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荣华一生欢》 第一章 初醒 七月底,烈日当空,闷热非常。 许是受了这一连十日燥热的影响,平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上,只余寥寥无几的行人。 傍晚,天色突变,乌云当顶,一场大雨蓄势而来。 只听“轰隆”一声,天空闪过一道炸雷,接而,豆大般的雨珠铺天盖地,瞬间便将皇城里的闷热冲得干干净净。 因着方才的那一道雷,睡梦中的穆清弯猛然惊醒。 无边的恐惧朝她袭来,穆清弯心慌得厉害。 这种恐惧不仅令人浑身无力,甚至让她几近绝望——这在她穆清弯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 她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因何而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离谱的是,无论她如何用力,她也睁不开眼睛。 窗外的雨声嘀嗒,伴着怒号的风声,交织成了一曲算不上悦耳的乐章。 就这样听了许久之后,穆清弯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雨过初晴。 一睁眼,穆清弯便看到了一抹陌生的粉白。 这是哪? 下意识地想坐起身子,穆清弯却发现自己好似被人禁锢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是鬼压床? 可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在尝试了好几次之后,穆清弯终于选择向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低头。 黝黑的眼珠骨碌一转,她打量起了自己触目可见的一切。 先是脑袋上那一顶粉白色的帐子,再是她身上盖的这一床算不上柔软的棉被。 直觉告诉她,她所处在的环境于她而言,十分陌生。 莫不是,在做梦? 将双眼紧紧闭上,穆清弯重新睁开眼睛。 没有变。 不仅周遭的一切没有变,就连她,也还是只能端端正正地躺在这里,不能动弹。 脑海里的记忆一点一点涌上来,穆清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在回府的途中遇到了歹人。 然后呢?自己遇到了歹人之后发生了什么? 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记忆,穆清弯却只能发现一片空白。 “若绿,你说我们主子何时才能醒?” 一个清清脆脆的女声传来,穆清弯忙闭上了眼睛。 “太医说了,主子只要熬过这两天就能醒。” 不同于问话的女声,这位名唤若绿的女子声音温柔,让人听来十分舒服。 “太医说的话你也信?咱们主子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每回太医院的太医都说再等两天就能醒,你看看这都多少个两天了?” 太医?穆清弯心中咯噔一下,自己的那位公主姨娘怎会如此好心,竟将太医请过来为自己诊治?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按下心中的不解,穆清弯继续装睡。 “说起来,我们主子昏迷的这些日子,皇上一次都没来探望过。” 还是先前那个清脆的女声,只不过这一回,她语气里的遗憾之意十分浓烈。 “虽然皇上没有来过,可他还是给我们主子赏了很多东西……” 皇上?这又是怎么回事?自己受伤,为何还惊动了皇上? “你是不是傻?”说话的人恨铁不成钢,“我问你,主子是因为什么才出了事?” “救,救驾……” “既然咱们主子是因为救驾才昏睡不醒,若皇上不奖赏点什么,岂不是会落人口舌?” 救驾?穆清弯越听越糊涂,自己不是遇到歹人才受的伤吗?怎么又扯上了救驾? 难道那群歹人原本是冲着皇上来的?只不过误打误撞,伤了自己? “含春!圣上的事,我们还是不要私下议论了。” “好好好,不说便不说。” 听得两人住了嘴,穆清弯眉头一皱,重重咳了一声,试图引起她们的注意。 “主子?” 睁开眼睛,穆清弯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不待穆清弯看清,便有另一个人抢在那人之前,将她给搀了起来。 哎?能动了? 伸了伸手臂又动了动脖子,穆清弯心中一阵欢喜。 “主子,你终于醒了!你昏睡的这些天,我们可担心了。曼才人仗着圣上的宠爱,来我们这炫耀好多回了……” 从喜悦中缓过神来,穆清弯终于注意到了旁边有人在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你是谁?” 嘴巴动了动,穆清弯的话没能问出口。 她压根就发不出一点声音。 一杯水适时递到自己面前,穆清弯抬头,欲看清给自己递水之人的面容。 可还未待她看清,便有人拿过了她眼前的杯子,将水送到她嘴边,还顺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瞧我,主子才醒,我就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做甚。还是若绿想得周到,主子先喝口水润润喉吧。” 嘴唇才触及到杯中的水,穆清弯便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怎么不是温水? 嗓子里干渴得紧,又没法说话,穆清弯也没得挑。 接过茶杯小口小口地将水全数喝完了,穆清弯才正眼看向眼前的两人。 两人均身穿鹅黄宫装,又都是一样的发式打扮。 一人眉清目秀,眉眼之间秀气十足。一人五官端正,若是细看,也还算娇俏怜人。 只是,这两个人,穆清弯都不曾见过。 “你们,是谁?” 话音刚落,穆清弯便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虽说在这个时候,她的嗓音的的确确应该处于嘶哑的状态,但也不至于嘶哑至此吧…… 皱着眉头将自己所处的环境打量了个遍,穆清弯便愈发觉得不对劲了。 方才自己隔着帘帐看不清晰,现在没了帘帐的阻隔,她这才发现这房里的构造十分陌生。 这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哪?” 见两人面面相觑,却都不回答她的话,穆清弯掀开被子欲下地。 摆在地上的绣花鞋好看又精致,可是,这并不是她的鞋子。 “我的鞋子在哪?” 看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两人,穆清弯的语气里,藏着淡淡的不悦。 “哎!主子莫要下地,太医说你若是醒了,还需好好休养才是。”一双手按住了穆清弯的动作,将她掀开的被子又盖了回去。 太医这个词,自穆清弯醒来开始,就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有太医还有皇上,她们又身穿宫装,这里莫不是皇宫? 正欲问话,穆清弯便听到站在一旁的另一位女子道,“主子许久未进食,怕是饿坏了,我先去御膳房拿些吃食来。” 御膳房?! “我在皇宫?”脸色一变,穆清弯忍不住问道。 第二章 不是公主是才人 “嗯。”眼前的女子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地点了点脑袋。 听了她的答案,穆清弯倒吸了一口气。 “主子,怎么了?”那女子一脸疑惑,不解地问道。 穆清弯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却在飞速地运转。 半晌,她忽地扭头对站在床边的女子说道:“含春?有镜子吗?” 突然被点名的含春似是没回过神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应声答道:“有!有的,奴婢这就去拿!” 一面铜镜很快就被送到了穆清弯的面前。 尽管早有准备,可当穆清弯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她还是掩盖不住自己脸上的震惊。 这不是她的脸。 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是她的脸。 这是她原本的样子,她在现代的样子,她没穿越之前的样子。 若是周围没有这些个古色古香的家具,也没有这两个穿古装的女子,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穆清弯可能还会暗自庆幸自己又变回去了。 可现在,周围的一切都在清清楚楚地向她昭示:她又一次穿越了! 上一个自己是丞相之女,虽说有个刻薄的公主姨娘天天刁难自己,但这日子也还算是过得去。 不知道这一次,她又是个什么身份。 在皇宫里头,又有侍女伺候,她现在莫不是个公主? 脑子里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之后,穆清弯又开始使起了她第一回穿越时的伎俩。 她故作头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接而茫然地看向含春,委委屈屈地问道:“我是谁?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见她如此,含春忙上前帮她一圈一圈地揉着额头,“主子怎地又记不清了。” “嗯?”这回,穆清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这具身体的主人经常性失忆? 不过,既然这丫头都这么说了,也省得自己再费劲编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了。 顺着含春的话,穆清弯叹了口气,“你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我这一觉醒来,确实是有些记不清了。” 本以为自己如此说了,含春便会如自己上一世的那个侍女一般将这个身体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可未曾想,这丫头停下动作,尊敬地道了一句“主子稍等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哎……”见她就这么走了,穆清弯忙出声欲喊住她。 却见含春头也不回,只留给她一个曼妙的背影。 默默将自己想说的话吞下,穆清弯再次拿起铜镜。 丞相的女儿当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面容。好不容易变回了自己的脸,她可得多看看。 “主子,膳食来了。”才拿起铜镜,穆清弯便听到了一道声音。 默默将镜子放下,穆清弯看向来人,犹豫道:“若……绿?” “主子。”若绿浅浅一笑,将食盒内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好香!”闻到食物的香味,穆清弯便不追究自己被若绿打扰的事了。 掀开被子,穆清弯朝那一桌子食物奔去。 菜肴丰盛,色香味俱全,穆清弯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肚子向自己发出了一声抗议。 公主的伙食,就是不一样! 吞了吞口水,穆清弯强行将自己的激动按捺住,镇静地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筷子在空中停下了。 穆清弯抬头看向守在自己身旁的若绿,若无其事地吩咐道:“若绿,你先出去。” 若绿一怔,接而微微点了点头,准备告退。 “关上门,别让人进来。”见若绿要走,穆青弯忙补了一句。 “是。” 眼见若绿将门关好了,穆清弯才再次举起筷子。 这个好吃!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不愧是皇宫里的厨子,手艺就是不一样! 正吃得起劲,穆清弯突然耳尖地听到门外传来了含春的声音。 似乎……是在说参见皇上? 脸色一变,穆清弯开始慌了。 刚醒就给她碰着了大boss,要不要这么坑! 来不及多想,穆清弯整了整衣服,打算等门一开便站起身来。 屏息听着门外的动静,穆清弯却听得外头齐齐道了一声“恭送皇上”。 怎么回事?皇帝就这么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 松了口气,穆清弯却突然没了吃东西的心思。 将守在外边的两个婢女唤了进来,穆清弯打算细细询问一番。 “主子。”不待穆清弯开口,含春便恭恭敬敬地将一个盒子递给她。 那是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上方的雕花清晰可见,四方均嵌有细碎的宝石,十分显眼。 “这是什么?”看着含春手中的东西,穆清弯拧起了眉头。 “主子上回吩咐了,若是您醒来之后记不得先前的事了,便把这个给您看。” 听得含春如此说,若绿又补充道:“只要看了这个,您便什么都知道了。” 见二人均是这般,穆清弯越发笃定这具身体的主人常常失忆了。 接过盒子,穆清弯这才发现这东西并没有几分重量,至少,比自己想象中要轻。 只轻轻一扳,上面的锁扣便开了。 盒子一开,一封泛黄的信便映入眼帘。 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眼前的两人,见两人并没有异色,穆清弯这才打开了信。 信纸虽泛黄,但材质还算不错,不仅如此,信上的字也十分漂亮,赏心悦目得很。 可这信上的内容,却让穆清弯瞬间哑然,脸色大变。 这封信,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写给她的。 信上不仅将穆清弯现在的身份交代得明明白白,还将她出现在这个时空,拥有现在这具身体的缘由交代得清清楚楚。 原本的穆清弯说,她早知自己时日不多,虽对这世间无甚牵挂,却挂念着双亲,不愿他们得知自己的死讯。 又因两人处于不同的时空,灵魂的寿命不受约束,这才想方设法互换了她在另一个时空中的灵魂,希望另一个自己能代替她在这里活下去。 信中对她如何将自己强行拉进这个时空一事并未多做解释,反而细细说了这个时空与宫中的许多事。 可这些,都不是让穆清弯脸色大变的根本原因。 让穆清弯脸色大变的根本原因,是她现如今的身份。 她压根就不是什么公主,而是这永盛帝庞大后宫中的一个妃子! 甚至,连妃都算不上,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 “我……我是才人?”穆清弯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第三章 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见她如此,含春与若绿面面相觑,神色复杂,眼里却又都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见两人久久不答自己的话,穆清弯大抵猜到了答案,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确认一番。 “我是才人吗?”她抬眸盯着眼前的两人,眼里隐着微微的期盼,若是细看,仿佛还能看到点点泪光。 穆清弯的这般表情,含春与若绿从未见过。 当下,两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含春大着胆子回了句,“是……” 听了含春确切的回答,穆清弯原本就煞白的脸色,更是白了几分。 才人,才人……她真的是才人。 才人是什么概念? 在穆清弯眼中,才人连皇帝的小老婆都算不上,姑且算是一个提鞋的。 更何况,一如宫门深似海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虽说在丞相府她也曾与那公主姨娘的斗智斗勇,但若是比起宫中的勾心斗角,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 而且,虽说才人是给皇帝提鞋的,那也是要侍寝的人啊! 一想到要与坐拥后宫的皇帝…… 穆清弯觉得十分恶心伤心寒心。 加上这一次,她穆清弯也算是活了三世,可是,在她的灵魂里、骨子里、浑身上下里,都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啊! 穆清弯啊穆清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直默默观察着穆清弯神色的若绿与含春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又双双默契地低下了脑袋。 主仆三人均未说话,屋内安静得很。 穆清弯将自己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若非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压抑住了心中那股莫名的情愫,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能抑制住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 “我可有侍过寝?”深深吸了一口气,穆清弯问道。 这一回,是若绿的声音,“虽说主子进宫半年有余,但从未侍过寝,所以,主子到现在都还只是个才人……” 说到后面,若绿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于低下了头。 毕竟,在她看来,进宫半年有余都未侍过寝,着实有些丢脸。 “没侍寝?!”穆清弯眼睛一亮,只要还没侍寝,一切都好说。 宫中女子众多,貌美如花的女子更是比比皆是,而才人这个等阶低得很,只要自己努力当个小透明,皇上不一定会主动想起自己。 只要皇上不主动想起自己,她再低调一点,不主动惹事,应该能在这里安稳地过些日子。 思及此,穆清弯开始庆幸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才人了。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含春见状,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嘟囔道:“别的主子都盼着得到皇上的宠幸,怎么到了主子这里,反倒总要把皇上往外推。” 含春的这句话,穆清弯听得清清楚楚,眉毛一挑,她问道:“你家主子……” 话说到一半,穆清弯忽地想起自己的身份,忙改了口,“我之前也是这般?” “可不是!”见穆清弯恢复常态了,含春说话也越发没个遮掩了。 “若不是主子前几次刚好在侍寝的节骨眼上病了,让皇上去了曼才人那,现在哪里还轮得到曼才人的事。” 顿了顿,含春继续道:“那曼才人也是个白眼狼,主子昏迷的这几天,她隔三岔五就要来炫耀一番,真是枉费了主子对她的好!” “刚好在侍寝的节骨眼上病了?”琢磨着含春的这句话,穆清弯纳闷道:“我的身体很弱吗?” 好不容易接受了才人这个身份,可别叫自己点背,摊上个病罐子。 “这倒不是,主子身体好得很,只是这病每每来的时候都不对……”看了看穆清弯,含春解释道。 “哦。”点点头,穆清弯大概猜到了什么。 许是原主不想侍寝,才每每都挑在那个时候病吧。 见穆清弯面露沉思,若绿忙开口道:“主子也莫要伤心,虽说曼才人受过几次宠幸,但至今也还是个才人。” “对对对,受过几次宠幸都未提位的人,在宫里也不常见。”说到这里,含春笑得十分得意。 曼才人?这三个字穆清弯已经从这两个丫头的口中听到过好几回了。只不过,原主在信里好像没有说到曼才人的事。 管他呢,我可不想被宠幸,那什么曼才人要是想要,就都给她好了。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穆清弯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若是说出来,怕是免不得要被这两个丫头念叨一番。 开口打断含春剩下的话,穆清弯指着面前的那一桌子菜道:“好了好了,你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末了,穆清弯还不忘补了一句,“盒子留下。” 闻言,含春忙住了嘴,开始着手收拾桌上的东西。 “方才,皇上是不是来过?”看着含春收拾东西的动作,穆清弯突然问道。 “嗯,”点点头,含春收拾东西的动作加快了几分,“不过,皇上才到这便被曼才人请走了。” 曼才人,又是曼才人…… 穆清弯现在十分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忽略含春语气里的不满,穆清弯开始转移话题,“这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来?”她可记得好像没有人去通知皇上说她醒了。 听到她如此问,一旁的若绿忙答道:“奴婢方才去拿膳食的时候见着了元公公身边的小茂子,他正巧问起主子的病况,奴婢便告诉他了。” “原是如此。”穆清弯了然,这个皇上好像也还算不错,听到自己醒的消息还知道过来看看…… 不不不,自古无情帝王家,莫要被假象骗了。 况且,若皇帝真是看重她,便不会走到门口了还能被曼才人挖走。 摇头将脑子里对皇帝的那一丝好感赶走,穆清弯如是想到。 等再回过神来,穆清弯这才发现在自己思虑的片刻,含春已经拿着东西走了,现如今,只留若绿一人在此。 “若绿,你去准备热水跟衣服来,我要沐浴。” 睡了好几天,现在又是夏天,穆清弯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不舒适。 “热水已经备好了,主子请随我来。” 嗯?在心里小小的讶异了一下,穆清弯随着她的脚步往隔间走去。 经由刚刚那么一会儿的交流,她也大抵估摸到了若绿与含春的性子。 若绿如此细心,看样子,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会省心不少。 第四章 传说中的曼才人 古代没有专门的浴室,若是要沐浴,便只有一道屏风隔着。 当丞相他女儿的那会儿,穆清弯还很不习惯这一点,但一来二去多了,也就开始慢慢适应了。 不过,纵使自己在后宫那一众妃子中只能算是给皇帝提鞋的,但也是个御用的,比起前一世被姨娘变相克扣用度的日子,还是会好上不少。 这一点,从房间里放置着的屏风材质上,大致就能看出来。 思及此,穆清弯对自己现在的身份越发满意了。 思绪被突如其来的触碰打断,几乎就是下意识的,穆清弯往后跳了一步,“你干嘛!” 此时的若绿还没有从穆清弯刚刚的动作中反应过来。她的手呆呆地停留在空中,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呆滞。 半晌,她才答道:“奴婢伺候您沐浴。” “不用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可以。”装作不经意间拂了拂自己的衣袖,穆清弯吩咐道。 “是。”若绿颔首,依言离去。 看着若绿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穆清弯这才着手准备解衣。 解了衣服,穆清弯这才发现原主的身材比例十分匀称,没有一丝赘肉。 她十分满意。 将自己的身材看了一圈,穆清弯又伸手试了试水温。 水的温度正正好,是她可以接受的范围。 穆清弯再度满意地点点头,将整个人慢慢地泡进了热水之中。 水雾缭绕,热气腾腾,穆清弯看着那一片白雾开始发呆。 按原主在信中的说法,皇帝未曾立后,现今所有的后妃中,等阶最高的便是皇上的表妹,娴妃。 嗯……娴妃,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人,穆清弯决定好好抱紧她的大腿。 先不说她在后妃中的等阶,光看她是皇帝的表妹这一层关系,就肯定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在娴妃等阶之后的嫔妃里,有一位丽贵嫔,深得圣宠。 但棘手的是,这丽贵嫔与娴妃素来就不对盘…… 在丽贵嫔之后,还有什么周淑容、萧充仪,再加上各种贵人跟才人,大大小小一共十几位妃嫔。 信上还说了,当今皇帝是新帝,一门心思在朝堂上,并不贪美色。 他后宫的嫔妃中,又有大多是为了巩固帝位才纳进来的,除了盛宠的丽贵嫔之外,其余人她都不用过多的担心。 嗯,原主好像还提到了一位什么贵人,说是跟原主关系很好,让她平日里多多走动,两人还可以相互照料一番。 等等!依照原主在信中给她透露的这些信息,怎么好像有种要她去争宠的意思…… 脑海里的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穆清弯刚才的所有思绪便突然被打断了。 细细将那封信上的内容想了一通,穆清弯越发觉得不对劲。 她莫不是被坑了吧! 姑且按照原主所说,她是放不下父母才将自己的灵魂召唤过来的,但那封信上的内容却好似与她的父母无半点联系…… 说什么皇帝不贪美色,只需小心盛宠的丽贵嫔,还顺便将宫里谁跟谁交好,谁又跟谁过不去的关系告知了自己。 难不成,原主是觉得只有她获得圣宠了,才能帮她好好照料父母? “主子?主子?”若绿的声音忽然传来,穆清弯忙应了一声,“何事?” “回主子的话,曼才人来了。” 曼才人……穆清弯嘴角一抽,这个曼才人怎么如此阴魂不散。 自自己醒来之后,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这个名字了。 既然来了,总得见见吧。 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穆清弯答道:“我知道了,你让她等等,我就出来了。” 听得穆清弯的回答,若绿正要往外走,却又被穆清弯喊住了。 “等等,含春回来了吗?” “回来了。” “让她进来帮我穿个衣服。” 若绿一愣,继而乖巧地答道:“是。” 屏风里头,穆清弯正忙个不停——她在穿肚兜。 宫装是不会穿了,但肚兜跟里衣,她还是会的。 含春到的时候,穆清弯刚将里衣系好。 见她进来了,穆清弯忙摆正了身子,笑道:“含春,你快帮我把衣服穿好,可别叫曼才人久等了。” 可未曾想,含春一听她如此说,当下便没了什么好脸色。 “主子,那曼才人这般对您,您为何还要对她如此之好!” 穆清弯方才说那句话的时候,纯粹是出于潜意识的想法,不管是谁来拜访,让人久等了总归是不好的。 更何况,她现在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跟周围的人交好,不能刚一来,就轻易得罪了人。 只不过,听到含春如此气愤填膺,穆清弯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将这个前来拜访自己的曼才人跟她们所说的那个趁着自己昏迷,前来耍威风的曼才人对上号。 朝含春微微一笑,穆清弯故作高深地解释了一句,“在后宫里头,树敌容易,化敌为友难。” 穆清弯的话才说完,她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嚣。 听得外头的喧嚣声,穆清弯有些着急,这可是她来的第一天,千万别惹出什么事来。 见含春将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穆清弯忙脱身道:“好了好了,剩下的我自己来,我们先出去吧。” 撇了撇嘴,含春将自己的不情愿表现得极其明显。 “别丧着个脸了,笑一笑。”伸手在含春的脸上摸了一把,穆清弯调笑道。 “是是是。”收好脸上的表情,含春答道。 走到房门跟前了,院子里的骚动声便清清楚楚地传进了穆清弯的耳朵里。 房门一开,她便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形。 下人们见是主子出来了,忙齐齐向她行着礼。 “免了。”袖子一挥,穆清弯淡淡道。 可别说,她的这般神态与动作,还真有几分主子的气势。 “哟,妹妹可叫姐姐我好等啊。”一个娇俏酥麻,甚至还有些恶心的声音传来。 忍住吐槽的冲动,穆清弯调整好面部表情循声望去,便见到了一个身穿粉色衣裙,戴着五彩斑斓头饰的女子正端坐在石凳上。 那女子见穆清弯看向自己,便站起身来,缓步向她走去。 想必,这就是那传说中的曼才人了。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若是忽略掉她脑袋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头饰,只看她走路的模样,还真是有种别样的曼妙风采。 确实,担得起“曼”这一个字。 第五章 与曼才人的周旋 眼见曼才人与自己的距离愈发近了,穆清弯在心里寻思了一番,莞尔一笑,轻声喊道:“曼姐姐。” 只是这一笑,倒叫曼才人稍稍愣了神。 这穆才人大病初愈之后,怎么好像连笑容也好看了不少…… 穆清弯眼尖地瞧见曼才人愣神的模样,顿时心下纳闷,难道,是她这句“曼姐姐”喊错了? 好在,曼才人只一会儿,便恢复了正常模样,脸上也摆满了笑意。 如此一来,穆清弯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自己没有喊错。 这么个一来一回之后,两人也算是正式打了个照面。 “我瞧着妹妹气色不错,想来,是身子好些了?” 听得曼才人如此问,穆清弯先是怏怏一笑,而后假意咳了几声,最后才道:“睡了这么些天,我的身子虽比不上前些日子,但这精神却是好些了。” 掩唇一笑,曼才人道:“妹妹昏迷的这些日子,皇上可一直在我面前念叨着妹妹你呢,叫我好生吃味。” 眉毛微微一挑,穆清弯心道:在别人面前念叨我却不来看我,这个皇上还真是有意思。 “曼姐姐快莫要打趣了,这宫里谁人不知,姐姐深得圣宠,这才叫妹妹我好生羡慕呢。” 闻言,曼才人故作妖娆地摇了摇手中的帕子,“妹妹莫要自怨自艾,你这一回啊,可算立了个大功,皇上心里呀,自然是记念着你的。” 说罢,曼才人又咯咯一笑,“指不定哪日呀,妹妹你就入皇上的眼了。” 虽说曼才人的话说得好听,但穆清弯却还是从她那浮夸的表情与夸张的动作中窥到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可不就是讽刺她舍身护驾却还是没能入皇上的眼嘛。 也不知这曼才人,到底是来看她的,还是来酸她的…… 思及此,穆清弯面露忧愁,紧紧地蹙起了眉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而后,再无他话。 这回,曼才人愣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蹙起了眉头,说道:“也不知娴妃娘娘心里是何想法,竟然没帮着把妹妹的位份给晋上一晋。” 娴妃帮着晋位份?穆清弯心中诧异,这又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这娴妃跟原主的关系很好? 可是,原主留给她的信息里,好像没有提到这一点…… 见穆清弯表情有变,曼才人的嘴角已然添了一丝笑意。 这丝笑意太过明显,表情有变的穆清弯瞧得清清楚楚。 低头轻轻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穆清弯柔声道:“姐姐说笑了,娴妃娘娘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左右顾了顾,曼才人凑到穆青弯耳边,悄声道:“还能有什么道理,不就是……” 说到这里,曼才人故作玄虚地顿了顿,似是在等着穆清弯主动问。 只不过,她身上的脂粉味有些刺鼻,穆清弯着实有些受不了。 强忍住要逃离的冲动,穆清弯很给面子地问了一句:“不就是什么?” 曼才人对穆清弯的反应十分满意。 将脑袋再凑近了一点,曼才人接着道:“不就是,怕妹妹你抢了她娴妃娘娘的风头呗。” 见曼才人把话说完了,穆清弯逃也似地后退一步,离她稍稍远了些,之后才道:“娴妃娘娘如今是宫里头位份最高的一位,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哪里能抢得走娴妃娘娘的风头?” “姐姐也切莫忘了,抛却娴妃如今的这层身份不说,她还是皇上的表妹,而我,除了才人这一层身份之外,再无其他,又哪里来的资格,能与娴妃娘娘抗衡……” “像刚才那等大不敬的话,姐姐可莫要再说了,娴妃娘娘是何等身份,又有着怎样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私下议论,妄自揣测的……” “这叫有心之人听了,妹妹我可如何在这宫里头活下去!” 穆清弯的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巧妙绝伦。 她不仅将曼才人的话添油加醋地说道了一般,还让这席话故意叫周边的奴才婢女给听了去。 一方面向娴妃表明了自己对她的敬重,另一方面,将曼才人的口无遮拦与对娴妃的不满展露得淋漓尽致。 虽说没有明说曼才人对娴妃存在如何的不满,但有的时候,像穆青弯这般点到为止却更有杀伤力。 曼才人将将变了脸。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存了点挑拨的心,竟就被穆清弯当着如此多奴才的面说教了一番。 说教一番也就罢了,穆清弯竟然还在三言两语之间就给自己安了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若真叫有心之人给听到了,将方才的话传进了皇上或是娴妃娘娘的耳里,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曼才人挤出一抹笑意:“是是是,妹妹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了。” 垂下眼帘,穆清弯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淡淡的模样,“姐姐明白就好。” 话说到这里,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倒是穆清弯在慷慨激昂之后,脑子里突然炸裂般的疼。 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般的袭来,穆清弯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一个不稳,穆清弯差点直直地倒下。 好在身旁的含春眼疾手快,见她有些不对劲,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主子,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这儿风大,我们还是回屋歇着吧。” 站稳了身子,穆清弯恹恹道:“好。” 将视线移至曼才人身上,穆清弯正想告辞,便听得她主动道:“既然妹妹身子不适,便回房好生歇息吧,我就不打扰妹妹了。” 点了点头,穆清弯道:“姐姐慢走。” 眼见曼才人带着她的人离开,穆清弯才在含春若绿两人的搀扶下转身回了房。 “主子,可要去请太医?”若绿担忧地问道。 摆了摆手,穆清弯道:“不用,我在榻上躺会便可。” 请太医就避免不了吃药,而古代的药…… 只能用一个字来描述。 苦! 一想到药的苦味,穆清弯就下意识地抗拒太医。 不过,说来也怪,她在榻上躺了没多久,那股子莫名其妙的痛感便慢慢消散了。 脑袋不痛了,穆清弯便开始琢磨起了方才的事。 曼才人来这肯定不是看望她这么简单,这一点,毋庸置疑。 结合曼才人说的话及方才种种来看,曼才人此番前来,除了炫耀皇上对她的宠爱,奚落一番自己现今的处境,更核心的目的,应该就是挑拨自己与娴妃的关系了。 第六章 香囊上的丑喜鹊 可是,自己与娴妃到底有何关系?而自己与娴妃的这一层关系,对曼才人又有什么影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可即便娴妃是鹬,自己也未必见得是蚌,哪有能力与娴妃抗衡? 或者,那曼才人只是单纯地想要给娴妃树敌? 可娴妃的身份摆在那,自己这么一个小才人,又对娴妃能构成什么威胁? 亦或是……她想挑起自己对娴妃的不满,最后借娴妃的手来处理掉自己? 毕竟,就位份来说,她与娴妃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因为,处理一个小小的才人,对娴妃来说,不过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若要究其原因之根本,穆清弯不得而知。 罢了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 而当务之急,应该是了解宫中局势。 虽说原主给的信息还算详细,但其中的许多事情,穆清弯并不全然相信。 原主没有理由害自己,可宫里的局势错综复杂,有些事情,还得自己一一探寻、一一验证才是。 得出了这么一个方向,穆清弯觉得前路明晰了不少。 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之后,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了眼睛。 那边,曼才人才踏进舒雅轩的院子,便一脸怒色,而跟在她身边的平蕊,更是一脸忿忿。 “那穆才人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主子都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却还是这般……” 冷哼一声,曼才人打断了丫鬟平蕊的话,“本以为她是个温顺的,谁曾想竟这般牙尖嘴利,倒是我先前低估了她。” 见自家主子愤愤不平,平蕊谄媚道:“依奴婢看,那穆才人就是不知好歹!” 思及方才的对话,曼才人忍不住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因着那位,我是断然不会往她的院子里跑上这许多回的!也不知道她哪点好,入了那位的眼!” 听得曼才人提到那位,一直保持沉默的平翠忙将院子里的一众奴仆遣散了来。 继而,她才上前扯了扯曼才人的衣袖,“主子消消气,那般不识好歹的人,可莫要与她计较。” 被平翠这么一提醒,曼才人忽而察觉到自己方才说的话不甚妥当。 心虚地看了看左右,见院子里并无其他人,曼才人才将心放了回去。 差点就说漏了嘴,坏了大事…… 平复了心中的那一腔怒气,曼才人正色道:“平翠你说的对,那般不识好歹的人,可不值得我与她计较。” “主子这样想才对,”垂下眼帘,平翠的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圣上昨夜里说了今日会来,主子可要准备准备?” 一听平翠说起皇上,曼才人的脸上便绽开了笑意,“你若是不说,我倒还忘了这回事,快叫人准备热水,伺候我沐浴更衣。” 吩咐完了平翠,曼才人又朝平蕊道:“去把皇上赐的那瓶梅花香露拿出来,我要用上一用。” 因着皇上要驾临的缘故,曼才人将与穆清弯发生的不快抛在脑后,满心欢喜地等着皇上的到来。 穆清弯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直至酉时才醒来。 刚睁眼的那会,她看到头顶上木制的横梁还有些愣怔。等到缓过神来,才开始再次接受穆才人的这个身份。 唉,穆才人…… 穆清弯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而后才起身穿好了鞋子。 “含春?若绿?”将屋内环顾了一周,穆清弯扬声喊着两人的名字。 话音刚落,穆清弯便见含春推门走了进来。 含春前脚刚踏进来,便询问道:“主子醒啦,可要用膳?” “不用。”轻轻地摆摆手,穆清弯道:“你帮我梳妆便可。” 一听梳妆,含春便轻快地应了一声“是”,梳妆这事,她最是在行。 但继而,她不解道:“主子可是要出去?” “嗯,我出去走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穆清弯答道。 古代的园林建筑向来妙不可言,其中尤以皇宫为奇,进了宫里,自然要去宫里四处转转了。 虽说宫里不能随便转,但现今是吃饭的时间,应该不会遇到个什么贵人妃子之类的。 穆清弯心里,打的就是避开宫里的主子,参观宫内园林的主意。 “宫里可有好看的园子?”趁着含春为自己梳妆的片刻,穆清弯问道。 “自然是有的。”含春答完了穆清弯的话之后,还不忘给她介绍着宫里的几处园子。 “这宫里的祥和园、正英园、畅羽园,可都是一等一的好园子。” 听了含春说出的那一串园子,穆清弯越发来了兴致。“待会儿,你带着我四处逛一逛,就挑宫里人比较少的地方去。” “是。”含春乖乖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主子今日的兴致为何如此好。 眼见发髻快梳好了,穆清弯这才想起了她的另一个丫鬟,“若绿呢?” “她啊,在给主子做衣服呢。” “做衣服?”穆清弯眼睛一亮,“若绿还会做衣服?” “是啊,若绿的绣活很好,主子腰上别着的那个香囊就是她做的呢。” 香囊?低头往腰间一看,穆清弯便看到了含春说的那个香囊。 “这个吗?” 瞟了一眼穆清弯手上的粉色香囊,含春答道:“就是这个。” 香囊做工细致,密密麻麻的针脚勾勒出的几只鸟栩栩如生,确实做的很好。 “这上面绣的是什么鸟?”看着香囊上的花样,穆清弯来了兴致。 正在专心为穆清弯挽发髻的含春眼都没抬,张口便道:“喜鹊。” 末了,她还不忘给穆清弯解释道:“若绿说喜鹊是个好兆头,所以在给主子做的东西上,都会绣上喜鹊。” 听了含春的话,穆清弯便仔细瞅了瞅香囊上这几只喜鹊。 几只鸟成群结队立在枝头,神态各异,就连站立的姿势,也无一重复。 “这几只喜鹊,每一只都不一样。”似是喃喃自语般,穆清弯轻声笑道。 “若绿说了,虽说喜鹊是个好兆头,但若是主子每日都看着一模一样的喜鹊,难免会无聊了些。”放慢了动作,含春看了眼镜子中的穆清弯,接着说道:“所以啊,若绿绣的每只喜鹊都是不重样的。” “若绿有心了,”赞赏地点了点头,穆清弯指着香囊上的一只喜鹊打趣道:“只不过,这只喜鹊,是不是太丑了点。” 第七章 不是喜鹊是鹊鸲 听得穆清弯如此说,含春停下手中的动作,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含春也发觉到了不同。 伸手拿过穆清弯手中的香囊,含春仔细瞧着穆清弯口中的那只略丑的鸟。 忽而,她脸色大变,“主子,这不是喜鹊!” “不是喜鹊?” 这一回,含春没有回答穆清弯的话,反而跑去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了?” 见含春有异,穆清弯便纳了闷,难道这上面的鸟,还是凤凰不成? 毕竟,自古以来,凤凰都是皇后的规格,若是才人用,便有逾越之罪了。 将门窗都关好了,含春这才小声道:“主子,这是鹊鸲!” 含春的声音十分小,似是受了惊吓般,穆清弯仿佛还听到了她声音里隐含着的那一丝颤抖。 “鹊鸲?”穆清弯从未听说过这种鸟,一时之间生了疑惑,“鹊鸲是什么鸟?” “鹊鸲是禁鸟。主子,这只香囊留不得!若是被发现了,我们可都惨了!” “禁鸟?”这一回,连穆清弯自己都变了脸色。 好端端的,她香囊上的花样怎么就从喜鹊变成了禁鸟鹊鸲? “你确定这是鹊鸲不是喜鹊?”穆清弯有些不相信。 闻言,含春便又拿起香囊细细观察了一番。 “是了,这就是鹊鸲,奴婢没有看错。”含春一面确认,一面为穆清弯指出其中的不同。“虽说喜鹊和鹊鸲大致相似,但喜鹊的尾羽为蓝色,鹊鸲的尾羽为黑白两色。若是论站姿,喜鹊翅膀上的白色要宽于鹊鸲。” 见穆清弯瞧得仔细,含春继续道:“若是主子看不出个中差异,将这只鸟与旁边的喜鹊对比,便可以分辨出来了。” 经由含春这么一说,穆清弯确实发现了羽翼上白色的细微差别。 这香囊上的鸟虽然姿态各异,但羽翼上白色的宽度却整整齐齐,如此一对比,确实能看出哪只是喜鹊,哪只是鹊鸲。 “主子可看出来了?” “嗯,看出来了。”话锋一转,穆清弯问道:“这个香囊,你说是若绿做的?” 穆清弯话音才落,含春便哐当跪了下来,“主子明鉴,若绿断不会害主子,这只香囊,定是被人调换过了。” “你别跪,你先起来。”见含春朝自己跪下,穆清弯忙起身欲扶她起来。 谁曾想,含春却十分坚决,“主子若是不相信我的话,我是不会起来的。” 见状,穆清弯十分无奈,“我没说不相信你的话,虽说我失忆了,但你与若绿是何种人,我心中还是清楚的。” “主子这么说,是相信这事不是若绿做的了?” 点了点头,穆清弯道:“我听说绣活好的人,都有在自己做的东西上留记号的习惯……” 穆清弯的话还未说完,含春便腾地站了起来,“若绿做的东西上都会绣一片绿叶!” 见含春反应如此大,穆清弯眉毛一挑,将香囊递给含春,“你找找看。” 不待穆清弯说,含春便已经开了香囊,准备将香囊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个遍。 “没有,这上面没有。”含春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主子,真的不是若绿!定是有人换走了若绿做的香囊。” “鹊鸲是禁鸟这事,宫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吗?” “自然,”此时,含春已经冷静了下来,“圣上不喜鹊鸲,这是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更何况,圣上前不久还明令宫中不得出现与鹊鸲相关的任何物件,就连这两个字,也是不得谈论的。” “若是这只香囊被发现了,那又当如何?”看着香囊上栩栩如生的鹊鸲,穆清弯问道。 “若是被发现了,我们这月影轩的所有人,都得遭殃。” “如此严重?” “嗯。”含春一脸后怕地点着脑袋,“如此严重!” 那鹊鸲隐藏在一众喜鹊中,若是不细瞧,便发现不了个中端倪,若哪日她的这只香囊被其他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到底是谁,跟她这么一个小小的才人过不去。 “这宫里,还有谁能将鸟绣的这般好?” “这……”穆清弯的问题让含春犯了难,“宫里能人众多,若说绣好鸟,只要有一模一样的花样,绣活好的人,便能绣出个八九不离十。” 见含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穆清弯便换了个问题,“我平日里,可有与人结仇?” “结仇?”含春摇头,“主子平日里鲜少出门,就连每回承恩也碰上了生病的时候,若说结仇,应当是没有的。” 将含春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穆清弯才大致懂得她说的“承恩”是什么意思。 “噢!若真要说结仇,曼才人算不算?”想起了才来月影轩走了一遭的曼才人,含春如是道:“咱们这院子里,除了方贵人之外,就是曼才人来得最勤快。” “方贵人?”穆清弯对这个名号有点印象,原主好像说跟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嗯,方贵人跟主子一起长大,也是平日里跟主子走得最近的一位,就连主子昏迷的时候,她也每日都来看主子呢。”见穆清弯面露疑惑,含春解释道。 “那她今日为何没来?”自己昏迷的时候都来得如此勤快,若是知道自己醒了的消息,必然会前来探望才是。 “前几日方贵人不慎打碎了先帝赐给皇上的花瓶,被禁足了。” “禁足……”穆清弯嘴角一抽,颇有些无奈。 照含春这么说,原主并没有与其他人结仇,唯一有嫌疑的,便是那位曼才人了。 可今日她才与曼才人打过照面,凭直觉而言,穆清弯觉得这事与曼才人没有干系。 “所以,你觉得这事是曼才人的手笔?”自己琢磨不出,穆清弯便将问题抛给了含春。 微微思索了一番,含春面露纠结,“虽说明面上看起来像是曼才人,但奴婢又觉得,曼才人不至于如此待主子。” “何出此言?”含春的回答在穆清弯的意料之外,穆清弯不由多问了一句。 “曼才人平日里与时常针对主子是真,但那都是大张旗鼓的,明眼人都知道的事,而如今这事虽说是冲着主子来的,但却用了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所以,如今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反而让你觉得不是她了?”接着含春的话,穆清弯道。 第八章 鹊鸲?喜鹊! “正是。”说到这里,含春低下了脑袋。 见她如此,穆清弯道:“你莫要慌张,这件事,我也觉得不是她。” 得了穆清弯的答案,含春便抬了头,眼里的亮光十分明显,“主子也觉得奴婢说的对?” 对上含春真挚的目光,穆清弯不由别开眼,而后,才点了点头,“当然。” 但紧接着,她却又道:“若此事与曼才人无关,那便有些棘手了。” “这……” 未待含春将话说完,穆清弯忽地吩咐道:“你把若绿喊过来。” “主子……”含春有些着急,主子不是说相信这事与若绿无关吗,怎地突然要将若绿喊来。 “我没有不相信若绿,我只是有事吩咐她罢了。”穆清弯自然知道含春在想什么,在她开口说话之前,便直接将此事解释了一番。 闻言,含春才放下了心,面上颇有些窘迫,“是奴婢急了些,奴婢这就去把若绿喊过来。” 见含春欢喜地跑了出去,穆清弯有些头疼。 此事到底与若绿有没有干系,她自己也无法断言。 虽说香囊上没有若绿固有的标识,但标识这种存在,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若是她有心,故意不绣便可。因此,光靠是否有绿叶这一点,并不能完全洗脱她的嫌疑。 与含春说相信若绿,只不过是因为若绿与含春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接触到的人,在潜意识里,她莫名相信若绿不会对自己不利。 但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猜测…… 只希望,若绿能对得起她的信任。 “主子?” 含春的声音打断了穆清弯的思绪。 只一回头,穆清弯便看到了面带笑意的若绿。 若绿的笑容十分和煦,穆清弯心中升起的那一丝怀疑忽地全数消散。 见自家主子盯着自己看,似是走了神,若绿一头雾水,不由出声喊了喊,“主子?” “嗯?”穆清弯回过神来,脸上已然带上了笑容,“你来啦。” 见了穆清弯的笑容,若绿心中反而有些隐隐的不详了,埋下心中的不解,她轻声问道:“主子唤奴婢前来,有何事要吩咐?” 一切如常,看样子,含春并没有将此事告诉若绿,这一点,穆清弯很满意。 若是含春不经自己的允许便自作主张将此事透露给了若绿,她可要对她们二人重新审视一番了才是。 “也不是什么大事,”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故作淡定,实则早已急得不行的含春,穆清弯有些好笑地继续说道:“听含春说,你的绣活很厉害?” 听穆清弯提到含春,若绿便往含春的方向看了一眼,接而,才答道:“含春惯会夸人,奴婢的绣活谈不上厉害,只勉强称得上马马虎虎罢了。” “你看看这个香囊。” 狐疑地看了穆清弯一眼,若绿伸手将香囊接了过去。 香囊才到若绿手上,她便变了脸色。 “可看出什么来了?” 此时,若绿与含春的反应如出一辙,她先是将屋内环顾了一周,确认门窗关好后,才小心翼翼道:“主子,这上面的花样,是鹊鸲。” “你手上拿着的这个香囊,是我日日佩戴在身上的那个。”穆清弯语气平淡,似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一般。 听得此话,若绿哐当一声朝穆清弯跪下,“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见若绿如此,含春有些急了,这香囊难不成还真是若绿绣的吗?不待穆清弯开口,她便直接问道:“若绿,你有什么罪?” 不说含春,在见到若绿跪下的那一刻,穆清弯的心也咯噔了一下。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耐住了性子没开口,等着若绿将话说完。 “奴婢日日伺候主子,却没有发现主子将此等危险之物佩戴在身上,是奴婢失职了。”若绿的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恳,穆清弯与含春双双松了一口气。 