法,既然白璃决定了,她也就自然而然投出赞同票。 面对自家好友这种丝毫不要脸面的家伙,卞水何实在是懒得与她扯皮,转口将话题扯到六瓣莲的问题上面去。 “你们还记得‘六瓣莲’吗?”卞水何道。 当时她站在屋檐上看得清清楚楚,但七墦情身处其中还真不一定就看出来了。 而现实也正如她所想,七墦情一脸茫然地看她:“六瓣莲?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筠山六瓣莲?”白璃道,亦有些疑惑地看向卞水何。 卞水何点点头,淡然道:“白公子应当知道我们有一位需要对付的人叫做郤靛吧?” 白璃颔首。虽然她们没专门跟他说过他们的敌方都叫什么,但结合着她们的话语,以及他醒后独骍向他诉说的这段日子发生过的事,多多少少还是知道自己需要对付的人究竟是谁的。 “那便好说了。”卞水何道,“郤家自从多年前被七姑娘灭门后便再无音讯,但前几日却发出请柬宣告复出,我们昨日正是去混进郤家参加这场宴席。我们的本意是寻得郤靛的踪迹,却不料半途被对方发现,反将一军。或者说,对方早有准备,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参加宴会的人回去。而正在阿情被困在阵法里的时候,我发现那个阵法与六瓣莲有着密切关联,因而我怀疑,六瓣莲很可能就是郤家的组织。” “祭奠型阵法,真是下了血本了。”七墦情不着调地打岔,“不知那些不惜自己殉身阵法的家伙知道我还没死,会不会后悔呢。”说着,还饶有兴致地笑几声。 卞水何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你积点德吧。” 七墦情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继续说。 “六瓣莲的存在是在夜烨之后断掉的……”卞水何才说了半句,就叫七墦情打断。 “等一下,夜烨也是六瓣莲的人?”七墦情懵道,“不是只有小梦和那个刘叔吗?” 白璃开头提醒道:“厨娘。” 什么厨娘?七墦情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绕了好大一圈终于想到了夜烨曾经扮演厨娘和六旦的事。厨娘所做糕点与小梦做的极度相似,这样一想倒是能说得通了,毕竟同一个组织的,很可能一起学过。 卞水何只消看一眼便知自家好友已经想起来了,继续道:“我原先以为六瓣莲只不过是无意掺和进来的,但直到我在郤家大院里头见着了那个酷似六瓣莲的阵法,这才觉察到这个‘小组织’后来销声匿迹了并不是因为低调或只是不小心卷进来的,而是由于后面都是郤靛以个人名义直面出击,没六瓣莲什么事了而已。”当然,是不是真的没六瓣莲的事了还得两说,毕竟后来她们都险些忘记了这个组织,有什么事没往这个上面想,没查到也有可能。 “所以就是合二为一了么。”七墦情耸耸肩,依旧是不以为意。 她这德行卞水何早就习惯了,无奈摇摇头道:“总之郤家基本都‘以身殉阵’了,估计是孤注一掷想弄死你。” “嘿,我都被冥界拉入黑名单了,他们也太天真了吧。”七墦情嬉笑道。 “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我不清楚,但他们这么一来,即便是和以前一样留有一手,也得休养一段时间,短时内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卞水何道,“否则我脱了力你又好巧不巧昏过去了的时候,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七墦情托腮:“所以说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宁冶了?” “不错。”卞水何道,旋即话锋一转,神色看上去轻松不少,“清明还有一个多月吧?你有什么打算?” “你都说了还有一个月了,急什么。”七墦情随口道,知晓自家好友是在问她要不要去祭拜一下师父的衣冠冢。 以往她清明时不是在卞水何洞府里的衣冠冢祭拜就是溜进长宁派祭拜那里的衣冠冢,但这一回情况实在是特殊。且不说白璃还不知晓她的身份,说要跟着卞水何一个已知的魔女回洞府他不起疑才怪了;再说,白璃肯定是要留在白狐族祭拜死去的族人们的,而独骍多半会跟着卞水何去她洞府,七墦情也没法将白璃一个人留在这。 唉,为难哦…… 七墦情内心叹息着,面上只能这么轻描淡写地一说。 一个多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七墦情左思右想地还是决意留下来陪白璃,卞水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拍拍她的肩与两人道了离别,带着独骍回到自己洞府。 卞水何的洞府占地不算大,但由于它原先是一座塔,因而垂直空间还是充足的。如果真的较真给它全部拆下来平铺,总面积估计跟七墦情的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与七墦情的不一样,她的洞府基本被各种桌、台、炉、架堆地满满的,还分了好几层出来种草药,基本没多少下脚的位置。七墦情就不一样了,除了收藏法器的那一间屋子乱七八糟堆一大堆,其他地方简直是干干净净,和之前婆婆的布置半分不差,一看就是自己懒得改直接沿用的。 独骍还是头一回来到魔人的洞府,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跟着卞水何踮着脚尖在杂物空隙中走,生怕踩坏了什么收藏品。 卞水何回头看他一眼,见着这拘谨的样子不免有些忍俊不禁,柔声道:“不必如此,即便是法器也不会被你这么一脚踩坏的。再说了,这也不过是些杂物。” 独骍眨眨眼,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虽然脚下动作依旧没什么变化。 卞水何无话可说,浅笑着摇摇头,回过头道:“难得带你来一次,咱们先去我收藏室看看罢。站稳了。”说罢,她反手拉住独骍的手腕,带着他直接冲着一面墙走去,看这架势像是要撞上去。 独骍还没反应过来,一阵传送阵专属的晕眩感瞬间席卷了他。毫无防备的他险些摔倒,还好卞水何及时揽了一把。 卞水何也不喜欢整理随意收罗来而自己又恰好用不上的宝物,基本也是堆在地上,不过比七墦情有点良心,知道给它们弄匹布盖着遮灰。 —————— tbc 第二百零一章 &清明时节(上) “这些我都用不上,就一直放在这了。”卞水何笑笑,旋即毫不在意地将遮灰的布匹掀开,随后便站在一边把位置让给独骍,大有“随意挑选不必客气”的意思。 大多数法器都是其貌不扬的,偶尔有几个花里胡哨还自带闪光效果,卞水何淡定地先行给拿了出来放一边。这种法器除了摆起来看以外没多大实际用途,反而容易招致祸患,不适合独骍。 法器独骍就见过白璃的雪鳞和卞水何的折扇,还有七墦情自称是“防御型法器”的簪子,其他的还从未见过,都只是从白璃或者卞水何口中听说的。此刻见到这么一大堆,他难免有些诚惶诚恐,一是觉得自己的实力还用不着这么好的法器,二是怕自己笨手笨脚的会不小心弄坏,三是突然想起之前卞水何给他用来防身的法器他似乎还戴在身上没还。 “怎么了?”见独骍一脸窘迫,卞水何疑惑道。 独骍眨眨眼,逃避似的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卞水何困惑许久,最终只得把他的局促归因为“东西太多无从下手”上,无奈笑笑上前取了一些他的血,顺便引导他将自己灵力附着在血液上面,随后便温柔地将他带回底楼,让他稍等片刻。 独骍不知她要做什么,但也无意打搅,便有些好奇地在底楼转来转去,不小心被绊了一个趔趄,正欲伸手扶墙却撞开来一扇门。 门后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光线一层昏暗,但里面明显比外面干净不少。 卞水何不在下面,独骍怕她会生气不敢一个人乱闯,慌忙转过身来拉上门把手准备帮她重新关好,阖上的那一瞬间似乎瞥到某种类似牌位的东西。他不由迟疑了一下,旋即肩上便落了一只手,轻轻拍了两下。 并没有做贼但是仍莫名心虚的独骍瞬间吓得一个哆嗦,僵着脖子回过头,与一道略显淡漠的目光撞个正着。 “没伤着吧?”拍他肩膀的“始作俑者”卞水何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伸手执起自家恋人的手看了看,再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着对方毫发无损松了口气,笑着揉了揉他头发,“没事就好。” 独骍眨巴眨巴眼睛,满心愧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卞水何无奈笑道,“之前在我庄园里乱晃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拘谨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庄园里没有这么多法器呀……独骍略觉委屈地心想着。 “对了,这个给你,已经认主了。”卞水何取出一把长剑递过去,言下之意就是“已经认主了你就乖乖收下吧”。 独骍眼睛一亮赶忙接过,随后又不大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偷偷瞧了她一眼。 这把剑的剑鞘与剑柄都是银灰色的,花纹很少,外表看来相当之低调,唯有剑柄末尾缀着的一颗黑色玉石泛着温润的光泽,相较吸睛一些。剑身与普通铁剑一模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拿着这么一把剑即便是从闹市中溜达一圈,估计也没多少人能记得它究竟长什么样。 虽说是其貌不扬了些,但独骍显然很喜欢,爱不释手地抱在怀里。 “它有名字吗?”独骍问道,眼睛里仍是亮闪闪的,显然心情无比愉快,初入自家恋人的洞府时那般拘谨之意几乎在一瞬间被抛去九霄云外了。 见他总算是恢复正常了,卞水何亦忍不住弯弯眼角,笑道:“剑上面没有刻字,你可以自己给它取一个。” 一般情况下一把兵器——刀与剑相对多一些——在被炼制的时候就会被赋予名字,于是其出炉之时兵器上就会自带它的名字,比如七墦情的葬和卞水何的痴。但有一些比较特殊,在炼制的时候就没有赋予名字,或是炼制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导致最后出炉的时候武器上并没有标出其名字;白璃的雪鳞就属于第一种特殊情况。 独骍摸了良久,眼睛瞥到卞水何头上做装饰的白玉石,脱口而出:“白玉。” “?”卞水何当下懵了一瞬,“你……给它取这个名字,是有什么依据吗?” 独骍羞赧地笑笑低下头。 见他不愿说,卞水何也就没再追问,只是笑笑道:“罢了,反正是你的法器,叫什么都无所谓。走吧,带你进去见见我师父。” “咦,阿水的师父也住这里吗?”独骍下意识道,把这初楼塔和她的诸多庄园当做同一用途了——虽然这么想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卞水何浅笑着应了一声:“嗯。”随即就牵着独骍的手重新推开那扇刚刚才被他关上的门,领着他往里走。 门内果然是摆放着一个牌位,上面仅写了“至虚长老钟归”几个字,周围一尘不染。 “这……”独骍愣愣地看着那个牌位。 卞水何规规矩矩在牌位前跪下叩拜,独骍慌忙跪在她身侧。 “我们是至虚峰最后的一批弟子。”拜完,卞水何看着师父的牌位淡淡道。 独骍转过头去看她,听她慢慢陈述过去的事。 “我和阿情曾是一起拜入师门的,后来由于一场意外,我们失散了。等我回到门派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叛徒’。”卞水何说着,自嘲似的轻笑一声。 独骍道:“但你不是,对吗?” “或许吧。”卞水何暧昧不明地笑笑,继续讲述,“当时全门派的人自行组织起来追杀我,一直追击至此。唯有我师父依然选择相信我,不问我这些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也不问我为何入魔,全力护我冲出重围。” 她说的简单,但那日是何等凄惨之景依旧可想而知。独骍有些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小心翼翼道:“所以他是被同门……误杀了?”还是选用了“误杀”这个词,虽然即便是他也知道不太可能。 “是我杀的。”卞水何淡淡道。 独骍一愣:“啊?” “是我杀了他,吞食他的心脏,恢复灵力杀了出去。”卞水何仍旧不去看他,从袖中掏出几叠冥币,却不知怎么的手抖了一下,散落成一堆。 —————— tbc 第二百零二章 &一曲别离 “是我杀了他,吞食他的心脏,恢复灵力杀了出去。”卞水何仍旧不去看他,从袖中掏出几叠冥币,却不知怎么的手抖了一下,散落成一堆。 独骍愣了半天,反倒是开口替她开解道:“当时,应该是师父濒死,主动让你……的吧?既然肉身已经无能为力,那便将自己的修为给你,只要你能逃出去,他也无所谓自己的生死。” “……”卞水何罕见地没有说“幼稚”,沉默着低头整理手上的冥币,把他们重新一叠一叠地重新垒好。 那是她从婆婆的昔日仇人手中逃出来的第一个星期。 卞水何那偏木属性的灵力与魔人的体质相结合,这一个星期过去,即便是心口的致命伤也早就痊愈了。痊愈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回长宁派,见一见师父,如果可以的话向掌门揭发郤靛的种种恶行。 可惜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 还没等她踏入至虚峰,不知谁布在峰半山腰上的阵法就突然被触动了,旋即以郤靛为首的一大批曾经的同门子弟迅速御剑过来,来势凶猛,一看就是早有防备。与此同时,另外方向也有人闻令前来,反应快得不可思议。 这很明显就是专门在这等着她呢。 卞水何见势不妙,为了不连累师父,赶忙掉头就跑。 长宁派不是没有躲藏之处,只不过不知是不是专门为了防她与七墦情死里逃生溜回来,每一个能藏身的点都已经提前布上了警示阵法,或者提前派人驻守,这想得实在是周到。 若不想给师父添麻烦,长宁派里面是待不下去了。 卞水何便一路奔往长宁派之外,最终还是寡不敌众,在初楼塔中被围堵。 初楼塔原本是一座景观楼塔,后来由于长宁派在附近落营且慢慢扩张起来,占去了原先它所能观望到的景观,再加上人们对名门正派内部有一种本能的敬畏感,于是便逐渐的不再有人前来观景,这座塔也便慢慢废弃下来。 卞水何一开始只是有些慌不择路地逃了进去,旋即就发现里面有许多小房间,而且相互之间交叉错杂,上下楼的途径也不止一种,可谓是兜圈子伺机逃走的最佳地方。 塔已经废弃多年,墙缝里都能瞧见少许青苔,更别说在外部攀援着的爬山虎了。 郤靛早就见过卞水何的能力在于操控植物,再加上这一路上卞水何不断催生植物阻挠他们,那些一腔热血追过来的弟子们此刻见了这些青苔爬山虎,只要是有脑子的都没几个敢往里面进,都是谨慎地先给它团团围住,再派人试探着往里面进,去搜索卞水何的位置。 卞水何比他们早一步进入这初楼塔,对这外围的植物分布只一眼便已然记入脑海,稍稍催生为自己构建了一个较为全面的防御,随后便往楼上走,运着轻功迅速探索塔内所有的房间。 在这途中,前来“叨扰”的弟子只多不少。卞水何也是一边关注周围的情况一边该杀的杀能躲的躲,灵力体力都耗费去了不少。 对方人多打得起消耗战,但她打不起。 好不容易拖着一名已经被藤蔓绞死的弟子来到一处狭小的室内暂做修整,卞水何盯着他大睁着的眼睛良久,最终还是抬手运起秘法探向他的心口。 这可以算是她入魔之后第一次主动吞食他人的心脏以汲取灵力。 第二次食用,那味道仍是不习惯的,不如别的佳肴。她有些淡漠地想道。 才刚吃下一半,卞水何隐隐觉察到有一丝人气慢慢靠近,转头压着声音厉声道:“什么人?!” “……水何。”一个身影从墙后缓缓走出,轻声唤道。 卞水何望着来人,不由瞪大了眼睛,有些呆滞起来,捧着已经啃食了一半的心脏的手也不住颤抖起来,下意识扔掉那团血腥味十足的肉块,站起身来迈出一步想迎上来人。 “师……”才吐出一个字,余光不经意瞥到距离来人脖颈只一寸距离的青苔,她骤然意识到现在的境况,硬生生将最后一个字吞了回去,抽出痴谨慎地指向来人。 哪怕曾经是师徒,哪怕她最初想潜回长宁派所见之人就是他,但现下整个长宁派“倾巢出动”全面围剿她这个叛贼,他们各有各的阵营,怕是已成敌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卞水何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下仍旧穿着整整齐齐的略显破旧褪色的校服的来人,见到他如今毫发无损,心里还是不由得松了口气的。 钟归先是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尸体与落在其身上的心脏,再看了看毫不留情指着自己的痴,视线又慢慢上移到面前人的脸庞上。 才不过两年未见,卞水何的目光中已经完全褪去了一开始待在自己身边学艺时的青涩与乖顺,在不知何时蹭到脸上的血迹衬托下,显得格外冷漠,暗含一种嗜血的疯狂。 这两年里,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钟归心中默默紧了一下,没有取出自己的武器,只是平静地与自己昔日的徒弟对视,一抹怜悯在他眼中转瞬即逝。 可惜这抹转瞬即逝的怜悯却恰恰被卞水何看去了。那日妇人带她回洞府折磨良久之后看她时也是这种眼神,仿佛是在问“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嘲讽意味十足。 “您也相信她的话,是吗?”卞水何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轻声问道。 看着她眼中一刹那增长又迅速被压下去的血色,钟归答非所问:“你入魔了。”语气也是相当平静,像是在问,有像是笃定地陈述。 卞水何有些自嘲地嗤笑一声:“您不都亲眼看见了吗?莫非还有什么疑问?” 钟归没有回答,淡淡看了她良久,再度抬脚缓缓上前,全然不顾被青苔割破流血的伤。 看着他这般举动,卞水何站不住似的不由后退一步,持剑的手又开始轻微颤抖起来,对青苔下的指令似乎也失去了效用。 在距离痴的剑尖只差一指宽的距离时,钟归停了下来,又是看了浑身紧绷的小徒弟许久,最终轻叹一口气,侧过身抬起手向前探去。 卞水何一惊,手中的剑下意识就向前送去,熟悉的红色温热液体再度扑溅开来,浓烈的味道随即而来。 —————— tbc 第二百零三章 &薤露易曦(上) 卞水何一惊,手中的剑下意识就向前送去,熟悉的红色温热液体再度扑溅开来,浓烈的味道随即而来。 胸口直接被穿刺,钟归却面不改色,没事人一样继续伸手过去,轻轻摸了摸卞水何逃亡途中不慎散落的发丝,脸色略显苍白,浅笑道:“长大了啊……” 好在钟归方才侧了一下避开心口这处要害,剑是贯穿了肩胛下方一些的位置。卞水何呆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抽出剑扔到一旁伸手扶住他,惊慌道:“师父!” “水何……”钟归咳出一口血,依旧是笑着,还有心问起七墦情来,“阿情怎么样了?怎么没……没和你一起回来?” “我,我和她前不久失散了……”卞水何不忍心告诉师父七墦情已经被魔人榜榜首宁冶给带走了,恐怕是十死无生,只得简单以“失散”概括。 钟归笑了笑,有些费力地继续说道:“你们的魂灯……前段时间先后熄了,我还以为你们……没事就好。”他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也不追问她们为何入魔。 魔人入魔的过程相当于死去后以别的形式重新活过来,所以在入魔前做成的魂灯会在入魔的那一瞬间灭掉,此后不再恢复。先前卞水何和七墦情是先后入了魔,而钟归这边的魂灯自然是她们刚入门派时点的,自然是先后熄了。 所以,即便是钟归并没有看见卞水何吞食那位死去的弟子的心脏,此刻见了活生生的她也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她已经入了魔。 钟归显然身子与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刚说完就又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新鲜的血液与肩胛不断淌出的血很快在衣服上相遇,融为一体;而长宁派略显粗糙的校服仍不知疲倦地“吮吸”着伤口中的血,大有不染成红色誓不罢休之意,衬得他脸色愈发的惨白。 卞水何这才想起来要给他治疗,捏起手诀开始运行心法。她选择的是较温和速度又相对快的一种,钟归的外伤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愈合了,可先前落下的旧伤她却无能为力。 “我带你出去。”钟归缓过气来,自己站直了身子道,“这个地方我比较熟悉。” 卞水何捡起自己的痴收回剑鞘,小心翼翼伸手虚扶着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当年掌门就是在这里捡到我的,随后带我上山入了门派,教我修道……”钟归浅笑道,带着她绕过一堵墙,“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就经常来这里看看,路是挺熟的,不过还从未打扫过。” “您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卞水何打断道,微微皱起眉。 钟归失笑,低声道:“我从小就在门派中长大,所以我不会背叛门派。你呢?” 听着前一句话,卞水何不由僵了僵,握着痴的手也紧了紧。“……我们没有,是郤靛……”她轻声为自己辩解,手上动作却不见丝毫放松。 她的戒备钟归自然也感受的到,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道:“我相信你。” 他说得实在是太轻描淡写了,卞水何忍不住道:“万一我欺骗了您呢?” “你会吗?”钟归反问道,淡淡看了她一眼,“我教了你们十年,你们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入魔了也好,起码有了自保能力。你现在可比以前厉害多了。”他感慨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卞水何摇摇头,低声道:“是师父给我打的底子好,后来又遇上了一位高人……” 二人正说着,一转弯便与几位结队前来探查的长宁派弟子撞个正着。对方看见相互扶持的两人,不由得也愣了一下。就这一下,伺机而动的爬山虎立刻绞断其中一个的脖颈,钟归当机立断带着卞水何转身就跑,身后清晰地传来向门派汇报“至虚长老与卞水何‘同流合污’”这类消息的声音,追的也不慢。 但他们人终归还是少了些的,钟归又熟悉路线,稍加注意绕了几个圈就把这一小队人甩掉了,顺便带着卞水何上了二层,躲入狭间喘了几口气缓一缓。 “不要滥杀。”钟归不忘告诫一番。 卞水何抬手搭上他的腕,准备给他输些灵力过去,却被钟归不轻不重地推据回去。 “这一路下来,你的灵力也没剩多少了吧?”钟归道,“不用浪费了,我稍作调息就好。”他说得轻松,语毕便原地盘膝坐了下来。 卞水何这一路一直催生和控制着植物以求自保,可控制地越多越耗心神,亦越耗灵力。先前她选择吞食曾经同门的心脏就是为了恢复灵力,只是还没呢全部摄入就被师父的出现给打断了,如今她的灵力和心神确实都已经所剩无几。若是再不及时补充,这样下去别说正面突出重围了,即便是继续像这样绕圈子甩开追兵也难以支撑。 正当她打算操控藤蔓去将一楼那些弟子的尸体心脏挖出送上了供她补给之时,搜索队已经到了二楼,而且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还没等卞水何提醒,钟归警觉地睁眼起身,迅速看了看左右两侧,先拉着自家小徒弟从一侧绕出去到大一些的地方,以免被直接两头包抄。 谁料这回的搜索队中有一位大人物,饶是他们两人溜的再快,依旧躲不过他的感知,直接吩咐弟子们紧咬上,自己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他们身前,真真切切地给他们来了个“宽广区域的两头包抄”。 看着这回拦路之人,别说卞水何了,连钟归都不免有些意外。 “至战长老,没想到连您也会参与这种争斗。”钟归沉声道,下意识将卞水何护在身后。 至战长老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屑道:“正邪势不两立您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也没料到,至战长老如今竟包藏祸心,与魔人叛贼一路。” 卞水何打量着这位曾经仅有几面之缘的长老,暗暗调动附近的爬山虎和青苔靠近。 钟归冷淡反驳回去:“未知全貌,何以一概而论?” “她都入魔了,孰是孰非你还不承认吗?”至战长老短促地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执着,“还是说,连同你也想背叛师门了?” “托掌门的福,钟某才得以活到如今。于钟某而言,长宁派便是家,从未敢另起祸心。只不过……”钟归义正言辞道,说到最后却话锋一转,竟直接一个闪身朝对方冲了上去。 —————— tbc 第二百零四章 &薤露易曦(下) “托掌门的福,钟某才得以活到如今。于钟某而言,长宁派便是家,从未敢另起祸心。只不过……”钟归义正言辞道,说到最后却话锋一转,竟直接一个闪身朝对方冲了上去。 卞水何一直有意无意地在关注师父的举止,见他正面迎上去,虽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但也跟着闪身上前,在附近待命的爬山虎与青苔迅速借机攀过来。 至战长老的法器是一把大刀,于贴身战不利;而好巧不巧,钟归的法器是一对匕首,正好适用于近身缠斗。但至战长老又怎可能没研究过遇到近身缠斗该如何应对?两人碰上的第一下便缠斗在了一起,卞水何赶上来之时都不敢随意切入战局,只能用痴和植物从旁干扰,顺便为退路做铺垫。 两位长老的打斗,不光卞水何不敢随意切入,那些弟子们更不敢轻易上前,毕竟刀剑无眼,这三个无论被哪个误伤都是得不偿失。这一点也为卞水何和钟归脱身“打下良好基础”。 钟归向来理智,他知晓若是真打下去绝对不可能打得过根骨五星出生的至战长老,因而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能带着卞水何从对方手下溜出来,为此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值的。 卞水何与钟归到底是师徒,默契自然不用说。钟归只一个眼神过来,卞水何迅速搭把手过去将他带了出来,足尖在爬山虎上一点直接滑出去,用所剩无几的灵力加快速度在空中地面来回翻腾穿梭。 钟归似乎是受了伤,一直没吭声,只是偶尔伸出手指个方向,引导她往楼上窜,再于甩掉至战长老之后从另一个方向绕回一层。 许是方才与他们追逃到三层才失去的踪迹,大批弟子基本集中在二到四层搜索他们的踪迹,一层人反而少了些。 一直回到最开始遇到钟归的那间小室,钟归才让她暂时停下歇息片刻。 卞水何放开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家师父早已伤痕累累。最致命的是后背上那道很长的刀伤,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近乎将他斩为两截,衣服后摆已然浸满了血,再多过一分就开始向地上滴血了,也难怪他没再让她走。 “师父……”见着如此一副惨状,卞水何眼眶一热,声音有些发颤,抬起手想掐手诀,却叫对方一把握住。 钟归虚弱地笑了笑,低声道:“别浪费灵力了。” “可是……”卞水何不安道,却又不敢大力挣脱钟归的手。 钟归笑笑,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相信命运吗?” 卞水何不明所以,看着他早失去了血色的脸庞愣了愣,不解地眨眨眼。 “薤露易曦……果然到这个时候了啊……”钟归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抬眼认真道,“水何,师父可能没办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卞水何抿了抿唇,低声唤道:“师父,别这么说……” “水何,杀了我。”钟归打断她的话,正色道。 卞水何全身一抖,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钟归虚弱地笑笑,低声道:“这才两年未见,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吗?”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不见得多么严厉。 而卞水何偏偏最吃这套,颤抖地握紧拳,紧紧抿着唇。 “他们已经查到一楼了。”钟归淡淡道,上前一步直接抓住卞水何持剑的手,向上抬起。 卞水何隐隐觉察到他想做什么,紧张地想挣脱,却又顾忌着他的伤,不敢太用力。可钟归心意已决,握着她的手力气很大,根本不是她轻轻挣扎能挣脱的了的。 有些人真的很是不同寻常,划别人的时候小心翼翼,划自己倒是干脆利落,一剑封喉一点犹豫都不见。 钟归技巧很好,仅割破了静脉,不会一下子喷溅太远又不至于咽气太快,像是非要逼她在自己死前挖出心脏一样——确实有这种说法,人活着的时候比死去之后心脏所蕴含的修为比例更高一些。 “最多半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能搜到这了。”钟归淡然道,或许是流血的缘故,声音有些哑。 卞水何红着眼眶瞪他。 钟归浅浅一笑,全然不顾持续淌血的伤口,勉强抬手揉了揉自家小徒弟的头发:“活下去。” 搜寻的声音近了。 卞水何咬紧牙,运起心法,抬手向钟归心口探去。 钟归的神情一直很平淡,微微合着眼似睡非睡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疼痛。 温热的液体与肉质一同入口,浓重的腥味熏得人有些反胃。耳听着搜索队逐渐迫近,囫囵将口中物咽下去,同时迅速调理灵力,将其中的修为转化为自己的,再转化成灵力补给。 就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时,脚步声已经到达了门口,被挡在门口的青苔阻拦片刻,旋即直接劈砍闯入。 为首的是一个年纪尚轻的男弟子,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怕是一心想拿下一位魔人好给师门添彩。只不过他刚冲进来,直接就撞上卞水何那冰冷的嗜血的眼神,紧接着又叫对方唇上被新鲜血迹染地妖冶而艳丽的唇给吸引住视线,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口水,动作顿了一瞬。 就迟疑的这一下,足以让青苔重新席卷而上,干脆利落地绞断他的脖颈。 卞水何没理会进来的人,半蹲下身子轻轻将自家师父的遗体放下,随后抽出痴抬手挡下第二个人有些冲动的攻击,一个轻巧地跃转将位置逆转,一剑冲着对方后心处而去,不怎么费力便是对穿。 既然他们已经找到她了,也就等同于那些长老找到她了。 此地不宜久留。 卞水何迅速在脑中规划好路线,四两拨千斤地将第三个的法器荡开,不恋战,运起轻功转身离去。 这一场围剿最终还是未遂。 就是这场战斗,让卞水何名声大噪,从一个无名小辈跃上魔人榜。 可是若要说她有何不满,便是当时情况紧急,未能及时带走师父的遗体。等她脱离危险再度溜回来准备搜索之时,长宁派“将至虚长老入土为安”的消息已然传遍了江湖,而初楼塔也已经派人驻守地严严实实,可谓是滴水不漏。 —————— tbc 第二百零五章 &清明时节(下) …… “阿水?” 许是看卞水何理完东西后良久没了动静,独骍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将卞水何将回忆中拖了出来。 “怎么了?”卞水何回过神来,侧头看他一眼。 独骍讪讪道:“没事,就是看你好久没反应问一下……” 卞水何稍稍勾起唇角浅笑一下,将理好的冥币分了一摞到独骍面前,随即一挥手燃起一个小火苗,将自己面前的冥币拾了两张出来引燃,再慢慢放下,看着它一点一点碳化,变成黑灰色的小碎片静静沉在底部。 独骍看着卞水何给自己推过来的冥币懵了一瞬,不解地侧头去看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敢随意去碰触,磕磕绊绊问道:“阿,阿水……这是……” 卞水何没理会他,自顾自又拿起几片引燃放下,对着火苗淡淡道:“师父,上次说过要带你徒女婿过来看看的,今日我给您带来了。他无父无母,以前是江湖闻名的‘仙末’,前段日子出了些岔子暂且离开了剧组,现在正跟着白璃那——白公子修道。”说到一半,平日说惯了的“那只小白狐狸”差点脱口而出,关键时候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在独骍面前这么说过他的白大哥,便临时改口叫回“白公子”。 这一番话说得没头没尾,但听起来是在向黄泉下的师父介绍自己。那一声“徒女婿”听得独骍那叫一个惊喜,原本惴惴不安的眼眸当场亮了,瞬间明白了方才卞水何给自己冥币的意思,忙不迭地也学着取几张引燃,认真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水的!” 卞水何闻言轻笑一声,但也不出言反驳,默认了他有些大言不惭的言语。 这边的两人相处融洽,而此刻“留守”在白狐族的二位,自然也去祭拜了一番长辈。 七墦情其实早就发现白璃自自己从郤家昏迷着回来之后就一直有些不太对劲,好像一直有什么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总是欲言又止的,也不知到底在犹豫什么。好奇当然是好奇的,只不过调笑几次后仍没得到答案,便非常心大地抛脑后去了。 这回清明时节,由于打得准备就是复活白狐族枉死的族人们,所以白璃最开始并未给他们立墓碑,只是将其身躯冷藏了起来,因此,他说是去祭拜,实际上也只是重回藏冰室与他们说上几句罢了,连一般人们用于祭拜的花草都没有拿。 白璃有意让七墦情也进来,他好给长辈介绍一下,但七墦情心里清楚整件事的始末,打着哈哈婉拒了,于是白璃无奈,便一个人进了藏冰室。 七墦情在外面一边百无聊赖地编着草蚱蜢一边好笑地腹诽:若是我真的下去,他给介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话,他的那些族人啊,怕是要气得诈尸。 她在外面怎么腹诽的白璃可听不见,他仍是按着自己的预想走。 藏冰室里的冰雪常年不化,但即便是这样,温度仍是达不到让尸身永不腐败的条件的。当初离开白狐族之前,他与七墦情曾共同在此处下了一个阵法用以减缓腐败过程,因而此时看起来,虽然已经过了快一年了,族人们的身躯看起来却像是前日才逝的一般。只不过这阵法快失效了,等会儿出去需要重新布置才是。 白璃不敢去碰触他们,径直走到最内侧,来到自己父母身边,一言不发地跪了下来,叩首。 叩首完毕之后又是沉默了良久,握拳低声道:“爹,娘,小璃回来了。” “小璃已经寻得复活禁术的全章,不久之后,就可以与爹娘见面了。还有七姑娘……小璃定会为你们复仇,不会让你们枉死于她之手。” “……” 低低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汇报自己的计划。 末了,白璃犹豫片刻,继续道:“娘,小璃遇上了一个姑娘,也是修道之人,实力在我之上。这些日子她帮了小璃良多,于小璃已有两次救命之恩,连复活禁术也是在她的帮助下才集齐的,小璃实在是无以为报……” 稍稍停顿一下,他犹豫片刻,随后下定决心一般,继续说下去。 “小璃决意待复活禁术完成之后,便会退出白狐族,找到七姑娘为爹娘报仇后便与她四处游历。难担族长之任,小璃不孝,届时任爹娘处置,只是还请不要伤及阿情……” 声音愈来愈低了,白璃说至此处,停顿片刻,重重磕了个响头。 屋内人的灼灼真心,屋外人又知晓多少呢? 白璃出来的时候,正遇上刚编了一堆草蜻蜓、蚱蜢的七墦情在门口靠着墙伸懒腰,不由一愣,“她刚刚该不会听见了吧”的猜想飞快地在脑中滑过。 当然,事实上,他应当相信自己族内建筑的靠谱性,毕竟“隔墙有耳”这情况是可以通过一定方式避免的,大家族又怎可能会忽视呢? “说了什么啊,怎么这么久?”七墦情收好手里头刚刚编完的小物件,活动活动了肩膀,侧过头随意问道。 白璃可疑地沉默一下,含糊道:“随意说些罢了。” 七墦情本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闻言胡乱点点头,上前几步跟上他,转口道:“接下来做什么?水何他们不在好无聊啊……” “我陪你。”白璃脱口而出,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默默移开视线。 七墦情愣了愣,旋即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笑道:“对了,那个桃源的请柬,你去吗?我前几天和水何打听了一下,一张请柬上能写两个人的名字。” “嗯。”白璃低声道。 七墦情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过几日就出发,这里就扔给水何吧,她肯定比你还不舍得让复活禁术出差错。” 白璃又是“嗯”了一声,像是不知该说什么了,亦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由于方才这一出有些开不了口。 “多说一点嘛,干嘛总是嗯嗯嗯的。”七墦情瞥他一眼,佯作不满道。 白璃抿了抿唇,开口遂她意道:“好。” 七墦情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猝不及防冒出一句:“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听着呢。” —————— tbc 第二百零六章 &悸动 七墦情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猝不及防冒出一句:“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听着呢。” 白璃当下一惊,连脚下步子都停滞了一下。 “看你欲言又止一个多月了,到底是想说什么呢?”七墦情笑眯眯道,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白璃愣了愣,踌躇良久,最终在七墦情“热切”的注视下掏出一个玉盒递过去。 七墦情好奇地接过,一打开就看到某株略显眼熟的草药平躺在其中,默默盖上盖子抬眼看面前这只玄衣小白狐狸,亦是欲言又止的表情,而且看上去似乎还挺想笑的,只不过还算是有点良心地忍住了。 见着她这反应,白璃有些不安,隐在袖子后面的手指不由得相互捻了捻。紧接着看见七墦情重新盖上盖子递回来,眼中滑过一抹落寞,默默低下头去,手在袖中握成拳,微微发抖。 七墦情无奈地摇摇头,拉过他的手把盒子塞回去,轻描淡写地笑道:“我已经服用过岁颜了,再服用一次也没效果啊。” 闻言,白璃瞬间重新抬头,落寞一扫而空。 “郤靛就是服用过岁颜才活到现在的,我与她有私仇,仇还没报呢,当然也服用过岁颜啊。其实我已经活蛮久了啦~”七墦情笑道,半真半假的事被她说的跟真的一样。 白璃打量了一下她的脸,犹豫片刻后轻声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曾经在悬崖下生活过一段时间?” 七墦情一愣,眨眨眼懵懵地看他,心下却不由警觉起来。她的洞府在绝情崖底,这一点除了卞水何以外连魔人榜榜头的几个都不一定知道,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白璃见她的神情,以为没有此事,低低说了一句“抱歉”便继续缓步往前走,像是欲将此事就此揭过,只是情绪又不由自主地微微低落下来。虽然他情绪变化一向不是很明显,但瞒不过七墦情的眼睛。 她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直到白璃走到十步开外了才转过弯来,忍不住笑着闪身上前跟上,调笑道:“干嘛?我又没否认,你怎么这么不开心呀?还是说……你以为你认错人了?老实交代。” 白璃本以为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听她这么一说又重新有了希望,转头看过去,正对上对方好奇加调侃的脸,不免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压着声音闷闷道:“以前似乎见过你……” 见过?七墦情眨眨眼,随后才想起那一茬。 当初在婆婆那儿生活的时候,她好像确实救过一只从上面摔下来的小白狐狸,而且那只狐狸随身的法器还不少,大难不死。只不过她将那只小白狐狸送回崖顶之后,郤靛和单煜就并肩找卞水何和婆婆的麻烦去了,她转瞬间就把那件事和这件联系到一起,几次怀疑那只小白狐狸就是郤靛放下来探查绝情崖崖底的,后来兜兜转转的这么多年一过,几乎就把这事给丢到脑后去了。 按白璃这么一说,莫非…… 七墦情惊疑不定地看看身旁人,纠结许久后开口道:“那只从山崖上掉下来的白狐狸该不会是你的亲朋好友吧?” 白璃抿抿唇,沉声道:“是我。” 还真是他?!这么巧的吗?七墦情眨眼,满眼不可思议。 “那个……你……有去过集市吗?”七墦情试探性问道,语气要多委婉有多委婉。 白璃定定地看着她,开口道:“果然也是你。” 这也是他?!七墦情无言以对,讪讪地笑笑。“这么巧啊,看来咱俩挺有缘的。”她说着,随后话锋一转,“所以你相信我服用过岁颜了吧?” 白璃点点头,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一般收好盒子,若无其事地拐个弯进了石窟。 七墦情看着他耳垂上那不知不觉又泛起了的红色忍俊不禁,快走几步赶上前,收起心思和他一同观察了一下禁术的情况。 按光点的指引,刚好一刻钟之后就到该进行下一个步骤的时间了。 两人稍稍等候片刻,清点了一下下一步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时间一到,白璃立刻将几株草药按顺序扔进去,眼看着它们迅速被石池内深色液体吞噬,新的光点再度飘出,与半空中组成奇怪的符号。 七墦情迅速翻手稿对照,将结果念给他——“两百个时辰,粉末”。 “两百个时辰,大概是……”七墦情仰脸算了算,“十六天再多半天。桃源秘境开放是有时限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限时在一周,这样算上路途和从现在到秘境开放的时间,我们十五天后就能回到这里,刚刚好!” 白璃颔首表示认同。 两人在请柬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就是等桃源秘境开放时间的到来了。 卞水何和独骍二人在清明之后第三天就回来了,独骍还格外高兴地向白璃和七墦情展示自己的武器白玉。 白玉的品阶极高,仅次于卞水何的折扇,别看它其貌不扬的,品阶甩白璃的雪鳞好几条街。 七墦情一看就知道这十成十是卞水何从自己那堆收藏品里头拿的,再听了独骍说那把剑的名字,忍俊不禁地看一眼自家好友头上戴着做装饰的白玉石,笑得险些就蹲地上起不来了。 同时攻击性法器,而独骍又还不会隐藏法器的品阶,因此在品阶被压制的情况下,雪鳞对白玉产生了轻微的臣服之意。白璃下意识看向卞水何,用眼神询问这柄剑的来源。 “水何,这么好的法器,你还真舍得啊。”七墦情好不容易止了笑,起身调侃道。 卞水何面不改色地浅笑着:“法器再好能比得上他?” 这话说得!独骍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抱着白玉低下头。 啧啧啧,真是……七墦情摇摇头表示没眼看,转口道:“赶紧教他把法器品阶隐藏了吧,别到时候太招人眼红,最后反倒便宜了别人。” “那还用得着你说吗?”卞水何理所当然道,笑得温柔又甜蜜。既然已经带独骍去了师父面前一趟,那么他就完完全全是她的人了。 七墦情不服气道:“水何,我发现你这一趟回来,底气足了不少啊。” “哈,我看你也不错。”卞水何轻巧地给拨回去,旋即扯开话题,“对了,那个桃源的请柬,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填都填完了,你说怎么处理?”七墦情耸耸肩,“要不是为了等你回来,我们早就出发了。” 卞水何笑笑:“好吧,那就祝你们‘凯旋而归’。” “承你吉言。”七墦情笑道。 —————— tbc 第二百零七章 &弥暮山(上) 桃源秘境入口位于弥暮山山腰的位置,沿途有一条小溪。 许是风水的缘故,弥暮山上各类花草树木都格外旺盛,小动物也相当之多,可谓是各类未成妖的动植物的聚集地。 这等暗藏秘境的地方普通人当然上不来,偶尔可能会有一两个误闯的,不过误闯一次出去后若想回来,就再寻不着去路。普通人没有灵力也就罢了,但不知怎么的,这里似乎从未出现过妖类,尽管自然条件极佳,却不曾听闻什么族类在此定居,甚至连平日里上山的修道之人也是少之又少。 七墦情曾经到处查找荧光的培育地之时有想到这个草木旺盛的地方,但上山转了一圈却只见些品阶相当低的草药,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于是就又怏怏地下来往别的地方找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没什么人愿意上来。 桃源秘境不如海市那般招摇,秘境开放时间间隔相当长,五十年到上百年不等,卞水何猜测可能是为了等上一回开放造成的损失弥补回来,之后才会再度开放。 虽然它亦是以发请柬的形式号召众人,可它的请柬只针对赫赫有名的医师。而通常情况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师都潜心医术,不怎么参与世事,这请柬的存在自然没怎么流传出去,就导致了大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秘境,包括同为魔人榜前十的七墦情。 卞水何曾经不仅收到过请柬进了这个秘境,还夺得了那一次的头奖——这就是她现在所常用法器的由来。可或许是由于她已经夺过一次头奖了,这一回秘境就不再给她发请柬,因而她便无法直接跟过来,只能委托七墦情帮忙多收集一些品阶高又稀少的草药。这一点与七墦情此行的目的不谋而合,她答应地那叫一个爽快,还趁机套走自家好友的一株千年难遇的毒草。 七白二人到的不算早,可还没来得及上山就先在弥暮山山脚碰见了一大群在此扎营歇息的修士与妖,彼此之间还探讨着一些问题,看起来还蛮其乐融融的。 弥暮山附近荒无人烟,若是到早了也无处可住,扎营倒是不稀奇。只是他们既然已经到这里了,为何不上山在秘境入口扎营,反而在这山脚下扎营呢?万一突然开了,腿脚稍慢一些可不就赶不上了? 七墦情疑惑地看向白璃,用眼神向他询问。 白璃微微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是主要钻研医术,也没来过这里,只是听我大姨说过。但她只说是医者的归宿,未曾多说什么。” “我去问问水何。”七墦情有些郁闷道,借着衣袖与灌木的遮掩放下一只蓝闪蝶,“先继续往上走走看吧,这边我曾经来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白璃颔首,随七墦情转弯绕过扎营的人们上山。 