伸手将若绿扶起,穆清弯道:“若说有罪,此罪也罪不至死,你快些起来。” 言罢,穆清弯又出言安抚了一番若绿,“这香囊我日日佩戴着都未发现不对劲,你与含春每日伺候我已是辛苦,又怎能对你们如此严苛?若是有心之人想尽了办法要把香囊放到我身边,你们又怎么能防的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听得穆清弯如此说,含春也忙附和道:“主子说的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在暗处铁了心要害我们,我们又哪里防得住……” 扫了一眼帮腔的含春,穆清弯接着道:“我叫你来,便是想问问你能不能绣出一只明眼人看上去是鹊鸲,细瞧却又能瞧出是只喜鹊的鸟。” 穆清弯的要求乍一听有些古怪,若绿一听,眉头便锁得紧紧的,自顾自地沉思了一番。 “看上去是鹊鸲,却又是喜鹊?”比起若绿,含春的反应更为直白,“鹊鸲与喜鹊本就相似,若绣鹊鸲,随意一看,便算作喜鹊,可实际上,它却是一只鹊鸲;若绣喜鹊,随意一看,也可算作鹊鸲,但实际上,它又是一只喜鹊……” 将个中矛盾说了一通之后,含春满脸愁容,“主子,您这到底是要鹊鸲还是要喜鹊?”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含春的脸,又顺手扯了扯她紧抿着的嘴角,穆清弯得意一笑:“我要像鹊鸲的喜鹊。” “主子,奴婢懂了。”若绿的脸上忽而绽开了笑意。 “懂了什么?”含春偏过头,好奇地问道。 见含春如此好奇,若绿忽地生了捉弄之意,一脸的得意与狡黠,“我懂主子到底要我绣什么了。” “那你倒是说说,主子到底要你绣什么?”含春撅起了嘴,“像鹊鸲的喜鹊?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主子要的东西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没有正面回答含春的话,若绿继续打着哑谜。 当看到含春的嘴巴翘得高高的时候,若绿便笑道:“你可莫要恼,待到我绣好了给你看,你便清楚了。” 闻言,含春这才露了笑脸,妥协道:“那你绣好之后,可一定要给我看。” 穆清弯在一旁听着这两个丫头的对话,脸上不由自主便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若是若绿的香囊绣出来了,这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至少,暂时性地解决了潜藏在她身边的危机。 第九章 藏书阁 闲话说完了,穆清弯又朝两人吩咐道:“若绿,这几天你只管将香囊绣出来,其他的事,便都交给含春去处理。” “是。” 两人齐齐领了命之后,穆清弯便让若绿先退下了。 等到若绿走了,穆清弯才将香囊移交给了含春,“你把这个香囊收好,要收在别人寻不着的地方。” 略微寻思了一番,含春连连点头,“主子放心吧,这个地方,别人定当寻它不着。” “嗯。”见含春说得如此信誓旦旦,穆清弯也就不过问了。宫里如何,含春比自己更熟悉,若她说寻不着,那便是寻不着吧。 可下一刻,含春便将香囊揣进了自己怀里。穆清弯眉毛一挑,问道:“你说的好地方,不会就是你身上吧?” 扑哧一笑,含春解释道:“不是,奴婢说的地方是咱们院子里的那棵树下,只不过,要等夜深人静了,奴婢才好去藏。” 穆清弯微微一窘,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便好。” 将香囊严严实实地在自己身上放好之后,含春这才问道:“主子可还要去逛园子?” 被香囊这事这么一捣鼓,穆清弯哪里还有逛园子的兴趣。眼见外边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穆清弯便更没什么兴趣了,“天都快黑了,哪里还能看得清园子里的景致,今日就先不去了吧。” “那……奴婢伺候主子用膳?”见穆清弯兴趣缺缺,含春便如此问道。 一听含春说起膳食,穆清弯便瞬间来了兴致,当下道:“好,你去准备吃的来。” 含春依言退下,穆清弯闲着没事,便一个人在房里转来转去。 虽说房间里的物件能反映出屋子主人的秉性,但因着原主位份不高,房里的物件都是宫中统一好了的规格。 除了浓郁的古典气息之外,穆清弯几乎不能透过这间房里感受到原主的一丝气息。 对了,衣服! 穆清弯眼前一亮,疾步上前打开了房里的衣柜。 柜子一开,里头的各色衣服便映入眼帘。 随手翻了翻这些衣服,穆清弯有些满意。 当下流行的款式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单看这些衣服的颜色,却都清新淡雅,还算过得去。 想来,原主的眼光还不错。 看完了衣服,穆清弯便开始找书了。 古代的生活着实枯燥烦闷,上一世她是丞相家的小姐,虽说不得随意出府,但若偷偷摸摸溜出去玩耍,也是常有的事。 可这一世,她在皇宫里头,又是宫妃,偷偷摸摸溜出去的事是再也做不得了。所以,她老早就想好了,无聊的时候便在自己院子里看些闲书打发时间。 想法是有了,但这原主的装备,却十分的不支持——穆清弯找遍了屋子都没有发现一本书的踪迹。 正当她郁闷之际,便听到了含春的声音,“主子,晚膳来了。” “含春,有书吗?”穆清弯一开口,便是这句话。 “书?”含春面露惑色,“主子要什么书?” “看的书,随便什么书都行。”想了想,穆清弯补充道:“最好是诗词跟史料之类的。” 自己现在是在一个陌生朝代的后宫里头,还对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都不了解,看些诗词史料什么的,对自己应该是有利的。 “若是主子想看书,宫里头的藏书阁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含春提议道。 “藏书阁?”穆清弯眼睛一亮,皇宫里头的藏书阁定当有很多好书。“宫里的藏书阁我可以进去吗?”毕竟她现在位份低,在宫中还没什么存在感…… “这……”听得穆清弯如此问,含春有些踌躇,“以主子现在的位份,确实是不能进去。” 含春的回答使得穆清弯十分挫败,虽然知道皇宫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但当这些等级之分真正施加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还是难免有些无力。 见穆清弯垂头丧气,含春不由撇嘴,“主子现在知道伤心了,若您那些时候没有专挑圣上来的那几日生病,您如今呐,也不至于连书都没得看。” 含春的话相当直白,穆清弯觉得自己瞬间失了垂头丧气的资本,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穆清弯开始转移话题,“我饿了,先吃饭,啊不,用膳,用膳。” 自顾自地纠正了用词,穆清弯将注意力转到了食物上面。 眼前的几样菜肴与中午的不同样,看起来就甚是好吃,穆清弯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这是什么菜?”穆清弯用筷子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菜。 看了眼盘子里的那一团白色,含春如实答道:“奴婢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菜,赶明儿,我问问厨子。” “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穆清弯便试着尝了一口。 入口细软,还有几分黏嫩,这好像是芋头的口感…… 吃了几口菜之后,穆清弯忽地又问道:“若是想进藏书阁,我得升到什么位份?” “贵嫔。”含春想也没想,丢给穆清弯一个答案。 “贵嫔?”在脑子里搜寻了一番贵嫔的等级之后,穆清弯狐疑道:“贵嫔的上一个品阶,是妃位吧。” “是的。” 得了含春肯定的回答,穆清弯便一脸惊异,“为何进个藏书阁,这品阶还要在贵嫔之上?含春,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奴婢没有骗您。”含春眨了眨她的眼睛,一脸无辜。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今后宫里只有那么几位在贵嫔以上吧……”穆清弯同样眨了眨她的眼睛,脸上是满满的求知欲。 “嗯嗯,娴妃、丽贵嫔、柳贵嫔。”含春贴心地为穆清弯细数了出来。 “所以,我能不能进藏书阁,能不能看到书,跟我有没有生病没有一丝关系。”扒了一口饭,穆清弯继续道:“你家主子我可没有一夜之间从才人变成贵嫔的能力。” “可若是主子讨好了圣上,开口向圣上求个几本书的恩惠,说不准圣上一个高兴,就答应了呢?” 这么说来,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顺着含春的思路想了想,穆清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脑袋。 若是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求个恩典,她可定要向皇上讨要几本书。 含春见穆清弯点头,以为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由暗喜,主子可算是开窍了,也不枉费她的一番苦口婆心。 第十章 晨起见太后 次日。 因着含春说要给太后请安,穆清弯便起了个大早。 说来也奇怪,关于太后,原主并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信息,只是稍稍提了一句“太后偏爱娴妃”,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若不是含春昨晚提醒了一句,穆清弯还不知道这后宫里还有个太后…… “含春,你能与我说说太后吗?”将脑袋上那根略为沉重的发簪微微调整了一下,穆清弯问道。 “太后?”含春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便又继续为穆清弯整理衣襟,“太后娘娘深入简出,不甚干涉后宫之事,奴婢只知晓圣上与太后娘娘感情深厚。” “哦?”穆清弯颇有些惊诧,“太后礼佛吗?” 礼佛……含春细思小半会之后摇了摇头,“奴婢不曾听说。” 穆清弯曾在书上看到过,若是老来诚心向佛之人,大多是年轻时犯下了太多的过错或杀戮。若是这个太后不信佛,是不是就是说,她的性子还算好?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穆清弯又立马将其否决。 宫里的人都不是善茬,断断不能小觑。更何况,那个人还是皇帝的母亲,上一届宫斗最后的赢家。 皇帝跟太后是后宫的两棵大树,若是她不想抱皇上的大腿,那便只能从太后这边着手。 而现在,请安便是她在太后面前刷好感度的一个大好机会。 “主子,好了。”将穆清弯整个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圈,确认无误外,含春提醒道。 “那便走吧。”才打定了要在太后面前刷好感度的主意,穆清弯便提了几份心,请安是大事,不能迟到。 “是。”含春颔首,乖巧地跟在穆清弯的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可才一出院子,穆清弯便停了下来。 “含春,你在前面带路吧。” 含春一听,脑袋便摇得似拨浪鼓般,“主子,这可不行,哪有奴婢走在主子前头的道理。” 宫里的规矩,除了带路这一说,下人是不能走在主子前头的。 可若是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哪来的不识路这一说。 穆清弯真真犯起了难,“我不认识路。” “主子走在前头,奴婢在后头提醒便是了,先往右走。”含春提醒道。 循着含春所指的方向往前走,穆清弯终是赶在时辰之前顺利到了太后居住的宁德宫。 从外头看,宁德宫与这一路走来穆清弯看到的宫殿并无两样。可才踏进宁德宫的大门,穆清弯便感受到了它的不同寻常。 院子里十分安静,听不见一点儿声音。 穆清弯忽地有些紧张了。 停住脚步,她将四周环顾了个遍,最后,将视线停在了那块颇有气势的牌匾上。 “主子,怎么了?”见穆清弯盯着宁德宫那块牌匾看,含春不由疑惑道。 没有回含春的话,穆清弯的视线仍旧停在了牌匾上。 静了良久,穆清弯才开口喊着含春的名字。 “主子。”见穆清弯终于有了反应,含春忙在后头悄声应了一句。 “我紧张。”穆清弯咽了咽口水。 她是真的紧张。 这种紧张跟上学时她上台讲演那会儿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这次也算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了。 先不说自己能不能博得太后的欢心,就说会不会在太后面前出差错这事,她还真没有半点把握。 若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 后果如何,穆清弯不敢想。 “主子莫要紧张,若是太后问起话来,您答了便是,其余时候,只管静静坐着不讲话便可。”含春在一旁安抚道。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穆清弯将心一横,“走吧,我们进去。” 这一回,穆清弯走得极为缓慢,与来时的匆忙大为不同。 不过是寻常的一段路,可穆清弯却硬生生将其走出了奔赴战场般的决绝与大气凛然。 殿内,下人们端端正正地站成一排,不曾有人言语。 穆清弯不过抬头迅速扫了一眼,便立马将脑袋低了下去。 或许,将安静这个词换成肃穆更为恰当。她在心里如此想到。 “那位是穆才人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在这肃穆的内殿中,显得有几分突兀。 不过才进殿便听到有人说起穆才人,穆清弯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加快了脚步。 “妾身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请安的话脱口而出,请安的动作也是下意识的反应,想必,是原主身体里还存留着的一丝记忆了。 “起吧。”入耳的声音平缓温和,与方才的温婉相比,更添了一丝低沉。 “是。”穆清弯一面应着那人的话,一面暗自想着,这就是太后了吧。 “宫里人都说穆妹妹救驾那会儿许是伤了脑子才会睡上这么些天,让我还担心了好一会儿呢,今儿个一看,妹妹请安时说的话与平日里并无两样,看样子,这下人们说的话,还是不可信的。” 说话的人身穿藕色宫装,画着精致的妆容,额上的梅花型花钿十分显目。 那人话音刚落,便另有一人接着她的话道:“周淑容说的是,若是今日没亲眼见着穆才人,我怕是也信了那些下人们的话。” 听她们谈论自己,穆清弯没有半分不自在,反而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仿佛她们话题的主人公不是自己,而是与她没有半分干系的其他人。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来之前殿内发生了何事,但看那周淑容的反应,明显是发生了不愉快。 若非如此,自己进来之时,殿内的气氛怎会如此沉重;若非如此,又怎会有人在自己一只脚才踏进殿内的时候,便直直点了自己的名字;若非如此,周淑容又怎会恰好在自己进来的那一小会儿,便以自己为话题说了如此之多。 穆清弯深知自己这个才人的位份在后宫中到底是何等地位。虽说她是个正正经经的主子,却甚为低微,更何况,她还未曾侍过寝。 就穆清弯所知,宫里未曾侍过寝的人里头,只有她入宫的时间最久。 因而,穆清弯并不觉得自己够格成为众妃在太后面前谈趣的话题。 而她,在来太后宫里之前,后宫里的妃嫔她只认识曼才人一个,若是贸贸然与人搭话,便很有可能被人察觉到自己的不寻常,这个风险,她冒不起,也不敢冒。 第十一章 皇上驾到 殿内如今的形势,对只认识曼才人的自己来说,反而是最有利的。 一来,虽说她们的话题中心是自己,但穆清弯却清楚地知道,她们也并没有要自己参与讨论的打算;二来,通过她们的对话,她还能多认几个人,减少暴露的风险。一举两得,穆清弯心中十分欢喜。 只不过,你们别只顾着自己聊天,不安排我坐下啊……穆清弯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心中却在默默腹诽。 这殿里如此多的人,除去站着的下人,便只有穆清弯一个后妃是站着的,这确实是有些尴尬了。 好在,这样尴尬的场面并未维持多久——皇上来了。 穆清弯是自己默默走进来的,并未有下人通报。 这位可不一样,那声“皇上驾到”悠远绵长,听声音,约莫是从宁德宫的大门处传过来的。 一时间,殿内的人齐齐停了话,纷纷起身相迎。 彼时,穆清弯离大殿正门最近,见众人纷纷起身,她忙趁着这会儿的时间往边上移了移。 穆清弯找的这个地方角度不错。 不说其他,就说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曼才人在慌乱之中整理衣领的小动作,她就觉得自己站的这个位置十分有趣。 皇上驾到,架势自然不一样,光是前奏,就很长。众人等了约莫小半盏茶的时间,才真正见到正主。 随着殿内的人齐齐喊了一声“参见皇上”,又齐齐行完礼之后,穆清弯便听得一个温润低沉的男声:“无需多礼。” 紧接着,她便见到一个黄色的衣角从自己的眼前扫过。 因着好奇皇帝是何模样,穆清弯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 不巧的是,在穆清弯抬头那会儿,皇帝已经从她的身边经过了。 “母后身子如何?”皇帝搀着太后往坐榻边走,一面走,一面又如此问道。 “哀家的身子还算老样子,倒是皇帝看着瘦了不少,可要保重身子才是。”许是因着皇帝来了,太后心情好了不少,穆清弯似是从太后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轻快。 听得太后如此说,皇帝的嘴角添了一抹笑意,“母后别光顾着惦记儿臣,自己也要保重身子。” 丽贵嫔轻笑一声,微微掩了掩唇瓣,“臣妾昨儿个就瞧着皇上瘦了,跟皇上说起来的时候,皇上还觉着是臣妾看错了呢。” 丽贵嫔此言一出,殿内许多人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 谁不知道自打御花园那回之后,皇上已经好些天没有临幸后妃了。 这些天,皇上除了往曼才人的舒雅厅那去得频繁些,其他地方却是一个也没去。 宫里头能见着皇上面的人屈指可数,自然有人蠢蠢欲动了。 比如说柳贵嫔和萧充仪,借着给皇上送膳食的由头想去御书房堵人,但每每,都被皇上身边的元公公给挡在了门外。 本以为皇上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可谁曾想,这丽贵嫔昨儿个竟见着了皇上。而且,还是在众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太后微微扫了底下的人一眼,见殿里的人神色各异,心中已然有了数。 丽贵嫔不经意间地一瞟,将周围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意一笑,她继续道:“今儿个到了太后您这儿,皇上倒是不否认了。” 丽贵嫔这话有向太后示好的意思,可太后却没有答丽贵嫔的话,而是拍了拍皇帝的手背,道:“处理朝政固然要紧,这宫中的子嗣,皇帝也应看重才是。” 皇帝心中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母后又会与自己说起宫中子嗣的问题,早知如此,他便不往这宁德宫走了。 与皇帝的无奈不同,在听到太后说起子嗣时,本就坐得端正的一众妃子不由将背挺得更直了。好似坐得愈端坐,便愈能增大自己被皇帝临幸的可能性一般。 皇帝的眼神闪了闪,随口敷衍道:“子嗣一事,可遇不可求,母后莫要心急。” 言罢,皇帝微微偏了偏头,朝一旁的娴妃道:“娴儿觉得,朕说的对不对?” 端坐在太后旁边被无端点名的娴妃咬了咬唇瓣,“回皇上的话,娴儿也是如此觉着的。” 见皇帝主动与娴妃搭话,太后的脸上才有了些笑意,“你们俩惯会欺负哀家,娴儿与皇帝自然是一边的,皇帝若说是,娴儿定不会说半句不是。” 殿内的人见太后如此打趣娴妃与皇帝,都识相地没有说话。 太后表明了就是想要拉近娴妃与皇上的关系,不管是谁,若是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说,心里或多或少都会不好受。 没有谁愿意张口说自己的夫君宠爱另一个女人多一点,也没有谁愿意承认另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夫君更为忠诚。 而皇帝,只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娴妃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抬眼迅速地看了皇帝一眼之后,才诺诺道:“姑母莫要打趣娴儿了。” 太后正想说话,便听皇帝说道:“那位是穆才人吧。” 彼时,穆清弯正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众妃嫔之中,也并不算打眼。 本以为只需要看着娴妃与皇帝秀恩爱便好,谁知皇帝却忽然点了自己的名。而且,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十分平淡与随意,穆清弯甚至有些摸不准他说的这句话到底是问句还是肯定句。 可不管皇帝是什么意思,被点名的穆才人穆清弯都得有所回应。 她缓缓起身,朝皇帝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参见皇上。” 为了体现自己的大方得体,穆清弯特地将自己说话的语速放得很慢。清脆柔和的声音一出,皇帝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见穆清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皇帝点名,曼才人的脸色变了不少。方才丽贵嫔说话、太后有意为娴妃与皇帝搭话时,都不见她如此。 皇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随意扫了规规矩矩站着的穆清弯一眼,而后开始玩弄自己戴在手上的扳指,“御花园那回,多亏穆才人舍身相救,朕才得以安然无恙。” 顿了顿,皇帝继续说道:“救了朕,便是有功,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穆清弯眼睛一亮,心中隐隐有些激动,昨日自己还说哪天想求个去藏书阁的恩惠,今日便来了机会,莫不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 第十二章 赏赐 正想说能不能允了她进藏书阁时,穆清弯忽地想起了含春昨日的话。 若是位份必须在贵嫔以上才能进藏书阁,以自己如今的才人身份,求个这样的恩赐是不是有些招人恨了…… 思及此,穆清弯的话才到嘴边,便又犹豫了。 殿内安静得很,众人都在等着穆清弯的回答,但穆清弯心中却十分纠结。 若说其他赏赐,她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头绪;若说不要赏赐,未免有些浪费了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 见穆清弯久久不答话,低着脑袋不知在思考什么,皇帝的眼里忽而闪过一抹笑意。 正欲说话,便见穆清弯微微抬头,“皇上天子之躯,若没有嫔妾,定也能化险为夷,嫔妾不过是恰巧在那会儿出现罢了。”奉承了几句之后,穆清弯便继续道:“若说赏赐,嫔妾喜看书,可嫔妾的月影轩却是没有的,因而斗胆,向皇上讨要几本书。” 要书?本以为这穆才人低着脑袋犹豫了许久是想要什么布匹首饰,可谁知,一张口,却是要书。 皇帝还没说话,太后便先笑了,“看穆才人这模样便是个温文雅尔的,若只是想看书,皇帝便应允了吧。” 温文尔雅……穆清弯微微挑了挑眉,这个词用在现在的自己身上,倒也还算贴切。 “朕还不知穆才人对书情有独钟,”轻轻一笑,皇帝随口问道:“不知穆才人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 “让皇上见笑了,嫔妾平日里爱看些话本诗词。”话本,就是现代的小说。 答完了皇帝的话,穆清弯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此番,嫔妾不仅想要诗词话本,还想向皇上讨要几本历史典籍。” “历史典籍?”皇帝来了兴趣,“不知你要历史典籍作何用?” 穆清弯在说那句话之前便想到皇帝会如此问,因而,她一早便有了应对之法,“嫔妾每每读话本诗词,便会有几处不解之处,欲究其意,却往往不能得,嫔妾想着,是不是得先知道作诗之人那会儿发生的事,知道他是在何种情境下写的诗。” 穆清弯张口说着瞎话,说的恳切又正经。 “穆才人这话倒是有意思。”丽贵嫔轻笑出声,“我倒还是头一次见着女子里有像穆才人一般如此好学之人。” 穆清弯摸不准丽贵嫔此时说这话到底意欲为何,便直接将她这话当作了夸奖。 规规矩矩地朝她福了福身子,穆清弯浅笑道:“丽贵嫔此话倒是抬举嫔妾了,嫔妾只是对诗词有些兴趣罢了。” 硬着头皮说完了这句话的穆清弯心中暗道不妙,若是有人一时挑事要自己当众作诗那便糟了! 虽说自己是对诗词有些兴趣,但却没有当众作诗的本领。若是借鉴他人的,她也不知自己熟知的诗词有没有在这个时空中出现过…… 幸运的是,皇帝适时截住了这个话题,“既如此,赶明儿你随着元公公去藏书阁挑几本书便是,朕还有折子要批,就先走了。” 一听皇帝要走了,众人齐齐起身,“恭送皇上。” 皇帝走了,太后便也没什么兴致了,挥手让众人都散了。 至此,穆清弯心中的那块石头才落了地。 还好皇帝走的及时,这才不至于又出些什么其他的幺蛾子。 在出宁德宫大门的路上,众人没有如穆清弯想象的那般热切的聊天,反而全都是默默无语。 穆清弯心中有些讶异,莫不是方才在太后殿里,她们是做做样子给太后看?还是说因着还没出太后宫里,她们才没有半句言语?虽说心中纳闷,但穆清弯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随着众人缓缓出了宁德宫之后,各人才纷纷互相告辞。 穆清弯留意到,虽说宫里规矩多,却没有按位份高低离开的规矩。这一点,穆清弯有些满意。 宫里的规矩已经如此之多了,若是在回院子这一点上还有所约束,那她还真是想自己在心里狠狠吐槽一番了。 学着其他人那般打了声招呼之后,穆清弯便转身快步往自己院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穆妹妹!”听到曼才人的声音,穆清弯只得止住了脚步。 她方才走得如此快就是存着不被人喊住的心思,但尽管如此,该来的却还是来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穆清弯回头,便见着了在后方努力追着自己的曼才人。 朝她扯出一个笑容,穆清弯问道:“曼姐姐有何事?” 曼才人见穆清弯静静地站在那儿,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那么一刹那,她忽地觉得自己十分狼狈。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不过一闪而过,便被曼才人自己否认过去了。自己不过是走得急了些,哪有什么狼狈的模样,一定是自己的错觉,错觉。 一直在看着曼才人走过来的穆清弯见她摇头晃脑,心中不免有些好笑。看样子,这曼才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趣。 “曼姐姐有何事?”待到曼才人走近了,穆清弯再次问道。 听得她如此问,曼才人的脸上忽地有些恨恨,“你今日得意了是不是?皇上好不容易来太后这儿一回,竟是为了给你赏赐。” 曼才人的话听得穆清弯哭笑不得,她哪只眼睛看见皇上是为了给自己赏赐才来见太后的。 “怎么?不说话了?”见穆清弯沉默不答话,曼才人心中愈加忿忿。 “曼姐姐误会了,我不过一介小小的才人,皇上若是有意赏赐,派个奴才来问问便好,怎会专程前来?” “小小的才人?”这话听的曼才人心中不满更甚,别说穆清弯是个才人,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才人罢了。 见曼才人咬着这句话不放,穆清弯心中无奈,这句话不是成心的,她说之前还确实忘了这站在自己面前的曼才人,跟自己一样是个才人…… “曼姐姐莫要生气,虽说同样是才人,但曼姐姐还是在我前头的。”脸上端着笑,穆清弯好脾气地给曼才人解释道:“曼姐姐这个曼字,可是皇上亲赐的。” 这么一说,曼才人心中才有些平衡。这皇宫里的什么都得分个三六九等,若说才人,那也能分出个不同来。她这个封号可是皇上亲赐的,比起其他的才人,确实是高出一等。 第十三章 赵贵人 见这话受用,穆清弯微微满意,继而,她凑到曼才人耳旁轻声道:“若是按照曼姐姐方才的说法,皇上是为着给我赏东西才专门来了一回宁德宫,曼姐姐是要置太后于何地?”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曼才人那因为快走而染上了些许红晕的脸便苍白了不少。 见她成功地被自己的话唬住了,穆清弯继续好心道:“曼姐姐说话可要小心才是,宁德宫就在旁边,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了……” 说到此处,穆清弯特地顿了顿,然后才接着说道:“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妹妹我出事倒还没什么,左右我也是个不受宠的,倒是姐姐,如今在皇上心里头的份量重着呢,可千万别因着这一句话,被皇上冷落了。” 此番敲打的话说完,穆清弯便后退一步,笑着朝仍呆愣在原地的曼才人点了点头,“曼姐姐与妹妹不同路,妹妹我就不等姐姐了。” 曼才人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穆清弯转身离去。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动,她有些不死心地想出声喊住穆清弯,但却又觉得她方才的那段话,不是没有道理。 含春跟在穆清弯的身后,眼里的崇拜意味不言而喻,好几次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将自己想说话的冲动给咽了下去。 直至进了月影轩,含春才舒了一口气,兴奋道:“主子方才着实威武,奴婢伺候主子这么久了,可还是头一回见到主子如此有气势!” 听了含春的话,穆清弯不由笑了,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因为有气势被人夸。 “那你倒是说说,我之前是什么样的?怎么就没气势了?”微微一挑眉,穆清弯打趣着问道。 含春略一思索,便答道:“主子之前都是规规矩矩的,就连说话也细声细语的,对上曼才人也不曾这般……”说到此处,含春悄悄看了穆清弯一眼,小心翼翼地接着道:“伶牙俐齿。” “伶牙俐齿,”穆清弯勾了勾唇角,将这四个字单独拎出来重复了一遍。接而,她喃喃道:“倒是个好词。” 宫里头人心叵测,若是不伶牙俐齿些,怎么活得下去。 “嗯,是个好词!”含春附和着说道。 “什么好词?”若绿端着一碗绿豆百合汤进来,笑眯眯地问道。 “主子说伶牙俐齿是个好词呢!”含春一面答着若绿的话,一面走上前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伶牙俐齿?”若绿在心里一琢磨,大抵猜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穆清弯一眼,若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朝穆清弯道:“主子,这是我从御膳房拿来的绿豆百合汤,清热祛火,您尝尝。” 面前的绿豆百合汤尚温热,穆清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微微尝了一口,穆清弯便皱起了眉,这里头的百合味道,她着实不喜欢。 “怎么了?” 见穆清弯只尝了一口便皱起了眉,若绿不由纳闷。 “没什么,我只是不喜欢这里头百合的味道。”将碗放下,穆清弯懒懒地伸了伸腰,“御膳房还有什么其他好吃的吗?” “主子想吃什么?”若绿着手开始收拾桌上那才被穆清弯吃了一口的百合汤。 没有半分犹豫,穆清弯道:“比如说糕点之类的东西。” 糕点……若绿想了想之后,问道:“方才奴婢去拿这汤的时候看到有酥心,主子可要尝尝?” “要,你去拿过来。”一听酥心,穆清弯便来了兴趣。 但紧接着,她忽而喊住了若绿,“若绿你先去把我要的东西给绣好,这些小事,还是让含春去吧。” 被点名的含春十分机灵,当即拿了若绿手上的碗,接而道:“奴婢现在就去御膳房拿。” 手上的东西被含春拿走了,若绿便只得朝穆清弯福了福身子,“奴婢也告退了。” “去吧去吧。”挥了挥手,穆清弯随口道。 两个丫头才走不久,穆清弯便见若绿折了回来。 “主子,赵贵人来了。” 赵贵人?穆清弯清楚地记得原主并没有在信中交代有关这个人的事。 “你随我出去看看。”不管她是为何而来的,多带个人总是好的。 起身整了整衣服,穆清弯带着若绿往外走去。 “穆妹妹。”才出门,穆清弯便看到一身青绿的赵贵人。 如此纯粹的颜色,穆清弯只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一股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仔细一瞧,穆清弯发现,这赵贵人脑袋上戴的簪子也是青翠的碧玉簪。 朝赵贵人微微福了福身子,穆清弯乖巧地喊了声“赵姐姐”。 “穆妹妹无须多礼,”赵贵人上前虚扶了穆清弯一把,笑道:“今日贸然前来,多有打扰,还请穆妹妹别怪罪我才是。” 浅浅一笑,穆清弯打着哈哈,“赵姐姐肯来我这月影轩,我开心还来不及,哪里能说打扰呢?” “若是妹妹能这么想,我以后便常来走走。”赵贵人拍了拍穆清弯的手背,一脸亲切。 听她说要常来走走,穆清弯便开始叫苦了,可即便心中不情愿,面上还是得笑着点头,“若是姐姐有空过来,我定当好好招待。”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客套话说完了,赵贵人便进入正题了。 听赵贵人说了来意之后,穆清弯心中便有底了,只要不是来挑事为难自己就行,“不知姐姐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今儿个在宁德宫,皇上不是允了妹妹明儿个进藏书阁挑书吗?”赵贵人如实道:“我是想说,妹妹明儿个去藏书阁挑书的时候,能不能顺便帮我带上一本?这宫里的日子着实无聊……” 穆清弯有些犹豫,虽说带书不是什么大事,但她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藏书阁里的书给赵贵人。 “妹妹可是不愿意?”见穆清弯一脸为难,赵贵人便挑明了问。 “倒不是不愿意,”略微斟酌了一下,穆清弯道:“这藏书阁的书是圣上作为赏赐赏给我的,若是给了姐姐,圣上怪罪起来,我又该如何。” “若是妹妹担心的是这个,那便好办,”赵贵人扬了扬眉,“左右圣上允了你去挑书,那藏书阁的书鲜少有人翻阅,多一本少一本,也无大碍,你大可跟圣上明说要为我带一本,圣上是不会怪罪你的。” 第十四章 赵贵人的来意 末了,赵贵人又补了一句,“若是圣上怪罪起来,只管由我一人担着。”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穆清弯便只得应了下来。“不知赵姐姐要什么书?” “在还未入宫前,我也同妹妹一般喜看话本,最爱的,便是那朝韫亦南的本子。”说这话的时候,赵贵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似是在回忆往事一般。 “朝韫亦南?”穆清弯拧了拧眉,“这名字好生拗口。” 赵贵人笑了笑,眼角微微弯了弯,有些好看。“我头次见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觉得十分拗口。” 话锋一转,她忽地疑惑道:“妹妹不知道朝韫亦南?” 穆清弯心中咯噔一下,差点忘了自己看的不是这里的话本。若是这朝韫亦南在这里是个写话本子的名人,自己才在众人面前说喜读话本,现下被人问起来,却连这名人都不知道,那岂不是妥妥的打脸吗。 稳了稳心神,她摇了摇头,解释道:“让姐姐见笑了,虽说我喜看话本,但我甚少关注写书之人。” “原是如此。”赵贵人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这么说来,姐姐是想要我拿朝韫亦南的话本?”怕赵贵人又说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穆清弯忙先如此问道。 “正是。”赵贵人牵过穆清弯的手,开始与她说起那朝韫亦南。 按理来说,正事说完了,穆清弯便应陪赵贵人再唠唠嗑。但她本就与赵贵人没有什么话题可聊,若单说话本这一相同爱好,两人看的又是不同时空的话本,不仅没什么好聊的,而且有暴露自己的风险。 所以,当赵贵人主动说起那朝韫亦南时,穆清弯心中隐隐松了口气。 方才自己已经告诉她不识朝韫亦南了,只要她的话题是朝韫亦南,自己便不会露陷。若是她要将话题拓展延伸到其他方面,自己口口声声说爱看话本,却一问三不知,那便糟了…… 于是,在赵贵人滔滔不绝了一会之后,穆清弯选择了一个最为简单的方法来逐客——装病。 这招十分有效,赵贵人的话匣子戛然而止。 接而,赵贵人关怀了她几句,叮嘱穆清弯好生休息,便带着她的奴仆离开了。 当然,在临走前,赵贵人还给穆清弯留了一个碧玉环以表谢意。 在若绿的搀扶下回了房,穆清弯身心舒畅: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 “主子方才?”若绿见她并无半分异常,犹豫着问道。 “我无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穆清弯才问起若绿,“那朝韫亦南,你可曾听说过?” 她吃不准这赵贵人到底是真的想看话本,还是想用这事来弄出点什么风浪。不是自己草木皆兵,而是现今局势不明,敌友也不分,万事都得小心谨慎才是。 “回主子的话,奴婢对话本不甚了解,若是主子想知道这个,可以问问含春。”若绿如实答道。 “罢了,等含春来了我问问她便是。”穆清弯朝若绿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若绿福了福身,依言退下了。 “朝韫亦南……”穆清弯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脑子里浮现的是方才赵贵人最初与她说起这个名字时的神情。 不知为何,穆清弯心里总是隐隐感觉这个朝韫亦南与赵贵人有些渊源…… “主子。”含春轻轻敲了敲门,继而才拿着东西进来。 “这便是你说的酥心?”看着碟子里那一团黑糊糊的东西,穆清弯皱起了眉头。 “正是,”含春兴高采烈地答道:“主子别看这东西黑不溜秋的,可它的味道却是一绝。” “先放着吧。”面对这样一团黑糊糊的东西,穆清弯着实没有什么食欲。“你可听说过朝韫亦南?” “朝韫亦南?”含春沉思片刻,接而才道,“主子说的,可是写话本的那位朝韫亦南?” “嗯。”穆清弯点点头,继而道:“方才赵贵人来了,说是想要我明日去藏书阁时,顺手帮她带一本朝韫亦南的话本。” “原是如此。”含春了然,“那主子可是答应她了?” “答应了。”穆清弯的手指微微曲了曲,有些惆怅,“依你说,那朝韫亦南的话本可会有蹊跷?” “这……”含春被穆清弯的问题难住了,一时间有些犹豫,“虽说朝韫亦南的话本算是寻常之物,但奴婢也不敢妄答。” “罢了。”穆清弯心一横,反正自己方才也收了她的东西,不给人拿话本也说不过去。 若是遭皇帝怪罪,她便说是赵贵人让自己帮的忙。 穆清弯这边才打定主意,赵贵人来月影轩让她帮忙带话本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各宫。 福祥苑内,许美人低头抿了一口茶,眼神却在不经意间飘向了坐在上方的丽贵嫔。 坐在许美人旁边的姚才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上方的丽贵嫔一眼,而后又将眼神飘向许美人,最后,才将视线定格在她手中捧着的茶杯上。 丽贵嫔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把玩着自己的指甲,随口问道:“两位妹妹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一句话也不说。” 底下的两人对视一眼,许美人朝姚才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口说话。 接收到许美人眼神示意的姚才人咬了咬唇瓣,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见此,许美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丽贵嫔,“回贵嫔娘娘的话,嫔妾心中想着今日的事,不由失了神。” “哦?”丽贵嫔抬头看向许美人,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见丽贵嫔来了兴趣,许美人心中隐隐有些激动,挺了挺腰板,她道:“嫔妾在来的路上听宫人说,赵贵人带着人往穆才人的院子里去了。” “赵贵人?”丽贵嫔皱了皱眉,“这赵贵人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常与人打交道,这回却主动往穆才人院子里跑……” 点了点头,许美人接着说道:“是呀,嫔妾也觉得奇怪呢,赵贵人可没有主动往其他人的院子里去过。” “可知所为何事?” 听得丽贵嫔问,许美人摇摇头,如实答道:“嫔妾听得宫人议论,便多问了两句,可那些宫人只见到赵贵人进了穆才人的院子,却不知她为何而去。” “这倒是有趣的很。”丽贵嫔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难不成,这一向不问世事的赵贵人也要开始拉拢人了? 第十五章 遇见娴妃 一直未曾说话的姚才人凝眉细思片刻,忽而开口,“今日请安回来的路上,赵贵人便说她想要一本朝韫亦南的话本,想来,是为着这事去的月影轩。” “让穆才人帮她带朝韫亦南的话本……”丽贵嫔轻笑,“我倒是忘了,咱们宫里还有个喜欢话本的赵贵人。” “只是不知道,赵贵人这带话本的说法是真还是假。”许美人抿了抿嘴唇,眼角染上了一丝不明的意味,“若是赵贵人打着带话本的幌子去与穆才人套近乎……” “套近乎?”姚才人疑惑地看向许美人,“赵贵人为何要与穆才人套近乎?按理来说,不应是穆才人与赵贵人套近乎吗?” 毕竟,按位份来算,贵人可比才人高上两个品阶,更何况,那穆才人还未承圣宠。 “妹妹想的太简单了些,咱们陛下许久不在后宫里头出现,今日好不容易来了一回,这话里话外,却又都是围着穆才人一个人转,还赏了穆才人一个去藏书阁的恩典……”许美人笑着向姚才人解释道,可眼神却悄悄飘向了丽贵嫔。 “姐姐说的也是,按规矩来说,从二品以上的妃子才可进藏书阁……”说到这里,姚才人似是想起什么来了,从二品,可不就是贵嫔嘛。 抬头看了一眼丽贵嫔,见她面上并无异样,姚才人才将心放了回去。这丽贵嫔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自己还是少说话吧。 “不过一个小小的穆才人,还成不了什么气候。”嗤笑一声,丽贵嫔道:“陛下是个赏罚分明的,穆才人救驾有功,自然要赏。” 见丽贵嫔并未生气,许美人忙低眉应承道:“娘娘说的是,陛下向来赏罚分明,可怕就怕那穆才人自己存了不该有的念头,毕竟,宫里明明白白的规定了,从二品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进藏书阁。” “这宫里,什么是该有的念头,什么是不该有的念头?”微微抿了口茶,丽贵嫔道:“自穆才人救驾以来,陛下未进穆才人院子里一回,就凭这一点,那穆才人就算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也成不了真。” “贵嫔娘娘说的是。”许美人与姚才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道。 “好了,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扬了扬手,丽贵嫔有些不耐。 听得丽贵嫔如此说,两人起身福了福身子,“贵嫔娘娘好生休息,嫔妾就先退下了。” 待到两人走后,一直在丽贵嫔身旁站着的女子才悄声上前问道:“主子,可要我去探探那穆才人?” “怎么?寇月姑姑也觉得她们说的有理?”见自己身边的人如此,丽贵嫔有些不满,“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暂时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皇上……”寇月一脸犹豫,本欲再说些什么,一抬头,却看到了丽贵嫔脸上的不耐。 随即,她低头敛下了脸上的担忧,恭恭敬敬地答道:“主子说的是,是奴婢多心了。” 看了眼低头的寇月,丽贵嫔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皇上的性情,我再是了解不过,像穆才人这样的,还入不了皇上的眼。” 说到这里,丽贵嫔的嘴角忽而扬起了一抹笑,“那许美人的心思,我又何尝猜不出来?她不过是想借我的手来给她自己除掉一个对手罢了,可我偏偏就不如她的意。” 顿了顿,丽贵嫔拿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在这宫里,若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可活不长久。” “主子英明,奴婢受教了。”寇月点点头,若有所思。 翌日正午时分,月影轩里便来人了。 小润子脸上含笑,一脸恭敬,“穆才人有礼了,奴才小润子,是奉皇上的旨意,来带才人去藏书阁挑书的。” “多谢公公了。”穆清弯朝小润子礼貌地笑了笑,接而,朝含春使了个眼色。 含春会意,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银子放进了小润子手中,“有劳公公了。” “才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奴才不过是奉旨办事。”小润子脸上的笑容自见到那锭银子后便变得越来越大,接过银子,他小声对穆清弯说道:“才人放心,皇上那里,我定会多为才人美言几句的。” 美言?穆清弯扯扯嘴角,她让含春给银子只是单纯地想谢谢这位公公而已,他是不是多想了…… 不过,秉着跟人打好关系是好事的思想,穆清弯便只是笑笑,没有多做解释。 只不过……看了看小润子的身后,并无一人,穆清弯撇了撇嘴,暗道这皇上还真是耿直,自己说只要挑书,他便真的其余什么都不赏,是他太小气了还是自己太不受待见了…… “才人请随我来。”小润子将银子揣进怀里,一脸笑意。 点点头,穆清弯停下对皇上的腹诽,带了含春跟着他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 从月影轩到藏书阁的距离有些远,穆清弯跟着小润子走了好一会儿,没见到藏书阁的影子,倒是在路上碰到了几位宫妃。 小润子很有眼力见,大老远便向迎面而来的几位行着礼,“奴才参见娴妃娘娘、柳贵嫔、周淑容。” 有小润子在前,穆清弯便不怕认错对面来的那几位了,停下脚步,穆清弯朝几人福了福身子,“嫔妾见过娴妃娘娘、柳贵嫔、周淑容。” “穆才人?”娴妃看到小润子与穆清弯,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穆才人快些请起,这是要去藏书阁?” “回娴妃娘娘的话,正是。”穆清弯站好身子,朝问话娴妃微微一笑。 娴妃可是位份最高的后妃,一定得好好伺候。 见穆清弯笑得乖巧,娴妃便笑着提点了穆清弯一句,“那藏书阁里的书种类繁多,还有不少孤本,你若是进去了,可得小心好好爱护里面的书才是,切不可将书弄坏弄脏了。” 听得娴妃如此说,穆清弯便乖乖答道:“是,嫔妾定当小心。” “嗯。”娴妃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将目光转向小润子,“皇上可有用膳?” “回娴妃娘娘的话,奴才出来的时候皇上正在看奏折,想来,现下还未曾用午膳。” “如此……”娴妃应得心不在焉,心里想着早知在路上能遇见皇上身边的人打探有关皇上的消息,她便备好午膳送过去。 第十六章 藏书阁借书 “皇上近日身子如何?昨日见着皇上时,好像确实是瘦了些。”难得在宫里遇见皇上身边的人,娴妃便逮着小润子多问了几句。 见娴妃问起,小润子便如实答着道:“劳娴妃娘娘挂念,皇上身子康健,就是近日奏折多了些,用膳便有些仓促了。” “皇上政务繁忙,你们又是皇上的身边人,还得细心照顾才是。”言罢,娴妃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这用膳啊,可是大事,虽说处理政务要紧,但保重身子也重中之重,万万不得马虎。” 小润子连连点头,“娴妃娘娘说的是,奴才们定会细心照料圣上,不会有一丝马虎。” 娴妃在问话,柳贵嫔与周淑容便都识相地没有说话。这两人不曾言语,穆清弯便更没有理由开口了,只低头敛眉安静地立在一旁听着。 待到娴妃问得差不多了,穆清弯便听得小润子道:“时辰不早了,娘娘若是没有什么事,奴才便带着穆才人先行往藏书阁去了。” 至此,穆清弯才抬头看向娴妃及另外两位,规规矩矩一福身,“娴妃娘娘、柳贵嫔、周淑容,嫔妾先行告退了。” 跟在小润子身后走出好长一段路之后,穆清弯才稍稍松懈下来。 虽说方才与她们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但那几人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她便莫名有几分压力。 “敢问公公,这藏书阁还需多久才能到?” 小润子对穆清弯还算客气,听她如此问,以为她是走累了,便稍稍放慢了脚步,“回才人的话,这藏书阁就在不远处,再走上几步路就到了。” “待会到了藏书阁,才人一人进去便是,奴才在外头等着您。”小润子看了看跟在穆清弯身后的含春,提醒道。 “多谢公公提点。”穆清弯神情如常,但心中却在惊讶,这藏书阁不准普通宫人进就算了,竟然连皇上身边的公公都不能进去…… 可若是没有人跟她一起进去,那藏书阁如此多的书,她挑挑拣拣岂不是要选很久? 在穆清弯思考的那会儿,小润子已然停下了脚步,“穆才人,藏书阁到了。” 穆清弯回过神一头,便看到了藏书阁三个大字。 与其余宫殿的鎏金大字不同,藏书阁牌匾上的字是刻制而成的。 有些神奇的是,招牌虽是刻制的,但上方的字体恢宏大气,并无一点平庸的感觉,反而更显神秘。 不过略略地看了一眼牌匾,穆清弯便移开了目光,“润公公,这藏书阁内的书如此之多,若是只许我一人进去,我该如何找书?” 似是没想到穆清弯会如此问,小润子有些微微的诧异,扫了穆清弯一眼之后,他便答道:“穆才人无须担心,藏书阁内有专人看守,若是才人进去了,自然有人会来引导。” “如此便好。”穆清弯理了理衣服,走进藏书阁。 穆清弯才进藏书阁,便有人朝她走过来。那人打量了穆清弯一眼,而后询问道:“可是穆才人?” “正是。”穆清弯点点头,打量着来人。 来人一身宫服,低着脑袋,看不清模样,光看着装,看起来与其他宫人没有两样。 “才人请随奴才来。”那人继续低着脑袋,略为恭敬地说道。 藏书阁内的气味有些重,想来是鲜少有人过来。穆清弯捂了捂鼻子,四处打量着周围。 今日的阳光还算大,光线透过窗户纸从外穿射进来。穆清弯不过随意扫了一眼,便将空气中的粉尘看得一清二楚。 虽说藏书阁里头亮堂得很,但许是因为寂静无声以及那满满当当的厚重书架的缘故,穆清弯总感觉这里莫名有种阴森的气息…… “才人想找的书应在这里。”那人带着穆清弯在一排书架前停了下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穆清弯收回思绪,朝他浅浅一笑,“有劳公公了。” 那人并未答话,只低低应了一句,便转身打算离开。 “公公留步!”见他要走,穆清弯忙出声喊住了他。这藏书阁的书如此之多,若是任凭自己一个人找,不知要找到何时…… “才人有何吩咐?” 见他停了脚步,穆清弯忙问道:“我昨日听赵贵人说那朝韫亦南的话本十分不错,敢问公公,这藏书阁里……” 听了穆清弯的话,那人没有半分迟疑便答道:“朝韫亦南的话本,在第三排。” 虽说这人古怪了些,却识趣得很,穆清弯当即也不计较他的古怪了,“多谢公公。”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也未曾回头,只继续径直向外走去。 这人对穆清弯接连两次的答谢均没有半分表示,穆清弯不由有些诧异。但当她在第三排的书架上准确地找到话本时,这份诧异便随之消散了。 对藏书阁里的书了如指掌,还能脱口而出书摆放的位置,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能人了。而能人,有几分傲骨傲气自是正常现象。 拿好了赵贵人的东西,穆清弯又随手翻了翻其他书。在发现这里的书均是大同小异之后,她兴趣缺缺,只随手拿了几本便打算找史册。 但偌大一个藏书阁,她想找到史册又何其难。 本想再问问方才的那位公公,可却始终找不到那人的人影。 穆清弯在藏书阁里头转来转去寻了许久,终是放弃了。 没有史册也没有关系的吧……只要自己安安静静呆在自己的月影轩里不出来,应该是不会有事的。 如此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穆清弯便打消了要找史册的念头,径直走了出来。 “才人可是挑好了?”小润子见穆清弯出来,走上前来问道。 “嗯,挑好了。”穆清弯朝手上的那堆书点了点脑袋,向小润子示意道。 含春适时上前一步,接过穆清弯手中的书,乖乖在她身后站好。 “既然才人挑好了,那便随奴才走吧。” 穆清弯直觉是小润子要将自己带回月影轩,便也没多问,只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 才走了几步路,穆清弯便开口问道:“公公可知看守藏书阁的是何人?” 小润子头也没回,只随口答道:“他呀,就一个古怪的老头。” “老头?”穆清弯心中深感纳闷,宫里的雄性动物不是应该只有侍卫跟皇上两种吗?老头又是什么称呼? 第十七章 下马威? 见穆清弯似是还想问什么,小润子便主动道:“宫里的人都是这么喊他的,至于其他的,奴才也不清楚了。” 这个话题被小润子结束得很快,穆清弯便也没继续问下去,只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如此……”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穆清弯没有注意到回去的路有什么不对,待到她走了大半之后,才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虽说皇宫里的建筑大同小异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差别,但这条路上的景致却十分漂亮,与自己来时的路有很大的不同。 自己是被皇上身边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带进来的,再怎么有人想害她,也不会蠢到挑这个时候吧…… 可若是真有人想害她,收买一下皇上身边的人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这条路上沿途还没什么人,像是个干坏事的好地方…… 穆清弯在心里暗自琢磨完了,才斟酌着问道:“润公公,这是回月影轩的路吗?怎么我觉着这条路比来时那会儿的风景好看不少。” 小润子回头朝穆清弯笑了笑,“才人尽管放心,虽说这不是回月影轩的路,但奴才定不会害才人。” 此话一出,穆清弯原本就不平静的心便开始变得忐忑了,“润公公可否告诉我,这条路是要往哪里去?” “才人莫要问了,只管跟着奴才走便是。”小润子答得轻快,脚步也未慢下来半分。 含春在一旁悄悄扯了扯穆清弯的衣角,用口型提醒她道:“皇上。” 穆清弯心中咯噔一下,虽说方才小润子说不会害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但真正从含春这儿知道她现在是要去见皇上,穆清弯还是有几分胆颤。 可是,皇帝如今要见自己,又是为何?难不成是对自己有了兴趣? 不,不应该是这样。 自己昏迷这么些天了,皇帝都未曾主动来看过自己一回,唯一的一次,还被隔壁曼才人请走了,所以,他对自己应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 若是跟昨日要恩典这一事有关倒还没什么,怕就怕他要问话本的事。这个时空的故事,自己全然不知…… 不对,应该不是话本。 若是要问话本,昨日就该问了,无需今日特地找人把自己带过去。 或许,是昨日自己招人记恨,暗地里被人莫名其妙告了一回状? 穆清弯在心里兜兜转转想了许久,仍旧没什么头绪。 这小润子是皇帝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自然都会落入皇帝的耳里。 这个时候,与其担心自己在暗地里被别人算计,不如自己主动出击,让皇帝对自己产生兴趣。 这个疯狂的想法一出,穆清弯忽地停下了脚步。 穆清弯一停,含春也连忙跟着她停了下来。 “才人这是怎么了?”小润子见原本安安分分跟在自己后头的主仆二人双双停下了脚步,忙转身问道。 “若是公公今日不告诉我到底是要去何处,我便不走了。”穆清弯满脸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坚决,不容小润子有半分的反驳。 穆清弯此言一出,含春也忙挺直了背,表示自己跟主子是一边的。 主仆二人如此坚决,小润子便傻眼了,他在宫里做事这么多年,自然帮皇上带过许多人。自己方才那么一说,话里话外已经暗示给了这位主子,是皇上要见她。别的主子一听便能明白的事,这穆才人怎地还偏偏不懂? “才人莫要为难奴才,这,奴才也是听从主子的吩咐办事啊!”小润子见两人站在那铁了心不走,只得放低了态度。 穆清弯负手而立,扬眉道:“你说你听从主子的吩咐做事,那好,我也是主子,我现在吩咐你告诉我你要把我带去何处,你答还是不答?” “这……”小润子有些犯难了,这主子怎地如此不开窍,虽说他是奴才,但那也是皇上的人,若是皇上吩咐了不能说,他便还真不能说。 可见这位主子的架势,好像还真是说不走便不走了,若是不能将她带到皇上那儿,自己一样要受罚…… 小润子的心思转来转去,琢磨着到底该如何处理这事才好。 见小润子低着脑袋迟迟不说话,穆清弯松口道:“也罢,你是为你的主子办事,听从你主子的吩咐,我不为难你。” 小润子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多谢才人。” “宫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也是被人算计怕了才如此小心,若是公公所言为虚,生了害我之心,那我便当真不客气了。”眸光一闪,穆清弯动了动手腕,威胁之意明显。 “才人大可放心,奴才是皇上身边的人,断然不会被其他主子收买。”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小润子继续道:“至于这害人之心,奴才更是断断不敢有的。” “如此甚好。”理了理衣服,穆清弯淡淡道:“劳烦公公前面带路。” “才人这边请。”见穆清弯配合,小润子舒了一口气,本以为这穆才人如传言所说柔弱良善,但今日看来,这穆才人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也是,这宫里的人,又有几个是良善之辈。 小润子心里舒了一口气,穆清弯心里却在连连懊恼。 本想在这小润子的面前别具一格些引起皇帝的注意,但方才却演戏过了头,也不知这小润子会如何在皇帝面前说起自己…… 虽说这一路走的有些各怀心思,但几人终是到了目的地。 “才人,请吧。”到了地方,小润子便下意识地将腰板挺得直直的,还用眼神示意了一番挂在殿外的牌匾,一脸得意。 穆清弯大约可以从他的表情跟眼神里读到他的潜台词——才人您瞧,奴才可没有害您。 按理来说,穆清弯只需说一声多谢,而后规规矩矩走进去便可。 但见到小润子如此表情的穆清弯大约是脑子搭错了筋,她甩了甩袖子,丢下一句“多谢公公,公公果真没有骗我”之后,才进了这正禄宫。 这般说完做完了,穆清弯才开始在心里暗自懊恼,自己方才倔什么倔,非要把人得罪完了才肯罢休? 幸运一点的是,穆清弯的这种懊恼并未持续多久——来自殿内的威严气息让她无暇继续懊恼。 “陛下,穆才人来了。”元公公自穆清弯踏进殿内的那一刻,便向皇帝通报道。 第十八章 仁君的修养 皇帝头也未抬,只随口应了一声“嗯”。 穆清弯抬头飞速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看书的皇帝,而后正了正腰板,端端正正地朝他行了一礼,“参见皇上。” 至此,皇帝才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正眼看向立在下方微微低头的穆清弯。 “元禄,你先下去吧。”挥了挥手,皇帝吩咐道。 闻言,元禄心中不由有些纳闷了,也不知今日主子唤穆才人来到底所为何事……要说这穆才人,除了屡屡因着赶上了生病而不能侍寝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虽说他心中纳闷,可面上却瞧不出半分异样,甚至在临走前,还一如既往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元公公关门的动作很轻,但落在穆清弯耳里,却不免有些惊心动魄。 也不知皇帝把她单独留下到底是为了何事…… 许是因着一直微低着脑袋看不到皇帝,此刻的穆清弯心中越是紧张没底,明面上却越是沉静如初,叫人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一时之间,殿内安静得很。 盯了下方的穆清弯半晌,皇帝终于开口了,“穆才人。” 一直未说话的皇帝终于有动静了,穆清弯深深吸了一口气,朝他福了福身子,“嫔妾在。” 眼尖地瞧见穆清弯吸气的动作,皇帝一扬眉,“你很怕朕?” 见皇帝如此问,穆清弯忙答道:“回皇上的话,嫔妾没有。” “若非怕朕,你为何一直低着头?”放下手中的书,皇帝的唇角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倒要看看这穆才人如何解释。 皇帝此言一出,穆清弯心中着实诧异,难不成这宫里的规矩没有规定说嫔妃面见皇帝时不得随意抬头? 既然皇帝如此问了,她抬头便是了,一直低着脑袋也怪累的。 “回皇上的话,嫔妾低头并非是害怕,而是皇上乃天子之躯,未得皇上允许,嫔妾万万不敢妄自抬头一睹圣容。”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放下手中的书,皇帝起身来到穆清弯的面前,“那你现在为何又敢抬头看朕了?” 穆清弯还未这般近距离地与皇帝面对面, 今日这样一看,她只觉得皇帝的五官十分端正,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眉眼间略显深邃,眼睑处还有些好看。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平白添了几分隐隐的躁气。 将心中的这股躁气按捺住,她答得诚恳,“圣上明鉴,若是嫔妾低头会被皇上误以为是害怕,嫔妾就算是未得皇上的允许,也要抬起脑袋面圣。” “为了不让朕误会你,你便敢抬头看朕了?”皇帝面上有些微微的恼怒,这穆才人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说他是天子之躯,不敢妄自看他;后一刻却又因为不愿意自己被误会,敢正面看他这天子之躯了。 瞧见皇帝脸上的微恼,穆清弯忙解释道:“皇上误会了,嫔妾并非此意。” 皇帝的目光在穆清弯白净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他转过身子,负手而立,“那你说说,你是何意?” 皇帝颀长的身姿映入眼帘,穆清弯还看到了他略有些瘦削的肩膀。 “自古只有暴君才被人害怕,若是如皇上这般的仁君,自然是不被人害怕的。”顿了顿,穆清弯继续解释道:“若是因为嫔妾而让皇上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这便是嫔妾的罪过了。” 听了穆清弯这样的解释,皇帝忽而笑了,“你倒是有理!” 穆清弯未曾见到皇帝的表情,只听到一声轻笑,加之方才那句话,她也摸不准他是真笑还是被气的,便只得硬着头皮道了一句“嫔妾不敢,嫔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左右自己方才的话是在夸他,应该没有哪个皇帝不喜欢被人说是仁君吧…… “那你倒是继续说说,朕为何是仁君了?”皇帝微微一咳,继续追问道。 这……穆清弯有些呆怔了,这皇帝是太过胡搅蛮缠了还是太过厚脸皮了?自己在夸他之前可还从未想过他会问这种问题…… 若是知道这皇帝会这般问她,她是万万不会如此说的。 为何是仁君?她不过这般夸了,如何会知道皇帝之前做过什么大事,有过什么丰功伟绩。 见穆清弯迟迟不答话,皇上脸上的笑开始慢慢凝固了,“穆才人,为何你迟迟不答朕的话?可是因为……说不出来?” 袖子里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穆清弯稳了稳心神,从容答道:“回皇上的话,嫔妾迟迟未答话并非说不出来,而是因为皇上的丰功伟绩太多了,嫔妾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既然如此,你便说几件近日的事。”转身看向穆清弯,皇帝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倒要看她如何说下去。 近日的事……穆清弯脑子一转,有了答案。 “回皇上的话,嫔妾前日才醒,近日的事并不是很清楚。”这样说了一句保命的话之后,穆清弯抢在皇帝开口前继续道:“若真要说近日的事,嫔妾这里便只有一件。” “嗯?”皇帝见她卖了个关子,忽而来了兴趣,这穆才人倒是个机灵的。若说只有一件,难不成还是昨日赏了她进藏书阁挑书的事? 见皇帝脸色稍有好转,又对自己的话感兴趣了,穆清弯心中欢愉不少。 “嫔妾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皇上,救驾既是嫔妾的福分也是嫔妾的份内之事,而皇上却因此奖赏了嫔妾,不免看出皇上不仅行事大方,而且奖罚分明。” 本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完了,皇帝能有所反应,谁料想,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 穆清弯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添了一句,“行事大方,奖罚分明,这便是仁君的修养。” 穆清弯话音落了半晌,才听得皇帝道:“朕不过是稍稍赏了你一点小恩惠,便被你说成了仁君风范,曼才人说的确实没错,确实是牙尖嘴利得很。” 曼才人……穆清弯嘴角一抽,敢情自己今日被传召,还是沾了曼才人的光。 只不过,她还不曾知道原来这曼才人在皇帝面前竟如此说得上话。 隐下心中的惊异,穆清弯福了福身,让自己显得更为诚恳,“回皇上的话,常言道,以小见大,细节处可见真知。嫔妾不是牙尖嘴利,嫔妾只是实话实说。 第十九章 贵嫔可娇 “好一个实话实说!既然你如此喜欢实话实说,那你便说说那日,你为何突然出现在御花园。” 皇帝威严的声音自穆清弯耳边响起,在这炙热燥闷的七月天里,给她带来了少有的一丝凉意。 可这分凉意,穆清弯却宁可不要。 在皇帝的这股子冷意面前,穆清弯下意识将头低了低,“嫔妾愚昧,不知皇上说的那日,是哪日。” 眼前的人微低着脑袋,那柔顺黝黑的发顶便直直地映入他的视线之内。 顺着发顶往下,皇帝还瞧见了穆清弯那小巧挺翘的鼻子。 盯了她的鼻子好一会儿,皇帝正欲再说话,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皇上,丽贵嫔求见。” 丽贵嫔!穆清弯暗自松了口气,这丽贵嫔来的真是时候,救她于水火啊水火。 被平白无故打断了话的皇帝微有愠色,本想随便找个借口让丽贵嫔回去,在瞥见底下之人的小动作之后,他便打消了主意。 别以为他不清楚这穆才人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既然她如此不想答自己的话,那便索性如了她的意。 来日方长,他倒要看看这牙尖嘴利的丫头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留到何时。 “让她进来。”皇帝的声音有些欢愉,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在殿外等候的丽贵嫔听得皇帝召她进来,忙理了理发饰,将自己端正了一番之后,才轻轻推开了门。 丽贵嫔人还未进来,便娇娇喊了一声,“皇上……” 在丽贵嫔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穆清弯头皮一麻,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青天白日的,自己与皇帝两个人关上门在殿内,若说只是单纯地站着聊聊天,说出去好像都没人相信。 丽贵嫔脸上的笑在看到站在里头的穆清弯时慢慢凝固,“穆才人也在啊……” 被点名的穆清弯神色无常,转身坦坦荡荡地朝丽贵嫔行了一礼,“嫔妾参见丽贵嫔。” 朝穆清弯点了点头,丽贵嫔缓步朝皇帝走过去,“可娇可是打扰皇上与穆才人了?” 可娇?乍一听这个词,穆清弯还愣了愣。 “是啊,打扰了。”皇帝拉过丽贵嫔的手,眼里满是笑意。 丽贵嫔容貌艳丽,今日的妆容也十分鲜艳,想来是为着见皇帝,特意打扮了一番过来的。 见皇帝一面说着打扰,一面又拉过了她的手,丽贵嫔心下欢喜,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美艳。 眼前的这一幕和谐的很,穆清弯面不改色地看着两人,心中却在琢磨着“可娇”是不是丽贵嫔的名字。 “既是打扰了,可娇现在便出去罢了,也好不碍着皇上与穆才人的眼。”丽贵嫔娇媚一笑,搭在皇帝手中的手却挑逗似的轻轻动了动。 丽贵嫔本是说说而已,盼着皇帝开口挽留,谁料想,皇帝竟将将松开她的手,“既如此,丽贵嫔便退下吧。” 穆清弯冷眼瞧着这一切,心中却有些想笑,她都看出来丽贵嫔的欲拒还迎之意了,皇帝又岂会看不出? 只是,皇帝顺着丽贵嫔的话开口遣人这一点,不止丽贵嫔自己没想到,就连穆清弯也是没想到的。 按常理来说,皇帝应该把碍眼的自己赶出去,然后与丽贵嫔欢愉肉麻一番才是…… 不对,若是皇帝本就无意于丽贵嫔,那他为何还将丽贵嫔喊了进来? 想到了这一点的穆清弯心中瞬间警铃大作,皇帝这是想让自己沦为丽贵嫔的眼中钉啊! 不行,万万不行!若是被丽贵嫔盯上,自己怕是活不了多久。 想通了这点的穆清弯抢在呆愣的丽贵嫔开口前朝丽贵嫔说道:“贵嫔娘娘莫要愣着了,皇上是在与娘娘开玩笑呢!” 跟丽贵嫔说完了,穆清弯又急急朝皇帝道:“皇上方才问嫔妾的事,嫔妾回去之后定会认真思考,细细求证一番之后再回答皇上,给皇上一个满意的回答。” 两番话都成功说完了,穆清弯便打算抽身退下了。 朝两人福了福身,穆清弯不给皇帝任何反驳的时间,“嫔妾便先行告退,不打扰皇上与娘娘了。” 言罢,穆清弯当即转身离开,还顺势贴心地为二人关上了门。 丽贵嫔见穆清弯识相,皇帝也未曾有任何阻拦之意,当即信了她的话。 拉住皇帝的手,丽贵嫔有些委屈,“嫔妾还以为皇上当真要赶嫔妾走呢。” 这女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走了! 皇帝心中堵着一口气,却又碍于面子不想在丽贵嫔面前表现出来,便拍了拍她的手背,“朕怎么舍得赶你走,你来了,朕心中高兴还来不及。” 殿内温情脉脉其乐融融,殿外的穆清弯却有些后怕。 还好自己机灵,抢在他们前头说了那番话,又抢先一步出来了,如若不然,她还真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 “穆才人?”元公公见穆清弯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便以为是里头出事了,还寻思着问问她里边的情况。 “哎,元公公。”穆清弯拉住元公公,将他带至一边,“皇上与丽贵嫔在里头有事商议,我便先离开了。” “如此……”元公公见穆清弯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摆上了一副了然的模样。 虽说皇上对丽贵嫔确实是偏宠了一些,却甚少让她进正禄宫,今日非但进去了,还将人留了下来,实是不寻常。 元公公还在心中思考着今日的不寻常,穆清弯却早已招了候在一旁的含春,“含春,我们回去罢。” “是。”含春抱紧了怀里的书,紧紧跟在穆清弯的身后。 一路畅通地回了月影轩,穆清弯才真正放松下来。 若绿一早就立在院子外等,此时见两人都回来了,忙拿过含春手中的书,“主子,圣上方才给您送了书架过来。” “圣上?”穆清弯才定下来的心瞬间跳腾起来了,自己才在丽贵嫔面前与皇帝撇清关系,他又给自己送个书架来…… “是呢,主子才走不久,便有公公为主子送来了东西,说是皇上想着主子喜看书,特地赏的。”若绿眉眼带笑,心情甚好。 “在哪呢?快带咱们主子去看看!”含春最是兴奋了,皇上不仅给主子赐了书架,还单独将主子宣了过去,看样子,主子还真真是要熬到头了。 第二十章 倒是有趣 比起这两个婢女,穆清弯倒是镇定得多。 她心里还在寻思着皇帝给自己赐书架这事会不会让自己平白被宫里其他人给盯上呢。 见自家主子还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走着,含春打了个转,上前推搡着穆清弯,“主子,快点。” 穆清弯着实无奈,“不过一个书架,你们便高兴成这样。”若是以后,皇上再给了她什么赏赐,这两个丫头岂不是得激动得烧高香拜佛了? 当然,后面那句话,穆清弯也就胆敢在心里说说。若是说出来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自然得高兴了,”含春说得一本正经,“虽说主子昨日只向皇上求了进藏书阁挑书的恩典,但皇上却思虑甚周,体贴入微,还赐了主子放书的书架。” 思虑甚周,体贴入微……不过一个书架,还被她吹上了天。 不曾想,若绿接了含春的话,笑眯眯地说道:“说明啊,皇上心里还是有主子的。” “正是!”见若绿帮腔,含春更是得意。 见若绿也是如此,穆清弯紧抿嘴唇,识相地住了嘴,将反驳的话吞了进去。 才进门,穆清弯便瞧见了放置在衣柜旁的书架。 略略一瞧,与平常的书架并无两样。 只不过,宫里哪有寻常物件。 走近了细细一看,穆清弯便看清了架子边沿上的雕花。 精美繁复,还不重样。是个好东西。 满意地点点头,穆清弯吩咐道:“把书放过去。” 见主子满意,含春与若绿默契地相视一笑,接而依言行事。 自穆清弯走后不久,丽贵嫔便带着皇帝的期盼,去替他看望太后了。 桌子上的书重新被拿起,看着书中的治国之论,皇帝忽而有些烦躁。 殿内的那一幕在他的脑子中反复上演,皇帝越想便越气,自己何时有这般吃瘪过。 扔下手中的书,皇帝朝殿外扬声喊道:“元禄!” 在外等候的元禄见丽贵嫔出来得如此之快,心中对穆清弯方才说的“有事商议”更是存了几分怀疑。 听得皇帝在殿内喊他,他不及多想,忙进殿候命,“皇上,奴才在!” “东西送过去了?”皇帝的指尖在桌子上扣了扣,似是要将心中的郁闷也一并扣下。 元禄一愣,接而心领神会,“送过去了。” “穆才人挑了些什么书,你可看清了?” “未曾。”元禄摇了摇头,转念一想,“是小润子把穆才人带过来的,他应该知道。” “可要奴才喊他进来?”瞧见皇帝脸色有些不对,元公公试探着问道。 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声“嗯”,皇帝煞有其事地随手翻着桌上的公文。 那穆才人先前存在感极低,救了他一回之后便好似嚣张起来了,竟这般不把他看在眼里。莫非是想着她救了自己一回,便能在他面前为所欲为了? 可看她刚刚那番话,摆明了是想在丽贵嫔面前撇清与自己的关系…… 以为只要撇清了与自己的关系便能在宫里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他身为一国之君在这宫里都要谨防被人害,整天提心吊胆,又怎会允许她在宫里安稳度日。 “皇上,小润子来了。” “奴才参见皇上。”小润子心中有几分雀跃,方才穆才人那般不识好歹,还想恐吓自己,自己可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告上一状。 “你可有看清穆才人拿了些什么书?” 没想到皇上将自己召进来却是问了穆才人方才拿了什么书,小润子心中讶异,接而又暗自庆幸自己眼尖,扫了一眼穆才人怀中抱着的书。 “回皇上的话,奴才看清了,穆才人手中拿的约是话本。” 话本?看样子,确实是对话本情有独钟了。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昨日那丫头在太后宫中的一番说辞。“可有历史典籍?” 历史典籍?小润子眉头皱的紧紧的,那穆才人手中抱着如此多的书,他又只是瞟了一眼,全然看不出里头到底有没有历史典籍…… 见小润子许久未答话,皇帝大约猜到了答案,“你带穆才人过来的时候,在路上可有遇见什么人?” 皇帝心里琢磨着从月影轩到藏书阁,再从藏书阁到正禄宫,这么一大段路走下来,理应是会碰见自己宫里的那些妃嫔才是。 小润子悄悄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未曾生气,心中松了一口气,接而如实答道:“奴才与穆才人在路上遇到了娴妃、柳贵嫔,还有周淑容。” 果真是遇到了人! 皇帝眼前一亮,继续问道:“你可有发现,那穆才人有什么不寻常?” “不寻常……”小润子思索着来时的点点滴滴,最后发现,也并没有什么不寻常。 如果,穆才人威胁自己的那两段不算的话。 见小润子似是有些欲言又止,元禄忙踢了踢他,“皇上问话,你如实答便是,切不可有半分隐瞒。” 皇帝的眼眸再次闪了闪,“若是有人威胁你,朕为你做主!” 此言一出,小润子这才如实答道:“奴才也并非是遭人威胁了,只是在来的路上,穆才人曾问过奴才,是要将她带往何处。” “可皇上先前吩咐过奴才不能说,奴才便只得告诉她,奴才并没有害人之心。可穆才人竟说,若是奴才不告知她,她便不走了!” 再次悄悄瞧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小润子继续道:“可奴才想着,奴才是皇上的人,那条路一看便是往正禄宫来的,穆才人应当知晓她要去往何处才是。 “嗯,是这个理。”小润子说的不无道理,皇帝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最后,是告诉她了?” “奴才哪敢啊!皇上吩咐过奴才不能说,奴才便不会说。”借着这个机会,小润子又顺势向皇帝表明了一把自己的忠心。 小润子的话听得皇帝十分舒心,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仁君的穆才人再次映入了皇帝的眼帘,“可是又发生了何事?” “皇上英明,是穆才人身后的丫鬟机灵,猜到了是皇上您召见。若非如此,奴才瞧着,她还当真是说不走,便不走了。”想起来时的场景,小润子的话里便不由有了几分控诉的意味。 “倒是有趣。”没想到这穆才人还是个犟脾气。 见皇上说有趣,小润子忙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接而才犹豫道:“还有一事……” 还有?皇帝心中的兴致越发大了起来,“何事?” “穆才人进殿前,曾对奴才这般。”说到这里,小润子学着穆清弯的模样,先是将袖子一甩,而后道:“多谢公公,公公果真没有骗我。” 第二十一章 再赏赐 小润子学的像模像样,皇帝轻轻咳了一声,将面上的笑意生生盖住,“那穆才人,当真如此?” 见皇帝似是不相信,小润子忙扑通跪下来,“皇上明鉴,奴才就算是存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 “骗朕的胆子,朕谅你也没有。可你倒是说说,这如何不寻常了?”看了眼在一旁憋笑的元禄,皇帝稍稍板了板脸,将自己的情绪收好。 “此事本也不算不寻常,毕竟奴才是奴才,穆才人是主子,主子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有理的。但不寻常的是,奴才听说,穆才人虽是深入简出,性子却好的很,对待下人也格外仁慈,可今日这般……” 说至此处,小润子识相地停了声。主子的好话可以在圣上面前说,这坏话嘛,他可不敢。 “嗯,朕知道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皇帝朝小润子挥了挥手。 小润子才退下,皇帝便看向一旁的元禄,“元禄,你觉得如何?” 元禄微思片刻,略有些犹豫,“今日看着穆才人,奴才确实是哪里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见皇帝看向自己的眼里透着光芒,元禄话锋一转,“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奴才却是没有发现。”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皇帝有些失望,只得作罢。“罢了,你带人去挑些衣料给穆才人送去。” 听得皇帝如此吩咐,元禄不由在心下感叹,看样子,这穆才人大抵会风光一阵了。低低答了个“是”,元禄便带着人去挑衣料了。 穆清弯回了院子不久,便带着若绿往赵贵人那去了。虽说是为了给人送书,两人还是免不了一番客套与寒暄。 待到穆清弯再回到月影轩,立在院子里翘首以盼的人便变成了含春。 远远地看到穆清弯回来了,含春一脸喜色,“主子,方才元公公带人来送了些衣料,说是皇上赏给主子的。” “又有东西?”穆清弯嘴角一抽,皇帝这是赏东西上瘾了? 可是,不应该啊! 自己才得罪了他一回,没追究自己算仁慈了,怎地还会赏东西? 莫不是他在衣料上下了毒吧!想到这一点之后,穆清弯心中一惊,“快带我去看看!” “奴婢都给主子放房里了。”见穆清弯比上回兴奋,含春心中偷笑,原来主子不是不在意,而是因为皇上先前没有送对东西。 不对,送衣料的人是皇上又不是别人,若他想要致自己于死地,又岂会选如此麻烦的方式。 可若是如此,皇上就更没有理由无端给自己赏东西了……毕竟,自己才得罪过他。 “你刚才说是谁来送的东西?”停了脚步,穆清弯的表情有些凝重。 “元……元公公。” “元公公?”穆清弯皱紧了眉头,再次确认道:“可是今日我们见到的那位元公公?” “嗯。”含春呆呆地点了点头,但见她神色有异,便以为有什么不对劲,“主子,有什么不对吗?” 穆清弯不欲多说,便随口答道:“没有,我就问问。” 若来人是元公公,说明东西是皇帝在自己回来之后赏的,也就是说,自己把皇帝得罪完之后,他反倒给自己赏了东西? 难不成,这皇帝还有受虐倾向? 穆清弯细思极恐,倒吸了一口冷气,将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排除掉。 可其实,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皇帝…… 一瞬间,穆清弯的脑子里闪过许多七七八八的片段,明明是七月天,她却觉得有一丝冷冽之意自她的后背窜起。 皇帝接二连三地往月影轩赏东西,宫里的人早已坐不住了。其中,最耐不住性子的,便是许美人了。 她带了姚才人施施然往丽贵嫔殿里赶,便是打算在丽贵嫔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 才到福祥苑门口,两人便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们的,是丽贵嫔的大宫女,迎月。 许美人与姚才人总往福祥苑跑,迎月早就看不惯了,这番逮到了机会,自然不会给她们什么好脸色,“许美人可是有事?” “迎月姑娘,我们是来拜访贵嫔娘娘的,劳烦通报一声。”许美人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笑意盈盈。 无视许美人脸上的笑,迎月板直了脸,冷冷道:“我们主子没在,许美人与姚才人还是回去吧。” “不在?”似是没看到迎月的不耐,许美人继续厚着脸皮问道:“迎月姑娘可否告诉我一声,贵嫔娘娘去何处了?我有要紧的事找娘娘商议。” 要紧的事?迎月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嫌弃,这许美人能有什么要紧事?怕是又来找主子说这宫里哪位主子的不是,然后再添油加醋一番吧。 “主子去何处,我这做奴婢的怎会知晓,若是许美人当真有要紧的事,那便在这等我们主子回来了再说吧。” 迎月如此无礼,许美人再是如何厚脸皮,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生气地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丽贵嫔身边的人,她暂时还不能得罪。 “等贵嫔娘娘回来了,我亲自问!姚妹妹,我们走!”似是在与迎月叫板一番,许美人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冲冲地往自己院子去,也不管后面的姚才人有没有跟上。 许美人本就是这般性子,姚才人既与她是一起的,便不得不帮她在后头善后了。“迎月姑娘莫要生气,许姐姐便是这般性子,既然贵嫔娘娘出去了,我们便等娘娘回来了再来。” “若不是许美人惯是如此,我今日也不会拦了她。”对姚才人,迎月说话的语气还是放软了一些,又见她如此嚅嚅,便小声劝道:“姚才人,那许美人惯会踩低捧高,奴婢奉劝你一句,别与她走太近,会遭殃的。” 姚才人似是没想到对许美人趾高气扬的迎月会与自己说这番话,呆愣了不过一瞬,她便回过神来,朝迎月浅笑道:“多谢迎月姑娘好意,我心中有数的。” 迎月以为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中颇有几分拯救了迷路小羔羊的欣慰,“那便好。” 接而,她又恢复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我家主子先前是往正禄宫去了,至于现在在哪里,我却是不知道的。” “多谢迎月姑娘告知。”姚才人得了消息,便又是一谢,接而才快步去追许美人。 第二十二章 周淑容 姚才人无故得了消息,自己被迎月羞辱了一番之后却一无所获,许美人自是不甘心。 “你与迎月说了什么?” 许美人的恼火摆在脸上,姚才人忧心自己无端惹到她,便只道:“我不过是告诉她,等贵嫔娘娘回了,我们再去。” 闻言,许美人冷哼一声,“想来是迎月怕我们在丽贵嫔面前告状,便把消息告诉了你,想要以此来将功抵过罢。” 未反驳她的话,姚才人敛眉淡淡道:“许是如此。” “丽贵嫔既是去了正禄宫,那便应是还不知晓此事……” 许美人屡屡往丽贵嫔那跑却没讨到什么好,姚才人早就想开口劝她了,此时见她喃喃,便道:“许姐姐,便当是丽贵嫔知晓了此事,那又如何?” “皇上此番给穆才人赏完了书架又给她赏衣料,不仅如此,那衣料竟还是元公公亲自挑了送过去的,这宫里,谁享过这般殊荣?”许美人一脸恨铁不成钢,说起此事便颇有些忿忿。 见她微有怒色,姚才人小心翼翼地劝道:“许姐姐说的固然没错,可皇上这般,也不过是因为穆才人救驾有功……” 说起救驾,许美人便更是一肚子气,若不是那日自己身子不适,救驾那事,哪还轮得上穆才人? “说起来,若非那日你说御花园风大,救驾的人,便是我了!” 许美人提起此事,姚才人便停了劝说的话。自己也是好心才劝她回去的,如今看来,便都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眼见自己的这句话让姚才人瞬间低沉了下来,许美人忙握了握她的手,好言道:“妹妹别多想,姐姐自然是不会怪你的。” 顿了顿,许美人继续道:“只是因着那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便见不得穆才人受赏。” 原是如此……姚才人重重点头,“许姐姐不怪罪我便好,今日的话,我也不会再说了,姐姐怎么做,我便跟着怎么做。” “你懂便好。”许美人欣慰地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一抬头,便瞥见了不远处的身影,“先莫要说这事,那边有人来了。” 姚才人听得有人过来,忙提高了声音道:“许姐姐,我觉着那边的花开的甚美,可要去瞧瞧?” 姚才人话音才落,那人便已经到了她们身后,“许美人,姚才人。” “嫔妾参见周淑容。”许美人朝周淑容福了福身,浅笑盈盈。 见许美人行礼,姚才人也忙转过身去,朝来人盈盈行了一礼,“参见周淑容。” “两位妹妹无须多礼。”周淑容伸手虚扶了二人一把,接而笑道:“许美人与姚才人这是在赏花?” “让周淑容见笑了。”许美人掩了掩唇瓣,“嫔妾二人不过是一时无聊,恰逢走到了这个园子,又看到这里的花开的甚好,便停下来看了看。” 拨了拨额头边被风吹乱的几根发丝,周淑容心情愉悦,“今日天气甚好,确实适合逛园子。” “周淑容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许美人眼尖,一眼便看出了些许端倪。 被她看出来了,周淑容也不愈多说,只单单卖了个关子,“妹妹过会儿便知道了。” 见周淑容如此,许美人眼皮一跳,直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知姐姐,可否提前告知一二?”周淑容称自己为妹妹,许美人便借势转变了称呼。 周淑容笑着摇摇头,接而便道:“这日头好似有些大了,我便不与二位妹妹一同逛园子了。” “周姐姐留步。”许美人喊住周淑容,欲与她多说几句。 “许美人还有事?”周淑容嘴角一翘,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却也不难看出她脸上的不耐。 被周淑容用这般表情一瞧,许美人讪讪道:“无事,周姐姐慢走。” “嗯。”周淑容的这声应的十分小声,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来一般。 即便如此,离她最近的姚才人还是听到了。 略有些慌张的朝周淑容福了福身子,姚才人弱弱道:“周淑容慢走。” 直至周淑容的身影完全在两人的视线之内消失了,姚才人才攥着许美人的手,身子都有些发抖,“许姐姐,方才周淑容的表情好可怕。” “不止你觉得害怕,我也觉得有些骇人。”许美人反握住姚才人的手,这一握,姚才人才发觉许美人的手心满是冷汗。 “走吧,走吧,回我们院子去。”无心再想其他,许美人被周淑容扰乱了心绪,急急催促道。 傍晚时分,周淑容有身孕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 皇帝登基的时间不算太长,膝下还未曾有过一儿半女。因此,无论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在宫里头都显得弥足珍贵了。 若是个女孩,便是长公主,若是男孩,便是皇长子。 怎么说,周淑容都成了宫里头人人羡嫉的对象。 只不过,这里头,并不包括穆清弯。 与其他人羡嫉不同,穆清弯心里头还有几分兴奋。 这样一来,宫里的视线便都被周淑容吸引了去,再没人还有闲工夫会盯着自己不放了。 各宫的贺礼轮番往周淑容的院子里送,穆清弯也跟了一波风,将皇上才赏给她的料子给周淑容送了去。 含春被穆清弯气的直跺脚,皇上才送的料子就这么被主子给送了出去,她还打算帮若绿一起给主子做几件新衣裳呢。 见含春气呼呼的,穆清弯好笑道:“若是不送料子,你家主子我哪里还有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 这话是实话。 原主不受宠,本就没有什么家底。与其费劲从自己的东西里找拿得出手的物件,还不如直接送皇上赏的。 总归是皇上赏的,应该不会上不了台面。 穆清弯的话,含春没法反驳,便只小声道:“主子自己的东西都少到可怜,不如便不送了吧,反正周淑容收了那么多礼,也不缺主子这点东西。” “这可不行。”穆清弯忙打消了含春的想法,“虽说东西少,但过场还是要的,咱们也不能平白被人记恨啊。” 说起记恨一词,含春便宽慰道:“主子尽管放心,周淑容最是贤良好脾气,不会因着这事便记恨上主子的。” “含春,你便听主子的吧。”若绿上前拉了拉含春的衣袖,劝道:“若是皇上还记挂着我们主子,主子自然也不缺这几件料子。” 第二十三章 身强体健的穆才人 听得若绿如此说,含春这才解释道:“若是主子心里也是这样想的,那奴婢便也不计较这几件料子了。” 顿了顿,她一脸苦相,如实道:“奴婢担心的是,若是主子心里没存那样的心思,那几样料子便是圣上给主子最后的赏赐了。” “含春!”见含春口无遮拦,若绿忙堵住了她的嘴,“瞎说什么呢!” 被若绿这么一堵,含春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眼皮一跳,她忙利落地朝穆清弯跪下,“主子恕罪!奴婢不该如此说!” 虽说这丫头口无遮拦,但毕竟也确确实实是在为自己考虑,若是要穆清弯怪罪,她还真狠不下心来。 更何况,含春说的,确是事实无差。 自己本就没什么家本,若是真没有争宠的打算,便只能清清贫贫过日子。清贫一些倒还无妨,她也不在意。毕竟这是皇宫,再如何清贫,比起外头的穷苦百姓,还是好上了千百倍。 她在意的,只是自己到底能不能在宫里安全地活下去。 “无事,你起来罢。”伸手将含春扶起,穆清弯心中忽地有了打算。“你现在去御膳房给我拿晚膳来,顺便提两句你家主子受了热气,头痛得厉害,问问御膳房有没有冰块,就说我要解暑。” 皇帝对自己的接连赏赐,想来是自己当真误打误撞,让他对现在的穆才人产生了兴趣。 既是如此,自己便索性借着这股风向,让他继续对自己感兴趣下去。 穆清弯的吩咐莫名其妙,含春虽心中疑惑,却没有多问,只乖乖应下了。 含春没有领会穆清弯的意思,若绿却是领会出来了,“主子这是?” 若绿眼里的喜悦清晰可见,穆清弯觉得自己好像还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少许欣慰的意味。 “嗯。”穆清弯淡淡点了头,算是答了若绿的话。 “主子可算是开窍了!”若绿欣慰一笑,她还真怕主子要在宫里如此小心翼翼地活一辈子。 穆清弯轻轻一笑,并不打算答若绿的话。 良久,她才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香囊做好了吗?” “做好了做好了,奴婢一早就做好了,圣上今日赏的东西太多了,奴婢一时激动,便忘了把香囊给主子。”听得穆清弯问起香囊,若绿这才想起自己一早便要给她的香囊还被自己揣在怀里。 穆清弯接过香囊细细瞧了几眼,见它跟先前那一个相差无几,便放了心。 满意地将它系好,穆清弯唇边溢满了笑意,“辛苦你了。” “奴婢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若绿见穆清弯满意,自己也有几分开心。 窗外的花开得鲜艳,穆清弯不由盯着它们出了神。 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含春怎么还没来?” 含春从未去过这么久,若绿想了想,猜测道:“许是今日周淑容有了身孕,御膳房比平日要忙些,便耽搁了。” “嗯。”若绿的话并无道理,穆清弯也没放在心上。 说起了含春,她便想起了方才的事。“含春那丫头性子急,平日里却是口无遮拦了些,在我们面前还好,若是在外头,便免不得要吃亏,你性子稳,可得好好提点她一番,莫要她出了什么差错。” “主子莫要太担心。”若绿微微颔首,“虽说含春性子不比我稳妥,却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这般口无遮拦,只是知道主子不会惩戒她罢了。” 若绿的话使得穆清弯一时语塞,最后便只无奈道:“如此便好。” 两人的话题才结束不久,含春便拿了东西回来了。 “如何?”穆清弯先前打定了主意要抱紧皇上的大腿,对这事便上了心。 含春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主子,奴婢方才去御膳房,正巧遇见了皇上身边的元公公……” 含春如此开心,穆清弯却是惊到了。 本以为自己受热的消息至少也得明天才传到皇上身边人的耳朵里,谁曾想,幸福竟然来得如此突然,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含春,你快去院子外守着,若是皇上来了,你便快些来告诉我……” 穆清弯吩咐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外头有人在喊“皇上驾到”。 刹那间,屋子里的主仆三人齐齐呆愣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含春,“主子!皇上来了!” “快!快!含春你出去迎一迎皇上,就说我受了热,头痛得很已经睡下了。” 穆清弯一边吩咐,一边急急忙忙脱身上的衣服,准备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穆清弯心里急,动作便慌乱了,才脱下外衫,里头的衣带却是被她折腾得怎么解也解不开。 这厢穆清弯还处在手忙脚乱中,那厢,皇帝却已经到了她的院子里。 含春才开了门,便一头撞见了门外的皇帝。 腿一软,她也不管这里是不是还有个门槛,直接直直跪了下去,“奴婢参见皇上。” 在忙着解衣服的另外两人手一僵,皆是齐齐停了动作。 “奴婢参见皇上。”若绿松了手,僵着身子向皇帝请安。 穆清弯不敢看门口的明黄色身影,低着脑袋一脸生无可恋,“嫔妾参见皇上。” 语毕,她想了想,又补了句,“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见着房里主仆三人的慌乱,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朕听闻穆才人今日吹了热风,头痛得很,卧病在床,便顺路过来看看。” 皇帝的声音威严得很,穆清弯的小心脏不由抖了抖。 “多谢皇上记挂,许是见着了皇上,嫔妾的身子好了不少。”穆清弯睁眼说着瞎话,头却是抬也未抬。 许是这话对皇帝受用,他没有拆穿穆清弯的话,反而煞有其事般问道:“可有请太医?” “还未。”穆清弯如实答道。 但接而,她补充道:“臣妾向来身强体健,不过是受了热,并无大碍,睡一觉,明日便好了。” 这回,皇帝笑了。 身强体健这四个字,也亏这穆才人说得出口。 宫里谁不知她身子弱,就连侍寝这事,也是因为她病得厉害,他才每每转道去了其他院子。 想到此处,皇帝忽地生了玩弄之心。“既然穆才人说自己身强体健,那今日,朕便不走了吧。” 果然,皇帝清楚地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穆才人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彻底僵硬。 第二十四章 太后中毒 此时,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含春与若绿倒是已经冷静下来了,听得皇帝如此说,心中皆是欢悦。 若绿机灵地朝两人福了福身,恭敬道:“奴婢先去准备热水。” 接而,她便扯着含春一齐退下了。 当然,她们走之前没有忘记帮自家主子和皇上把门给关上。 “嫔妾身强体健不假,但现今身上还有病气,若是传染给皇上,那便不好了。”穆清弯暗自吞了吞口水,打着哈哈。 “无碍,朕自小身强体健,这么点病气,还传染不到我身上来。”皇帝负手超前走了两步,最后竟是在穆清弯面前坐下了。 见皇帝如此,穆清弯牙一咬,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皇上真龙之躯,身系天下社稷,嫔妾万万不敢拖着病体侍寝。” “这是朕的命令,你听了又有何妨。”皇上看也不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穆清弯,反而开始环顾穆清弯屋子里的摆设。“你这屋子里的东西未免也太过寒酸了些。” 自己苦口婆心为国为民,正主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而说自己屋子里的东西寒酸…… 穆清弯嘴角一抽,心中腹诽,自己是个不受宠的,住的屋子还能有多好……如此想着,她便将脑子里的话在口中转了个弯,说了出来,“皇上见笑了,嫔妾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皇上赏的。” “嗯?”听得这话,皇帝眉头一皱,起身细细瞧了瞧屋里的物件。 纵观整间屋子,除了窗边的白香木书架之外,房里的那些个彩衣白瓷瓶、镂纹黄梧柜之类的东西,都是宫里的下等物件。 自己何时有赏过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别人? 见皇帝面露惑色,穆清弯施施然福了福身,解释道:“嫔妾现在有的一切都是皇上赐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这屋子里的物件。” 穆清弯如此从容淡定,皇帝不由冷哼一声,“你倒是巧言令色得很。” 似是没听出皇帝语气里的嘲讽,穆清弯面如止水,不慌不忙地答道:“皇上说笑了,嫔妾不过是有自知之明罢了。” 自知之明?皇帝眼眸一闪,行至穆清弯面前,“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你便应该知道,你永远是朕的女人,躲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皇帝与穆清弯隔得不远,她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 穆清弯不喜这种感觉,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见穆清弯往后退,皇帝反而饶有兴味,“你往后退,可是怕朕?” 毕竟,自这丫头落水以后,言行举止便大胆得很,若是与自己靠近会让她感到害怕,倒也算是一件有趣事。 穆清弯站定了身子,却并不打算回答皇帝那个一时兴起的问题。“皇上放心,嫔妾向来有自知之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等皇帝答话,她又向后退了两步,“只是现今天色已晚,嫔妾身子不适,便不留皇上了。” 恭敬地福了福身,她道:“恭送皇上。” 穆清弯的逐客令说得如此直白,皇帝虽本就没有要留的想法,但一时之间,面子上还是有些过不去。可若是强留在这里,又确实违背了他的本意。 正在皇帝还在心中纠结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走得威风凛凛一点时,便听到了元公公焦急的声音,“皇上!” 听得元公公的声音,皇帝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继而才打开了门,“何事?” 元公公一脸忧色,甚至无暇去观察被自己打断了“好事”的皇帝的脸色,“太后中毒了!” “太后?!”皇帝脸色一变,“去宁德宫!” 候在门外不远的含春与若绿见皇上要走,忙齐齐跪下,“恭送皇上。” 皇帝要走,穆清弯也放了心,忙随着两人一道喊道:“恭送皇上。” 眼见皇帝的身影消失了,含春二人才进了屋内,“主子,皇上怎地突然走了?” 见两人问,穆清弯忙澄清道:“你们方才没听到吗?太后中毒。” 不管两个丫头惊异的脸色,穆清弯朝她们耸了耸肩,“这回可不是我病了才没侍成寝。” 