早就等在那的人们都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他们俩,见着面生就知道多半是头一回来,便也不出声提醒,收回视线回过头继续说自己的。 还没等卞水何那边回信过来,白璃却先表现出不适来。 其实他表现的也并不是很明显,只是在踏上弥暮山的那一瞬间动作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罢了,随即就立刻调整过来继续若无其事地往上走。然而,那不易察觉的停顿就偏偏叫七墦情给瞥见了。 “怎么了?”七墦情当机立断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白璃淡淡道:“无事。” “你是想告诉我你刚刚被石子绊了一跤?”七墦情似笑非笑道,言语中透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怒意。 白璃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七墦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语气似乎不太友好,当下软了些言辞,不轻不重地数落道:“我和水何都是头一回做从冥王手里抢人的事,你魂魄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万一还不稳定呢?你能不能有点病号的自觉,哪里难受要及时说,别到时候自己又把自己‘作’回了冥界,我可懒得再去捞一遍你。”说是数落,但怎么听怎么像是不放心的老妈子。 白璃不觉弯了弯唇角,低声道:“我知。” 在见证了白璃死而复生后,独骍也曾好奇问过卞水何和七墦情,为何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将白狐族族人复活,如果这样的话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地去集齐复活禁术了。 当时七墦情笑着打趣他“这种事做一次就够惊天动地了,你还指望我直接来个大洗劫吗?”,一旁卞水何浅笑着拍拍他的肩,轻描淡写一句“他情况特殊,与族人不一样”糊弄过去。到头来独骍仍是不清楚究竟特殊在何处,但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没再提及此事。 后来白璃醒后养伤阶段,独骍闲来无事就把这件事当笑话一般跟白璃说过一嘴,即便就是这么一点点,他也能觉察到自己能活过来到底耗费了两人多大的心血。虽然他不知道七墦情和卞水何二人是怎样将他复活的,但从独骍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之中可以想象到当日七墦情是怎样不惜惹怒冥界之人,伤痕累累地将他的魂魄从冥界带出来的。这条命从一开始就是她的,他自然懂得珍惜。 “你知道就好。”七墦情撇撇嘴刚好错过了他难得露出的浅笑,“所以刚刚是怎么了?” 白璃沉默片刻,老实道:“只是觉得有些压抑,像是在驱赶我下来。” “是吗?”七墦情奇道,“那我怎么没感觉?” “种族不同罢。”白璃低声道。 七墦情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点头,正欲追问,好巧卞水何的小白花在手前方不远处绽放,在空中摆了几下,像是在催促他们过来。七墦情瞬间就给它吸引了注意力,撇开白璃上前一步蹲下来碰了碰那朵花。 “弥暮山上有特殊风水场,用于驱逐妖类。无害。”卞水何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轻描淡写地道出此处的不同寻常。 七墦情托腮:“难怪他们都在山下扎营……” “秘境入口在一处山洞,你们确认一下位置就也下来等着罢,白公子在山上呆着可能会不大舒服。”卞水何道。 七墦情认真点头应下,小花像完成了任务一般缩进灌木丛中消失了。 —————— tbc 第二百零八章 &弥暮山(下) 七墦情认真点头应下,小花像完成了任务一般缩进灌木丛中消失了。 “要不你先下去等着,我自己找一下入口?”七墦情起身道,回过头去看白璃。 白璃上前与她并肩,低声道:“不必。” “那我们就动作快点,尽早下来。”七墦情道,加快了脚步先前走,白璃当下跟上。秘境开放的时间一般不会特别精准,早了或迟了几个时辰都是正常的。 许是怕白璃会出什么意外,七墦情没用上轻功,只是快步走着。不过都是修道之人,即便是不使轻功,行动上还是会比平常人快上不少的。 一边走着,七墦情甚至开始考虑起等会儿要是秘境开了,该如何带白璃上山。总不能让她带着吧?唔,仔细一想好像也并无不可,就是不知道小狸会不会闹别扭。她想着,偷偷瞄一眼身侧的玄衣男子,旋即就得到对方疑惑的回望。 在卞水何一路上的友情指引下,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身为秘境入口的山洞。 山洞里相当普通,普通到七墦情上次明明在此处歇过脚都没发现这后面竟还连着一个秘境。 两人略略记了一下它的方位,随后一刻都不耽误直接下山。 按请柬上所说,秘境会在明日黄昏开启,也就意味着他们亦需要在山下扎营渡过一夜,与众多“竞争者”一起。 七墦情以前也是风餐露宿的惯了,直接上树找一个枝丫坐下来,揪一片叶子下来放唇边试着吹响。白璃站在树下遥遥往了一眼,见她没什么兴趣便兀自坐到那堆正在谈论着什么的医师中间去了,认认真真听着他们探讨。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那群一心钻研医术的医师们燃起篝火继续探讨,白璃也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忽而,他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冲着他的后脑勺直直飞过来,警觉地侧头抬手截下,入了手才发现是一个圆溜溜的小球状东西,并非暗器。再拿到眼前对着火光一照,一个枇杷大小的晶莹剔透的果子出现在他眼前。是谁扔过来的简直是一目了然。 白璃拿着果子回头看一眼,果然见着那蓝裙女子坐在树杈上,手里捏着几枚一模一样的果子得意洋洋地冲他笑。 荔晶果算是江湖上一种很常见的果子,味微甜,有饱腹静心疗伤之效。 独骍前段时间开始跟着七墦情学剑术,在七墦情的摧残下常常不慎受些伤。为了不留陈伤,卞水何天天给他调药督促他喝下去。不过由于药液苦涩,独骍喝是乖乖喝了,但免不了要腻着卞水何要安慰,于是卞水何就拿这种果子来哄他,跟哄小孩子一样。 “刚刚在林子里发现的,味道比水何那堆好多了。”七墦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无比欢快,听上去有种是在邀功的错觉。 白璃迅速低下头回过身,将手中那枚荔晶果放到唇边轻咬一口,清甜的味道迅速侵占了他的口腔。不知是这里的条件格外优越,还是摘果子的人比较特别,这一口下去似乎比他过往吃过的都好得多,清甜在舌尖上挥之不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七墦情的声音再度出现。 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白璃这般隐蔽的动作都叫她看得一清二楚,还有闲心调侃。白璃动作一滞,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低低传回去一个“嗯”。 他这一清嗓子,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他们往这边一看,一眼就瞧着了他手上被咬了一口的荔晶果,有几个不由露出了惊诧的神色。 “小伙子,你这是……自己带的吧?”一个年级较大的医师试探道。 白璃坦然道:“听说是附近林子里摘的。” 那几位面露疑色的医师面面相觑。 “有什么不对吗?”见他们那见了鬼一般的神色,白璃迟疑道。 七墦情的轻笑声随即在白璃耳边响起,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据我所知,荔晶果似乎是夏末才成熟的,可如今这才……”“小狸啊,现在不是荔晶果的成熟季,这里明显是搅和乱了四季规律。”医师与七墦情的声音同时响起,白璃捏着果子的手不由得一紧。 荔晶果的保质期相当长,一枚摘下来的荔晶果只要是不与泥土直接接触,可以一直放到第二年的这个时候。由于储存实在是方便,所以市面上的荔晶果根本不分时节,也没有价格波动,因而除非是自己种植或者专门探究过的,一般没人会关注到荔晶果究竟什么时候成熟。 另一位老医师客气道:“这位小友,可否将果子借在下观察片刻。” 白璃只是表面上冷淡,但向来很好说话,闻言正欲将自己只尝了一口的荔晶果递过去,倏地又一颗果子飞过来被他截下。 “这个给他们研究,你安心吃。我刚刚问过水何了,她说是秘境影响,果子比平日能吃到的还好呢,没问题的。”七墦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白璃眨眨眼,如善从流地将新接到的果子递了过去。 “这是……”边上一人有些犹豫地看一眼他身后的那棵树。 白璃道:“我朋友,素来喜静。” 边上人点点头,转而就凑过去研究那枚荔晶果了,显然只是随口一问。 果子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当年卞水何就验过了。那几位医师又是尝又是拿别的东西试的,最终都对此赞不绝口,刚准备起身也去摘一些,回头就看见已经接了一大堆荔晶果的白璃正按着自己“朋友”的意思给每人分一个。 于是对果子的好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移加到了白璃身上,一口一个“小友”叫得格外亲近,一直持续到入秘境之前。 秘境开放的时间的确是比请柬上早了近一个时辰。医师们上一秒还在谈论着一些难解的问题,请柬动静一起,立刻齐刷刷地起身往山上跑去,刚刚谈论的东西瞬间跑去九霄云外。 一直坐在一旁树上的七墦情瞬间运着轻功飘下来带上白璃,径直朝着山上那个山洞出发,仰着头假装看不见白璃被一个女子当普通人带着走的尴尬神色。 —————— tbc 第二百零九章 &初入桃源 原先山洞深处骤然开了一条缝隙,仅一人宽,有些体态较为丰满的医师还得侧身才能进入。 七墦情运着轻功一下子就飘队伍前面去了,与白璃先后进了那条狭缝。 好在狭缝只是开头一段窄,实际上走了几步之后反而宽敞起来。只不过前方是有些刺眼的白光,应当也是有个禁制或是传送之类的东西。为了防止不慎走失,七墦情特地攥紧了白璃的衣袖,二人谨慎地并肩前行,踏进那刺眼的光辉之中。 意料之中的晕眩感转瞬即逝,二人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一片五颜六色的林子,遥遥可以望见一个小村落,里头屋舍俨然,似有生人居住。 “压迫感消失了。”白璃低声道。 七墦情回头看看身后,再回过头来抬头望天,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咱们这是被丢到那个山口里头去了吧?”身后早不见来路,头顶也是瓦蓝一片的天空,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某个山洞里头。 “去看看罢。”白璃淡淡道,率先向前走去,七墦情快走几步跟上。 等离得近了才觉察到那村子里面并非廖无人烟,反而还有些热闹起来,白璃甚至还听到了几句熟悉的声音。 入了村子,迎面而来的就是两位位面熟之人,好像就是之前和白璃他们探讨医术的其中两位医师,应该修为也不低,竟赶在他们前面进的秘境。对方也是十分客气,见了他们就连忙作揖打招呼。 白璃还礼,恭敬道:“敢问阁下,此处是何情况?” 其中一位指了指身后道:“前面有接引之人,小友可前往一探。” “多谢阁下。”白璃谢道,别过二人与七墦情继续往前。 等走出几步,七墦情侧头好奇道:“他们既然已经听到接引了,为何不直接转述于你?” “桃源有时限,赶些时间也是正常的。”白璃淡定道。 七墦情点点头,心道:不过就算他们真的复述了也不一定可信,那俩人还算上道的么。 再走近些,几位比他们早些到的人纷纷迎面与他们错身过,路旁多了许多等候中的少年少女们,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他们刚走过去,一位身着粉衣的妙龄女子立刻迎了上来,热情道:“二位可有请柬?” 白璃将请柬拿出来给她看了一眼,女子接过正反仔细看了一遍,随后笑着还给他,介绍道:“咱们桃源的规矩很简单,可以凭本事取走心仪的花草药材,但不可肆意破坏。七日后申时回到此地,将所采集之物交予族长,我们会按照上交物品的价值进行评估,以此来评选头奖得主。” “那若是有人将外界带进来的东西当做秘境内采集到的上交作弊呢?你们莫非还能分辨那些是在这里采集到的吗?”七墦情好奇道。 “正是。”粉衣女子笑道,“这一片都由我们打理,哪些是境内之物自然清清楚楚。不过我悄悄提醒你们一声,若是作弊被发现了,便可不必离开此处了。”明明是一句威胁的话语,却经妙龄女子一说变得略显俏皮起来。 当然,两人并不会因为这话听起来俏皮就真只当做俏皮话。 七墦情继续问道:“那上交的采集之物还可带出秘境吗?” “不可。上交之物由长老收回,不过你们可以选择不上交带出秘境。”粉衣女子笑道,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会有人借机挖空整个秘境。 七墦情了然道:“但是能带出秘境的物品是有限的,对吧?要不然,你们这秘境早就给人搬空了。” 粉衣女子笑了笑,转口不提此事:“规矩就是这些,你们若想多采集些好物,现在便可以出发了,免得叫人捷足先登。” “多谢姑娘提点。”白璃行礼道。 粉衣女子笑着还了礼,转身去接待下一对来客了。 就他们对话的这番功夫,又有许多医师赶了过来,村中也随即热闹起来。 二人出了村子径直绕过人多的地方,确保了四下无人才敢小声交谈。 “咱们先找湘红雨吧,那个什么头奖以后再说。”七墦情神秘兮兮道,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白璃,“先前知道有桃源秘境的时候我就找水何要来了寻湘红雨的具体方式,我看了一下,虽然黑色幻媚草占了主要成分,但还需配其他几种草药,有两种有效时间太短,水何那边也没有,得我们现场找。” 白璃一边听她说着,一边展开那被叠地四四方方的纸条查看内容。 “碎星花临水生长,琉璃草临瀑布生长,可惜我到现在连水在哪里都没见到过。”七墦情耸耸肩,东张西望,“要我说,这里别的不多,就桃花特别多,难怪叫桃源呢。话说这里四季都不分了,怎么只见开花不见结果呢?” 白璃扫过一边纸条,正想着如何寻得那两味临水的草药,听着七墦情说话便漫不经心抬眼看一眼那些开的正艳的花,淡淡道:“这个不是桃花。” “啊?”七墦情一愣,伸手拉下一枝来仔细看了看,“单瓣桃花是见得少,但也不至于直接不把它当做桃花吧?” “这是醉心红,形似单瓣桃花,但效用不同,平常人久闻容易产生幻觉。”白璃淡定道,伸手又将花枝从她手中解救出来,仍由它弹上去。 七墦情仰头望着那艳粉的花海,感叹道:“那那些修为尚浅的医师岂不挺危险的?” “醉心红之毒主要蕴于香,可用别的香薰驱逐。”白璃淡淡道,“你为何不担忧村里人?” 七墦情嗤笑一声:“他们那还需要担忧啊?都是些奇珍异宝,有不少也是这醉心红——我先前还以为是一群桃妖呢,没想到居然是醉心红。” “醉心红几乎没有药用价值,毒性又只对普通人起效,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种植了。”白璃道,抬步往前走。 七墦情耸耸肩跟上:“也是,水何都没跟我提过,想必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先前从山中狭缝到村子这一路不算远,还没察觉到什么,只是这一走开去才发觉秘境中确实相当之大,连边境都望不见,周围山势也多变了起来。 —————— tbc 第二百一十章 &秋景(上) 先前从山中狭缝到村子这一路不算远,还没察觉到什么,只是这一走开去才发觉秘境中确实相当之大,连边境都望不见,周围山势也多变了起来。 最开始他们被穿送过来的地方,身后山体就是陡峭还微微向外倾斜的石壁,弄得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哪个山口,直到往深里走了几步,望见前面隐隐约约还有转角,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一个山谷。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湘红雨,至于头奖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了。不过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当初那粉衣女子并没有告诉他们究竟怎样的东西无法被带出秘境,万一他们找是找到了,最后带出秘境的时候出了岔子,那可就麻烦大了。 还未等七墦情想好万一湘红雨被拦他们该如何把它带出去,那边隐隐约约的水声便传了过来,与此同时,前方遥望过去似乎变换了季节,满目金黄,只有那醉心红还开得艳丽,似乎完全隔绝了季节的影响。 先顾不上季节的变换是怎么回事,光是那点隐隐约约的水声就已经足以让两人精神一振了。 “去看看?”七墦情冲白璃眨眨眼,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白璃微微颔首,运着轻功与她并肩掠过各色草叶往那片秋日之景过去。 说来也奇怪,那秋景与春景之间只一线相隔,却不见什么禁制屏障,轻轻松松就放行了他们。 落地的那一瞬间七墦情觉察到自己的蛊王似乎有些兴奋地在小盒子里爬来滚去各种扑腾,当下心觉不妙,一把握住白璃手腕往后撤回春景区域。 一片枯叶擦着白璃发梢轻飘飘落至地面。 白璃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却只见七墦情死死盯着自己身后,表情凝重。他若有所觉地随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过去,正好看到那片枯黄的叶片落地,与地面上早已铺满了的叶子别无一二。 “有蛊虫。”七墦情轻声在他耳边说到,目光不离那片绚丽的秋景。 她的蛊王一向懒,没什么事就会一直趴着一动不动,持续几年都没问题,只有碰到附近有大量的食物——也就是普通蛊虫——的时候才会变得异常兴奋,翻来覆去地闹腾着想出去猎捕进食。 白璃侧着头扫了一眼并未觉察出什么异样,正想开口问之时,却倏地觉察到身后有人靠近,回头看去。 七墦情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俩一前一后过来的人有些许面熟,但具体是什么人就想不起来了。白璃记性较好,见着他们忙行礼问好。 不料走在前面的那位却眼高于顶,直接无视了白璃的示好,致使他后面那位还礼还了一半,犹犹豫豫瞟了身前人一眼,放弃了做到一半的还礼动作直起身。 “二位怎么不过去?”前面那位说的客气,但语气还是那般飞扬跋扈。 再结合上那身价值不菲的衣物,俨然是一个富家公子哥,估计是顺从师父或父亲之类的长辈之意来这里寻宝或者试炼的。而他身后那位年纪与前者相仿,衣着朴素,衣摆又绣着和前者一模一样的图案,很可能是书童仆从,来这里给自家公子哥搭把手。 白璃礼貌道:“里面情况不明,在下担忧会有什么危险,便在此稍停片刻。” “是啊,这里又没有禁制,着实的叫人放心不下。”七墦情在一旁笑眯眯道。 公子哥打量了一番秋景,冷哼一声:“这能有什么危险?不知道很多草药都是秋季成熟的吗?孤陋寡闻。”说着,抬脚就准备绕过他们踏过那条明显的分界线,被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仆从上前一步拉住了袖子。 “少爷,这地确实古怪,咱们还是……”他好心劝解道。 公子哥一把甩开他的手,扭头瞪过去,略带恼怒道:“你懂什么?!咱们是来找什么的你不记得了吗?先生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这点异处你就怕了?怕就给我滚回去,别在这妨碍我!” “可,可是……”那仆从还想劝,被公子哥一把抓住衣领。眼见着公子哥的怒气愈来愈明显,白璃见势不妙上前一步打断。 “在下眼拙,方才未能认出翎羽阁的少阁主。”白璃先是一个赔礼将话题给扯一边去,再试探性问道,“不知少阁主此番前来,是想寻何物?” 公子哥目光不善地转移到他身上来,嚣张道:“我要寻什么关你什么事?!滚!” 七墦情默默在白璃身后翻了个白眼。 “阁下稍安勿躁,在下也是与友人同来寻某种灵草的,若是能互通有无,自然更好。”白璃倒是不恼,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神情。 公子哥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我们翎羽阁还有与人合作的必要了?分明就是想从我们这儿套取私利,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是么?”这回白璃还没来得及说话,七墦情拍了拍他肩膀上前插话道,“可是我之前好像听说,翎羽阁阁主遭遇暗杀,阁内一众神医都束手无策呢。”若不是白璃和对方自己提起,她都没反应过来这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翎羽阁的人。说起来,这翎羽阁的麻烦……她好像也不是没找过? “你!少在这胡说八道,我爹好着呢!”公子哥一下子涨红了脸,争辩道。 七墦情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拿言语激他:“不过也是,翎羽阁垄断江湖医术秘籍多年,早该招人眼红了。江湖传言道翎羽阁全凭阁主一人承担着,若是阁主的性命没能保住,那少阁主,可难承此大任啊。”字里行间都是在嘲讽他这位自恃清高的少阁主只是个花架子。 “你说什么?!”公子哥立马上套,松开自家仆从的衣领转向七墦情,撸起袖子想要上前与她理论。 白璃条件反射似的一侧身,将七墦情挡地严严实实。七墦情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冲公子哥笑道:“果然不算君子啊,连女人都打。” 公子哥给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仆从在边上拉架道:“少爷,大局为重啊……” 公子哥本来就已经被白璃和七墦情连番气得不轻,听仆从这么一说更是火上浇油,恶狠狠甩开仆从的手,还顺势推了一把,怒道:“闭嘴!” 他们本来就位于边界上,公子哥这正在气头上地一推,竟把仆从推了个趔趄,朝边界另一头栽倒过去。 —————— tbc 第二百一十一章 &秋景(下) 他们本来就位于边界上,公子哥这正在气头上地一推,竟把仆从推了个趔趄,朝边界另一头栽倒过去。 我的天哪!七墦情无力,只想对这俩貌似心眼有点不太够的家伙翻白眼。她好不容易把他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差一步就能引得他们离开边界这个危险之地了,这仆从怎么就这么没眼力劲,还往回揽怒火值呢?! 无力归无力,救人还是得救的,不然她家那只热心的小白狐狸肯定奋不顾身扑过去。 七墦情腹诽着,及时拽了一把白璃的衣袖,将他往后带了一点,自己则借着这个力道蹿他前头去了,伸手将上半身已经越过边界线的仆从往回拉,另一只手从袖口褪出一把匕首将仆从束发的发带给斩断用匕首卷着扯下来,同时拽仆从的手松开,从发带上拎起一小片颜色与发带相同的半透明的东西。 白璃及时赶上来扶了一把险些再度跌倒的仆从,眼睛却注视着七墦情手上那片软塌塌的不知名物,眼看着它从发带的颜色迅速变成七墦情的肤色。 “这,这是……”公子哥被这一变故吓了一跳,呆愣愣看着七墦情手上变了色的东西。 这么诡异的玩意儿趴在手上,七墦情却面不改色地将发带抖落扔到对面去,收好匕首,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透明小瓶子,将那团已经和她皮肤颜色融为一体的玩意儿塞进去,盖好盖子。 那团软塌塌的东西在瓶子里面蠕动着,迅速又变成和瓶子一样的颜色,只不过由于它不是完全透明的,变色的技能基本没了用武之地,在小瓶中被展现地明明白白。 白璃看了看那玩意儿,再疑惑地看看七墦情。 “少阁主不会连这个都不认识吧?”七墦情冲公子哥挑眉道,言语中是赤裸裸的挑衅。 公子哥刚刚被吓白了的脸重新涨红:“我,我当然知道!”只是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外强中干。 “那就麻烦少阁主介绍一下了?”七墦情笑眯眯道,把话头丢给他。 公子哥有些别扭地看她一眼,磕磕绊绊道:“这,这是涟凝蛊,善,善伪装,腐蚀性强,入体难寻踪迹。”话至此,他瞥一眼地上那被抛弃的发带,果然看到上面已经开始发黑化灰,即将与满地枯枝败叶的残渣沦为同类。 仆从看到自己那条悲惨的发带,都快给吓哭了,连连向七墦情道谢,险些都给她跪下了。七墦情有些嫌弃地看看他,别开视线假装看不见这个人。 这一番折腾下来,公子哥也不敢再咋咋呼呼地说要过去了,脸涨得通红但还是强忍着性子站在一旁。 “这里面的蛊虫可不止这一种,铺天盖地的都是。”七墦情似笑非笑道,“少阁主若是有意让我们见见世面,安某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就在他们起争执的时间里,遥遥的又有几人发现了这个地方,站在边界线上讨论良久。七墦情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一声凄厉的惨叫就传了过来,瞬间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那头现象可谓是惨烈。 且不说大大咧咧进入秋景区域的人如何瘫倒在地挣扎着往回爬,但看那几个连连后退避开他的碰触的同伴以及凄惨的呻吟声就足以让人想象到那边的情形了。 七墦情踮脚往那边一张望,不以为意地咧嘴笑道:“可真是自作孽啊。” 闻言,白璃不适地皱皱眉,运起轻功往那边赶过去。怕他一时头脑不清醒意气用事,七墦情丢下那位养尊处优的翎羽阁少阁主赶忙追上去,抢在他之前到达那人身边,及时拦住了白璃。 此刻那人已然毫无神智,在秋景区域不停翻滚着,七窍流血,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像是被生生扯了下来似的一片血肉模糊,眼看着即将咽气。 白璃正欲上前施救,却被七墦情一把拉住,压下不满回头道:“你做什么?” “没用的,多种蛊虫侵入体内,我们没法完全驱逐出来。而且……”她还没说完,那个惨叫翻滚着的人就已经气绝身亡了。 七墦情看着那已然断气的人,拍拍白璃的肩膀。此时公子哥和他的仆从也一同赶了过来,一眼就看见那人有些恐怖的死状,不由打个寒颤,仆从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 公子哥作为少阁主少不了要面对各种伤势的病人,但这样七窍流血皮肤还消失了的他还是头一回见。毕竟一般这种伤势的都还没送到翎羽阁,当场或是半路上就死了,就算抬到了门口也有别的医师劝回去,根本不需要他出马。那仆从常年跟着公子哥,更是没见过,再加上自己方才差点就要遭遇与这人一模一样的情况,看着这死状更是毛骨悚然,不由得再次向七墦情道谢。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要找的是若水,对吧?”七墦情不理会仆从的道谢,转头对公子哥正色道。 公子哥讷讷地点点头。 “我们要找碎星花和琉璃草,目的地恐怕与你们相近,不如我们联手?听声音水流应该在那转角后面。”七墦情冲着公子哥粲然一笑。 公子哥别无选择,只得点头同意,顺便问了一声:“阁下可知如何涉足此处?” “我当然有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贡献一点瑶娴香了。”七墦情笑道,“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咱们可以去找找草药现配,只不过这时间……可就说不准了。”明明他们找湘红雨的步骤比若水多,按时间上来说他们才是最应该着急的,但经七墦情这么一说,听起来好像他们根本不急,反而是公子哥那边寻找若水的时间更紧迫似的。 瑶娴香是翎羽阁的顶级配药,关键时刻可以用来吊命,但制作繁琐所需药材又稀少,仅翎羽阁能这么大手笔地调配,在江湖上可谓是有价无市。 虽不知翎羽阁阁主究竟中了什么毒,但既然严重到需要其子冒险来这种地方寻找若水,必然是及其危险的。现在还活着,想来也是一直用瑶娴香吊着命。而少阁主要以身试险闯秘境,身上也不会不备有防护与续命的东西,因而十之八九是有带瑶娴香来的。 听闻七墦情这么明目张胆地惦记他的瑶娴香,公子哥不免犹豫起来。 —————— tbc 第二百一十二章 &水源 听闻七墦情这么明目张胆地惦记他的瑶娴香,公子哥不免犹豫起来。 瑶娴香不仅是他的保命符,亦是他父亲的;即便是无功而返,就单单凭借他随身携带的这点瑶娴香也够他父亲再活上一两日了,万一就在这一两日内就从别的地方收来了若水呢? 可再转念一想,若是不献出这瑶娴香,按七墦情的意思,即便是最后侥幸做出了瑶娴香,也已然浪费了太多时间,还不知会不会有人捷足先登呢…… 思及此处,公子哥有些为难道:“就没有别的不用到瑶娴香的法子了吗?” “你说呢?”七墦情含笑反问回去,“这么大面积的蛊虫聚集我也是头一回见,理论上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隔绝蛊虫通过,但就我们当下的情况,还是这种最靠谱。或者你其实自己带了可以驱逐蛊虫的法器?”她擅蛊又体质特殊,如果就她一个人,自然是可以毫发无损地进入秋景范围的;但现场可还有三个人那,而且这三人都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呢,她可得收敛着些。 想想也是这个理。公子哥踌躇半晌,最终还是一脸肉痛地取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别开眼睛眼不见心不疼。 七墦情忍俊不禁,接过那小小的瓷瓶,用指甲从里面刮了一层出来,自己随即重新盖好瓶盖给公子哥丢回去,再自己取个小碟子将刮下来的那点瑶娴香放在中央。虽然是只刮下来薄薄一层,但瓶子本身就很浅,其实也是很大一部分了,公子哥看着被刮去的部分满目都是不舍。 七墦情才不管他那点小心思,看了一眼白璃示意他过来帮忙端着盘子,随后空出手来掏出一小把泛着荧蓝色光泽的草叶,用双手拍打两下丢进碟子里,接着又翻出那把匕首和之前从鬼市罪始那边弄来的彩色蛊虫,干脆利落地从中间剖开也丢入碟子,再拿匕首搅和搅和。 在她掏出那荧蓝色叶子的时候白璃就不觉皱了皱眉,再一见她直接给蛊虫“开肠破肚”,眉头皱得跟紧了,像是有些排斥,但手上端碟子还是端地挺稳的。 “怎么,感觉恶心吗?”七墦情头也不抬地掏出第二种也是一看就像是毒草的草药,放碟子里和蛊虫一同切碎成泥。 白璃移开视线看她头顶,不去看那碟子里头的一团不致命物体,淡淡道:“没有。” 七墦情抬眼看一眼面前人的脸色,失笑道:“辛苦你了。” “无事。”白璃道。 看着这在七墦情手下逐渐变得五颜六色的泥状物,公子哥还好一些,那仆从已经反胃地险些呕出来了,忙转过身去。 七墦情动作很快,只一小会儿工夫,各色颜色的草叶花瓣和那条做基底的蛊虫搅和成了一团有些粘稠的深色泥。不过怪的是,这么恶心的一团东西,却慢慢逸散出丝丝缕缕的幽香,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公子哥似乎对这味道有些熟悉,转头往七墦情那边瞧了好几眼,眼中一抹狐疑。 这边七墦情似乎已经完工了,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装香珠的小笼子,把那团深色的泥状物用匕首刮进去,看来是想当用熏香来驱散蛊虫。 “好啦!”七墦情笑道,把那个小笼子系在腰间,再接过白璃手中的小碟子,掏出个手绢擦干净,再把手绢包好和碟子一同收起来,“走吧。” 公子哥和仆从靠近过来。 “这,这个东西,是,是,是怎么用的?”仆从磕磕绊绊道。 七墦情轻描淡写道:“类似于雄黄了,它们闻到会自动退让开来,这样就不怕被里面蛊虫包围了。” “可若是下了水……”公子哥皱了皱眉。 七墦情自信地一笑:“放心吧,我出品的东西都是遇水也不散的,只不过入了水之后斥退的范围会缩小一些,我们不能相隔太远。” “不能相隔太远是多远?”公子哥追问道。 七墦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答话。 白璃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开口解围道:“二位还请稍安勿躁,咱们先找到水源再议如何?” 主动权根本就不再公子哥身上,他自己也清楚得很,以他的能耐也就只能对仆从发发威,但面前这个蓝裙女子的修为境界他根本就看不到,显然是远在自己之上,他压根就没有反对的余地。故而他只是愤恨地瞪了一眼七墦情,不情不愿地带着仆从跟随他们踏入秋景区域,倒是没说出什么赌气的话来。 七墦情自制的驱散蛊虫的泥状物确实挺管用的,而且作用范围真的很是广阔。 四人踏入秋景区域竟无一只蛊虫上前招惹,地面上好些落叶都迅速移动离开了,头顶上飘落的枯叶也都半路中改了方向,向一侧滑落开去。 随着他们前进,原先淅淅沥沥的水声逐渐清晰起来,几人加快了速度。 往前一段树木渐渐稀少了,几人正走着,身后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将仆从吓的一个激灵,忙回头望去。 “没事,只是些杂碎罢了。”七墦情冷笑道。 她最开始不肯说出具体作用范围正是出于此顾虑。一般人碰见自己同伴碰了壁便鲜少再尝试,可偏偏就是有人不信邪,妄想借着他们的东风谋取些好处,最终却只能付出生命的代价。 什么叫自作孽?这便是。 不去理会那些意图不轨却自食其果的人,四人继续循着水声而去。 绕过山崖转角处,挂在崖壁上飞流直下的瀑布终于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 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默契地一笑。 “行了。”七墦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叫停了跟在他们背后的公子哥和仆从,解开自己腰间的那个小笼子,重新掏出匕首。 仆从懵懂道:“怎么了?” “我把驱逐蛊虫的分你们一半,你们自己收好了。”七墦情打开笼子,拿匕首从中间划开,舀起一半递过去,“咱们就此别过。” 那仆从瞬间眼睛一亮,转头看向自家少阁主。公子哥看着那一团东西沉默片刻,拿出自己装香珠的手链将里面的香珠倒出来收好,接过她的匕首将泥状物刮进去,再将匕首还回去。 “抱歉。”他有些羞赧道,显然是在指先前迁怒七墦情的事。 七墦情毫不在意地笑笑:“后会有期。” —————— tbc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了断(上) “抱歉。”那公子哥有些羞赧道,显然是在指先前迁怒七墦情的事。 七墦情毫不在意地笑笑:“后会有期。” 两队人一队去寻湖泊一队去寻瀑布与流水,就此别过。 目送那两位走远,七墦情又划出一半给白璃递过去,笑道:“瀑布和溪流,你选哪个?” “你想分头?”白璃没第一时间去接那一团挑在刀尖上的泥状物,反倒是微微皱了皱眉问了一句。 “不明显吗?咱们时间有限,也不能一直捆在一起啊,那样效率太低了。”七墦情眨眨眼无辜道,“碎星花我见都没见过,琉璃草倒是以前帮水何调药时用过,所以溪水就交给你了哈。虽然没有了蛊虫的威胁,不过这地方邪门的很,说不定还有别的危险,你记得小心一点。” 刚刚那句话还在问白璃的意见,这一段话就直接把分工都定死,压根就没有听他意见的意思。白璃对上她故作可怜的眼神,被对方完败,只得有些不适地掏出一小块手帕包了那团看起来颇恶心的玩意儿,勉勉强强系在玉佩边上。 他这个动作一做,瞬间暴露出被压在玉佩下面的一根草茎围成的圈,上面零零碎碎的白色小花已然发黄干枯,已然失去了最佳效用。 七墦情看着那东西只觉得眼熟,在白璃浑然不觉地挂好用来驱蛊的手帕转身准备离开之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忙开口叫住他。 白璃回头疑惑地看她一眼。 “这个,你还没摘下来啊?”七墦情指了指他玉佩,弯起眼角笑道,“这花都枯萎了,再不扔掉草茎都要发黄发软啦!” 白璃一开始看着她的动作还以为她指的是自己的玉佩,刚打算开口解释它的由来就听见后半句话,一时动作停滞住了,面上瞬间有些发烫的感觉。“咳,忘记了,一会儿就摘。”白璃匆忙道,随后赶忙大步逃开,直冲着水声而去。 七墦情在后头看着他那再次不知不觉红起来的耳垂,忍俊不禁。 这都能忘,也正是……都不怕草腐烂后弄脏衣服的吗?她腹诽道,回身朝瀑布的方向走去,只不过走过一段路来到一棵树的背面之后,竟借着树木遮挡运起轻功闪身消失了。 不错,方才说分头行动节约时间说的冠冕堂皇的,其实就是一个托词。 至于七墦情去了哪里……就得问问那已经二次被灭过门的郤家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郤家居然还有漏网之鱼,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得到请柬进入了这里。不过他们的人数不多,仅有四个,也就是两队。而且这四个人里头除了一个她看不透之外,别的修为居然还在白璃之下,估计进来也就是探路的作用。 和七墦情不同,他们是依靠某样灵器到的这里,可能还比七墦情他们早一些。正是他们的灵器暴露了他们的行踪。之所以称之为灵器而不是法器,是由于法器不可能有这么明显的灵力波动,而灵器由于是人为后天制作而成,灵力波动异常是很常见的现象。也正是这波动异常让七墦情觉察到了他们几个人,提前探查了一番,分辨出他们的来路。 虽不是很清楚这几个人来做什么,不过既然他们四个都聚集在了不远处的山崖下面,她便直接过去一探究竟。 她所调配的驱蛊物里面有用到自己驯养过的蛊虫,因而它不会驱逐她的蛊,蓝闪蝶依旧可以完美地发挥出它的作用,所以才大大咧咧地直接跑去找仇家,有恃无恐。 那三个人修为不够,自然是觉察不到七墦情的到来的;唯一的那个修为境界与七墦情相当的却好似没觉察到她的靠近一样,完全没理会。 七墦情这会儿还纳闷着呢,一看见他们四个的状态就明白了。 “大小姐……”其中一个郤家子弟像是想劝慰些什么,却叫被围在中间人呵斥了回去。 “滚!还不快去找!”那位大小姐的声音格外的耳熟,七墦情听后一愣,潜伏在附近一颗醉心红上往外偷窥,仔细看了看那位大小姐。 那位被呵斥了的弟子不甘心道:“可是您单独在这儿……” 他话还是没说完,旋即又叫自家大小姐一声“滚”给堵了回去。另外两位跟这位固执的弟子说了些什么,半拖半劝地拉着他朝着水源方向离开了。 他们这一走开,整副景象就映入七墦情眼中了。她有些诧异地挑挑眉,旋即冷笑了一下,召出蓝闪蝶毫不留情地朝那三位毫无防备的郤家子弟攻击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三位郤家子弟都是郤家最后的储备力量,在那孤注一掷的疯狂计划中唯三由于正在做外出的长期任务逃过一劫的人。 半个月前,当他们终于解决了棘手的任务回到郤家,见到的只有面目全非的庭院,以及空空荡荡的大宅。庭院里只有一星半点的残肢与头颅,与地面的交接之处像是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一般,恶心地让人想吐。 如果说早就经历过重重历练,见到这等血腥场景还不算什么的话,那头颅熟悉的面孔便足以让他们崩溃与迷茫。 他们站在寂静的庭院中央,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着,直到从主宅门口走出的“大小姐”浅笑着唤了他们一声。 他们很早就知道郤青师姐其实并不是叫这个名字,而且与家主关系甚是亲近。因而很多人都把郤青当做下一位家主继承人,开玩笑般唤她作“大小姐”。但他们从未想过,她竟然真的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当郤青师姐温和地笑着,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七姑娘造成的,而她现在的任务就是休养生息,协助郤家重新崛起,这个时候,他们本能地相信了,并推举她做下一任家主。 郤青笑着婉拒了,只说自己一个女儿身,没足够能力担任家主之位,但会为郤家复兴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她的确是这么做的。 可好景不长,就在三天以前,她的身子不知为何突然非常迅速地衰弱了下去,常常一咳就是一手帕的血,而且血色偏暗,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他们恐慌了起来,想要寻江湖名医,却被郤青师姐拦下。 第二天,郤青一大早就离开了,等回来的时候,手中就捏着两张请柬。她说,只要进入这个秘境,尽早找到能解百毒的若水,一定会有用。 于是他们跟着她来到了这里。 —————— tbc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了断(下) 进入秘境之后,郤青师姐的状况更加糟糕了,止不住地咳血,同时血的颜色已经逐渐转向紫色了。 好不容易临时做了两个驱蛊虫的灵器进入水源地,郤青却已经无法独立前行了,摔倒在地赶他们去找若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安全,或许是知道就凭他们几个,基本是一点用都没有。 可惜无论是寻药还是守卫,在铺天盖地的蓝闪蝶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全部没有了意义。 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内,三具温热的身躯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七墦情从枝头跃下,不紧不慢地踩过伤痕累累的尸体走到那仅有一面之缘的郤青“大小姐”身前,俯视着她,冷眼旁观对方咳出一口紫红色的血。 “郤青?我记得你似乎已经死了吧?”七墦情冷笑道,“怎么,还是玩傀儡那一套借机假死吗?”一般的毒只会造成血液变为深褐色或是黑色,只有鲜少的一些特殊的毒能将血改色为紫色,其中包括她用于蓝闪蝶蝶翼上的毒。 “还是”这个词用得很是微妙。 郤青咳地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强撑着挑衅般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魔人,有些轻蔑地笑着,转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 果然是郤靛。 “我以为你知道,若水失效之后就无可救药了。”七墦情轻佻地笑道,眼中满是不屑的神色,“还记得你不久之前说过什么吗?‘那一天一定会比你们的死期来得晚。’呵呵,真是不好意思。看到我没有死是不是很惊讶?” 郤靛边咳边笑道:“看到我还没死你是不是也很惊讶?” “那倒是。”七墦情丝毫不恼,抬手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道,“不过我更好奇,你打算怎么从我的毒里面偷一条命走。” “不牢七姑娘费心。”郤靛仍是强撑着反讥回去。 七墦情不以为意地笑笑,屈起手指让一只蓝闪蝶停在指节上,漫不经心道:“可惜了,你和水何这么多年持续两代人的爱恨情仇,居然在她不在的情况下断送在我手上了,不知水何会不会怪罪我。” “呵,是我技不如人。”郤靛惨惨一笑,“我死了,你们也不会好过。” “另一个人,是不是宁冶?”七墦情蹲下来盯着她。 郤靛低笑两声,直接一口血朝着她的方向吐过来,险些溅到她的衣裙上。 七墦情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起身退开两步居高临下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送你一程罢,顺便给水何带点礼物。”话音未落,原本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围着她转圈的蓝闪蝶一瞬间狂躁起来,争先恐后地朝倒在地上的郤靛冲过去,将她团团围住。 同样是围着转圈,这一回可不同于在七墦情身边之时,锋利的蝶翼轻而易举地划开衣物与皮肉,郤靛体内的毒变本加厉地躁动起来。 紫红色的血液彻底转化为亮丽的紫色,浸染地上层层叠叠的枯枝烂叶,残余在血液中的毒素侵蚀掉了不少枝叶。 觉察到眼前人生命体征已然消失,七墦情这才收回肆意施暴的蓝闪蝶们,抛下郤靛转身去了那三位无辜被波及到的郤家子弟身边,吞食了他们的心脏转化其中的修为,随后才回到郤靛身边。 鉴于这个人是卞水何两代人的仇敌,七墦情没有轻举妄动自己私占战利品,反而是掏出一个铁盒子,将郤靛的心脏挖出放了进去。至于血液中残余的毒素,这玩意儿于她无效,在她握有解药的情况下于卞水何也没什么效果,她倒是毫不担心会暴殄天物。 处理完一切,七墦情不动声色地运起轻功攀上崖壁,朝着瀑布边跑去,仿佛刚刚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一般哼着小曲去找起琉璃草来。 琉璃草亦是透明的,但表面有一层油脂,可以将日光分解为七彩的投射出来,因而也不算特别难找,不至于与它擦肩而过。 七墦情先是爬到了瀑布顶端,被直到被禁制阻拦才开始顺着瀑布往下一点一点向下排查,寻找琉璃草的存在。 一般琉璃草生于瀑布顶端较多,到中间部分就少了,到了底部就不再有它的踪迹。可问题在于,瀑布的最顶端被隔在了禁制之外,而禁制之外可没有这么古怪的灵力场与培育条件,自然不会生长琉璃草。因而她只能在瀑布中流去碰那一星半点的可能性。 最无力的事不是找不到所需之物,而是沿路明明其他奇珍异草诸多,可就偏偏没有她所寻找的那一种。 就在她做好了“如果没有就去对面那个瀑布上找”的心理准备之后,一抹彩色的光在她余光范围内一闪而过。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七墦情无奈笑笑,运着轻功轻飘飘跃过瀑布水流,悄然无声地落在对面偏下一些的位置,再往上攀爬一段距离,如愿以偿地摘取到那株琉璃草。 得了琉璃草,七墦情不再磨蹭,从上面一跃而下,在崖壁上几番借力减缓下落速度,最终在地上翻滚一圈卸去力,毫发无损地起身。 他们相约的是在春秋景交界线见,七墦情赶过去的时候白璃已经等在那儿了。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不少,交界线处的人也随之多了起来,命丧蛊虫之下的人也是不在少数。焦灼地站在交界线处徘徊的人们若是细心的话,不免会注意到白璃身边自动退让开的蛊虫。 七墦情到的时候,遥遥就看见有人在跟白璃搭话,走近了才听到是在试图套取他趋蛊的秘密的。不过白璃也不是真傻,别人问起来他也是一问三不知,对方与他兜圈子,他也同样客气地与对方兜圈子。七墦情在边上听了两句都险些笑出来,上前直接往白璃身上一腻,装作吃醋的样子将他给拖走了。 “你,你做什么?”白璃僵着身子跟着走到人少的地方,有些不自在地侧头看向扒拉着自己手臂的七墦情。 七墦情毫不在意地松开手起身理了理方才不小心弄皱了的衣裙,笑眯眯道:“给你解围呀,怎么了?” 白璃瞬间转开视线,强装镇定地顾左右而言他:“东西集齐了,去找湘红雨罢。” —————— tbc 第二百一十四章 &湘红雨(上) 白璃瞬间转开视线,强装镇定地顾左右而言他:“东西集齐了,去找湘红雨罢。” 七墦情莞尔一笑,暂且放过了他取出那张纸条,再挨个儿将所需药草拿出来,最后再度将方才调过驱蛊物的小碟子拿了出来,顺手给白璃递过去。白璃会意,接过那小碟子站着继续当人形架。 地面上还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东西呢,万一一不小心什么别的草药叶子垂进去了,难免会对最终效果有一定影响。因而白璃对当人形架一事没有任何怨言,只不过……之前调过的那玩意儿虽然用手绢擦过了,但是否擦干净了……还真不好说。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那个小碟子,在看到七墦情若无其事的动作后默默咽了下去。罢了,或许阿情心里有数…… 他还未想完,七墦情像是洞悉了他的心思一般挑眉一笑:“怕什么?我方才在瀑布里洗过了的。” 白璃低低“嗯”了一声,专注地端稳手中的小碟子。 之前卞水何有说过湘红雨的味道与白色幻媚草相似,而黑色幻媚草在开花期间会自主将花苞指向白色幻媚草的方向,因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调配催生的药汁淋在黑色幻媚草上,促使它生长结出花苞。 基本上所有的草药都不可能在被采摘下来并且没有合适的土壤重新扎根的情况下继续生长,能保持原样都得依靠灵力与盒子本身的材质加持,否则一律会腐败软化,有些甚至会转化为剧毒。所以他们当初在海市采下来时黑色幻媚草是幼芽状态,现在仍是幼芽状态,除非有人人为的催生,不然永远都不可能到达指示白色幻媚草的境地。 如果此刻跟过来的是卞水何,那就方便多了。可偏偏过来的七墦情与白璃两人谁都不会催生术法,只能凭借卞水何给的药方制作药剂了。 那张纸条上写的简单,但制作起来相当繁琐。 七墦情的动作是不输卞水何的熟练,将那一个个步骤做得飞快,结合上那淡定而专注的眼神,硬生生弄出了“神医”的错觉,可见平日给卞水何打下手打的有多到位。 白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时不时瞟一眼周围以确定环境是否安全,而大部分时间目光是集中在七墦情身上的。 可惜就算她动作再怎么干脆利落,过程之繁琐绝不是虚言,简单的一句“重复四次”便足以让她再耗费许久的精力。 约莫着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七墦情终于大功告成,小心翼翼地将小碟子里那团墨绿色的草叶碎屑压了压,沁出同色的液体,再慢慢端起碟子一手取出黑色幻媚草,将那黑色的草叶浸入墨绿色液体中,接着便百无聊赖地一手端着碟子直接席地而坐,整个过程中一滴汁液都没洒出来。 连续一动不动抬着手臂站了一个多时辰,白璃这一放松下来只觉得腰腿酸软,手臂僵硬地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般,用力甩了两下才恢复一些。 “辛苦了啊小狸。”觉察到他的动作,七墦情抬眼瞧一眼他,笑眯眯道。 白璃淡淡道:“无事。”随后便继续活动有些僵死的关节。 奇怪的是,一个多时辰这么长的时间内,竟没有一个人到他们附近来,也完全没有人撞破,不知是真的运气好还是有人做了手脚。 白璃正在内心狐疑地想着,七墦情突然有些嫌弃地皱起眉,手伸直把碟子拿地远了一些。他刚想询问,随后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升腾上来,霸道地占据了他的鼻腔。他敢确信,就算这个时候有别的什么经过,以他的嗅觉已经完全觉察不出来了,有跟没有一模一样。 他不由也皱起了眉,后退了几步。 七墦情转过头来看他,一脸生无可恋:“小狸,要不还是你拿着吧,这味道太熏人了,我有点恶心。” 白璃下意识地想抗拒,但见到七墦情的神色还是妥协了,上前接过了她手中的小碟子。七墦情瞬间摆出“劫后余生”的样子,看着白璃强忍不适端着碟子远离几步的举动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会不会引来旁人?”白璃皱着眉道,同七墦情先前一样伸直手臂平举着将碟子拿到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七墦情耸耸肩:“我哪知道?不过它的传播范围好像不是很广的样子,我这个地方已经基本闻不到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已经逐渐习惯了,唉……”说到最后,她装模作样地叹一声,一脸悲痛。 白璃点点头,继续端着小碟子等黑色幻媚草结出花苞,同时照旧观察着周围环境。 又过了许久,那味道慢慢弱了下去,无论是七墦情还是白璃都已经完全闻不到那种刺鼻的味道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朝小碟子里的那根黑色幻媚草看去,正好瞧见它最顶上浸在汁液中的部分冒出一个黑色的鼓鼓的苞,隐约还能看见一点白色,估计就是他们所需的可以指示方向的花苞了。 怕它再泡一会儿花就开了,七墦情赶忙过去将它取了出来,随手递给白璃,同时另一只手取回碟子细细擦拭。 白璃举着那根细细的草茎,诧然见上面的花苞突然弯了起来,指向某个地方。再转动一下,花苞跟着转向,依旧固执地指向那个地方。 “这是在叫我们往回走?”七墦情看了一眼花苞指向的方向,又望见那片金色的海洋,不由诧异道。 “或许。”白璃又转了一下草茎,看着花苞迅速转向继续指向秋景方向,“有关湘红雨的记载太少,我也不太清楚它的最佳使用时期。” “水何也没说,估计她也不清楚。”七墦情耸耸肩,“罢了,走就走吧,反正方向都有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白璃颔首,举着花苞转向,与七墦情并肩重新往春秋景交界处走去。 之前七墦情所做的驱蛊的玩意儿的时效在七天,也就是一周时间内都有效,刚好覆盖了整个秘境的时间限制。这就意味着,在秘境所在的时间内,他们都可以随意进出秋景范围。 可那颗含苞待放的花苞,却一直指向同一个方向,哪怕两人被湖泊绊住了脚。 —————— tbc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冬景 那颗含苞待放的花苞一直指向同一个方向,哪怕两人被湖泊绊住了脚。 之前在寻碎星花和琉璃草的过程中两人就都已经发现了,两边的瀑布均连接着溪流,在最中间汇聚成一个较大的湖泊,将整个秋景区域分为了两部分。不过那时两人只顾着寻到了想要的东西就走,没多做探究,只是知道湖泊对面的那片秋景似乎同这半边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既然花苞指向湖泊对岸,那他们就不得不上前了。 此时已经两天过去了,湖泊边上也有了许多人,水面上时不时会冒出几个脑袋,不是在渡湖就是在水中摸什么东西。 七墦情眼尖,一眼就看见其中一个冒出水面换气的脑袋是熟悉的面孔,笑着挥挥手。对方有些别扭地看了看她,眨巴眨巴眼权当打了声招呼,随后又迅速没入水面下去找若水了。 “他们居然还没找到,太惨了。”七墦情摸摸下巴,毫无诚意地摇摇头表示怜悯。不错,那冒出来的脑袋正是不久之前与他们分开的公子哥,而那仆从估计是还在下面没到换气的时候,尚不见踪影。 白璃淡淡道:“若水一向难寻,不稀奇。” “该不会等我们找到都回来了,他们还没出来吧?”七墦情轻轻一哂,突然转口问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小狸,你轻功怎么样啊?” 白璃疑惑地看她一眼,但还是老实答道:“尚可。” “踏水无痕做得到不?”七墦情侧头看他。 白璃点头。 七墦情像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那就好,咱们直接走水面吧,时间紧急,别惹这些是非了。” 她话音刚落,水面突然一阵翻腾,血色突然浮现,再慢慢稀释开来。整个过程除水声以外悄无声息,一条人命就这么安安静静离去,连一声惨叫都不曾留下。 白璃看着这景象不由一愣,但七墦情却好似全然没看见一般率先运起轻功踏着水面朝对岸飘过去,足下轻盈地连一丝涟漪都罕见。白璃怔了一下,随后赶忙运起轻功跟上去。 此刻七墦情已然顺利到达对岸回头望过来了,看着白璃脚下那泛起的一圈又一圈波纹,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轻功还要继续练呀小狸,这么多波纹也亏还有风给你兜着。”待对方到了对面,七墦情调笑道,好似平日里到处晃,不是爬树就是拿着木剑欺负独骍却独独不怎么修炼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对方一样。 见过对方那真正“踏水无痕”的轻功,白璃毫无怨言地点头应下,表示受教。 过了湖四处搜罗奇珍异宝的医师们就少了一些了,跟着花苞往前走是越走人越稀少。 七白二人原以为湘红雨就在秋景的位置,却不想一路跟着那花苞指向走啊走,一抹有些刺眼的白色闯入两人的视线。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加快速度跑过去。 “果然,有了春秋怎么会没有冬夏呢……”看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白色,七墦情沉默良久,无奈道。 白璃瞟了一眼自己举在手中的黑色幻媚草,确认它正直直指向界限后面,探究性打量了一番那白雪皑皑的世界。 不知是不是地势问题,冬景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而那层雪的表面竟与秋景处地面近乎处于同一平面,叫人不敢肯定那雪究竟有多厚。 白璃看了许久,抛出一颗小石子入了雪地,却见其像是陷入泥沼一般迅速被雪地吞没,表面被击出的小坑很快就被雪铺平。七墦情见了饶有兴致地一挑眉,挥手抛一枚小石子向着树枝打过去,将上面的积雪打落下来。紧接着,掉落的小石子又被吞没掉了,而树枝上被人为弄掉了雪的部分两侧的积雪拉伸延展,很快又给补上了这个空缺,与一开始别无一二。 “这什么鬼?”七墦情好奇道,蹲下来近距离观察那片雪地,轻轻抛了一枚小石子到距离边界很近的雪地中,观察它被雪地吞没的全过程。 白璃在边上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这不是雪罢?” “啊?”七墦情回头看他。 只见他指了指远方在树下零零散散生长着的花草,无一不是覆盖一层薄雪但根茎就在雪平面上,显然没有像在正常的雪地中一般被埋进去大半。这就说明,要么这雪地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雪,要么就是只有树边上海拔较高所以草药才露了出来,其他的都被淹没在雪下了。 七墦情眨眨眼,转头又去边上拾了一枚小石子,朝着树下扔过去。 这一回小石子只是凹陷下去了一点点,稳稳当当停在某株花草边上。正当二人以为树下就是安全区域了的时候,那一块儿的“雪”突然流动了起来,慢慢将那块小石子推离了树下区域。可怜那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小石子,转眼就落得和之前两颗探路的一般的下场。 七墦情撇撇嘴,无奈叹息。 “这到底是雪还是泥啊?”七墦情无奈道,“抑或是什么白色小虫子?”说是这么说,但她自己清楚不可能是什么小虫子,毕竟她与蛊虫打过这么多年交道,是不是虫总该看得出来的。 白璃默默盯着地面,没有回应。 七墦情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疑惑地侧过头去看一眼身旁人,抬手戳了戳他肩窝:“怎么了?” 白璃正出神,被她这样一戳当场吓得一个激灵,转过头就正对上七墦情无辜的眼神,抿了抿唇低声道:“只是觉得眼熟罢了。” “眼熟?”七墦情歪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爹娘有给我玩过一个类似沙盘的东西,和这个很像。”白璃道,正好瞥见有人影在冬景区域深处一闪而过。 他看见了,七墦情自然也看见了,若有所思道:“已经有人进去了啊……” 白璃又盯着雪地思索片刻,抬手在半空中竖着画了个阵,浅浅的灵力光芒显示着它的轨迹。他皱着眉看了半天,随后又一挥手给打散掉了。 “做灵器罢。”他低声道。 —————— tbc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再见鲛人(上) “做灵器罢。”白璃低声道。 七墦情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再顺着他的目光看看那银装素裹之景,不由问道:“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植物么?” 白璃微微颔首:“可以这么说。” “哦。”七墦情闻言,知晓他可能不想多谈,便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掏出一串流苏递过去,“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理论上的确所有物品皆可绘阵成灵,只不过由于不同东西本身的品性不同,合适程度与难易程度也不同。比如同样是石头,一枚路旁普普通通的小石子,在同种情况下制作成的灵器无论是稳定性还是实用性,都远远不及一块玉所制成的;而即便都是翡翠,低档的白地青种怎么也没法与最佳的玻璃种相提并论。 这一回他们要做的可是能使他们能顺利进入冬景区域的灵器,所制载体必然不可太过低廉,否则失败率高不说,就算成功了,走在里面也不会心安。只是白璃身上能达到这个水准的东西基本不是已经被做成了灵器就是原本就是法器,没办法再次利用了,所以只能求助于七墦情。 这个道理白璃懂得,七墦情不会不知道。因而尽管她拿出来的只是一串流苏,但白璃不会就此小瞧它,略显小心翼翼地将它从对方手上接过,对着光细细查看。 “不用这么小心的,它才没这么容易弄坏。”见着他那“如临大敌”般的神色,七墦情忍俊不禁,解释之余还不忘的打趣一下独骍和卞水何这一对,“丝线是冰肌蚕丝,上面串着的珠子是楚柳玉,前不久才从仓库中翻到的,本打算送给小骍骍当贺礼来着,见到他俩才知道是用不上了。”后半句暗指卞水何随手就把品阶这么高的法器送给了独骍,而独骍又恰恰用“白玉”给自己的剑命名,这两人之间如此和谐,她这礼物算是送不出去了。 当然,白璃才没这个闲情关注独骍和卞水何的情况,吸引到他的是七墦情说出的这串流苏的材质。 冰肌蚕丝是所有蚕丝中最稀有品质最好的,一般人们即便是有幸获得它,也都留着炼制本命法器,像七墦情这样把它当普通丝线用的还真是闻所未闻。楚柳玉亦然,虽然不是玉石中最最上乘的,但也处于极其稀有的尖端,若是拿到拍卖行中,轻轻松松几百两金子就到手了。 这可真是大手笔。 白璃有些震惊,不由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她。 七墦情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大方地笑道:“没事,用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命更重要,对不?至于贺礼么……再说吧,啊哈哈。” 知晓她是不想让自己为难,白璃抿抿唇,将流苏重新递还给七墦情,重新在空中画符。 七墦情拎着流苏饶有兴致地看着随白璃绘制而浮现的灵力光晕,默默估摸着它的用途。驱散不太可能,毕竟尚不知深浅,看轨迹有点像是镇定类的阵法,但也不好直接断言。 她正心下里暗自猜测着,这边白璃的阵法已然收尾,直接打入流苏上的那颗小珠子里,与此同时珠子表面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纹路,但转瞬就消失了。 灵器制作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需要反反复复加深那层纹路,待它不会再自行消失了之后才算是成功。 白璃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绘制相同的阵法,可拎着流苏的七墦情先有些闲不住了,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眼睛到处乱转,一会儿望望秋景湖边的情况,一会儿又看看冬景区域有没有人影出来,一点都没有之前耐心制驱蛊物和催生汁液一般耐心的样子。 后来白璃才反应过来,她的耐心只针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不是自己主手的活,她就瞬间没了干劲。 两种有些相似的阵法分别印在了楚柳玉与冰肌蚕丝之上,相互照应。若不是时间仓促,再多耗些心思这灵器就能如同七墦情的葬与卞水何的痴一般,同低档些的法器不相上下。 不过此刻能确保二人进入冬景区域便可以了,无需再多要求什么。 灵器制作大功告成,七墦情曲起手臂将那串精致了不少的流苏拎到眼前转动着细细查看。 “不错,真好看。”她笑道,“这回用完了我刚好拿回去当挂饰用,养养眼。” 白璃抿着唇微微弯了弯唇角,旋即若无其事道:“走罢。” 七墦情笑着点头,将新鲜出炉的灵器流苏放左手上拎着,随后又用同一只手拉住了白璃的衣袖,确保灵器的作用可以惠及到两个人。 白璃稍稍一僵,随后默默看了看她,转过头带着她走过那道边界线。 这一走过边界线,此处与真正的雪地有何不同一目了然。 那酷似雪地的地方踩下去软软的,有点像沼泽的表面,但或许是灵器的作用,不会像真正的沼泽一般陷落下去,踩起来还蛮好玩的。 七墦情走了两步,眼睛刷地一亮,停下踩了好几脚,玩得不亦乐乎。 “先过去罢。”白璃看着她偶尔流露出的孩子般的神情,有些无奈道,声音中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七墦情好似听出了什么,瞧了他一眼,但也不说破,就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跟着花苞的指向继续往里面走。 走出去不过十几步,不远处又是一个黑色的人影一晃,消失在离他们较近的一颗醉心红后,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两人都察觉到了这一变故,七墦情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眼白璃,像是在询问他打算怎么办。白璃眨眨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着,似乎是要静观其变。七墦情笑笑,顺着他的意跟着往前走。 终于,在两人路过了那黑影所在的那棵树之后不久,那道黑影终是没沉住气,闪身追上两人。 哎呀呀,这么快就熬不住了吗?七墦情挑眉,有些戏谑地看一眼身旁人,转眼看向拦住两人去路的黑影。 离开了树荫之处,黑影的面目瞬间变得清晰起来,清晰到两人忍不住有些错愕地对视一眼。 —————— tbc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再见鲛人(中) 离开了树荫之处,黑影的面目瞬间变得清晰起来,清晰到两人忍不住有些错愕地对视一眼。 她怎么过来了?!同样的含义在七白两人眼中呈现。 不错,这黑影竟还是个熟人,一个他们原以为再不会相见的人。 “你是怎么进来的?”七墦情挑眉。 来人老实道:“半路抢了别人的。” “这回咋这么老实?”七墦情失笑,“之前算计自家兄弟姐妹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好说话啊。” 对方被噎了一下,抿抿唇低下头不言。 不错,来人正是之前北冥凌家的大小姐凌蝶颖。 凌家的事将他们也卷了进来,凌家的人——尤其是凌览月——对白璃和七墦情都有些无颜面对,事后凌览月还专门跟白璃道歉了好多回。虽然白璃没怎么怪罪他的意思,但凌览月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什么,只能反复强调自己将他们牵扯进来的歉意。 七墦情先前有猜测到凌家的整件事背后之人应该是家主凌父,但也没有具体的证据,只有凌蝶颖听到她的猜测之后的反应。 “何事?”白璃淡淡道。 凌蝶颖低着头沉默片刻,咽下一口口水,有些艰难地抬眼看向他们,声音略略发哑:“他回来了。” 谁?白璃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七墦情倒是瞬间会意,冷笑一声道:“他打的好算盘。” 凌蝶颖依旧不说话,神色复杂地紧紧抿着唇。 “我记得我有给过你联络石,何必这么麻烦。”七墦情话锋一转,直指凌蝶颖。 凌蝶颖不语,撩起衣袖将自己的手臂展示给二人看。 凌蝶颖和凌焕昕、凌盈萤一样,都是凌家富养的女儿,皮肤自然是好的没话说,至少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皮肤还是滑嫩滑嫩的,一看便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双手不曾操劳过什么。可如今,袖子掩盖下的皮肤松弛而干巴,乍一看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只有那双手及手腕部分还是原本的白嫩,这两者相接,怎么看怎么怪异。 看着这般惨相,白璃不由皱起眉。 七墦情夸张地“嘶”了一声,随即好奇道:“这是什么情况?诅咒?” “移花接木。”凌蝶颖低声道,将衣袖放了下来,“我知道你们想要的东西在哪个大致区域,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们。” “你是不是来过?”七墦情挑眉。 凌蝶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否认,接着道:“阿爹已经完全被他控制了,昕儿、萤萤和四弟都中了套,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们了。” “照你这么说,我们是非帮不可了?”七墦情冷笑,“移花接木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诅咒,你跑出这么远出来,就不怕它加剧?” “不然我就只能等死吗?”凌蝶颖反问。 白璃旁听许久,总算理清了其中的干系,开口道:“诅咒不同于别的病痛与毒蛊类,除非下诅咒之人死亡,否则我们也不一定有法子帮你们解除。”说的是不一定,但言语中已然透露出他帮忙的意向了。 凌蝶颖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当下喜上眉梢,刚准备道谢就给七墦情堵回来了:“对么,所以弑父了解一下,简单快捷。” 这话说得可太不客气了,凌蝶颖道谢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给七墦情怼了回去,一丝怒意不免染上眉眼。 “阿情。”白璃听不下去了,低声唤了她一声。 七墦情耸耸肩,大大咧咧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想要的东西在哪儿,那就向我们展示一下你的诚意吧。” 凌蝶颖愤愤地看了七墦情一眼,但深知自己没有能力与她抗衡,只得咬咬牙忍了下来。“是。”她行了一礼,转身在前面带路。 由于鲛人的特性,她甚至不需要像七墦情和白璃那样依靠灵器就能在这沼泽似的“雪地”上行走,这里于她来说就像是春景于七白二人来说一模一样。而同样的,在春景的区域她就会遭遇相应的二人并不会遇到的困难,因而她选择在这个于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等二人,而不是停留在最最开始就找上他们。 冬景区域的风险其实不仅仅在于会自动下陷的地面,还有各种攻击性极强的花草。有些一碰就会喷出一口毒雾,三人赶着去找湘红雨无暇处理这些花草,于是便自然而然地绕着道走,避免惹这些麻烦。 已经过去近一半的时间了,能够到达冬景之地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不过在没有强烈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两队人即便是碰到了也都相安无事,跟别的禁地里头腥风血雨的现象大不相同。 凌蝶颖径直将他们带到冬景的尽头,交界线之后是炎炎烈日。 七墦情瞥了一眼白璃手上的幻媚草,只见它那颗小小的花苞依旧固执地指向前方,叹道:“果然是不把我们折腾一番誓不罢休。” “夏景部分是最凶险的地方,里面各种毒草与灵草交织,稍有不慎下场会比冬景之地还要惨烈。”凌蝶颖轻描淡写道,抬眼看了看天,取出两枚玉片给他们,“含着罢,这里的阳光会灼烧皮肤。”说着,自己也含了一片进去。 七墦情接过,好奇地先观察一番。那玉片被雕琢成了一片薄薄的叶子,连上面的脉络都刻地一清二楚,显然是耗费过无数心神才雕琢成的精品,而且入手就一股清凉传来,温和而不刺激,可以算得上是灵器中的上品。 她还在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边上白璃已经按凌蝶颖所说将玉片含在舌下,顿时周身一凉,像是形成了一个水制的保护膜在外面,隔绝了阳光的照射。 凌蝶颖没多做解释,见着二人都将玉片含好了,便谨慎地带着他们落下第一步,踏进那夏日炎炎的世界。 那玉片的作用在踏入夏景的一瞬间就彰显的明明白白,连七墦情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句,满意地看了凌蝶颖一眼,心情大好。 如凌蝶颖所说,夏景部分的阳光分外毒辣,除非灵力是偏水属性的,否则很难抵挡住那灼热的光线。而那玉片的作用就是模拟出水属性灵力编织防护膜的情形,瞬间将那光线遮地严严实实,让他们只是觉得温度升高了一些罢了。 真有用。七墦情心道,默默盘算起要怎么把这等好物收集起来,没准以后还用得上呢。 —————— tbc 第二百一十九章 &湘红雨(中) 真有用。七墦情心道,默默盘算起要怎么把这等好物收集起来,没准以后还用得上呢。 白璃倒是没她想得这么多,跟着凌蝶颖绕开各种极具攻击性的花草,一边走一边时不时瞟一眼自己手中用于指路的幻媚草,带着一丝警惕心查看他们的方向是否正确。 凌家的事他其实没凌览月他们想的那样存有怨言,但面对这位曾经的“罪魁祸首”,他还是抱有一丝怀疑的,不会那么信任对方。 凌览月那边因为内疚即便是凌家真的又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再来联系他并向他求助,因而他与七墦情对凌家这次诅咒的事消息来源只有突然找上门来的凌蝶颖,若是对方说了谎,他也无从得知。再说之前附骨事件中,他是真没猜出来最终迫害兄弟姐妹的会是看起来最没威胁性的凌蝶颖,此刻算是吃一堑长一智,面对留有“案底”的凌蝶颖,还是留些心眼比较好。 相比之下,七墦情显得轻松自在许多,若不是白璃偶然撞上了对方瞟向自己手上草叶的目光,或许会以为她就这样相信了凌蝶颖的话。 果然,阿情无论何时都不会被别人带着走啊。白璃心道,难免对她起了一丝敬佩之心。 只可惜这敬佩之心还没保持多久,边上看啥都感兴趣的七墦情突然转头朝他看过来,仰着脸打量了一番身边这玄衣小白狐狸,笑道:“怎么,发现我有多厉害自卑了吗?没关系,我天资聪慧,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这话说的,要多自恋有多自恋,若是卞水何在此处,定是又一个白眼翻过来了。不过卞水何没在,在边上的是一只在七卞二人看来都相当懵懂的小白狐狸,听着这么不要脸自夸的话也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有些仓促地移开了视线,瞥向另一侧的地面。 七墦情看着白璃不知不觉又晕染上了红色的耳垂,略感诧异地挑眉,心下暗暗思索着自己刚刚有没有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思索一番,无果,她相当心大地就把这事丢脑后去了,把注意力重新投放在满地的花花草草上面。 凌蝶颖一直走得稳稳当当,像是完全没听见也没感受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一般,头也不回地领着他们往前走,直至一颗像是被雷劈过了的醉心红边上,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只知道它应该在这方圆百米内,再精细的就不大清楚了。”凌蝶颖淡淡道。 七墦情却没及时接上她的话,走到那颗醉心红边上,伸手摸了摸被劈得焦黑的树干,轻声道:“这要是桃树就好了,真是可惜。”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心疼之意,恨不得挥手给它变成桃木。 被雷电劈碳化的桃木可制上乘的法器,但醉心红虽然跟桃树长得像,但本质上差得远了,无法像桃木一般吸收雷电之力,这被劈了就是被劈了,原有效用一点都不剩,直接沦为木柴。 凌蝶颖选择性忽略了她这句话,继续提醒道:“这里每三个时辰会下一场雨,大约持续一柱香到一盏茶的时间,可能会伴有雷电。” “下一次是多久?”白璃问道。 有些草药,雨天与晴天完全是两种性格。更有甚者平日天晴是灵草,可入药医病的;一旦沾水浸透,立马摇身一变成了毒草,误入药致幻或致死都不足为奇。而湘红雨虽然没这么夸张,但晴雨天的效用也是有所区别的。凌焕昕母亲的手稿上有记载过,湘红雨最佳采摘时间是骤雨初歇之时,而且摘下来存放入特定的盒子之后还得每天撒一些水以保持效用,很是麻烦。 不过麻烦归麻烦,该处理的还是得乖乖处理,别到时候湘红雨是采到了,最后要用的时候却流失了效用,那不亏惨了吗? 至于那用于储存的特殊的盒子,他们早在出发前就准备好了,此刻就差找到要装在里面的东西了。 白璃下意识瞥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黑色幻媚草,只见它顶端一直指向着前方的花骨朵儿此时终于换了个方向,指着斜前方。 “那玩意儿在哪我们自己也不是一点数都没有,不过还是谢谢你带我们过来,给我们省了不少事。”七墦情说着,口齿分外清晰,若不是事先知道,谁都听不出她舌下还含着一枚玉片。 凌蝶颖笑笑:“安姑娘言重了。” 白璃原还听七墦情的话感觉不太妥准备解一下围,紧接着又听身旁人含着笑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不过凌大小姐也是挺厉害,怎么定位到这里的?”,当下明了对方的盘算,闭嘴不言。 凌蝶颖沉默片刻,轻描淡写道:“我能自由行走在冬景里,自然也有法子感受到那些最珍贵之物的所在。” 鲛人族确实有识别珍宝的天赋,这点无法反驳。 七墦情笑眯眯地点点头道一声“这样啊”,随后就拉着白璃跑去找湘红雨了,将凌蝶颖留在后面。 不用她说他们也觉察得到,这一块的灵力场明显比之前那三处的强很多,各种奇花异草更是让七墦情一路看一路咋舌,盘算着等把湘红雨装好了就回来搜刮一番,这样水何想要的那把小银刀不就轻轻松松到手了么? 盘算完毕,七墦情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对照着白璃手上的那株黑色幻媚草往前走,随时跟着调整方向。 幻媚草的花苞还算是灵敏,只要他们稍微偏了一点它都会相应地转向。 又走了片刻,幻媚草的花苞突然向上挺立起来不予指向,直直向着天空。七墦情硬生生从中看出了高傲的气质,觉得这株黑不拉几的草像极了开屏的孔雀。 不过它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回应,大抵湘红雨就在这附近了罢。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就在两人低下头开始寻找湘红雨的存在之时,一声响雷在半空中炸起,旋即豆大的雨滴猝不及防地就倾倒下来,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一场大雨说下就下,可见这个秘境到底有多么的任性。 —————— tbc 第二百二十章 &湘红雨(下) 一场大雨说下就下,可见这个秘境到底有多么的任性。 七墦情还好一些,在雷声响起前一瞬下意识地觉察到了什么,及时调动灵力在头顶遮了一下,此时虽然仍有一些细小的雨水溅到身上,但也没什么大碍。可一心扑在找湘红雨上反应慢了一拍的白璃可就没这么好的境遇了,慢的那一弹指就足以让雨水将他从头到脚冲刷一遍了,再支起灵力隔雨也拯救不了已经湿透了的衣服。 无意间瞅到白璃因湿透的衣物迅速黑下来的脸色,七墦情笑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地面已经被水混为泥淖,或许还会夸张地蹲下来捶地。 一般长有细毛的动物都不怎么喜欢水,或许是因为毛发沾水后会黏在一起,比较难受,所以会条件反射地甩头甩身子把水给弄出去。虽然白璃已经换骨修炼成了人形,但属于本体的天性仍然没有改变,感受着浸湿后在皮肤上那黏腻的触感,原本因湘红雨近在眼前的好心情瞬间给浇熄了,僵着脸运灵力将衣服烘干。 运灵力烘干衣物可以算是很常见的操作了,即便是人类也不太喜欢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一者是不舒服,二者是容易着凉生病,因而若是不慎淋湿了七墦情自己也会用灵力烘衣服。但是明明是很常见的举动,七墦情看着白璃做却总会脑补出一只黑着脸的白毛小狐狸拼命甩着水,然后就笑得停不下来。 想想就好可爱啊!不知道白璃有没有意愿变一下原形出来让她蹂躏一下,就算不行饱饱眼福也可以呀!七墦情不合时宜地走神了一下,直到余光瞥到白璃蹲下来开始着手找湘红雨才回过神来,敛了些许笑意也蹲下来帮忙翻找。 雨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天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突然变换的光线对怀有修为的两人来说影响没普通人这么大,但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干扰。为了不一时晃眼误触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两人谨慎地蹲着慢慢看。 带他们来到这边的凌蝶颖早在雨落下来之前就织好了防御,也是一点儿都没淋到。她就默默站在两人身后,垂眸看着一点一点探索中的两人不语,抿了抿唇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悄然离开。 七墦情若有所觉地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漫不经心道:“走了呢。” “嗯。”白璃随意道,继续注视着附近的花草,一步一步慢慢往边上挪,显然是没把七墦情的话听进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听进去就没听进去吧。七墦情大度地心道,转口道:“小心些,若是实在找不到等雨停再找也一样的,大不了多等三个时辰,不急。” “嗯。”这回白璃应地真挚了些,虽然手下动作并没有什么变化。 至于七墦情,她知道他心急,再想想自己的目的,她无可否认自己也急,于是面不改色地朝他对面的方向移动也忙着找湘红雨,保证两人的搜寻是最高效的,不会出现范围重叠的情况。 然而一柱香时间过去,他们终是没能找到那株湘红雨。 天色重新亮了起来,白璃一个晃神险些碰到一旁的一株毒草,好在七墦情一直暗中观察着他,见势不妙赶忙一闪身过去把他拽起来。 “怎么样?要不歇一会儿?”七墦情关切道,句式听起来像极了平日独骍对熬夜研究医术的卞水何所叨叨的那样,“反正都到这附近了,还有两天呢,不急于一时。” 白璃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看了看挽着自己手臂的七墦情,低声道一句“没事”,默不作声地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他突然觉察到一阵心悸之感,尤其在看清了七墦情之后,心中莫名就觉得那阵心悸的来源就是眼前之人。这直觉没有任何依据,但又笃定到让他怀疑不起来。 是阿情要遇到危险了吗?他想着,心下一沉。 白璃早就知晓自己对七墦情是什么样的心思,只是一直不确定对方的看法,又不知该怎么提起。一开始他以为七墦情答应了给他护法就是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后来他才觉察到这爱笑的女子很可能压根就不知道给狐族护法的意义,只是当做平时给朋友护法一样就过来帮个忙。再后来慢慢意识到七墦情实力其实远在自己之上,又好似什么都不缺,一向矜持的小白狐狸一时有些迷茫,拿不准要怎么跟她正式提起这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而此刻预感到七墦情可能会有难,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暗下决心要尽量跟着她,一定得护住了,不能出岔子。另外他还准备着什么时候跟卞水何打声招呼,毕竟论修为他肯定是不如卞水何的,有这位魔人罩着或许会更保险一些。 白璃心里算盘打得“叭叭”响,身旁的七墦情虽然能通过言语神情以及一些小动作猜到他人的心理,但终究是猜测,不可能非常准确。因而在她眼里,白璃就是方才险些出错导致现在有些心有余悸,自认为相当和善地安慰了他一下,让他不要介意方才那无伤大雅的小差错什么的。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安慰当然起不了相应的作用,白璃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权当听见了对方的话,随后又开始了找湘红雨的历程。 七墦情看着这依旧心事重重的小白狐狸,有些无奈地耸耸肩任由他去了,只不过会有意无意地在他搜查过的区域再看一遍,防止他心不在焉的看漏了什么。 医术界有种没啥依据的说法:越是顶级的花草越其貌不扬。 大抵是照应了“越是极品的灵器越其貌不扬”这句话罢,对这种观点,七墦情一向是嗤之以鼻的。毕竟亮闪闪的灵器灵草以及一看就幽光闪闪不好惹的毒草一直不在少数,包括她经常用的含荧光在内的多种毒草,和卞水何经常用的多种灵草。 但不得不承认,湘红雨还真就在这句话的范畴之内,和独骍的白玉一样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其貌不扬”。 —————— tbc 第二百二十一章 &桃源(上) 但不得不承认,湘红雨还真就在这句话的范畴之内,和独骍的白玉一样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其貌不扬”。 湘红雨在灵草榜上排的上前十,但本体看上去真的是相当普通,灵力波动弱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不是七墦情眼尖再加上凌焕昕她母亲有留一张草草的图像,他们说不定就把它当普通铃兰略过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没有错过就算是胜利。只是有一点点烦人的是,那一片不止它一个,还有许许多多跟它挨地紧紧的花草,其中不乏有强攻击性的。 当然,这可难不倒决意要去湘红雨的两人。 趁着雨还没落下,两人迅速将紧挨在它边上的花草“清理”出一大片,顺带着搜刮走了许多别的珍惜药草,预备着到时候帮卞水何去夺那把小银刀。 于是原本宽裕的时间一清理起东西来立马又有些紧巴巴的了,雷响之前两人只勉强清出湘红雨周围一小圈,若它的根系稍大一些,恐怕又得再等个三个时辰。 好在这株湘红雨没再折腾已经接近筋疲力尽的七白二人,它的根系是直直往下扎的,基本没占用太大地方。 “这个貌似才成熟不久呢。”七墦情看着白璃将拽出来的湘红雨小心翼翼收进专门做好的盒子里,托腮嬉笑道,“咱们怕是把人家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给挖走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我们离开呢。” 白璃一边输入灵力封盒一边低声道:“无妨。”反正不管会不会被拦下,他们都不可能再将它交出去,否则下一回再找一株还不知道得过多久呢,万一错过了阵法指定的时间怎么办。 “也对,大不了硬闯出去么。”七墦情若有所思地点头,转而问道,“现在是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对吧?” 白璃点点头,收好盒子。 “那我们就留在这里寻宝吧,最后半天再往回赶。”七墦情一合掌,好似很开心的样子,“水何天天这么居心尽瘁的,确实该那点啥安慰安慰,免得她一时想不开带着小骍骍撂摊子不干了。” 白璃没回话,环视一圈却发现凌蝶颖不见了,疑问似的看向七墦情。 七墦情看到了也装没看到,上前拉着白璃兴高采烈地寻宝去了。既然七墦情对这现象没表现出什么意外,那便是她心里有数早有预料,或是并无大碍。白璃心道,稍存一丝警惕,随后便跟着她去采集别的花草。 许是这一路上要经过各种艰难险阻,因而夏景虽然看起来植物不多,但各个都不俗。而与之相对应的,好不容易渡过冬景区域满怀希望步入夏景却命丧黄泉的人也不在少数。在剩下的一天里,一声又一声的惨叫挥之不绝,白璃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后面也慢慢麻木了起来,不再时不时就往边界看过去了。 而凌蝶颖的踪迹一直到两人重新回到春景中的那个小村庄里头了之后都没有一丝半毫的泄露,就仿佛这个人直接人间蒸发了一般,全然寻不着。 但七墦情好似忘记了还有这个人一样,笑眯眯地跟擦肩而过的人们打招呼,拉着白璃径直往村庄里头去了。 这回没了出来接引的人,上回列队在道路两端等着与来客说明情况的少年少女们都探头探脑地在屋子里伸头往窗外望,眼中亮晶晶的,像是想出来玩却又被大人勒令呆在家中的小孩子一般,眼巴巴地看着来往的人流。 七墦情饶有兴致地冲其中一个扒拉着窗往外看的少女眨了眨眼,少女“刷”地红了脸,像被火燎着了一般缩回去,可没过多久又按捺不住重新探出头来。 白璃看着七墦情神采飞扬的样子,实在不好说什么,默默跟在她后面,偶然碰见认识的人行礼表敬意。 长老就站在村子的最内侧,到来的人自觉排着队将自己收集到的东西上交。交上来的花花草草由长老过手判断是否为秘境内采集得来,再转手交给边上的粉衣女子,由她们鉴定总共的价值,最后还有一群人负责分门别类地将它们收起来,预备着另作他用。 七墦情和白璃这一路可比大多数人都顺利,因而到的还是早了些,村庄里的人还没有特别多,排在他们前面的人也就只有几位。 两人规规矩矩排着队到长老面前,将这一天在夏景中收集到的以及路上零零碎碎收集到的小玩意儿一股脑儿地堆在他手中,除了他们自有用途的湘红雨。 长老看起来有点惊讶,惊疑不定地看看他们,随后将手中那一大堆装花草的盒子全递给边上人。边上人也被盒中内容给惊了一下,瞅了他们一眼,与其他粉衣女子嘀嘀咕咕地讨论一番,最终达成一致将盒子们推给后面人。 由于他们所采集到的花草有些并不友好,所以盒子用的也挺大方。可如今花草要回收,那这个盒子他们若不拿回来,可不就亏大了吗? ——七墦情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白璃无奈地被自己心上人拉着绕到负责收花草的人边上,看着身旁人目光炯炯斤斤计较地盯着他们收拾,空出一个就自己拿回来一个,完全不打算让别人占了便宜去。 阿情这样,还是……挺可爱的。白璃心道,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将所有盒子全部收回来了的七墦情显然心情更加明媚了,带着白璃又往人家小姑娘屋子走去,靠在外面隔着窗和里面那位少女谈天。 白璃看了看,认出这个屋子里住的就是之前七墦情冲着眨眼的那位,随后近距离一看,总觉得这少女的面容与五天前给他们介绍秘境内规矩的粉裙女子有近乎十成的相似,若是她再长大一些或许就是他们所见的那位粉裙女子的样子。 “外面这么热闹,你们怎么不出来呀?”七墦情好奇道,满脸写着真挚。 少女好似有些害羞地看看她,小声道:“我们现在不能出去。” “为什么呀?”七墦情追问道,语气依旧是毫无破绽的好奇。 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就是不能出去呀。” “……”看样子是问不出来了,七墦情沉默片刻,决定转移话题。 —————— tbc 第二百二十二章 &桃源(下) “……”看样子是问不出来了,七墦情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道,“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呀?我之前来怎么没见到你们呢?” 少女小声道:“住好久啦!之前我们也在的呀。” “可是我没看见耶,你们是在玩躲猫猫吗?”七墦情放软了话语。 少女抿着唇笑了起来,垂下眼睛就是不肯回答。 白璃在一旁听着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完全插不进去,便只得默默戳在七墦情身边面朝街道,向偶尔经过的面熟之人行礼打招呼。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分的流逝,村子中的人越来越多,但白璃却迟迟没见着某位信誓旦旦要找若水给自己父亲治病的翎羽阁少阁主与他的仆从,不免有些担忧。 “少阁主还没来吗?”七墦情丢下被自己逗得躲进屋内的少女,转个身往墙上一靠,扫了一眼周围随口道。 白璃点了点头。 七墦情有些意外地挑眉,往长老那边望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别急,还有一盏茶的工夫,他们说不定已经就在附近了呢。” 白璃不语,继续沉默着注视着村子门口。 就在还剩一柱香不到的时候,那与他们仅一面之缘的公子哥如七墦情所说出现在了村门口,拖着一条腿跌跌撞撞地往里面走,满身都是血迹,虽已干涸但犹可见先前的惨烈。 按他的速度,一柱香的时间显然不足以让他走到长老面前。 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闪身上前,一人一边架着公子哥运轻功穿越人海来到长老面前,看着他掏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放到长老手上,随后又带着他到一旁寻个人稍少一些的地方靠墙根坐下。 奖项的宣布还需要一些时间,七墦情有些好奇地转头问已经虚脱到瘫软成一滩的公子哥:“你那个仆从呢?被你辞退了?” 话刚一出口,白璃便心觉不妙,抬眼瞪了一眼七墦情,却只接收到了对方无辜的表情。