见自家主子没有因为太后中毒的事忧心,反而急着向她们澄清不是自己赶走了皇上,含春扶额,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主子,我们现在忧心的应该是太后才对!” “太后中毒……”后面“与我何干”的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穆清弯便闭了嘴。 瞧瞧自己面前这两个丫头一脸忧心的模样,自己还是不说了吧。 挥了挥手,穆清弯问道:“你们的热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两人一早便将热水准备好了,只是碍于皇上在屋内,便没有打扰罢了。 “那先伺候我沐浴吧。”既然沐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那就不能浪费了才是,免得她们白白准备了一番。 “主……”含春还欲再说什么,却被身旁的若绿一把扯住了。 看见若绿朝自己使的眼色,含春才重新道:“是。” 穆清弯瞧见了两人的小动作,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去拿衣柜里的衣服了。 太后中毒,想来皇帝暂时不会来了。 只不过,太后怎会中毒…… 若是有人下毒,宫里的人不过就是妃子,奴仆,还有侍卫,太后怎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再怎么说,他们的目标也应该是如今怀了孕的周淑容才是。 难不成是想害周淑容,反而下到了太后身上? 穆清弯在心中胡思乱想了一番之后,这才回过神来,盯着自己手中拿着的衣服哭笑不得。 这件衣服,未免太俗气了些。 颜色艳丽些便算了,衣服上面这些花花绿绿的花样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先前倒腾原主柜子里衣服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有这样花花绿绿的衣服…… 若绿很有眼力见,见穆清弯拿着这件衣服呆呆地伫立在那儿,便主动道:“主子,这是先前您侍寝时穿的衣服。” “侍寝穿的衣服?”穆清弯似是想到了什么,邪邪一笑,“怎么?皇上还有这爱好?” 见自家主子的眼神都变了,若绿忙急急为皇上澄清道:“主子!不是皇上有这样的爱好,是您有这样的爱好!” “我?”穆清弯哑然。 原主怎会有这般奇特的爱好…… 想来,她是想利用这件衣服让皇帝对她失去兴趣吧…… 第二十五章 照料太后 宁德宫内,众人低头敛眉,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出一声大气,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惹到了皇上。 “太后的膳食怎会出错,御膳房的人都是怎么做事的。”皇帝的话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听在众人耳里,却让他们胆战心惊得很。 太后见自己宫里的人被皇帝吓成这样,不由出声安慰道:“皇帝,哀家并无大碍,不过自己嘴馋吃多了油饼。” 太后说话了,皇帝的语气便温柔了不少。“母后,您只管好好躺着,这件事,交由儿臣处理便可。” 顿了顿,皇帝接着道:“即便是母后自己嘴馋,也是因为身边的人没有将您照顾周全。” “你呀!”太后见他如此说,面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解释道:“哀家自个的身子自己知道,既然太医都已经说了没有什么大碍,那便不用如此惊慌。” 太后说到了太医,皇帝这才想起自己一时情急,没有问太医的诊断情况。“太医如何说?” 太后身边的晚阳见皇帝问话,忙上前答道:“回皇上,太医说太后娘娘是往日里油饼吃多了,无甚大碍。” “如此便好。”皇帝听闻只是吃多了油饼,便松了口气。“吩咐下去,让御膳房的人每日给母后做些清淡的。” 见皇帝如此紧张自己,太后便笑道:“好了好了,这些小事晚阳会操心的,夜深了,皇帝可要去看看周淑容才是。” 一听太后提起了周淑容,皇帝便想逃离这宁德宫。“周淑容那,儿臣是要去看看。” 皇帝答得随便,太后哪里能看不出来,只递了个眼神给晚阳,她便将寝宫内的宫人全数带了下去。 周围的人都走了,太后这才道:“你可别应付哀家,那周淑容可是怀了你的孩子。” 皇帝微微低了头,目光隐晦不定,“儿臣懂的。” 微微叹了口气,太后继续道:“你要如何对你宫里的后妃,哀家管不着,但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 皇帝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去看看周淑容。哀家这里,有晚阳照料就行了。” 听得太后如此说,皇帝心上涌上一股无奈,“儿臣告退。” 出了宁德宫,皇帝便直接往周淑容的漱玉苑去了。 太后出事的消息传得迟,传到周淑容耳里时,她正打算睡下。 一听说太后出事了,穿了衣服便准备去宁德宫。 衣服才穿好,又听得有人报,说是皇上来了。 若是皇帝是平时来她这漱玉苑,周淑容怕是会高兴好一阵子,可现在太后中毒,皇帝就算不在太后面前守着,也不应该来后妃的院子啊…… 因此,听到那声尖细的“皇上驾到”时,周淑容不由心中一惊,难不成太后中毒还与自己有关? 理了理自己额前的发丝,周淑容行至院子内安静候着皇帝的到来。 皇帝到的时候,便看到周淑容在院子内盈盈而立,脸上还带着浅浅的微笑。 见到如此安静的周淑容,皇帝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却是穆清弯那慌忙无措的身影。 一声齐齐的“参见皇上”将皇帝的思绪唤了回来。 “免礼。”皇帝上前虚扶了周淑容一把,顺势牵了她的手,“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了,这些虚礼,便免了吧。” 周淑容早在皇帝将自己扶起来的那一瞬便安了心,此时听皇帝如此柔和的语气,便大抵猜到他为何而来了。 “嫔妾多谢皇上厚爱。”娇娇柔柔说完了这一句,周淑容便又作势要行礼。 皇帝见此,颇有几分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而后才笑道:“朕方才说了,虚礼可免。” “是。”顺着皇帝的动作,周淑容往他身边挨了挨,而后才歉歉一笑,“嫔妾不知皇上要来,便没为皇上泡新茶。” “无碍,朕今日来,便是想看看你。”皇帝袖子一拂,施施然坐下了。 皇上才坐下,周淑容便率先开口问道:“皇上,嫔妾方才听底下宫人说太后中毒了……” 还未等周淑容说完,皇帝便堪堪止住了她的话,“无碍,母后不过是嘴馋,吃多了油饼。” 太后喜吃油饼是宫里众人皆知的事,周淑容不过微微一愣,就很快反应过来,“嫔妾先前便跟太后娘娘说那油饼不能多吃,太后她老人家嘴上应下了,嘴里却还是没闲着。” “你倒是个有心的。”皇帝露了笑脸,“平日里你往宁德宫去得勤,若不是你如今有了身孕,朕还琢磨着,要你搬去宁德宫照料太后呢。” 听说是搬去宁德宫,周淑容眼神微微一闪,“嫔妾现今虽是双身子,但若是去照料太后娘娘,嫔妾也是乐意的。” “光你乐意可不行。”皇帝呡了一口茶,摇头道:“太后她老人家可不会乐意要你这个有身子的人去照料她,你现在,只管好好养胎便可。” 周淑容自己也知道太后有多么看重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听皇上提到了太后,她便也打消了搬去宁德宫的念头。 若说是去照料太后,想必也费不了多少时日。平日里自己本就往宁德宫去的勤,若是自己将这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倒也不必在乎照料太后的那么几日。 再说了,她也不信只那么短短的时日,就能比得过自己这几年来的辛苦。 “不知皇上心中可有人选?” “这个嘛……倒是有几位。”皇帝放下茶盏,打算听听周淑容的意见,“你觉得,萧充仪与温良娣,这两人里谁比较适合?” 周淑容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皇上会选这两人。 但不过一瞬,她便笑道:“若说是去照料太后娘娘,嫔妾想着这两位妹妹自当都是合适的。” 听周淑容如此说,皇帝更为苦恼了,“这么说来,这两人里,你也不知道该选谁了?” 见皇上面露苦恼,周淑容忙道:“皇上莫要困恼,这事也不是很难解决。” 微微思索一番后,周淑容道:“若说去照料太后娘娘,定要找个细心还会解闷的。” “嗯,没错。”皇帝点点头,表示认同。 “若说细心,这两位妹妹不相上下。”顿了顿,周淑容继续道:“可若说会解闷,嫔妾觉得,还是温良娣比较适合。” 第二十六章 才人变良娣 皇帝笑容和煦,饶有趣味道:“如此说来,便是温良娣了?” 周淑容没有看出皇帝笑容下的含义,只以为是自己的回答让他满意,不由点头肯定道:“是了,嫔妾觉着,温良娣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那便如你所言,让温良娣去吧。”皇帝换了个姿势,懒懒地靠在椅子上,似乎只是随口一提,“若说去照料太后,温良娣的品阶便低了些……” 品阶低了些……周淑容心口一突,正想开口将人改成萧充仪,便听得皇帝道:“那便将温良娣升为贵人吧。” 贵人!周淑容一时语塞,却是想不到什么话来让皇帝改口。 是自己说让温良娣去伺候太后的,若是因为升位份这事又让皇上改变主意,那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还在皇上心里留下个小肚鸡肠的形象吗! 皇上可是最不喜妒妇的。 想到此,周淑容只得将心中那口气生生咽下。 正欲说话,她又听得皇帝的声音,“若是将温良娣升为贵人了,那咱们这宫里便没了良娣。” “这正七品的品阶空了总归是不好,那便再提一位才人吧。” 听到皇帝说还要提一位才人,周淑容脸都白了。 “若是提才人,也不能无端端提位份。”皇帝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扳指,认真思索了一番,而后才下了决定,“那便将穆才人提上一阶吧,救驾有功!” “皇上仁厚,嫔妾便先替温贵人和穆良娣谢谢皇上了。” “她们二人要谢的不是朕,是你才是。”皇帝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周淑容的手背,心情甚好,“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今夜便不留了。” 皇上不过来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要走,周淑容心中酸涩得不行,但又不能开口挽留,便只得恭敬道:“恭送皇上。” 眼见皇帝快步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周淑容脸上的笑容才全然消失。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若说正七品的品阶空了不好,可这宫里,正六品的嫔,正五品的婕妤,甚至正四品正三品,哪一个不是空的?为何就偏偏这正七品的良娣空不得? 周淑容捏紧了手中的方帕,问着旁边的丫鬟:“秀芳,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丫鬟秀芳不敢妄答,细细思索了一番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答道:“奴婢觉着,圣上这是看重主子,才会过来问主子的意见。” “看重我?”周淑容脸上的那抹白还未褪去,此时听秀芳如此说,她扬起的笑脸便有些惨淡了。“若说皇上看重我,又怎会只坐了这么一会儿便找借口走了?” “或许是主子想多了,圣上也许是当真有事要处理。”见周淑容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松动,秀芳便继续劝道:“主子想啊,在这宫里,若说往太后宫里走得勤,哪位娘娘比得上主子您?奴婢觉着,就连太后的嫡亲侄女娴妃娘娘,对太后的关心程度也不及主子。” “皇上既是想挑位主子去照料太后娘娘,自然得先问问您才是。若是这般想,主子可不就想得通了吗?” 秀芳说的也不无道理,周淑容这般一想,也算是释怀了不少。 再说皇帝,他方才跟周淑容说的“有事要处理”确实不是借口,他当真是有事要处理。 太后不过是吃多了油饼将肚子吃坏了,却被底下奴才们传成了“太后中毒”。这不是底下的人懈怠了,便是有心之人故意传错了消息。 “元禄,是谁向朕传的信,说太后中毒。” 在后头寸步不离的元禄听皇帝问话,忙道:“回圣上的话,是御膳房的小石子,奴才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死了?”皇帝停了脚步,越发觉得这事有古怪。“可有发现什么?” “太医只看出他是被毒死的,具体是服了哪种毒药却是不清楚……”元禄跟着皇帝停下脚步,拱手道。 “太医都不知道?” 眼见皇帝已经隐隐有了怒火,元禄也愈发小心翼翼了,“说是得等孙太医回来……” “罢了,太医院的太医果真没什么用。”皇帝心中涌上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叹了口气,他吩咐道:“这段时间,密切关注御膳房的举动,送去宁德宫的东西都要仔细查验一番才能送到太后面前。” “是。”元禄一面应着,一面在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底下的人得找个时间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次日,皇帝的圣旨便下来了。 他先是赏了周淑容一堆东西,再是升温良娣为贵人,最后才是升穆才人为良娣。 两个圣旨一下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帝已经许久没去温良娣那了,这次突然降了旨说升她当贵人,还给了个去宁德宫服侍太后的殊荣,温良娣自然是欢喜的。 不,现在已经不能说是温良娣了,应该说温贵人。 而穆清弯这,虽然皇帝的这个圣旨有些猝不及防,但升了一阶当然是好事。别说自己院子里的人高兴,就连自己,心里也还是隐隐有些激动的。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个举动触动了皇帝,让他突然升了自己为良娣……莫不成,这皇帝还真喜欢受虐? 含春倒是没有穆清弯这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只以为是昨夜里,自家主子取悦了皇上。 “主子,看皇上的意思,应当是欢喜您的。”含春手上捧着皇帝新赐的瓷瓶,一脸的兴奋。 欢喜我?穆清弯眉毛一挑,按下自己心中乌七八糟的想法,淡淡道:“或许吧。” 见自家主子没有多高兴,含春便凑到她面前小声道:“主子,奴婢刚才可是问了小茂子的,他说周淑容那只赏了东西,没升位份,温贵人那只升了位份,未赏东西,只有主子您啊,皇上那是又赐了位份,又赏了东西。” “哦?”听完含春这鬼鬼祟祟的一番话,穆清弯才来了兴致,“当真?” “当真。”含春一脸认真,说得信誓旦旦,“那小润子与奴婢是同乡,自然不会骗人。” “这样啊……”穆清弯一脸若有所思,脑子里却适时浮现出昨日皇帝对自己屋里这些物件的一脸嫌弃。 想来,是自己昨日说她屋子里这些让皇帝嫌弃的东西,是他自己赏赐下来的缘故。 想到这里,穆清弯瞬间了然了。 第二十七章 皇上最宠穆良娣 昨日她不是还与皇帝说自己的一切都是他赏的么? 那么,皇帝因为觉得他赏给自己的东西太掉价,于是赐了自己物件,又升了自己位份,好像也说得通? 如此想来,穆清弯心安了不少。 穆清弯是心安了,可那曼才人,却是气得不行。 本以为皇上那日赐了去藏书阁的恩典,穆清弯救驾这事便就算告一段落了,可谁曾想,皇上今日竟然升了她为良娣! “平蕊!你去打听打听,皇上昨夜里到月影轩所为何事。”曼才人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怒火,向平蕊吩咐道,那模样,便是恨极了穆清弯。 见曼才人问起,平蕊也是一副八卦的模样,“主子,我今早便听人说了,若不是昨夜太后娘娘身体抱恙,皇上便歇在月影轩了。” “当真?”曼才人手中的方帕越攥越紧,脸上的表情也愈发的难看。 “当……”平蕊正欲答话,便被平翠生生截断了。 “当然不是!”平翠一面朝平蕊使着眼色,一面安抚着曼才人,“奴婢今早便打听清楚了,皇上昨夜不过是在路过月影轩的时候想起穆良娣病了,便进去看看她罢了。” “穆良娣穆良娣,哼,好一个穆良娣!”曼才人一听穆良娣这三个字便来气,不过是碰巧救了皇上一次,还是个未得圣恩的雏,也不知怎么就入了皇上的眼,自己都还是个才人,她怎地就先成了良娣! 平蕊被平翠截了话本就不悦,见曼才人因着平翠的一席话越发恼怒了,心中不由平衡了不少。 叫你抢我的话!现在好了,主子不高兴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平翠知道自己说穆良娣惹得自家主子越发恼怒了,又深知自家主子只要遇上穆良娣的事便冷静不了,干脆转了话题。 “奴婢觉得,主子现在应该小心的是周淑容才是。”平翠淡淡道:“昨夜里,皇上去的地方不止有月影轩,还有周淑容的漱玉苑。” “漱玉苑?”果然,曼才人一听皇上昨夜里还去了周淑容的院子,便冷静了不少。 平翠瞧在眼里,面上仍旧没有一丝波澜,声音也如往常般平静如水,“皇上升了穆贵人位份不错,可现在,宫里有皇嗣的,只有周淑容一人。” 提及皇嗣,曼才人的眼里便瞬间失了光芒。 房里一时之间安静下来。 许久,才听曼才人道:“平蕊,我有些饿了,你去御膳房拿些糕点来。” 见曼才人终于发话,还是差使的自己,平蕊得意地看了平翠一眼,“是!” 平翠瞧见了平蕊这宣战似的模样,也不恼,只静静站在一旁,就好似周围的事跟她没半分关系一般。 平蕊最是瞧不惯平翠这副看似高深的模样,当即暗自给她翻了个白眼,而后高高兴兴往御膳房去了。 自己可是要给主子拿糕点的人呢。 见平蕊走了,平翠才开口道:“主子可莫要因穆贵人的事乱了方寸,我们只管听从皇上的吩咐便可。” “我又何尝不知……”曼才人脸上的笑凄凉得让人有些心疼,与那个在穆清弯面前趾高气扬的模样极度不符。 “如果我是她就好了……”曼才人倚着窗,目光却是涣散了。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飘进平翠的耳里时,平翠脸上那许久不变的平淡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平翠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看着倚窗而立的曼才人。 “主子,许美人和姚才人来了。” 听得外头有人来报,曼才人忙回了神,这两人不是与丽贵嫔走得近吗?怎么今日会来自己院子? 一想到这两人是丽贵嫔的人,曼才人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难不成是因着周淑容的事来的? 曼才人才开了门,便见到门外的许美人与姚才人。 “曼姐姐~”许美人扬起笑,烟波流转间,便带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美。 “曼姐姐。”姚才人微微一笑,向曼才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曼才人只一眼,便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底,“两位妹妹可是稀客啊,快进来坐坐。” “倒是我们打扰曼姐姐了。”许美人说着场面话,却是自顾自地在曼才人的房里坐下了。 许美人如此自来熟,姚才人却是有些尴尬了。 曼才人也不介意,只招呼道:“姚妹妹快坐。” 平蕊便是此时回来的。 见主子院子里多了两个丫鬟,又听到了许美人与姚才人的声音,心中便大抵有了想法。 拦下正欲去泡茶的平翠,平蕊十分主动,“点心给你,我去泡茶。” 平蕊如此主动,平翠心中只觉得有些反常,看了她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又觉得她做不出什么缺德事,便放下了心,转身往房里去了。 平翠才放下手中的点心盘,便听得曼才人吩咐道:“平翠,你先出去。” 平翠敏锐地察觉到了三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悄悄抬头看了看曼才人,见她面色无常,眼角却有些许不耐,平翠心中叹了口气,淡淡答道,“是。” 许美人见人都被她支开了,也不打算与曼才人绕弯子了。 “曼姐姐,今日我来,便是想问你一句,你觉得周淑容如何?” “妹妹好不容易来我这一趟,却是为了问周淑容,这可叫姐姐我好生伤心,。”曼才人脸上笑意依旧,心里却在暗自猜着许美人今日来造访的意图。 一开口便问起怀了身孕的周淑容,也不知她是想干什么。 “曼姐姐莫要与我周旋了。”许美人不吃曼才人这一套,抿唇一笑,她继续道:“谁人不知如今宫里,皇上最宠爱的是曼姐姐你,可现今周淑容有了身孕,若是有朝一日她诞下了皇子……” 最宠爱的是我?曼才人靠着椅背,看起来甚为悠闲,心口却苦涩得不行。“许妹妹说笑了,皇上如今最宠爱的不是我,是穆才人。” 言罢,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笑着改口,“瞧瞧我这张嘴,咱们宫里现在已经没有穆才人了,是穆良娣才是。” 穆良娣……许美人没想到自己才开口,话便被曼才人堵了去。不仅如此,还将皇上新晋的穆良娣给扯了出来。 看曼才人这表情,好像还真是与穆良娣过不去一般,若是曼才人不肯,穆良娣好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十八章 反将一军 因着曼才人那句“如今皇上最宠爱的是穆良娣”,许美人与姚才人从曼才人的院子里出来后,便径直去了月影轩。 彼时,穆清弯才将皇帝赏下来的东西一一清点完。 坐下来还没有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得含春说许美人与姚才人来了。 关于许美人与姚才人,穆清弯没有半分印象。 对于这类没有印象还有些摸不清她们为何而来的人,穆清弯打心底里不想见。 可自己才升了良娣就将人拒之门外,落在别人眼里,便免不得会被人说上一句恃宠而骄。 思及此,穆清弯叫含春添了两盏茶,之后才起身整了整衣服,打算出门接一接那两位。 见到院子里的几人,穆清弯才后知后觉犯起了难。 其中两个倒是不难看出是丫鬟,可那另外两个,她却是分不出来谁是谁。 穆清弯脸上扬着笑,看向旁边的若绿。 还未待穆清弯说话,若绿便好似看穿了穆清弯的意图一般,悄声在穆清弯耳旁提醒道:“主子,前头的是许美人,后面的是姚才人。” 至此,穆清弯才放了心。 那头,许美人见穆清弯出来,便急急迎上前去,“穆姐姐。” 声音甜美,笑容可掬,虽说这个招呼打得没有什么毛病,但穆清弯还是下意识地对许美人欢喜不起来。 若是用她先前在现代生活时的话,便是许美人的声音太作了。 这种声音于异性来说或许还有吸引力,可于同性来说,便不免让人心生厌恶。 许美人话音落下的那一刹,穆清弯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盘算。 一旁的姚才人见许美人想将对曼才人的那一套用在穆良娣身上,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悄声提醒道:“穆良娣。” 可惜许美人走得太快,穆清弯的院子又太小,待到姚才人提醒完了她,穆清弯已经走到她们面前来了。 姚才人见穆清弯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忙朝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穆良娣。” 见姚才人喊自己穆良娣,穆清弯才真真切切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不是才人了,是良娣。 愣了一瞬,穆清弯朝两人笑道:“妹妹无须如此,照之前的喊法来便好。” 若是要她自己说“还是可以喊自己穆姐姐”这样类似的话,这其中,“穆姐姐”这三个字,穆清弯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太矫情! 许美人倒也不是太傻,先是听了姚才人的话,乖乖改口喊了声“穆良娣”,而后又向穆清弯行了一礼,这才作罢。 “妹妹无须多礼。”见许美人如此,穆清弯忙招呼道:“两位妹妹进屋坐坐罢。” 许美人倒也不推脱,她怕就怕这新晋的穆良娣不肯留自己。 若是如此,自己此番来这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屋内,含春已经照穆清弯的吩咐,添好了两盏茶。 “我这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两位妹妹,还望两位妹妹不要嫌弃。”两人才坐定,穆清弯便与她们说着客套话。 许美人脸上堆着笑,奉承意味明显,“穆姐姐客气了,圣上如此宠姐姐,姐姐这儿的茶怎么会不是好茶呢。” 圣上宠她? 穆清弯脸上的笑容忽地真心了不少,这是她来这里以后,听到的第一个笑话。 这许美人怎么知道皇上宠她?她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许妹妹这话可莫要叫曼才人与丽贵嫔听去了,据我所知,皇上如今最宠的,应是她们二位。” 言罢,穆清弯又想起了如今正怀上身孕的周淑容,不由随口补了一句,“还有周淑容,应当也是极受宠的才是。” 人家才怀上孕呢,若是以前不宠,那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宠,自己可不能漏掉了。 许美人本就是因着周淑容的事而来,此时一听穆清弯说起周淑容最是受宠,不免又想酸上一酸,“穆姐姐莫要谦虚了,我可听曼姐姐说了,圣上如今最宠的,是姐姐你才是。” 曼姐姐……这许美人说的曼姐姐莫不是曼才人? 曼才人曼才人,又是曼才人。 自己前几日被皇帝传召也是曼才人的功劳…… 穆清弯心中着实无奈,自己到底哪里惹到曼才人了,竟让她如此针对自己。 想到曼才人对自己做的那些好事,穆清弯佯装失落,略微忧愁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穆清弯如此,许美人自然要问上一问,聊表关怀之意。“穆姐姐为何突然叹气?” 穆清弯等的就是许美人这一问。 “这宫里的人啊,只以为是我得皇上的垂爱,这才升了良娣。”说到此处,穆清弯的眉心都染上了愁绪。 许美人听得穆清弯如此说,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别人不知的消息,忙接着穆清弯的话问道:“照姐姐这么说,这里头还另有蹊跷?” “唉……”穆清弯再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是不想继续说下去。 见穆清弯说了一半却又不打算说了,许美人便急了,“姐姐放心,妹妹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穆清弯心中一喜,继而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许美人旁边的姚才人。 见此,许美人忙对她保证道:“姐姐放心,姚才人与我自幼相识,是信得过的。” 听许美人说她与姚才人自幼相识,穆清弯面上微微惊讶,在心底暗自吐槽了一句,这宫里,自幼相识的人可真多。 可即便如此,她面上那犹豫的神情却还是未减半分,直叫许美人与姚才人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眼见穆清弯还是没有想说的打算,许美人忙朝姚才人使了个眼色。 迫于许美人的压力,姚才人心中无奈,只得开了口。“穆良娣大可放心,我不会与别人透露半个字的。” 两人都如此保证了一番,穆清弯才向两旁的丫鬟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遣散了丫鬟,房里便只余她们三人了。 “妹妹们有所不知,”将许美人眼里的激动尽收眼底,穆清弯装作不知,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曼才人在皇上面前不过提了我两句,皇上便暗地里将我传了过去。” 听得此话,姚才人的眼底隐隐多了些好奇。 先前对此不感兴趣的姚才人尚且如此,一直以来都兴致勃勃的许美人便更是急不可待了,开口问了一句,“然后呢?” “后来的事,妹妹们便都是知道的。”指了指屋内的书架,穆清弯道:“这便是皇上那日赏我的东西。” “不仅如此,昨日还来了我这月影轩,今日又赐旨升了我为良娣。” 第二十九章 我们姐妹 穆清弯说到这里的时候,许美人心中早已怒火腾腾,“姐姐此话可当真?当真是曼才人在皇上面前说了话,姐姐才成了良娣的?” “妹妹可莫要乱说!”见许美人开口就是曼才人让自己成了良娣,穆清弯吓了一跳。 她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又似压惊般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而后才叮嘱许美人,“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妹妹可莫要说是从我这里听来的!” 将自己脸上的怒意稍稍收敛了几分,许美人的目光有些闪烁,“姐姐放心,妹妹定不会多嘴的。” “嗯。”见自己的话受用,穆清弯点点头,有些满意。 接而,她又好意提醒道:“既然妹妹喊我一声姐姐,姐姐今日便提醒妹妹一句,皇上最宠谁的这种话,可不能随意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又免不了要大做文章了。” “姐姐提醒的是,这番话,我自然不会再说了!”想起方才在曼才人院子里发生的一切,许美人表情恨恨,话里还透露着一股怨气。 穆清弯将许美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拿起手旁的茶又喝了一口 许美人先前在曼才人那里走了一遭,说了不少话,却是一口水也没喝。此时见穆清弯接连喝了两口茶,自己才觉着有些渴了。 拿起茶盏淡淡呷了一口,许美人差点没当着穆清弯的面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茶,又苦又涩。 见许美人不过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急急放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穆清弯忙关怀了一句,“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姐姐这里的茶不合心意?” “不是不是。”许美人忍住想皱眉头的冲动,连连否认,“姐姐这里的茶味道不错,我只是方才不小心,被烫到了。” “唉,”穆清弯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又惆怅起来了,“妹妹就别骗我了,连我这里的丫鬟都知道,我院子里的茶啊,是宫里最劣等的茶。” 若说许美人原本以为穆清弯说的“没有什么好茶来招待人”是客套话,那么,就在刚刚,她已经完全能确定穆清弯没有骗她了。 看样子,这穆良娣不受宠是真,借了曼才人的光也是真。 许美人微微出神,便没能及时回穆清弯的话。 “穆姐姐也别太伤心了,今日升了良娣,是喜事。”姚才人见许美人的心思没在这,忙接着穆清弯的话,安慰了她一番。 这还是姚才人主动跟她说话,穆清弯将目光移向她,见她脸上有些浅浅的羞涩,不由觉得有趣。 这许美人一看就是个不安生的主,姚才人却是面善许多,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玩在一起的。 心中如此想,穆清弯的眼里却还是存了几分淡淡的忧伤,“姚妹妹说的是,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不说那些糟心的事。” 接而,她又微微一笑,主动问道:“瞧我,光顾着说自己的事了,也不知两位妹妹今日来,是有何事。” 若非穆清弯主动问起,许美人早已将自己来的目的抛在脑后了。 不过,经由方才穆清弯的那一番话,许美人也没了怂恿穆清弯跟她一起对付周淑容的心思。 这穆良娣虽然看起来风光,可在皇上心里,却是个说不上话的。 “无事。”许美人掩唇一笑,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与她明说。 “我与姚妹妹只是恰巧走到姐姐院子旁了,又想起我们姐妹许久未见,便来看看姐姐。” 听许美人主动与自己套近乎,甚至说起了“我们姐妹”,穆清弯心中直感好笑。 这许美人倒是个自来熟。 “我们姐妹确实许久没见了,”穆清弯脸上带着笑意,随口问了一句,“两位妹妹可要在我这用完午膳再走?” “不了不了,离太后娘娘的生辰愈发近了,我们姐妹俩为太后娘娘准备的万寿图还未绣好,就先不麻烦姐姐了。” 穆清弯打心里倒还真没想留她们两个跟自己一起用膳,只不过是就这么客套一句罢了。许美人连连推脱,她也乐得自在。 只不过,太后生辰? “既如此,我就不留两位妹妹了。”浅浅一笑,穆清弯又道:“两位妹妹倒是有心了,想来太后娘娘收到两位妹妹亲手绣的万寿图定会欢喜。” “借姐姐吉言了。”想到那幅万寿图,许美人脸上也有几分神气,自己与姚妹妹可是绣了好几个月呢。 终于打发走了许美人与姚才人,穆清弯微微舒了一口气。 这许美人是个无脑的,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倒也不算难对付。 倒是那姚才人,看着安安静静的,也不知肚子里有没有坏水,若是她当真有点什么心思,那才是个不好对付的。 她们今日是受了曼才人的怂恿才来的,可到底是因着何事而来的,穆清弯却是不甚清楚的。 好在自己机灵,以防她们砸场子,提前一步吩咐了含春用最劣等的茶叶,倒也派上用场了。 只不过,许美人、姚才人、曼才人…… 穆清弯头痛地摇了摇头,这宫里的人啊,没一个省心的! 想起方才许美人说的太后寿辰,穆清弯又有些头痛了,她们送她们自己绣的万寿图,自己又送什么才好。 “主子,喝口水漱漱口。”含春知道先前上的茶有多难喝,见许美人她们走远了,忙给穆清弯端来了水。 “含春啊,这太后的寿辰,是什么时候?”穆清弯接过含春递来的水,一脸怅惘。 “下月初九。”含春见自家主子这副模样,忍俊不禁,“主子可是在担心给太后娘娘的礼物?” “嗯。”穆清弯一面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一面点着头。 “这个啊,主子大可不必担心。”含春一脸笑意,“主子上个月便准备好了。” “当真?”穆清弯眼睛一亮,喜上心头,“是什么东西?” “还是主子未进宫时去百草寺里求来的佛珠。” “佛珠啊……”穆清弯若有所思,既然太后不礼佛,原主又为何要送她佛珠…… “含春,你可知我为何要送佛珠?” “主子说了,虽然太后不礼佛,可这佛珠毕竟是去百草寺求来的,可保平安。”含春学着穆清弯的样子将原话说了一番后,自己又补充道:“许是求个彩头。” 第三十章 方贵人求助 若说送佛珠保平安这事,倒也说得过去。因此,穆清弯对含春的话没有半分怀疑。 左右原主也不会害自己,害自己不就是害她吗。 如此想着,穆清弯倒是真正放心了。 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茶杯往自己嘴边送去,穆清弯才发现茶杯中早已没了水。 含春见此,忙道:“主子还是留着肚子用午膳吧。” “嗯。”穆清弯微微挑眉,若无其事地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若绿呢?不是说去拿午膳了吗?照理说,也该回来了……”穆清弯心中微微有些焦躁,她曲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以此来缓解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情。 穆清弯这么一说,含春的脸上也写满了疑惑。 若绿去御膳房已经有好一会儿了,照理说是该回来了。 又见穆清弯明显的焦躁,含春安慰道:“主子莫担心,现今主子才升了良娣,御膳房的人巴结咱们还来不及,不会为难若绿的。” 是了。穆清弯点点头,虽说良娣也不是个什么太高的品阶,但好歹是才升了位份的,宫里人都以为她现今是个受宠的,应当是不会为难若绿的。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如此焦躁不安呢…… “许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含春凝眉低低道。 “嗯,应该是这样。”穆清弯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 烦躁地在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穆清弯吩咐道:“含春,你把窗户打开,我觉得憋得慌。” 含春依言为穆清弯开了窗,接而担忧地问道:“主子可有好些?” 穆清弯停了脚步,不答含春的话,反而吩咐道:“你去御膳房看看,我总觉得若绿出了什么事。” 含春原本是不担心若绿的,可自家主子如此反常,她便随着有些不放心了。此时又听穆清弯如此吩咐,便也应承了下来。 含春才出了门,便碰上了迎面来的若绿。 见是若绿,含春面上一喜,急急转了方向,扬声朝穆清弯道:“主子!若绿回来了!” 若绿回来了,穆清弯的心便放下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含春微微撅嘴,埋怨道:“主子可担心你了,还让我去御膳房看看是不是你出事了。” “没事,我不过是在御膳房看到方贵人身边的芍药了。”若绿轻声答着话,似是不想让穆清弯知道这件事。 含春却是不知道若绿的心思,听她说遇到芍药了,脸上的表情早已转好了许多,“原来你是遇到芍药了!她怎么样?方贵人可还好?” 眼见就要进屋了,含春又没有一点想要避开主子的意思,若绿忙噤了声,朝含春使着眼色。 若绿的眼色含春倒是瞧见了,可若绿向她使眼色的原因,她却是仍旧没明白过来。 好在两人熟识多年,含春虽没懂个中原因,却还是识相地闭了嘴。 “主子。”若绿脸上带着笑意,微微有些得意,“今日御膳房为您准备的膳食多了一个菜,说是恭喜主子荣升良娣。” 恭喜她荣升良娣…… 穆清弯嘴角一抽,莫名感觉有些好笑。 这御膳房巴结她的方式还真是简单又粗暴。 不过…… “你们方才可是在说方贵人?” 含春没有答话,她在等若绿说。 若绿也没有答话,似是在思考要如何与穆清弯说。 对于方贵人是原主的发小这一点,穆清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见两人均保持缄默,穆清弯纳闷了,“我不过是问问,你们两个都怎么了?”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些日子,这两个丫头还跟自己说方贵人在禁足…… 想到这里,穆清弯试探着问道:“方贵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毕竟,若是自家主子的发小出了什么事,她们瞒着她也在情理之中。 见自家主子猜到了,若绿放下手中的东西,直接就跪在了穆清弯面前,“主子恕罪!” 穆清弯被她吓了一跳,忙伸手欲将她扶起来,“你别动不动就去跪下,快起来!” “主子先听奴婢说完。”若绿不为所动,仍旧直直地跪在穆清弯面前,任凭她怎么扶都不肯起来。 “你先起来再说。”虽说穆清弯的前世生活在古代,是个吊儿郎当的大家闺秀,可她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在现代受过正统教育的人,实在是受不了她们动不动就朝自己下跪。 被人跪可是要折寿的! 含春见若绿跪下了,又想起方才若绿与她说到一半的事,心中大抵是有了想法。 “若绿,你就先起来吧,就算是方贵人的事,主子也不会罚你的。” “含春说的对,你先起来。”穆清弯拉住若绿的手,硬是将她拽了起来。 眼见自己好不容易将若绿拽了起来,她又要下跪,穆清弯急了。 “就这样说!你要是再跪下去,我就不听了!” 见自家主子要恼,若绿这才站直了身子,“奴婢不跪了。” “嗯,你说。”穆清弯转身拿了把椅子坐好,打算认真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引得若绿下跪。 “奴婢方才去御膳房遇到了方贵人身边的芍药。”若绿才说了这么一句,便留神观察着穆清弯的脸色变化。 “嗯,然后呢?”穆清弯没有看她,反而将手伸向了桌子上的食盒。 “芍药说方贵人虽然在禁足,可却使唤不动底下的奴才,就连御膳房的人,每日为她准备的也是剩下的膳食。奴婢想着,若非今日御膳房的人见到了奴婢,又知道主子您与方贵人熟识,芍药拿回去的又是冷菜冷饭。” 穆清弯的手顿了顿,却不问若绿方贵人的事,转而问道:“所以你才回来得晚了?” “是。”若绿点了点头,继续道:“芍药说主子您近日受宠,便求着奴婢在您面前说几句话,想要您在皇上面前为方贵人求求情。” “可奴婢想着,主子的日子才好过一点,若是因着方贵人的事惹怒了皇上,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所以,你原先是不想告诉我的,是吗?”穆清弯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 “是。”若绿微微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这有什么。”穆清弯微微摇头,“你一心为我着想,我又怎么会怪你。” “只不过,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可别瞒着我了。” 她自己身边有什么动向,她都需要知道。 见若绿应了,穆清弯又叮嘱道:“也别下跪,若是下跪,我便不听了!” “是。”若绿点点头,乖乖答着穆清弯的话。 第三十一章 方贵人的狗 御膳房给穆清弯准备的午膳很合她的胃口。 穆清弯心情甚好,又见外头天气不错,便打算出去走走。 含春见自家主子说要出去,忙倒腾着打算为她梳个新颖的发式。 含春的激动之情表现在脸上,叫穆清弯想要忽视都难。 自己也不是没有出去过,怎地她今日如此激动…… 只不过,虽说穆清弯心里头纳闷了一下,可她却没有把这当回事。只以为是小丫头天性爱玩,在院子里闷得太久了,适逢出去便兴奋了。 头发梳好了,含春很得意,“主子快仔细看看这与平日里的有什么不一样。” 古代的发式,穆清弯全然不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老半天,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可含春又得意洋洋地向自己邀功,穆清弯略略一点头,故作高深道:“今日的更好看,往后可以多为我梳梳这个发型。” 透过镜子,穆清弯看到了含春的一脸喜悦。 这样的表情穆清弯再熟悉不过,小时候自己答对题被老师表扬了,便是含春这副模样。 嗯,是被人肯定后的喜悦。 趁含春被自己带跑偏了,穆清弯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主动道:“既然换了个新颖的发式,那就再换身衣服吧。” 自家主子头一次对穿着打扮如此在意,含春自然举双手赞成,兴高采烈地从衣柜里为穆清弯拿了一套衣服出来。 “主子,这套可好?” 穆清弯哪里是对穿着打扮在意,她只是想转移含春的注意力。 含春为自己拿了一套出来,她当然乐得自在,连连夸道:“不错不错,这套好看。”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若绿将两人的互动全数瞧在眼里,自然看清了自家主子的意图。 低下脑袋将自己上扬的嘴角隐藏起来,再次抬头时,若绿已经恢复了严肃的模样。 那边,穆清弯与含春还在磨磨蹭蹭地系衣带。 若绿开窗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见阳光比先前自己进来时要大些,不由出声催促道:“主子,若是再不出去,只怕外头会热起来了。” 含春方才为自己拿的那套衣服,别的不多,就衣带多,穿起来麻烦。古代也没有蝴蝶结的系法,穆清弯见含春系了半天都未系完,便直接亲自上手了。 听若绿开始催了,穆清弯忙三下五除二将最后一根衣带系好了,“可以了可以了,走吧。” 虽说是穆清弯说要出去走的,可宫里的路她却不熟,所以说,她往哪里走全凭含春与若绿的指示。 她们俩要她往左走,穆清弯便乖乖往左走,要她往右走,她便乖乖往右走。 可别说,虽说是按照她们的意愿,可穆清弯走过的那些地方却都很如她的意,不仅没看到其他不相干的人,风景也很好看。 正当穆清弯在心中暗自称赞含春与若绿时,却忽地听得含春的声音,“哎,那不是方贵人……” 话才说了半句,含春便忽地想起了什么,忙止住了话。 可是那时候已经晚了,穆清弯早已听到了她的话。 “嗯?怎么了?” 不待两人回话,穆清弯便听得了一声细微的狗叫。 循着声音望去,一只毛色雪白的狗映入眼帘。 这只狗正蜷缩在假山旁,一动也不动。 “宫里还有狗?”穆清弯来了兴致,提脚就往假山处走去。 若绿恨铁不成钢,眼里满满的都是嫌弃的意味。 被若绿嫌弃了,含春也不在意,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朝她吐了吐舌头,含春跟在穆清弯后头,快步往假山处走去。 穆清弯没看到她们两个的小动作,她的注意力都被那只狗吸引了。 含春见自家主子饶有趣味,不由出声道:“主子,这是方贵人的狗。” “方贵人的狗?”穆清弯心中了然,“怪不得方才听到你说了方贵人,原来是看到它了。” 那只狗似听得懂人话一般,在穆清弯说到他时,身子微微动了动。 “既然是方贵人的狗,怎么会出现这里?”穆清弯看着它身上雪白的毛,微微眯了眼。 毛色如此纯白,通身也没有一根杂毛,感觉还是条身份不低的狗。 “奴婢也不知。”含春如实答道:“方贵人平时可宝贝它了,可能是趁着下人不注意的时候,它自个跑出来了吧。” “嗯……”听了含春的话,穆清弯若有所思。 自己出来散步虽是临时起意,可也是由含春与若绿带的路,若是她院子里有人提前向方贵人报了信,方贵人提前将狗放出来让自己遇见,也是有可能的。 伸手在狗的眼前晃了晃,见它没有任何动作,穆清弯忽觉无趣,起了身。 “你们说。”穆清弯表情淡淡,似是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若是我在皇上面前替方贵人求了情,皇上反而还延了她的期限,别人会不会以为是我在皇上那里说了什么坏话……” 听她突然如此问,含春与若绿面面相觑,都有些答不上话。 见两人都不说话,穆清弯继续道:“人人都以为我受宠,可到底受不受宠,只有我自己知道。” 接而,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上的性子我还摸不准,若我当真因为求情惹恼了皇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套用完了若绿才说过的话,穆清弯忽地转过身,直直地盯着含春的眼睛,似是要把她看穿。 眼见含春的目光有些微微的闪躲,穆清弯忽地又反问道:“是吧,含春? 被穆清弯这么一盯,含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回答道:“主子莫要妄自菲薄,主子今日才升为良娣,皇上又接连给主子赏了这么多物件,自然是受宠的。” 妄自菲薄…… 穆清弯心中一凉,连带着看含春的眼神都有些冷了。 别开目光,穆清弯低低吐出了四个字,“圣心难测。” 含春与主子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若绿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方贵人的事,主子打算如何?” “既然遇上了,那便管管吧。”穆清弯朝若绿扯出一个笑,却是看也不看含春,径直走了。 若绿看了看假山边的狗,又看了看呆愣在原地的含春,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呀你!”若绿气极,恨不得当即就把含春狠狠骂上一通。 穆清弯心中气愤,却又不想把这份气愤表现在脸上,最后便只喊了句,“若绿!走了!” 第三十二章 这一肚子火,是御膳房的桃心酥都灭不了的 穆清弯窝着一肚子火气冲冲地往月影轩走。 若绿在后边小心翼翼地跟了她一路。 若是单看主子的背影,并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可若绿却知道,主子肯定是生气了。 去的路上主子虽然也不多话,可毕竟还是一脸笑意,愉悦的很。 哪像现在,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只有走到了岔路口的时候,才会问上自己一句该往哪边走。 更何况,这问话的时候,竟连头也不曾回了。 含春啊含春,主子自清醒以来,只头一天问过方贵人的消息,其余时候都不曾关心过,她又何苦自个去淌这趟浑水。 若绿心中低低叹了口气,一回头,边看到在后头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含春。 无奈地看了看在前头同样一言不发的主子,若绿转身拉过含春的手。 含春一抬头,若绿便瞧见了她眼里的泪水。 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又安慰似的紧了紧含春的手,含春这才抬手擦掉了眼里的细碎泪水。 “若绿,是我错了。” 瞧见含春这般模样,若绿终究是心软了。 “你呀,这又是何苦呢。待会好好去跟主子道个歉,主子会原谅你的。” 含春心里着实后悔了,听得若绿如此说,便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脸上的眼泪擦得干干净净,重重点头,应道:“嗯!” 穆清弯确确实实是生气了。 她也确确实实不想说话。 若是那方贵人想要自己帮忙,那便直接差人来找自己说不就是了?哪还用得着联合含春折腾出这么一出。 再说含春,虽说自己初来乍到的,对周围人都提了个心眼,可好歹她也是自己身边的人啊,却还跟着别人来算计自己,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主子! 穆清弯心中恼火,可脸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 这还走在外头呢,自己可没这个胆子给她们摆脸色看,恐遭人闲话! 这若绿也是,平日里贴心得很,事无巨细都要体贴入微,今儿个怎么了,竟然还要等自己问起来,才会说要往哪边走。 想到这里,穆清弯心中便愈发地气愤。 直至回了月影轩,她心中的不满与不快才彻底表现在脸上。 院子里的人都看得出来今儿个他们主子心里不痛快了,便都只管低头做自己的事,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说话了。 穆清弯心中想着事,连若绿何时不见了都不知道。 “主子喝口茶吧。”若绿早在穆清弯踏进房门的那一刻离开去为她准备茶水了。 穆清弯抬头看了眼端着茶的若绿,心里却在想着她何时去拿的茶。 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穆清弯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嗯”。 若绿心里想着她家主子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回来,应该也快消气了,不由出声安慰道:“主子,虽说今日这事是含春的错,可您也千万别因为她气坏了身子。” “我可没因为她生气。”穆清弯撇过头,颇有些咬牙切齿,“我气的是浪费了今日的妆容跟好心情!” 若绿本欲再说,一抬头却看见了在门口踌躇的含春。 朝含春使了个眼色,若绿道:“主子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应是饿了,奴婢去给主子拿些点心来。” 若绿的小心思,穆清弯心中如何不清楚。 “主子,今日之事,是含春错了。”含春绞着手走进来,一脸的楚楚可怜。 穆清弯本就是个心软的人,见含春梨花带泪的模样,心中不免又软下了几分。 可这事,是原则上的问题,断不能轻易原谅。 思及此,穆清弯的心又狠上了几分。 “你没错,错的是我。” 穆清弯的手紧了紧椅把,嘴角绽出一抹笑意,“是我心狠,对方贵人见死不救。” 穆清弯容貌清秀,笑起来的时候,便又会增添几分温婉可人。 可如今这抹笑,却让含春心中寒了几分。 “主子,是奴婢错了。”含春脚一软,跌跪在了穆清弯面前。“奴婢想着方贵人可怜,平日里又与主子交好,便听信了她的话……” “方贵人可怜?”听了这话,穆清弯心中才灭了不少的火气腾地一下就又上来了。 “你想着方贵人可怜,怎么不想想你主子我也可怜!” 穆清弯这回真真是生了大气,到这里以来的所有委屈全数涌上了心头。 努力按捺住自己心头的怒火,穆清弯朝含春道:“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含春本还想再说什么,可又怕自己的话惹得主子愈发不高兴,便只低低应了声“是”,而后悄声退下了。 含春前脚才走,若绿后脚就到了。想来是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主子,御膳房的桃心酥。”手上的盘子在穆清弯眼前晃了晃,若绿眼里有着小小的得意。 “你今日怎么回的这么快?”穆清弯心中生气,此刻,就连若绿手中的桃心酥也入不了她的眼,反倒好奇起了若绿的速度。 若绿放好盘子,丝毫不提含春的事,反而一脸狡黠,“主子可要猜猜看?” “不猜。”穆清弯懒得搭理她,顺手拿过一块桃心酥便往口中塞。 “圣上来了。” “咳咳!”若绿的话吓得穆清弯把快要咽下去的桃心酥又给咳了上来。 “主子莫要激动,莫要激动。”若绿见穆清弯呛到了,急得又是给她拍背,又是给她递水。 “没事,我没事,他在哪呢?”穆清弯一面摆着手,一面朝门口看去。 “舒雅厅。” “舒雅厅?”穆清弯乍一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舒雅厅是哪。 若绿见她如此,深知她又忘了,便忙提醒道:“主子,舒雅厅是曼才人那。” “哦哦,曼才人。”穆清弯点点头,恍然大悟般地念道:“是了,舒雅厅是曼才人的院子。” “怎地这圣上,一天天地总往舒雅厅跑……”穆清弯心中纳闷,嘴上便无意识地念叨了出来。 话音才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道响亮的声音,“怎么?朕天天往舒雅厅跑,穆良娣可是吃醋了?” 若绿一听是皇上的声音,忙退居到了穆清弯的身后,“圣上万福金安。” 穆清弯这还在愣神呢,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听到若绿的请安声,忙起身朝皇上的方向意思了一下,“给圣上请安。” “免礼。”皇上将穆清弯的惊慌尽收眼底,心情没来由的十分愉悦。 第三十三章 没有期限的禁足 穆清弯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毕恭毕敬的若绿,用眼神询问道:“不是说圣上在曼才人那吗?” 若绿心中也苦,自己才出院子的大门便遇见圣上,圣上跟自己说的是要先去一趟舒雅厅然后再来月影轩,她没想到圣上这么快就从舒雅厅回来了,也没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就能被自家主子打断。 穆清弯也没空细究若绿脸上的那一脸纠结,快速地扬起笑,细声细语地朝皇帝道:“圣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想你了,便过来看看。”皇帝与穆清弯的笑容截然不同。 若说穆清弯的笑容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那皇帝的笑容里便是满满的真情实意,直叫人深觉如沐春风。 虽说穆清弯看过的各种言情剧情数不胜数,可她确确实实是没谈过恋爱的。 也就是说,她之前看到的各种叫人心空的桥段,男主角的目的对象都不是她。 更直白一点说,眼前的皇帝,是第一个对她如此说话的异性。 美色当前,穆清弯的心当即就漏了一拍。 淡定,淡定,老娘活了这么多辈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穆清弯别过头,不去看皇帝,自己暗自深深吸了口气。 若绿十分识趣,早在自家主子与皇帝说话前,便悄悄离开了,还顺带帮他们带上了门。 是的,带上了门。 门吱嘎一声被若绿带上的时候,正是穆清弯心漏拍的时候。 外界的吱嘎声与内心的不安融合在一起,使得穆清弯猛然打了个颤。 皇帝见穆清弯在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不见感动,反而身子一颤,心中便有几分恼气,“怎么了?” “没事,没事,”穆清弯佯装淡定,重新带上了笑脸,“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冷。” “冷?”皇帝看了看穆清弯的表情,又将四周环顾了个遍,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这儿确实是有些阴冷。” 见皇帝信以为真,穆清弯心下一松,接着他的话道:“是了。” “你可要换个好一点的院子?” “啊?”穆清弯被皇帝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整得一愣一愣的,换个院子?这也太麻烦了吧。 “不用了不用了,”穆清弯连连摆了摆手,“有劳圣上操心了,嫔妾在这儿住久了,若是突然换个院子,倒还有些不习惯,更何况,搬来搬去也太麻烦了。” “若是如此……”皇帝思索道:“那朕便叫人来给你加上地暖吧。” “哈?”一听地暖,穆清弯嘴角一抽一抽的,“这,如今正值夏日,若是添地暖,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害怕皇帝再整些什么幺蛾子,穆清弯急急道:“圣上尽管放心,嫔妾历来身强体健,只要适当增减衣物便可,无须换院子,也无须添地暖。” “身强体健?”这已经不是皇帝第一次从穆清弯的口中听到这个词了,今日再听到,脸上又是止不住的笑意。 穆清弯本就是脱口而出,但见皇帝笑,她便想起了上回自己说这个词时发生的事。 上回是太后中毒救了自己,若是这回皇帝再要对自己怎么样,怕是没这么巧的事了…… 穆清弯脑子转得飞快,当即笑道:“皇上莫要再打趣嫔妾了。皇上乃真龙天子,福泽天下,嫔妾作为皇上的身边人,这福泽,自当是得了头一份的,既然是得了头一份,自然身强体健。” 这一来二去的,皇帝已经对穆清弯的说辞十分了解了。 每每遇到她想要避开的话题,便会说上几句自己的好话,以此来回避话题。 虽说知道她的把戏,但皇帝也不想拆穿。 “这宫里头啊,就你能说会道。” 穆清弯见皇帝没有想要往那方面说的打算,便笑了笑,“嫔妾今日还未曾去看望太后,不知太后可好?” “倒是没什么大碍,太后身边的晚阳姑姑在照顾着呢。”说起太后,皇帝脸上的笑意隐去了几分。 “如此便好,皇上也无须太过担心,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穆清弯客套着安慰了两句,便不知再说什么了。 好在,自穆清弯说完之后,皇帝率先开了口,“朕今日来,还有一事。” “嗯?”穆清弯心中咯噔一下,脑子里满是近日宫中发生的事,试图猜皇帝今日前来的目的。 若是为了方贵人的事,那便不得了了! 不得不说,穆清弯的直觉还真是准。 皇帝今日来,确实是想问问方贵人的事。 “这方贵人禁足也有一段时间了,你可来说说,朕什么时候解了方贵人的禁比较好?” 得,怕什么来什么!穆清弯心中腹诽,面上便带了几分笑意,她打算实话实说,探探这皇帝的口风。 “嫔妾觉着,这事还是由圣上自个考虑比较好。” 眼见皇帝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穆清弯苦口婆心,“嫔妾与方贵人历来交好,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若是皇上来问嫔妾的意思,嫔妾自然想在皇上面前为方贵人说几句好话。可君无戏言,若是对方贵人的处罚失了规则,以后皇上在众人面前便容易失了威信……” 皇帝淡淡道:“朕并未给方贵人定期限。” 穆清弯瞬间哑言。 没有给方贵人定期限?这不就是说他想什么时候放方贵人出来,就什么时候放方贵人出来?这方贵人在院子里一点盼头也没有,怪不得急得来找自己了。 可这方贵人前脚刚找完自己,皇上后脚就来了,莫不是皇上知道了什么? 莫非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宫里只有皇上不想知道的事,没有皇上不知道的事。” 自己方才口口声声说与方贵人交好,若是现今不为方贵人求情,自己便成了不重情义之人…… 皇帝今日前来,到底是因为知晓了含春一事来给自己台阶下,还是想让自己在后宫树敌… 方贵人禁足许久,皇帝都没有要将她放出来的意思,若是自己轻轻巧巧几句话便解了她的禁,难免被人诟病。 “虽说嫔妾与方贵人交好不假,可嫔妾毕竟是皇上的人,理应先为皇上分忧解难。方贵人本是无心之举,也无意酿成大错,若是皇上气消了,便将方贵人放出来吧。” 宫里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比起被皇帝认为是薄情之人,她宁愿被别人说道。 “若是朕没有消气呢?” 皇帝嘴角一扯,便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三十四章 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 穆清弯心中小小的纳了一回闷,而后道:“这好办,若是皇上还没有消气,那便再把方贵人关上个……三五天。” 穆清弯不敢说一两个月,她怕皇上听了她的话,还真把方贵人再关个一两个月…… 若真是如此,她罪过可就大了。 “三五天?”皇上的眼里蒙上了一抹惑色。 “三五天还不能消气那就十天半个月,等到皇上消气为止!”穆清弯还是不敢说一两个月…… “十天半个月?”皇上再次看向她。 穆清弯无奈了,三五天也不行,十天半个月还不行,难不成还真要自己说一两个月? 若是自己被他关上一两个月,她还求之不得,可若是方贵人得知她被皇上关一两个月是自己的功劳…… “皇上想什么时候把方贵人放出来,就什么时候放出来,不用顾及别人,皇上您自己开心就好,开心最重要。” 穆清弯话音才落,皇上便愣了愣。 好看的剑眉微微一锁,略微还带了点呆萌。 “开心最重要?” 见皇帝喃喃自语,穆清弯忙附和道:“嗯嗯,开心最重要。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皇帝眼睛一亮,看向穆清弯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赞扬。“没想到穆良娣还有这等文采,先前倒是朕小瞧了你!” 自己脱口而出引用了李白的诗还被皇上夸赞了,穆清弯有些不好意思,忙道:“皇上过奖了,嫔妾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比得上皇上。” 此话说完,穆清弯又自顾自地在心里念叨,诗仙啊诗仙,我不是故意贬低你的,实在是形势所迫。 “穆良娣莫要谦虚了,朕说好,那便是好。” 皇上都如此说了,若是自己再“谦虚”下去,便有些不给面子了。 穆清弯不好意思地笑笑,就当是把皇上的话应承了下来。 “还有半个月就是太后寿宴了,你可有准备?”皇上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似乎在思考什么。 皇帝的这个话题转换得有些快,穆清弯差点就没跟上来,“寿宴?” “你不知?”皇帝停下动作,看向穆清弯。 “知道的,嫔妾知道。”穆清弯答得飞快,差点就咬了自己的舌头。 “知道便好。”皇帝移开目光,继续摩挲着扳指。 “太后的礼物,嫔妾一早便准备好了。”说到这里,穆清弯还有些得意,似是在向皇帝邀功一般。 “哦?你准备了何物?”皇帝极有兴趣。 “这个嘛……”穆清弯眼珠一转,想着在皇帝是太后的儿子,理应比其他人更清楚太后的喜好。自己不如探探皇帝的口风,若是原主准备的佛珠不如太后的意,她还有时间换个东西、 “佛珠,嫔妾准备的是嫔妾从百草寺求来的佛珠。” “佛珠啊……”皇帝若有所思,看起来好像还真是在帮穆清弯参谋一般。 见皇上若有所思,穆清弯便赶紧趁热打铁,“皇上觉着,若是嫔妾送佛珠,可还妥当?” “也不是不可行。”皇上点点头,并未说什么不好的话。 “那嫔妾便放心了。”皇帝点头,穆清弯喜上心头,感觉自己解决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见眼前的人遮掩不住自己脸上的喜悦,脸上晕染了淡淡的光华,皇帝便添了一句,“若是你能为太后备上一首诗,那便更好了。” 穆清弯的笑容,直接凝固在脸上,“这……” “怎么?”皇帝笑笑,“可是写不出来?” “写……”穆清弯正想点头说自己写不出来,便看到了皇帝脸上那几近威胁般的眼神。 是的,威胁。 穆清弯确定自己没看错。 本以为天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可没成想自己遇着的这皇帝竟然还能一边和蔼可亲,一边用眼神威胁人…… 皇帝的形象在穆清弯的心里瞬间接地气了些。 “写……得出,写得出。”穆清弯庆幸自己看到了皇帝的眼神,也庆幸自己没有直接摇头说不能,否则她连改口的机会都没有。 “那便好。”皇帝点点头,一脸的云淡风轻。 “只不过!”趁这个话题还没有完全结束,穆清弯忙问道:“皇上,虽说嫔妾肚子里有几分墨水,可到底比不上皇上您看的书多,待嫔妾把为太后准备的诗写完了,皇上可否为嫔妾看看?” “可以。届时,你拿着诗来找朕便可。”穆清弯的请求不算什么,皇帝答应得十分爽快。 穆清弯怕的就是自己“引用”别人的诗被人发现了,既然皇帝答应了,那好说,自己分分钟能写出十几首来。 “那嫔妾便先谢谢皇上了。” “无碍,时间不早了,朕便先走了。”皇帝摆摆手,丝毫不放在心上。 皇上这就走了?穆清弯头一回感觉自己还没跟皇上讲尽兴他便要走了…… 心里那样想,明面上却是不能说出来的。穆清弯微微朝皇帝行了一礼,“恭送皇上。” “莫与别人说是朕要你写的诗。”皇帝说这句话的时候未曾看她,转身走得有些潇洒。 穆清弯也没有多想,直接便应了下来。 直到院子里传来若绿与含春“恭送皇上”的声音,穆清弯才忽而意识到皇帝刚刚说的话。 为什么不能跟别人说是他要我写的诗? 穆清弯心中疑惑,却又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主子?”若绿推门而入,一脸的笑意。 “嗯?”若绿为何而笑,穆清弯心中知道得清清楚楚。 “皇上方才叮嘱奴婢跟含春了,要奴婢们好好照顾您。” “嗯???”穆清弯不淡定了,这皇帝卖的什么关子?莫不是当真对自己有点意思? 受宠若惊,说的应该就是穆清弯现在的心理状态了。 穆清弯佯装淡定,镇定自若,“除了这个,皇上还说了什么?” “除了这个,倒是没叮嘱奴婢什么了。”若绿摇了摇头,如实答道。 因着皇帝这么一来,穆清弯先前的气这才真正消得差不多了,“方才的桃心酥呢?” “哎?在这。”若绿见主子问起,忙拿了桃心酥端到她面前,“主子这是消气了?” “你去跟含春说,这几天不要在我眼前伺候了,去外院吧。” 若绿睁大了眼,一脸的不可思议。本以为自家主子若是消了气便不会再罚含春,没想到主子气是消了,该罚的还是要罚…… 第三十五章 娴妃来访 “愣着干嘛?快去啊。”见若绿一动不动,穆清弯忙催促道。 听得主子的催促,若绿这才收了心思,转身离去。 话说皇帝,才走出穆清弯的月影轩,便转道去见了娴妃。 也不知与娴妃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在娴妃的院子里待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出来。 这一出来,便直接下令,太后寿宴的前一天,才能解了方贵人的禁足令。 皇帝与娴妃的关系,这宫里头的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要说情意,皇帝对娴妃也无非就是自小长大的那点兄妹之情,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可这回,皇帝去娴妃院子里待了如此之久,一出来便给方贵人的禁足令下了明令。皇帝与娴妃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便值得宫里头的人深思了。 穆清弯坐在新做好的秋千上,一面荡来荡去,一面听着翠竹的小道消息。 翠竹是她从外院调来伺候自己的丫鬟,暂时接了含春的位。 没想到这丫头不只是看上去机灵,还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穆清弯看着翠竹若有所思,心中又有了计量。 “翠竹啊。” 翠竹正说得起劲,便被穆清弯打断了,忙停了话,乖乖应道:“在。” “这些消息,你都是从哪听来的?”穆清弯眉开眼笑,一脸八卦。 “方才奴婢给主子送衣服去浣衣局,听那里的人在说,我便听了来。”翠竹见穆清弯言笑晏晏,心中便升起了一丝得意。 “浣衣局的人啊……”穆清弯点点头,了然,“浣衣局人多嘴杂,确实是个听消息的好地方。” “嘿嘿。”翠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若是主子喜欢听,奴婢便多去浣衣局听了来。” “可行。”穆清弯停了秋千,双脚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我每日在这院子里百无聊赖得很,正愁没有新鲜事给我解闷。” 语毕,穆清弯双脚一撑,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挥手将翠竹打发走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去房里睡会。” 进了里屋,方才一直未出声的若绿这才开口提醒道:“主子,虽说浣衣局人多嘴杂不假,但今日翠竹说的这事,着实有些蹊跷。” “嗯,你提醒得是。”穆清弯转了个身,伸手解下了自己的衣服,“且不说是别人有心说与她听的还是她与别人串通好的,光是她今日跟我说的这些话,便是个留不得的主。” “既然如此,主子可要将她调回外院?”若绿接过衣服,轻轻理了理被穆清弯弄出来的褶皱。 穆清弯也不在意,只再次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不用,先留着,看看她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行了行了,你下去守着吧,我先眯会,太困了。”这句话才说完,穆清弯便躺在榻上迷了眼,看起来真的是困得不行了。 若绿见自家主子着实困了,便也不再打扰了,将手中的衣服放在矮榻上,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穆清弯这一觉睡了很久。 久到当她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都已经点上了烛火。 “若绿?”扬声喊了若绿的名字,穆清弯翻了个身,这才发现她全身软到不行。 “哎!主子。”若绿一直在门外守着,听得穆清弯喊她,忙推开了门。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若绿点了屋子里剩下的烛火,回着穆清弯的话,“现在是戌时三刻了。” 戌时三刻…… 穆清弯正忙着在脑子里换算时间,便被若绿接下来的话冲击到了。 “主子睡觉的时候,娴妃娘娘过来了。” “娴妃?”穆清弯被这个名字吓得瞬间清醒了。“娴妃来干嘛?” “奴婢也不知道。”若绿扇了扇被她点燃的烛火,确认火不会灭之后,才转身去伺候穆清弯。 “她怎么跟你说的?”接过若绿递过来的衣服,穆清弯心中有些忐忑。 “主子无须如此慌张,娴妃娘娘来也没什么大事。”若绿见自家主子吓得不轻,忙解释道:“原本奴婢是想喊主子起来的,可娴妃说她来也没什么事,要奴婢不要喊您……” “行吧。”既然娴妃都如此说了,可能真的是没什么大事……吧? 虽说穆清弯在心中如此安慰了自己一番,可娴妃亲自来找自己这事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这就导致了她晚上用膳都有些心不在焉,索然无味了。 在穆清弯第三次将丸子从筷子上滑落进碗里的时候,若绿终于看不下去了。 “主子,您要是再不专心用膳,这丸子可当真要掉地上了。” “哦,好。”穆清弯回了神,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才扒了没两口,她就抬起脑袋问道:“若绿,你说这娴妃,她到底为什么来找我?” “奴婢也不知。”接而,若绿又劝慰道:“主子,娴妃说没什么大事便是没什么大事,您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你说的可是真的?”穆清弯还是有些不相信,若是没什么大事,娴妃为何特地专门来她的院子找她一趟? 说是没什么大事的,肯定也就是客套的说辞。 “若是您当真心里头过意不去,那便直接去找娴妃问问吧。” 一听说要自己去找娴妃问,穆清弯立马摇了头,“这可不行!” 她穆清弯怂得很,虽说娴妃不像太后那样重量级,也比不了皇上位高权重,可好歹也是个三把手,她可不敢主动去见。 “既然如此,您便别担心了,安心吃饭吧,若是当真有什么事,娴妃自然会再来找您的。” “也是……”这么一说,也是这个理。 将方才的担忧抛到九霄云外,穆清弯开始安心吃饭。 饭吃到一半,她才后知后觉到若绿说起娴妃时的不同寻常。 娴妃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没什么大事,若绿又是如何了解到的…… 她向来是个知礼的,对宫里的主子也算是毕恭毕敬,怎地一说到这娴妃,就好像有些不放在心上了…… 难不成是平日里,娴妃在宫里谈不上什么威信,只是空有一个身份? 也不对啊,按她所注意到的来看,娴妃在宫里应当还是有些地位的,不至于说是一点威信也没有。 穆清弯偷偷看了一眼在自己边上站着的若绿,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便压下了心中的思量。 第三十六章 拜访娴妃 若绿不会害自己,既然她如此说,穆清弯便当即下了决心。“明日,你便跟我去娴妃那走一遭。” 若绿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提,主子还当真下了决心。瞬间,她只想伸手狠狠抽自己两下。 “怎么了?”见自己说完之后若绿迟迟不说话,穆清弯便感觉不对劲了。 要自己去找娴妃问个清楚的人是她,可为何如今自己一提,她就不答话了…… 莫非是这里头还有什么蹊跷? “无事,奴婢只是在想主子明日该穿什么衣服。”迎下穆清弯审视的目光,若绿笑了笑。 “嗯。”见若绿的眼神十分坦然,穆清弯便收了方才的心思,没有怀疑若绿的话。 “对了,你可知娴妃喜欢什么?”穆清弯咬着筷子,喃喃自语,“第一次去拜访她,不应该空着手去才是。” “娴妃喜欢收集石头,奴婢瞧着啊,主子前几日在园子里捡的石头就很不错。” “石头?”经若绿一提醒,穆清弯这才想起自己前几日在自个院子里还捡了一块石头。 当时见那块石头造型奇特,乍一看还有点像个弥勒佛,她便捡了起来,谁曾想,还有个这样的用处。 “你是说,娴妃喜欢收集石头?” “嗯。”若绿只点点头,并没有多说。 “可若是只送一块石头,会不会遭人非议?”娴妃好歹也是宫里的妃子,若是自己送石头给她这事被宫里的其他人知道了,难免会说自己不敬。若是那石头合了娴妃的意,便是美事一桩,可若是不合她的意…… 摇了摇头,穆清弯问道:“若绿,除了石头,娴妃可还有什么比较喜欢的物件?” “主子,您就放心吧,娴妃保准会喜欢那块石头的。”若绿打着包票,自信满满。 “当真?”穆清弯还是有些怀疑,她总觉得只送一块石头,当真不好。 “当真,您就信了奴婢的吧。”若绿脸上噙着笑,向穆清弯使了使眼色。“若是主子再不将桌上的膳食吃完,可就冷了。” “行行行,那就听你的吧。”穆清弯连连点头,也不打算再在送什么东西上费脑筋了。 反正是娴妃先来找的自己,要说有事,也应当是娴妃来求自己才是,怎么自己这次反倒还上赶着去做出一副讨好人家的姿态。 想到这里,穆清弯突然释怀了不少。 自己自诩聪明,怎地在这件事上突然就糊涂了…… 自嘲般笑了笑,穆清弯开始琢磨着皇帝给她布置下来的那项任务该如何解决。 以前读的诗不少,可要真说自己能完完整整背下来的诗,却没有太多。更何况,还是以太后寿宴为主题…… 值得好好思考一番才是。 翌日。 穆清弯当真就带了那块似弥勒佛的石头去了娴妃的永福宫。 穆清弯到的时候,娴妃正一门心思在抄佛经,听得下人说穆良娣求见,娴妃便停了笔。 “青兰,上茶。”吩咐完了青兰,娴妃才朝一旁的青月说道:“青月,随我去看看。” 穆清弯一进永福宫,便被永福宫内的一架屏风吸引住了。 那架屏风上有一层淡淡的颜色,只随便一看,便叫人以为屏风上蒙了一层水雾,细看之下,又似雨后山林,氤氲飘渺,透着一股子仙气。 穆清弯正看得出神,便听得一声温温柔柔的声音,“穆良娣。” 穆清弯一转身,便看到娴妃正朝她走来。 淡绿色的纱裙叫人眼前一亮,眉眼弯弯美如画,嘴角边又还噙着淡淡的笑意,直叫人觉得亲切温婉。 “嫔妾见过娴妃娘娘。” “穆良娣快请起。”娴妃伸手挡了她的动作,穆清弯便顺势站了起来。 “多谢娴妃娘娘。”穆清弯一抬头,便看到了娴妃眼底的笑意。 “看穆良娣脸色红润,身子可是好些了?”娴妃端详着穆清弯的脸,如此问道。 娴妃主动关心自己,穆清弯表示受宠若惊。“嫔妾卑贱之躯,本不值一提,倒是劳烦娘娘挂念了。” 听穆清弯这样说自己,娴妃便有些不乐意了。她摇了摇头,头上的珠钗随着动作一摆一摆的,有趣得很。 可她的脸上,却是满满的不赞同,“穆良娣可莫要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又是这个词,怎么这里的人都喜欢与自己说相同的话? 穆清弯在心中如此自嘲了一句,而后低了低脑袋,轻声道:“娴妃娘娘说笑了。” 娴妃见穆清弯低下头轻声细语的模样,只以为她是听自己这般说便畏缩了,不免又放软了心,在心里想着昨日皇上在自己这里说的话还是莫叫她知道了才好。 如此一想,她便转了话题:“近日天气变化大,穆良娣这样弱的身子,可要多加注意才是。” 此话说完,娴妃还朝穆清弯身边的若绿叮嘱了一句,“你们主子身子向来弱,既是在身边伺候,便要好好照料才是。” 娴妃不仅关心了自己,还特地叮嘱若绿好好照顾自己,穆清弯更加受宠若惊了。 穆清弯受宠若惊,可她身边的若绿却显得有些平静了。 朝娴妃行了一礼,若绿将她的话应下了。 宫里的妃子惯会演戏,哪能有人真盼着别人好,嘴上说着好,背地里却指不定怎么给人下刀子,因而,平日里穆清弯也只是觉得这样的话听听便可。 可当她亲耳听到娴妃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却又是另一种想法,她莫名觉得,娴妃是真心真意想要她好。 抬头看了一眼娴妃,穆清弯掩下心中那一抹异样的感觉,向她道谢道:“娘娘自个也要多加注意才是,天凉添衣,天热也莫忘了减衣。” 穆清弯这样的说法娴妃还是第一次听,不免微怔。 倒是她旁边的青月反应快,朝穆清弯笑道:“穆良娣的说法好新奇,奴婢还是今儿个第一次听到。” 倒是没想到娴妃旁边的丫鬟会主动与自己说话,穆清弯朝她看去,见她脸上挂满了笑意,光是周身的气质便与别的丫鬟不同。 再看娴妃并未因她插话而不满,穆清弯便知道,这应当是娴妃身边得宠的丫鬟了。 朝那丫鬟莞尔一笑,穆清弯向娴妃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嫔妾身子不算弱,只是往往忘记添减衣物,嫔妾的病啊,多半是自己胡乱穿衣折腾出来的。” 第三十七章 丽贵嫔视角下的娴妃 “那便是穆良娣身边的丫鬟不是了。” 这句话不是从屋内传来的。 众人闻声望去,便见到了才踏进门的丽贵嫔。 “参见丽贵嫔。”穆清弯见是丽贵嫔,忙不倏起身行礼。 丽贵嫔稍稍打量了一眼穆清弯,见她礼数周到,挑不出什么错处,便道了一句:“嗯,起吧。” 今日丽贵嫔妆容精致,却不似前几日那般艳丽,反而更显柔和。 穆清弯只快速看了一眼,便立马移开了目光。 虽说方才丽贵嫔言语淡淡,可她却将其中的威严之意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丽贵嫔,与自己前几日看到过的那个在皇帝面前柔情蜜意的丽贵嫔,截然不同。 脑海里浮现出丽贵嫔那日的模样,穆清弯不由对她生了几分畏惧。 丽贵嫔倒是不知穆清弯心里的弯弯道道,她今日主要为着娴妃而来。 但当她将目光移至娴妃身上时,眉眼间却又在不自觉之间添了一分厉色,“娴妃姐姐近日可好?” 按宫中的规矩来说,丽贵嫔位份在娴妃之下,见了娴妃理应行礼才是。 可这丽贵嫔不仅没有向娴妃行礼,一开口,更是显得自己高娴妃一等。 丽贵嫔不向自己行礼,娴妃也不计较,反而扬起笑,回了丽贵嫔的话:“蒙皇上照料,本宫的身子自是极好的,贵嫔妹妹大可放心。” 本以为娴妃说到皇上,丽贵嫔会生怒,可谁知丽贵嫔不怒反笑:“一听姐姐提起皇上,妹妹这才想起皇上说了今晚要去福祥苑瞧瞧……” 说到这里,丽贵嫔面露羞涩,与方才端庄威严的模样判若两人。 穆清弯咋舌。 丽贵嫔变脸的速度,她能给满分。 却见娴妃听完丽贵嫔的话之后,原本红润的小脸瞬间白了几分,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有几分不对劲了。 丽贵嫔将一切尽收眼底,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惊呼出声:“姐姐这是怎么了?脸色怎地白得这样难看?” “本宫无事。”娴妃抿了抿唇瓣,佯装淡定。 “娴妃姐姐这脸色啊,白得直叫妹妹担心。”丽贵嫔嘴上说着担心,眼底里却都是幸灾乐祸之意。“若是娴妃姐姐身子不舒服,可得宣太医来看看,莫要一个人硬撑着。” 穆清弯分明听到丽贵嫔在说后半句的时候,加重了那“一个人”仨字的读音。 担心地看了娴妃一眼,穆清弯却没敢说话。 以她自己现今的地位,自保尚且不易,又哪有资本为别人出气,更何况,娴妃与丽贵嫔两人在宫里还颇有地位。 神仙打架,她这个凡人就不用管了吧。 心中如此想,穆清弯便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以免丽贵嫔要牵扯上自己。 这点,穆清弯倒是想多了。 一个小小的良娣,丽贵嫔还不放在眼里,她今日来,纯粹想在娴妃面前炫耀一番罢了。 “时间不早了,妹妹还要去准备一番,便不多打扰姐姐了。”眼尖地瞧见娴妃微微发抖的身子,丽贵嫔心中微微满意,也不欲多留,以免这娴妃当真被自己气出什么病来。 丽贵嫔这么快便要走,穆清弯虽不解,但大抵也猜到了些什么。 心中大喜,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得体。 穆清弯心中喜悦,便没看到娴妃发抖的身子,也没看到丽贵嫔眼底的得意。 只听娴妃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既如此,本宫便不留了,妹妹早些回去准备吧。” 丽贵嫔走的时候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她一走,青兰便端着茶水进来了。“娘娘,丽贵嫔走了。” 青兰说的走,指的是丽贵嫔出了永福宫的大门。 “嗯。”娴妃微微点头,脸色也恢复如常,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转而朝穆清弯笑道:“穆良娣受惊了吧。” 娴妃的变化虽不及丽贵嫔带给穆清弯的冲击来得震撼,但也让她受惊不小。 这么说来,娴妃方才都是做给丽贵嫔看的? 看着娴妃和煦的笑脸,穆清弯哑然。 娴妃见穆清弯不答话,也不恼,“穆良娣来了许久都未曾坐下,想必已经站累了,快坐吧。” 这话倒是正合穆清弯的意,宫里的鞋子她穿着不舒服,多站个小半刻便累得慌,大老远走过来已经有些微汗了,方才丽贵嫔来,她心中紧张得很,便没感觉到累,现下被娴妃如此一说,她还真觉得累了。 朝娴妃微微颔首,穆清弯端端正正地在娴妃的下方坐下了。 “娴妃娘娘昨日来找嫔妾可是有事?嫔妾昨日有些头痛,便早早睡下了,待到醒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便不敢贸然叨扰。听闻娴妃娘娘喜欢收集石子,嫔妾前几日正巧得了一块,便刚巧给娘娘送来了。”穆清弯才坐下,便直入主题。 娴妃早知道穆清弯来找她是因为昨日的事,倒是没想到穆清弯还会给自己带东西来。 穆清弯轻轻轻轻唤了一声若绿,若绿便心领神会,将手中的东西给了青月。 “嫔妾瞧着这块石头似弥勒佛,便想着送给娘娘,愿娘娘笑口常开。” 娴妃一听是送的石头,便知道是谁提的主意。 毕竟,宫里头知晓她有这般爱好的人,并不多。 既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娴妃也乐得收下。 再见这石头确实如穆良娣所说那般,叫人一见就十分欢喜,娴妃不由露了笑脸,“穆良娣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穆清弯一直在留心观察着娴妃的表情,见自己说起石头的时候,她并没有什么异常,心中还微微紧张了几分,但见她见了那块石头笑得开心,穆清弯也就放下心来。 “这块石头虽然奇特,但在嫔妾手上也只是平常之物,与一般的石头并无两样,若是到了娘娘手中,能博娘娘一笑,嫔妾自然愿意送给娘娘。” 叫青月收好了它,娴妃才道:“昨日本也无事,本宫不过到处走走,便走到了你的院子,又想起先前听皇上说你自落了水后病情便反反复复,便想去看望一番。” 皇上与娴妃说起自己? 穆清弯心中微微一惊,又见娴妃说起这话时平静得很,仿佛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由有些摸不着思绪了。 “原是如此。”穆清弯装作了然,点了点头。 而后,她伸长了脖子看向窗外,见外头的日光不算大,忙道:“现下外头日光还不毒辣,若是娘娘无事,嫔妾便先行告退了。” 她不想与人多相处,更何况这人还是娴妃…… 穆清弯要走,娴妃也不留,只朝着青月吩咐,让她送了送穆良娣。 第三十八章 险中求富贵,安稳无作为 日头不大,可出了永福宫之后,穆清弯却不由有些晕眩。 丽贵嫔此番来永福宫的目的,便是想在娴妃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这一点,她倒是看得真真切切。 原主在信中说丽贵嫔与娴妃不对盘,也不知道丽贵嫔会不会因着自己今日出现在永福宫一事而给自己使绊子…… 娴妃在丽贵嫔面前演戏,却又不在自己面前将戏演全套,也不知她是何意。 是因为对自己放心,知道自己不会将此事告诉丽贵嫔,还是觉得就算自己告诉了丽贵嫔,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亦或是,娴妃想借此事来试探自己? 本以为娴妃与一般人不同,可就方才来看,娴妃此人到底如何,还有待商榷…… 如此想来,穆清弯便在心中将方才发生在永福宫的一切细细琢磨了个遍,就连娴妃的一个微小动作与神态,也没有在她心里漏过。 娴妃说,她是因为想起皇上说过自己的病情反反复复,所以才想起要去探望自己。可是,此事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 穆清弯心中是不太信的。 微微叹了口气,穆清弯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头顶湛蓝的天空。 天空都能如此安详,自己却要在宫里过这般生活。 穆清弯不由有些羡慕了。 都说险中求富贵,安稳无作为,可这宫内的富贵,她却当真不想要。 若绿见穆清弯从永福宫出来之后便一言不发,此时还忽然停下,对着天空叹气,便疑惑道:“主子,怎么了?” 穆清弯微微眯了眯眼睛,将心中的感慨抹去,而后才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若绿在后头并未作声,安安静静跟着穆清弯走了许久,直到进了里院,若绿才劝慰道:“主子,虽说皇上许久未在后宫留宿,今日头一回留宿便是去了丽贵嫔的院子,主子也莫要伤心,皇上这几日来主子这走得勤,若不是太后娘娘出了事,便第一个留在您这了。” 穆清弯本还在纳闷为何方才回来的路上若绿除了提醒自己往哪走之外,半句其他的话也不说,现下一听,她就已经完全了解了。 敢情若绿把话都憋着,准备回来与自己说。 可是,她这都哪跟哪?她是从哪里看得出自己伤心?还是因为皇上去了丽贵嫔院子却没来自己这里而伤心? 穆清弯心中发笑,却一句话也不说,只直直地看着若绿。 若绿见自己那么一长串话说完之后,主子半句话也不说,反而盯着自己看,不免有些心慌。 正欲开口问,她便看到自家主子笑得灿烂,“若绿,你有空想这么多,还不如帮我想想御膳房里有什么是我喜欢吃的。” 自己好不容易憋到了回来之后才说的话,而且还是那么长一串话,现在却被主子取笑了,若绿颇有些不自在。 眨了眨眼睛,她问道:“若主子不是因为此事伤心,那又是为何?” “我当然是因为……” 穆清弯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 若绿向来聪慧,她看得出自己心中有事,却不知自己是因为看到娴妃的转变而伤感,只以为是因为皇上的事伤心。若不是因为她在宫中见多了这样的事,又如何看不出来? 想到此处,她便下意识闭了嘴。 “因为何事?”若绿正等着听原委,却见她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穆清弯学着若绿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感觉自己许久没有见过那么蓝的天了,便感慨了一下天空很蓝。” 穆清弯笑得灿烂,嘴角处还带着一抹狡黠,若绿一时之间晃了神。 轻轻咳了一声将若绿拉回来,穆清弯觉得,她有必要给若绿提个醒,以免她对自己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若绿,我先前是才人,现在承蒙皇上照料,成了良娣,可你也应当知晓,这宫里头,良娣根本算不得什么,就算我如今得皇上喜欢,那也只是一时。我既成了皇上的妃子,就注定了不能像寻常女子那般争风吃醋。你家主子看得开,你也无须太过担心。” 穆清弯说这话的本意是不想若绿再将她的情绪与皇上联系到一起,但说着说着,她便有几分真心了。 若说之前,她只是慢慢接受现在的身份,那么现在,她是已经完全接受了。 先前想着能在宫里安安稳稳度日,当个小小的透明人就好,可自她看到那个香囊之后,便隐隐约约知道,宫里险象环生,别人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害人之心便放过她。 等到了面见皇上那次,她更是因为猜不透在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事而胆颤得不行。 也就是那一次开始,她打算要主动赢得皇帝的兴趣,毕竟,有了皇帝的庇佑,也算是有了一道护身符。 可当皇帝说要留宿的时候,她却真正怕了。 这份怕,不同于她看到香囊时的惊吓,也不同于担心别人暗地里在皇上面前给她下刀子的恐慌,而是一种真真正正从心底里涌生出来的惧意。 伴随着这份惧意的,还有一种让她完全抗拒以至于不能接受的恶心。 因着这份惧意与恶心,她不愿意也不再想依附于皇帝。 可她不想死,更不想被别人害死。 所以,她现在只能靠自己好好活下去。 她在等,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出宫的契机。 若是有朝一日能出宫,凭她的头脑,应当也能在这个世界混得风生水起。 可若是没有这样的机会,就凭宫里衣食无忧,有人伺候,在宫里好好生活也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再加上,她心底隐隐还有几分自信——历经两世的自信。 纵使宫中万般危险,可自己都历经两世了,总该斗得过这些古人了吧…… 若绿见自家主子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别样的光芒,还带着几分无惧与坦然,不由点了点头。 这样的主子,她从未见过。 将穆清弯说的那番话在脑子里默默想了想,若绿出声道:“主子莫要拿自己与宫里头的其他人比。” “嗯?”穆清弯回眸,看向若绿。 若绿的眼里满满都是诚挚,投向穆清弯的目光更像是看一个自己钦佩的人那般,“主子与宫里的其他人,自是不同的。” 穆清弯只当她是想让自己安心,便只笑了一笑,并未往其他方面想。 第三十九章 丽贵嫔的茶 窗外树影斑驳,在阳光的照射下,树上的叶子折射出淡淡的绿色光辉,生机勃勃的景象,让人直觉得精神振奋。 窗外景色美好,穆清弯却忽而有些郁闷了。 抬手理了理自己额边的碎发,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若绿不知主子为何突然叹气,忙问道:“主子为何事忧心?” “我今日去永福宫站了许久,最后竟连娴妃娘娘的茶也没有喝到,便又回来了。”想起娴妃的那杯茶,穆清弯直摇头。 若绿略略抬眸一看,便瞥见了窗外的那一片摇曳树影,等再低头,她的眼里已然染上了一抹慰色。 “主子若是站累了腿,可要奴婢给您揉揉?”说罢,若绿又道:“若是主子想喝茶了,奴婢这就去给您端了来。” “咱们这里的茶,哪比得上娴妃宫里的茶。”穆清弯摇了摇头,面上又添了几分惆怅,似是在为自己没有喝到茶而感到可惜。 见穆清弯一脸怅然,若绿思索了片刻,忙道:“若是主子当真想喝茶了,奴婢还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的茶啊,可是极好的。” “你说的,是太后娘娘那里的茶?还是皇上那里的茶?”这宫里,除了娴妃,就只剩太后跟皇帝了,因此,穆清弯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们二人。 “奴婢说的,既不是太后娘娘那里的茶,也不是皇上那里的茶。”若绿瞥了一眼窗外的树影,笑着说道:“奴婢说的,是丽贵嫔那里的茶!” “丽贵嫔?”穆清弯一愣,接而,眼前一亮,兴高采烈,“今日咱们去娴妃娘娘的宫里时,可不就遇着了丽贵嫔吗?” 想起今日在娴妃宫里发生的事,穆清弯又摇了摇头,颇为惋惜:“我看丽贵嫔不比娴妃娘娘好相处,看样子,丽贵嫔那的茶,我是喝不到了。” 若绿摇摇头,解释道:“主子这可就错了,丽贵嫔极爱茶,若是主子与丽贵嫔说起茶,贵嫔娘娘恐怕会欢喜得不行。” 穆清弯的眼睛里迸出一抹光亮,“既如此,咱们改日便去拜访一下丽贵嫔。” 话说到此处,穆清弯只觉得口干舌燥,便遣了若绿为自己倒水来。 待到若绿回来,手中已然多了一壶水。 “主子,走了。” 穆清弯托着下巴,只觉得无趣,那人偷听也不知道找个隐蔽一点的地方,一眼就被自己瞧见了,“可知道是谁?” 若绿站在一旁一边为穆清弯倒水,一边回着她的话,“如主子所料,正是翠竹。” 盯着杯底的花纹瞧了瞧,穆清弯想起翠竹昨日的说辞,不由问道:“你说,翠竹是谁的人?” 若绿想了想,而后诚实地答道:“奴婢不知。” 将杯中的水一昂而尽,穆清弯只觉得这水甘甜冷冽,比起茶水,要好喝的多。 “罢了,院子里可有你信得过的人?” 信得过的人……若绿在心中一思量,便有了人选。“回主子,有的。” “要她好好盯着翠竹,若是有什么异动,及时告诉我。” 若绿领命而去,屋子里便只留了穆清弯一人。 拿了纸笔将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事一一记下,又将每个人的疑点一一写下,穆清弯便开始看着满桌子的纸发呆了。 也不知乱七八糟想了些什么,穆清弯终于回过神来,记起自己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 在脑海中将太后的模样细细想了想,穆清弯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诗句,一股脑写了下来。 想诗是自己的事,挑诗,就是皇上的事了。 算了算太后寿宴的日子,穆清弯琢磨着过两天再去找皇帝。 虽说是给太后写的诗,可她这都是“借鉴”的名家之作,若是写得快了,说不准皇帝还会高看自己,以为她是个什么了不得的才女。 因为才气得皇帝青睐可以,可若是因为这点“借来”的才气让皇帝过于看重自己,就不行了。 才气有尽时。 更何况,她这还是“借来”的。 穆清弯心虚得很。 找了盒子将桌上的东西锁好之后,穆清弯左右看了看,又找了个自认为很隐蔽的地方将它藏好了,才放了心。 舒雅厅内。 曼才人卧在软榻上,左边有平蕊在给她读话本,右边有平翠拿扇子一点一点给她扇着风,好不悠闲。 “霎那间,只见那人掏出腰间的一把软剑,直直地朝门口的青衣女子砍去,那青衣女子躲避不及,竟直接就让那人将其活生生拦腰斩断了!” 平蕊讲得绘声绘色,那一幅画面好似直接就出现在曼才人眼前一般。 当平蕊讲到“青衣女子让人给活生生拦腰斩断”时,曼才人忽而睁了眼。 “平蕊,谁让你讲这个的,换个故事。” 平蕊正讲得起劲,忽而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不由惊了一惊。 抬眼望去,却见曼才人的眼里有浓浓的怒火。 平蕊不知主子为何不喜这个故事,但看到她眼里的怒火之后,却又不敢问,只在心中纳闷道:“主子平日里不是最喜欢这类杀人的故事了吗?今日怎地突然生了怒火。” 微微瞟了一眼立在一旁规规矩矩打着扇子的平翠,平蕊撇了撇嘴,乖乖朝曼才人道:“奴婢这叫为主子换一个故事。” “嗯。”曼才人微微哼了一声,算是应着了。 一闭眼,曼才人的眼里却又出现了方才青衣女子被人拦腰斩断的画面。 那厢,平蕊已经找好了故事,正愈开始说,便听到主子吩咐,“莫要念了,我今日不想听故事了,你出去吧。” 平蕊无故被曼才人训了一顿,本就有些不甘心,哪曾想,曼才人竟然连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都不给她。 当即,平蕊心中就不服气了。 可别看平蕊平日看起来是个胆子大的,什么都敢说一般。可在曼才人面前,她却是个胆子小的,只敢怒却又不敢言。 于是,她只得带着内心的这般忿忿,退下了。 才走出门,平蕊便看到了翠竹。 脸上一喜,平蕊立马折了回来,兴高采烈地向曼才人报备道:“主子!翠竹来了!” 第四十章 错食桃心酥 一听是翠竹,曼才人当即坐起身来,“快叫她进来。” 翠竹被平蕊领着,规规矩矩进了屋。 抬眼看了坐在软榻上的曼才人一眼,翠竹脆生生道:“参见曼才人。” 曼才人抬了抬手,示意翠竹起来,“起吧,你今日来,可是那边有事发生?” 曼才人并未明说那边是哪边,但在场的人却都知道她所指的是何处。 “回才人,今日穆良娣去了一趟永福宫,回来的时候说娴妃娘娘连个座都未给赐,连口茶都没给喝。”想起自己方才听到的话,翠竹信誓旦旦道:“奴婢觉着,才人吩咐奴婢做的事,成了!” 以翠竹的角度来看,娴妃为人温和,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不似曼才人,动辄便要将人打骂一番才好。若是连娴妃这般温和的性子都未给穆良娣赐座,一口茶也不给喝,那必定是穆良娣有什么事得罪了娴妃,惹得娴妃看她不顺眼了。 “成了?”曼才人皱了皱眉,疑惑得很。 自己将翠竹插进月影轩便是想叫翠竹看着穆良娣,若是能惹得这宫里的人都不喜她便更好了。 可自己才刚一出手,怎么就成了呢? 曼才人心中有些不相信。 在心里琢磨了一通,曼才人问道:“你可听清了?她是说的娴妃不给赐座,也不给茶喝?” 闻言,翠竹在心里将她听到的话想了想,而后才点点头,“是的,奴婢听清了。” 平翠心中也觉得纳闷,又见翠竹信誓旦旦,便不由出声问了一句:“那你可知穆良娣在永福宫内发生了何事?” 见平翠难得开口问话,曼才人与平蕊均看了她一眼。 翠竹听得平翠的话,便直接摇头道:“穆良娣去永福宫并未带奴婢,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提起,所以,奴婢也不知道。” 如此……平翠点点头,在心里默默沉思。 平蕊见平翠开口问话,又见自家主子与她均是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模样,忙开口想在主子面前找个存在感,“主子,依奴婢看,穆良娣许是在永福宫得罪了娴妃,不若,娴妃何苦连口水都不给她喝。” 平翠抬头微微看了平蕊一眼,眼里虽有微微的不赞同之意,却也并未说话。 曼才人在心中顺着平蕊的说法想了想,倒也觉得好像就是这个理。 微微点了点头,曼才人挥手朝翠竹吩咐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继续好生盯着穆良娣。” 翠竹得了表扬,自是高兴,可见曼才人好似没有半分要给自己赏赐的意思,不由抬眼看了她一眼。 彼时,曼才人正想着娴妃不喜穆良娣一事,平翠还在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便都没注意到翠竹的小动作。 平蕊倒是注意到了,可她本就是个贪图小利又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人,便看破却又不说破,反而催促道:“主子叫你退下呢,你还站在这里干嘛。” 经由平蕊这么一说,翠竹只得将自己的心思咽下,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平翠想了半晌,才开口提醒道:“主子,若是顺着平蕊的思路想,穆良娣去了永福宫将娴妃得罪了,倒也没有错,可奴婢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平蕊见平翠说自己的不是,当即就不服气了,立马开口反驳道:“奴婢觉着这事就是这么简单,是你把它想复杂了。” 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曼才人心里也有些不踏实,此时见平翠说不简单,忙道:“你说说你看出什么来了。” 平蕊没听出曼才人的意思,只以为是在帮她讲话,忙附和道:“就是就是。” 平翠看了平蕊一眼,丝毫没因着平蕊的挑衅而生气,只淡淡道:“娴妃性子如何,宫里人都知一二,怎会随随便便与穆良娣置气?穆良娣虽说牙尖嘴利,但说到底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怎会至于头一次去娴妃宫里就把娴妃给得罪了?” “若是娴妃看不惯穆良娣的牙尖嘴利,穆良娣不就将她给得罪了吗?”捡着平翠话里的漏洞,平蕊振振有词。 这一回,倒是平翠不知该说什么了。 见平翠终于说不上话来了,平蕊愈发得意洋洋。 她与平翠都是主子的大丫鬟,可平日里却总是平翠压她一头,这叫她怎么不气。 今日终于给她逮着一次机会能让平翠吃一次瘪,她怎么能不高兴。 “好了。”曼才人被这两丫头说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她道:“这事就先这样吧,再等等翠竹的消息,以后再说。若是当真得了娴妃的厌,总能看出来的。” 平翠平蕊见曼才人颇有些不耐,忙双双止了话,应道:“是。” 可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测。 还未待曼才人等到翠竹的消息,第二天便传来了翠竹出事的消息。 一早,御膳房的烧火丫头鱼喜才开了御膳房的门,便看到一个人躺在地上。 本以为是哪个贪吃的下人在御膳房被锁了一夜,困到睡着了,可走近了才发现,这人躺在地方一动也不动,怎么喊也喊不醒。 鱼喜伸出手颤颤巍巍在她鼻间处探了探,才发现这人早就没了气。 穆清弯收到消息的时候,吓得手一抖,连手中的书都差点掉了下来。 昨天还看到翠竹了,今日就说她死了,这…… 穆清弯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稳了稳心神,穆清弯才故作镇定地问道:“死因是什么?” 若绿看了一眼强装镇定的穆清弯,敛眉答道:“听说是吃了御膳房的桃心酥,中毒死的。” “桃心酥?”