公子哥伤成这样,仆从又不在身边,那仆从究竟发生什么了可想而知,不是逝世就是背叛,又何必再戳伤口。 闻言,公子哥沉默良久,有些颓废地伸手将脸埋入手掌,低声道:“他走了。” “发生什么了?”七墦情收敛了些神色。 公子哥摇摇头,只是说着:“是我太没用了……” “你们遇到什么了?”七墦情耐心道。她很清楚自己做的那驱蛊物到现在都还在药效中,他们都是见过被蛊虫侵蚀致死的人的,总不可能自己将“护身符”给扔掉吧?公子哥现在这种情况,不是误触了什么陷阱就是与什么人起了冲突,不然就凭着那一点泥状物,在秋景与春景间往返可谓是无所顾忌的。 不料公子哥只反反复复说着自己没用,就是不肯多说自己的遭遇,七墦情与白璃只得无奈地对视一眼,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虽然效果不是很大,但七白二人还是勉勉强强从他那颠三倒四的话语中拼凑出一部分真相。公子哥和仆从应当是遇上了什么人,与之交手的时候出的意外。但一问到这个人是谁,公子哥就又给自动跳转到“是我拖累了他”上面去了,两人折腾半天也没打听出个究竟。 最终白璃看不下去了,暗自扯了扯七墦情的衣袖示意她就此打住,不必再反复揭对方伤口了。 七墦情如善从流地点点头,话锋一转道:“那你们的若水拿到了没啊?” 这回公子哥没再重复那几句话了,闭了嘴点点头。 “那不就行了吗?既然你们最终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必再过多计较所失之事,毕竟天道总是公平的么。”七墦情笑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 公子哥沉默良久,微微颔首。 这一番折腾下来,长老那边已经抉择出了头奖归宿——意料之中的,不是七白二人。 虽然两人所交的花草基本都是在夏景区域采集的,品相比其他三处的都稍好一些,但由于他们之前一心扑在找湘红雨之上,五天的时间中只有一天是在正儿八经采集争头奖所需的花草的,自然是比不上有些实力强也到达了夏景区域,收集时间还比他们长的人,头奖被他们夺走也是很正常的事。 七墦情看着那两位被报到名字的医师上台接过长老手中的那把处理药材专用的小银刀,眨巴眨巴眼睛,感慨地叹了一声,没露出多么愧疚的神色。 白璃看看她再看看夺得头奖的人,表情反倒比七墦情还要内疚,好似弄丢了别人借给自己的东西一般。 七墦情若有所觉地瞥了他一眼,忍俊不禁道:“小狸你干嘛这幅表情啊?” “卞姑娘所托……”白璃开口道,声音越来越低,仅说了五个字就没声了,不过意思是已经表达地差不多了。 七墦情失笑,摇摇头道:“我刚刚不还跟少阁主说着么?咱们来这儿的目的都达到了,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叫我们占了吧。再说了,水……思时也只是随口一提,不会介意的,有得必有失么。她看见我们找到了那玩意儿,一高兴铁定就忘记这回事啦!”说“水何”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蔫不拉几的翎羽阁少阁主,赶忙改口“思时”。 白璃无言垂下眼,视线定格在自己脚尖前不远处,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嘿呀,你们俩怎么都这么没精神啊。”七墦情托腮道,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打起精神来呀,一会儿要离开了,别心不在焉的被传送阵不知道丢哪里去。” 话语间,得了头奖的两名医师保持着谦逊的笑谢过一圈祝贺他们的人,重新回到街道上融入人群。 “多谢各位赏脸光临寒舍,时辰已到,小生在此恭送各位。”只见长老朗声道,行礼。 还未等众人还礼,一阵晕眩感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正是传送阵启动时的反应。最奇葩的是,这个传送阵居然是把所有人随机传送出去的,七墦情定下神来没看见白璃和公子哥还懵了半天。 在被传送出去的那一刹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子哥突然压低声音快速吐出两个字,随后便不知被传送到何处去了。 —————— tbc 第二百二十三章 &重返北冥(上) 在被传送出去的那一刹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公子哥突然压低声音快速吐出两个字,随后便不知被传送到何处去了。 七墦情细细想来,那两个字似乎是——“鲛人”。 鲛人?她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转头找传送时被传散了的白璃。 桃源秘境将人传送出来的地点是随机的,这点卞水何在清明前就告诉过他们。只不过所谓的随机也是有一定范围的,一般是围绕弥暮山山脚一周,不会出现被传送到千里之外的情况。因而发现真的运气不佳被传散了,七白两人都淡定的很,绕着圈子去找对方。 好在两人行进方向是相反的,不多时就碰上了。 七墦情远远望见那身熟悉的玄衣,笑着朝他挥挥手,兴高采烈地运起轻功,脚尖在地上一点直接冲着对方蹿了过去,险些扑到那人怀中。 白璃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想接住她,哪料的到七墦情压根就没打算真的与他装个满怀,临近时稍稍往旁边小跳一下瞬间稳住身子,依旧兴致勃勃地原地转了半个圈与他并肩。 “见到少阁主了吗?”与她兴致勃勃的外在表现相反,七墦情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与神色完全不相干,似乎那副神情只是表演出来给旁边来来往往的同样在找自己同伴的路人们看的一般。 这两相反差太大,白璃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声答道:“并无。” “我也没碰见,怕是被传到另一边去了。”七墦情轻声道,“你有听清他最后说的是什么吗?” 虽然那句话公子哥说得飞快,但既然七墦情听见了,那同样修道而且还是兽妖的白璃肯定不会漏掉。 回想起公子哥最后匆匆说出的那两个字,白璃不免犹豫了一下,思索片刻后低声回答:“嗯。好像是‘鲛人’二字,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想的那个。” “我听到的也是‘鲛人’……他莫非是在暗示自己的遭遇与鲛人族有关?”七墦情猜测道,跟着白璃拐弯离开了弥暮山拐上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 周围没了人,七墦情的神情迅速与语气适应起来,没了先前刻意伪装出来的别扭,白璃瞟了一眼,觉得顺眼多了。 没了违和感的白璃非常顺利地接了口,询问凌蝶颖的踪迹:“有可能。你可知道凌蝶颖去了何处?” “没注意。”七墦情随口道,耸了耸肩,“不过方才颁头奖的时候好像确实没见到她了……不清楚是啥情况。反正现在是肯定已经被传出来了的,她的话,估计会回北冥吧,大不了咱们再去那边走一趟。” “嗯。”白璃应了一声。 又走了几步,七墦情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满脸诧异地抬头望向白璃:“你该不会是在怀疑她吧?” 白璃看了看她,眼中写着“有何不可”四个大字。 “……”七墦情抱臂低下头,片刻后无奈一笑,“好像确实是她嫌疑最大,毕竟咱们知道的来到了桃源秘境的鲛人,也就凌大小姐一个。” 白璃低声道:“回北冥走一趟罢。” “是应该去一趟。对了,你联系的上凌公子吗?”七墦情点点头,转而问道。 白璃道:“即便是联系的上也没什么用了罢。”按凌蝶颖的说法,他们凌家现在基本全军覆没,凌览月即便是收到了他的传讯也没法过来接他们,更何况自上次的事变过后,他就不愿再对外透露自己的家事了。 “先试试么,没准凌大小姐说了谎呢。”七墦情道,瞎话说得格外顺溜,草稿都不需要打一个,“你就说我最近想画幅关于海底风光的画,顺路去凌家转转,还可以看看小萤萤。” 白璃默默抽了抽嘴角,无奈看她一眼。 “说么说么!凌家要是真出现了凌大小姐所说的情况,凌公子想必是死也不会让我们过去的,铁定是各种劝,让我们打消去北冥的念头。”七墦情催促道,一副心有成竹只求个答案的样子。 她说的确实没什么毛病,但这么直接地说,谁都听得出来他们是已经知道了凌家出事的消息了啊?白璃犹豫半天,最终还是熬不过七墦情的软磨硬泡,通过他们当初互换过的联系方式,将方才七墦情所说的话加工了一番给凌览月发了过去,随后便只需静候对方的回答了。 七墦情显然对这相当上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用于联系的玩意儿。 那边沉默了许久,直到两人都已经离开了弥暮山所在的整一片山区之时,才传过来凌览月的回复。 如七墦情所猜,凌览月的字里行间的语气依然是欢快的,但一字一句都在小心翼翼地劝他们不要过来,说是北冥鲛人族的各个家族在开宴会,期间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就连他们也不能进出,以免泄露什么出去。 这话乍一听是没什么毛病,若不是有凌蝶颖提前跟他们说过凌家的状况,两人说不定真的会就此放弃去北冥的念头,毕竟人家种族的聚会里说不定会说些种族内部比较私密的东西,他们两个外人在那里总归是不妥当的。 可问题在于他们已经从凌蝶颖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那么凌览月和凌蝶颖两人,究竟谁说的是真就很难分辨了。 “问他最近北冥那边是不是很混乱,就说你听到了一些传闻。”七墦情低声道。 白璃照她的意思传讯过去。 片刻后,凌览月含含糊糊回了一句“是有一点吧”,接着又是劝他们不要过来的话语。 七墦情饶有兴致地挑眉,噙着冷笑道:“再问他凌大小姐最近是不是不在北冥里,我们方才在路上好像有碰到她,只是看的不清晰一晃就不见了。” 白璃依旧照做。 这回凌览月那边传来的消息就成了“她跟着父亲在操办宴会的事,有可能吧,我不太清楚”。 很好,前后矛盾了。 七墦情嗤笑一声,与白璃对视一眼。 前面还说着就连他们也不能出入,后面就成了不太清楚,别说办宴会了,怕不是最近连凌蝶颖的人影都没见过吧? —————— tbc 第二百二十四章 &重返北冥(中) 前面还说着就连他们也不能出入,后面就成了不太清楚,别说办宴会了,怕不是最近连凌蝶颖的人影都没见过吧? 这回不用七墦情说白璃也能看出来了,恐怕凌蝶颖所说是真的。 “他倒是实诚,编谎话都编不通的。”七墦情只觉一阵好笑,无奈摇摇头,“这要是哪个会说的,肯定不会出这种简单的岔子。” 白璃不语,淡淡道:“去看看罢。” “还是先回白狐族那里吧,凌家怕是没有能出来接我们的人了。”七墦情耸耸肩,“上次凌公子给的药丸我已经没剩多少了,咱们呆的时间一样长,你的估计也没有了,回去找水何重新配罢,不然就凭我们的速度,怕是要半路淹死在海里。” 这话说得无法反驳。白璃沉默片刻,低声道:“那药丸不是鲛人族专有的吗?” “管他什么专有不专有的呢,这么有趣的玩意儿水何肯定研究过,配一些出来肯定不在话下。”七墦情随意道。 白璃无言以对,颔首随她走到平整一些的地方,开始绘制回白狐族山下的阵法。 白狐族生活地里头,卞水何正在监督独骍练剑术,无意间余光一扫就看见七墦情与白璃并肩从山下上来了,一时还有些诧异。 “北冥那边又有些动静,我们得过去看一下。”不等卞水何迎上来询问,七墦情直接开门见山道,同时将那株来之不易的湘红雨拿出来递给对方。 卞水何接过,疑惑道:“那就去呗,跟我说什么?复活禁术所需的东西都在我这边,我这不是一直看照着吗?” “这不等你做化鲛丹么。”七墦情道。 卞水何看着自家好友眨了眨眼,瞬间反应过来,有些意外道:“凌家那边出大事全军覆没了?” 七墦情递了个“你懂得”的眼神:“总之,多做点儿我们备用,还不知道要在底下折腾多久呢。” 卞水何懒得跟她多扯,把那个装着娇嫩的湘红雨的盒子重新丢还给七墦情,转身就回了屋里。 独骍懵了一瞬,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七墦情接住盒子,看着匆匆关上的门无奈摇摇头,随后转手就丢还给白璃,拉着独骍往边上走了几步,热情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最近偷懒没。” 七墦情下手从不知收敛,独骍一看到她身上就隐隐作痛,但为了自己当初大言不惭的誓言,苦着脸还是乖乖跟着过去与她过招了。 化鲛丹制作不算困难,但相当繁琐,很是耗费时间。 这几天卞水何就一直呆在药房里也不见出来,整个房间都被禁制围得严严实实,即便是七墦情也没法,或是不敢,冲破禁制进去,于是就只能天天拉着独骍过招教他剑术,以派遣自己被好友无情冷落的伤痛。 至于白璃,他就一门心思投在复活禁术上了,不过会记得每天给凌览月那边发一条讯息,确认凌家那边的情况还没坏到无法挽救。 七墦情倒是一点儿都不急,天天欺负独骍欺负得那叫一个开心。不过顾及到卞水何没空给他上药,她就专门挑他自己可以碰触到的部位打,免得他因碰不到堆积成陈伤。 白璃看着七墦情像猫逗老鼠一般逗着独骍玩,不知该说什么,便默默站在一边看,或是回屋里研究凌焕昕母亲留下来的手稿,从不干涉。 转眼间,一周都快过去了,复活禁术也已经推进了两个步骤,再下一个步骤又是长达一个多星期的等待,而负责制作化鲛丹的卞水何,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了。 她出来的时候刚好七墦情吊打了一番独骍,正漫不经心地拿着木剑戳了戳地面,催促独骍爬起来呢。 由于她是背对着卞水何房门的,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觉察到。不过独骍可是正对着那儿的,一眼就看到卞水何出来了,眼睛“刷”地一亮,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想过去。 见着他那副迫不及待的神情,七墦情瞬间明了,果然一转头就看见把自己抛弃在外好多天的好友出了门,朝他俩走过来。 看到卞水何出来了,七墦情也不再折腾独骍,侧过身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道:“终于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在里头仙逝了呢。” “呵呵。”卞水何冷笑两声,摸了摸赶到自己身边的独骍的脑袋。 独骍撒娇似的挽住她的手臂,可怜兮兮道:“阿水你终于出来啦!” “阿情是不是又欺负你了?”卞水何含笑道。 七墦情嗤笑:“什么叫‘欺负’?我那是在教他剑术。” “说的好像当初学剑术的时候我们不是一起的一样。”卞水何温柔地笑道,上前几步摸出一个葫芦给七墦情递过去,“这已经是能同时做出最多的了,若还是不够,得再等这么久。” 七墦情接过葫芦也顾不上再跟她斗嘴了,拔出葫芦口的塞子粗略看了一眼,同时用灵力一扫,失笑道:“这里面有上百颗了吧?这要是还不够,我们干脆自裁谢罪算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没打算再接着做,东西都收拾好了。”卞水何耸耸肩,顺手捏起手诀给刚刚又被打得遍体鳞伤的独骍疗伤。 见这两位又要开始撒狗粮了,七墦情当下拿着葫芦转头道:“那我去找小狸。”紧接着就运起轻功闪身出去,一秒都不想在这两个面前多呆。 白璃一如既往地坐在屋里翻看手稿,忽闻自己房门被推开,回头望去,正对上拿着葫芦跑过来的七墦情。 “药丸到位,咱们可以出发了。”七墦情直白道。 白璃会意,收好手稿起身,顺手将摆在边上当镇纸的盒子拿起来,转身跟着七墦情出去了。 距离下一次禁术的修炼还有很久,去一趟北冥大概不需要特别多的时间。 卞水何已然带着独骍来到白璃的院子里等二人出来,见到白璃后温和地笑着打声招呼,如善从流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盒子,代为保管那株娇贵的湘红雨。 “一路顺风。”卞水何浅笑道。 七墦情粲然一笑:“承你吉言。” —————— tbc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重返北冥(下) 北冥凌家七墦情和白璃都已经去过一回了,路途遥远是真的,不过好在不似岸上那般路径曲折各种路障多,记得方向游过去就好。 白璃和七墦情的记性都不差,虽说自己游起来肯定不如天生于水的鲛人快,但锲而不舍地好几个时辰,总也能到达目的地了,只是这个目的地看起来……和上次来好像不太一样了?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七墦情看着不远处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群,懵了半晌,讷讷道。 白璃回想了一下他们的路线,低声道:“应该没错,不过这……”后面半句他硬生生给吞了回去,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这番景象。 距离上一次过来才过去短短几个月,而眼前这片本该是富丽堂皇的水晶宫,如今却已然出现多处破损,虽然都不是非常严重,但是却不知为何,没有人在外修补;另外最明显的让人一眼就能发现的问题就是水晶的颜色变了,从原来剔透亮丽的质地变成了现在的浑浊且灰扑扑的样子,一眼望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一般,全然没了原先的灵动之感。 除此之外,这一块儿的水域似乎也浑浊了一些,不过两人都没有从周围的水中觉察出什么问题,只是觉得稍微压抑了一点,不知它会不会对鲛人造成影响。 总而言之,这样的状况十成十是出了什么意外,绝对不可能像凌览月的推托之辞“举办宴会”那样。 凌蝶颖所言非假。 七墦情和白璃对视一眼,上前贴着建筑外围,偷偷摸摸溜进去,凭借着记忆朝凌览月的房间摸索过去。 然而不知算不算是他们多虑了。这一路过来路上一个人影都没见着过,连上次来经常看到的在各地巡查的仆从都没有看到,可谓是一片死寂,仿佛整个水晶宫已经被废弃,无人居住了一般。 空寂的环境与莫名浑浊的水晶与水质相结合,催生出浓重的压迫之感,白璃走到一半就不由皱了皱眉。这种不适感与弥暮山上的不同,弥暮山是想将他驱逐下去,而这里是想将他闷死在里头,永远葬身海底。 七墦情一直保持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状态,白璃这一皱眉她瞬间就发现了,停下用眼神询问他。 白璃摇摇头示意无甚大碍。 他俩还属于刺探状态,上次正大光明地在街道上说话都要注意隔墙有耳,这一回更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毕竟即便是用足够隐蔽的灵力传声,也会留下一定的灵力波动,若对方足够谨慎,总还是会发现有不速之客到来的。因而七墦情只能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过头去继续前行,只不过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白璃会意,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唇角,加快速度跟上去。 凌览月的门窗都紧闭着,但不知为何只有一道用于防御的禁制,却没有阻止外人闯入的禁制,七墦情绕着屋子摸了一圈,回来准备直接撬门。 这样……不太好吧?白璃有些犹豫。 七墦情干脆利落地从袖子中掏出一根铁丝,冲他眨眨眼,示意:有什么不太好的,不然还能怎么办? 白璃无言以对,只得站在她身旁目睹这罕见的一幕——一位修道之人竟然对溜门撬锁一事如此熟练,像是早已实践过千万遍了一般。 不管他内心多么震撼,七墦情这边三下五除二地就破开了房门那道锁,慢慢推开门向里面望去。 “今天不是已经——”有些烦躁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扑面而来,在声音本尊看到来人的一刹那瞬间哑了声。 屋内有噤音符,所以白璃在外头没听到声音,只看到七墦情突然愣住了。 房间里头的声音主人也懵了一瞬,但旋即反应过来,一甩那胭红色的大尾巴游到门口,一把将七墦情拽了进去,随后才看到被她的身体挡住了的白璃,一不做二不休似的伸出手去把他也拉进来,随后将门一关,动作娴熟地运灵力操纵屋外的水将掉落在地上的锁拾起来重新挂上锁好,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比七墦情撬锁的动作还快上不少。 “你们怎么来了?”处理完一切,被他俩的造访吓了一跳的屋主转过身来面向他们,顺手又叠上一层噤音符,略带急切与不安地开口问道,微微蹙起眉头。 七墦情倒是怡然自得地往桌边一坐,托腮笑道:“这不是听说鲛人族开宴会,想来蹭几顿么?凌公子所谓的宴会呢?” 被倒打一耙的凌览月看着这位依旧举止随性的魔女,依旧对她宽心不起来,不想与之争辩,转而侧头看向白璃,语气沉重:“白哥,之前骗你我们在办宴会是我不对。我实话告诉你们罢,现在鲛人族领地很危险,你们……最好不要再在这里停留了,能离开就赶紧离开吧。” “我们这一路过来全然不见人影,究竟发生了什么?”白璃沉声问道。 凌览月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 七墦情嗤笑一声,轻描淡写道:“没事,我们也骗了你啊。比如……小狸突然联系你的那天,我们不是无意间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凌大小姐,而是半路中遇上了她,还跟她聊了几句。否则,我们也不会想着要来这里走一趟。” “她说了什么?!”凌览月惊了一下,紧张兮兮道。 一看对方瞬间急了,七墦情不紧不慢笑了笑,故作高深地垂眸看桌面,就是不看他。 她这样的态度让凌览月愈发的不安,一甩尾巴冲到她面前,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她说了什么?!” 七墦情不慌不忙抬起眼看了看他,噙着笑淡淡道:“凌公子,注意情绪。” 凌览月愣了愣,大梦初醒一般讪讪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杵在一边的白璃,低头摆正方才被自己冲过来时不小心撞歪了的椅子,有些颓然地蜷着尾巴坐上去。 “你都知道了多少?”凌览月低声道。 七墦情笑了笑却不直接回答,转眼看向白璃,把这个问题丢给他来回答。 白璃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诅咒。” —————— tbc 番外一&惊梦之郤靛篇(上) 据说在上古时期,修道是很普遍的一件事,甚至得道成仙的也不在少数。 那个时候,无论何地,灵力场都相当浓郁,很多人在还是孩提时期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运转灵力,捕捉外界的转化为自己的;而一辈子都无法入门的人是少之又少,低于一星的根骨比五星的更少见。同时,很多大家族都实行族内通婚或相同灵力属性的男女之间通婚,所以人们的灵力属性也通常很单一。 可随着时间的变迁,自然界的灵力场慢慢的弱了下来,想无师自通学会聚灵越来越困难。再加上小户些的人家很难实行同灵力属性通婚,人们的灵力属性渐渐的也就杂乱了起来,直到今日,单一属性的已经相当少见了,除去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大家族,普通人中更多的是五种属性都具备,但是稍微偏向其中的某一种,甚至有的是完全无偏移的属性。 而这场旧梦的故事主角,就是一位已经很少见了的大家族中的千金小姐。 郤家和韵家的灵力属性都偏向金,但与郤家一脉单传的单纯金属性不同,韵家的势力是一年不如一年,很多子嗣都在父母辈的迫不得已下灵力属性已然不纯,只是至今依旧偏向金而已。 原本韵家家主——目前韵家唯一一位灵力属性只有一项的人——以为,韵家的气数算是走到了尽头,直到一位子嗣的妻子所诞下的女婴,灵力属性测试时测定出为单属性金。 单属性!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单单是韵家家主,所有人都不相信。 单属性是什么概念?除非是大家族的子嗣,否则几乎没有几率会是单属性,除非你非要去赌那几万万分之一的概率。可就是这么巧,在父母都只是偏金属性灵力的前提下,她就撞上了那几万万分之一的概率,成了韵家第二位单属性金的人。 这一消息对近乎支撑不下去了的韵家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 尽管是个女儿,无法为韵家传宗接代。可她那单属性的灵力,足以找到一个强大的夫家。到时候,母凭“子”贵,得到另一个鼎盛的大家族帮衬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那位被称作“重兴韵家的希望”的姑娘,嫁给了势力强盛的郤家大少爷,而韵家也好似如愿以偿地富裕了一阵子。 姑娘从小就被当做“注定送出的礼物”进行教育,再加上郤家大少爷样貌出众,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瞬间勾住了姑娘的心。于是她分外欣喜地跟了他,为他怀上一个孩子,甚至不去探究他时不时出门是去做了什么。 可好景不长,就在姑娘怀胎的第九个月,郤家大少爷在外还有一个女儿的消息砸昏了她。她这才知道,在他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他为了应付家族延续香火的诉求娶进来的一个幌子罢了。她以为日久便能生情,先婚也无妨,却不料在自己已然无法抽身之际,对方却至始至终都没讲她放在眼里。 姑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一个时辰不到便小产了。 千金小姐自此出世。 若生出的是个男孩儿也好,可这一回上天却不再眷顾于姑娘,偏偏让她生下了一个女儿,还顺带着夺走了她的生育能力。 同是女儿,找来的工具所生的,哪里比得过心上人所生? 接到这消息的大少爷更是连家都没回,直接随口取了单字“靛”为名让人带回去,自己去守着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从有记忆开始,郤靛就只记得自己与母亲住在一个很偏僻冷清的院子里,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要强大起来,为自己复仇。 她看着母亲每日天不亮就被趾高气扬的奴仆叫起来跟着他们做活洗衣,到了饭点也只能得到一些残羹冷炙,看着父亲为数不多的拜访的目的就是拿母亲泄气,看着母亲每次在父亲走后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仇恨的种子已然埋入那颗年幼稚嫩的心灵中。 无数个深夜,母亲会坐在她床头,告诉她男人是用来利用的,不能相信更不能深陷进去。这个世界上唯有自己能拯救自己,为了最终的目的,不择手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郤靛一直不清楚母亲所说的“不择手段”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一次撞见母亲在院子角落吞食平日里最飞扬跋扈的奴仆的心脏。 “魔人”这个词头一回进入她的视线。 母亲身体力行告诉她,什么叫做“不择手段”。 转眼间,她到了最适合习道的年纪。由于母亲不被郤家重视,她也不被郤家重视,甚至得不到家族里应有的教育。于是母亲偷偷将她送到长宁派,让她在那里拜师学艺,并留了一块传讯石代替信件来往。 回到家后的母亲遭遇了什么她无从得知,但在看到第一试炼的队友的时候,她便明白了什么是“天命”。 卞水何和她母亲长得很像,像到她一眼就能透过对方看到母亲房中留存着的仇人画像。 这是害她和母亲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郤靛心里默默道,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着迎上前,友好道:“我叫郤靛。你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吧?” 审美这种东西,或许是真的会遗传。 当初卞水何的母亲与她的母亲爱上了同一个人,如今卞水何和她竟然也看上了同一个人。 常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知怎么的,这句常言到了她这里,却没了作用。许是她母亲那单属性金的灵力,已经耗尽了一生的气运,甚至将她的也取走了一部分。 明明是她先接触到的单煜,可就是被根骨只有两星、实力见识都不如她的卞水何给后来居上了。 她当然不会甘心。 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于是在一天夜里,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或许母亲会对她有所指点。 如她所愿,母亲的确做出了相应的指导,甚至有些得意地告诉她,卞水何母亲自己已经解决掉了,只需假以时日对方就会死于病痛,不会有人能联系到自己身上。那得意的语气让郤靛第一次出现反胃的感觉,但她强压了下去,只是淡淡笑着说声恭喜。 一年后,身为卞水何和七墦情两人的“好友”,她得到了卞水何母亲逝世的消息。 母亲该是如愿以偿了罢。她默想。 —————— tbc 番外一&惊梦之郤靛篇(中) 母亲该是如愿以偿了罢。那天夜里,郤靛独自坐在桌边默想,手里摩挲着那枚用了许久的传讯石。 是时候回去一趟吧,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母亲了。她心道,起身去找师父。由于她平日最为乖巧,习武修行样样不落,师父听过后也没说什么,直接找了个比较简单的山下任务给了她,还嘱咐她可以在山下多呆一会儿,放松几天再回来。郤靛挂着合体的笑行礼道谢。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一次的山下行会给她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么多年过去,郤家是一点儿都没变,只有那些仆从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换了一批。 郤靛到的时候,正值郤家子弟修习的时间,她这一路走过去只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仆从,竟是一个面熟的都没碰上。早已目睹过母亲吞食死人心脏的她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又不敢承认,宁愿相信是自己想多了。 好在母亲的住所没有变化,依旧是那个僻静冷清的角落。 像是知道郤靛今日要回来一般,母亲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抬眼见着从院门进来的郤靛并没有露出多么惊讶的神情,自然地看着她一笑,开口道:“回来了啊。”语气乍一听是挺高兴的,但这层高兴中却没能包含着惊异,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郤靛心底迟疑了一下,面上却如往常一样乖巧地点头,上前半蹲下来握住母亲的手,将其从冰冷的井水中牵出来。 “娘,近来天凉了,让仆从洗罢。”她劝道,取出一只帕子将那双手上的水珠尽数擦去。 经过这么多年的沧桑,这双手却始终保持着原先近乎“纤纤玉指”的样子,一点儿都没被岁月侵蚀;曾经这位让韵家放在手心捧着的姑娘,如今仍是郤靛儿时记忆中的模样。 郤靛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从未提及过。 母亲垂眸看着自己女儿给自己擦手,眼中满是欣喜的光,轻快地浅笑道:“听闻你接任务下了山,娘想着你可能会回来,就在这儿等着了,顺手找些事做着而已。” 闻言,郤靛一时气息不稳,手上不由自主顿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收好帕子,笑着回应道:“嗯,最近空了些,想回来看看娘。” 郤靛面上笑得越是乖巧,就越是心惊。她向师父讨要任务下山一事虽说不是非常机密的事,但怎么说也隐隐有“师父渎职”的嫌疑,自然不大可能外泄,若想得知这消息必定是需要耗费许多工夫的。可是母亲日日居于此地,又是如何知道的?还是说……她其实并不是一直停留此地,而是在暗中盯着自己? 一想到自家这么多年的求学历程一直在某个人的监视之下,即便那个人是自己母亲,郤靛仍然感到一丝不安与恐惧。 “对了,单家那小子朝三暮四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玩玩就行了,别栽进去。”母亲像是没看到她的惊疑,轻描淡写道,领着郤靛缓步朝屋内走去,“那个姓卞的小丫头,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单煜的事她也知道!郤靛心下一惊,愈发地觉得面前那曾经养了自己十几年的人陌生起来。单煜与卞水何在一起后她的确从中作梗让单煜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卞水何,但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才能将单煜纳为己有,所以这计划就搁置了下来。只是没想到母亲的情报之全面,竟连这个都包含了进去。 “还没有,娘亲有什么打算吗?”郤靛心里的抵触归抵触,嘴上话还是说的挺漂亮的。 母亲满不在意地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只要你按照我的法子做,保证让她身败名裂,即便是大难不死也再无去处。” 郤靛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我送你一样礼物。”母亲轻柔地说着,抬手推开那扇房门。 这个别院凄清的很,房间自然也不会很大,进门稍一转视线便能将屋内的一切纳入眼底,任何陈设都一览无余。 平日这屋中除了母亲就只有自己了,可今日屋中却多了一位“稀客”,只不过这位稀客的样子着实地狼狈,手脚都像是关节被卸一般软塌塌地耷拉着,一根牢牢系在脑后的布条结结实实堵住了他的嘴,只能模模糊糊溢出几个破碎的呻吟。 郤靛与“稀客”的眼睛一对上,双方皆是一傻。 虽说许多年过去了,这位“稀客”的面容与上一次见到时已经有所不同,但仍是可以看出其身份——不错,正是那郤家大少爷,郤靛的父亲。 郤靛对自己父亲没什么好感,但此时乍一看到对方此刻的狼狈仍然懵了一瞬,再加上这手笔恐怕就是她母亲所为,隐隐约约的不忍从心底飘逸而上。 “娘,这是……”她犹豫道。 母亲温柔地笑了,上前于父亲面前蹲下,抬手抚上他的脸庞。明明是温馨的举动,却偏偏叫人心生寒意。被俘的父亲更是满眼的惊恐,奋力挣扎却因四肢无力,完全逃不脱母亲的手。 郤靛猜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过须臾,她的猜想成真了。 母亲像是欣赏猎物一般看了父亲良久,浅笑着吐出在郤靛耳中格外恶毒的话语:“吃了他的心脏,入魔吧。” 郤靛登时有些腿软,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站稳,勉强一笑:“娘,您开什么玩笑呢。” “没有啊,娘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呢?”母亲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她,眼中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的神色,“入魔吧,这样就能永远跟娘在一块儿了。” 郤靛心中警铃响彻,面上血色迅速褪去。 “娘,我……我还得回门派……”郤靛磕磕绊绊道,脚下一点点朝后挪去。 母亲粲然笑道:“没事,入魔一点儿都不难受。有了足够的实力,还怕抢不过那个姓卞的小丫头吗?别说单家那小子了,那么多大家族的子弟随你挑选。” 这句话是说到点子上去了。单煜对卞水何感兴趣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那出神入化的疗愈术,以及渊博的学识;而她用于挑拨离间的方式也是若有若无地向他展示自己的实力,塑造出一个勤奋刻苦又天真单纯的师妹形象,迷得单煜一次又一次放了卞水何的鸽子。 郤靛不由得犹豫了片刻。 —————— tbc 番外一&惊梦之郤靛篇(下) 最终,她和母亲各退了一步:母亲暂且搁置让她入魔的念头,她食用了岁颜保持容貌延长寿命,并同意跟着母亲学习魔人的招式,即便不能使用也得有所了解。 她看得出来,母亲并没有放弃逼自己入魔的意图,可又没立场拒绝。母亲已经暗中监视自己这么长时间了,若是真进去将她绑走,她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倒不如退一步,保全自己。 父亲的心脏被母亲当着她的面挖出来吃了,随后母亲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她离开。 离开郤家的那一刹那她险些跌倒在地,但一想起母亲很有可能依旧在监视自己,又强撑着若无其事地回了长宁派,准备先去把门派的任务给交了。 不料,半路上就撞见卞水何和七墦情两人并肩走来,有说有笑的。 郤靛此刻没心情与她们周旋,正欲转身绕道,一声清亮的“嘿呀,靛靛!”将她强硬地拉回原道。厌恶的神情一闪即逝,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转头看着七墦情拉着卞水何过来浅笑道:“这么巧,刚回来就碰到你们了。” “是呀!任务顺利吗?”七墦情嬉笑道。 郤靛还算自然道:“还好,没什么难度。” “回家了吗?阿姨可安好?”卞水何客套似的问了一句,却不想直接戳在郤靛尚未痊愈的伤疤上。 郤靛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一下,旋即客气地笑了笑,言语中温度不知不觉降了几分:“嗯,娘亲很好,多谢挂念。” 七墦情还没觉察到什么不对,正欲继续插科打诨说几句,可早早就学会察言观色的卞水何却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浅笑着道个别拽着七墦情走了。 两人一走远,郤靛面色就迅速沉了下来。 卞水何到底知不知道她们母亲之间的恩怨?还是说,她一直的温和也是装出来的,她就是在报复自己,以抒丧母之仇? 常年习惯了伪装的人难免也会怀疑别人是否也是在伪装。 不管是不是,这个人……是留不得了。卞水何若是知晓了内情,她与七墦情关系甚佳,肯定会告诉对方,而七墦情又恰恰是个爱说话的性子,还满腔侠义,郤靛毫不怀疑如果七墦情知道了这件事,那或许都不用等到第二天,掌门就会来约她去谈天了。 母亲说的没错,她们两个的确是个隐患,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她默想,转身到任务亭中与负责发放任务的师兄游说一番,让他在名额争夺赛的时候将一项难度不高地点却很惊险的任务放在里头,届时她会负责引导单煜接下这个任务。 从任务亭中出来,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时她还没觉察到,在不知不觉之中,自己与母亲越来越像了。 名额争夺赛中,一切按着她所期望的那样进展,七墦情与卞水何落下那相传十死无生的绝情崖,她也当天回了师门将早就编好了的言辞在师父与长老面前说了一遍。郤靛的时机掐得恰到好处,除了她自己以外没人看到她们究竟是怎么掉下去的,就连单煜都被她别有居心地转移了注意力。 没了卞水何,单煜轻而易举地被她所吸引。 可是就算她自己不敢将此事告诉母亲,母亲仍是以很快的速度得到了这个消息。母亲没有直接来一个棒打鸳鸯,而是将单煜过往的那些被单家压下来的事整理整理给她寄过去了。而且好巧不巧,资料里所说的与他平日里所表现得一模一样。 郤靛看着那份资料沉默良久,一道引火符过去直接焚毁。 母亲说的没错,只不过单煜想利用她,还得看看够不够格。郤靛垂下眼眸慢慢勾起唇角。 又一年半后,母亲告诉她,卞水何和七墦情没死,她们俩那摆在钟归房中的魂灯还亮得好好的。 郤靛毫不怀疑自己母亲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长宁派,毕竟她已经在魔人榜上看见了母亲的画像,只不过那些江湖人士还没有将母亲的身世完全扒出来,比如不知道还有一个叫郤靛而且在长宁派的女儿。可按照他们那个架势,扒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果然,没过多久这件事就被扒出来了,门派里的人一夜之间看她的眼神都异样了起来。 再拖下去怕是自己要先栽了。 郤靛下定决心,哄着单煜与自己一起带上数位郤家子弟前往绝情崖一探究竟。 单煜是被当弃子丢下了,只是婆婆的出现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只得暂且搁下七墦情与卞水何二人匆匆逃离。母亲考虑地更为周到,她前脚刚走,后脚另外一位与婆婆有仇的魔女就接了手。 在决心反过来利用单煜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有意识地在回家的时候勾搭一些别的男人,以培养另外的棋子,母亲对她的行为不置可否。其中有一位郤家嫡子,对她那叫一个一往情深,天天下了学堂就往郤靛母亲的院子里跑,就为了能“偶遇”一次她。 这一颗棋子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母亲终究是没放弃那让她入魔的念头,并且这一次,来的比以往更激进。 自己割下自己的头颅,将温热的心从胸腔中挖出来递到她的手上,不容抗拒。那疯狂的眼神看得郤靛发晕,她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是时,那位天天来蹲守的嫡子再度跑来蹲守来了,尚未入门那浓重的血腥味便将他引了过来。 他替她吃下了那颗心脏,成为她身边誓与她同生死的男人。 郤靛帮助嫡子夺得了家主之位,又在每一代中挑选出与嫡子相近的那个孩子,培育长大,将家主之位传给他,再让嫡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他,重新掌控郤家。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七墦情的报复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可她唯一没预料到的是七墦情的实力。 第一次被蓝闪蝶所伤,嫡子为她寻来若水续命。 可若水不是真的灵丹妙药,时效也是有限的。 她与同样重整旗鼓预备复仇的宁冶搭上了线,却瞒着对方组织了六瓣莲谋取别的利益。 近百年过去,若水的药效渐渐褪去,她本想着孤注一掷,让嫡子率领郤家子弟与七墦情和卞水何同归于尽,可却没想到在桃源中还是看到了活着的七墦情。 熟悉的蓝闪蝶四起景象出现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输了,输的相当彻底。 俗话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真是诚不欺我。 —————— tbc 第二百二十六章 &鲛人罪(上) “你都知道了多少?”凌览月低声道。 七墦情笑了笑却不直接回答,转眼看向白璃,白璃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诅咒。” 这二字一出,凌览月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无奈笑了笑,放松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无奈道:“她连这都告诉你们了啊……” “这些天我朋友在弄化鲛丹的时候我有翻过一些古籍,不过没能找到她那样的症状。”七墦情道,有些好奇地托着腮看向凌览月,另一只想摸鳞片的手在桌下蠢蠢欲动,“凌大小姐的诅咒部分在手臂上,你呢?” 凌览月闻言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复杂了起来。白璃亦投来不赞同的目光,上前几步到凌览月身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以表歉意。 “怎么了?”七墦情眨眨眼无辜道,好似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什么冒犯人的地方。 凌览月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挽起袖子给两人看。七墦情立刻好奇地凑过去,被白璃冷冷一眼瞪地讪讪坐直身子拉远了距离,重新低下头去看凌览月裸露的手臂。 与凌蝶颖的相似,凌览月手腕以上也是苍老紧皱的皮肤,一直向上蔓延到袖子中,不知道这样的干皱皮肤究竟有多大的面积。 “好神奇啊。”七墦情道,一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你们这个诅咒,除了衰老以外还有别的用途吗?” 凌览月犹豫半天,刚想开口门外就传来几声或轻或重的叩门声,他当下停住,起身往门边游过去,却没叫这两位“不速之客”躲起来。估计是熟人或同盟人罢。七墦情想道,不动声色地与白璃对视一眼,支棱着脑袋往门口望。 只见凌览月也在门上敲就几下,随后便退开一些距离,等门打开。 从门后同样是溜进来的人也是一个熟人,只不过看她与凌览月的关系,七墦情还是蛮惊讶她会主动过来的。 不错,来人正是上回和凌览月闹得水火不相容的凌焕昕。 其实准确来说,就单凭上一次刚过来时被拦路截下的经历,七墦情就敢打包票他们俩的矛盾恐怕还是“历史久远”的,只是上次事件将这个矛盾直接激发出来了而已。后来真相大白了,凌焕昕还好一些,毕竟她提早猜到了下附骨的人是谁;但至始至终都冤枉了对方的凌览月就有些尴尬了,道歉又不好意思,不道歉又觉得自己敢做不敢当很没气度,因而每次在路上撞见凌焕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欲言又止地打着转儿,尽量避免与对方接触。 但这一次的事件同上次附骨不一样,它是直接将整个凌家往那堪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头推,难免对凌蝶颖产生一定戒备心的两位不得不互通有无携手解决这个危机——这也是为什么凌焕昕会出现在凌览月的门口,两人还有敲门式的暗号。 凌焕昕看到七墦情和白璃两人后微微滞了一下,旋即反手关好门朝二人点头示意,游到七墦情边上那个空凳子上坐下。 “凌二小姐好久不见啊,今日可安好?”七墦情笑道,侧头去看她。 凌焕昕笑了笑,开口道:“烦劳安姑娘挂念了。你们也没猜错,近日鲛人族的确出现了一些小麻烦,若是没有急事的话,还请二位不要在此多做停留。” “怎么说?”白璃低声道。 凌焕昕看了一眼蔫不拉几盘起尾巴坐到椅子上的凌览月,像是在询问着什么,欲言又止地和方才的他简直一模一样,显然是有所顾虑。 看着这两人眼神交流的七墦情不紧不慢地点了两下桌子,往后一靠抬眼有些懒散地看看两位鲛人,漫不经心道:“这个我刚刚跟凌公子说过了,其实我们早就从凌大小姐口中得知了你们中了诅咒的事,此番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就算你们不说,我也可以再去找凌大小姐,至于中途若是因为消息时差出了点什么事……”她说到这里突然地停下了,看着首鼠两端的两位鲛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自己作为“七姑娘”时的气势拿了个十成十,一下子就将两人震住了。 上一回七墦情就在凌家表现得高深莫测,唬住了一大批人,这回又是由她出面,凌家姐弟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微微松了口。 “安姑娘知道海妖的传言吗?”凌焕昕轻声道。 七墦情眨巴眨巴眼睛,方才的气势一瞬间就不知道被丢哪儿去了:“海妖不就是鲛人族的一个别称么?鲛人族的传言不少,你问的是哪一个?”虽说她是把那气势藏好了,但方才的余威仍在。 “沉舟?”白璃问道。 鲛人的别称很多,许多别称都有对应的故事。而“海妖”这个称呼,所对应的最出名的便是“海妖以歌声蛊惑,致使舟覆人亡”的故事。 “舟覆人亡……这个我好像听过。”七墦情若有所思道,“可那不也是谣传么?‘女性善惑男性善战’就是个夸张些的说法吧?有点见识的都不会信的吧?也没见有谁指着小狸的鼻子骂他‘狐媚子’的啊……” 这两件事怎么能一样?白璃无奈地看她一眼。 凌焕昕仿佛没听见七墦情那荒谬的类比,语气是罕见的谨慎:“白公子,安姑娘,接下来我们所说的,还请二位不要外传。” “可以,你说吧。”七墦情道,对凌焕昕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还感到十分新奇,毕竟人家上次见面时还是个任性又略显飞扬跋扈的千金小姐呢,这回语气稳重地与凌蝶颖有的一拼。 凌览月有些不安地甩了一下尾巴,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完全不见了当初那个活泼的性子,不过直率倒还是蛮直率的,这举动一看就是还在尴尬中没走出来。 凌焕昕抿了抿唇,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茶杯,手一抓空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自己房间,便索性也支起脑袋低头盯着桌面,低声道:“那个传言,其实也不算胡编乱造。” “哦?”七墦情挑眉。 紧接着就听凌焕昕道:“其实我们鲛人族,以前确实是以别的包括人类在内的物种为食的。” —————— tbc 第二百二十七章 &鲛人罪(中) 紧接着就听凌焕昕道:“其实我们鲛人族,以前确实是以别的包括人类在内的物种为食的。” 平地一道惊雷也不过如此了罢。 白璃不由愣住,下意识去看不紧不慢绕自己垂下来的一缕发丝玩的七墦情,却见对方全然没有被震惊到,不免心生疑惑。 “上古时期,别说是不同种类了,即便是同类之间不同家族都争相蚕食,没什么好奇怪的。”七墦情漫不经心道。 白璃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以前好像确实在族内古籍中有查看到对人类各个部位味道及功效的详情介绍,只不过当时他以为只是一本猎奇的话本,写来吸引人的眼球的,因而没怎么往心里去,随手扔一边就没去管它了。现在想想,虽说他们现下里是没做出此类举止,但在过去,说不定还真的有这种情况。 凌焕昕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的确,上古时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丹炉之术位于修炼之法的首位,因而我们鲛人族这么做也无甚不可,所以也没有人会专门来了解我们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修炼需要还是别的目的。” “照你这么说,你们其实是别有原因而迫不得已?”七墦情挑眉,戏谑地看向凌焕昕,“所以所谓的沉舟事件就是你们用于掩人耳目的捕猎?” “……”凌焕昕沉默一下,“可以这么说。” 七墦情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上次莫非是我太迟钝了,没发现有杀戮的情况吗?” 你要是迟钝,哪还有精明的人啊?两位鲛人外加一只小白狐狸不约而同地腹诽一句。 “那倒不是。”凌焕昕道,“你们知道诅咒的事了吧?” 七墦情与白璃点头。 “这个诅咒其实已经困扰了鲛人族上千年,自上古时期开始就已经存在了。鲛人族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的形态尤为特殊,而维持这种特殊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便是从小臂逐渐蔓延至各个致命之处的衰老,若是不加以控制,很容易造成死亡。唯有食用生肉能有所缓解,而所有物种中,尤属人类的效用最高。”凌焕昕道,一直低着眼睛不去看他们。 白璃她有听凌览月说过,原型是一只狐狸,但七墦情似乎从头到脚都只有人类的气息,她现在在这里跟一个人类讨论这种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白璃不住皱了皱眉,看向七墦情。而备受瞩目的某位魔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转眼瞥了一眼凌览月,正撞上对方羞赧地用尾巴挡住自己的脸,险些笑出声,忙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是这样,那后来呢?” “那个时候鲛人族族人还很少,在诅咒的主宰下死亡率很高,没有像现在这样分出各个家族。其中有一任的大祭司在机缘巧合下救助了一位修道之人,也等于间接帮助了他得道成仙。于是那位修道之人给予了大祭司一样宝物,并助他在海域布下了风水局,压制住了鲛人族由诞生以来所带着的诅咒。”凌焕昕继续讲述着,“没了诅咒的干扰,我们鲛人族才慢慢发展壮大起来。不过诅咒只是被压住了,我们平日还是得吃些肉类以维持样貌,比如鸡鸭鱼等等,食谱与常人无异。” 随着鲛人族隐藏了多年的难以启齿的秘密一点一点被揭露开俩,凌览月无颜面对远道而来的两人,抱着自己的尾巴点头,将脸隐藏在尾巴后面。 七墦情一回想,之前他们参加的那场由凌父招待的晚宴,似乎的确肉类很是丰盛,有几块还带着血丝。不过当时她没当回事,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放一边了,反正以前和鱼妖打交道的时候还被招待过小虫子呢,直接将鲛人族拿出这玩意儿作为招待给和鱼妖拿出小虫子分给自己划分为“入乡随俗”的一类——虽然她从来没试图随过俗,都是接过来笑笑然后随手放一边,反正他们也不会强求。 “因而现在是诅咒又重新回来了?”白璃问道。 凌焕昕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而且根据古籍记载,强烈程度已经逼近上古时期了。现在各个家族都出人出力在想办法摆脱,只是……” “只是什么?”七墦情道,神情认真起来,“既然你们都联盟找摆脱之法了,为什么还要锁在屋里?” 凌焕昕无言,苦笑着摇摇头。 凌览月开口轻声道:“只是我们凌家不加入联盟。”声音是挺轻的,可那语气中的恼怒却一点儿都没被压下去。 “为何?”白璃皱着的眉头更紧了些。 “联盟不是挺好的吗,干嘛不加入?”七墦情道,旋即注意力就给白璃分走了,风马牛不相及地又冒出一句,“小狸你别老皱着眉,会留皱纹的。” 白璃闻言一滞,看着她眨了眨眼,低咳一声看向一旁,舒展开了眉头。 凌览月目瞪口呆地左右看看,一时间都险些忘了自己刚刚还在为不加入联盟的事生气。 凌焕昕咳了两声,强行将话题拉回来:“凌家的事一向由父亲做主。”言语中诸多无奈,可见她也对这件事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你们没问过原因吗?”七墦情奇道。 “问过啊,要不然我怎么就被关起来了呢。”凌览月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撇撇嘴没好气道。 凌焕昕道:“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连小萤萤都被关起来了,只有三姐还可以自由出入,只不过……” “你们信不过她,是吧?”七墦情了然,嘲讽地一笑。 两位鲛人齐齐抿唇,低下头去。 凌焕昕沉默良久,开口道:“没想到她会找上你们……” “我们和她是在某个秘境遇上的,我估计她也是不单纯地想‘偶遇’我们罢,可能也在那边找什么奇花异草。”七墦情耸耸肩,“那你们现在吃什么呢?哦对了,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外面有好大一批侍卫的啊,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父亲或三姐会每天给我们丢死人进来,看着我们吃下去。”凌览月一脸嫌弃,仿佛下一秒就能捏着鼻子呕出来。 凌焕昕接道:“侍卫们这几天陆续失踪了,我们还没查到去向。” 七墦情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 tbc 第二百二十八章 &联手(上) 凌焕昕接道:“侍卫们这几天陆续失踪了,我们还没查到去向。” 七墦情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还说什么为我们好。”凌览月撇嘴,尾巴在桌子上拍了好几下以抒心头之怒,勉强控制住自己没在白哥和安姑娘眼前骂街。 七墦情轻笑一声,问道:“你们没逮住凌大小姐问吗?” “她肯说什么才怪了,我看就她吃得最开心,还蛮乐在其中的。”凌览月大翻白眼,白眼中满含着不屑。 凌焕昕不言,眼中犹豫着摇摆不定。 七墦情托腮:“可是我看她身上的咒痕也不浅啊?” “怎么可能。”凌览月大言不惭,“按她的吃法,咒痕都不一定看得见。” 凌焕昕却沉默了下来,欲言又止。 “这样吗?”七墦情道,旋即换了话题,“话说如果长期不进食来压制诅咒,或者压制得不够,除了会衰老以外还会有什么后果?” 凌览月愣了愣,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他能查到的古籍没有那么广,也没怎么注意这一方面的问题,此刻七墦情这一问就直接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反倒是凌焕昕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可能会出现狂暴现象,丧失理智地进行捕猎。出现的频率很难预料,不过持续时间不是很长……我想,这也是他们选择把我们关起来的原因之一。” 七墦情继续托着腮,像是出神了一般。另外三人不明所以,也不敢随意出言干扰她,只得相互看看。白璃看了看凌焕昕,亦若有所思地开始走神。 屋内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两位“远道而来的援兵”双双陷入沉思,不明所以的两位鲛人对视一眼,尾鳍不安地拍打着水,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凌大小姐最近回来了没?”七墦情突然道,看向凌焕昕。 被她问到的嫣红色鱼尾的鲛人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似乎是在好奇她怎么直接就逮着她问而不是连着凌览月一起问。“不知道,我们大部分时间都被关在屋里,对她的去向实在是无能为力。不过三天前她有来过我房间,之后就又没来过了。”凌焕昕疑惑归疑惑,回答的还是挺利落的。 “哦。”七墦情随意应了一声,转瞬又把话题给扯一边儿去了,“对了,你对诅咒的反应也和他们一样吗?” “啊?”凌焕昕一时弄不清她想说什么,有点懵地应了一声。 七墦情面不改色道:“你不是和他们不大一样么?嗯……你知道那件事吗?”说到一半她才想起来当初这件事她是和凌父、凌蝶颖二人谈的,凌焕昕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安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凌焕昕愣了愣,旋即有些不悦地抿唇。 七墦情哈哈一笑,尴尬倒没什么尴尬的,理直气壮道:“没事,就是随口一问。” 眼见着凌焕昕和凌览月的神色略略有些不对劲了起来,白璃轻咳一声道歉道:“阿情唐突了,还请凌姑娘莫要见怪。” “……没事。”凌焕昕抿了抿唇,低声道。 七墦情像是全然没有觉察到方才自己的言辞多么不妥一般,笑着又一次把话题拉到复活那件事上了,不过没说的特别直白:“之前凌叔跟我们说过一些关于你母亲的事,听说她是以前以为全江湖都闻名的大神医,所以就有点好奇神医的女儿会不会比常人更厉害些。” 这话明着暗着将凌焕昕和她母亲夸了个遍,她原先略略不悦的神色瞬间就给挥去了,反而真的认真想了起来。 “好像没什么区别……”凌焕昕有些犹豫道,“以前我们都是在三姐和父亲的面前佯装吃下去,等他们走后再偷偷吐出来的。但后来四弟突然狂躁了险些活剥了当时还在的一个护卫,从那之后我们就不敢真的一点都不吃了。不过那时我虽然也衰老,但好像没这反应……” “刚才还说发狂是不定时的呢,没准只是巧合,你在出现症状之前就重新进食压下去了。”七墦情托着腮若有所思,口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完全不是这样想的。 凌焕昕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对了,你们平时这样……不要紧吗?”七墦情好奇道。 凌览月瘪瘪嘴:“今天你们运气好而已,我们也不经常碰面的。” “哦。”七墦情点头,然后又不说话了。 看着她再度陷入沉思,凌家姐弟不敢说话,又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有些嫌弃地转开头。 白璃沉默良久,低声开口道:“阿情,翎羽阁少阁主……”话至此意思已经表达明了了,后面的话他就没再说下去。 “翎羽阁?”凌焕昕疑惑地看一眼他,“江湖上最出名的医馆?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七墦情百无聊赖地勾了勾唇角:“我们在遇到凌大小姐之前碰到了翎羽阁的少阁主,后来与凌大小姐分别后再度碰上了遇袭死里逃生的少阁主。听他的话,他遇袭与鲛人有关,我们之前还在猜测会不会和凌大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少阁主不是一直深居简出的吗?怎么会……而且还跟三姐有关?”凌焕昕愣了愣。 对面丝毫不关心医馆消息的凌览月一脸茫然,不知道翎羽阁是什么东西,只捕捉到他们说凌蝶颖很可能袭击了那什么阁的少阁主,有点发怔。他是真没想到,自家三姐不仅吃肉吃得很自然,连捕猎都有她的分。 听她的话,七墦情亦是惊讶:“你们这是与世隔绝多久了啊?”翎羽阁阁主病危的消息可是一两个月之前就爆出来了,他们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吗? “一个多月了吧。”凌览月满脸郁闷,拿尾巴拍桌子。 七墦情更加惊讶:“那你们就这么窝在这一个多月都不向外求救的吗?” 凌览月满脸郁卒地埋下头。 “接下来我们能做什么?”白璃低声道。 七墦情含笑看他:“那么您有什么高见?” “……”白璃沉默良久,低声道,“找凌家家主问清楚,凌家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七墦情不屑地嗤笑一声。 —————— tbc 第二百二十九章 &联手(下) 七墦情含笑看他:“那么您有什么高见?” “……”白璃沉默良久,压低声音道,“找凌家家主问清楚,凌家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七墦情不屑地嗤笑一声:“你觉得凌叔为什么会反对他们结盟寻找补救办法呢?上次见他的时候他也不傻啊。” “何解?”白璃好脾气询问道。 七墦情噙着一丝冷笑:“先不去管他,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是直接过去兴师问罪,怕是连他那宫殿都离不开。先找到凌大小姐再说罢,对了,还有小萤萤那边,也得盯着点,别让他得知什么鬼法子拿小萤萤动刀。” “盈萤那边我隔着窗偷看过几次,现在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送给她的肉格外多,她也不知实情,我们没敢告诉她。”凌焕昕道,眉宇间是难掩的不安。现在这个情况,若是凌父真的要对凌盈萤动手,他们也是无能为力,即便他们并不觉得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七墦情点点头:“那我一会儿去看看她,留个眼线在里头。” “应该不会吧?父亲一直很喜欢萤萤的。”凌览月皱着眉有些不安道。 七墦情随口顺着他的话应道:“嗯,但我们没法保证他那边是否也受人控制了,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你有何打算?”白璃低声问道。 七墦情摸了摸下巴,浅笑道:“凌大小姐很久之前有跟我单独接触过,她刚刚在合伙人那儿栽了个跟头,总不至于再栽一回吧?不管怎么说,我觉得她本心也不坏,还是再沟通确认一下好了。” “有什么可确认的,她上次能做出那种事来,现在做出这种事也不意外。”凌览月不满地鼓起腮帮子说道,尾鳍又在桌面上拍来拍去的。 凌焕昕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但终是没有出言反驳。 七墦情笑笑:“你们用事后呕吐的方式减少肉类摄入量以求心理上的宽慰,所以才留下这么明显的咒痕,凌大小姐同样也有可能和你们耍的一样的把戏,这才留下衰老的皮肤。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大概率上是上一个事件的延伸,所牵扯到的人和事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浅显。” “你……什么意思?”凌焕昕身子一僵。 凌览月却丝毫没抓捕到让妹妹忌惮的点,对七墦情再度为站在他对立面的人说话这一举动感到一丝不满与委屈,嘟嘟囔囔道:“她有可能就是故意见你们之前没吃,让你们见一下咒痕而已……” “不排除这个可能。”七墦情也不恼,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说实话,上一个事件的幕后也没这么简单,只是我们当时没当着你们的面说而已。”她顿了顿,含着笑继续道,“上一回是我们轻敌了,以为那个人只是随便挑的你们家,事情失败后就该转移地点重新开始了,所以在他撤离后没多做追究,如今看来,他的胃口可真是不小。”漫不经心垂下来看着自己眼前桌子的眼眸中滑过一抹凉意。 白璃立刻将目光投过来:“宁冶?” “不错。”七墦情颔首,“我刚才不是说过凌大小姐有单独找过我么,我们谈的就是这件事。那时凌大小姐明之与附骨都来源于他,后来我们来了之后不久他就脱身以逃了,凌大小姐怕他再回来,向我讨要了一枚传讯石,要我罩着凌家。” “你给了?”白璃道。 七墦情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呢?这家伙狡猾的很,我就当培养了一个盯着他的眼线么,谁知道他又往哪儿逃窜去了。” “那她何必来桃源?”白璃不知不觉又蹙起了眉。 “别皱眉。”七墦情瞟了他一眼,知晓他口中所说之人为凌蝶颖,“我哪知道?可能有什么隐情吧,正打算找到她之后问的。” 白璃依言舒展了眉头,不再搭话。 “你是说……当时附骨之毒的事,三姐不是自愿的?”凌焕昕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转眼死死盯着七墦情。 七墦情笑笑:“也不能这么说,她的确有继承凌家的野心,只不过这份野心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来伤害你们了而已。不然你以为她当时为什么要把那两颗明之留给你们,自己去等我和小狸的那颗不知能不能找到的明之?” 凌焕昕抿了抿唇,低下头眨眨眼。她就知道三姐不是会做出害他们性命之事的人,只是为对方以前陷害自己的事耿耿于怀,对对方也不再如同以往那般信任了。 凌览月有些震惊地看向七墦情,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一般。 “要说真的完全无辜也牵强了些,毕竟听从了那个人的建议对你们下附骨的人也的确是她不假,只是可能她本意没想让你们死而已。”七墦情耸耸肩,“这一点抛下不提,但当时的疑点……我们可能需要重新梳理了。” 凌焕昕沉默了良久,看了看自己那依旧一脸震惊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四哥,咬牙道:“请讲。” 七墦情瞥了一眼凌览月,还有闲心腹诽了一下这倒霉孩子,到现在都还一团浆糊的,哪怕凌父真的要传家主也绝对轮不上他,怎么看都是又精明又有心计还毫无隔阂地接纳了凌焕昕身世的凌蝶颖更合适一点。 当然,凌览月并不知道她都编排了自己些什么,懵然地转过头来看她。 “首先,那个人找上凌大小姐绝不只是看到了她的野心而已,更大的可能是曾经暗自与你们那逝世的哥哥合作过,结果都失败了,所以才用附骨杀人灭口。不过究竟是两个都合作过还是只有其中一个,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只能这么推测一下。”七墦情道,“你们不是有个哥哥试图擅闯凌叔的地下室么?” 凌焕昕愣愣道:“确有此事。” “我们猜测他可能是去偷那叠手稿的,在那个人的驱使之下。”七墦情淡定道。 凌焕昕道:“他们的目标……也是我母亲的遗物吗?” 七墦情神色微妙地笑了笑:“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不过确实,那个人的目的和我们的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凌焕昕怔怔地看向她。 —————— tbc 第二百三十章 &暗处(上) 七墦情神色微妙地笑了笑:“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不过确实,那个人的目的和我们的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凌焕昕怔怔地看向她。 七墦情满不在意地耸耸肩坦率道:“我们最开始同意冒险帮你们找明之也是冲着你母亲遗物来的,不过现在都给我们用掉销毁了,就是很奇怪那个人还往这儿跑究竟图什么。莫非……鲛人族还有什么相关宝物?他怎么消息比思时还灵通。” 白璃默默看她一眼,觉得她说的也没什么毛病,不知该说什么。 凌家兄妹对视一眼,凌焕昕苦笑道:“既然已经给了你们,我也不可能再要回来。不管怎么说,你们带回来的那颗明之确实救了三姐的性命。” “好啦,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和小狸先去找凌大小姐了。”七墦情起身笑眯眯道,“顺便找思时去联系一下那位少阁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别的线索。” 凌焕昕起身向两人行了一礼,淡淡道:“我也该回去了,回见。” 七白二人刚出了门便与凌焕昕分开了,朝凌蝶颖的房间过去。 凌蝶颖的确没被禁足,她房间的门和上回七墦情单独找过去时一样是虚掩着的,但推门进去的两人并未发现她的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谨慎地进去查看。 凌蝶颖的房间是一如既往的简洁,里面没有多余的饰品,只有梳妆台上零零散散放着几只簪子,梳妆盒也是未上锁随意扣上的状态,七墦情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梳妆台对面的那面墙边摆了一个巨大的书架,上面堆放着许多书卷,靠上的层数放卷,靠下的层数放书。很多书籍的边边角都卷起来了,显然曾被反复翻阅过,而且整个书架表面都用灵力附上了一层禁制,防止书架与书架被水浸湿,可谓是用心至极。书摆放的整整齐齐,但中间似乎零落地抽走了几本,其中几层的排放看上去比别的好像宽松了一些。另外,在下面几层书卷上方还横着随意丢了几本,不知是不是从书架里面抽出来翻看过后就懒得重新放进去随手往那一排书上一搁,也不知是不是就是少了的那些。 白璃走近看了看,只见书架上的书卷分布范围很广泛,无论是古籍、珍本还是当下江湖的新话本,都能在不同的层数间找到。不过看不出她是怎么整理的书架,同一层的书貌似都不是同一类型的,这让习惯将书按内容分类摆放的白璃有些莫名难受,尝试着伸手去拿上面的书。 好在那层灵力只起到了隔水的作用,白璃这一伸手出去既没碰到阻碍也没引起周围灵力场的特殊变化。七墦情看完了梳妆台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回头就给白璃的举动吸引了,跑过来凑热闹。 “哇,好多啊!没想到凌大小姐这么热爱书卷。”七墦情感慨道,话音未落就被白璃突然一个哆嗦扔地上的动静给惊了一下,奇怪地抬眼望去。 方才白璃随意拿了一本被搁置在书籍上面的本子,看封面是一本许多年前很出名的探讨各个种族的书,不想翻开仅仅扫了一眼,里面满页的放浪言辞瞬间就吓到了这只单纯的小白狐狸,下意识得就把书一丢。 被丢在地上的书很给面子地书页朝下封面朝上,七墦情好奇地上前想拾起来看看是什么把一向喜欢冷着脸的白璃吓成这样,不料刚蹲下来伸出手,白璃就飞快地从她手下抢过书,紧张兮兮地合上拿在手里。 嘿哟,有情况啊。七墦情看着白璃的神色,转转眼珠狡黠地笑了笑,上前作势要抢他手中的书,然后趁他退后闪躲的机会顺手摸了一本刚刚摆在白璃那本书下面的书,看着封面上的名字有些诧异地一挑眉:“诡草录?怎么连这本书都有。”看着熟悉的封面以及书名旁一行标有“钟归着”的小字,当下好奇地要翻开。 “阿情!”白璃下意识道,可是七墦情的动作一向快而且干脆利落,他这一声才刚发出第一个音节七墦情就已经翻开看了起来,完全来不及阻止。 他看着七墦情瞬间僵住的表情,隐约猜到怕是和自己拿到的这本类似的内容,无奈地转开视线不忍再看。 七墦情看着这本披着自家师父所着之书的封面,内容却是各种孟浪之事的书,默默握紧拳头,压抑自己想撕掉这本侮辱了自家师父的书的冲动,深呼吸一次缓解情绪,合上本子丢回去眼不见为净,又拿起边上另外一本看标题就是各种风花雪月的话本的书。 还好,这本里面才是刚刚那边《诡草录》里应有的内容,看来可能只是这两本换了封皮,只是搞不清楚这么做除了可以打着看书的幌子看话本以外,还有什么作用——毕竟因这个理由换封皮的人,大多不会有闲心再把正经书中内容贴到不正经书的封面里头,反而把这俩扔掉的可能性更大,起码不应该让话本的封面留下来以防出现破绽。 七墦情抽了抽嘴角,放下这本又翻开一本。这本里头的内容更是大胆,除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语以外甚至还有配图,配图的精细程度堪比……嗯,那种画册。她无语地合上,继续抽出几本竖着摆好了的书看了一眼里头的内容,无一例外都是那种,心中不免一阵无力,抬眼看着这高大的书架,无语凝噎。 白璃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讪讪闭了嘴。 感慨良久,七墦情终于意识到还有个第一位发现这种“不良”的“挂羊头卖狗肉”的书籍之人在后面站着,转过身笑眯眯道:“你那本是不是也写的这些玩意儿?” 白璃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 “哈,没事没事,大家都是看过某些画册的人了,何必如此惊慌呢。”七墦情忍着笑佯作大度地摆摆手,“按原样放回去吧,我觉得这一格里头全部都是这种书,不信你随便抽一本看看。” 熟悉的红晕这回不再知足与爬上他的耳垂了,直接扩散上这只小白狐狸的脸庞,也不知是羞赧还是恼怒。 “咳,你该不会没看过吧?”七墦情看着他僵直的身子,奇道。 —————— tbc 第二百三十一章 &暗处(中) “咳,你该不会没看过吧?”七墦情看着他僵直的身子,奇道。 白璃完全不想理她,僵着身子上前把书往原先位置上一放,转身就走,直接绕过她上一边儿去看柜子了。 真没看过呀。七墦情有点儿想笑,但转念一想,这只小白狐狸别说春楼都没进过了,连春楼的名字都听不出来,没看过这等不雅之物也在情理之中。怎么想着,她忍不住看看白璃仍通红着的耳朵,偷偷笑着把那个格子的书全翻了一遍。 果不其然,这一个格子里头所有书都是那种不堪入目的玩意儿,除了那一本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诡草录》。而此刻七墦情只想把这本乱入的《诡草录》拎出去,再把剩下的书一把火烧干净。把这玩意儿跟师父辛辛苦苦撰写了半辈子的书放在一块儿,真真是……她老大不高兴地瘪瘪嘴,把手伸向了边上的格子里。 这不看不要紧,看着看着问题就浮现出来了。 “小狸。”她难得正色唤白璃一声。 听这语气,白璃顿时了然对方已经找到了一些重要线索或是有了猜测,当下把心中原先的闷气压下去,放下手头的事走过去。 “怎么了?”白璃道。 七墦情头也不抬:“你翻一下上面那些书,找找一些格子里头不太合群的。” 白璃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了看她。七墦情没理会他,依旧一目十行飞快地一本又一本翻阅那些书籍,然后再按原样放回去,抽出下一本查看。 愣了一会儿,白璃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依葫芦画瓢地自右往左抽出她正在检查的上一层书,按她的要求将内容与别的明显不同的挑了出来。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大功告成,拿着那几本或厚或薄的书到桌前放下,面对面坐下。白璃默默瞅着对面这位满脸漫不经心正拿着随手抓起来的书翻开着的蓝裙女子,像是在问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符号、着重标出来的字句、缺页漏页等等不同寻常的问题罢,她总不该是看完了就顺手一扔,连分类都懒得分了吧?”七墦情道,继续翻着手上的那本书,速度比之前在书架旁慢了许多。 白璃一想也没什么问题,便拿过一本帮着查看。只不过七墦情看起来淡定无比好似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私闯了别人家,倒是苦了白璃一边翻书还一边时刻警惕着屋外的异动,生怕他们看着看着就有人闯进来了。 好在这件事并没有发生。 七墦情翻书速度虽有放慢,但总的来说还是比常人快了许多的,尤其是在一心二用的白璃的对比衬托下,显得格外迅速,一桌不到二十本的书十几本都是经她的手翻过的。两人都习惯看完的书在一旁摞在一起,只是白璃规规矩矩地摆的整齐,边边角角除非是大小不一没办法,一样大小的基本没有对的不齐的;而七墦情就不一样了,她做事讲究一个“随性”,那一摞书让她垒得摇摇欲坠,还能保持不倒就完全是“苦练后的结果”,可见其有多么“天赋异禀”。 白璃有些无奈地眼看着七墦情将最后一本书从自己手下抢过去,飞快地翻过一遍后往自己那一摞顶上一扔。眼见着那一摞书摇摇晃晃地就要倒下来了,白璃心里不知不觉提起一口气来。 “有什么发现吗?”七墦情若无其事地拍拍手问道,对边上的“危楼”视而不见。 白璃淡淡道:“几本书上都有圈划的痕迹,其中有一种颜色很特别,它在同一本书里很少出现,但每一本上都有。” “不错么,观察还挺仔细的。”七墦情笑眯眯地夸赞道,快准狠地从自己那一摞书半中间抽了一本出来丢桌子正中间. 她这举动可真是太大胆了。白璃吓了一跳,惊险地伸出手去下意识地要接那摞坍圮的“书塔”,不料那座看起来松松垮垮的高塔坚实的很,晃了几下之后再次停了下来,没出现白璃预想中塌下来摊满桌满地的情况。 艺高人胆大的七墦情不但没一点儿自己所建为“危楼”的自觉,反而觉得白璃突然半起身伸出手的举措很奇怪,无辜地眨眼问道:“你干嘛呢?” “……”看着又险险恢复平衡了的“书塔”,白璃抿了抿唇,淡定道,“无事。” 七墦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把那本书翻翻翻,翻到其中一页上摊开指了一段话给他看。 白璃一看到那段话下断断续续的墨蓝色线条就愣了一下,毕竟在他所看到的那几本书里头都没有这么大的范围,一般都是零零碎碎的词语短语,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本里头直接划出这么大一段,想必是最重要的一个线索。 “我看的书里头就这个划了这么长一段,我怀疑是个模板。”七墦情道。 白璃低头看去,只见被划出来的也是一些零碎的词,断线的位置是和别的书里一样的奇怪。比如—— 介绍明之的那段话为:“明之,天下奇草之一,亦仙亦毒。至毒,可制鳞甲症(附骨)之毒;至仙,可解鳞甲症之毒——故江湖风评不定。宴回十五年,鳞甲症横行,江湖人士经多方讨论决意将其销毁。此后,鳞甲症成了无解之毒,但同时也因缺少药引成了不可制之毒。”而它用线画出来的词都是诸如“明之”“草”“鳞甲症之毒”“宴回”等等,叫人摸不着头脑。 白璃看了半天未果,抬眼看对面那位已经摸出一张纸开始翻书抄录了的蓝裙女子,询问此为何意。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七墦情刚好写完一个词,提笔收尾,合起来丢一边再拎出另外一本翻开,“赶紧的先抄下来,回凌公子那儿去猜。” 想到此处的确不甚安全,白璃并无他意,便颔首也取出一张纸来记录那些被墨蓝色笔墨标记出来的词句。 词句摘录完毕,趁着还没人发现他俩,七墦情和白璃迅速照着原样把书给摆了回去,虽说可能并不是真正完全一模一样的,但他人肯定是看不出来的。 复原了自己的“作案痕迹”,两人刚推开房门准备出去,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静静停在门框边,含着笑看这两位不速之客。 —————— tbc 第二百三十二章 &会晤(上) 复原了自己的“作案痕迹”,两人刚推开房门准备出去,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么静静停在门框边,含着笑看这两位不速之客。 “……” “……” 四目与二目对视,三人皆无言。 流年不利。七墦情腹诽道。不知道这位“姗姗来迟”的大小姐,究竟在门外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看到过什么。更奇怪的是,方才这么长时间里,以她的修为,竟对这位水红色尾鳍的鲛人一无所觉,全然不知她是如何到达这个地方的。 白璃神色少有的透露出一丝尴尬,匆匆低下头去。 “远客亲临,是小女子招待不周了。”不知何时回来的凌蝶颖浅笑道,语气相当客气温和,像是一点儿都没介意他们私闯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七墦情总觉得对方这副神情像极了卞水何灭口时的样子,视线不自觉游移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重新堆起笑来,装模作样道:“无事,未能与凌大小姐提前说明也是我们的不是,见门开着就放肆了。不过凌大小姐下回要注意一些,若是不在屋内还是将门关上好些,免得丢失什么东西。” 竟是极不要脸地把他们私闯并搜查翻找的责任都推对方身上去了,这番言辞可谓是冠冕堂皇,白璃听着都有些绷不住了,暗自瞪了她一眼。七墦情无视他那无声的劝阻,神色自若,理直气壮。 “多谢安姑娘提醒。”凌蝶颖笑盈盈道,“还好碰上了。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罢。”说着,她一甩尾巴游到门口,直接将他们给堵住了。 七墦情全然不觉,笑道:“也好,原本就是来找凌大小姐的,原本也只是看你不在才想着暂避一下的,谁道竟这么巧。”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侧过身让她进去,伸手拉着白璃袖子重新回了房间。 “仓促了些,未来得及备茶水,还请二位不要见怪。”凌蝶颖将他们引到桌边坐下,再转身去关门,顺手一道禁制拍上去。 七墦情笑道:“怎么会。” 凌蝶颖笑了笑,回到桌边坐下:“原本只是孤注一掷,没想到你们真的过来了。” “友人有难,何有不帮之理。”白璃淡淡道。 凌蝶颖愣了愣,无奈一笑:“难为白公子还将我们当做友人。” “废话就没必要多说了吧?”七墦情笑道,只是眼中却不见半分笑意,“我们今日才来,见着海域略有变化,凌大小姐可知原因?” 凌蝶颖看了看她,摇摇头叹息道:“或许是封印有异但仙人已去,现下我族其他家族许多正在寻求重新封印的法子,但至今仍未有头目。父亲已被那个人控制,我们无法加入联盟,不过我方才悄悄去找了别的家族之人,打探了些情况。” “也是不容乐观?”七墦情挑眉。 凌蝶颖点点头,笑容中添上一抹苦涩。 白璃道:“诅咒之事,你知晓多少?” “古籍上能查得到的,我基本都翻过了。”凌蝶颖无奈耸耸肩,“所能找到的也只有记载诅咒发作时景象的只言片语,解救之法也只有一个上古传言,真假是否属实还两说,实在是……” “可知镇封印之物是何物?”白璃道。 凌蝶颖摇摇头。 七墦情接着问道:“你们是想再把封印给重新封上,对吧?” “现下只有这一个法子最为明了,旁的我们也在想,只不过都是海底捞针,能找到的希望也……”凌蝶颖无奈道,轻叹一声。 七墦情正色起来,又道:“既然决意重新封印,可知封印阵图?镇封印之物又是如何消失的?是直接整个儿被人拿走,还是因摧毁地面目全非无法再用?” “不知。”凌蝶颖道,扯了扯唇角想笑一下缓解气氛,却还是失败了。 七墦情挑眉道:“一概不知?” “……是。”凌蝶颖叹道,“这一回关系到的是全族的安危,各个家族的人都在查古籍了,但我觉得效果可能不会太大。当年那位仙人的存在仅存于故事中,画像生平来去年岁一概毫无记载,即便是想去找他的后人也难。” “都成仙了,七情六欲断净,哪里会再留什么东西给后人啊。”七墦情嗤笑一声,无不可惜道。 凌蝶颖强笑一声,略含期望地看向七墦情:“安姑娘,可否帮忙问一下你那位神医朋友?” “那日你找我们之后我回去就跟她说了,现在还没消息,想来是还在寻找当中。”七墦情道,睁眼说瞎话说得那叫一个溜——将鲛人族上古诅咒一事告诉卞水何的时候明明是刚刚,不过为了印证自己是刚刚到凌家来的,所以隐瞒了些许。 凌蝶颖听闻,那口气并未松下来,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对了,那日你来桃源秘境也是为的此事?”七墦情突然道。 凌蝶颖看了看她,点头。 七墦情漫不经心地试探道:“当时我们碰见过一位友人,他受到鲛人袭击痛失亲友,不知……” 话才说至一半,凌蝶颖直接打断接口,干脆利落道:“是我杀的。” 白璃心下一寒,转眼盯着她,像是在问为何。 “我入桃源秘境一是为了等你们,二是为了寻些奇珍异宝试试镇封印,不料临近离开折返之际,我不慎跌入湖水显出原形,叫湖中人撞见了。”凌蝶颖淡淡道,“可能你们那朋友的亲友不太凑巧,正好被我抓到了而已。” 这话说得格外薄凉,白璃听着不知不觉流露出些许的厌恶。 “是他不走运。”七墦情笑笑,毫不在意道,言辞之中也是一样的薄凉。 凌蝶颖怔怔看了她许久,低声道:“安姑娘可有何见解?” “我能有什么见解?”七墦情往椅背上一靠,轻描淡写道,“左不过是当看场笑话图个热闹,能解决最好,解决不了也与我们无关。” 没想到她会说出如此冷血的话,白璃猛地皱起眉看过去。 七墦情瞄他一眼:“小狸别皱着眉。” 白璃不语,紧抿着唇瞪她。 凌蝶颖看了看两人,笑道:“确实。四弟和昕儿被父亲关在各自房中了,需要我带你们去吗?” “不必了,我们记得路。”七墦情笑着起身,示意白璃跟着站起来。 —————— tbc 第二百三十三章 &暗处(下) 凌蝶颖看了看两人,笑道:“确实。四弟和昕儿被父亲关在各自房中了,需要我带你们去吗?” “不必了,我们记得路。”七墦情笑着起身,与白璃一同向凌蝶颖告辞离去。 一直到出了门白璃的神色还是冷冰冰的,虽然眉头听她的话没再挤到一起去了,但整张脸都阴沉沉的,满脸写着“我心情不好”五个大字,周身气压都下降了不少。这一离开凌蝶颖的视线,还刻意把自个儿衣袖从七墦情手中抽了出来,摆明了正在生她的气不想理会她。 七墦情抬眼看了看他,调笑道:“干嘛,生气了啊?” “皆是人命,何以妄论。”白璃冷冷道,往边上挪了两步避开她。 七墦情无奈笑笑,追过去解释:“我这不是说说而已吗?你看我们这不是正为他们忙活着吗,刚才只是随口抱怨一句罢了,别这么古板啊。” 白璃懒得理她,甩开袖子加快了脚步。 七墦情追上去,重新拉住他的袖子前后晃了晃,劝哄道:“先回凌公子那儿去看看凌大小姐那堆书是什么意思吧,是我口不择言,别生气了。” 她这席话提醒了他目前还是正事要紧,白璃瞥了她一眼,不再甩开她的手,但仍是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权当她是个臂甲。 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回到凌览月门外,那道门又如同来时一般落了锁。七墦情再度施展自己炉火纯青的撬锁技术,把门推开一条小缝闪身进去,白璃绷着脸紧随其后。 凌览月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觉察到两人的动静立马起身一甩尾巴上前,重新关门落锁,再回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坐下,眨着眼看两人。 “不把凌二小姐叫过来吗?”七墦情笑道,上前坐下。 “一会儿该到他们送食的时间了,她要是过来了可不一定来得及回去。要是叫父亲发现,那麻烦可就大了。”凌览月随意道,看着白璃冰冷着一张脸在七墦情对面落座,不免有些疑惑,“你们俩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误会而已,先办正事要紧。”七墦情笑道,直直看向白璃。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巧。白璃若是继续冷脸不理她,免不了落得一个“不知轻重”的罪名,非他应为;可这正事一做起来也不知何时能了结,到时候都过去这么久了,白璃若还是计较就显得气度太小了些,也不是他的行为准则。如果说方才在路上七墦情还是在好好解释、撒娇道歉的话,现在就是开始“威逼”了,逼他在自己坚守的道义和对她的不满之间选一个。 白璃自然是识破了她的小伎俩,但又无可奈何,只得狠狠瞪她一眼,压下心头的不愉快取出那张他所摘抄的纸放在桌上,给凌览月看。七墦情亦笑着拿出自己抄写的那张,与白璃的并排放在凌览月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凌览月扫了一眼,只见除了一大段话之外,尽是些支离破碎的词句,全然摸不着头脑。 七墦情一边看白璃那张上的内容,一边解说道:“我们刚刚去凌大小姐房间的时候一开始没看到人,就在她书架里头翻啊翻,翻出一些可疑的书,这些是那些书里被某种笔墨圈划出来的部分,我们觉得比较可疑,就抄下来看看。” 白璃看着七墦情的字迹,总觉得非常之熟悉,但又不敢确认。 “三姐不在啊?”凌览月道,竟隐隐流露出丝毫的遗憾来。 七墦情已经看完了,托着腮盯着那两张纸想着是什么意思,一心二用地笑道:“怎么,你不是不信她么?” “不信是不信……”凌览月怏怏地看着这两张纸,“但等下父亲要是过来就没那么好躲藏了,总归三姐要好应付些。” 七墦情一笑:“你就庆幸她没听到吧。” “你们就找到这个吗?没点别的什么奇怪的东西?”凌览月看着看着就有些倦了,蔫蔫道,“万一她就是看着书随便做了个笔记呢?” 七墦情托腮:“这就是我们找到最奇怪的东西了。凌大小姐那屋里头连个珠宝首饰都没有,当真是节俭至极。” 白璃全然不想掺和这两人扯皮一事,直接将他们的声音隔绝在外,左耳听到右耳就出去了,一丝停留都不曾有。 “不是啊,三姐很多珠宝首饰的。”凌览月奇道。 七墦情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眨巴眨巴眼睛。 凌览月继续道:“上次你们来的时候三姐不就戴着首饰吗?她那一套各个颜色的水晶宝石玛瑙玉髓都有……不过,你这一说,好像最近她来送肉的时候确实没见着那些首饰了……”说到一半,他顿了一下,有些疑惑起来。 “有可能是我们查的不仔细罢,反正注意力全给书架吸引走了,梳妆台上我就简单看了看,没准她给放别的地方去了。”七墦情道,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自行猜测那批首饰的去向。 凌览月想到了什么,惊道:“有可能三姐给藏起来了!趁三姐还没回来,你们再去找找,说不定就有线索呢!”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七墦情,连一心研究那两张纸的白璃也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怜悯与无奈杂糅着。 “唉,刚刚忘记告诉你了。”七墦情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其实你家三姐已经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险些把我们抓个现行。” 凌览月当场石化,呆愣愣地看她。 “我们还跟她聊了一会儿,据说现在别的家族联盟也还是毫无头绪,阵图阵图找不到,镇封印的玩意儿也不知所踪,连是怎么消失的又原本是什么都无人知晓。”七墦情耸耸肩,“虽然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目前的局势的确不容乐观。我已经把这情况告诉思时了,不过她那边能不能找到线索也两说。” 凌览月愣愣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好在一般镇封印之物并不是固定的,只需要拥有足够的力量能够给封印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就行,最主要的还是阵图。”七墦情道。 两人正说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璃突然开口了—— “这是某个人的一段介绍。” —————— tbc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所谓仙人 两人正说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白璃突然开口了:“这是某个人的一段介绍。” 