穆清弯心一颤,她近日吃了许多桃心酥……也不知道有没有中毒。 “走吧,我们去看一看。”放下手中的书,穆清弯起身就打算往外走。 穆清弯才走了两步,便被若绿喊住了,“主子……” “嗯?”见若绿喊住她,穆清弯只以为还有什么事,便停了脚步。 “翠竹的尸体已经被大理寺的人收走了。” 大理寺……穆清弯大约知道这个地方。 若是被大理寺的人收走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找杀人凶手了?想到此处,穆清弯便问道:“大理寺可有说要如何处理?” “这倒没有。”若绿摇了摇头。 接而,她补充道:“奴婢倒是听人说她是因为错食了御膳房里拿来灭老鼠的桃心酥。” 错食…… “嗯。”穆清弯淡淡点头,心中却自有一番思量。 第四十一章 败在贪吃 因错食了掺有老鼠药的桃心酥而亡,这个说法听起来倒是没什么毛病。可若是细细一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视掉了。 “你可还听说了什么?”穆清弯一面转身朝软榻走去,一面追问。 若绿低下头想了想,而后才缓缓道:“奴婢知道的就这些了。” 穆清弯本以为若绿还知道些什么,可未曾想她堪堪知道个死因。 看了一眼正低头出神的若绿,穆清弯暗暗觉得疑惑,但终究没有细想。 “含春呢?把含春叫过来吧。”翠竹死了,这戏也没必要演下去了。 “是。”若绿微微俯首,转身便退下了。 拿过放在软榻上的书,穆清弯却没有了再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说是吃了御膳房的桃心酥才死,可这好好的,她去御膳房吃桃心酥做甚? 虽说因为她是外人,自己心底里不待见她,可这明面上,也未曾苛刻半分。 若说饿了想吃东西,自己还会不准不成?若说想吃桃心酥了,自己还会不给不成?何必半夜偷偷摸摸去御膳房… 含春一进门,便看到穆清弯捧着书躺在软榻上,本以为是在看书,可自己站了半天才发现她一动也不动,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她手中的书未曾翻开。 走近了将穆清弯手中的书拿下,含春轻声喊道:“主子。” 穆清弯这才回神,见是含春,便笑了,“含春啊。” 被穆清弯这么一喊,含春眼眶有些湿润。 自上回被主子罚去外院,这还是主子第一次主动喊自己的名字。 借着转身放书的动作,含春偷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而后才回过头笑着应道:“主子。” 虽说穆清弯方才思想出游,但到底眼神跟耳力还是好的,见含春如此,一时之间也感概颇多。 “这几天,辛苦你了。” 穆清弯此话倒叫含春才憋回去的眼泪又蹦了出来,低了低头,她有些哽咽:“奴婢不辛苦的。” “奴婢未顾及主子,自以为是的对方贵人心软,本就是犯了错,主子能给奴婢将功赎罪的机会,奴婢心里已经很感激了。”说到此处,含春又想起了今早的事,“主子要奴婢去看着翠竹,可昨夜里奴婢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事,穆清弯倒也不怪她,若是翠竹想尽了办法要溜出去,含春也是看不住的。 “若绿说她是误食了御膳房的桃心酥才出事的,你仔细想想,昨夜里她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说这话的时候,穆清弯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直地盯着含春看。 听得穆清弯的话,含春便将昨日发生的事在脑海里回想了个清清楚楚。 随后,她摇了摇头,答道:“奴婢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寻常。” 虽说已经料想到了,但听到含春说的时候,穆清弯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思考了片刻后,穆清弯又道:“那她喜欢吃桃心酥吗?” “桃心酥?”含春猛然一抬头,眼里闪着亮光,想起平日里看到翠竹盯着桃心酥那嘴馋的模样,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她喜欢吃桃心酥。奴婢看她平日里喜欢盯着主子的桃心酥看,有一次她想偷吃还被若绿抓到了一回。” 可不待穆清弯展开笑颜,含春又蹙眉补充道:“可奴婢看她也喜欢盯着主子的其他吃食看……” 末了,含春恍然大悟,终于下了结论:“她不是喜欢吃桃心酥,她就是喜欢吃。” 看到含春这般恍然大悟的模样时,穆清弯还以为她有什么重大发现,谁知道她就琢磨出一个这样的答案。 敢情翠竹是败在贪吃上了。 这个理由荒唐到几近好笑。 翠竹吃里扒外无非是因为贪,贪财。误食御膳房的点心也是因为贪,贪吃。 若是能被人收买,想来本性也好不到哪去,因贪吃丧了命,倒也算在情理之中。 在心里为翠竹的遭遇短短地感慨了一番,穆清弯便算是将此事翻了篇。 她本也不是个对谁都善良的人,更何况翠竹此人,本就不是好人,既不是好人,她便更没有怜悯的必要了。 她穆清弯,可不是个不分善恶只会一味慈悲的人。 不知是因为翠竹的事还是因为临近太后的寿宴,接下来的几天里,宫里出奇的风平浪静,穆清弯院子里也不似以往那般总有人到访。这几天,穆清弯倒是过了几天舒坦日子。 在院子里窝了几天,穆清弯终于想起来要出去走走了。 算了算太后寿辰的日子,穆清弯琢磨着是时候去给皇帝看看她的作品了。 还没踏出月影轩的门,她便听到了门外的动静。 朝跟在后头的若绿使了个眼色叫她别出声,穆清弯便停了脚步,趴在门后竖起耳朵偷听。 虽说大门厚重,门外的声音却不算小,似是故意说给人听的一样。 “我可是听翠竹说了,穆良娣看着是个慈眉善目的,可这心肠啊,跟那……”说话的这人许是找不出词语来形容,便停了许久才接着道:“跟那炭石一般黑!” 炭石……! 穆清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般形容人的心肠的,这乍一听,只觉得新奇好笑,连带着就不在意那人说的是自己心肠黑了。 “翠玉!你声音小些!”搭话的人似是有些害怕,说话的声音比翠玉还低一个度,穆清弯扒着门才大约听了个大概。 “你怕什么,穆良娣几天没出门了,肯定是因为翠竹出事了不敢见人。再说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就算穆良娣听到了,那又如何,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说这话的时候,翠玉声音小了些,不知是因为底气不足还是因为怂。 她这般说了,另一个倒是有些信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在穆良娣门口说……” “哼,若不是穆良娣苛刻翠竹,翠竹怎会饿到去御膳房偷东西,还为此丧了命!” 那人说得信誓旦旦,好似确有其事一般。 若绿听得翠玉不仅将自家主子传得十恶不赦,还将翠竹的事情也归到主子头上,心中便不淡定了,只碍于主子还未发话,便憋着一口气。 不止若绿不淡定,穆清弯也觉得憋屈,自己不过几天不出来,便被人传成了这般模样,若是今日没叫自己听到,指不定还能将自己说成何等十恶不赦的人…… 第四十二章 去皇上面前评评理 只不过…… 这两人倒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还敢明目张胆在自己门口说道,还真是……胆大妄为得很!也不知道是这宫里的谁给她的胆子! 穆清弯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许是这几日日子过安逸了,她便忘了这是在宫里,也忘了要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几分。 未经半分思考,她便打开了门。 “这些事都是谁告诉你们的。” 外头的两人说得正欢,忽见大门开了,当即就吓得噤了声。 若绿本就被她们的话气得不轻,此时见主子终于有了动作,又见门外的两人站着不动,明显是被吓到了,更是找到了发泄的理由,当即厉声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见了良娣还不知道要行礼!” 经由若绿这么一声,那两人才算是回过神来,抖着身子在穆清弯面前跪下:“参加穆良娣。” “刚才那些话,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穆清弯脸上不见半分表情,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却有些低沉。 她在生气。 跪着的两人低着脑袋,回话倒是十分迅速。 其中一人也是胆大,听穆清弯问话,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穆清弯,振振有词道:“回穆良娣的话,奴婢这都是亲耳听翠竹说的。” “翠竹?”穆清弯冷笑,“那翠竹可还告诉你她伺候我的目的是什么?” “主子!”若绿惊呼出声,这可是在院子外头,万一被人听到就不好了。 被若绿这么一喊,穆清弯这才直觉自己说了什么。但见抬起头的人听到自己的话之后不似之前那般有底气,便停了话,转而问道:“你叫翠玉是吧。” 听得穆良娣喊自己,翠玉闪了闪眼睛,有些不自在地答了个“是”。 “你跟我走,我们去皇上面前,把这话原原本本说清楚。” 翠玉一听要见皇上,当即犯了怂,跪在原地动也不动,身子也有些摇摆。 “你这样作甚,我虽然心肠跟炭石一般,但不吃人,你尽管放心。皇上乃是明君,孰是孰非,去他面前一说便知。” 翠玉在心中暗自分析这事的利弊:穆良娣本就是主子,她吩咐的事自己自然只得听从,况且去了皇上面前,正好叫他知道这穆良娣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算是为翠竹报了仇。 如此一想,她便点了头,“好!” “翠玉……”在她身旁跪着的另一个虽然胆小,但也是个好心的,见翠玉要随穆良娣面见皇上,忙暗自扯了扯她的衣袖。 翠玉伸手攥了攥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这些小动作,穆清弯自然是看在眼里的,瞥了一眼那人,穆清弯道:“你若是不放心,就一起来罢。” 言罢,穆清弯也不管她们有没有起来,跟不跟得上,径直便走了。 她可是跟皇上约好了时间的,若是迟到,可就不好了。 “还不快跟上!”若绿本就没什么好脸色,说出来的话便更是有几分恶狠狠的味道,这般模样,倒是与含春有几分相似。 若是平日里,穆清弯倒还会打趣几分,可今日,她实在没有心思。 两人在若绿的催促下起了身,还不忘抓紧了手互相鼓励。 若绿剜了她们一眼,心里恶狠狠地想:现在知道怕也没用,待会儿准叫你们好看! 月影轩离文渊阁还算近,至少,不是能让穆清弯消气的距离。 皇帝今日本无政务处理,又因着穆清弯要来,早早便没了心思看书,只捧着手中的书发愣。 “皇上,穆良娣往这边来了。”元禄弓着身子进来通报道。 “嗯。”皇帝的眼睛未从书上移开,手中的书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元禄见皇上如此,心中直好笑,皇上这般,他倒还真是头一次见。若不是此番让自己去看看穆良娣来了没有,他还真察觉不到皇上如此……想念穆良娣。 元禄收到消息的时候,穆清弯还没踏出月影轩的门,待到她带着那两个丫鬟往这边走的时候,皇帝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 其实也不只是皇帝,连元禄,都觉得这时间有些久了。 “元禄。” “哎。”元禄一个激灵,想着皇上问的肯定是穆良娣的事,忙不倏道:“奴才去看看穆良娣来了没有。” 自己还未吩咐下去,元禄便猜透了自己的心思,皇帝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过不去。 重重翻了翻手中的书,皇帝佯怒:“朕说的不是这件事!” 元禄一惊,忙认错道:“是奴才的不是。” “嗯。”哼了哼,皇帝这才假意道:“若是你今日不说,我倒还忘了穆良娣这事,你去看看,这穆良娣是怎么了。” “是。”元禄低头应下,一面又在心中腹诽皇帝脸皮薄。 穆清弯一生气就走得快,此时,也已经走到了文渊阁外。 元禄一出来,便看到了才进门的穆清弯。 穆清弯见元禄出来了,还以为是皇帝怎么了,“元公公?” “穆良娣,你可算是来了。”元禄一见穆清弯,脸便笑成了花。 听得元禄如此一说,穆清弯只以为是自己误了时辰,“来的路上碰上点事,皇上可是生气了?” “没有没有。”元禄忙否认。 “那便好,我还想在皇上这里讨个清白。”穆清弯扯了个笑脸,语气生硬。 “这又是如何?”元禄见穆清弯脸色有些不对,便又瞧了瞧她身后,这才看到她身后的两人。“这不是翠玉吗?” 翠玉是认识人的,见元禄瞧见她了,忙福了福身,叫了声“元公公”。 眼前的几人元禄都算是认识,面前的气氛也奇怪得很,可他却是什么也猜不到。 末了,他只得先道:“穆良娣快些进来吧,别叫皇上久等了。” 元禄说得有道理,穆清弯“嗯”了一声,便跟着他进了殿。 皇帝心里早就有些不耐烦了,此时见元禄领着穆清弯进来,便定了心,倒是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书上。 “皇上,穆良娣来了。”抬眼看了看坐在榻上看书的皇帝,元禄开口道。 朝皇帝规规矩矩行完礼,穆清弯便直接道:“皇上,嫔妾今日想在您面前讨个公道。” 听得穆清弯如此说,皇帝这才从书中抬起头,“嗯?” “嫔妾还未踏出月影轩的大门,便听得有人在月影轩门外说着嫔妾的不是。” 第四十三章 与皇帝的秘密 “说你什么了?”手中的书一放,皇帝正色道。 “嫔妾待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如何,皇上应当是知道的,可这二人却在嫔妾院子门口造谣说翠竹是因为遭了嫔妾的苛待,才没了命!” 翠竹的事,皇帝是知道些的,但穆清弯说的这种传言,他却半分也不清楚。“不是说误食了御膳房的点心才没了命的吗?这又跟你有何干?难不成,还是你让她半夜潜进御膳房偷东西吃的?” “自然不是。”穆清弯的腰板挺得相当直,眼神坚定得很。 她问心无愧,堂堂正正,自然无惧。 翠玉见皇帝这般说,忙一把跪了下来:“回皇上的话,翠竹去御膳房偷东西并非是良娣授意的。” 皇帝眯了眯眼,仔细看清了她的模样,发现这人眼生得很,“你是谁?朕好似从未见过你。” 皇上问话,翠玉还是有些胆颤的,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奴婢翠玉,是御膳房的烧火丫头。” “这么说来,是你说翠竹的死与穆良娣有关了?” 皇帝的声音毫无波澜,翠玉突然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的手紧紧撑着地板,借着那股力量,才得以将后面的话继续说下去。“翠竹先前就与奴婢说穆良娣待下人苛刻,更让她时常饿肚子,若不是她饿得受不了了,怎会半夜去御膳房偷东西吃?若不是去偷吃,也不至于会丧了命。” 翠玉说得有道理,皇帝点了点头,附和道:“嗯……” 自己说的话得到了皇上的赞同,翠玉心里便有了底气。可谁知,下一刻她便听到皇上说:“可穆良娣待人仁厚,断然不会是苛待下人之人,所以,翠竹的事,与她无关。若是你不信我的话,大可找其他人问问。” 皇上发话,翠玉怎敢反驳,当下,她就低了头,“奴婢不敢,是奴婢不该胡说八道。” 穆清弯本以为处理这事要花上许久,谁知这皇帝这么好讲话,这个翠玉也这么快就认了怂,没有半分在自己面前的锐气。 在心中仔细想了想,穆清弯觉得,按翠玉这人的性子,这么快就认了怂,也只会是口服心不服,为了避免再生出什么岔子,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穆清弯想到的,皇帝自然也想到了。 不待穆清弯开口,皇帝便道:“穆良娣,你身边少了个翠竹,可有再添人手?” “回皇上的话,未曾。” “既然如此,朕把翠玉拨给你可好?” 皇帝先开了这个口,穆清弯也乐得接受这个顺水人情。 看了眼跪着的翠玉,穆清弯淡淡道:“这事,得问问翠玉愿不愿意。” 赞赏地看了眼穆清弯,皇帝转而问起了翠玉:“翠玉,你可愿意?” 听到要自己去伺候穆良娣的时候,翠玉本就有些不情愿,虽说方才她嘴上应承下来了,可心里却还是不相信的。若是让自己去伺候穆良娣,她不就可以伺机折磨自己了吗…… 正愁不知怎么办才好,谁料穆良娣主动说要问自己的意愿……翠玉心中开心得不得了,没有任何迟疑,翠玉直接答道:“奴婢不愿意。” 跟翠玉一起来的丫鬟本就知道她是个胆大的,可谁料她如此胆大,竟敢当众驳了皇上的面子,不由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和穆清弯对了对眼神,皇帝说道:“若是穆良娣苛待你,朕为你做主。” 听得此话,在场的人均是一震。 最为震惊的,莫过于穆清弯。 翠玉得了皇帝的应允,自是开心。 皇上这句话,就像是给了自己一块免死金牌,若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待在后宫娘娘们的院子里,总比待在御膳房做一个烧火丫头有出息。光是每个月的月银,就足够丰厚。 想到每个月的月银,翠玉的眼睛便溢满了光彩,朝皇上叩了个头,翠玉道:“多谢皇上,奴婢自当好好伺候穆良娣。” 见翠玉答应了,皇帝也很满意,终于可以开口赶人了。“若是没事了,你们几个便退下吧。” 几人听命退下,穆清弯忘了自己此番来的正事,听得皇帝的话,便自顾自地转身也想走出去。 皇帝见穆清弯随着众人一同转身,忙重重咳了咳。 他咳得太过明显,元禄看了看转身的穆良娣,瞬间便懂了。 “穆良娣,皇上没叫你也一同退下。” 听到元禄喊住她,穆清弯这才想起她最初的目的。 转身往前走了几步,穆清弯乖巧应道:“是。” 此话应完了,便是无尽的沉默。 殿内安静得要命,穆清弯不说话,皇帝便也不说话。 穆清弯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让皇帝帮自己看看她写的诗,毕竟他先前是说不要叫别人知道是他的授意。 他身边的元公公跟自己身边的若绿,也不知道算不算他口中的别人。 两位主子不说话,元禄与若绿更是不敢说话了。 “皇上,嫔妾近来无事,便写了几首诗,还想叫皇上帮嫔妾看看。”这样说,应该就可以了吧。 皇帝故作不知,顺着她的话接了下来,“给朕看看。” 皇帝如此上道,穆清弯觉得有些好笑。但因着身边的元禄与若绿,她便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笑意,尽管如此,她眼底的笑意却是收不住。 趁着若绿与元禄交接东西的空档,皇帝与穆清弯对视一眼,眼里皆是了然与狡黠。 穆清弯呈上去的诗都是她绞尽脑汁想起来的,为了让皇帝相信她不是才华横溢,而是有几分小才气,她还夹了一两首她自己苦思冥想写出来的。 嗯,说到底,也不算是罪大恶极的欺君。 皇帝本也对她没抱太大的期望,可不过是略略一看,他却觉得自己发现宝了。 接连看了好几首,皇帝眼底的欣喜不言而喻。“好诗啊!” 皇帝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穆清弯好生害怕! 愣了一瞬,她展开笑颜,“嫔妾为了写好这几首诗,苦思冥想了许久呢,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要憔悴了几分。” 听得她如此说,皇帝将她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她脸色略白,气色也不如前几日好,倒是信以为真:“辛苦你了。” 穆清弯身后的若绿满心疑惑:主子何曾茶不思饭不想了?难道是自己那几日太忙了,便没有发现? 第四十四章 又见周淑容 皇帝如此诚恳,穆清弯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微微低了低头,穆清弯道:“嫔妾每日本就清闲得很,这几日若是不写诗,便只能看书消磨些时间,虽说书有趣,可看久了便也无趣了。” “你说的倒是在理。”皇帝看了穆清弯一眼,便从桌上的诗中挑出一首,道:“朕觉得,这首最好。” 元禄悄悄凑过头去朝桌上一瞟,依稀看清了“悲欢”几个字。不由心道这个穆良娣还是个感性之人… 穆清弯一直低着头,半天没等到皇帝告诉她这首是哪首,心中便存了疑惑。 待到抬了头,她才眼尖地看到皇帝将手中的纸放在了最上面,而后一同装进了盒子中。 想来,就是最上面那首了。 穆清弯在心中如此想着。 为了避免自己会错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穆清弯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是最上面那首吗?” 皇帝的手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沉默。 皇帝身后的元禄也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饶是穆清弯眼神再真挚,胆子再大,被皇帝跟元禄双双莫名其妙的一看,心中还是有些发毛。 按现代的算法,便是皇帝看了她好几秒才撇开了眼,“不是,朕放在最底下了。” 一般不是放在最上面吗?穆清弯呆愣了一瞬,想着可能是压箱底最为保险,而后才答道:“嫔妾知道了。” 既然诗的事情解决了,穆清弯便不想在这待下去了。 可皇帝迟迟不开口叫她退下,她便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说要走。 说有事吧,她方才还说在自己院子里清闲得很…… 踌躇了良久,穆清弯才开口:“皇上……” “你……” 穆清弯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犹豫了半天才开口的时候,还能撞上皇帝说话。 皇帝想着方才穆良娣开口喊了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想说,便率先问道:“你有何事?” “嫔妾想说若是皇上无事,嫔妾就先退下了。”穆清弯说的小心翼翼。 皇帝沉默。 他觉得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憋屈! 默了一瞬,他沉下脸,淡淡道:“嗯,退下吧。” 皇帝的脸色变化穆清弯看在眼里,却又不知何故。但见皇帝让她退下,心中又欢喜得不得了。 稳住心情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答了个“是”,一转身,穆清弯便笑开了花。 出了文渊阁的大门不远,穆清弯才问道:“方才我问是哪一张的时候,皇上与元公公为何均是那番模样?” “那是皇上的习惯,宫里人都知道……” 嗯???!!!! 穆清弯吓得停了脚步,一脸苦相:“那我方才?” “嗯,是的。”若绿点头。 “这可怎么办?” 知道了这是皇帝的习惯,穆清弯便联想到了他说的那个“你”字。“方才我走之前,皇上肯定就是想问我这件事!” 若绿思考了片刻,便再次点了头:“嗯……奴婢也觉得是。” 剜了只会附议的若绿一眼,穆清弯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皇上方才没有怪罪我,他肯定知道我大病初愈,脑子不清醒。” 穆清弯越想,便越觉得是这样,不由重重点头:“对的,我大病初愈,脑子不清醒,一时想不起来也是应该的。” 穆清弯这般自欺欺人,若绿看在眼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刚想告诉她皇上不会为这件事生气,便见她已经自我说服完毕,自顾自地朝前走了。 时至正午,日头有些大了,这一路上,穆清弯都没遇到什么人。快到月影轩了,倒是叫她给碰上了周淑容。 宫里的妃子相貌都是不差的,若是单个挑出来,穆清弯就算没与她们见过几次面,也是认得的。可好看的人若是多了,别说见过几次了,恐怕再多见几次,她也是对不上号的。 但这周淑容,却是个例外的。 因为她大着肚子。 宫里怀了身孕的妃子,就她一个。若是穆清弯还不认识,便也不用在这宫里头混下去了。 朝周淑容见了礼的时候,穆清弯悄悄打量了她几分。 许是因为怀了身孕,周淑容的容貌娇艳了几分,整个人容光焕发,与穆清弯印象中那个温婉的人倒是有几分出入。 周淑容见穆清弯从那边过来,不由多问了几句。“穆良娣这是刚从哪回来?” 穆清弯如实答道:“嫔妾方才去了文渊阁。” 文渊阁?周淑容打量了穆清弯跟若绿一眼,见若绿手中拿着东西,便又问道:“你丫鬟手中拿的是什么?” 没想到周淑容会问这个,穆清弯心中警铃大作,回头看了眼若绿手中的盒子,她垂下眼帘,神情沮丧道:“这是嫔妾自己写的诗,方才拿过去给皇上看,还被笑话了。” 听得如此,周淑容心中倒是开心了。 掩了掩唇,她面带可惜,安慰道:“穆良娣也莫太伤心,皇上的眼光向来高。” “嗯……”穆清弯点点头,显得有些无力。 见穆清弯如此沮丧,周淑容心中想着,应当是皇上给她的打击不小。 也不知是这穆良娣写的诗太过不堪入目了,还是皇上今日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便不堪入耳了些…… 周淑容忽而对这个体弱多病的穆良娣生了些许同情之心。 正想再多说几句,却被自己的丫鬟打断了。 “主子,日头有些大了,莫要叫太后等急了才好。” 周淑容的丫鬟秀芳与若绿是认识的,方才她见若绿一直低着脑袋不抬头,便察觉道了些许不对劲。又见周淑容还没有要走的打算,忙如此提醒了一句。 秀芳的话倒是止了周淑容还想再说点什么的心思。 也让穆清弯早早的舒了一口气。 她十分识时务,忙朝周淑容行礼道:“若是淑容有事,嫔妾就不耽误淑容的时间了。” “嗯。”说起来,周淑容本就与她不熟,本也没什么话好说,方才也只是临时生出的同情之心,又经秀芳一提醒,才想起了正事。 想着不能叫太后久等了,她便止了话,直接就往太后寝宫的方向去了。 周淑容走了,穆清弯心中彻底轻松了。 若是方才周淑容身边的丫鬟没说话,周淑容再问些什么,她还有点怕自己招架不住。 唯恐再瞧见其他人,穆清弯带着若绿赶紧回了月影轩。 第四十五章 太后寿辰(1-给太后请安) 时间不声不响过了将近半个月,很快,便到了太后寿辰这一日。 宴会时间长达一日,以防太无趣了自己在宴会上睡着,穆清弯昨夜早早便睡下了。 一大早,她便在含春与若绿的帮助下将自己收拾好了。 看了看时间,又觉得现在去太早了,穆清弯便索性坐下来好好吃了个早餐。 虽说宴会上肯定有很多好吃的,但若是其他人吃得少,她也不好意思一个人埋头苦吃。 想了想宴会上的食物,穆清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粒粒皆辛苦…… 若是自己以后发达了,定要跟皇帝提议一番才是,浪费可不是个好办法。 如此想着,穆清弯吃东西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直到自己的早餐吃完了,穆清弯还在为还没有到来的宴会上的食物感到悲哀。 若绿见穆清弯一脸郁色,本以为是今日的早膳不合心意,但见她吃得飞快,还将桌上的食物扫荡得一干二净,便疑惑道:“主子为何郁郁寡欢?可是因着寿宴?” 穆清弯没想到自己为寿宴上的食物惋惜这一点,若绿也能猜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若绿了然一笑,答道:“主子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闻言,穆清弯忙扯了扯自己的脸,心道这样可不好,若是自己的心思叫人看得一清二楚了,也太危险了些。 “主子大可不必为寿宴担心,若是皇上与太后提到您了,您好好答话便是,若是没有提到您,您只管安静坐在那儿便好。” 闻言,穆清弯摇了摇头,解释道:“寿宴上会发生何事,我倒是不担心,我是担心寿宴上的食物。” 寿宴上的食物?若绿以为她是担心有人在食物上下手,便解释道:“寿宴上呈上来的食物都是专门有人试过毒的,主子也无须担心。” 穆清弯有些哭笑不得。 若绿如此好心宽慰自己,她都不忍心解释说自己是担心寿宴上的食物被浪费…… 含春是个急性子,眼见穆清弯早早拾掇好了却还没有要走的打算,在外头干完了自己的事便赶紧进来催人了,正巧,打断了两人的话。 “主子若是还不走,这外头的太阳可就大了。” 穆清弯朝窗外看了看,见外头隐隐有了晕色,便起了身。 宫里的妃子先要去太后宫里给太后请个安,而后才能由太后领着去宴席上。 正因为如此,穆清弯才不想太早过去。她心里想的最理想情况是挑个中间点的时间跟着大群妃嫔一起过去。 人一多就能分散别人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你帮我去看看周淑容过去了没。”灵机一动,穆清弯朝含春吩咐道。 现下宫中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怀了身孕的周淑容,只要周淑容一出现,肯定是众人的焦点。 望了望外头的天色,若绿道:“现在这个时辰,周淑容应该到了许久。” 见穆清弯满眼疑惑,若绿便解释道:“主子不知,周淑容去太后宫里去得勤,像今日这般事,肯定早早就到了。” 穆清弯一听周淑容早就去了,当下便放了心,“走吧,我们也去。” 宁德宫内,早就来了许多人。 这宫里的妃子可不是人人都跟穆清弯一样怕见得太后,若不是太后吩咐说不必每日去请安,她们可巴不得天天往太后宫里跑。 皇上最崇孝道,既然不能每日伺候皇上,在太后面前多刷些好感度也不赖。 待到穆清弯到的时候,太后宫里已经坐了许多人。 曼才人看到穆清弯现在才来,自然免不了要挖苦讽刺一番。 “穆良娣来得可真早。” 曼才人语气酸涩,声音也不小,殿内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纷纷看向太后,见她脸色如初,只当她是没听到,便都故作不知。 不理会曼才人酸溜溜的语气,穆清弯端端正正朝太后行了一礼:“嫔妾拜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泽绵长,岁岁平安。” 太后待穆清弯印象不错,此时见她虽来得晚了些,但行为举止端庄有礼,说出来的话又十分合心意,便点头赐了座。 穆清弯尚还不知太后赐座落在别人眼里是为何意,谢了恩之后,便乖乖落了座。 太后给穆清弯赐了座,落在旁人眼里,既是恩赐,也是打了曼才人的脸。 位份高的妃子倒也不在意太后此举是不是打了曼才人的脸,只是因着太后赐座这一缘故,多看了穆清弯一眼。 而有些位份低的嫔妃,诸如许美人此类,心中便打起了小九九。 穆清弯本以为今日众人的焦点是太后,其次便是怀了身孕的周淑容。“” 但事实证明,穆清弯还是不了解女人,特别是宫里的女人。 自她到了之后,只听得众人一个劲地向太后讲着趣事,却没听人调侃周淑容。 虽心感奇怪,但只要别人不主动与自己说话,她对她们说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倒也不是那么关心。 萧充仪一张巧嘴说得太后心花怒放,穆清弯便也跟着笑了笑,但这萧充仪说的到底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萧充仪正说得欢,众人便听得了丽贵嫔的声音。“萧妹妹这是在说什么说得如此开心?” 萧充仪一听到丽贵嫔的声音,便噤了声。 丽贵嫔看了萧充仪一看,淡淡道:“怎地我一来,萧妹妹便不说话了。” 萧充仪紧了紧手帕,摇了摇头,“嫔妾不敢。” 穆清弯悄悄看了眼丽贵嫔,见她打扮得光彩照人,端的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做派,不由有些同情萧充仪。 在丽贵嫔没来之前,萧充仪还精神气十足,丽贵嫔一来,她不仅脸色发白,还有些瑟瑟发抖。 太后最不喜欢的,便是这副我见犹怜的做派。 此时见萧充仪这番似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当即就不喜了起来。 丽贵嫔没理会萧充仪,而是朝太后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经丽贵嫔这么一说,太后的心情才好了些。 今日是她的大日子,犯不着为这么些小事坏了心情。 虽说丽贵嫔说的话不比穆良娣讨巧,但因着她的话,太后方才被萧充仪破坏的心情还是回转了不少,便连带着看一直不顺眼的丽贵嫔也顺眼起来了。 朝丽贵嫔点了点头,太后一抬手,便也赐了座。 第四十六章 太后寿辰(2-人有悲欢离合) 丽贵嫔落座了不过一刻,宛容便提醒道:“太后,时辰差不多了,是时候过去了。” 至此,穆清弯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给太后请安,她是倒数第二个到的。 怪不得方才曼才人好大的火气,还敢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出来,原来自己的确来晚了! 想着方才太后的反应,穆清弯心中小小的后怕了一下,心中庆幸太后没有怪罪于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宴席开始的地方,才落了座,便听得一声通报——皇上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见了礼,待到皇帝落了座之后,才再次坐了下来。 穆清弯的旁边坐着赵贵人,因着先前帮她借书的交集在,穆清弯坐得还算自在。 赵贵人见了穆清弯,也是十分欢喜,本欲拉着她聊一聊这话本子里的风月之事,没成想自己还没开口,皇帝便来了,只得先憋住了自己的一席话。 皇帝过来了,这宴席上的气氛瞬间就不一样了。 穆清弯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曼才人,又瞧了瞧搔首弄姿的许美人,再看了看一脸含情脉脉看着皇帝的娴妃,还有坐在太后边上,眼神却总往皇帝身上瞟的一位她说不出名字的嫔妃,心中暗自好笑。 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皇帝身上,穆清弯便也赶了波风潮,看向了皇帝。 皇帝今日未着明黄朝服,反而穿了一身黑色便服,扑面而来的,便是几分飒爽之气。 穆清弯不由多看了两眼。 皇帝本在与太后说话,听得丽贵嫔喊他,便将目光移向丽贵嫔,可谁知,这一移,正好与穆清弯对了个眼。 穆清弯当即就红了脸,连忙别开了眼。 眼睛是移开了,可皇帝的模样还在她脑海里荡漾,挥之不去。 低头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穆清弯若无其事地朝旁边看去。 赵贵人见她往自己这边看来,先是抬头望了望在上面坐着的太后与皇帝,见丽贵嫔缠上了皇上,太后又正忙着与淑妃说话,脸色便笑开了花,“穆妹妹,你手里头的话本子看完了吗?” 赵贵人与自己搭话,穆清弯忙将自己异样的心情收敛了几分,如实答道:“看完了。” 闻言,赵贵人嘿嘿一笑,凑到她耳旁轻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再去藏书阁?” 藏书阁啊……穆清弯思索片刻,道:“我也不知。” “这样啊……”赵贵人有些失落,但接而,她道:“若是你再去之前,记得先与我说。” “嗯。”穆清弯点点头,想着反正自己帮她带过一次了,也不差后面这几次。 只不过,皇上好像只准了她进一次藏书阁的权利…… “既然赵姐姐如此喜欢看书,何不再与皇上去说说?万一皇上答应了呢。”穆清弯提到了皇上,不由又往皇上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见皇上正专心与淑妃说话,不由有了几分失落。 赵贵人点点头,道:“待下次寻着机会了,我便再去与皇上说说。” 穆清弯“嗯”了一声,便再未说话。 可能是方才不经意间的那一眼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皇帝的脸在穆清弯脑海里时时晃悠。 多次努力后,未果。 穆清弯不由在心中大骂了一句该死!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皇帝如此好看。 “穆妹妹。” 身旁的赵贵人轻轻推了推她。 穆清弯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赵贵人朝她使了使眼色,“太后喊你呢。” 穆清弯惊得手足无措,下意识便站了起来,“嫔妾在。” 太后见她如此,倒是露出了微笑,“你不必如此惊慌。” “是。”穆清弯垂首,挡住了周围人的目光,也稍稍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本宫记得,你上次向皇帝讨要了几本书?” “是。”穆清弯点头,心中忽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赵贵人,见她神色安然,忽觉安心了些。 太后又道:“那几本书,你可看完了?” 穆清弯一边答话,一边又掐着答话的空档在心里小小的思索了一下,“回太后娘娘的话,嫔妾看完了。” 听到穆清弯说把书都看完了,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种喜欢看书的孩子。 “前几日,穆良娣拿了她写的几首诗到儿臣面前来,让儿臣帮忙指点一二。”皇帝看了低眉顺眼的穆清弯一眼,对太后说道。 “哦?”虽说以前宫里常有妃嫔拿着自己写的诗去皇帝面前求指点,但让皇帝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人,却还只穆良娣独一个,太后不由对穆清弯高看了两眼。 “嫔妾不才,倒是叫皇上见笑了。” 太后的眼神在皇帝与穆清弯之间流转,最后开口道:“无妨,你念给哀家听听。” 穆清弯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他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容,但不知在看向何处,不由晃了神。 若绿见自家主子不知何故呆愣,正欲伸手拉她的衣服,便听得穆清弯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听得悲欢二字,元禄暗自点了点头,心道原来那日皇上称好的,是这首诗。 可谁知,穆清弯话音才落,太后便腾地站了起来。 穆清弯不知发生了何事,只以为是自己的这首诗冲撞了她,一个激灵,便跪了下来。“嫔妾该死。” 若绿见穆清弯跪下,自己也连忙在她身后跪了下来。 太后反应如此大,众人虽不知为何,但见穆良娣跪下认错,心中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倒是坐在穆清弯身边的赵贵人听得这首诗之后,神色异常,似是有满腹的心事。 太后定定地看了穆清弯半晌,似是要将她看透一般。 穆清弯跪在地上,心里怕得不行,脑子里却还在吐槽皇帝的不是。 “这首诗,是你写的?” 头顶上传来太后的声音,穆清弯将脑袋低得更低了。 她在想,太后问这话到底是何意。 若是知道这首诗,太后也可能是现代穿越过来的,亦或是通过另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知道的。而且看太后的反应,那个人应该还跟她有不浅的渊源。 若是不知道这首诗,她便只是单纯地想确认一番…… 沉默了片刻,穆清弯道:“这首诗,是嫔妾写的。” 若是被太后拆穿了,她再解释说这是权宜之策;若说不是她写的,她当场就能被治个欺瞒之罪…… 第四十七章 太后寿辰(3-香囊上是喜鹊) 她这般视死如归,许美人心中乐开了。 倒是与穆清弯一直过不去的曼才人,此时还在心中暗道:这个穆清弯平日里与自己拌嘴就牙尖嘴利得很,现在却是个没眼色的,太后如此生气,她怎么还不知顺着太后的话撇清关系。 这般愚蠢,受罚也是活该! 曼才人顺手拿起面前的茶呡了一口,颇有种看好戏的味道。 却听得太后兴奋道:“写得好!本宫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曼才人口中的茶一口喷了出来。 她刚刚没听错吧?太后说重重有赏? 听得太后说有赏,穆清弯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赌赢了。 朝太后磕了一头,穆清弯道:“嫔妾多谢太后娘娘。” 在场的人原也以为太后不说话,便是穆良娣冲撞了她,可谁成想,这老人家不说话不是因为穆良娣冲撞了她,而是因为高兴。 太后今日这番表现本就让人惊讶,可谁知,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头。 她今日高兴,说出来的话便有些未经考量了,“本宫赐你个充仪的位份,你就在本宫身边伺候可好?”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穆清弯现在是正七品的良娣,怎能一下就升到从四品的充仪?这宫里,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规矩。 更何况,穆清弯这个良娣,还是前不久从才人升上去的…… 不仅如此,太后还叫穆清弯去她身边伺候。 这样直接在众人面前点名要人的,也还是独一份! 不过是一首诗,就叫穆清弯将后宫里的独两份,一次性占了个遍! 这可都是别人想尽办法都没法获得的恩赐啊! 不只是其他人,就连穆清弯自己,也十分惊讶。 她虽然不熟知后宫妃子的具体品阶,可光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她也知道,自己这个跨度,有些大了,而且充仪这个称号,听起来便是个还不错的等阶。 她没想到这首诗的威力如此之大…… 太后的旨意,她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更何况这旨意还是在给自己升位份。 可是吧,让自己去伺候太后这事,穆清弯还真不想答应…… 正在她犹犹豫豫半天不回话的时候,却见一人从座位上冲了出来。 “太后娘娘,万万不可!” 抬眼一看,穆清弯看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 “穆良娣现在身上佩戴的香囊是禁物啊!”那人喊得撕心裂肺,直叫穆清弯听得头痛。 有人如此冲撞,太后吓得不轻,又见她喊得嘶声力竭,直叫人听了厌恶,面上便十分不喜。 饶是皇帝,被她如此一吓,语气也凌厉了几分:“你是何人!” 那人见皇上问起自己,忙直起身子,理了理衣服。 这番姿态,倒是与方才判若两人。 只见她温声细语道:“皇上,嫔妾是方贵人啊。” 方贵人? 穆清弯从脑海中捞出了“方贵人被皇帝禁足,是原主好友”的记忆。 对原主这个所谓的好友,穆清弯没有半分好感。 众人将目光投向那个身穿侍女衣衫,挺直了背在地上跪得端端正正的人,见她脖颈纤细,身姿窈窕,倒是与印象中的方贵人,还有几分相像。 皇帝仔细瞧了底下跪着的那人一眼,发现还真是被自己禁足的方贵人。“你为何在此处,还穿着侍女的衣服。” 方贵人朝穆清弯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静静地跪在那儿,面色如常,也不见半分惊慌失措,不由将她恨上了几分。 “回皇上的话,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好日子,嫔妾本欲闭门不出,在院子里为太后娘娘祈福。却在无意中听到说穆良娣随身佩戴的香囊上是鹊鸲的花样。” 果然,方贵人一说是鹊鸲,人们立刻便骚动起来了。 皇帝与太后一听是鹊鸲,脸色立马便变了。 方贵人要的就是这般效果。 正欲大肆渲染自己对太后与皇帝的情意,类似她纠结了许久之后是如何避开侍卫出了院子,又是如何乔装混了进来云云,却直接被皇帝截了话,“穆良娣,方贵人说的可是真的?” 方贵人准备的话没能说上,心中觉得十分憋屈,却碍于皇上发了话,便只能乖乖闭嘴。 “嫔妾虽不知方贵人是从何处听来的这般污蔑之言,但嫔妾可以肯定的是,嫔妾身上香囊的花样不是鹊鸲。” 穆清弯话音刚落,方贵人便大声道:“你撒谎!” 看方贵人如此,便是咬定了自己身上有鹊鸲的香囊,穆清弯一脸正义,反问道:“我为何要撒谎?” 接而,她看向太后与皇帝的座位,“嫔妾的香囊就在身上,若是不信,大可查验一番。” 皇帝见她说得坦坦荡荡,想来她是心中有数,便道:“呈上来。” 穆清弯解下身上的香囊,正欲呈上去,便听得方贵人道:“慢着!若是你在呈过去的时候掉包呢?” 穆清弯倒是没想到方贵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她倒是也爽快,眉一扬,她主动道:“既然方贵人怕我掉包,那你想要如何?” 不待方贵人答话,便见元禄主动道:“穆良娣交给奴才便好了,不知方贵人可还信得过奴才?” 元禄是皇上身边的人,方贵人虽然知道他不会被穆清弯收买,但见元禄如此主动帮穆清弯,便有些心有不甘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点了点头,“嫔妾自然相信元公公。” 将身上的香囊交给元公公,穆清弯感激地朝他笑笑,元禄这个恩情,她算是记下了。 元禄拿了香囊,装作不经意地一瞟,瞥见上方的花样之后,脸色大变。 方贵人时时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自然看到了元禄的脸色变化,此时见他神色慌张,便料想那花样正是鹊鸲,脸上不由染上了几分得意。即便如此,为了防止发生什么不必要的意外,她的眼神还是紧紧放在元禄手上的香囊上。 元禄心绪复杂,想着这穆良娣莫不是被人陷害了还不知道,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提醒,便只得在递交给皇上的时候,朝他使了使眼色:“皇上。” 皇帝在接收到元禄的眼色之后,下意识便朝穆清弯看了一眼,见她的脸色平静得很,便大致猜到了什么。 待看到皇帝接过了元禄手上的香囊,穆清弯便道:“嫔妾这香囊上的花样并非鹊鸲,而是喜鹊。” 第四十八章 太后寿辰(4-升为婉容) “嫔妾第一次拿到它的时候,也以为上面的鸟是鹊鸲,但细细一看,才发现这上面的鸟确实不是鹊鸲,而是喜鹊。” “我看看。”太后从皇帝手上拿过香囊,凑到眼前细细瞧了瞧。 看了半晌,她道:“哀家看着,这跟鹊鸲没有两样,你如何看得出这是喜鹊而不是鹊鸲?” 这时,一直未出声的赵贵人说了话:“嫔妾先前听老人说过,若要分辨喜鹊与鹊鸲,只需看尾羽。” 太后抬头看了赵贵人一眼,而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鸟的尾羽上细细研究,“哦?” “是的。”穆清弯朝赵贵人感激地看了一眼,接着解释道:“若是喜鹊,尾羽便是蓝色,若是鹊鸲,尾羽便是黑白两色。” 香囊上的蓝色十分显眼,太后一眼便看到了,“这尾羽还真是蓝色的……” 皇帝也朝香囊上看了一眼,淡淡点头,“嗯。” 局势逆转,方贵人开始慌了,“太后娘娘,皇上,莫要被她的话骗了,她这香囊上哪是什么喜鹊,分明就是鹊鸲!” 比起方贵人的慌乱,穆清弯更显从容,“太后娘娘明鉴,皇上明鉴。” 方贵人见皇上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厌恶,心里便凉了一大半。“皇上!嫔妾今日此举,都是为了您,为了太后啊!若是今日穆良娣身上佩戴的香囊上当真是鹊鸲,冲撞了太后,届时,便是十个我,都挽救不来!” 太后本就对她今日贸贸然冲出来这一行为不满,又见她此时慌慌张张,满口都是为了她跟皇上着想,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行了,你冤枉穆良娣也就罢了,还不知悔改,当是罪加一等!” 方贵人见太后也站在穆清弯那边,自己没了半分胜算,索性破罐子破摔,“即便香囊上的花样是喜鹊,可穆良娣深知喜鹊与鹊鸲两物容易混淆,又为何每日贴身戴着它引人误会?” 方贵人此话在理。 鹊鸲本就是禁物,旁人尚且避之不及,唯恐自己沾染上它。 若是佩戴易混淆之物,虽说不是犯了大忌,可容易惹得别人误会,这倒也不是明智之举。 这世上的鸟千千万,穆良娣为何执意佩戴喜鹊香囊,怎地不挑个其他鸟儿来? 莫不是,有意为之? 宫里的人心眼多的很,有时候,光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便能被她们以字或词为单位进行拆分,直到将说话人说这句话的意思一重一重解读出来才好。 方贵人本就说的有些道理,经由众人这一思考,心中对穆清弯日日贴身佩戴喜鹊香囊一事的想法便更多了。 对此,穆清弯早已想好了说辞:“这个香囊是嫔妾身边的若绿特地给嫔妾做的,嫔妾自打上次落水,便带了一身的病气,若绿不过是念主心切,想让这个喜鹊能给嫔妾带来些喜气罢了。” 穆清弯说的也有理有据。 自落水之后,她确实落下了一身“病气”,这一点,众人均知。 贴身丫鬟爱主心切,为她做个寓意吉祥的香囊,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尚且还来不及再多想,便听得穆清弯道:“嫔妾不过是想图个吉祥,去一去这周身的病气,倒是方贵人,只凭别人的一面之词便断定是嫔妾明知故犯,这般不顾昔日之情,实在让嫔妾寒心!” “方贵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太后与皇上着想,这才不顾自己还在禁足期间便直接跑了出来,可若是心中当真有皇上,贵人大可叫奴才来通风报信,既顾及了皇上的旨意,又不必大费周章,岂不是两全其美?” 是了,皇上只是禁了方贵人的足,并没有将她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禁足。若是方贵人当真想着皇上,便不会忤逆皇上的旨意。谁知道方贵人费尽心思混到宴席上,到底是要干什么…… 众人都想到了的事,皇帝与太后自然也都想到了。 看了眼底下跪着的方贵人,皇帝眼里满是不喜,但心中念及今日是太后寿辰,便问道:“方贵人,你可知罪?” 方贵人见局势已定,自己一时之间也没有反转的可能了,心中虽有不甘,却只能道:“嫔妾知错。” 太后着实看方贵人不顺眼,此时见她认了错,便道:“既然知错了,那便降为才人吧。” 才人…… 众人心中一凛。 知错了尚且降为才人,若是方贵人再狡辩,怕就不是降为才人这么简单的事了。 太后自个说完了,才转而问起了皇帝的意见:“皇帝认为如何?” 皇帝自然不可能驳了太后的面子,朝太后点了点头,他道:“母后说了算。” 至此,方贵人降为才人一事,便算是定了下来。 方贵人降为才人了,那么,穆良娣呢? 一想到太后说要将穆良娣升为充仪,众人便眼红得很。 皇帝解决完了方贵人的事,又望了一眼穆清弯,想了想之后朝太后说道:“朕觉着,穆良娣自个的身子怕是还没好全,若是去伺候母后,怕是会给母后过病气。” 皇帝说的话,正是穆清弯想说的。 此时见皇帝先说了,穆清弯便顺着他的话道:“承蒙太后娘娘厚爱,可嫔妾身子确实还有些未好全,若是太后娘娘沾染上嫔妾的病气,嫔妾就是万死也难逃其罪……” 太后年轻时是不信这些的,年龄一增长,便多少有些迷信。此时一听穆清弯提到“死”这个字眼,当即就不开心了,“好了,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太后不喜这些字眼,皇帝是知道的。此时见她有些恼怒了,唯恐太后收回方才的心思,忙道:“穆良娣才气过人,蕙质兰心,升为婉容可好?” 虽说婉容是个从五品,可总比太后说的充仪要好,众人心中舒服了一些。 穆清弯方才那个“死”字让太后觉得不舒心,可对那首诗,她却是实打实地喜欢。想着婉容的品阶比充仪低上一些,就算是给穆清弯一个惩戒了,太后便也同意了。 穆清弯谢了恩,重新回到座位上,便见赵贵人对她举了举酒杯:“穆婉容,恭喜恭喜。” 因着赵贵人方才帮自己说了两句话,穆清弯对她便多了几分好感。 此时见她神情真挚,并无半分酸涩之意,便也将酒杯举了起来:“多谢。” 第四十九章 太后寿辰(5-端王爷) 穆清弯的事耽误了不少时辰,这个小插曲过后,宴会便也到了正式开始的时间。 宴会上歌舞升平,众人表面其乐融融,私底下,却心思繁重得很。 周淑容心情不好。 那日她在宫里遇见穆良娣的场景,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现在不能说是穆良娣,而应该说是穆婉容了。眼底暗了暗,周淑容心中恨恨地想。 当时,这穆婉容可是口口声声说她写的诗被皇上笑话了,还赚了自己一把同情泪,叫自己在心里同情了她一把。 