七墦情和凌览月当下一愣,齐刷刷朝他看过去,满脸都写着“愿闻其详”四个大字,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把下面的词句替换掉上面划横线的词句即可。”白璃道,示范性地点了点其中一个词,再点了点句子里某条横线。 两人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只见那句“天下奇草之一,亦仙亦毒”在一个字的变动下就变成了“天下奇杰之一,亦仙亦毒”,从描述草药的属性瞬间就变成了描述一个人的立场,全无问题,毫不违和。 “嚯,是这样的吗?”七墦情饶有兴致地挑眉,尝试着对照词句替换填补。 方法对了,接下来的步骤就简单多了,尤其是被替换字词和替换字词似乎字数是一致的情况下,给他们省下了许多精力。 有的时候呢,不是怕解决起来麻烦,而是怕干脆就一点头绪都没有。一旦头绪挑开一点,慢慢来总会到达目的地的。 三个人挑挑拣拣拼拼凑凑,花了约莫着一个多时辰,终于大功告成,将那段原先是介绍各种药草的语句给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叫做“月霞”的奇侠个人传。 别看“月霞”二字像是个女子的名,事实上,通过字里行间可以推测出来,月霞其实是个男子,而且修为天赋皆不同常人,性格也很奇怪,行事难寻章法正邪难辨,潇洒之处与七墦情竟是神似。 那段话说的很简练,大致意思就是月霞的天赋很高,根骨远远超出五星的评定标准,修行速度也相当迅速。别人闭关苦苦修炼十年,也比不上他四处吃喝玩乐修行一年来的快,这能力,可谓是极度让人眼红。只不过天赋这种东西嘛,再怎么眼红也拿他没办法。 再加上他这个人性子莫测,一边助人一边闯祸,各大门派对他的态度更是纠结:拉拢呢,怕他引火烧身不说,还殃及门派,到时候他拉来的仇家若是找上门来,他天赋高尚可交锋,即便是打不过还可以跑,但门中弟子可就不一定能生还的了了啊,没准就被他引来的祸水给溺了呢;不拉拢吧,又不甘心,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啊,要是被对家拉去了他们可不就危险了吗? 这样两相为难下,各个门派家族都精明地选择了中立,与他打好关系却不直接邀入门派或家族。 他们这一做法的确无可厚非,月霞一开始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看着他们拉拢关系送来的礼品哂笑一声,尽数收下,来者不拒。 当时各大家族门派都以为他这么做就是认可了,不会再帮助对家攻占己方,心下松了不少。可谁知,月霞压根就没把他们这些讨好放在眼里。 就在某一年的某一天,月霞突然屠尽某个名门望族,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都没放过,甚至还很嚣张地把自己的玉佩压在院落正中央,明摆着就是在挑衅。 此事一出,全江湖震惊。 月霞平日确实喜欢惹事,例如什么买东西不给钱啊,嘴贱得很,明晃晃地戳破某些人的言语让对方丢面子啊,等诸如此类的小事,多半会叫人觉得这个人很顽劣,但终究不是什么大过,因嘴碎惹到的各个有权有势的人他也从未正眼看过一回,即便是曾经被对方追杀过好几个月。因而就算喜欢惹事,人们也不会真的制裁他。 但是这一次的事件与以往都不一样。 屠戮在上古时期其实不少见,但像他这么嚣张的确实也不多见。当然,让他成为众矢之的的也不是灭门一事。 那时即便月霞的玉佩在院落中心被发现了,还是有人不相信是他所为,主张讨伐的与替他维护辩解的互相吵吵了许久,最终争论声在正主出现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无论是讨伐的还是维护的,自然都要向当事人讨个说法。 谁料月霞分外嚣张,一甩披风扬声道:“是我杀的又如何?理由?呵,我月霞想杀什么人,还需要理由吗?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收下了那堆破烂玩意儿就真的会庇护你们了吧?可笑。” 此话一出,所有人,尤其是掌门长老家主之类的,都被气得脸色发青——此刻,他们突然就明白了那些被这人落了面子的人为何会恼羞成怒来追杀他了。 就是这么一席话,月霞将自己与江湖人士划开界线。 一个人,即便是天赋再高实力再强,面对成千上万的江湖人士,终究还是无法正面迎战的。于是上一秒还叫嚣着灭门无需理由而且从来没承诺过收下礼就会做事的人,下一秒帅气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跑,运着轻功两下就没影了。 于是大部分江湖正派人士就与月霞展开了一场“旷世惊俗”的追杀与反杀。 在月霞逃至海边之时,大批江湖人士已然将他包围,双方的气氛剑拔弩张。谁知就在这时,一只小鲛人不知怎么的正好游到靠近月霞的岸边来了,睁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鲛人多栖居与海底,因而从古至今都被陆地上人们称为“奢侈品”,他们的数量与美貌让他们在陆上炙手可热。 见到这年幼的小鲛人,不少修道之人都不免心神荡漾一下,正欲回神继续对付月霞之际,小鲛人突然开口开始唱起歌来,那歌声可谓是绕梁三日,可除去悦耳动听以外,还有魅惑的成分在里头。 心神荡漾的人们试图靠近她,却叫她一口咬破喉管拖曳着甩向深海。而较远处的海面上,随着血迹的扩散,又探出几条鱼尾拍打着水面。 就这样,原本困难的处境,被这么一群外出狩猎的小鲛人给化险为夷了。月霞此时已经不及当年光鲜,一时竟找不出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报酬,只得给他们欠下一个人情,预备日后再还。 小鲛人们怔怔地看了看他,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转而开始瓜分那被歌声引下来的人们,直接将月霞丢掷一边不予理睬。 后来,月霞身上的功德日复一日地增加,他的修为也是水涨船高——原来多年前那灭门事件,是他除去了一方鬼王的诞生,并用封印和玉佩压制住了。再加上他不被世人理解却不辩解不邀功,功德愈加浓厚。 那个时候得道成仙的人不在少数,月霞这种天资雄厚又身怀大功德的人,当然不会被甩下。 临飞升之前,他去找了当年自己欠下一个人情的鲛人族,用当年压制鬼王的法子为他们解决了困扰他们一族许久的诅咒。自此执念了断,他就在那群鲛人面前,得道成仙。 —————— tbc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会晤(下) 临飞升之前,月霞去找了当年自己欠下一个人情的鲛人族,用当年压制鬼王的法子为他们解决了困扰他们一族许久的诅咒。自此执念了断,他就在那群鲛人面前,得道成仙。 看完这个故事,三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这……就是当初给你们压制诅咒的那位仙人?”七墦情挑眉,“前半段挺真实的,我喜欢这种性子。后面半段,编的差强人意罢。” “阿情。”白璃看她一眼,低声道。 凌览月看着他们填写完毕的那张纸呆愣了半晌,茫然地抬头看看两个远道而来者,喃喃道:“传闻里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到底都是人写出来的,这都是上古时期的事了,各个版本不一样不是挺正常的么。”七墦情漫不经心道,“记下了就烧掉吧,留一个我们最后拼凑出来的就成。我可懒得再给凌二小姐说一遍。” 凌览月还愣愣的尚未反应过来,倏地听见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一下子惊醒过来转眼看向两人。七墦情当机立断抓着那两张纸起身一把拉过白璃,直接拽到凌览月的衣柜那边,打开柜门躲了进去。 柜门刚刚关上,房门就被打开了,几乎是同一时间,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来人正是两人还未来得及拜见的凌父,拖着一个重伤垂死挣扎的人,直接丢在凌览月脚下。 衣柜里空间狭小,幸而凌览月的衣服不多,稍作挤压也没占多大点地方。白璃尽力后退,让自己后背完全抵着衣柜壁,僵着身子给那爱笑的蓝裙女子让出更大的空间来,可是心上人既在怀,他又怎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只得手足无措地僵直着,双手虚虚环绕着眼前人,不敢用力触碰。 七墦情却没他这么多心思,也不知到底有没有觉察到他的不自在,没多做理会,只顾自己好奇地扒拉着柜门,从缝隙里往外偷窥。 才不过几个月没见,凌父看起来与上回似乎不大一样了,沉着一张脸自上而下盯着凌览月,阴狠的神色在眼眸中翻滚。凌览月像是怕极了他,之前还叽里呱啦说父亲如何如何,生气地用尾巴拍桌面,此刻凌父真的站在他面前逼他吃的时候就不吭声了,恐怕是已经反抗过许多次,最终不仅无效还被武力镇压了罢。 七墦情看着这一幕,莫名想起当初在幽谷禁地被逼着杀丹炉的那一幕,不免对凌览月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只不过她与他具体情况不同,凌父就算是真的逼他,应该也不会想要杀他的……吧? 她才想到一半,就看见凌父抓起凌览月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捋,那干皱的皮肤瞬间清清楚楚呈现在他面前,脸色愈发的阴沉下来,盯着凌览月的眼神慢慢蕴含起杀气来,看得七墦情不由自主懵了一瞬。 不会吧? 她还目瞪口呆着,外头凌览月怕父亲一怒之下不小心波及到衣柜导致躲在里面的二人被发现,赶忙服软讨饶,颤抖着伏在地上咬下那被父亲带来的猎物,从上面撕扯下一块肉下来,温热的液体溅了他一脸。 见他难得主动服软一次,凌父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但旋即又觉察到了什么,半眯起眼睛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来,环视着四周,像是在查看有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毕竟凌览月犟了那么多天,突然乖顺起来也难免叫人起疑。 眼瞅着这位年长的鲛人的目光就要转过来了,七墦情瞬时闭气,暗暗扯了一下身后人的衣袖示意。白璃虽然看不见外头的情形,但既然七墦情拉了一下,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意屏住呼吸,将自身生命特征降到最低。 七墦情淡定地往外看着,与凌父的目光交错一下迅速移开,用余光瞟着外面。不知凌父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目光在衣柜上微微一停,旋即转移开来。 还没等她松口气,凌父突然似是漫不经心道:“来者皆是客,何必躲躲藏藏的。” 七墦情瞬间绷直了身子重新将那口气提了起来——倒不是怕白璃沉不住气,而是担心明显惧怕凌父的凌览月会出什么破绽。 如她所料,凌览月确实是以为躲在衣柜里的两位被发现了,不由得一滞,有些不安地瞟了一眼衣柜方向,随后才反应过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低下头继续重复进食的动作。 看到他动作一顿七墦情就心道“完了”,再见他往这边瞟了一下,当下扶额长叹的心都有了,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对上噙着冷笑看过来的凌父,迅速收拾出合体的笑容推开柜门出来。白璃见她突然“自投罗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也从里头出来了,站在她身侧偏后一些的位置上。 “二位远道而来,是凌某招待不周了。”凌父扯出一个笑来,另有所指道。 七墦情若无其事地巧笑道:“凌叔说笑了,是我们太鲁莽了些,没能及时拜访您,倒先找旧友叙旧来了。怕凌叔见怪,才想着暂避片刻,等于凌叔正式拜过再正大光明地过来。” 这瞎话说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比凌览月的表演好了不知道多少,即使在场四个人对这番话的真假都是心知肚明。 “既然如此,不如移步寒舍,也让凌某尽一回地主之情。”凌父客气道,好似头一回见他们两个一样。 七墦情笑道:“如此甚好。” 至此,凌父也不再紧盯着凌览月了,转身领二人到主殿去。七墦情悄悄给凌览月使个眼色,不慌不忙与白璃并肩跟在凌父身后。 凌览月愣愣地看着两人走远,下意识直起身来想追上去,但见着七墦情稍安勿躁的眼神,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尾巴有些为难地在水里打了几转。算了,他们那么厉害,应该……没问题的吧?凌览月迟疑地心道,重新俯下身来。 且放下纠结难耐的凌览月不谈,那边凌父带着二人一路走到主殿,直接推门进去。 屋中仍是上回来的模样,可一转过屏风,一个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斟茶的身影叫紧随而来的两人皆是一愣,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 tbc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新仇旧恨(上) 屋中仍是上回来的模样,可一转过屏风,一个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斟茶的身影叫紧随而来的两人皆是一愣,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 这个身影七墦情可谓是烂熟于心。 在幽谷禁地里的漫漫长夜,她都会想起那个让她手染鲜血的“师兄”,同时也会想起这个亲手将她推进来的男人。她恨“师兄”梓绥,但更恨宁冶。走上擂台夺奖一事,不但是为了自己对外界的牵挂与自己肩负的任务,更是为了夺得头奖将计就计,向宁冶复仇。从她在擂台中央站定的那一刻起,反杀计划就已经开始了,否则她也不会在出去之后的路上就提前使用并熟悉这件法器,给引蝶盘留下不易察觉的“主人”气息,在最后一刻召出蓝闪蝶。 即便宁冶已经身亡,她自己在彻底炼化了他心脏中蕴含着的修为后实力一日千里,七墦情还是没能及时从过往记忆中走出来。她很清楚,杀宁冶只不过是利用了他对妻子的情,算是阴招,亦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有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如果他其实没有死,自己还会有足够的能力应对他的仇恨吗?随即,她又会告诉自己,用自己水涨船高的修为境界来安慰自己,那个人已经死了,连心脏都融在自己身体中了,怎么可能回来复仇? 渐渐地,几十年过去了。宁冶的动静可谓是一点儿都没有,七墦情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不再去纠结“万一宁冶没死”这个可能性了。 谁料就在她终于将他忘了,无聊之下与小白狐狸一同踏上“寻找”复活禁术的路之时,在筠山秘境里头,再度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中的男人。那时她还安慰自己只是相似而已,但随后鬼市之行所出现的那位黑衣神秘人再度给她当头一棒。还没等她内心的狡辩说服她自己,剧团里宁月床边衣柜中的那个脚印就彻彻底底宣布了他的归来。 曾经好不容易让她自己驱赶而去的梦魇再度袭来,并且更加汹涌。 她一直追踪着,但从未与他再度正面交锋过,无论是真的没这个机会,还是有意无意地逃避面对。 二十多岁的她面对宁冶毫无还手之力,即便在三十年后侥幸摆脱了他,但到了现在依旧会下意识地抗拒面对,唯恐发现在这么多年的磨练下,自己面对他还是毫无还手之力,害怕发现自己这几十年的修行都是付之东流。 可如今,她无处可逃了。 “又见面了啊,二位。”同白璃一样身着玄衣的男子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他们,抬手轻轻一挥遣退了凌父。 白璃冷着脸道:“你就是真凶?有什么目的?” “真凶?可以这么说吧。”宁冶笑了笑,另取一个干净杯子倒上茶水,往他们的方向推了一下,“至于目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不过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听他这么说,七墦情心头一跳。 “什么东西?”白璃追问道,坚定的视线毫不畏惧地与宁月对上,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 宁冶对上他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一滞,旋即饶有兴致地笑出声来。 七墦情心下一沉,上前半步抬手拦下白璃,侧过头去低声道:“小狸,你先出去,我跟他说。” 白璃有些错愕地看看她,抿了抿唇表示反对。 “先出去罢,就算帮我看一下凌叔,行不行?”七墦情低声道,言语中竟隐隐透露出哀求的意味,“我们的仇让我们自己解决罢,好吗?” 白璃看了她一会儿,终究是垂下眼眸,低声道一句:“阿情,小心些。” 七墦情点头,看着他慢慢退到屏风后头,终于松了一口气,挥手布下噤音符,然后才收拾好心情转头看向桌边优哉游哉喝着茶的某人,缓步上前在他身侧坐下,接过他先前推到桌沿边的茶杯,端起来轻轻吹了一口,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抬眼看曾经在梦魇中纠缠自己良久的男人。 “今日怎的有工夫专门现身了?”七墦情似笑非笑道,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杯壁,以掩饰自己的情绪。 宁冶笑了笑,轻佻道:“几十年不见,七姑娘真是越发的出息了。”讽刺意味十足。 “托您的福。”七墦情不愠不火。 “我倒是挺好奇,那只小白狐狸和你是什么关系?”宁冶放下茶杯含笑看过来,“你是在害怕自己身份曝光吗?” 七墦情维持着浅笑,转移开话题:“那郤靛都死了,你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我能有什么可在意的?”宁冶嗤笑一声,“若不是看在她对你们熟悉的份上,在她那疯婆娘死后我才懒得理会她。” 他这理直气壮的,七墦情一声都不知该怎么往下接,只得嘲讽似的笑一声,摇摇头。 宁冶继续道:“我还以为你会问些别的什么呢,比如凌家主?” “啊哈,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就是控制型蛊虫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专门研究这玩意儿的。”七墦情漫不经心道,“不过既然你本人就在这儿,那我也不必费这个心思去给他驱除了,反正你总有法子再下一个的。” 宁冶忍俊不禁:“不愧是榜五。” “我更好奇的是……你把鲛人族搅和成一团糟,究竟是什么企图。毕竟上回你想要的东西已经都在我们手里了,又何必再来折腾这苦命的鲛人族呢?”七墦情淡淡道。 宁冶失笑:“七姑娘,莫非是这几个月与那只小白狐狸呆久了,你都忘记自己当初是什么样子的了?当初你杀我与发妻的时候,可没见你觉得我们苦命呢。” 七墦情无言,佯作高深地勾唇笑笑,低下头去看杯中沉浮的茶叶。 是这样……吗?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 随口说说而已,我什么时候觉得鲛人族苦命了?左不过都是苍天的问题,又怪得了谁呢? 她心道,对宁冶的说法嗤之以鼻。 “哈。”她哂笑道,“鲛人族镇封印的那玩意儿,是你弄没的吗?” “你觉得呢?”宁冶不置一词。 —————— tbc 第二百三十七章 &新仇旧恨(下) “哈。”七墦情哂笑道,“鲛人族镇封印的那玩意儿,是你弄没的吗?” “你觉得呢?”宁冶不置一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指尖在杯子沿上滑过一圈,使得杯中茶水泛起波纹。 七墦情失笑:“我当然觉得是你做的,不然怎么会问你呢。” “那你可就冤枉我了。”宁冶低笑道,“在我毁坏它之前它就已经濒临破碎的边缘了,即便我不去动它,也撑不过一年。” “哦。”七墦情冷漠道,显然是没将他的辩解当真。 “至于控制,那还真没有,我只不过是和凌家主的意见达成一致了而已,这叫‘合作’。”宁冶笑道,“月霞上仙用来镇封印的法器你应当也有所耳闻,江湖上将它称作‘聚灵藕’,以你们钟归师父的学识,不至于这都没跟你们介绍过。” 聚灵藕?七墦情心下一沉。 不错,钟归确实有给她们介绍过许多上古时期传说中的法器,或者说,神器。其中排行第二的就是这聚灵藕,一个虽仅有唯一一把,但可自我寻找主人的神器,而且由于其属性太过霸道,几乎无可替代。也就是说,他们若是想找个别的什么东西来代替碎裂的聚灵藕镇封印,恐怕也不容易。 之前他们还想着只要找到阵图基本就大功告成了,如今一看,找到阵图也只不过是走了那么一点儿的距离,终点依旧遥遥无期。 聚灵藕的特质与凤凰很相像,有传言说它是凤凰最开始破壳时的蛋壳变化而来。凤凰垂老会浴火重生,聚灵藕在濒临破碎也会自行寻找下一位主人,在他体内扎根,汲取他的灵力重新生长,自动成为他的神器听从他的驱使,直到他死后仍会坚守他所下达的最后一个命令,直到灵力耗尽再度破碎。这一际遇可谓是求之不得,毕竟现下已经没有多少从上古传下来的神器了,这个时候若是能被聚灵藕认主,就等于平白无故白捡了一个神器,换谁都得心动。只不过聚灵藕的存在仅限于古籍,它长什么样子,现世又究竟还有没有,也难以推测,因而人们最多是当个笑谈,不会真的期盼它认自己为主。 七墦情原本也以为它只不过是寻常上古传说中的某一个,说不定还是后人编撰出来的,从来就没当过真,此刻听宁冶指出来,还颇有些狐疑。 “据说聚灵藕可没有图像流传下来,您又是如何确认,那个镇封印的玩意儿就是聚灵藕的呢?”七墦情问道。 宁冶笑了笑:“我不光知道它是聚灵藕,还知道新的聚灵藕就在鲛人族里头,只不过我先前与凌家主有过合作,这回就找了已经合作过知根知底的人了,毕竟我也得规避风险的,不是吗?” “可凌父不是阻止凌家加入联盟了吗?”七墦情道,默默望着他。 宁冶保持着笑:“这不还有凌大小姐吗?她那么热心,肯定愿意帮弟弟妹妹们寻找逃离诅咒的办法的。” 他知道凌蝶颖偷偷往外跑的事!七墦情心下一惊,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笑道:“原来如此,真是有心了。” “不客气。”宁冶面不改色道,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就一个人过来,也不怕我直接报仇雪恨吗?” 七墦情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有什么可怕的?您找我们过来,无非是想借我们的手做些什么,自然不会那么直接弄死我们。再说,若你真想现在就灭口,又何必容许小狸出去呢?他在这儿我更加束手束脚的,没准实力还不如我一个人呢。更何况……”她说着,突然顿了顿,朝宁冶挑衅般一笑,缓缓道,“我能杀您一次,同样也能杀您第二次。” 这话说得真是太嚣张了,放眼望去全江湖除了那些初生牛犊的家伙以外,稍有些资历的,没几个敢这么说话。 宁冶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冷笑道:“说得不错。” “过奖。”七墦情道,“如果没别的事,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宁冶含笑端起茶杯,不言。 七墦情也懒得跟他客气,直接就起身绕过屏风出去了,正好看见白璃与凌父站在门口,一人靠着一边的门框,都盯着其他地方不看对方,气氛极其诡异。 许是觉察到七墦情的存在了,白璃迅速朝她这边看过来,直起身迎上前,有些关切地低声询问道:“如何?” “也就这样,起码最近我们还是有生机的。”七墦情耸耸肩,与他并肩走出去,无视了同样戳在门口的凌父。 两人先去凌焕昕房间敲了敲门,里头没有回应,可能人不在家。于是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绕到回了凌览月那边。 果然,凌览月连房门的锁都没上,七墦情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一堆残骸被堆到角落里头去了,而凌览月与凌焕昕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都低着头看桌面或是指甲,全然当对方不存在。 七墦情忍俊不禁,摇摇头和白璃一道走进去。 “你们回来了?!”凌览月见着这两位“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的人,顿时欣喜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到门口关门落锁,殷切地打量了一番二人,“还好吗?父亲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还行,至少是活着回来了。”七墦情笑笑,走到桌边坐下,重新将那两张自己匆忙收起来的纸拿出来递给凌焕昕,“不知道方才凌公子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些是我们从凌大小姐书柜里头找到想线索,拼凑出来是你们那个仙人的完整版传说,只不过是不是真的我们就无从而知了。” 凌焕昕接过扫了一眼,疑惑道:“三姐她藏这个做什么呢?传说我们都听过,虽然与这个有所偏差,但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七墦情耸耸肩,“她花那么大心思来藏这个故事,总不会只是闲得无聊随意藏着玩吧?对了,你们都说有偏差,究竟偏差在何处?” “各个传言里都没有提过仙人的名字,这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凌览月甩了甩尾巴,撑着桌面道。 凌焕昕接道:“而且也没说是幼年鲛人救的他,其他传言里都是某一位上古时期的长老出手相助。” “那个人也说的是‘月霞上仙’,我觉得应该名字是真的。”七墦情托腮道,“至于鲛人的年龄……你们还有什么讲究吗?或许那位长老就是那位小鲛人呢。” 凌焕昕和凌览月对视一眼,同时低下头去。 “其实……幼年鲛人在我们这儿是很特殊的存在。”凌焕昕终究是开了口。 —————— tbc 第二百三十八章 &鲛人罪(下) “其实……幼年鲛人在我们这儿是很特殊的存在。”凌焕昕犹豫良久,终究还是开了口,垂下眼眸有些为难道。 七墦情饶有兴致地挑眉:“有什么特殊的?” “和其他种族不太一样,你们的都是天生,也就是所谓的天赋,而我族的根骨形成取决于幼年时期。幼年期从零开始修行,这时所修炼的就单纯的是根骨,等幼年期结束了,接下去的修行才是和你们相似的修灵力。也就是说,我族的根骨有很大一部分是源自自己的修行。”凌焕昕道,“可是讽刺的是,并不是所有人的幼年期时间都是一样的。” “所以对我们而言,幼年期是很重要的一个时段。”凌览月叹道,“我们一直很担心附骨的事会给萤萤带来什么影响,无论是暂停的修行还是被附骨之毒摧残的身体,都会导致她修行暂停。还没等萤萤恢复过来,现在又出了诅咒的事,实在是……”话至此,他再也说不想去了,只能叹息。 “可这与救助月霞上仙的鲛人是否年幼又有什么关系呢?”七墦情托腮道,将话题从他们对凌盈萤的百般担忧中拉回正题。 凌家姐弟对视一眼,又是犹豫。 白璃低声劝道:“根骨修行我们都是闻所未闻,而且对我们来说即便是知道了也并无用途。” 七墦情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他,没想到他现在连边劝边诱导这么高端的手法都学会了。 凌焕昕愣了半天,惊疑不定地看看白璃和七墦情,再与凌览月对视了一眼,尾鳍不安地在桌下绕了两圈。 “功德。”凌览月哑声道,随后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功德?幼年鲛人应当连自保能力都鲜有,又谈何积累功德呢?七墦情不解地看看在场两位鲛人。 凌焕昕摇摇头无奈道:“根骨的修行其实不止一种,但功德可以算是一条捷径。” “所以家族的力量也很重要,对吧?”七墦情了然。 白璃不以为然地看她:“修功德难道不是看个人的吗?若有外力帮助,天道能视而不见吗?” “其实不然。”凌焕昕道,“功德一直都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一般像月霞上仙那般的大功德是千年难遇的,更多的则是助人这种小功德。在上古时期,功德就是所有修道之人的必修之客,人们相信积功德可以得到神明的青睐,与飞升挂钩。可功德这种东西又是看不见摸不着,甚至连测都测不出来的,再加上后来陆上种族得以得道成仙的越来越少,很多大善人都没在试图飞升途中陨落,再加上战乱四起,渐渐的人们就遗忘了要特意修功德这事。” “可是你们不一样。”七墦情淡淡道。 凌焕昕苦笑着点头:“不错。他们仅仅关系到能否飞升,即便是未能成仙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我们的功德关系到的是根骨,是你们以身俱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啦,毕竟你们的根骨可以自己搏一把挣个高星级的,而我们是天注定的,天资差就是无法修道,不想认命都没办法。”七墦情耸耸肩轻描淡写道。 凌焕昕笑了笑:“安姑娘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没了那几条诅咒,或许我们会比你们更适应这个江湖。” “那几条?”白璃抓住这个重点,重复了一遍。 凌览月无精打采道:“我们现在在解决的这个‘移花接木’,还有不能长时间呆在陆地上,即便是在淡水中也会慢慢衰弱下来,还有不能与外族通婚等等等等。以前不是有种说法吗?说咱们鲛人族是天道不小心杂糅出来的意外产物,后来天道发现了就决定自行销毁,所以才有了移花接木。” “销毁”和“移花接木”的诅咒有什么关系?白璃疑惑地看看他。 七墦情会意道:“移花接木迫使你们残杀他族族人,而这又是一种罪孽,会使得你们修攒功德更加的困难,紧接着就会连锁反应到你们的根骨星级低,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天赋不足。天赋不足就会导致实力不足,接着就是猎捕上的难题。如此几番过后,鲛人族的存在就岌岌可危了。” “安姑娘果真是聪慧过人。”凌焕昕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唇角,“这个问题我们先祖也发现了,所以无论是幼年族人也好,成年族人也好,都会拼尽一切能力为幼年族人们寻找可修功德的事件,将功德让给他们,试图压下他们滥杀的罪孽。” 七墦情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嗤笑一声摇摇头,略带几分感慨道:“那我知道传言为啥要在救月霞上仙的族人年龄上头作假,而且凌大小姐在知晓实情之后会选择藏起来了。” “为什么?”凌览月懵懵地看过来。他虽然知道族人在幼年时期全家族都会尽全力给他们修功德,自己小时候也是成天到处跑,满海洋满陆地地找帮人的机会,能帮个小忙就帮个小忙,一点一滴地积累小功德。甚至在救了白璃后还格外开心,毕竟这种救人性命获得大功德的机遇可不常见。最后幼年期结束时测出来他的根骨星级与大哥二哥相当,与此事决然脱不开干系,毕竟他就是那个很不幸的幼年期很短的人。可这些与凌蝶颖要将此事情藏起来……有何关系呢?都是为了修功德帮的忙么,虽然是带了点主观目的,但这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自己当年救白璃不也出于这一目的吗? 七墦情有些无语地看他一眼,转眼对凌焕昕道:“你这个哥哥是不是幼年期结束太早,脑子没来得及发育完全?”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我也一直这么怀疑的。”凌焕昕凉凉地笑一声,毫不留情道,“四哥幼年期比我们都早了近三个月,恐怕是真的欠缺了些什么罢。” “凌焕昕你!”凌览月瞬间爆了,尾巴猛地一拍地面欲起身大吵一番。 白璃赶忙阻止,起身拦了一下凌览月,再瞪了故意挑事的七墦情一眼。 七墦情耸耸肩一脸无辜,继续道:“从故事中可以看出月霞上仙是已经周旋了许久了,应当不会这么轻易被围堵住的。但其中又对他被围困于海边含糊其辞,只讲了小鲛人相救一事。那么我们可以合理猜测一下,月霞上仙当时被围堵住,说不定就有鲛人族参与的痕迹,为的是让那些小鲛人得以有个获取功德以及在月霞上仙面前混个脸熟,日后好加以利用。” —————— tbc 第二百三十九章 &聚灵藕 “那么我们可以合理猜测一下,月霞上仙当时被围堵住,说不定就有鲛人族参与的痕迹,为的是让那些小鲛人得以有个获取功德以及在月霞上仙面前混个脸熟,日后好加以利用。”七墦情轻描淡写地吐出略显恶毒的话语。 凌览月目瞪口呆:“还,还可以这样吗?” “按你们自己的说法,上古时期的鲛人族对修功德不择手段的程度肯定比你们现在还要厉害,做出这种事应当也是常态。”七墦情耸耸肩,继续揣测道,“不过他们那个时候是否知晓月霞上仙很有可能身怀大功德即将飞升……我们就无从得知了。如果要再猜地阴暗一点,他们就是想借助这个机会,使得月霞上仙帮自己摆脱最难以应付的那一条诅咒,所以算计了他。” 这一点全然颠覆了以往一直东奔西走做善事攒功德的凌览月的认知,下意识想要反驳,但仔细一想又实在是不知该反驳什么,只得瞪着七墦情,如同自我催眠一般重复道:“不会的,不会的……” “阿情所说也不过是猜测,未必属实。”白璃劝慰道。 七墦情若无其事地摊手,良知上线道:“的确都只是恶意地来揣测这件事,但若是这个细节被公布出去,难免有人会这么想,甚至会做出和我所猜测的类似的事来。虽然不知道凌大小姐是怎么知道这个真相的,但她选择将它隐藏起来的确是种顾全大局的做法,就这而言,我还是蛮佩服她的果断的。” 即便有这两人的开脱,凌览月还是转不过弯来,愣愣地将目光一点一点移动到桌面上,胭红的大尾巴不知所措地在水中搅和着。 “可是……三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凌焕昕有些失神道。 七墦情不负责任道:“问她本人呗,我们哪能猜得到。”说着,拾起那两张薄纸,一边架起灵力隔开水一边打入引火符当着他们的面烧掉,随后用灵力催动水流将灰烬冲散地到处都是,难以分辨。 在场三人均沉默下来。 尽管七墦情与白璃自己也说了只是猜测,但他们都知道这种可能性真的太大了。族内面临灭族之灾,他们为了摆脱灭族之灾去算计一个身负大功德即将得道成仙之人,而且并没有伤及性命,若真要算下来,也算不得什么大罪孽。 “阿情,他跟你说什么了?”缄默许久,白璃低声开口道,打破这片沉寂。 知晓对方所指的“他”为何人,七墦情耸耸肩:“也没什么,不过他的确透露给我了一些讯息,想来也是想借助我们的力量去寻找。而且我们也的确不得不去寻找,哪怕很有可能在关键时候被他截胡。” “是什么?”凌焕昕道,神色凝重地看过来。 “聚灵藕你们都知道的罢?”七墦情不紧不慢道,“据他所说,你们那个镇封印的玩意儿就是聚灵藕,而且最近已经认定新主人了,本体在溃散。正巧被他发现了,所以就推波助澜了一把。”说到“推波助澜”四个字的时候,她还不住讽刺般笑了一声。 然而听到这个名字的三人,再度被震惊到了。 “聚,聚灵藕?”凌览月前面对自己祖宗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再度被这个消息给击昏了头,“那,那不只是一个传说吗?怎么就……” “那可是神器。”凌焕昕轻声道,尾鳍在地上点了几下。 七墦情无辜道:“别看我,我刚听见也不敢相信。但那个家伙看起来好像确实的认真的,就是不知道凌叔知不知道。” 初听到这消息的三人还在消化着这惊人的消息,倏地,一个熟悉的女声被灵力裹挟着透过门扉穿透进来—— “的确是真的。” 屋内四人齐刷刷朝门口看过去,只闻一声钥匙转动的开锁声,再见便是门被人从外头缓缓推开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 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鲛人,屋中人俱无言,甚至白璃已经握住了雪鳞的刀柄,凌家姐弟也下意识进入备战状态。 倒是七墦情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拖着腮帮子的手落下来轻轻叩了两下桌面,调侃道:“是的呢,我都险些忘记了凌大小姐的眼线众多,不料这里头也埋了。只不过凌大小姐不知是什么毛病,怎么总喜欢偷听人说话呢?” 被直面怼的凌蝶颖不愠不火地笑笑,上前进了屋子反手关好门,尾鳍在门上轻轻拍了一下,淡淡道:“安姑娘此言差矣,不过是刚好想来找你们,碰巧就在门口听见了而已,绝非刻意为之。” 七墦情不以为然地笑笑,换了一只手托腮,盯着她看。白璃见凌蝶颖上前来了,默默起身给她让位,自己走到七墦情身边站着,谢绝了凌览月的让位。 “你们先前是在说聚灵藕的事,没错吧?”凌蝶颖道。 七墦情含着笑淡定道:“是呀,聚灵藕寻主,这消息要是放出去了,全江湖都得沸腾起来呢。只不过……敢问凌大小姐,昔日之事早就没了踪迹,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难不成那个人又来找你合作了?” “那倒没有。”凌蝶颖笑笑,“他现在一直在提防着我,好在父亲还是低看了我,见我听话便放心,偶尔我出去的时候还能替我打打掩护——虽然那个人估计早就知道了。至于聚灵藕,其实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所有家主都知道的,包括你们在我书架上发现的东西。外头联盟都起来了,稍加打听聚灵藕的事马上就出来了,大家都在找被择主的幼童呢。” “你书架上有啥东西?”这么长一段话七墦情偏偏就抓住那个小小的点不承认,故作无辜道。 凌蝶颖像是被她无耻的行径给惊到了,一时甚至都不太确定他们到底有没有解出来自己藏起来的那则故事。“你们不是趁我不在都翻过我的书架了吗?”她道。 七墦情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翻过归翻过,真没看到什么啊。” 凌蝶颖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还是将心中情绪压了下去,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勒令凌家不加入联盟的意图是什么,但我估计他想要的就是聚灵藕,咱们若是想解决诅咒,还得从阵图开始找。” —————— tbc 第二百四十章 &阵图(上)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勒令凌家不加入联盟的意图是什么,但我估计他想要的就是聚灵藕,咱们若是想解决诅咒,还得从阵图开始找。”凌蝶颖淡淡道。 七墦情漫不经心道:“也是,别到时候手里拿着家咯还得一边找阵图一边和那家伙斗智斗勇。不过我得提前提醒你一声,你的行踪他的确全部都知道,只不过可能没跟你提起过,或者是利用你在联盟里头找聚灵藕。” 凌蝶颖看了看她,沉默。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凌览月道,惊疑不定地看看其他人。 七墦情托腮:“我哪知道?阵图虽然属于法器——如果真是月霞上仙下的封印,那可能还能归属于神器级别的——但存现形式很多,有可能也是和聚灵藕一样自行择主,同样也可能同寻常法器一般以本身存在,甚至还有些会幻化成别的东西的形态来伪装自己。咱们分个工,一样一样来试试呗。” 一般情况下的封印其实并不存在阵图这个东西,除非是所作用的范围特别广大,并且其影响格外大,这样的封印本身就是一种类似于灵器的形式了,而且比寻常法器更厉害,但由于附着封印的东西不一定是器具,所以通常情况下这种特殊的大型封印是分类到“其他”里头的。 有种说法是“万物皆有灵”,阵图就是这么在传言中出现的。 阵图的存在有两种说法:一是布封印之人按照阵图来布置,就是说封印本身是由阵图施展而成;二是阵图由封印聚灵衍生而来,与布封印之人无关,类似于动植物成妖的状况。鉴于现在已经很少能再有人布的出有阵图的封印来了,而这种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大型封印也很少见,有关阵图出现的记载更是苦寻不得,因此这两种说法孰真孰假,现在已经无从考证了。 人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像鲛人族里头那样的一个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大型封印,绝对还有一个与之匹配的阵图在世,就是现在无人知晓它是什么样子的,可能寻找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七墦情扫了一圈屋内人,拍板道:“现在就我们和凌大小姐没有被禁足,可以明目张胆在外头行动,那凌大小姐可以去你们那个什么联盟查查看,我和小狸在凌家转转,毕竟那家伙‘选一个已经合作过知根知底的家族合作’的说辞,我是真的信不过。凌公子和凌二小姐理论上都被关在自己屋里,不管那个人和凌叔知不知道你们相互串门的事,还是先谨慎行事为好,就在附近搜查一下好了,实在没有再想法子跟着凌大小姐溜去联盟那边。” “那么该如何判断其是否为阵图?”白璃沉声道。 凌蝶颖答道:“封印与阵图相互联系,若是两者临近,封印就会有所感应。” “难不成我们还得把东西一件一件搬到封印试一试?再说了,封印所作用的范围不是整个鲛人族生活地吗?如果阵图真的就在我们这里,封印不是一直都有反应吗?”凌览月奇道。 凌蝶颖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凌览月,道:“你之前是不是没好好听课?” 凌览月心虚地移开视线,讪讪笑了笑。 “封印的作用范围和封印本身不是同一回事,不过镇在封印中心的法器上应该会残留些许封印的气息。”凌焕昕不屑地瞥一眼凌览月。 七墦情含着笑点点头:“不错。虽然聚灵藕已经破碎,如果能偷哪怕一小块碎片出来,说不定也能测得阵图所在范围。” “可是如果只是碎片的话会气息不稳,测出来的范围可能会特别大。”凌焕昕有些担忧道,“甚至很可能就连阵图在它面前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能拿到封印那边去确认。” 七墦情毫不在意道:“管他呢,能框个范围就框个范围呗,再大也不可能比全北冥还大,怕什么。” 凌蝶颖笑道:“安姑娘所言极是。不过封印中心已经被联盟掘地三尺找到了,现在包围的人并不少,拿着碎片到处试的也不少,我想要去偷一片出来可能有些困难。” “实在不行就打听一下他们框出来的范围呗,有人帮忙试更是再好不过了。”七墦情轻描淡写道,起身往门外走,“我去看看小萤萤吧,好久没见她了,应该没换房间吧?” “没呢。”凌蝶颖道,甩尾绕到她前面打开门,侧身让她与跟着她的白璃一同出去,随后自己也离开去联盟了。 凌盈萤的房间与凌蝶颖的相近,但与凌览月和凌焕昕都远些,两个游泳速度与走路相近的家伙干脆放弃了展现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游泳能力,慢悠悠走向凌盈萤的房间。 走着走着,尤其是过了主殿之后,就能明显的看出凌盈萤的确是相当受宠,比三个哥哥姐姐都受宠的多。 主要当然是体现在她房间附近的装饰上。 先前还没进凌家的时候,眼前的那些浑浊的破损的晶石都已然诠释了变故的发生。而现在,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屋子,七墦情无比感慨,若是他们一开始来凌家的时候看到是这间屋子,恐怕根本就意识不到鲛人族已经发生了惊天的变故。 原因很简单,别的屋子都是一副“年久未修即将废弃”的样子,唯有这一间,外面的装饰同上回来时几乎一模一样,各色晶石都是澄澈透亮的,与稍远处浑浊破败的样子形成了相当强烈的反差。 七墦情有些好奇的上前抬手按在走廊扶手上的一颗澄澈的晶石上,将灵力输进去转了一圈,又用另一只手在浑浊的晶石上,同样输入灵力查看了一圈,最后收手饶有兴致地挑眉。旋即,那颗浑浊的晶石像是被洗涤过一般,竟也慢慢变得澄澈起来,逐渐与凌盈萤房屋周围的晶石变得一模一样。 “想不到凌叔还挺看重小萤萤的。”七墦情笑道。 白璃将信将疑地也抬手探索了一遍那两边的晶石,尝试将浑浊褪去。 七墦情默默在一边看,像是看好戏一般笑得愉悦,等白璃终于成功将手拿开后戏谑道:“累不累?” 白璃抿了抿唇,别开视线。 晶石的浑浊是由许多混杂的外来灵力所造成,估计是与封印的崩溃相关。要想将它便澄澈起来,就需要将里面那些混杂的灵力一点一点抽出来,回到无灵力占据的纯粹状态。这一过程相当耗费心神,主要考验对灵力的掌控。白璃在这方面到底是比不上已经浪迹江湖这么多年的七墦情,弄澄澈一颗晶石更是费劲许多。 —————— tbc 第二百四十一章 &新主(上) 这是一种相当精细的活计,以凌盈萤的能力,绝不可能自己隔着屋子就把整个周围的晶石都“净化”一下;即便是凌蝶颖也未必能做到这么大范围的清理,七墦情初步猜测是凌父做的,所以才会感慨对方受宠。 “走吧,去看看小萤萤。”七墦情笑道,不再在这个话题上为难白璃。 穿过一段不算太长的鲜亮如新的走廊,二人来到凌盈萤门口。 虽然屋外装饰彰显着凌盈萤格外受宠,但房门却与凌览月和凌焕昕一样被一道锁给锁死了,也是仅锁了一道门没有禁制拦着。 这种锁七墦情这一天多的时间里已经撬过太多次了,这一回又是一样的锁,她早就熟悉了开锁方式,速度比最开始撬凌览月房门的锁快得多。 门一开便见凌盈萤趴在桌边看书,用手点着书页一字一句地看过去,被这两位“不速之客”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到他们还愣了好久。 “安姐姐!”凌盈萤眼睛一亮,起身就朝七墦情扑过来。 七墦情顺理成章地上前几步张开双臂接住她,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惊不惊喜?最近有没有想姐姐呀?”白璃跟在她后面进来,见状反手关上门。 “想了~”凌盈萤软软糯糯道,拉着她往桌边走,“姐姐,这句话我不太懂,可以帮我看看吗?” 七墦情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好啊”,顺势跟着她走过去。 她原以为凌盈萤看的书都是幼儿识字之类的,不想走过去扫了一眼,满篇都是言简意赅的古文,很多字的写法都与现在不太一样。且不说字的问题,那文章的内容还算是相对浅显的,基本是讲述了鲛人族过去的一些事件以及传闻,虽然那事件看上去挺没意思,换她小时候都是直接丢一边不看的那种。 即便是觉得这书不太适合凌盈萤阅读,不过既然她问了,七墦情还是耐心地跟她翻译解释了一番,听得她连连点头。 “这书是谁给你的啊?”看着重新趴到桌上拿着笔在书上写写划划的凌盈萤,七墦情在她边上坐下好奇道,“我小时候可闹腾了,都懒得读这种书,反倒是上次那个神医姐姐小时候喜欢看,经常桌边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这本是一个大哥哥给我的呀。”