可现在想来,那穆婉容只怕不是被皇上笑话,而是被皇上称赞了一番吧。 曼才人心里也不舒坦。 这穆清弯先前入了皇上的眼也就罢了,今日还竟让她又入了太后的眼。差一点,便要到了充仪! 短短这么些天,她就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升到了婉容,自己到现在,可还只是个才人…… 心里最不舒坦的人,怕是温贵人了。 这宫里谁不知道皇上升了她的位份,又将她派去伺候太后。 若太后只是将穆良娣升为充仪便罢了,可太后还亲自在众人面前点了她的名去伺候,这番话,可不就是活生生地打了她的脸吗!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不将皇上的旨意放在心上,没有将太后她老人家伺候得周到。 可天知道她这几天是多么尽心尽力地在服侍太后! 想到自己在这么些天里为太后做过的事,温贵人满腹委屈,唯恐被人议论。 各人虽说是心思不一,但大抵也都是在艳羡穆清弯的好运。 而作为众人艳羡的对象,穆清弯也是满腹心事。 太后今日升了她的位份,虽然在别人眼里是好事,可于穆清弯而言,她却隐隐有些不安。 她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太后怎会因为一首诗,就升了自己的位份? 不仅如此,太后还点了名要自己去伺候她…… 寻常人或许会因为一首诗喜欢上一个人,但若说贴身伺候太后的本事,光凭一首诗却是断定不了什么。 不管怎么想,穆清弯都觉得,这其中定然有古怪。 抬眼望了望上头,见太后与皇帝均在认真欣赏歌舞,穆清弯垂下眼帘,心中却又多了几分考量。 给太后写诗这事,是皇帝向自己提出来的。 难不成,给自己升位份,是皇帝的意思? 若是如此,又如何是太后开的口?难不成还是皇帝与太后一起商量的? 不,不一定是太后。 若是太后,她方才就不会恼怒自己说错了话。 思及此,穆清弯又抬头看了一眼皇帝,似是要将他的心思盯透一般。 “穆婉容。”赵贵人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穆清弯一下,凑到她耳旁道:“你看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一直在盯着你看。” “嗯?”穆清弯回过神来,顺着赵贵人的眼神往那边望去,便见到了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衫的女子。 单是看了一眼,穆清弯便觉得惊艳。 那女子眉眼如画,肤色端的是晶莹剔透的白。若只说她的容貌,却也不会让穆清弯觉得惊艳。 让穆清弯惊艳的是,她周身散发出一种高贵冷艳的气质,直叫人觉得不敢侵犯。 这样的人,一看便是清高自傲还不好惹的角色。 穆清弯看她的时候,那人的目光并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在穆清弯观察她的时候,那人也在细细审视穆清弯。 虽然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对上了,可并没有人觉得尴尬,也没有人先移开。 最后,还是穆清弯先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这人的来意,更不清楚原主是不是认识这个人。秉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想法,穆清弯朝那人礼貌地笑了笑。 那女子见穆清弯对自己笑,便也友好地朝她点点头。 两人这样,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赵贵人见两人一来二去,像是先前就有交情,便问道:“你们认识?” 穆清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赵贵人摇摇头,仔细看了看那个位置,而后道:“看那位置,坐的好像是承德老王爷。难不成,是景元郡主?” 景元郡主…… 穆清弯在心里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摸不准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认识景元郡主,便想着要转移赵贵人的注意力才好。正巧此时歌舞退下,众人准备献礼了,穆清弯忙一脸兴奋地对赵贵人道:“献礼了献礼了。” 赵贵人本欲再问问穆清弯与景元郡主是如何识的,见她一脸期待,便收了话。 穆清弯一脸笑容,似是对众人给太后献的礼感兴趣得不行。但其实,她心里却远没有表现出来的如此欢喜。 穆清弯才看了不久,便听得赵贵人一声惊呼:“端王爷?” “嗯?”穆清弯正疑惑为何赵贵人突然如此大的反应,赵贵人早已自己凑了过来,“快看!是端王爷!” 循着赵贵人的目光看去,穆清弯便看到了她口中的端王爷。 此人剑眉星目,俊逸尔雅,举手投足间,自带了一种风流倜傥却又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般气质,倒是与其他人截然不同。 穆清弯正如此想着,又听得赵贵人喃喃道:“端王爷往年倒是喜欢云游四方,这次竟回了京。” 太后见端王爷回来了,心中自是欣喜。“老十三,这次怎地回来了?” 端王爷拱手朝太后行了一礼,笑道:“太后寿辰,十三自得前来拜见。” 十三?还是老十三? 穆清弯默默将端王爷又仔细看了看,想看清这端王爷比太后之间的关系。 正在此时,皇帝起身朝端王爷行了一礼,道:“皇叔。” 至此,穆清弯才懂得其中关系。 皇帝这声“皇叔”,喊得穆清弯又将这端王爷多看了两眼。 若是喊皇叔,怎么看都觉得年轻了些…… 许是因为穆清弯看得太过频繁了些,穆清弯发现端王爷在入座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便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两眼。 穆清弯佯装不知,若无其事地吃着眼前的东西,耳朵却凝神在听着周围人的话。 她看得出,这个端王爷好像还是个不得了的角色。 虽说今日是太后的主场,可他一来,就变成了许多人的焦点。 比如说自己身边的赵贵人…… 瞟了眼对着端王爷一脸崇拜的赵贵人,穆清弯心中啧啧直叹颜值即正义。 第五十章 太后寿辰(6-结束篇) 众人献给太后的礼物品种多样,但穆清弯看久了,便发现他们献的礼无非就是两样,不是从各处搜集来的奇珍异宝,便是自己费心制作出来的精美物件。 皇家亲戚多,宫里妃子多,朝廷大臣多。 每个人献个礼,再说上几句话,有时候还要与太后寒暄一下,这一来二去的,光是献礼,便献了大半个下午。 桌子上的东西被人来来回回撤了好几回,又重新上了好几回。 穆清弯眼尖地发现有许多人面前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就被人撤走了。 再次惋惜地摇摇头,她想着自己一定要与皇帝提提建议才好。 眼神朝旁边的赵贵人瞟去,见她用手撑着脑袋,眼睛却早就闭上了,不由觉得好笑。 原来,不只是她一个人觉得这宴会无聊…… 不过,胆敢在宴会上光明正大地睡着,这赵贵人也是不得了。 穆清弯悄悄起身,带着若绿出去了。 一出门,穆清弯便觉着还是人少的地方好。这外面的空气,闻着都新鲜不少。 “主子,咱们要去哪?” “随便走走就回来。”穆清弯先前特地记下了几位妃子中途出来花费的时间,估摸着自己差不多能在外头走几步,活动一下筋骨。 在里头枯坐了这么久,她感觉自己腿都要折了。 外头天色渐黑,偶尔还有几丝凉风,低头理了理自己略微有些皱掉的衣衫,穆清弯看到了她挂在腰间的香囊。 香囊一事,若是方贵人的手脚,便也还算说得通。 可是,她又何故如此怨恨自己。 想起原主在信中特地给自己交代过的,穆清弯扯了扯嘴角,若是原主知道她一心相待的好友,实则是这般的想害她,也不知是何心情。 禁物这种东西,若是被人处理好了,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都不为过吧。 好在,方贵人面对的是她,原主不知道此事,便算少了一件伤心事。 心里思绪不断,穆清弯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待到回过神来之后,才想起要回去了。 穆清弯正欲转身,却被若绿一把捂住了嘴巴,擒着身子带往周边的假山去了。 穆清弯心中慌乱,偏生若绿的力气大得很,她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别说话,有人。” 若绿声音低沉,与平日里的声音全然不同。 穆清弯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人,不是若绿。 穆清弯不知身后那人是敌是友,便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心中怕得很,但还是乖乖听了她的话,没有发出半分声音,就连身子,也未动半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借着月光,两人隐在假山后面,倒是看不出端倪。 穆清弯屏住呼吸,僵着身子凝神细听,终于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穆清弯便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仓促跑开了。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一小段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在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下来没多久之后,她便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可以了。” 至此,穆清弯才放下了全身的警戒,松懈下来。 回头一看,却是本应该在宴席上的赵贵人。“赵贵人?” 赵贵人笑笑,言简意赅:“是我。” 穆清弯满腹疑问,还未问出口,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穆清弯听力或许不怎么好,但鼻子,却是灵得很。 当下,她心中一紧,直觉出了事,忙拉着赵贵人道:“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 一听有血腥味,赵贵人脸上的笑便收了起来,在空气中认真地嗅了嗅之后,她也闻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好像是有。” 两人对视一眼,均觉得不妙。 “快走!” “快走!” 两人齐齐脱口而出,接而又十分有默契,似是本就商量好了一般,双双往回跑。 穆清弯跑得飞快,恍如后边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不知跑了多远,直到听到身后赵贵人叫她别跑了,穆清弯才放慢了脚步,却不停。 赵贵人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见她还不停,自己便先停了下来,“行了行了!别跑了!” 穆清弯又多跑了几步,这才停住了脚。 回头看了眼赵贵人,见她还停在自己的几步之外,便朝她招手道:“快过来!”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赵贵人摆摆手,又朝后看了看,“没人跟来,不用跑了。” 两人正惊魂未定之时,从后方传来了一个声音:“两位妹妹这是去哪了?” 问话的人声音有些沙哑,不同于穆清弯以往在宫里听到的声音那般好听。 赵贵人听得此声,忙福了福身,道:“柳贵嫔安好。” 跟着赵贵人的动作,穆清弯也忙转身朝那人福身道:“柳贵嫔安好。” 柳贵嫔扬了扬手,“无须多礼。” 将穆清弯跟赵贵人细细打量了一眼,见两人发饰凌乱,均有些衣衫不整,便道:“两位妹妹这是打哪来?怎地如此失态?” 赵贵人缓了缓气,这才解释道:“方才嫔妾见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便失了态……” “我竟不知赵贵人的胆子何时变得如此小了,不过一个黑影罢了。” 两人抬眼望去,又看到了丽贵嫔,忙纷纷朝她行了一礼。 “若单单只是一个黑影,嫔妾自是不会惊慌至此。”低了低头,赵贵人继续解释:“看到黑影的时候,嫔妾正在与穆婉容讲嫔妾前几日做的噩梦,正讲到吓人之处,那黑影便窜了出来……” 说到后头的时候,赵贵人伸手拍了拍胸口,似是还有些心有余悸。 柳贵嫔心感疑惑,问道:“可看清那黑影是何模样?” “没有。”穆清弯与赵贵人皆摇了摇头。 穆清弯喏喏地看了柳贵嫔一眼,而后道:“嫔妾与赵贵人才看到黑影便吓到了,哪还顾得上要看清……” 丽贵嫔扫了穆清弯一眼,淡淡道:“今日是太后寿辰,若是发生些什么事,你我都是担待不得的。” 丽贵嫔说得有些严重了,柳贵嫔想了想,道:“不过一个黑影,也有可能是巡视的侍卫,丽贵嫔也无须太过担心。” 柳贵嫔相信了她们的话,两人心中轻松了不少。 此时,穆清弯才发现柳贵嫔声音的异常,不像是简单的沙哑,更像是喉咙中含了什么东西一样。 也不知是为何…… 悄悄看了柳贵嫔一眼,穆清弯隐下了心中的疑惑。 第五十一章 太后寿辰(7—结束篇) 丽贵嫔被柳贵嫔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理。但碍于面子,便不由又多说了几句,“若那黑影真是侍卫,便算是相安无事了。可若不是侍卫,是哪个混进来的刺客,我看你怎么担待得起!” 柳贵嫔脸上的表情一僵,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 丽贵嫔倒也不是真心想为难柳贵嫔,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此话说完,便施施然走了。 众人见丽贵嫔走了,皆舒了一口气。 丽贵嫔尖酸得很,饶是柳贵嫔,也不想与她打交道。 理了理落在自己耳边的头发,柳贵嫔僵直身子,睁大了眼睛,又将脑袋稍微抬了抬,似是想在穆清弯与赵贵人面前显得有气势一些,不叫丽贵嫔压了下去。“两位妹妹若是出去得久了,便早些回去吧。” 穆清弯与赵贵人齐齐应下,便见柳贵嫔也转身离去了。 待到柳贵嫔走远了,穆清弯与赵贵人才齐齐相视一笑。 穆清弯看向赵贵人的眼神里满是崇拜之意,赵贵人也朝穆清弯得意洋洋地使了使眼色。 至此,两人的革命情谊,便算是达成了。 各自将自己收拾妥当了之后,两人这才一前一后进了殿内。 两人迟迟不回,若绿早就急得不行了,此时见两人终于结伴归来,忙上前问道:“主子,您怎么才回来。” 见了若绿,穆清弯这才想起自己将她遗忘了。 “有点事便耽误了。”淡淡将此事遮掩过去,穆清弯问道:“为何你回来也不告诉我?” 而且,跟着她的人还变成了赵贵人。 若不是赵贵人主动拉住了她,她尚且还不知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莫名其妙便换了个人呢。 “这就别怪若绿了。”赵贵人朝穆清弯笑笑,“是我趁穆婉容不注意,叫若绿回来的。不过是想吓吓婉容罢了” 穆清弯心中存疑,又碍于此处不方便说话,便没有多问,只得笑笑:“原是如此,只是,这样的玩笑赵贵人下次可别再开了,我经不得吓的。” 言罢,她又道:“方才若不是赵贵人拉住了我,我尚且还不知自己身后何时换了个人。” 听她如此说,赵贵人也只得干笑道:“这样的玩笑我自不会再开第二次了。” 穆清弯见她眼神略有闪躲,只当看不见,反而笑道:“赵姐姐莫喊我穆婉容了,叫人听了生分不少,只管按原来那般喊我便是了。” 赵贵人本也觉得喊穆婉容拗口又别扭,此时见她叫自己不要这般喊,便也乐得自在,忙顺着她的话道:“不只妹妹觉得这称呼生分,我也觉得生分。既然妹妹不喜欢,那我便照着原来那般喊了。” 穆清弯点点头,便再无话。 殿内盛宴如初,穆清弯望着这满殿的盛况,却只觉这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她在这里一无牵挂,二无追求,每天与人说上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唯恐出现半分差错。 所以说,她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穆清弯盯着眼前的杯子出神,脑海里想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事。 皇帝端端正正地坐在上方,眼睛看着底下的歌舞,余光却一直在往穆清弯这边瞟。 见她一回来便坐在位置上出神,皇帝心中估量了一下她方才出去的时间,心中对她出去做了些什么好奇得很。 一人从侧门小跑进殿内,到元禄耳旁耳语了片刻,得了他的命令便又小跑着出去了。 殿内的人要么如穆清弯一般在专心神游,要么在聚精会神地看眼前的歌舞,自是没人留意那个跑进来的小太监,更没人发现皇帝身边的元公公还曾有过惊慌失措的瞬间。 宴会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结束。 穆清弯坐得有些久,行走间略有虚浮。稳了稳身子,她才跟在一众嫔妃身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回去。 才进了月影轩,穆清弯便迫不及待地问道:“若绿,今日到底是何故?” 若绿早已想好了措词,只待穆清弯问了:“奴婢见主子心中有事,便不敢打扰,想着远远地跟在主子身后便好。原本,奴婢还跟的好好的,可谁料,从草丛里跳出了一只猫,奴婢避开了那只猫,却不见了主子的踪影,奴婢找了许久都不见您,便想着回去看看……” 将自己回来时的路细细想了一想,又看了若绿一眼,穆清弯这才继续问道:“你可知赵贵人是何时出来的?” “奴婢不知。”若绿摇摇头,道:“奴婢回去的时候,赵贵人已经没在她的座位上了。” 穆清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虽然她直觉若绿与赵贵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果然啊,宫里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藏着一个深不可测的灵魂。 看了眼低低垂头的若绿,穆清弯忽地想到了她方才与赵贵人遇到的那一幕。 也不知今日自己闻到的血腥味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走远了的蓝色身影,穆清弯在脑子里想了一圈,忽而有些后悔当时没有走过去瞧一眼到底出了什么事。或许,自己胆子大些,看清那个身穿蓝色衣服的人是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也好。 可是,若是自己看到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说不定不仅救不了别人,反而将自己搭了进去。 浓浓的无力感朝她袭来,穆清弯重重地叹了口气,试图将这种令人不振的无力感从自己身上剥离开来。 再说皇帝,宴会一结束,他便去御书房拟好了圣旨。 元禄一路提着心吊着胆随着皇帝到了御书房,见皇帝心情愉悦地在给穆良娣拟晋升的圣旨,便又在心里斟酌了良久。 待到皇帝收了笔,元禄这才开口道:“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皇帝的眼光从圣旨上移开,瞥了他一眼,心情良好地问道:“何事?” “方才人……薨了。”元禄说得小心翼翼,一面又细细观察着皇帝的神色,以便在他发怒的第一时间跪下认错。 皇帝原本还在看着圣旨上那几个“才气过人,蕙质兰心“的字发笑,乍一听方才人薨了,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宫里何时有位方才人。 元禄见皇帝呆愣,便有些琢磨不透了。 再怎么样,在太后寿辰这日听到方才人薨了的消息,皇上也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啊…… 生气他能理解,伤心也可以理解,可这呆愣,又是怎么个意思…… 第五十二章 方贵人薨了 正在元禄心中疑惑之时,却听得皇帝道:“这宫中,何时有了位方才人?” 听得此话,元禄心中无奈,提醒道:“皇上可是忘了,方贵人犯错,降为了才人。” 方贵人…… 想到她陷害穆清弯的事,皇帝的眼神暗了暗,心中便也没有因为她的死产生半分波澜,“可知何故?” 元禄见皇帝还只是稍稍变了脸色,并未发怒,心里宽心不少,剩下的话也有底气继续说下去了:“就在方才,宴席还未结束的时候,便有奴才禀告说发现方才人薨在了晚秋园,身上还插着把匕首。” 听到说是在宴席还未结束的时候便被人杀害了,皇帝的脸色变了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皇上放心,奴才吩咐了他们不要声张。” 见元禄早已有了吩咐,皇帝便放了心,“那便好,可有查出些什么?” 元禄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呈了上去,”这是在方才人身上发现的匕首。” 皇帝瞧了一眼,见那把匕首早已被人洗得干干净净,便道:“验过尸了?” “验过了。”元禄点点头,道:“奴才看这把匕首就是宫里寻常侍卫都配备着的,可要把宫里的侍卫逐个盘查一番?” 皇帝摇摇头,“不过没了一个才人,无需如此大费周章,若是被太后知道了,只怕她要不开心了,不能扰了太后的兴致。” 言罢,皇帝想了想,又吩咐道:“你明日传话下去,就说方才人畏罪自杀。” 元禄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想法,想了半天,只以为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便先行应下了。 皇帝低头看着眼前圣旨上才干的字迹,陷入了沉思。 半响,他又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月影轩传旨。” “现在?”元禄心一惊,向皇帝叫惨道:“现在已经是亥时了,只怕穆婉容已经睡下了吧!” 皇帝可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虽然他心疼已经睡下的穆清弯,但事态紧急,便只骂道:“还不快去!” 见皇帝如此,元禄便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答了个“是”,拿着圣旨往月影轩宣旨去了。 月影轩内。 穆清弯虽早已宽了衣,却迟迟睡不着。 此时听到有人来宣旨,一骨碌便爬了起来。 顾不得其他,稍作收拾便出去接旨去了。 几个丫鬟从若绿的口中听来了今天的事,却也只以为圣旨要明日才来,此时来了圣旨,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倒是含春最先反应过来,“莫不是主子晋升的圣旨?!” 含春如此一说,丫鬟们这才想起来今儿个主子升了婉容,脑子里的睡意均消散得一干二净。 元禄虽是不情不愿地被皇上使唤来的,但倒也尽职尽责,对着穆清弯和院子里的一众奴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穆婉容,恭喜了。” 穆清弯没想到这么晚了,皇上的圣旨还会传来,当下便只以为是皇上今日将所有政务处理完了才想起要给自己下旨,心里小小的为皇帝心疼了一番。 元禄这段日子往自己这里跑得多,再加上今日他对自己多有照拂,此时大半夜的还要劳烦他跑一趟,穆清弯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因此,这句“有劳元公公了”,便说得十分的真心实意。 穆清弯如此诚恳,元禄心头的不情愿也消散了些,不由多道了两句恭喜。 待到元禄走了,丫鬟们便纷纷上来恭贺穆清弯。 比起众人的开心与激动,穆清弯本人的反应倒是淡了许多,叫含春将圣旨收好,她自个便先行进了里屋。 终于有了睡意,她要趁此好好睡上一觉。 众人见自家主子的反应平淡得很,均不知为何。 面面相觑了半晌,含春道:“主子许是还在睡梦中一时没回过神,明日便好了,我们也都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听了含春的话,众人便也都放下了心,一一散去了。 待到众人散去了,含春才问道:“若绿,你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吗?” “我也不知,许是乏了吧。”若绿摇了摇头,淡淡道。 翠玉朝两人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什么乏了,不过去参加个宴会罢了,我看啊,她就是嫌婉容这个品阶太低了。” 含春见不得翠玉诋毁穆清弯,当即就道:“咱们主子心里想什么你怎么知道了?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迟早有一天你要毁在你自己这张嘴上!” 翠玉被含春这么一呛,也来了火,“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怎么就乱说话了?你看看她那副表情,心里可不就是这么想的嘛?” 若绿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头大得很,只得先将含春拉开,“行了行了,你们都别说了,这么晚了还不消停,先睡觉吧。” 含春心中忍不下这口气,撇开若绿的手,朝若绿说道:“这是我在闹事吗?你看看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就甘心咱们主子被她这么侮辱?” 被含春撇开了手,若绿也不恼,反而上前又拉住了她,安慰道:“你知道的,她一向如此。现在夜深了,莫要将主子吵醒了才是。” 听若绿说到主子,含春才止了话,但心中的火气却还是没能消散,整个人气到直颤抖。 见若绿说不出话,翠玉便更得意了,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直叫人恨不得上前将她活生生撕烂。 盯着翠玉看了良久,含春扔下一句“我不跟小人计较”,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若绿虽无奈,却也知道这是含春的极限了。 翠玉的嘴的确是毒了些,饶是自己,先前也忍不住要与她理论。 但时间久了,她便发现翠玉这人就是欠的。 你越是被她气到了,她便越是开心。若是不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她反而会消停下来。所以,若绿现在根本就不跟翠玉一般见识。 可含春本就是个暴脾气,听到翠玉的话便忍不住要跳脚,翠玉只要见她气愤就愈发开心,说出来的话也更毒。 两人之间的对话像今日这般短,这还是因为含春顾念着穆清弯,才赶上了头一遭。 含春被自己气走了,翠玉自是开心得很。 自打来到月影轩之后,她每日的快乐除了抓住一切机会诋毁穆清弯之外,便是与含春斗嘴了。 反正她的性命是皇上担保了的,若是自己出了事,便是这穆良娣的责任,在含春面前,她自然无所顾忌。 第五十三章 太后传唤 翌日,方才人畏罪自杀的消息便传遍了各宫。 穆清弯起初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惊讶,但碍于她对这明面上的“好友”不甚了解,便也没有多想,只在心里摇着头叹息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便回过头继续专心应付柳贵嫔了。 今日也不知刮的什么风,柳贵嫔一大早就来了月影轩,穆清弯昨日睡得有些晚,难免有些疲于应付。 可不管她如何的明示暗示,也不管她故意在柳贵嫔面前打了多少个哈欠,这柳贵嫔她就是不肯走。 穆清弯摸不准柳贵嫔到底是想干嘛,自己又找不到借口脱身,便只得打起精神与她周旋。 消息传到月影轩的时候,柳贵嫔自然也知道了。 当即,她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了。 彼时,穆清弯正打了起精神,做好再与她周旋一段时间的准备。 可谁料,她不过说了几句话,便借口有事,匆匆就走了。 穆清弯虽对柳贵嫔的这番操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结合方才发生的事,便也大抵还是知道柳贵嫔的异常与方才人有关。 只是,方才人畏罪自杀,她又为何惊慌失措…… 难不成,方才人的死,与柳贵嫔还有些关系? 若是真有关系……柳贵嫔今日来自己院子里的意图便需深究了。 想到此处,穆清弯便在心里对柳贵嫔多留了个心眼。 将至正午时分,宁德宫里便来了人。 是太后身边的晚阳姑姑。 虽然穆清弯去过太后宫里几次,可是,对这个晚阳姑姑,她却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晚阳虽是一进门就看到了穆清弯,但她却是半点也没闲着,用眼睛的余光往屋内一看,便将穆清弯屋子里的物件跟摆设尽收眼底。 晚阳的小动作,穆清弯是没有看到的。 此时见她眉眼温和慈祥,笑容和煦,虽只是穿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宫装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却也让人觉得端庄大方,不容小觑。 穆清弯心中便不由对晚阳姑姑多了几分尊敬之意。 太后身边的人,穆清弯心中摸不准自己该如何应对,只得先道了一声“晚阳姑姑”,接而,便规规矩矩地立在那里。 将穆清弯打量了一眼,见她虽有些拘谨,却也还算举止得当,不见唯唯诺诺之意,满意地朝她笑着点点头,“穆婉容安好。” 如此,便算是见了礼。 仔细看了一眼穆清弯的脸,晚阳问道:“穆婉容今日身子可还好?” 听闻晚阳姑姑问自己身体如何,穆清弯颇有些受宠若惊,忙道:“承蒙姑姑挂念了。” 言罢,又笑道:“许是今日天气不热,我身子便也还算好。” 听她说还算好,晚阳点点头,又问道:“婉容可有用午膳?” 穆清弯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问,但还是如实答道:“未曾……” 晚阳再次满意地点点头,“那便好。” 不待穆清弯再说,她又道:“太后娘娘思及穆婉容自落水之后病气未去,身子一直不见好,便叫老奴来请婉容每日去宁德宫与她一起用药膳,现在药膳已经备好了,婉容快跟老奴走吧。” 晚阳说了这么多,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太后娘娘想让你每天去跟她一起用午膳。 穆清弯心中警铃大作。 来不及多想,她先将此事应承了下来,“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还请晚阳姑姑稍等,我收拾一下便出来。” 听得穆清弯如此说,晚阳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宽慰道:“依老奴看,婉容现在的装扮便很好。不过是用个午膳罢了,很快就回来。” 穆清弯本就没什么要收拾的,她只不过是想拖延些时间收拾收拾自己的心情,以免见到太后的时候过于紧张。 可如今话已至此,她就算是有什么要收拾的,此刻也没得收拾了。 若绿跟在穆清弯身后想要与她一同去,却被晚阳拦住了,“太后娘娘只宣了穆婉容一人。” 见若绿也不能去,穆清弯便愈发觉得这次没那么简单了。 怕不是场鸿门宴! 可就算知道是一场鸿门宴,穆清弯也必须赴行。 她别无选择。 晚阳姑姑亲自去月影轩将穆婉容带去宁德宫的消息传得飞快。 思及昨日在宴席上的事,一时之间,宫里倒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可不管别人如何欢喜如何愁,穆清弯现在反正是焦躁得不得了。 她本就不想与人打交道,光是去拜见太后,她都要用很大的勇气。 更何况,太后现在还是叫她每日都去宁德宫与她一同用午膳…… 而且,这个午膳还不是普通的午膳,是药膳…… 一想到每日都要见太后,跟她一起吃药膳,穆清弯就觉得头皮发麻。 在各宫都收到了消息的时候,皇帝自然也收到了。 彼时,小润子才将皇帝今日的午膳摆好。 正举着筷子打算为皇上布菜,便听得皇上吩咐道:“朕去宁德宫吃,这些就赏给你们了。” 言罢,皇帝又朝立在一旁的元禄道:“元禄,跟朕去宁德宫走一遭。” 元禄忽然被点名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听到说是要去宁德宫,便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在心中啧啧暗叹了一声美色误人,元禄屁颠颠便跟着去了。 膳食都摆好了,就差布菜了,皇上却突然说要去宁德宫里吃。 小润子望着满桌的菜肴暗自猜测道:“难不成,是今日这御膳房的菜,不合心意?” 皇帝的心思到底如何,小润子可能永远也猜不透了。 穆清弯一路战战兢兢,等真正到了宁德宫门口,她却没有这么紧张了。 说到底,太后也不过是一个老人罢了。 袖子里的手暗自紧了紧,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穆清弯跟在晚阳身后进了宁德宫。 药膳早已摆好,伺候太后的温贵人也被太后遣走了,太后独自一人闭着眼睛静坐在桌前,就等着穆清弯来了。 穆清弯抬起头悄悄瞧了闭目的太后一眼,见她眉眼还算温和,心中的紧张又消散了不少。 晚阳行至太后面前,轻声提醒道:“娘娘,穆婉容来了。” 太后缓缓睁眼,应了一声,“嗯。” 见太后睁眼,穆清弯忙屈膝行礼道:“嫔妾参见太后娘娘。” “免礼。” 虽是简短的两个字,却不难听出太后还是放柔了声音的。 站直了身子,穆清弯微微低头,将视线定在了太后宫服的花样上。 第五十四章 等到你了 太后没有说话,眼神却是一直放在穆清弯身上。 而穆清弯,在没有得到太后的指示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穆清弯面上神色不变,嘴角微翘,带着淡淡的笑容。心中却在吐槽道:这母子俩怎地一副模子,叫了人来却不说话只知道沉默,这未免也太像了些! 太后打量着穆清弯,心中也有几分考究。 待到将穆清弯看了个够,她才终于开了口:“晚阳,你先下去吧。” 晚阳听令退下,殿内便只剩穆清弯与太后二人。 “你与我说实话。”太后的声音在穆清弯耳旁响起,“昨日那首诗,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穆清弯本以为诗之一事已经揭过,待到太后问起之时,不由心中一惊,太后既然如此在意那首诗,想必,那首诗对太后而言,十分重要…… 太后见穆清弯久久未回话,便也猜到了答案,“你尽管如实说便是,哀家不会怪罪你。” 得了太后这句话,穆清弯便也没有什么顾忌了。“太后圣明,这首诗,的确不是嫔妾写的。” 太后早已猜到了答案,此时亲耳听她从口中说出来,倒是松了一口气,隐隐有了期待,“你可说说,到底是何人所作?” 穆清弯在心里模拟了好几遍答案,才终于将这两个字说出口,“苏轼……” 她的回答与太后心里的答案不谋而合。 见太后并没有对自己的回答产生疑惑,反倒像是早已就知道答案,只等自己说出口了,穆清弯便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起身牵过穆清弯的手,太后拉着她坐下,“好孩子,我终于等到你了。” --------------- 皇帝与元禄到宁德宫的时候,穆清弯早已跟太后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用膳了。 见太后身边反常地没有人在伺候,就连随身不离的晚阳姑姑也不在,而两人之间气氛和谐,相处也十分和睦,皇帝便不由多看了穆清弯两眼。 这宫里妃子多,可太后却从未对谁如此过,就连娴妃,好似也从未享受过这般待遇。 太后见皇帝这个时间来了,便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皇帝可是有事?” 皇帝看了一眼穆清弯,见她拿着筷子的手悬在空中,也忘记了给自己行礼,似是对自己的到来感到惊讶,心中发笑,表情却仍旧淡淡:“无事。” 太后与穆清弯聊得欢,此时见皇帝也没什么要紧事,便直接开口赶人了:“想来皇帝每日朝政繁忙得紧,若是无事,那便早些去处理朝政吧。” 听了这句话,皇帝当场就黑了脸。 母后平日里可不是这样。 每回自己过来,她都欢喜得紧。 一听自己要去处理朝政了,也唯恐自己身体吃不消。 可怎地今日自己一来,她便急着赶自己走…… 皇帝甩了甩袖子,道:“朕今日,没有朝政要处理。” 元禄心中一紧,脑子里浮现的是御书房里那堆满了一桌子的奏折。 “御膳房还未给朕准备午膳,母后不介意多一双筷子吧。” 皇帝睁眼说着瞎话,偏生还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 元禄心中暗自为方才皇上赐给奴才们的膳食可惜,暗道一声“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而后,便主动承认起了错误:“皇上昨日忙着处理朝政,午膳便用得晚了些,奴才今日忙着收拾御书房,便忘记让御膳房准备膳食了。” 皇帝每日的膳食都是由元禄提前吩咐下去,然后御膳房再着手准备的。 穆清弯收回手,这才记起自己忘了行礼,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补上这个礼,便听得元禄在说昨日的事。 昨日……不是太后的寿辰吗?午膳应当是一起用的才是…… 疑惑地看了眼元禄,见他脸上满是悔过之意,穆清弯便只以为是皇帝用了膳才去的寿宴。 自元禄搬出这一套说辞,太后便知道了真假。 看了眼负手而立的皇帝,见他身子站得直直的,目光却往坐在自己身旁的穆婉容看去,太后哪里还不清楚他今日贸然前来的意图。 太后故作不知,只淡淡道:“哀家这里每日都用的药膳,只怕皇帝用不习惯。” “无碍。”皇帝一挥手,吩咐道:“元禄,去御膳房传膳来。” 言罢,他早已自顾自入了座。 皇帝吩咐完倒是开心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留下来用膳了。 可元禄心里却苦得跟黄连一样。 方才膳食都已经摆好了,皇上又何必如此折腾自己。在御书房吃完再来不就好了吗?何苦让自己再去御膳房走一遭…… 心里苦,可主子的吩咐,元禄却还是得听。 掩下满心的无奈,元禄暗自朝着皇上摇了摇头,听命而去。 自打皇帝来了之后,穆清弯好不容易活泼一点的心就又变得拘谨了。 手上虽然拿了筷子,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就连坐姿,都变得僵硬了。 眼前的一桌子虽说是药膳,却尝不出半分药的味道,而且都美味可口得很。 在皇帝没来之前,穆清弯也就动了几筷子,这下早就饿得不行了。可见太后没动作,她便也不敢先伸手,只得这么僵硬地坐着。 皇帝见穆清弯的眼神可怜巴巴地放在这一桌子药膳上,活像一只饿惨了的小狗,眼里不由自主便渗出了笑意。 将手放在桌子上扣了扣,他慢悠悠地提醒道:“母后若是还不吃,这桌子药膳便要凉了。” 嗯,是的。穆清弯在心里猛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太后没好气地瞥了皇帝一眼,回道:“天气太热,吃冷的反倒舒心不少。” 穆清弯抿了抿唇,暗道话虽如此,可药膳若是凉了,就失了药效。 皇帝偷偷看了穆清弯一眼,见她的眼睛还是没从膳食上面移开,心知她是真的饿了,忙放软了姿态,朝太后说道:“药膳若是凉了,便失了药效,母后还是趁热吃吧。” 经由皇帝这般,太后对穆清弯的态度反而好似不如之前热切了,“哀家有些乏了,穆婉容若还是饿,便在这吃完再走吧。” 太后此话一说,穆清弯就是再饿,都不敢下筷子了。 正想答自己吃饱了,却听得太后扬声将晚阳姑姑喊了进来,而后,跟皇帝打了声招呼说是要去寝殿休息,便带着晚阳径直走了。 太后走得有些快,穆清弯差点没反应过来。 第五十五章 同桌而食 殿内有半刻的沉默。 穆清弯看了看静默坐立的皇帝,又看了看满桌子的药膳,终是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起身向皇帝补上了这一礼。 盯着半鞠着身子的穆清弯,皇帝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穆婉容现在才想起要向朕行礼,不觉得有些迟吗?” 穆清弯自知理亏,低了低脑袋,清声道:“虽是有些迟了,但嫔妾还是补上了。”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自己这礼问得迟了,可好歹没给忘了。 皇帝本也没想为难她,心中又顾及她肚子饿,便只冷声道:“下次可莫要忘了。” 穆清弯一愣,心中侥幸,声音便也欢悦了几分:“嫔妾谢皇上恩典。” 门吱嘎一声推开,元禄探了探头,见殿内只余皇帝与穆清弯二人,太后早已不见了踪影,心中暗道奇怪,但还是禀告道:“皇上,穆婉容,膳食传来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便再无后文。 见此,元禄也顾不得太后到底还在不在,忙叫众人将东西搬了进来。 穆清弯瞪大了眼。 只因元禄搬上来的,是一张桌子。 桌子摆好了,元禄又招呼着众人将膳食端了上来。 皇帝的膳食自是精美丰富,每一道均是选用的上好食材,光是一道一道呈上来,便花费了不少时间。 穆清弯本以为太后这一桌子药膳就够丰富了,见皇帝光是一个人用膳便摆满了一桌子,心中不由暗暗惊叹。 待到元禄都将东西摆好了之后,皇帝便起身坐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正巧,与穆清弯遥遥相望。 抬头看了呆愣的穆清弯一眼,皇帝又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远了,便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漫不经心道:“你过来与我一同吃。” 皇帝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已然在穆清弯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空的规矩如何,但是,任她怎么想,都觉得与帝王同桌吃饭,是皇后才有的待遇。 不只是穆清弯,殿内的其他人也是惊讶到不行。 皇上怎能与妃子同桌而食? 众人还在惊讶中尚未缓过神来,便见事件的女主角当场拒绝了皇帝的邀请。 霎时,皇帝便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黑脸了。 皇帝脸色变得飞快,穆清弯的心砰砰直跳,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不应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掉皇帝的面子。 在皇帝还未发怒之前,穆清弯快速开口道:“皇上莫恼,嫔妾前几日在书上看到一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嫔妾今日只是念及这一桌子药膳来之不易,浪费了可惜,并未对皇上有半分不敬之意。” 皇帝心有动容,看了穆清弯一眼,见她神情严肃,恳切之意十分明显,不由冷哼一声,驳道:“照你如此说,还是朕的不是了?” “皇上恕罪。”穆清弯在心里打赌皇帝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对自己怎么样。 据她了解,这皇帝治国有方,心怀天下,也无暴行,深得民心,还算是个明君。 若他这副做派是装出来的,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处置自己,难免会叫人诟病;若他本就一心为国为民,自己今日这番话说得还挺有道理的,他就更不会处置自己了。 不得不说,穆清弯将皇帝的心理拿捏得非常好。 皇帝默了半晌,吩咐道:“元禄,传令下去,朕感念民生疾苦,各宫每餐所供膳食减半。” 见穆婉容不过说了一句话便让皇帝下了旨令更改宫中膳食规格,元禄对她佩服得很。 “若有异议者,你便把穆婉容说的这首诗告诉她们。” “是。”元禄点了点头,心道这宫中的膳食规格早就该换了,各宫主子吃得不多,每餐都会平白浪费许多食材。 穆清弯本还想搭话说这宴席上的膳食规格也该改一改,但一想到这大约关乎到皇室的体面问题,便缄了口。 皇帝扫了众人一眼,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齐齐答了声“是”,便各自退下。 眼见门被关上,皇帝这才将视线放在了穆清弯的身上,“你可满意了?” 皇帝的声音平平淡淡,穆清弯摸不准他到底是何态度,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看着自己,眼神深幽平静,便也定下心神来,“皇上圣明。” 被穆清弯这么一折腾,皇帝也隐隐有了饿意。筷子一拿,语气一冷,“行了,坐下吃吧。” 穆清弯乖乖坐下,心中却无半分惧意。 她现在已经差不多能摸准皇帝的脾性了。 嘴上不饶人,也会一脸严肃,装作发怒的假象,但心里却软趴趴的,心软得不得了。 这个皇帝,还挺好的。 想到此处,穆清弯不自觉地抬头悄悄看了皇帝一眼,见他冷硬着一张脸,神情严肃,便愈发断定了自己的猜想。 殿内的两人安安静静用着膳,殿外的众人便显得喧嚣了。 元禄板着脸,目光凌厉,说话的声音虽放小了些,但却很有威慑力:“今日之事,若有人说出去,可别说我手下不留情。” 他指的,是今日皇上让穆婉容与他同桌而食之事。 皇上与妃子同桌而食,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若是被人知晓了,还指不定怎么说道。 今日被元禄喊来使唤的奴才们虽说年纪不大,但在宫里却是生活了许多年的,当下,便明了元禄的意思,连连答“是”。 见奴才们服服帖帖,元禄也料想他们没胆子将今日之事透露半分,满意地点点头,扬手一挥,便叫他们都下去了。 再说,穆婉容去宁德宫的消息才在宫里传了个遍,皇帝去宁德宫用午膳的消息,也传了开来。 若只是皇帝一人去了宁德宫用午膳,倒也还不至于叫人焦急。 可这前脚才听说穆婉容被晚阳姑姑请到宁德宫,后脚就传来了皇帝去宁德宫用午膳的消息,这两个消息结合在一起,就难免叫人多想了。 丽贵嫔本还在为太后将穆清弯叫去而开心,一听说皇帝后脚就去了宁德宫用午膳,当即就坐不住了,将自己收拾了一通便往宁德宫去了。 坐不住的不止丽贵嫔,还有一个曼才人。 但曼才人再怎么坐不住,也没丽贵嫔那样的胆子敢直接去太后宫里。 她在自己院子里急得来回走,不时叫人出去探听消息,一听说丽贵嫔往宁德宫去了,心里便舒畅了点。 在曼才人的心里,她宁愿受宠的是宫里的其他人,也不希望那个人是穆清弯。 如果那个人是穆清弯,她就真的什么都输了。 第五十六章 温贵人 且说丽贵嫔,虽说她挂念着要早些去宁德宫堵皇帝,断了他与穆清弯的独处机会,可更让她在意的是自己的妆容是否妥帖,自己看起来是否足够的明艳动人。 所以,待到她将自己的妆容收拾好,紧赶慢赶赶到宁德宫时,皇帝已经回了御书房。 丽贵嫔跑了趟空。 宁德宫外的花嬷嬷见丽贵嫔难得往宁德宫来一趟,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过来,开口就是问皇上还在不在,瞬间就没了什么好脸色。 这个花嬷嬷一张利嘴,又仗着得了太后几分喜爱,嘴下也不饶人,说出来的话直叫丽贵嫔气得跳脚。 偏生丽贵嫔还没有办法,也无法开口反驳,便只得忍气吞声。 虽说丽贵嫔平日里嚣张惯了,但都是把握在太后能容忍的范围之内。这个花嬷嬷的德行,她再清楚不过,若是自己回嘴,只怕她回头就能添油加醋地在太后耳旁说道自己一番,届时,自己还有可能得罪太后。 在花嬷嬷那受了气,丽贵嫔一转身便将今日受辱的这笔账,算在了穆清弯头上。 自己平日里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只有自己数落别人的份,哪轮到别人来对自己不客气!今日若不是这穆婉容,自己又何故如此委屈! 一想到自己今日为了见皇帝打扮了如此久,到头来却还要被太后身边的一个奴才数落,丽贵嫔便满心的气愤与委屈。 花嬷嬷看着丽贵嫔走远,还朝着她远远地唾了一口。 一回头,便看到晚阳从里头出来。 晚阳见花嬷嬷恶狠狠的模样,笑道:“怎么了?又有谁招惹你了?” 花嬷嬷见是晚阳,也不遮掩,大大方方道:“方才丽贵嫔过来,一开口便问我皇上还在不在,我气不过,便说了她两句。” 花嬷嬷这般操作也不是一两次了,只不过对这丽贵嫔,倒还是头一遭。 晚阳探头看了看丽贵嫔的身影,打趣道:“这宫里,也就你敢数落丽贵嫔了。” “这丽贵嫔一门心思在皇上那也就罢了,偏还对太后不敬,我自是要说道说道,叫她知道什么叫孝道!” 花嬷嬷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言语间透露着对丽贵嫔的诸多不满。 “你闻闻这空中的香味,她走出去许多了我们还能闻到。”说到后边,花嬷嬷惋惜地摇了摇头,叹道:“这等女子,也不知皇上怎会喜欢!” 晚阳见她越说越大胆,忙劝道:“这些话就不要说了,莫叫别人听到。” “我有分寸的。”花嬷嬷点点头,这些话她自然不会随便说,言罢,她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替皇上可惜罢了。” 晚阳搭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进去,提醒道:“娘娘找你有事,进去说话。” 两人说说笑笑地进去了,均没瞧见有人藏在墙角将方才的所有事都瞧了去。 宁德宫发生的这一切,穆清弯自是不知。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她尚且还未缓过神来。 今日她先是被太后传唤,被太后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而后又与太后一同用了药膳;最后又阴差阳错地与皇帝挨桌而食,而且还是在殿内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 穆清弯觉得,她得好好缓缓,将今日之事梳理一番才行。 穆清弯这个神缓得有些久,连带着元禄带着人来传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元禄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各宫传删减各餐膳食规格的旨意的。 曼才人与穆清弯的院子隔得不远,元禄刚从曼才人那里出来,想着再走几步便是月影轩了,便也就顺路来了一遭。 又见穆清弯心不在焉,似是被某事烦扰,匆匆说了几句,便不再打扰了。 跟元禄一齐来的奴才见他待穆婉容不如隔壁的曼才人热切,心中疑惑得紧。 不过,他倒也机灵,走出月影轩好远了,又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才问道:“公公,奴才瞧着您方才对穆婉容不比曼才人热切,这是为何?” 元禄瞧了他一眼,心道这个奴才心思还是太浅,方才竟没看出穆婉容心中有事。 环顾了一下四周,见这条路僻静又空旷,元禄又暗自点了点头,想着这奴才倒也还算机灵,便生了几分要提点一二的心思。 “你这奴才,可是没瞧见穆婉容与我讲话的时候心不在焉?” 见那小奴才的眼神渐渐清明,元禄又觉得这人是个好苗子,便又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那奴才见元禄如此,想来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要与自己说,忙屁颠颠就凑了过去。 元禄悄声说完,又见他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小奴才啊,还是太年轻了……” 说完,元禄也不管这奴才有没有跟上,直接自顾自地走了。 