凌盈萤笑眯眯道,抬头指指自己的床头柜上摞着的好几本书,“最上面那本也是大哥哥给的,中间两本是父亲给的,最下面那两本是三姐姐送我的。都是最近怕我无聊给我看的,以前四哥哥和五姐姐也送过几本书,我都放在衣柜里头啦!”说完继续低头拿手指点着逐字逐句看下去。 七墦情好奇地走到床边坐下,依次拿起来翻了翻。 很有意思的是,这几本书来自不同人,但内容出奇的相似,只是在语气与其中收录的东西中有所区别。 所谓的“大哥哥”送来的书都是相对晦涩难懂的,而且里面的内容也涉及到了很多鲛人族史上相对黑暗的举止行为,甚至类似的事都不一定会记入史册,有些连七墦情自己看着都忍不住皱眉;而凌父送来的则稍微正常一点,基本都是正史,野闻基本见不着踪影,七墦情翻了几页就觉得困,打个哈欠赶忙放一边丢给白璃去看;凌蝶颖送来的格外正常,都是些趣闻轶事,七墦情越看越有精神,托着腮翻完快半本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来这边看书的,轻咳一声放下。 遥望凌盈萤仍然一心投入书籍当中,七墦情随意拿了一本一边翻看一边状似随意问道:“那个大哥哥指的是谁呀?上次怎么没听小萤萤说过?” “就是最近来的那个大哥哥呀,和爹爹认识的~”凌盈萤脆生生道。 七墦情把书往大腿上一放,转头看过去故作好奇地问道:“是那个高高瘦瘦,喜欢穿黑衣服的大哥哥呀?比这个大哥哥高一点。”说着,她指了指边上认认真真看鲛人族正史的白璃。 莫名其妙被提到的白璃抬眼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再看看凌盈萤,重新低下头继续看刚刚被塞过来的书。 凌盈萤回头看了白璃良久,点点头:“对呀!大哥哥可好看了!” 是宁冶。七墦情与白璃对视一眼,眼中一片凝重。 凌蝶颖送来那些有趣的书可以理解,估计是真的怕她无聊,又同时想偷偷将封印的事当做轶事让她知道一下;宁冶的明显是把鲛人族那些不为人所知的黑暗展现在她面前,原因不明;凌父就更奇怪了,古板的正史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想着想着,七墦情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就放下书往凌盈萤身边走,再度在她边上坐下试图与她搭讪。凌盈萤抬起头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疑惑她过来做什么。 “小萤萤为什么被锁在屋里了呀?难道也和姐姐小时候一样调皮了?”七墦情问道。 凌盈萤看着她半晌,抿着嘴笑了,摇摇头笑眯眯道:“不是呀,爹爹和三姐姐都说外面很危险,有这扇门就可以保护我啦!” 七墦情面上笑着点点头,心中若有所思。 白璃见这边形势不对,走过来在七墦情身后站定,像是在守护着她一般。 “那小萤萤有没有见到外面的晶石有人替换呀?”七墦情好奇道。 凌盈萤歪着头想了良久,摇摇头:“不知道呢……难道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的吗?” “确实是,只是姐姐第二回来鲛人族,比较好奇这个晶石要多久换一次,想买一些回去给神医姐姐玩。”七墦情大言不惭道,“这么漂亮的晶石,肯定很难保养吧……” 凌盈萤像是被难倒了,低下头冥思苦想半天,这才抬头软软糯糯道:“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呢……要不,我去问问爹爹?” “没关系,姐姐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对了,小萤萤上次的病好些了吗?”七墦情关切道。 凌盈萤笑眯眯仰脸:“早就好了啦!” 七墦情忍俊不禁,轻笑一声伸手揉揉她的发,笑道:“那姐姐就放心了。” 几个月未见,不知是不是七墦情的错觉,凌盈萤好像没之前所见那么喜欢缠着自己玩了。于是又稍作停留,七墦情带着白璃轻手轻脚地又走了出去,在重新落锁的门外站了良久,长叹一口气。 —————— tbc 第二百四十二章 &坦率(上) 稍作停留,七墦情带着白璃轻手轻脚地又走了出去,在重新落锁的门外站了良久,长叹一口气。 “怎么?”白璃不解地转头看她。 七墦情摆出愁容满面的样子,忧伤道:“你没发现小萤萤都没以前活泼了吗?上回我来的时候还缠着我玩呢,这回就一心扑在书上面了。” “萤萤好书也算是好事,没什么可说道的。”白璃道。 “这我当然知道。”七墦情幽幽看他一眼,叹息道,“可是那种书真的不适合她看啊,她这不才幼年么。现在就接触世间黑暗的那部分,未免也太早了吧?我记得我十多岁的时候,还在在师父身边做侠士大梦呢。” 白璃闻言微妙地顿了一下,随后才开口劝道:“他族有他族的规矩,不定这也是鲛人族磨练心性的一种。若是实在不放心,回头问一问凌览月他们便是。” 七墦情听后心觉蛮有道理的,于是点点头原路返回往凌览月房间的方向绕回去。白璃默不作声地走在她身旁,心下汗颜。 听七墦情的言辞,她自己以往十多岁的时候在做侠士大梦,也就意味着现在已经不屑于此了;可白璃他的梦想从幼时起直到现在依旧是惩恶扬善,所以一路上经常——按七墦情的说法——“管闲事”,虽然后来跟着七墦情见识地多了,也意识到了许多自己以往与父母一同下山时不曾撞见过的险恶之处。 白璃走着,突然想起当初同七墦情一起从涂家“逃”出来后,二人曾有过一段对话。 那时三人还没碰上卞水何,从涂家出来后就在沥州暮溪城找了个客栈暂住,吃上了解决完涂家闹鬼事件后第一顿饭。由于独骍受的伤太过显眼,再加上受了伤身体不好,二人就选择了将饭菜带回房间吃,而“不幸”被征用的,自然就是白璃的房间。 鉴于独骍受了伤不能喝酒,吃完饭就一直眼巴巴地看着白璃和七墦情对斟,最后让白璃给勒令回去躺床上休息去了。 将独骍安置完,白璃回到桌边,正巧就看到七墦情端着酒杯盯着窗外出神,面上不见半点平日里的笑,反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中有少许悲悯。他一时不明所以,便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不去出声打扰。不过饶是他自己没有出声,那些细碎的动静也早就引起了七墦情的注意。 七墦情又是盯着窗外走了会儿神,突然轻声道了一句:“大多数人修道是为了得道成仙,但如果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即便是登仙成神了又能如何?左不过是伤其本心而断其因果,这难道真的是好事吗?”语气怅然,像是勾起了什么过往悲伤的回忆一般。 自小在父母的指导下修道的白璃一直遵循父母之意,头一回听见这样的见解,不免愣了愣:“你是指涂家与寻家一事?” 七墦情瞥了他一眼,不置一词地笑了笑,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那你呢?为何修道?”白璃见势似乎不太妙,引开话题问道。 “我么……”七墦情想到曾经自己大言不惭的那句“我要当大英雄”,以及那句斩钉截铁的“不会”,再想到后来发生的种种,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眼帘,“以前是想济世救民惩恶扬善的来着,只不过后来……走一步算一步罢,‘树欲静而风不止’,入道易出道难,哪是我自己决定的了的?” 见她所言非假,神色又是几分哀愁,白璃手足无措地想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安慰道:“不必如此悲观,总会有好事发生的。或许有一天,你能碰上与你一同面对、共度后半生的人。” 七墦情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抬头望向他惊讶道:“你居然还知道道侣的事?我还以为你没这根筋呢。”面上虽如此,心中却是不屑地冷笑。道侣?开玩笑,魔人被道修追杀也就罢了,相互之间也大多心心念念想着怎么将对方修为占为己有,真能结为道侣的又有几人? 她这边正想着,白璃却是被她不着调的言辞调侃地耳垂通红,争辩道:“我,我怎的不知?娘亲早年就同我说过……” 他怎么这么可爱?!七墦情一听,方才那因涂家那糟心事挑起的消沉念头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忍着笑道:“哦?你娘亲怎么跟你说的呀?小狸打算找什么样的姑娘结为道侣?” “我,我……”白璃语塞,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没,没什么……” 七墦情再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白璃恼羞成怒,紧抿着唇“刷”地起身夺门而出,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引得身后人笑得更是开怀。 当日才刚与七墦情相处没多久,这段小插曲早就被他与平日七墦情插科打诨的话划分到一块儿,直接抛去了脑后,直到今日才重新被翻出来,那来自身后的大笑声似乎仍回荡在耳边。 那日之话白璃以往只当又是七墦情说来调笑自己的,如今再重新回想起来,不得不承认那很可能就是七墦情的心里话,在她心中,修道一直都是一件不得不为的事,即便是帮他人的忙也是为了寻复活禁术。 白璃头一次觉察到自己与七墦情的观念上出现了严重分歧,只不过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如果是白璃要“管闲事”,七墦情即便是不情愿也会瘪着嘴跟上去帮忙,如今想来,不免让他心怀侥幸:或许,她对我也不是毫无感觉?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他的脚步就慢了下来,落到了七墦情的身后,眼睛还不自觉地盯着对方出神。 走着走着,一声“怎么了?”让他一下子惊醒,回过神来就见七墦情已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白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举动实在是不妥,匆忙低下头去红着耳垂道:“无事,方才思及往事,不留神逾矩了。” “什么往事?”七墦情一听,瞬间来了精神,好奇道。 白璃盯着地面踌躇半晌,低声道:“你先前说过修道是不得不为,会不会觉得我……” —————— tbc 第二百四十三章 &新主(中) 白璃盯着地面踌躇半晌,低声道:“你先前说过修道是不得不为,会不会觉得我……”说道一半,觉得后面的话再说出来就太矫情了些,实在不像一个大丈夫当言之辞,便又住了口,心下不免有些懊恼。 “我说过这话吗?”七墦情懵了一瞬,想了想又自觉这种话确实像是自己说得出来的,便索性跳过这个疑问去猜测白璃没说完的话,“觉得你什么?” 白璃移开视线不语。 “觉得你满怀江湖大义多管闲事很幼稚吗?”七墦情挑眉。 白璃依旧不言,耳垂上的红晕渐渐蔓延开来。 见他这反应,七墦情瞬间明白自己这是猜对了,忍俊不禁道:“幼稚确实有点,不过也算是白狐族的特性,也不是什么错。不过你一心向善,别人可不一定,日后于江湖行走,还是该多多留心,可别叫人骗了去。” 白璃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不自在地看向一旁,小声道:“有你把关。”说完又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不像话了,躲躲闪闪不敢再看七墦情,红晕攀上脸颊。 七墦情惊异地打量他良久,奇道:“你现在怎么连情话都会说了?!不学好!” 听她这么说,白璃更是赧然,拼命低头不敢接触她的视线。 “嗯哼,有我把关算是便宜你了,知道江湖上要请我出马多贵吗?”七墦情故作冷艳高贵地轻哼一声。 “不知。”白璃老实道,心下却不由得腾升出一丝雀跃。她这么说,莫非是同意了自己的言下之意?还是说,她压根儿就没听出来,或是没当一回事?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心中开了战场。 七墦情面色如常,像是全然没觉察到白璃言下之意一般,依旧是大言不惭:“我出手可是无价的,当年多少人想买我出手都没买到呢,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走吧,解决凌家的事先。”说罢,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白璃站在原地愣了愣,见她走远了才赶忙跟上去,恢复了平时神情。只不过在那如常的神色下,那些隐藏着的小心思却越烧越烈。 等这次的事结束之后,就与阿情挑明罢。白璃默默道,重新与她并肩而行。 回到凌览月房间的时候凌焕昕又已经走了,凌蝶颖也还没回来。二人极有先见之明地先去叫上凌焕昕,三人一同进了凌览月房间。 凌览月正在翻箱倒柜着找自己房里所剩无几的史书,见三人又过来了慌慌张张把地上丢的到处都是的书籍收起来重新塞回柜子里,把那几把椅子拉回桌边让他们坐,再回头继续收起书。 凌焕昕乜斜着眼打量一番凌览月手忙脚乱的样子,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引得凌览月怒目而视。 “你就这么点书,还用得着翻来翻去的吗?”凌焕昕不屑道,甩尾游到桌边坐下。 凌览月奋力将最后几本胡乱塞进去合上柜门,转身怒道:“凌焕昕!” “干嘛?我又没说错。”凌焕昕不以为意。 眼看着这俩一直不大对付的鲛人又有吵起来的迹象,七墦情落了座就笑着叫停:“没事儿,我也不喜欢看书。凌公子,过来坐一下罢,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们。” 有七墦情调和,凌览月不情不愿地过来在椅子上坐下,不去看凌焕昕。 “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幼年期到了一定时候要看正史的习俗?”七墦情问道,暂且隐瞒了所谓“正史”究竟“正”到了什么地步。 凌览月和凌焕昕同时愣了一下,前者还莫名其妙地看她:“没听说过啊……” 凌焕昕也摇头表示没有,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他很喜欢读物或是家里管教的严的话,也可能会让他看一些正史。” “这样吗……”七墦情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凌焕昕疑惑道:“安姑娘何出此言?” “没什么,就是刚刚过去见小萤萤在看正史,就是那种干巴巴的我一看就打哈欠的正史,觉得有点新奇罢了。”七墦情耸耸肩,丝毫没有皆自己老底的知觉。 凌焕昕解释道:“可能是怕盈萤无聊罢,最近爹爹不让她出去的。” “没事,下次我偷偷去给萤萤送点有趣的书,总看那干巴巴的东西不好。”凌览月大大咧咧道。 七墦情笑了笑,转口道:“你们幼年期有没有净化之类的能力啊?” “没听说啊。”凌览月懵懵道。 凌焕昕则了然笑道:“安姑娘可是看见了盈萤屋子周围的装饰物?其实也无需在意,多半是爹爹定期更换的,不必多想。” 七墦情笑了笑,托腮道:“如果是这样倒不必我们费心了,不过还是得提醒你们注意一下。” “为何?”凌览月懵道。 凌焕昕亦是疑惑地看向她,过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瞬间转为惊疑,尾巴不安地轻轻拍着地面。白璃看着她们的神色,不解地瞪等七墦情解释。 见她神色一凝,七墦情便知道那个可能性她也想到了,意味深长地笑笑:“据我所知,神器择主后会将自己仅剩的灵力过渡给新的主人,如果主人接受不了就很容易灵力外溢。虽然对主人不会造成损伤,但很可能会外界带来一定影响。” 她这席话一出,饶是凌览月,脑子转了几圈也反应过来了,一脸惊骇地看着她结结巴巴:“这,这是什,什么意思?萤萤她,她,她……” “这么巧吗?”白璃狐疑。 七墦情依旧是托着腮笑了笑,轻描淡写道:“谁知道呢,随便说说罢了,没准真是凌叔特别宠爱小萤萤,没过几天就过去帮她清一下晶石呢。我只不过是觉得,宁冶这种人留在这里与凌叔合作,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阵图和聚灵藕至少有一个在这附近,所以他才敢明目张胆地控制整个凌家。” “可,可是这……”凌览月一时都给这猜想砸懵了,不知是该欣喜好还是该焦虑好。如果七墦情的猜想是真的,凌盈萤日后就是身怀神器的人了,实力大增不说,身份地位在整个鲛人族中肯定是水涨船高,连带着凌家也能光鲜起来;可同样,“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他虽然不爱读书也肯定听说过,自然是不乐意自家小妹还没渡过幼年期就成了某些心怀叵测之人的目标。 凌焕昕也是出自同样的顾虑,神色复杂。 而挑起两位哥哥姐姐心焦的七墦情,跟个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道:“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也不一定呢。要不咱们等凌大小姐回来再细说?” 心事重重的两位鲛人心不在焉地点头,告知一声他们的住处便各回各房间去了。 —————— tbc 第二百四十四章 &阵图(上) 凌蝶颖办事效率不可谓不高,也难怪宁冶当初找她“合作”。 白璃才刚盘膝坐着引导灵力体内循环一周,就听见有叩门声传来,不得已放弃了再循环一次的想法起身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方才得到凌蝶颖归来消息的七墦情,见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修炼的怎么样了呀?” “尚可。”白璃低声道。 这种客套话七墦情原本就没指望他回答,听他居然回话了不免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嫣然一笑:“走吧,凌大小姐回来了。” 白璃颔首,与她并肩往凌览月那边赶过去。 进门的时候凌家姐弟妹三人正围着桌子坐着,神色都是惶惶不安的。凌蝶颖和凌焕昕表情还稍微好一些,约莫着是早就有所猜测,因而猜测成真时便没那么惊异;与她们产生强烈对比的,便是凌览月那复杂的神色,像哭又像笑的,显然是被凌蝶颖带回来的消息惊呆了。 看着他们仨那微妙的神情,七墦情心下一动,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占据了仅剩的那把椅子,习惯性将手肘往桌上一支,笑道:“看你们这表情,是有大发现啊。说说呗?” 白璃自觉往七墦情身边一站,暗自观察了一下凌蝶颖的神色。 听七墦情这么说,凌蝶颖苦笑着摇摇头:“安姑娘果然是慧眼,想来也已经想到了罢?” “封印指出的范围,就在凌家,对吧?”受对方一番恭维,七墦情也不象征性谦虚一下,笑了笑直接收下了对方的夸赞,径直将自己所想说了出来。 凌蝶颖苦涩地笑笑:“准确来说,是包括凌家在内。不过我方才绕着范围边缘走了一圈,虽然将临近家族也包含了一块儿进来,但凌家正好完完全全处于正中央。我不过是侥幸偷得一小片,但此前肯定早有人拿着碎片探过,我们家这回……怕是麻烦了。” “你的身份有暴露吗?”七墦情道,像是担忧她的处境。 凌蝶颖摇摇头:“还没,之前就怕被父亲和那个人发现,所以在联盟里也是用的假身份。目前来看应当是还未有人察觉,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容易从里头脱身。先前我还奇怪怎么老有人有意无意地在咱们家门外闲逛,现在才知道原来阵图很可能就在我们家,他们是来找阵图的。” “你最近也少出入些罢,如果真的是在凌家,我大概知道会在哪。”七墦情淡定道,“凌父先前又不允许你们加入联盟,难免有人会多想。这几日下来估计他们快要坐不住了,定然会有闹到凌家里头来的,你小心被他们看到,再留话柄。” “我晓得。”凌蝶颖颔首。 白璃闻言,看向七墦情有些疑惑道:“在哪?” “某些人想借助我们来找聚灵藕,我们何不可反过来利用一下他?”七墦情笑着,轻描淡写道,“对了,还有一个猜想想跟凌大小姐说一下,不知他们俩刚才有没有告诉过你。” “你想让那个人帮我们找?”凌蝶颖微微蹙眉,“还有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过是猜测而已,还需凌大小姐帮忙验证一下。”七墦情直接忽略了对方前面半句问话,继续保持着漫不经心的笑,语气轻松无比,“小萤萤屋外的晶石你应该也见过,如果不是凌叔或那个人帮忙定期更换净化,那很有可能……聚灵藕有下落了。” “你说什么?!”凌蝶颖惊道,被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起身,睁大眼睛盯着七墦情。见对方神色如常,又惊疑不定地左右看看自己那两个弟弟妹妹,先后对上他们一样忧心忡忡的眼神,总算是确认七墦情没在开玩笑,顿时脱离力跌坐回椅子上,久久无言。 七墦情见着她的神色,毫无诚意地安慰道:“现在还说不好,还得请凌大小姐多多留意一下。不过即便是真的,也不一定是坏事啊,毕竟神器这东西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即便是放那镇场不能随意使用,对她本人的好处同样不会少。” 凌蝶颖沉默不语,撑着额头在桌上沉思良久,终是长叹一口气,无奈道:“罢了,如果是真的我们也改变不了了,还是说说阵图一事罢。” “我怀疑的是阵图就在凌叔手上,只是不晓得宁冶这个家伙知不知道。”七墦情依旧是轻描淡写,似乎此事与她毫无关系,她就是来看看热闹的一般,“我记得凌叔好像有个地下室对吧?透露透露位置呗,我和小狸潜进去找找看。” “这……恐怕不妥。”白璃原先一直杵在一旁当石头,闻言顿时一惊,有些慌忙地转头劝阻。 七墦情就一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无辜神情,抬眼侧头坦荡荡对上白璃的视线,一派天真纯良。若不是白璃和凌蝶颖他们早就在先前那起事件中认识到她的“真面目”,说不定就信了。 凌览月显然没自家姐妹那么多虑,见二人都不发话以为她们不同意,急切道:“三姐,现下以找阵图为重,不若……” 凌蝶颖抬手打断了凌览月的话,低下头单手扶额首鼠两端。凌焕昕虽不如凌览月那般急迫,即便亦不是很明白在这种时期三姐还在顾虑什么,但好歹知晓不可多言,便默默坐在一边假装自己不存在,尾鳍轻轻在地面上来回扫动,缓解自己焦躁的心情。 “这是聚灵藕碎片。”凌蝶颖纠结良久,无奈叹息着,将那块闪烁着微光的仅半个小指指甲盖那么大的碎片取出来递过去,“父亲地下室的入口在主殿西侧的角落里,近旁没有窗户,只能穿过餐桌过去。另外,入口处虽没有禁制,但里面机关禁制阵法都不少,还需谨慎行事。”言下之意,就是同意了七墦情方才的提议。 “这……”白璃不由皱起眉,上前一步抬手想阻拦,却被七墦情放在桌下的手狠扯了一下衣摆,险些被拽得一个踉跄,堪堪收回手扶住桌子。 而方才下狠手的七墦情依旧一脸没事人的神情,浅笑道:“碎片就不用了,想要再进一步确认怕是只能拿去封印附近鉴定。不过那个位置过去倒是有些麻烦……可能需要凌大小姐帮个忙。” —————— tbc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阵图(中) “碎片就不用了,想要再进一步确认怕是只能拿去封印附近鉴定。不过那个位置过去倒是有些麻烦……可能需要凌大小姐帮个忙。”七墦情没事人一样笑着。 接下来便是七墦情与凌蝶颖商讨计策的时间了。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几句便敲定了一手“借刀杀人”的计划,边上一句话都插不进去的凌览月和凌焕昕不免隐隐对七墦情起了敬畏之心,凌览月还为自己先前与她闹脾气汗颜,心底不由得“感激”起对方当初的“不杀之恩”来。 白璃一开始听着也觉得不适,毕竟对他而言阴谋诡计都是登不上台面的东西,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的确需要采取一定手段。原先他还打算避一避的,结果被七墦情余光扫到,一句“小狸回来认真听”给重新拉回了桌边,只得沉下心来旁听。 当日夜里,计划正式启动。 其实整个计划说起来也挺简陋普通的,无非是先让凌蝶颖装神弄鬼一番,引得外面那伙窥觑凌家的人闯进来向凌父讨说法,借此来吸引走凌父的注意力。随后七墦情再安排白璃、凌览月、凌焕昕三人绕开凌父的视线来到主殿,由自己出面与宁冶周旋,让白璃趁机进去,事成后让逃回去的凌家兄妹联系自己。 原本凌蝶颖是打算让凌家兄妹去引开宁冶的,被七墦情驳回了。他们不清楚宁冶的实力,她可是清楚的,要是真让凌家兄妹去,那基本就是让他们送死。因而她就直接一口回绝了,让他们见着白璃进入地下室之后直接联络自己后回自己房间,一点儿都不能耽搁,否则若是被宁冶发现了可就凶多吉少了。为此,凌家兄妹虽然对她看低自己而感到不爽,但还是识时务地应下了这一安排。 对七墦情来说,最麻烦的一点便是引蝶盘如果要在水下使用,会同时消耗大量的灵力和心神,肯定是不划算的。 白璃也问过她届时要如何从宁冶眼下逃离,她只是随意笑笑,轻描淡写地一句“我自有办法”绕开了话题,反倒是重点嘱咐他下了地下室台阶后不要返回上来也不要随意走动,呆在原地等她汇合。 子时钟声一响,几人分头行动。 有了凌蝶颖和七墦情的协助,白璃一路走的格外顺畅,再加上自家也有地下室对入口形式相对熟悉些,稍作翻找便寻着了入口,向稍远处探头探脑地张望的凌览月打了个手势,低下头掀开挡板顺着楼梯下去了。 得了白璃消息的凌览月赶忙用七墦情先前给的联络石跟七墦情说了一声,向凌焕昕招招手,两人一刻不敢停留地迅速溜回各自房间,动作娴熟地关门落锁,假装自己今晚就没出过屋子。 另一头白璃小心翼翼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心中记挂着七墦情的嘱咐,走到最下面一级便谨慎地停了下来,丢出试探符咒去试前方是否安全。 结果与意料之内,试探符咒直接给弹回来了。 他还正想着该怎么破解这一层禁制与警示,身后突然扑上来一个人,惊的他猛地转身顺势抽出雪鳞,被对方挡了一下才看去来人就是看上去狼狈不堪的七墦情,赶忙收回刀伸手去扶她。 “怎么样?”他略带关切地低声道。 七墦情拍拍他的手,借力起身道:“没事,跑的急了一点。这里是有禁制吗?” 与宁冶面对面斗法,她又不占地理优势,自然是没法真的硬碰硬赢他,最多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因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面打,只是有意无意地拉着他往主殿后头一处视野死角颇多的地方过去,这样既不会跑太远让他起疑,又能保证他不会无意间看到鬼鬼祟祟绕到主殿周围的凌家兄妹。 其实最后她伤的也不轻,还是靠一记金蝉脱壳回到主殿里头再匆匆忙忙跑去地下室与白璃汇合。只不过依仗着魔人的能力,皮肤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痊愈了,因而从外表上看起来似乎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白璃打量了她一番,确认了其除了裙子上划开了几道口子以外身上却没什么伤口,这才松了一口气,低低“嗯”一声算是应答。 七墦情二话不说一张符咒甩过去,阴邪的气息硬生生在拦路的禁制上烧出一个大洞,供二人穿入。 “这是魔人的术法?”那阴邪的气息实在是太明显,白璃一面环视着四周一面皱皱眉问道。 七墦情轻描淡写道:“水何友情提供,还好我带得多。”话音未落,又丢出一张符咒融开面前的禁制屏障,拉着他再度穿过去。 两层禁制一过,地下室的真实样貌这才展现在二人面前。 整个地下室比白狐族密室大得多,分出了许多房间,门口都设有禁制。他们眼前的这间空间不大但摆满了架子,架子上堆满各种书籍画卷,乱七八糟的一团,里面也不知究竟埋伏了多少奇奇怪怪的术法。 七墦情大着胆子翻了两下,一下就翻出了当初凌父拿出来给七墦情看的那幅画卷,上面怡神医的一娉一笑皆是韵味,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她原还道自己怎么这么准呢,没想到再翻一个,居然还是怡神医的画像!只是形态不同,画工看起来稍微稚嫩了一些,但还是能看出来和先前那副是同一个人画的。再翻一个,依旧是怡神医。 “小狸,这些该不会全是怡神医的画像吧?”七墦情有些目瞪口呆地侧身戳了戳同样在翻找画卷的白璃,“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或许,这个数量,大抵是凌家主自己画的。”白璃也是一连看几张都是凌焕昕的母亲,竟是一张凌览月他们母亲的画像都没有,不免也略感诧异。 七墦情大摇其头:“这痴迷的程度……不可取不可取!” 白璃无奈瞥她一眼,继续专注手上工作不再搭话。 若是有朝一日阿情也同怡神医一般不幸逝去,或许他也会画画像来睹物思人罢。白璃心道,旋即又为自己突然从心底冒出来的假设不安,忙暗自咬了一下舌尖醒神,提醒自己不准胡说八道的,阿情比自己厉害那么多,即便是不幸逝去也不可能比自己早。 可惜这个时候他没能够预料到,这么心中的一句负气话,最后竟成了现实。 —————— tbc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阵图(下) 白璃心里在想些什么七墦情可不会知道,她只自顾自地翻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画像,边看边感慨,啧啧称奇。 那些画卷里也并非完全都是凌焕昕母亲的,其中还夹杂了些许风景画与古画,但每一幅上都布下了不同的术法。 鉴于宁冶在后面估计也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七墦情布下的阻拦未必能拦得住多久,时间实在是紧迫。为了加快速度,她偷偷放出自己的各种蛊虫来帮忙找,结果就是蛊虫碰触画像后触发一系列奇奇怪怪的术法,有暗器有雷电有毒雾,甚至有些直接就消失了,可谓是大批大批的损失。还好并非什么珍惜品种,损失了七墦情也没那么心疼,只是被触发弄出来的玩意儿比较麻烦,需要他们用灵力防备着,否则一不留神就可能成了那条被殃及的池鱼。 有句话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真是不假。 两个人在这因书架多而显得狭窄的房间内闹得鸡飞狗跳,若不是白璃还记得看完要收好,估计那横七竖八散落下来的画卷得堆得两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正当七墦情运着轻功在画卷缝隙中穿梭之时,白璃那边又不知触了什么术法,把他身后那书架给狠撞了一下,放在最顶层的一卷卷轴就这么滚落了下来,直直朝着七墦情头顶砸下来。 白璃觉察到当场一惊,下意识想冲过来,不过七墦情那么多年也不是白修炼的,抬眼见着朝自己砸下来的卷轴不慌不忙地一个闪身,抬手就给接住了,轻轻松松化险为夷。接住后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将卷轴换个手拿,随后甩了甩原先接卷轴的那只手,似笑非笑地瞟一眼一脸紧张的白璃。 见她脱离危险,白璃这才松了口气,淡淡道:“小心些。” “这话确定不是说给你自己的?”七墦情调笑道,随手打开卷轴看了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就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玩意儿——“无字天书”。 嗯,其实不是指那个传说中的神器“无字天书”,就是指那个看起来不大但托起来蛮有分量的卷轴,打开之后是空白一片的,而且虽然她能觉察到卷轴里面有灵力流动的迹象,可拿到并打开它时却没有触发任何禁制和术法,摸上去的材质也与别的空白卷轴不太一样,纸质更加的光滑细腻。 他们早就发现了,这整个房间里除开怡神医的画像以外就只有被施加了各种各样术法的画卷,而这无意间被撞下来的卷轴则不包含在以上两种的任意一种之内,乍一看挺普通的,但在这环境下反而觉得更加特殊。 毕竟法器,是不可以随意加其他的符咒上去的,尤其是据说有一定自我意识的神器。 这可不就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七墦情拿着那卷轴都愣了,看了半晌,默默抬眼看向白璃,不知该说什么。 白璃从方才起就一直一边收拾一边用余光关注着她,见她呆愣的神色不免有些奇怪,低声询问:“怎么了?” “我怀疑我们已经找到了。”七墦情喃喃道,满脸不敢置信地伸手把卷轴穿过书架中间空档递给白璃,“你们有没有什么秘法之类的判断一下这玩意儿是不是法器?我估摸着有点像。” 白璃依言接过,平铺着摆在面前的空格子上,沉下心掐起手诀来。 七墦情就在一旁看着他将自己灵力灌输进按规律变化着的手诀里,时不时走一下神,再回神继续看。 狐族确实是有这样的秘术,毕竟大部分狐族都是以“魅术”为主,判断猎物的实力是一门必修课,以避免招惹上自身无法对付的人。只不过白狐族一向被称作特殊的狐族,主修方向也与其他狐族大不相同,因而这种术法他们虽然也会教,但很少使用。因而白璃这其实还是头一次实践中运用,不甚熟练。 还好虽然费劲了些,结果还是检测出来了的——是他无法应对的高阶法器,实力远在他之上,具体品阶多高测不出来,就如同他看不出七墦情的实力一般。 “怎么样?”见他一脸凝重地收回手,七墦情好奇问道。 白璃抬手将卷轴重新卷好推给七墦情,沉声道:“品阶很高的法器,我测不出具体数值。” 意思就是很有可能了。七墦情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倏地感应到原先她自己布置在外的几道禁制接连被毁,瞬间啥都顾不上了,当下喝一声“走!”,紧接着一把抓起卷轴就运起轻功闪身往外跑,动作迅速地一扔那种能暂时融去禁制的符箓,穿过两道口子跃上台阶。 她的动作快,白璃自然也不会落后太多,见她突然行动便料到了他们怕是要暴露了,赶忙也运起轻功赶上去,顺利穿过那两个融开的禁制紧跟在七墦情身后。 带着一只才刚刚修炼恢复七尾的小白狐狸,七墦情自然更不敢与宁冶硬碰硬,闯出地下室之后就拉着白璃直接奔着窗户过去了,堪堪与从正门闯进来的宁冶错过,随后一刻不敢停留地直奔着凌家门口去了,将坠在身后的宁冶也带入那一团已经加入不少鲛人的混战之中,再偷摸着领他出来,寻找引起混战后又及时脱身以逃的凌蝶颖。 好在凌蝶颖很是靠谱,先前说好在哪里等就是在哪里等,遥遥看见了七墦情与白璃过来,直接从藏身之地出来迎上去,拉上七墦情迅速往封印附近游过去。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凌蝶颖毫无保留地运起轻功更增快了游动速度,甚至比上回凌父送他们回岸上的速度还快上许多分。 “宁冶到底不是鲛人,应当没那么快追上来。”七墦情回头看看,松了口气。 凌蝶颖道:“你们东西拿到了吧?” “嗯。”白璃淡淡道,“检测过,品阶很高,十之八九是我们要找的。” 凌蝶颖这才放下心来,专心致志提高自己的速度,领着二人直接闯过联盟的驻守地,停在封印上方。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联盟驻守着的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再怎么说也是非法闯入,七墦情不敢耽搁,一到封印上空便将那个卷轴丢了下去。 柔和的光从封印中心浮现,卷轴自动展开。 墨迹浮现。 —————— tbc 第二百四十七章 &新主(中) 等联盟驻守着的人反应过来有人非法闯入赶来围捕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浮在封印中心上方一点的,墨迹逐渐明显浓重的卷轴。 “这是……阵图?” 不只是凌蝶颖,原先气势汹汹冲过来准备抓捕擅闯者的鲛人们看到这一幕,也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嚯,居然真的是这东西啊。运气不错。”七墦情轻描淡写评价,仿佛找到并丢下开启阵图的人不是自己一般,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卷轴上大部分绘制的是黑色的,但有几处标了红,显然是已经破损的地方,需要重新修补。 经过短暂的呆滞,为首的一位鲛人率先冲过来,激动地扑到三人面前:“多谢,多谢三位出手相助!” “客气。”白璃还礼道。 七墦情依旧是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没事没事,标红的地方你们自己找人补吧,我们时间紧迫,得赶回去了。”说完就轻轻拉了一下凌蝶颖衣袖,示意她带自己和白璃离开。 凌蝶颖会意,对着族人们行了一礼,带着二人转身原路返回。 尽管他们表现的毫不在意,但联盟的鲛人们还是反反复复地在后面行礼感激,直到三人消失在视线中。 既然阵图已经找到,修补的工作就不归他们管了。即便是现在聚灵藕仍然下落不明,但只要是封印修补完毕,效果就会显现出来,只不过没了镇阵之物可能不那么稳定而已。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比什么都没有好些,起码得少许多罪孽。 原本七墦情还打算让凌蝶颖绕一下,免得原路返回就直接跟宁冶撞上了,可没想到竟然一路通畅,宁冶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像她想的那样追上来。 回到凌家门口,原先混战的场地一片狼藉,那一块的水域都被暗红色的血染了色,腥臭味扑面而来。 三人不由愣了愣,潜下去看看情况。 只见那混战成一团的鲛人们如今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无一例外地心口处被挖出一个大洞,有些甚至前后穿透,再搭配上血肉模糊的鱼尾,看着极其反胃。 七墦情看惯了这般血腥的情景,却不代表喜欢看到这种景象。微微蹙眉同凌蝶颖和白璃一起翻了一番,全员竟无一生还。而造成这一切的作俑者凌父和宁冶,此刻全然不见了踪影,不知何处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凌焕昕和凌览月房间赶过去,见着虽然惴惴不安躲在房内但并无生命危险的凌家兄妹,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朝凌盈萤那边过去。 比起她的两个哥哥姐姐,凌览月可能受到的威胁更小一些,毕竟神器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即便是主人逝去也很难直接为他们所用。但知道归知道,三人还是挺担忧的,匆匆忙忙赶过去查看。 好在凌盈萤那边也是一片风平浪静,年幼的鲛人还好好地趴在桌上看书,一点儿都没被从窗口探头窥探的三人影响到,神情专注地让七墦情忍不住咋舌。 “行了,危机解除。”七墦情笑道,“他们修复封印估计还需要一点时间,还麻烦凌大小姐帮忙观察一下小萤萤这边的情况,我先和小狸回去了。” 凌蝶颖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怎么能叫‘麻烦’呢?其他家族的族人大批死在我们家,他们若是知晓了定然不会就此罢休。这几日家里怕是不会太平,还望安姑娘和白公子小心些。” “自然。”七墦情笑道,“有事再联络。” 凌蝶颖颔首,朝着自己房间过去,七墦情也拉着白璃朝客房过去。 时间在无数人或心惊胆战或欣喜若狂之下缓缓流逝。 不知道为什么,凌父和宁冶似乎失踪了,哪儿都找不到他们的身影,连带着那堆混战中全军覆没的残骸,叫许多找上凌家来讨说法的家族愣是找不到证据也找不到人,想闹都闹不起来。 两人失踪期间,七墦情甚至偷偷到主殿找了一圈,也是一点人影都没见着,只得凭地下室入口不知何时增添的明显是属于魔人术法中的禁制而推测二人可能去了地下室。至于那个禁制,她用自己的和水何的符箓都解不开,又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敢强行破解,只得暂且放弃。 再者,凌盈萤是聚灵藕新择的主人这一猜想已经几乎可以证实了,因为宁冶和凌父失踪,根本没有人来给凌盈萤屋子周围更换晶石,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本身的灵力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全部驱赶了出去。 到了今日,两条来自凌蝶颖的消息一前一后传来,打破了这些天来凌家微妙的平衡。 第一条,绝对的好消息:鲛人族联盟那边完成了封印的修复。其实不用她通知七墦情他们也知道。在封印修复完毕的那一刹那,“移花接木”诅咒的影响瞬间降了下来,凌览月表示自己身上压力陡然一轻,周围灵力场也没那么混乱了。 第二条,绝对的坏消息:凌盈萤失踪了,桌上还摊着那本宁冶送给她的黑暗史。 这条消息一出,先前因封印修复带来的喜悦之情一扫而空,白璃听闻当场变了脸色,冷着一张脸冲出房间。七墦情亦是一惊,追着白璃往凌盈萤房间赶去。 他们到的时候,速度比他们快的三位鲛人都已经聚集在凌盈萤屋外了,见着两人赶来忙招了招手。离得近了一看,三人皆是满面愁容,尤其是最不善隐藏个人情绪的凌览月。 七墦情匆匆看了一圈凌盈萤的屋子,看着大开的房门问道:“这个房门你们来的时候就这样的吗?” “嗯。”凌蝶颖点点头,不安道,“我一个时辰前才从萤萤房里离开,没想到一个时辰后无意路过时就发现房门开着,萤萤已经不见了。” 七墦情紧抿着唇点点头,径直走进了凌盈萤的屋子。 屋内依旧是上回他们来时的样子,整整洁洁的,一点儿打斗或挣扎的痕迹都没有,甚至那本书还端端正正摆在桌面上,连个页脚都没皱。 都不需要怎么思考,真凶是谁已经很明显了——凌父,或者宁冶。 他们都与凌盈萤相识,如果是他们过来带她离开的,她自然是不会有丝毫反抗,因而现场才会是这么干干净净的样子,毕竟“神器护主”可不是说说而已。 —————— tbc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新主(下) 有句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其实在翻过地下室的藏画间之后,七墦情就猜到了凌父与宁冶合作的动机,只是为了爱人舍弃子女的行为,让她实在是难以恭维。 既然已经猜到了凌盈萤去处,接下来就是由谁出面的问题了。 按理来说凌家家事七墦情和白璃是没资格管的,但宁冶和凌父却不那么好对付。 七墦情属于平民出身,从小到大就没有“家族”的意识,实在是懒得弄这些虚礼,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等他们的商讨结果;但白璃所属的白狐族可算得上是江湖有名的家族,这次事与先前几件都不同,他一时拿不定主意,犹豫地看向凌家三位鲛人。 “罢了,你们去看看吧。”凌蝶颖思索半天,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 主人家都同意了,七白二人自然没了异议,对视一眼并肩朝主殿方向赶去。 主殿门窗依旧紧闭着,七墦情转了一圈,重新敲开前几日潜进来时所通过的窗,带领白璃毫不留情地闯进去,身后还跟着前来围观的凌家三位鲛人。 虽然主殿门关的好好的,但地下室的门却开着,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等某位擅长撬锁的人前来。 七墦情回头向两人示意一下,率先下了台阶。 她表面上镇定无比,谁都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有多慌。 危险迫近的时候,是真的会有所察觉的。 这回她可以躲开,可以丢下凌家丢下鲛人族不管,但若是这一回放过了,她还能接得住宁冶接下来的复仇吗?杀妻之仇的苦主,可能会放过他们吗?现在宁冶可能还尚未完全恢复原先的水平,一旦聚灵藕到手,再多给他些恢复的时间,以后对方再找上门来,他们更是没了反杀的机会。 七墦情在心里告诉自己还有机会,一步一步走下阶梯。 符箓开路,几人依次来到那藏画间。 藏画间与边上那个房间门也是敞开着,隐隐约约的格外清冽的灵力从那边透过来,搅乱了周围的灵力场。 “这里画卷里应该还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你们可以在这里找一找。”七墦情指了一圈那些书架,“只不过很多画卷上附加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术法,翻阅需小心。” 她还没说完,凌览月就已经好奇地拿起了一幅画卷,展开就看到一位美人,与凌焕昕的面容有七八分相似。他当下一愣,转头看看凌焕昕,再看看画像,不由赞叹一句。 他这么一叹,凌焕昕也觉察到不对劲了,狐疑地看他一眼,自己也去摸了一个卷轴,见着里面栩栩如生的与自己极其相似的女子也愣在了原地。凌蝶颖是看过这种画像的,没他俩那么惊讶,依旧静静看着七墦情,等对方接下来的话。 “你呢?”白璃没理会三位鲛人,越过他们直接问七墦情。 七墦情耸耸肩道:“进去给你们探探路,顺便帮你们争取一些时间。” 凌蝶颖心下一动:七姑娘这是打算帮他们直接解决掉吗?没想到七姑娘恶名昭彰的,其实也挺热心的?还是说……对他们有所需求? 纷乱的思绪扰着这位现下最年长的凌家子嗣,她不由追问道:“不知安姑娘想要我们找什么?届时又该如何使用?” “一些小玩意儿吧,纸张或是别的什么,很可能封存在了某一册画卷里头。”七墦情漫不经心道,“凌叔这个情况,怡神医不应该没有想到,很有可能对这一情况有留下什么东西让后人应对。当然,如果她真的足够倾心,完全信任凌叔的为人或是凌叔以前性子的偏激之处并未暴露过,那很有可能就没留东西下来,找不到也是正常的,所以说你们尽力就好。”说到这,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掏出一堆符箓闪身到白璃跟前,往他手中一塞,“这些玩意儿你收好,一般禁制用这个都能打开,要是这两种都打不开那我就没办法了。” 白璃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手,等手忙脚乱收起来之后再一抬眼七墦情又跑最前面去了,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符箓准备破禁制。“阿情!”眼看着她马上就要脱队只身涉险了,白璃忙唤道。 七墦情停下,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你……”白璃抿了抿唇,走上前道,“我陪你去。” 七墦情失笑,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在这里关照一下他们,免得是调虎离山。” 白璃还想说些什么,七墦情直接打断,随手指了指准备跟着弟弟妹妹们翻画卷的凌蝶颖,笑道:“这样吧,我带上她,你在这保护这两只实力不太行的,怎么样?” “你说谁实力不太行呢?!”刚刚狼狈地躲过某个卷轴上的术法的凌览月猛然听见她的话,瞬间不服气地反问回去,只可惜在场的无人搭理。 凌蝶颖行了一礼,浅笑道:“有劳安姑娘。” 见凌蝶颖也同意了,白璃无法反驳,只得垂眸道一声“小心为上”,退开到书架之间的过道里去了,让凌蝶颖过去。 搞定白璃,七墦情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动作,几张符同时出手,又按照不同角度先后飘然落下,恰到好处地将那几层封在门口的禁制一层一层融开,带着凌蝶颖走了进去。 后面那个屋子也有一扇门,在入门后的右手正对过去的墙上,只不过是关着的,门上一左一右雕刻着归魂草和湘红雨两种复活禁术里面关键的草药,而灵力的气息也越发的浓烈起来,叫人不得不怀疑其后就是即将面临的幕后之人。 身后破开的禁制重新融作一体,但室内的景象却并没像他们所想的那般清晰,虽然不影响视物,但仍有一种雾蒙蒙的感觉。 “七姑娘可知这该如何解?”凌蝶颖跟在她身后打量整个房间,小心翼翼道。 七墦情嗤笑一声:“雕虫小技罢了。只不过小狸他们要想过来,可能还需费些功夫,我帮他解决掉最麻烦的一个小麻烦好了。”说罢,她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子,将里面横冲直撞着的一条白白胖胖的虫子放出来,任其在水中飞快游窜。 “这是?!”凌蝶颖只来得及看见她放出了条虫子,之后便再看不清其运动的轨迹了,不免有些惊慌。 七墦情没理会那条窜来窜去的虫子,边朝那道关闭的门走过去边不以为意道:“蛊王而已,一会儿这里就看得清了。” 照她的说法,应当是有蛊虫的缘故才感觉雾蒙蒙的。既然七姑娘开口解释了,凌蝶颖便不再多嘴,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甩尾跟上去。 这道门七墦情在卞水何那边了解过,稍深入地修习过药理的人都能很轻易地打开,而仅仅浅尝辄止的人要想打开就困难了。当时卞水何是怕七墦情吃亏,才专门嘱咐她记熟那几种加密方式,她当时还不屑一顾的来着,没想到竟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门开,冷冽的灵力扑面而来,淡淡的光辉覆盖在悬浮在半空中沉睡的幼年鲛人身上。 —————— tbc 第二百四十九章 &救赎(上) 门开,冷冽的灵力扑面而来,淡淡的光辉覆盖在悬浮在半空中沉睡的幼年鲛人身上。 凌盈萤! 凌蝶颖见着这一场景,险些就冲过去想救她了,被七墦情及时拦下。 “凌叔,神器易主可不是件小事。”七墦情轻描淡写道,神情镇定自若,像是丝毫没看到那幼年鲛人。 凌蝶颖被她一拦,当下那因见到凌盈萤而冲昏的头脑就冷静下来了,再一细看,凌盈萤并不是自己悬浮在半空中的,而是被许多细线牵扯着,吊在了屋子中央。紧接着又看见应声从自己视野走出来的凌父,她瞬间惊呆了。 “父亲……?”凌蝶颖喃喃道,“为什么……” 凌父看着她,堪称温柔地笑了,伸出手道:“颖儿,过来罢。” 凌蝶颖有些失神地迈步上前,七墦情一把拽住重新扯回来,冷笑道:“这么狠心啊?我原以为上次的事不过是巧合,懒得与你追究,没想到你野心不小。” “七姑娘这是什么话?”凌父漠然看向七墦情。 七墦情丝毫不惊讶他如何知道自己身份,反而是不屑地嗤笑:“为了爱人牺牲子嗣,这可真是让七某大开眼界。还是说,你和凌大小姐他们的母亲有仇?” 凌父沉默地看她良久,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蠢女人罢了,何来仇怨之说?” 七墦情笑着摇摇头,正欲说什么,一个熟悉的男声从另一处视野死角里传来,声音的主人也缓缓步入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既然七姑娘和凌大小姐来了,何不进来细谈一二?”宁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人凌蝶颖也不陌生,见他作势邀请登时警觉,才欲后退却又叫七墦情给拉住了胳膊,一句“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有多叨扰还望见谅”后就将她一道拉进门内,身后的门轰然关闭。 进了门,屋内的景象便明了起来。 整个房间与前两个都不同,前两个一个摆满书架,另一个摆满箱子,可眼前这个虽然面积不如前两个大,但陈设很少,再加上四面贴着镜子,乍一眼望过去似乎还比前两个屋子宽敞一些。而凌盈萤,正被从天花板各个墙角伸展出来的丝线拽着平躺悬浮在半空中,从她身上传来的清冽的灵力愈发明显。 凌蝶颖的视线全然被凌盈萤及其身上的细线所吸引,而七墦情则是被地面上雕刻着的花纹以及似乎毫无规律分布其上的污渍所吸引,无视面前两人垂眸欣赏。 “夺魂转让,这招正是够狠的。”七墦情看着地上那些花纹与污渍结合而成的阵法,勾起唇角笑了,“原本的养魂术直接给你们逆转成了夺魂,凌叔啊,你就不担心怡神医知道此事吗?” 凌父似乎有所顾虑地停滞一下,旋即冷漠道:“她不会知道。” “这可真是绝情呢。”七墦情笑道,抬眼开始观察那些丝线,“不知‘宁榜首’邀请我们进来,是要谈什么要事呢?哦,差点忘了,现在榜首好像已经换成雪鸿公子了,要不你去和他打一架,把那个称号抢回来?”后半句明显就是在暗戳戳地调侃他先前放话在江湖上掀起那番腥风血雨的事,一点儿情面都不肯留。 宁冶不气反笑:“榜首这个位置,还真没什么好窥觑的。此番叫七姑娘前来,只不过是想了结一下过往的恩怨,顺手帮友人一个无伤大雅的忙罢了。” “你这无伤大雅定义地可真狭隘。”七墦情反讥。 宁冶笑了笑,不急着与之争辩,抬眼看向半空中的凌盈萤。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凌盈萤身上的光芒更甚,屋内的灵力场也愈发的浓稠起来。这样逐渐变化的灵力场对于现场实力最弱的凌蝶颖来说影响格外大,她有些不适地皱皱眉,紧张地盯着屋内两个男性,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上回附骨事件结束后她有单独去找过七墦情,临别时对方漫不经心了一句“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那个人,对吧?”点明了整件事始末,亦毫不留情地剖开她的内心。 她原先只当父亲也是被宁冶所迷惑的,所以自得知真相之后再回到凌家,就若有若无地提醒父亲。没想到如今一见,父亲与宁冶的关系比自己与宁冶更加密切,而且不仅出言侮辱她的母亲,还心心念念想着要杀他们,凌蝶颖瞬间有种幻灭的感觉,看着不远处的父亲只觉得神情恍惚。 她知道父亲不喜欢母亲,只是怡神医过世后因家族联姻而迫不得已娶了他们的母亲并诞下他们,但母亲从未埋怨过父亲,父亲也从未刁难过母亲,二人一直是以礼相待,除了没有感情之外毫无毛病。后来凌盈萤出生后不久,母族出了意外,母亲赶回去帮忙却丧身其中,母族亦就此覆灭。她先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一起意外,而今想来,或许并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父亲,母亲的逝世……与你有关吗?”凌蝶颖艰难问出口。 凌父看向她,漠然道:“不错。” “别问了。”七墦情轻描淡写道,侧迈一步将她挡在身后,直直看向宁冶,“我之前说过的,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更何况,你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如以往吧?境界虽高,用不了也是挺让人捉急的。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很多,年龄为首,对吧?” 虽然宁冶的境界她依旧看不出来,但若要算下来,宁冶的年龄比青雪鸿师父更大,按他站上魔人榜上的时间俩判断,他很可能已经超过了三百岁,实力本身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更别提他一百年前被七墦情重创,如今恢复了几成很难判断。假若他真的恢复了巅峰时期的实力,又何必跟凌父联手? 宁冶不置可否地笑笑,抬手虚虚往凌父方向一指,磅礴汹涌的灵力瞬间搅乱这一片清冽宁静的灵力场,将毫无防备的凌蝶颖向后掀飞直接撞到墙上。 七墦情还算是有所预料及时站住了,眼看着凌父的境界从她看得清一瞬间跳跃到她看不清,一时有些懵然,旋即眼神便迅速冷下来。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的确是大不如前了。”七墦情笑笑,召出自己的各式各样的蛊虫并顺手抽出葬格挡住凌父发动的第一下攻击。 虽然已经近百年没用过葬了,但这一年来的使用让她重新拾起了过往的那些招数,葬本身也因重见天日而欣喜着,一人一剑配合地宛如百年前,幽谷禁地最后一战。 先前诸多顾虑担忧,到了这一步,反而统统消失了。 鲛人族男性善战,魔人亦不会示弱。 —————— tbc 第二百五十章 &救赎(中) 先前诸多顾虑担忧,到了这一步,反而统统消失了。 鲛人族男性善战,魔人亦不会示弱。 一方是时隔多年改心革面的七墦情,一方是救妻心切略显疯狂的凌父,凌蝶颖小心翼翼退后贴着墙壁,目光紧张地在二人直接徘徊,余光注视着对面准备收渔翁之利的宁冶,生怕他暴起干扰二人的战局。 即便是在水中不方便使用引蝶盘,但这并不代表它失去了作用。上一回就是吃了引蝶盘的亏,这一回他不会再重蹈覆辙,逼音成线在凌父耳边提示,让他注意对方头上的簪子以及神出鬼没的蛊虫。凌父亦是足够上道,控制着水流于自己周身,形成一层薄但坚固柔韧的防护罩,将那些在水中乱窜的蛊虫隔离在外,同时也能化去对方少许攻势。 七墦情不善泅水,只得用轻功四处借力进行追赶,怎么看怎么吃亏。但她倚仗的是自己魔人的体质,只要是不伤在前后心口,别的伤势都很快就能恢复,这也就形成了她亦步亦趋强行逼近的打法,只要能伤敌一千,自损一万都在所不惜。 两方厮杀尤为惨烈,明面上的腥风血雨,暗地里的攻防对抗,将整个屋中原本澄澈的水色搅和得七零八落,类似铁锈的味道随着浅浅的红色在水中蔓延开来,与凌父殷红的尾鳍相互呼应。 凌蝶颖心惊胆战地看两道纠缠在一块儿的人影,从地上打到天花板,再从天花板打到地面上,感受那暴乱的灵力肆虐着这一片水域,担忧会波及到被丝线吊在半空中的凌盈萤,却又无法插手。 宁冶以往那些风流才子一般轻佻是神色此刻也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杀意,这一战于他而言也是孤注一掷。 正如七墦情所想,三百多年了,他的灵力已经开始出现封存于心脏处无法调用的现象,尤其还是在他疗伤的关键时期,年岁成了他重整旗鼓道路上最大的障碍。别看他之前淡定自若地在各个地方刷存在感溜七白卞独四人玩,事实上他现在能调用的最猛的招数就是现下使用的这一招,用自己的灵力将凌父心中执念放大数倍,让凌父达到类似“走火入魔”的效果,成为他手中的“刀”。 这是两个魔人摆开的巨大赌局。 七墦情在赌凌父此刻不正常的状态的持续时间,以及其心中柔软之处所在;而宁冶赌的是凌父的执念之深,以及七墦情对白璃隐瞒的执着程度——两扇门后就是白璃和另外两位鲛人,若是白璃中途闯了进来,七墦情还能若无其事地用魔人的招数对付凌父吗?或者说,在白璃在场的情况下,七墦情可能冒着暴露自己“白狐族灭门仇人”的身份再使用引蝶盘辅助吗?她若真敢这么做,怕就是昔日搭档分道扬镳的现场了。 怀揣着各自的期望与顾虑,火药味与血腥味愈发的浓郁,堵得凌蝶颖有种窒息的感觉,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愈发浑浊的水域中,凌盈萤身上那层浅浅的微光被彰显地愈发显眼,清冽的灵力像是在排斥七墦情与凌父交战以及宁冶持续禁术所造成的杂乱的灵力一般,比起先前浓烈了许多,想要将扰乱灵力场的两股“放肆”的家伙驱逐出去,甚至无意间殃及了凌蝶颖和这条实际上什么都没做的“池鱼”。 注意到这一点,宁冶的神色渐松,唇角隐隐勾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开口传了句什么给自己的“盟友”。 凌父闻言神色未变,拼着自己多添几道伤,假意不经意地往凌盈萤方向逐渐靠近过去,将战场拉到凌盈萤身边。 当双方都不介意自己是否受伤时,若是一方想朝那个地方靠近且另一方并没有休战的意向之时,另一方即便是料到对方的意图,也很难扭转。因而在战场被凌父有意无意地拉到凌盈萤身边时,七墦情只能尽量注意护着凌盈萤,甚至不惜以自己为盾。 聚灵藕受到外界不怀好意的灵力侵扰之时,一方面为保护年幼的主人尽力驱逐,另一方面依从“主人”魂魄的命令,迫不得已之下与凌盈萤上方缓慢地显形。与大多数法器的特征一样,它在处于原形时的实力远远高于隐于主人体内时的,因而它如果实在迫切地需要保护主人,必然得幻化为原形出来。而宁冶等的,也就是这一时机。隐藏状态下的法器很难易主,显形下的可就不一样了。 可怜七墦情千防万防,乃至多耗灵力召出蓝闪蝶辅助,最终却败于突然打开的房门之下。 打开房门的人是谁这点毋庸置疑,除了被她留在外面找那件“有可能存在的遗物”的那三位,又有谁会知道这里,甚至顺利闯到这个地方打开房门上的机关呢? 留蛊王在外为可能成功找到遗物赶来的三人引路是她的主意不假,而此刻蓝闪蝶围绕身侧的七墦情却不由得后悔自己曾经做出的这个自以为百密无疏的决定。 可门已经开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七墦情匆匆收回所有蓝闪蝶,拿葬挡了凌父的一击却没能完全拦住,大股红色液体从凌盈萤肩头飞溅而出,源源不断地融入周围水域之中。 白璃入门看到的就是那条带自己过来的白白胖胖的小虫子朝狼狈的七墦情游过去,以及凌盈萤和凌父身上那些看上去惊心动魄的伤口,他忙运起轻功上前。 既然白璃已经来了,七墦情不可能再让自己在他面前受伤,否则无法控制的瞬间自我愈合的伤口很容易引起他的怀疑。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假意脱力逃离战区,硬生生受凌父尾鳍一击朝斜下方迅速坠落。 见状,白璃顾不得去关注那半空中显现的半截泛着白玉光泽的莲藕,急忙调整步伐脚尖点地跃起,揽住被击飞的七墦情,减缓速度将其送至地面,再重新上前去追凌父。 可惜他接住七墦情的那几息的时间,已经够凌父一刀斩断凌盈萤喉管了。 纯正的红色瞬间弥漫开,遮掩了这罪恶的一幕。 聚灵藕依从“主人”临终前最后的旨意,凝聚成型进入沉睡期,暂不寻觅下一任主人。 两位才刚刚赶来的鲛人以及一位一直旁观着的鲛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愣愣看着自己敬畏的父亲手刃自己最疼爱的小妹,连怎么摆尾怎么游过去阻拦都不记得了。 “爹爹……”凌焕昕怔怔道。 —————— tbc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救赎(下) “爹爹……”凌焕昕怔怔道,不敢相信方才见到的一切。 他们是愣住了,但凌父可不会因子女找来而愣住。只见他轻而易举地便将聚灵藕抓在掌心,反身一甩尾巴朝宁冶游过来,将手中聚灵藕递给宁冶,而后满脸寒意地转身面对众人。在水中的刀不会像在陆地上一样滴血,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却无端让人觉得寒意更甚。 当他缓缓扫视过众人之时,眼中神色是漠然的冷淡的,仿佛这几个都不是自己的子女,而是仇人的子女一般。唯有触及到凌焕昕的时候,他的目光才略略缓和了下来。白璃下意识侧迈一步挡住几位鲛人,一手紧握着雪鳞刀柄,对着凌父虎视眈眈的,手中刀随时准备出鞘。 凌父却直接无视了他,淡淡向凌焕昕道:“昕儿,过来。” “爹爹,你……为什么……”凌焕昕没听他的,反而身子向后倾了些许,不敢置信道,“盈萤她,她……” 她的抗拒让凌父柔和下来的神色再度隐隐染上不耐烦。他盯着凌焕昕漠然道:“过来,我可以不杀你。” “可以”的意思就是,如果不过来不投陈,就会被杀。 看着这样陌生的父亲,凌焕昕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尾鳍在水中犹豫不决地摆动,却就是没推助自己往凌父那边移动的力气。 见着她首鼠两端,凌父愈发的不耐烦,语气也随即生硬了很多,下达最后的通牒:“我倒是忘了,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什,什么罪魁祸首?!”凌焕昕更是惊慌失措,尾鳍上的力气愈发的不知流失到哪里去了。 而此刻,平日里总是爱跟她针锋相对的凌览月也失了与她拌嘴的念头,呆滞地看着自己父亲,再愣愣看看狼狈地跪倒在地上喘息的七墦情和悬挂在半空中的凌盈萤,试图分析出这是个什么情况。可平时就不怎么聪明的脑袋,这时更加的不给力,全然无法为他分析出前因后果来。 眼看着凌父的神色愈发冷漠,白璃沉声打断道:“她可是怡神医的女儿,你不怕怡神医醒后发现吗?” “呵,我又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凌父冷笑道。 白璃用力抿了抿唇,学着七墦情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就不好奇怡神医当年过世时还留了什么东西给你吗?” 这句话一出,执念被放大的凌父自然不可能毫无反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从凛冽转换为疑惑。 “当年怡神医的遗物,其实不止那些手稿和给凌焕昕的血炼石吧?”看着凌父的目光刹那间变得复杂,白璃继续道,“还有一副画像,上面是你们新婚时的场景,对不对?” 凌父不语,但那略含惊讶的神色已然暴露了他的心思。 他画了很多爱人的画像,但从来没将自己画进去过,因而怡神医留下来的唯一一副画卷,就是整个藏画间里头唯一一张两人都在其中的画像。于他来说,怡神医的死与自己也脱不开干系,如果不是他那段时间没能发现爱人的意向,怡神医就不会以身殉术,也就不会离开他。他认罪,不敢将自己与爱人画在一起,也并不经常去翻看那副爱人留下来的画。每一回看到那副画,之前没能拦住爱人的自责就又会回来。那喜庆的画面像是在嘲讽他,嘲讽他弄丢了自己最爱的人,迎娶一个曾经跟爱人一起研究过那门禁术的女人,迎娶进来了一个“帮凶”。 于是,那副画就被他埋在自己画的无数画卷之下,藏到一个他自己都未必能再找到的地方。 可如今,这幅画被这么两个刚刚闯入的人给毫不留情地翻出来了,就好似自己一直想否认但却一直放不下的罪行被赤裸裸地扒拉出来当众鞭笞,将他过往的罪一点一点铺陈在“帮凶”的子女和“罪魁祸首”眼前,让他们知道,他这个大放厥词要为爱人“复仇”的人,也是负罪之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思至此,凌父的神色愈发的冷冽起来。之前只是义正言辞地复仇,这回就是恼羞成怒了。 “你知不知道她在画卷里面缝了一张书信进去?”白璃道。 书信? 凌父出手的那一瞬间又给他的话阻了一下,狐疑看了看白璃。 白璃也不再与他废话,干脆利落地将一张薄薄的纸用灵力护着送出,朝凌父的方向直接丢过去。凌父赶忙上前接住,小心翼翼捧着展开查看。 纸上的字迹熟悉极了,就是他自己的字迹;上面的话语也熟悉极了,正是他当年给怡神医送的第一封书信,含蓄的情意假借着几句冠冕堂皇的话语传递出去。过往自己那些大言不惭的充满江湖大义的话语,看得他自己都有些眼热。 信纸背面是怡神医的字迹,寥寥几句劝诫,像是早就料到自己死后凌父会有这样的反应了一般,提早封存在此处等待他自己,或是别的人发现。每个字周围都有若隐若现的图案,颜色与纸张颜色相近,肉眼能发觉到但又很难看清。 如果七墦情或是卞水何见了这些图案,或许能够辨认出来——“救赎”,一种很特殊很少见的术法,能按施术者的心意唤起被施术者的某些回忆,术法残留持续的时间相当长,足以跨度一个鲛人的一生。 若是平时的凌父,执念已深,看着这几句劝诫以及爱人曾布下的术法,可能即便是想起过往那些怡神医的理念,还不一定能彻底放下对自己、对子女、对后妻的恨;但好巧不巧,这执念在宁冶的放大下化作剧毒,而这剧毒的解药,便是让他心心念念的怡神医。 等宁冶反应过来自己弄巧成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失去了呆滞在原地的凌父作为刀刃,他仅剩的实力也只足够与白璃这个曾经他毫不费力就能捏死的小白狐狸周旋。 当他逃生用的传送符被七墦情操控蛊虫毁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两人不打算再放他走了。既然注定要死,不如…… 用自己的手臂稍作阻挡,弹尽粮绝的宁冶突然朝白璃粲然一笑:“你想不想知道你身后那位的真实身份?她肯定不敢让你知道……” 白璃闻言不由得一愣,旋即面前一道银光闪过,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将未出口的话语尽数湮没在破损的声带之中。 —————— tbc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归途 面前一道银光闪过,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将未出口的话语尽数湮没在破损的声带之中。 还没等白璃反应过来,紧接着,那把很是眼熟的反着浅蓝色光芒的长剑便从身前人后心口没入,堪堪于他胸口停下,直接将身前人对穿,稍作停留后再抽出,手法尤为干脆,任凭那温热的红色液体继续“污染”这一片已经为浅绯色的水域。 “没事吧?伤着没?”七墦情若无其事地收回葬单手将宁冶的尸体往后一扒拉推倒在地,上前关切道。 白璃怔怔地看看她,眨了眨眼微微勾起唇角,柔声道:“没。你呢?”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累了一点,刚刚已经恢复地差不多啦!”七墦情轻松地笑道,扫视一圈凌家那几位呆愣在原地的鲛人,弯下腰拾起宁冶掉落在地的聚灵藕,朝还在犹豫着是去小妹身边还是父亲身边的凌蝶颖唤了一声,“凌大小姐,接着!”说着,聚灵藕朝那边扔过去,也不管对方接没接到,转头就对白璃笑道,“好啦,我们走吧。”语毕,她欢快地拉起白璃衣袖准备往外走。 凌蝶颖急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安姑娘!” “还有什么事吗?”七墦情回头,略带威胁地在白璃看不见的角度朝她挑了挑眉,“你们家事我们懒得参与,至于封印,你们那个联盟里面肯定也有这方面比较擅长的长老啊什么的,自己琢磨去吧,我们时间也快到了,先走一步。” 来到凌家之后总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她这么一说,白璃才反应过来好像已经离复活禁术所要求的时限很近了,如果要靠他们俩自己游回去,这个时候的确是该回程了,否则很有可能赶不上。虽然最后一步所需的东西包括最重要的湘红雨都在卞水何那里,即便是两人真的赶不及回去也不会耽搁禁术的炼制,毕竟还有卞水何这个同样对复活禁术很是好奇的魔人在。可是如果真的错过,白璃自己心里还是会感觉很遗憾,不能亲眼看到自己族人们返生的过程了。 “我送你们!”凌蝶颖急切道,下意识上前一步。 觉察到她的逃避,七墦情无奈地笑笑,摆摆手道:“算了吧,只有你与联盟的人有过密切接触,送神器这件事只有你能去执行了。” 凌蝶颖还想说什么,被七墦情略带促狭的笑意给戳了回来,只得抿了抿唇点点头,手指反复摩挲着那半截略带凉意的莲藕。 此时,先前一直躲在白璃和七墦情二人身后的凌焕昕突然上前,低声道:“还是我送你们吧。” 见着她眼角微微泛起的红色,七墦情浅笑着点点头。 有了鲛人相送,两人回到岸边的速度比预想的快了许多,原本紧凑的时间也就随之宽裕了起来,因而到白狐族山脚下,白璃便依着七墦情的性子,与她并肩慢悠悠往山上走。 旁观过凌家这场闹剧,白璃再看着身侧似乎心情相当愉悦的七墦情,总觉得有些心慌,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发生了。 “阿情。”他反复斟酌许久,终是在白狐族生活地的大门已然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开了口。 七墦情心情颇好地转头笑道:“怎么了?” “等复活禁术成功了,我们就退隐山林罢,偶尔出来找小独他们一同逛逛……如何?”他有些小心翼翼道。 虽然以他自己的脾性,自然是更加倾向于日后一同行江湖行侠仗义的,但七墦情似乎并不怎么热衷于此,只是喜欢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比如当初涂家的那种。于是他思考了很多天,终于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退隐山林”的意思就是到处闲逛,不必刻意去行侠仗义,如果遇到感兴趣的可以一同出手。 闻言,七墦情似乎愣住了,脸上的笑也毫不起眼地僵了一瞬,旋即自己回过神来,抿唇一笑道:“你不是下一任族长吗?白狐族会放你出来到处跑?” “狐族繁殖力极强,我同父母说过准备离族……”白璃道,声音越来越低。 七墦情忍俊不禁:“你是想叫你父母再生一个代替你的位置?” 她这么一说,白璃愈发的有些惭愧,强撑着让自己不低下头去,低声重复了一遍:“如何?” “……如果能成功的话,自然……”七墦情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这是……同意了吗?白璃心下一喜。 其实七墦情那一刹那的神色白璃不是没捕捉到,只是他当下正沉浸在“心上人答应了自己的‘告白’”上没精力深究,直接将其归划为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是时,七墦情似乎也考虑良久想清楚了些什么,对他巧笑道:“对了,我之前给过你一颗丹,还记得不?它的功效比较霸道,怕是会对禁术有影响,我先收回来罢。” 闻言,白璃不免有些失落。可那失落还没持续多久,便被七墦情下一步的举动给重新压下去,欣喜再度盘旋而上占据了他全身心。试问,有什么比心上人主动投怀送抱献上唇舌更让人欣喜若狂的呢? 白璃的手不知所措地在半空中愣了一会儿,随后不同于上一次直接推开,反而是轻轻揽上怀中人的腰身,向前一步反客为主。 他这一主动攻城略池,七墦情便有些招教不住了,被他推着踉跄地背靠上路旁一棵树,仰着头迟疑须臾后回应起来,合眼掩去那晦涩不明的神情。 回到白狐族之后要做的事就多了。 趁着白璃和独骍去藏冰室搬出白狐族族人被冷藏着的尸身的那段时间,七墦情跑去找卞水何取回了最后需要的各种草药。 “这是最后一个步骤了吧?”卞水何浅笑着将装有湘红雨的盒子递给自家好友,眼眸中略含一丝担忧,“需要我跟着吗?” 七墦情不以为意地笑笑:“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 “真的?”卞水何笑意渐淡。 七墦情低头抿着唇笑了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白璃那边任务已经完成,独骍过来叫她了。她看着自家好友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轻快地朝她挥挥手,拿着盒子转身往石窟方向赶过去。 看着好友远去的背影,卞水何眼中的担忧更甚,甚至还混杂了少许悲哀。 独骍不解道:“阿水,怎么了?” 卞水何这才收回视线,冲自家恋人笑了笑:“无事,我们走吧。” —————— tbc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终章(伪) 湘红雨是最后一步。 将小心翼翼存放多日的灵草用灵力慢慢送入石池里那些沸腾着的熔铁似的液体内,地面上那最后一部分的纹路终于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浮到空中组成模糊不清的四个字——“以己祭法”。 按理来说此刻整个术法的流程已经完成了,实在不该再出现光点,尤其还是这么几个看起来指向性相当明确的字。白璃一惊,自觉有什么不对劲,回头想问问在外指挥的七墦情,却接触到七墦情略显淡漠的神色。 怎么……?白璃隐隐觉察到什么事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料,还以为七墦情在手稿上看到了什么难处,想上前询问一下。可谁知他才迈出一步,地面上亮起的纹路瞬间结成禁制,直接将他挡了回去,而且整个范围还在逐渐缩小。 怡神医的手稿以及他们寻来的复活禁术里面都没提及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之前七墦情给的用来破禁制的符也用完了,在最后关头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出,白璃不免一时有些无措,沉下心来抽出雪鳞于身前横斩一记,不料却没有受到预想之中的阻碍——看来这禁制是拦人不拦器,只是想逼禁制内的人死在石池内。 白璃心下了然,看向七墦情想告诉她不要急,却直接与对方眼中那些冷冰冰的道不明的情绪撞了个正着,心下一沉,瞬间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她能在全族被屠之后找到连屠族之人都没能找到的自己;为什么她会对魔人了解得如此全面,而且与卞水何相处甚欢;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受过伤,哪怕是与凌父对打那么久都毫发无损;为什么他会一面觉得光点组成的字字迹眼熟,一面又觉得她笔下的字迹眼熟;为什么许多人都好似对她很敬畏,比如凌蝶颖;为什么每一次复活禁术的线索都是她与卞水何找到的;为什么她……来之前将所谓的“丹”要了回去。 以往他从未在意过,如今一想,处处都巧合的让人不得不相信是人为所致。 想到不过两盏茶时间之前,两人才在白狐族生活地门口不远处表露心意、唇齿缠绵,白璃持刀的手就不觉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对视良久,他低声问道:“禁术……是真的吗?”言语之中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乞求,乞求自己的猜测并不是真的,他们之间从来不是逢场作戏。 七墦情回望,见着白璃痛苦而卑微乞求的眼神,缓缓勾起唇角浅笑道:“是,复活禁术本来就是我的收藏品,只不过在翻录下来给你的时候加了一些指引光点罢了。”此刻她已然换回了本音,语毕便取出自己那张已经许久没佩戴的面具,重新扣在脸上,上一回带上面具还是吓唬独骍促使他与卞水何情投意合的时候。 白璃看着她的动作,心中愈发的沉重。眼前这年轻女子的面容与通缉令上排行第五的魔人相重合,再难分辨。 “你……”他喃喃道,迟迟说不出下半句。 要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让她看在自己的面上放过自己重新复活的族人吗?在她心中,他有那么大面子吗? 环抱着簪尾的蝶翼重新染上颜色舒展开,好似一只蓝闪蝶停留在发间。七墦情抬手召出一只蓝闪蝶在指尖逗弄着,轻描淡写地笑道:“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小女子七墦情,两千三百万两金子的那个。”语气格外轻快,一如她在面对曾经那无数的死于她手下的亡魂,明明带着笑意,却令人无端地毛骨悚然。 “真的……是你做的?”白璃盯着那张颇有特征的蝶纹面具,艰难开口道。 他突然想起一件险些被自己遗忘了的事。 那时他还没对她动心,二人只不过是搭档关系,刚刚帮一位老人找到丢失的心爱之物,七墦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家那件事,如果是我做的,你会杀了我吗?” 当时他斩钉截铁道一声“会”,心下还为她不恰当的开玩笑行为反感。 可是他从未想过,或许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是啊。”七墦情笑得肆意,“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固执呢,怎么都不肯告诉我你们家禁地所在,害得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折损了那么多蝴蝶。不过还得感谢你,带我直接就进去了呢。”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呵。”白璃无力地低笑一声,后退一步靠上石池,才勉强不让自己倒下。雪鳞顺着他的力道在地面上划过,未能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让他知道这件事?为什么非要在他已经确认自己心意,已经离不开她之后才告诉他?她明明有本事骗他一辈子的…… 七墦情看着他等了一会儿,见他真的没有再做什么的打算,不由有些好奇道:“你不杀我吗?”当初那句问话白璃想起来了,她更不可能忘却。这个禁制拦人不拦器,以白璃的性子,此刻应当起刀斩让她为自己族人陪葬的才对,虽然即便是他发难她也可以轻松后退避开。 “你赢了,阿情。你赢了,如你所愿。”白璃低头盯着地面,不再看依旧是悠闲自在的她。 他想起前不久与她说要和她离族隐居之时,她那复杂的神情。那时他还以为是和自己一样的惊喜,却不曾想对方早已挖好了坑等着他往下跳。 七墦情挑眉:“哦?” 白璃没再理会她,忽的起身奋力用雪鳞撑了一下地面往后一跃,径直落入石池之中,瞬间被炽热的液体吞没。 “白璃!”七墦情一惊,心口处针扎似的猛地疼了一下,脑中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收回禁制冲上去想拉住他。可惜白璃走得坚决,七墦情的手只堪堪擦过他的衣袍一角,并未能握住丝毫。 她保持着方才伸手的姿势,半趴在石池边,呆愣愣地望着池中流动着的滚烫的液体。 至此,只消再等候九九八十一天,聚阴九魂阵便算炼成了。 那个所有魔人都求之不得的聚阴九魂阵已经触手可及,她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反倒是心脏处隐隐传来一种她从未有过的疼痛。 良久,她缓缓收回手,抚上自己心口。 这……就是卞水何曾说过的那种感觉吗?这一路走来,她就真的如她对卞水何说的那般“只是玩玩”吗? 思及那个冲动而热烈的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石池中的液体良久,慢慢笑了起来,轻轻抚上石池边缘,柔声道:“你难道不知道这禁术需要魔人之心做引才能转化为复活之术吗?怡神医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当真一点都没猜出来吗?之前说过要陪你的,我……”她欲言又止,停顿好一会儿才苦笑着继续说下去,“明明是你赢了吧……” 说罢,她带笑起身,运起轻功足尖在地面上一点,整个人轻飘飘跃起,向石池中心过去。 脚下就是那吞噬了白狐族所有人的沸腾着的液体,她笑了笑,足上力道一松,合眼向下坠去。 液面上溅起一朵水花,接着便了无声息。 石窟外,白裙魔女轻叹一声。 —————— end? 第二百五十四章 &终章(真) 葬心于池,涅火再生。 又是一年春,雨水过后自是一片春意萌动。 白狐族的地牢常年不见光,如此明艳的光景,自然与它无关,丝毫都为能冲破其中的死寂。 侍卫小八站在地牢口,在雨后难得的阳光中有些昏昏欲睡。 这都数十年过去了,地牢里关押着的那位一直没醒过,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不曾见过。昨日他进去查看时那人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角沉睡,沉重的镣铐在对方身上似乎没有一点重量,唤不醒那长睡的人。 小八是十多年前调过来接替老侍卫的。当初他还好奇地问过里面那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被关在这这么久都不见族长有什么指示。老侍卫只是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说是对小族长有用,不能放跑。 对了,所谓的“小族长”就是当前族长的儿子,名为“白璃”。 当年白狐族遭遇飞来横祸,整个族中只剩下下一任族长白璃幸免于难,并尽全力寻得复活禁术,硬是将大部分尚未来得及入轮回的族人从冥界拉了回来,而被关押的那个人,听说也是族里最先适应苏醒的人在炼制禁术的石池里面发现的,和小族长白璃一起。 不知怎么的,白璃明明早就炼成了成年形态,却在施展禁术之后又退化变回了幼年形态。只不过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像是炼禁术牺牲了自己修为,但他身后却又是象征着狐族最高修为境界的九尾——当然,他的实际能力并没有达到九尾的高度,更像是突破过九尾之后境界又跌落回了起点。 狐族一直都有这样的传说,有关天生九尾的特殊族人。 据说天生九尾的狐族是天之骄子,受上届的庇佑,修行是其他族人的数倍,就好似所有瓶颈都已经提前突破了一般。这是一种奇高的天赋,江湖上已经上千年未曾见过了。 小八还记得那年横祸来临之前,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和小伙伴们一起天天跟在白璃后面喊“哥哥”,现下见着禁术影响下回归幼年期的白璃,虽称呼“哥哥”已不太合适了,但那一声“小族长”唤的是心服口服。 小八还回想着,忽的一声极轻的铁链碰撞的声音从地牢深处传来,不响却足以使得他一惊,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白狐族地牢里除了那个人以外就再无旁人了,这声响……莫非,是那人醒了?带着一点好奇,小八悄然走入地牢,向关押那位的地方走去。 果然是那人醒了。 小八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人一脸茫然地看看自己手脚上的镣铐,再看看眼前的重重栅栏与禁制,最后才看向走进的他。 没想到还挺好看的。小八看着那人仰头时露出的面容,脑中不合时宜地跳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那人是一名女子,面容姣好,此刻狼狈境地丝毫未能影响她半分,反倒是给她平添了几分姿色。她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一潭死水,更像地牢那看不到来日的漫漫长夜。 女子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这是哪里?”许是太久没说过话,声音显得格外沙哑。 “啊?”小八被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答道,“白狐族地牢。” “白狐族?”女子低声重复了一遍,似乎勾了勾唇角,低下头若有所思。 小八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再说什么,便转身准备离开。不料才刚走出一步,身后那女子又叫住他:“等一下!”小八停下脚步回头。 女子踌躇了片刻,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白璃’的人?” 这女子还认识他们小族长?小八当下愣住。 不用他明说,那女子也看出他认识了,不等他回答又很小心、很小心地追问:“他,还好吗?” 小八抿了抿唇,低声回了一个“嗯”字,见她再度低下头不说话了,又补上一句“告辞”,回到地牢口,继续他的工作。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小族长其实也经常跑过来看她。 虽说按规矩,闲杂人等是不允许进入地牢的。不过规矩是死的,他和小族长关系好,看着小族长三番五次地跑过来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心软了,带他进去过一回。小八原本以为小族长只是回归了孩童心性,看过一次解了好奇心就算了。可不曾想,小族长对里面那人格外感兴趣,说是觉得熟悉,之后便隔三差五地偷偷跑过来。 后来这件事还是叫族长发现了,不想族长发现后竟然没责备小族长亦没有怪罪小八,只是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此后特许小族长进地牢。小八不敢去揣测族长的想法,不过既然族长都同意了,那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而在小八身后,女子缓缓抬起头,目送他走过拐角,再将视线往上扫过去,最终定格在满是蛛网的天花板上。 白狐族……小狸成功了啊。她默想。 是了,这女子便是七墦情,曾经江湖上颇有恶名的魔女。 我居然没死。她笑笑,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葬心于池,涅火再生”,原来是这个意思……至明长老果真是名不虚传。 那题写在上好绸缎上的寥寥数语重新自记忆中翻了出来,原本以为只是个噱头,如今想来,竟是句句属实。 除去难得的好阳光,今日依旧是寻常的一天,守门的小十正沐浴着阳光,一抬眼就看见那两位常客又从山下走了上来。 “二位日安。”小十笑着行礼,甚至都没问他们来做什么就侧身放他们进去了。 来人是一对道侣,女子白裙飘飘仙气十足,男子清秀俊朗眼眸纯真;再一细看,这可不就是数十年前大隐隐于市的卞水何和独骍吗?不过小十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道是族长或小族长的旧识,不敢多打听什么。 独骍笑眯眯地与他打过招呼,牵着卞水何进了白狐族生活地,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小白璃,最后还是在自家恋人的提醒下才恋恋不舍地与昔日大哥分别,转身跟着卞水何去拜访族长了。 族长和以往一样正在翻看族中事件簿,听闻门口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便知晓来者何人,起身迎二人进来。 “阿情醒了,对吧?”卞水何开门见山道,虽是客套般的浅笑,语气却不见半点不走心。 族长心下一紧,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回复:“卞大小姐果然敏锐,七姑娘确实于一盏茶之前苏醒。”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卞水何笑了笑,抬眼威慑般看他一眼,“希望白族长能记得曾经的承诺。”说罢,拉着独骍直接出了门,丝毫不拖泥带水。 族长看着远去的二人良久,终是轻叹一口气回到桌边,换了一张新的纸提笔。 族长夫人端着碗汤从门口进来,一面将碗放在桌边,一面关切道:“方才见卞大小姐出来,可还顺利?” “没事,不过是提醒我们一句罢了。”族长安抚性朝自家夫人笑了笑,略带责备道,“以后这种事交给侍从做就好,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别累着了。” “不过几步路而已,不碍事。”族长夫人笑道,转而有些担忧“七姑娘和小璃的事……” 族长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叹道:“罢了。” 他回想起自己与卞水何的第一回见面。 那时他刚刚安顿好重新回到阳间的族人,安葬好已入轮回的族人躯体,一回到屋中坐下便闻一声客客气气的招呼“白族长,幸会”,当下警觉起来,戒备着缓缓回身看去。 只见一名女子横坐在窗台上,背靠一侧窗框,脚抵另一侧窗框,两人宽的窗占满得刚刚好。隐绣着复杂花纹的白色裙摆落了一些出窗外,随清风微微飘动。长长的黑发挽起一半,发上点缀着三颗白色玉石。手上是一把白色折扇,没有展开,只是简简单单合上执着放在腿上,乍一眼很难看出这把扇子能有多大威力。面容隐在一片白纱之后,眼角浅浅弯着,一副温婉超然的样子,端的一副仙人之态。 然而她并非仙人,并且与仙人相去甚远。 族长只诧异了一瞬,旋即笑着客气道:“卞大小姐光临,是白某怠慢了。” 被一语道破身份的卞水何笑了笑,施力从窗台上跃下,轻声道:“是卞某不请自来打扰了,此番前来,不过是寻求一句承诺。” “怎么?”族长有些诧异道,心下却隐隐猜到会与自己最近关押起来的魔女有关。 “阿情,或者说七姑娘七墦情,当下境况如何?”卞水何语气听着是温柔,目光却毫不客气地直直锁定在族长的眼睛上,不放过他丝毫的反应。 传闻卞大小姐与七姑娘交情匪浅,若是叫她知晓七姑娘此刻被所在地牢中的境况,怕又是一桩祸事。 族长还在斟酌着怎么回答,对方却似乎不打算等他开口了,伸手一小段绸缎便被丢到了他面前。族长接过展开扫了一眼,被上面的内容砸得不知该说什么。 “百年前,长宁派至明长老氏楠亲自为阿情预言所得。”卞水何道,“换个身份你可能会更熟悉些,就是数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算子的师父。” “这……” “白族长,卞某也不奢求你们能与阿情尽释前嫌,只是希望能留她一条命,就算是为了白公子。”卞水何郑重道。 听闻与白璃有关,族长一凛:“怎么说?” 卞水何似乎有点为难的抿了抿唇,侧过头道:“你和你夫人先寻一处说话的地方罢,我去接个人,一会儿带他正式拜访。听说白公子失去记忆了,但谁也说不清他日后会不会突然再度想起来了,是吧?” “恭候。”族长无法反驳,沉声道。 卞水何颔首,转身提气从窗户跃出去,翩然朝远方去了。 那日她便是带着独骍来访,将他们错过的那一年所发生过的事尽数告知了他们,包括七墦情以自己全部灵力换来了禁术的生效保住白璃的性命,以及他们对彼此的爱恋。 放卞独二人进去后正好就是小十与小八换岗的时间,他与来接班的同族说了一声,匆忙往地牢方向跑去。不料刚到门口,正好见一玄衣小孩从地牢入口跑进去了,不由得一笑,上前与小八搭话:“小族长又来看那人了?” “是啊,近来小族长好像来的频率高了不少。”小八笑了笑,“不过今日不同往常,他一定会收到一份巨大的惊喜。” 小十有些意外地挑眉:“哦?里面那位醒了?那可好,那位这么多年都昏睡着,我都要以为她快死了呢。” 小八耸耸肩,抬头看一眼太阳的方位,向小十摆了摆手轻松道:“我先走了,明儿见。” 待小八离去,小十一个人站在地牢口,心绪有些飘忽:听说最近族长在着手重新修订族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跑进地牢的玄衣小孩见了醒来的七墦情如同小八所说一般惊喜地欢呼一声,好奇地扒拉着最外成牢笼问道:“姐姐叫什么名字呀?”清澈的眼眸看得七墦情莫名涌起一丝后悔的情绪。 “嬿情。叫我‘阿情’就好。”她笑道,及时将心底那一丝感伤压下去,说出那句与多年前如出一辙的话语。 ——“你呢?” ——“什么?” ——“名字。” ——“哦,你说这个啊。嬿情。我叫嬿情,叫我‘阿情’便好。” 这一段对话,开启了两人的孽缘。 从刚开始的逢场作戏,到最后的生死相随,而今想来,当真是叫人无从评断。孰是孰非很重要吗?所有的恩仇都化作一朵水花,消失在冥冥之中。 “姐姐姓嬿吗?”小白璃追问道。 七墦情愣了一下,轻笑一声摇摇头:“不,我已经没有姓氏了。”不错,安嬿情已经随着七墦情葬身于炼术的石池之中,如今她只是嬿情,属于他的嬿情。 “那姐姐跟着我姓白吧!我去跟阿爹说!”小白璃全然未能觉察到眼前这漂亮而熟悉的女子眼底暗含着的感伤与自嘲,兴高采烈道。 七墦情看着他失神片刻,嫣然一笑:“好。” 像她这样的人,也配得到救赎吗? …… 或许吧。 毕竟这人间事,又有多少人论断得了呢?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