元禄走出去足足百寸有余,那奴才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翌日,是众人去太后宫里请安的日子。 穆清弯去得早,还未进门,便听得一阵笑声从太后宫里传来。 心下纳闷是谁来得这么早,一面又含笑进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穆清弯来了,面上的笑容便又大了几分,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觉得可亲不少,“穆婉容来啦。” 穆清弯听到太后的声音,心中不由一暖,嘴角也弯了弯,“给太后请安。” “快坐。”太后笑容可掬,一双凤眼染上了笑意,直让人觉得亲切。 旁边的人见自己说得口干舌燥才勉强逗得太后发笑,而穆婉容一来,太后便笑开了花,不由嫉妒得红了眼。 穆清弯与太后请完安,才将目光移到太后身旁的人身上。 只见那人一袭嫩芽绿衣裙,纤腰细细,头配柳叶簪,一叶柳黛眉,鼻尖微翘,朱唇点墨,一眼望去,端的是清新自然的风派。 穆清弯眼前一亮,心道这皇帝艳福还真是不浅,这宫里的女子一个个都美貌得很。 只不过,眼前这位清新脱俗的佳人,眼神略有不善呐…… 穆清弯摸不准这是宫里哪位姐姐妹妹,但见她眼神不善,便也留了个心眼。心里想着这宫里美人多不假,可大多都是蛇蝎美人,可怕得紧。 忽视那女子不善的眼神,穆清弯朝她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现在她是婉容了,品阶在她之上的人,她也大多认得全,这位,应该还轮不到她主动行礼。 第五十七章 没了水煮马蹄 温贵人掩下眼中的嫉恨,起身朝穆清弯回以一笑:“穆婉容。” 温贵人开口,太后才想起自己身旁还坐了一个人,将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几分,又朝温贵人笑道:“温贵人刚刚说到哪了?咱们接着说。” 至此,穆清弯才明了这人的身份。 温贵人…… 若是被皇帝派去伺候太后的那位温贵人,倒也说的通了。 太后在寿宴上当场点名叫自己伴她左右,还给自己连跳了几级,若说温贵人心里对自己没有半分想法,她才不信。 “方才说到那山上的兔子被人猎了去……”温贵人被太后点名,还有些受宠若惊,当下也就将自己对穆清弯的不忿抛在脑后,转而专心应对起了太后。 穆清弯安静坐在一旁,认真听着温贵人的话,时而面露微笑,时而点点脑袋,一副认认真真的模样。 太后虽然在听温贵人说话,但心思却在穆清弯这里。 见她听得认真,似是被温贵人说的话吸引了一般,心中愈发觉得她与这宫里的其他女子不同。 若是其他女子,哪还能听得如此认真?就算是认真,也不过是装给她看的,哪能像穆清弯这般有恰到好处的反应。 太后心中满意,连带着看温贵人便也愈加顺眼。一个故事讲完了,便还想叫她再接着讲下去。 穆清弯坐在那乐得自在。 只要不扯上她,无论她们在说什么,她都能听得津津有味。 只不过,这殿内的味道,着实有些不好闻了…… 循着气味的源头望去,穆清弯看到了在殿内冉冉升起的烟雾。 天气这么热,太后宫里还燃香作甚…… 穆清弯心中纳闷,但也没问,只是不时地抬起袖子遮掩一下鼻子。 未过多久,众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人一多,说的内容自然也就丰富了起来。 温贵人见众人说得兴奋,心情也欢悦不少,正想开口说话,忽然一个没忍住,便咳出了声。 许美人惯会见风使舵,见温贵人咳嗽,忙关心道:“温贵人若是咳,可叫人做些水煮马蹄,这东西最能止咳。” 温贵人点点头,后又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昨儿个我咳得厉害,今早本也叫人帮我拿些水煮马蹄来,不巧,御膳房说奉皇上的命令,删减了膳食的规格,这马蹄便少了……” 温贵人一提起皇帝昨日新下的命令,众人便沸沸扬扬了。 最为不满的,是丽贵嫔。 她平日里铺张惯了,突然来个膳食减半,哪里能习惯。 “不知皇上从哪听来了句什么‘粒粒皆辛苦’的诗,如今国泰民安得很,也没赶上什么天灾年,这好好的,膳食减半作甚。” 丽贵嫔的抱怨也不是没有道理,一时之间,另有几位妃子也都纷纷议论开了,言语之间均是对皇上此举的不满。 穆清弯摸了摸鼻子,佯装不知此事,只一味的保持沉默,心中却在暗自庆幸昨日元公公传旨时没有说那首诗是她说的。 若是被人知道这首诗是她告诉皇帝的,今日,也许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温贵人悄悄瞧了瞧太后的神情,又见穆清弯一言不发,装作随意一提,开口道:“昨日,穆婉容不是与皇上在一起吗?穆婉容可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经由温贵人这一提醒,众人这才想到昨日之事。 是了,昨日穆婉容应太后的旨意到宁德宫用膳,后来,皇上也去了。 此时见她微微低着脑袋,从开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便直觉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说不定,这事根本就不是皇上的主意,而是穆婉容的主意! 丽贵嫔想到昨日的事便气得不行,看穆清弯也愈发地不顺眼:“是啊,昨日穆婉容与皇上在一起。” 丽贵嫔说得阴阳怪气,穆清弯若是还听不出来她的针对之意,便是个傻子了。 见众人的视线都放在自己身上,穆清弯便将身子坐直了些。 没有理会丽贵嫔语气里的酸涩,也没有正面回答温贵人的话,她语气平淡,波澜不惊:“皇上的想法到底如何,我自当不敢妄自揣测。” 这句话听在众人耳里,便都以为穆清弯给出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见众人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穆清弯朝在上方安静坐着的太后眨眨眼,开口道:“昨日与皇上在一起的不止我,还有太后娘娘呢。” 言下之意,就是删减规格这事,你们不能只问我,还可以问问太后。 听穆清弯大大方方提到太后,众人下意识便噤了声。 本想着皇帝的旨意来得太过奇怪,昨日又与穆婉容待在一起,便将这事的源头归给了她。 可若细细一想,只是一个区区穆婉容,又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去动摇皇上? 看穆婉容一副不干她事的模样,说不定,删减膳食规格其实是太后的意思…… 想到此处,众人心中一惊,这才惊觉自打她们说起昨日之事,太后便未发一言,现在想来,可不就是想看看他们对删减膳食规格一事的反应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众人便都开始在脑海里细细回忆自己方才有没有说什么不妥当的话。 穆清弯见众人安静了,心中满意,又生怕他们不记得此事是谁提出来一般,便对温贵人故作关心地叮嘱道:“这咳嗽啊,耽误不得,既然没了许美人说的水煮马蹄,温贵人可要快些吃药才是。” 穆清弯此言一出,众人才想起方才此事就是温贵人和许美人给提出来的,顺带,就将她们二人给怨恨上了。 许美人还不知穆清弯在玩这么一手,听她莫名其妙地提到自己的名字,还以为她是对自己所说的水煮马蹄感兴趣,不由生了几分得意之心,看向穆清弯的眼神便带了几分“就算你感兴趣,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意味。 比起许美人,温贵人就显得聪明多了。 虽说这穆婉容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为她着想,但温贵人知道,穆婉容说这句话的初衷,并非如此。 眼见众人没了先前的活跃劲,一个个都默不作声,都在悄悄看太后的脸色,就连一向胆大的丽贵嫔也不说话了,温贵人这才觉得非常不对劲。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 第五十八章 未见娴妃 太后见底下的众人气氛不对,微微眯了眯眼,接而开口问道:“今儿个是怎么了,娴妃怎地还没来?” 见太后装作无事发生,反而提起了娴妃,众人便都在人群里找了找。 这一找,才发现一向来得早的娴妃,今日还当真没来。 许美人见娴妃难得迟到一回,心中窃笑,只以为自己抓到了一回她的把柄,开口答道:“许是还没醒罢。” 众人早知她蠢笨无知,倒是没想到竟蠢笨到如此地步,不由齐齐在心中鄙夷了她一番。 娴妃素来知轻重,此番应是有事耽搁了。这许美人只怕是以为所有人都是她,晚些到便是因为在睡觉。 穆清弯也随着众人的动作往四周瞧了瞧,还真是没看到娴妃…… 又听许美人在众人面前这般无根无据地抹黑娴妃,不由开口替她解释道:“我瞧着这天这么热,应当不至于睡太久,许是在来的路上有事耽搁了。” 赵贵人听穆清弯提到天气,也忙跟着附和道:“今年的夏天好生奇怪,不仅来得晚了些,还比往年要热上许多。” 穆清弯跟着点点头,接道:“是的,这天确实太热了,我昨夜都没怎么睡好。” 两人一来一回谈论着天气,便又有几人也热切地加入了讨论,一时之间,倒把许美人排在了外头。 许美人被穆清弯这么一驳,心中本就尴尬,又见众人都在与穆清弯搭话,没一个人搭理自己,便愈加气愤了。 捏紧了帕子坐在座位上,许美人紧紧盯着那些与穆清弯搭话的人,眼神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曼才人瞧着殿内与穆清弯说话的那一个个才人贵人,满脸的不屑。 这些人不就是看穆清弯近日飞升得快才一个个上赶去巴结的嘛,若是穆清弯还是之前那个才人,她们又岂会注意到她。 一个个的,恶心!曼才人在心里暗自唾弃道。 穆清弯懒得跟她们说话,方才开口不过是想为娴妃说句话罢了。在众人聊天气聊得火热的时候,她早就噤了声,耳朵听着众人的说话声,眼神却在观察着四周。 因而,许美人的气愤与曼才人的不屑,她均看在了眼里。 赵贵人本也无意多说,此刻见众人说得激烈,只觉无味,又觉这殿内闷得很,便轻轻扯了扯穆清弯的袖子,道:“我出去透透气。” 穆清弯一边点头应着赵贵人,一边收回了视线。 目光无意中扫过太后,她便发现,一直站在太后身边的晚阳姑姑不见了。 眼睛微微一闪,穆清弯下意识地看向太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这一看,便叫穆清弯吓了一跳。 太后的脸色白得吓人! 穆清弯跟太后离得不近,见她脸色发白,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又盯着她细细看了两眼。 不待穆清弯确认完,又见太后一手微扶着脑袋,一手紧紧捂着胸口,明显就是身体不适。 此时,穆清弯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起身大步朝太后走去。 众人本说得火热,见穆清弯这番动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停了话,将视线都聚焦在了穆清弯的身上。 穆清弯走近了,才发现太后不仅脸色发白,还流了许多汗。 豆大的汗滴如瀑般落下,穆清弯着实被她吓得不轻。 “太后?”穆清弯一边喊她,一边用手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另一只手顺手摸上了她的脉搏。 额头不烫,反而很冰。 不是发烧。 脉搏很快,快得吓人。 心脏病? 穆清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见太后嘴唇发白,便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 太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见穆清弯走上前来,便应了一声“嗯”。 只不过,这声“嗯”的音量很小,小到若是穆清弯不仔细听,便还有些听不到。 随着穆清弯的动作,众人也发现了太后的异常。 见太后脸色发白,又死死捂着胸口,霎时间,殿内便乱了。 太后若是出事,那可还得了! 不知是谁先扑上来嚎了一声“太后”,一时之间,殿内便被众人的一声声“太后”充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已经归西了! 太后本就头疼,被她们一吵,就更头疼了。 穆清弯最烦吵闹,此刻太后身子不适,她们又只会哇哇大叫,心中的烦闷之气一下就冒出来了。 这群蠢女人,平日里勾心斗角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这一会就只知道叫个不停! 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就连胸口里的那一股火气都快要跳出来了,穆清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凶:“去喊太医!” 可是,没有用。 众人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不愿意去,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那一声声“太后”撕心裂肺,似是要冲破云霄。 将殿内环顾了一圈,见丫鬟们缩在角落不敢上前,显然是吓坏了。而主子们的状态又混乱不堪,穆清弯被她们气得爆了句粗口。 随手扯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人,穆清弯怒道:“你,去把窗户打开!” 穆清弯扯到的,正好是曼才人。 跟其他人比起来,曼才人脑子还算清醒,只是见众人如此疯狂,便有些不知所措,一直呆站在原地。 被穆清弯这重重一扯,她忽地回了神。 这一回神,便见穆清弯语气凶悍,眼神森冷,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一般,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在散发着一股寒气。 虽是热天,可被穆清弯这么一盯,曼才人只觉自己置身冰天雪地,浑身还被冷水浇了个透。 她身子一抖,眼神彻底清明了起来。 穆清弯见曼才人在原地站着不动,正想重复一句,却见她转身往窗户的方向去了。 曼才人难得没跟自己对着干,穆清弯稍愣,也无暇多想其他,转身继续查看起了太后的情况。 太后的症状,像是中暑。 抬头冷冷地扫了殿内的人一眼,穆清弯终于发现了异常。 她们表情呆板,动作还有些呆滞,虽然一直在说着太后,可却没人上前,这不像是普通的伤心,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操控了一般。 穆清弯手足无措,心也开始慌了。 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从未想过自己现在所在的时空会有这样的灵异现象发生。 第五十九章 香有古怪 太后紧紧抓着穆清弯的手,又尖又长的指甲径直刺了进去,强烈的痛感使得穆清弯一个激灵。 “香!把香灭了!” 香? 穆清弯转身朝香炉走去,走至附近,却停住了。 她不知道怎么灭。 眼睛一转,她一脚将香炉踢翻。 香炉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炉内的香灰散落在地,飘出缕缕烟雾,香味刺鼻难闻。 穆清弯捂住口鼻,眼睛一转,拿起桌上的茶盏,将里头的茶水一骨碌倒在了香灰上。 一系列动作做完了,穆清弯才看向太后,等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太后见她将香薰灭掉了,便用力撑着扶手,将自己的身子支起来一点,又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哀家座位后面有一个机关,把它按下来,再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俯身看向太后所说的位置,穆清弯还真看到了一个机关。 机关一按,便弹出来一个小方格。 方格之内,仅有一个白瓷小瓶。 穆清弯在心中小小地惊叹了一番古代工艺的奇妙,接而便拿了瓶子交给太后。 太后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径直便吞了下去。 东西一下肚,太后的脸色便以穆清弯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了起来。 这东西如此有效,穆清弯不由又在心中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殿内的众人不知在何时已经镇静了下来。 待到穆清弯再看向众人的时候,便见她们一个个脸色发白。 穆清弯安安静静地站在太后身边,等着太后的指令。 曼才人很是机灵,此时见殿内情形有了变化,忙主动出来认罪。 膝盖一弯,她跪在太后面前,俯身道:“方才不知何故,似是魔障了一般,嫔妾殿前失仪,还望太后恕罪。” 曼才人开了头,其余几位也纷纷跪下请罪,均道自己不知何故。 丽贵嫔在侍女的支撑下勉强直起身子,今日她的妆容艳丽,但经过方才那么一会儿,脸色也明显苍白了许多。若不是被这艳丽的妆容遮掩,指不定她现在的脸色有多吓人。 丽贵嫔平日里嚣张胆大惯了都尚且如此,其余几个胆小的,此时的状态就更没眼看了。 太后凤眼一眯,重重咳了一声。 她一咳,穆清弯便立马收回了神思,将自己的背认认真真地挺得笔直。 晚阳一进门,便见殿内的一众妃嫔们跪在地上,连连吓了一跳。 快步走至太后身边,她疑惑道:“娘娘?这是……?” 此话问完,她便后知后觉发现殿内的气味十分不对劲。 这个气味有点熟悉,晚阳仔仔细细嗅了许久,却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出现过…… “今日之事透露着诡异,不得向外透露半分。” 殿内的众人互相看了几眼,眼里均是迷惑之意。 却又听太后道:“若有谈论此事者,赐两百大杖。” 殿内的人倒抽了一口冷气,俱是没想到太后会如此惩罚。当下,便将今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死死埋在了肚子里。 穆清弯一听两百大杖就觉得痛,忙在心里叮嘱自己将今日的事忘在脑后。 太后见自己的话有威慑作用,心中暗自满意,点了点头便挥手叫众人退下。 穆清弯跟着众人曲了曲身子,正想随着她们一同退下,便听得太后道:“穆婉容留下。” 身子一滞,穆清弯停下脚步,暗自猜测太后喊住她所为何事。 不只穆清弯在猜,其余人也在猜。 众人一出大门,便都议论开来。 今日殿内的诡异之事被齐齐忽略,一开口,众人的话题中心便是被太后留下的穆清弯。 “依我看啊,这穆婉容还真真是得了太后的心。”丽贵嫔一手扶着丫鬟的手,经过这么一顿折腾,她虽精气神不太足,但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给人一副盛气凌人的感觉。 “可不是呢。”见丽贵嫔说穆婉容的不是,许美人忙接了道:“请安之后还被太后单独留下来的,以往除了娴妃娘娘,这宫里头啊,便再没有哪位姐妹有这份殊荣了。” 听许美人提到娴妃,其余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幸灾乐祸。 宫里人都知道丽贵嫔跟娴妃娘娘不对盘,许美人在丽贵嫔面前说娴妃的好话,还真是……不知好歹! 许美人可没有意识到自己哪句话不对劲,更没有看到周围人眼底的高兴,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奉承丽贵嫔。 姚才人唯恐许美人再说什么惹恼了丽贵嫔,忙扯了扯她的袖子,“许姐姐不是说要去我院子里喝茶吗?” “我什么时候……”许美人话说到一半,便察觉到姚才人在用力扯自己的袖子,心知不对,忙圆道:“是了,我昨日说要去你院子里喝茶。” 姚才人时常为许美人救场,众人见此情形,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心中对许美人的鄙夷,又多了一分。 “太后应当是让穆婉容留下来用午膳吧……”赵贵人淡淡开口,猜测道。 毕竟今日要请安,若是请完安回去一趟,为了同太后一齐用午膳,过不了多久又得再来宁德宫,太过折腾。 赵贵人的猜测也没有错,只不过,每日跟太后一同用午膳这事,太过招人恨了。一瞬间,众人又都沉浸在穆婉容每日都能与太后一同用午膳这一事中。 宁德宫内。 下人已经将殿内散落的香灰收拾干净了,香灰已净,余下的香气却还是没有全数散去。 太后与穆清弯相对而坐,晚阳静静站在太后身旁,心中却不甚平静。 她一定在哪里闻到过这种香…… 穆清弯悄悄观察着太后与晚阳的脸色。 晚阳面露思考,显然是被事困扰。 太后自方才下令让众人将今日之事保密时,浑身也透露着一股怒气。虽然她在极力隐藏,但穆清弯还是能从她紧绷的嘴角看出些许端倪。 这香,一定有古怪! “今日之事,穆婉容怎么看?”太后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却直击穆清弯心弦。 穆清弯抬头看向太后,犹豫着问道:“可是……香有问题?” “嗯。”太后点点头,穆清弯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做好了准备凝神听着,却见她并未再往下说。 穆清弯摸不准她是何意,垂眸瞧着晚阳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若有所思。 “穆婉容绣工如何?” 太后冷不防问了一句话,直叫穆清弯心惊胆战。 第六十章 伞要自己还 绣工如何……? 这绣活嘛,她以前在丞相府被公主姨娘压榨的时候,倒也被逼着接触过。 古代女子推崇三从四德,绣活是基本,琴棋书画是特长,穆清弯虽然不精,但也不至于一点都不会。 只不过,穆清弯的绣活也就她自己看得过眼,若真要讲,她那点功夫,可能连绣工都尚且称不上。 绣工姑且算是门工艺,她这哪里算是工艺呢? 穆清弯脸上写满了疑惑,似是惊讶太后为何突出此言,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顿了半晌,她低了低头,勉强吐出两个字:“尚可。” 尚可,在太后眼里便是很好的意思。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用商量的语气与穆清弯道:“若是要你绣青竹,可有难处?” 青竹?穆清弯思考了片刻,想着竹子画起来不过寥寥几笔,这样简单的东西,她应当是绣得出的,扭扭捏捏了片刻之后,她道:“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倒也够了。 太后点点头,眼底多了一丝赞赏,说了一句让穆清弯大吃一惊的话:“既是如此,穆婉容为哀家绣一个青竹花样的香囊可好?” 太后开口,穆清弯自然没有不从之理,只不过,对于自己的“绣工”,她着实有些汗颜! 想了想自己院子里还有个精于绣活的若绿,穆清弯爽快地点了点头。 自己如此聪慧,若绿绣艺高超,竹子本也容易,若是有她在一旁指导,管它青竹还是白竹,应当都不会太难才是! 穆清弯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不留神,便将自己往后这几天的清闲时光全数赔了进去。 今日的午膳,穆清弯用得格外的舒心。 许是答应了太后为她绣香囊,太后对自己格外的热切。再加上没有皇帝的突然拜访,自己也不至于像昨日一般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一顿饭吃下来,穆清弯心满意足。 吃完之后,又与太后谈了几句诗词歌赋,约至未时时分,穆清弯才以不打扰太后休息为由,欢快地告别了太后。 此时的太阳有些大,穆清弯伸手微微挡住头顶的日光,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折回去问太后借把伞。 正在踌躇中,便听得身后有人在喊穆婉容。 穆清弯乍一听还有些未回过神来,待到回头,便见一人拿着伞过来。 那人见穆清弯回头,便加快了脚步,向她笑着又道了一声“穆婉容”。 穆清弯转身回以一笑,不待她说话,那女子便率先解释了来意:“奴婢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旦秋,现在日头大,穆婉容拿了伞遮遮阳吧。” 旦秋此举正合穆清弯的意,当下,她便接过伞,道谢道:“多谢旦秋姑姑。” “举手之劳罢了,”旦秋微微一笑,眼底里的柔和与仁慈怎么也遮掩不住,“若是要谢,穆婉容便谢太后娘娘吧。” 穆清弯一愣,她还真是没想到这伞原来还是太后要人送来给自己的。 “还请旦秋姑姑替我向太后娘娘传达谢意。”穆清弯展颜,笑得温柔又动人。 穆清弯这般模样,饶是旦秋见了,也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番“不愧是太后看重的人”云云。 淡淡点了点头,旦秋又将太后叮嘱的话告知了穆清弯,“太后娘娘说这是皇上遗落在这的伞,还得劳烦穆婉容用完之后将它还给皇上。” 皇上的伞? 穆清弯看了眼手中的伞,微微一皱眉,只觉自己手上拿的东西是个烫手山芋。 既都是在皇宫里,怎么还分太后的伞跟皇上的伞?难道不是所有的伞都是皇上的伞吗? 不过疑惑一瞬,穆清弯又将目光从手中的伞上移开,将此事应了下来。 宫里肯定不缺伞,自己一时半会儿不把它给皇帝应该也没关系。 自己肯定是不会主动去找皇帝的,等哪天皇帝想起自己来她院子里的时候,她再把伞给皇帝就行了。 穆清弯打着这样的主意,眼底的欢愉便多了几分。 可是,还未待她欢愉完,旦秋便像是看清了她的意图,补充道:“穆婉容用完了可得尽快还给皇上才是。” 穆清弯撇撇嘴,满脸的不情愿。 脑子一转,她又想到一个对策。 太后又没说要自己亲手去还给皇帝,自己叫含春跑一趟就行了。 想到此处,穆清弯眼底又浮现了几分欢愉。 “这伞于皇上而言非比寻常,穆婉容可得亲手交到皇上手中。”旦秋的声音再次在穆清弯耳旁响起。 穆清弯微微黑脸,瞬间便将脑袋耷拉了下来。 默了半晌,她才应道:“劳旦秋姑姑提醒,我会早日将它亲手还给皇上的。” 说话之间,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旦秋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这可真是个单纯又有趣的孩子。 收了收脸上的笑,旦秋正色道:“穆婉容陪了太后一上午应当是乏了,如今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回院子吧。” 穆清弯确实有些疲惫,如今又正值正午时分,吃饱喝足了她还真有点困了。 朝旦秋点了点头,穆清弯道:“旦秋姑姑好些回,我便先走了。” 旦秋又说了几句路上小心云云,直叫穆清弯产生自己现在不是要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要出一趟远门的错觉。 反正都是在皇宫,没什么可小心的…… 穆清弯心中暗自想着,但面上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手中的伞大约为月牙白,上有金线点缀。穆清弯一想到这是皇帝的伞,突然觉得还有些好笑。 一个大男人用白伞,在她的认知里,是真的很奇怪。 尽管白色男女皆宜。 将伞撑开,穆清弯这才发现原来这把伞上还有几棵淡青色的竹子。 如此一看,倒是有些风雅别致的味道了。 穆清弯也没有功夫拿着皇帝的伞细细研究,不过粗略看了一眼,接而便将伞撑过头顶抬脚就走。 外头这么热,穿的又这样多,她还真有些受不住。 走了不过一两步,穆清弯便发现了这把伞的好处。 本以为古代的伞就是一般的油纸伞,遮小雨正正好,遮大雨湿一身,遮日光无甚太大的用处。 穆清弯本也没对这把伞寄予厚望,只想着这毒辣的日光,能挡一分是一分。可现在手中的这把伞,却出乎意料的,将这毒辣的日光挡去了不少。 脚步不停,但穆清弯看向这把伞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满意。 第六十一章 苏才人 旦秋入了殿内,便见太后闭着眼躺在卧榻上,晚阳在旁边一下一下给她打着扇子。 听得细微的脚步声,太后微微睁眼,见是旦秋,便问道:“伞送到了?” “送到了。”旦秋一面拿起团扇,一面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太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将眼睛微微合上,又问:“可叮嘱了要她亲手将伞送还给皇帝?” “奴婢说了。”旦秋点点头,想到方才的情形,脸上的笑容便又大了几分,“奴婢瞧着那穆婉容答应得好不情愿,就好像皇上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嗯。”太后说得不轻不重,似是在询问,又似在告知旦秋她知道了。 旦秋眯着笑眼,继续道:“奴婢在宫里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主子如此不待见皇上。” 晚阳看了旦秋一眼,轻笑出声,接了她的话说道:“那位主子,自是与一般主子不同。” 太后并未答话,呼吸平和,似是已经睡去。但若是细看,便能看到太后的嘴角微微翘起,带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且说穆清弯。 因着皇帝那把伞的遮挡,她回去的路走得倒也算舒畅,当然,除了衣襟下因为环境的高温不自觉滴下来的薄汗让她不舒服,其余都尚可。 宁德宫到月影轩的路,这一来一回之间她记得还算熟,心中挂念着要早些回去,走起来便也快。 皇帝的伞初拿不觉得重,举久了便觉得有千斤重般,穆清弯咬着牙,将手放下来轻轻甩了甩,这才继续举着伞。 一路上偶有人经过,都在纷纷向穆清弯问着安,穆清弯忍住不适,一个一个回以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走完这一条路然后转个弯就快到了,穆清弯心里如此想着,才放慢的脚步不由又加快了些。 眼前忽地映入一双鹅黄色的绣花鞋,穆清弯脚步一顿,一抬眼,便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这女子的衣着与先前同自己打招呼的下人不同,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没有半分畏缩,看起来不像是宫里的宫女,更像是宫里的妃嫔。 这人好看是好看,但眼生得很,穆清弯自觉她是真的没见过。 不过看了一眼,穆清弯便将目光从面前女子的身上移开。 自己这一路走来,气息不稳,发型凌乱,妆容肯定也被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弄花了,她不想将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特别,这个人还是宫里的女人。 穆清弯右脚一移,便想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 未料,这女子突然开口,还朝她微微行了一礼:“穆婉容安好。” 穆清弯身子一滞,只得稳住呼吸朝她微微一笑。 那女子见她不说话只朝自己笑,想来是不认识自己,便主动道:“嫔妾苏才人,这两日才入宫,想必穆婉容还未见过,便不识得罢了。” 穆清弯一听这女子主动报出家门,解了自己的尴尬,忙接道:“原是苏才人,今日在宁德宫,好似并未见到你。” 苏才人莞尔,解释道:“嫔妾才进宫,宫中的礼数还未学周全,嬷嬷让我不要去请安。” 穆清弯看了苏才人一眼,点点头,道:“今日日头大,苏才人还是早日回去吧。” “多谢穆婉容关心。”苏才人轻轻一笑,接而,才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了穆清弯,“穆婉容拿着擦擦汗吧。” 穆清弯微感遗憾,但她已经将帕子递到自己眼前了,又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鬼使神差地,便将那方帕子接了过来,“多谢苏才人好意,你我初次见面我便这般狼狈,倒是让苏才人见笑了。” 苏才人笑着摇摇头,道:“嫔妾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穆清弯表了谢意,倒也不想再与她多说。 一是现在天气太热,自己此时太过狼狈;二是两人从未见过,穆清弯虽然也算是个自来熟了,但在宫里,她还真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自来熟不起。 苏才人倒也是个知事理的,主动朝穆清弯福了福身子,示意她先走。 苏才人这般知趣,穆清弯十分满意,朝她淡淡一笑,便举着伞施施然走了,半点停留也无。 如此,便不知道苏才人在她走后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长时间…… 紧赶慢赶进了月影轩,穆清弯便扬声喊着自己那两个丫鬟的名字。 又热又渴,她现在急需解衣急需降温急需解渴! 这天气,真真是太热了! 若绿与含春应声而出,一人拿扇一人端水,早已准备充足。 穆清弯大门一关,进了里屋脱了外衣才稍觉凉快。 若绿见主子只着里衣,还将衣袖跟裤脚卷得高高的,正想说有失礼节,但见穆清弯额头上汗如雨下,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忍心出声。 一旁,含春已经给穆清弯端来了水。 穆清弯洗了把冷水脸,才觉得舒服不少。 这厢,若绿又适时给穆清弯递上了水。 水是照穆清弯的吩咐冰过的,杯壁还带有丝丝凉意,拿在手中只觉异常舒服。 夏日时分,各宫都能分到冰,穆清弯叫人拿了小块冰凿出一个洞,再拿杯装了水放进去,便能喝上冰水。 虽比不上现代的冰箱,但也足够穆清弯畅快一下。 一杯冰水下肚,穆清弯又抬手举了举手臂。 皇帝的伞好是好,就是有些重了,这一路走来,举得她胳膊酸痛。 含春见状,忙将手中的团扇放下,上前替她揉着胳膊,动作到位,不轻不重。 穆清弯闭上眼睛,微微有些享受。 说起来,这宫里的生活也不赖,若绿跟含春服务得如此周到,就连吃穿也不用愁,自有人送到自己这里…… “主子,这把伞放到哪里?”若绿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穆清弯的思绪。 睁眼看了眼那把月牙白的伞,穆清弯想起自己从太后宫里出来时旦秋叮嘱的话,心里突然烦躁得不行…… 若是,没有皇帝那堆子糟心事就再妙不过了! 一想到皇帝跟他的后宫,穆清弯瞬间就瘪了嘴。 若绿等了又等,见自家主子没有回答自己,反而盯着那把伞看,表情中又透露着无比嫌弃的意思,便以为这把伞有什么问题,不由将视线移至了自己手中的伞。 这把伞,似乎跟主子结了好大梁子一般…… 第六十二章 苏才人的帕子 穆清弯哼了一声,有些微微生气,“把它给我丢角落里去,别让我看见它。” 若绿知道主子这是生气了,便先乖乖答了她的话:“是。” 转身正想走,便又听她吩咐道:“别把它弄坏了,这是皇上的伞,弄坏了我可赔不起!” 皇上的伞…… 若绿拿着伞的手抖了一抖,嘴上将穆清弯的吩咐全数应承了下来,心中却在想着自己要把它好好收好才行。 毕竟,是皇上的伞…… 穆清弯见若绿应了下来,便又闭了眼,经由这么一遭,她早就困了。 穆清弯身心疲惫地顶着大太阳从宁德宫走回去的消息不知被哪个嘴碎的下人在“无意”中透露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竟不知为何,演变成了“穆婉容与太后用完午膳后被太后责罚,连个步辇都未赐,便顶着大太阳走回去了。” 而这一切,穆清弯都毫不知情,更不知待到她醒来,众人对她的态度又都转变了模样。 一觉醒来,穆清弯神清气爽,就连脑子都清明了不少。 “主子可算是醒了。”含春见穆清弯睡了这么久终于醒了,欢乐得很。 她担心穆清弯现在睡久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接过若绿递给自己的水,穆清弯问道。 “如今都快酉时了。”顿了顿,若绿又道:“含春一直担心主子现在睡得多了,等到了夜晚就没了睡意,可又见主子睡得香,便没忍心喊醒。” 穆清弯忙着喝水,没空搭理她的话,将水咕噜咕噜喝完了,正想答话,便听得含春问道:“主子,这块帕子可是要洗净了收好?” “嗯?”循声望去,穆清弯便见到了含春手中的鹅黄色帕子。 这是苏才人的帕子…… 穆清弯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今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苏才人。 回来的时候她一心想着要赶快回来,便忽略了很多事。 比如说,这苏才人既是才入宫,又怎会认识自己。 “宫里最近有新入宫的妃嫔吗?”穆清弯眼睛一闪,淡淡问道。 “新入宫……”含春与若绿均作思考状,接而,穆清弯便听含春道:“有的!” “嗯?”穆清弯抬眼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奴婢听人说,宫里前几日好像是来了一位苏才人。”含春细细回忆着她从别处听来的消息,慢慢道:“听说那位苏才人本应两年前入宫,但因着家中祖母过世,便自请守孝两年,如今才满了孝期。” “嗯……”穆清弯点点头,倒是与苏才人说的并无两样。 顿了顿,穆清弯又问道:“既是新来的,可是要先学几日规矩?” “是的。”含春点点头,为穆清弯普及道:“只要是从宫外进来的,不论是主子还是奴才,都要先在教养嬷嬷那里把礼数学周全了才行。” 原是如此……穆清弯心中明了,心中却在想着苏才人与自己说的那句话。 想了半晌之后,她心道:不止苏才人的礼数还未学周全,自己的礼数也乱得一团糟…… 含春与若绿见穆清弯忽地问起这个,心中皆是疑惑。又见穆清弯陷入了沉思,两人便又默默对视一眼。 最后,还是若绿率先问出了口:“主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 穆清弯收回神思,解释道:“今日在回来的路上,我遇到苏才人了,这方帕子便是她借给我的。” 含春瞧了瞧手中的帕子,为难地问道:“那这帕子,主子打算如何处理?” 穆清弯站起身朝含春手中的帕子看了一眼,淡淡道:“帮我洗净了收好吧,我改天给她还回去。” 含春低低应下,转身便退下了。 穆清弯无事可做,便叫若绿给她找了几本书,自个窝在榻上看。 这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待到含春回来,便带来了一个消息——娴妃中暑了。 穆清弯这才想起今早去给太后请安时一直没有看到娴妃。 原是中暑了! 也是,现在天气这么热,确实容易中暑…… 只不过,娴妃一个主子日日无事可做都能被热到中暑,宫里的下人岂不是更惨? 思及此,穆清弯忙问道:“宫里可还有其他人中暑?” “有的。”若绿不假思索,直接就答道:“现如今天气热,许多下人都被热出病来了。” 还真有! “我院子里可有下人中暑?” “自是没有的。”含春微微一笑,有些得意,“主子的院子冬暖夏凉,是宫里许多主子都艳羡的地方呢。” 经含春如此一说,穆清弯倒是忽地恍然大悟了。 冬天如何她是不知道,但夏天凉快倒是真的。她本以为是房间里放了冰块的原因,原来还是因为这院子的位置本来就好。 若绿瞧了含春一眼,见她的脸色写满得意,不由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宫里得了暑气的下人多在御膳房做事,至于其他院子里的下人,应当是没有的。” “有的!”含春摇摇头,“若绿你对宫里的事不感兴趣,便不知道罢了。” 言罢,她掰着手指算道:“许美人院子里有一个,姜贵人院子里有一个,周淑容院子里有两个,柳贵嫔院子里有一个。” “许美人院子里的最惨,在那扫着地呢,忽然就倒下了,脑袋碰到台阶上还流了不少血!” “还有还有!浣衣局的人得了暑气倒下了一大片呢!” 含春挨个说来,直叫穆清弯觉得心惊不已。 自己平日里天天待在房里,确实不知外头原来还出了这么多事,更不知,原来这天气,竟有这么热…… 掩下心中的惊讶,穆清弯抬眼问道:“太医院的太医可有应对之法?” “有倒是有……”含春止了话,答得有些犹豫。 “如何?”穆清弯见含春表情不对,便猜道:“可是不管用?” “不是不是。”含春连连摇头,解释道:“太医院的太医都是给主子用的,奴才们生病,哪里能用上太医……” 穆清弯沉默。 是了,这是古代,是皇宫,人还分个三六五等,高低贵贱。 片刻,她问道:“那若是下人生病了,该找谁看病?” 含春与若绿对视一眼,这才答道:“普通的下人月银太少,是看不起病的,一般只有得了主子赏识的下人,才能看得起病……” 第六十三章 拜访娴妃 穆清弯的眉毛皱了皱,又问:“那些看不起病的人,该如何?” 含春看了穆清弯一眼,低了低头,语气之中尽显悲伤,“若不能自己好起来,便只能自生自灭了。” 自生自灭…… 穆清弯脑海里盘旋着这四个大字,心里涌出了一股浓浓的悲哀。 不过一个小小的病,稍有不慎便会夺人性命。奴才也是人,都说医者仁心,若是治个病都要分高低贵贱,太医院的太医又如何对得起医者这两个字。 入宫为奴的人,多是身不由己,若在宫外,他们尚且还能求得银子去医馆看病,怎地入了宫,反倒连看病的资格都没有了…… 而且,不是说皇帝仁慈,治国有方?为何连得了病的奴才的性命都未考虑进去…… 看样子,这皇帝当得也不怎么样。 穆清弯在心里想来想去,便将这一切归咎于皇帝,在心里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通,她才稍觉解气。 若绿立在一旁,问道:“娴妃娘娘中了暑,主子可要去看看?” 谈及娴妃,穆清弯想着平日里她对自己的友好,心想自己应当去看看她才是。 如此想来,她便吩咐了含春去看看外头的天色如何,有无阳光,自己便在暗自琢磨该给娴妃带些什么东西才好。 “主子,外头还是很热……”含春稍显难色,但转而,她便劝道:“若是主子想出去,那便等天色再晚些吧。” 若是晚些再去拜访娴妃,天是不热了,却多有不便…… 穆清弯想了想,决定道:“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去。” 转而,她又朝若绿吩咐道:“若绿,帮我挑几本书,我们去看看娴妃。” 若绿一听现在要去娴妃宫里,犹豫道:“主子,现在去娴妃宫里,有些不妥……” “怎么了?”穆清弯脚步一顿,看向若绿。 若绿脸上的难色一闪而过,解释道:“若是现在去,待到主子回来,天都要黑了,还是明日早些去吧。” 穆清弯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不过是去探望一下娴妃,表示一番心意罢了。 “无碍,我不过看一眼便回来,不会很晚的。”穆清弯摆摆手,一副无谓的模样。 若绿见她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知她不会听自己的话,便只得软下语气:“奴婢现在去拿书,主子还请等等。” “嗯。”穆清弯淡淡点头,在含春的伺候下将自己捣鼓妥当了,又等了若绿,这才出了门。 两人行至永福宫,经下人通报娴妃,经得许可后,这才进了门。 穆清弯进了内殿,这才发现,原来来看娴妃的,不止她一个人。 还有皇帝。 也是,毕竟是娴妃生了病,而不是宫里哪个叫不上名号的无名小卒。 娴妃本与皇帝在说话,此时见穆清弯进来了,便停了话。 也就是这个空档,穆清弯大步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朝两人行着礼。 皇帝今日本是听说娴妃中了暑便顺道来看看,未曾想穆清弯也会挑这个时间过来。 此时见她一身青色束腰裙,裙摆处的浅纱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微微荡漾,如点点青荷倾斜至清水处,荡起了微微的涟漪,竟有步步生莲之感。 待到她走近了,皇帝才看清她白净无瑕的脸上还晕有淡淡的红晕,淡淡的红色映在她雪白的容颜上,更显娇俏怜人。 穆清弯这一礼在原地顿了许久还不见皇帝开口,心中疑惑,但还是稳住了身子,等着他开口。 娴妃眼带微笑,看了看穆清弯又看了看皇帝,心中早已参透了他的想法。 轻轻咳了咳,娴妃柔声道:“穆婉容起吧。” 至此,穆清弯才谢了礼。 这一礼谢完了,穆清弯便又屈膝道:“嫔妾得知娴妃娘娘中了暑,想着娘娘病中无聊,便拣了几本书来想给娘娘解解趣,不知皇上也在,贸然打扰,还望皇上跟娘娘恕罪。” 娴妃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的目光已经从穆清弯的身上移开,但嘴角处微微上升的弧度却掩盖不住他的心情,心中偷笑,面上便也染了几分和煦:“穆婉容快快起来,你能来看本宫,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你呢。” 穆清弯微微一笑,终是直了身。 青兰适时拿来一把椅子,穆清弯谢过之后,三人便在内殿相向而坐。 穆清弯见娴妃唇上无半点血色,脸色发白,不由心中担忧。又见她眼角微有笑意,想来是心情不错。 暗暗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正低头专心喝茶,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茶盏,眼底偶有细细碎碎的笑意。这画面,竟出奇的好看。 穆清弯心道:怪不得娴妃尽管脸色不好,心情却好得很。 又见皇帝一口一口喝得极其缓慢而认真,就连耳旁的一撮黑发散落下来也未曾发觉。 这茶,当真如此好喝? 穆清弯垂下眼帘,鬼使神差的拿起自己手旁的茶盏细细喝了来。 茶香浓郁,入口醇厚甘甜,细细品尝之下,又有些许淡淡的花香,似有朵朵鲜花在自己舌尖绽开。 当真是好茶! 穆清弯不由再次呡了呡。 娴妃瞧得她的动作,好奇地问道:“穆婉容可是喜欢喝这花茶?” 穆清弯动作一顿,将手中的茶盏微微放了放,如实答道:“可能谈不上喜欢,只是嫔妾第一次喝这样的茶,觉得新奇好喝罢了。” 穆清弯心里坚定地认为,觉得好喝跟喜欢喝,是两码不能混为一谈的事。 娴妃闻言,莞然一笑,“穆婉容倒是个实诚人。” “既是觉得好喝,为何不喜欢喝?”皇帝放下茶盏,淡淡问道。 这……要怎么解释? 穆清弯紧紧地拧起眉毛,嘀咕道:“这能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穆清弯的嘀咕声不大,但皇帝与娴妃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娴妃为难地看了一眼皇帝,见他脸色未变,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道这穆婉容还真是个实诚人,果真与宫里头的一般女子不同,怪不得能入皇上的眼。 皇帝与娴妃听到了,站在穆清弯后面的若绿自然也听到了。 若绿抬头悄悄看了一眼皇上与娴妃的表情,一面悄悄伸手碰了碰穆清弯的后背,示意她注意言辞。 穆清弯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嘀咕声被人听到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便也没注意到若绿的提醒。 第六十四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娴妃见她甚为苦恼,正想开口为她解了这个尴尬,便听得她问道:“皇上觉得这窗外的天空好看吗?”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抬眼望去,便见窗外的天空染上了一大片鲜艳的红色,空中的晚霞璀璨生辉,朵朵云朵清晰可见。 确是好看。 见皇帝望着窗外,穆清弯便慢慢解释道:“嫔妾觉得,这窗外的晚霞璀璨夺目,好看得紧,可嫔妾却并不喜欢。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嫔妾这般解释,皇上可还满意?” 娴妃听着穆清弯的这番话,陷入了神思,一时之间便也没管皇上的心思如何了。 “穆婉容倒是巧舌如簧。”皇帝别开目光,看向穆清弯,见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时之间,倒让皇上产生了怀疑。 这句略带感伤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当真是眼前这个笑意盎然的女子说出来的? 眼前这个女子的笑容灿烂无暇,太过晃眼,比窗外的天空更有吸引力。 皇帝微微失了神。 “穆婉容如此通透,倒是让本宫佩服。”娴妃脸上的笑意毫无破绽,好似方才那个失神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穆清弯眼神微微一闪,用眼角处的笑意快速将眼底的异样遮掩过去,朝娴妃轻轻摇头道:“不过是嫔妾闲暇时的一些胡思乱想罢了,倒也算不得通透。” 娴妃笑着抿了抿嘴角,不作回答。 呡了一小口茶后,娴妃突地问道:“穆婉容可有用晚膳?” “未曾。”穆清弯摇摇头,实话实说。 娴妃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便留下来一同用晚膳吧。” 面对娴妃突然的邀请,穆清弯有些无所适从,这里的人都喜欢留人吃饭的? 可若是贸然拒绝,穆清弯又着实有些不敢。 娴妃见她未回话,便又问道:“穆婉容可是嫌弃本宫这里的膳食?” 穆清弯忙摇头,“娘娘说笑了,嫔妾怎会嫌弃。” “那便好。”娴妃一句话,便直接将穆清弯在这用晚膳的事给定下来了。 剩下的时间,穆清弯便一直在听娴妃与皇帝的对话。 她第一次知道,娴妃原来能如此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甚至涉及的内容还囊括多种方面。 诗歌词曲、古书奇文、茶点膳食、植被花卉…… 穆清弯由衷地佩服。 但听久了,穆清弯便发现,不论娴妃说到哪个方面,她所围绕的中心一定是皇帝。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皇帝喜欢的东西罢了。 发现了这个小细节之后,穆清弯对娴妃的敬佩便变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情。 若是将一个人的喜好记得如此清晰,掌握得如此准确,那该对他倾注了多少真心啊…… 都说遇见心爱之人不容易,好不容易遇上了,那个人却又偏是这天下最为尊贵的男子,空许了她荣华富贵又如何,还得故作大方与这宫里这么多女子共享他一个人…… 穆清弯思绪飘远,便再没听娴妃在说什么。 她这般,自然也忽视了娴妃与她说的话。 若绿心中暗暗着急,主子今日不知为何,总是发呆。若是平日发呆也就算了,今日还在娴妃宫里发起了呆…… “穆婉容可是在发呆?” 穆清弯一个激灵,眼神忽而清明,再看向娴妃的时候,便见她在朝自己笑。 “没有……”穆清弯脸色微红,矢口否认。 原本在与娴妃认真说话的皇帝看了她一眼,眼神微闪,便又别开了目光。 娴妃不置一词,只是轻笑着起了身,也并未继续问下去。 娴妃身边的青兰见她起身,上前一步便想伸手将她扶起来。没曾想,却被坐在另一旁的皇帝抢了先。 娴妃微微一愣,看向皇帝的眼神充满疑惑。她的皇上表哥可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 皇帝眼角轻轻一挑,在穆清弯看不见的地方朝娴妃闪了闪眼睛。 娴妃抬袖,假意咳了一声。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她的嘴角,便也遮住了她嘴角处那一分笑意。 当皇帝触到娴妃的手时,穆清弯清晰地看到娴妃微微一怔,看向皇帝的眼神里也添了几分别样的情愫。 两人对视不过一瞬,穆清弯心中却激起了惊涛骇浪。 娴妃掩下眼底的千言万语,终是将视线从皇帝身上移开,“用膳吧。” 穆清弯见皇帝与娴妃都起身了,便也连忙起了身,恭恭敬敬在原地站好,轻轻应了一声“是”。 待到两人自自己面前走过,穆清弯才抬了头。 今日皇帝一身墨色锦衣,娴妃一袭月牙白水袖裙,两人紧挨着站在一起,便是出奇的相配。 穆清弯下意识便低头看了看自己。 自己身上的青衣虽然好看,但若是站在皇帝身边,定是不如娴妃的白衫相配…… 穆清弯望着自己身上的青衣微微出神,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动作。 若绿今日见多了穆清弯发呆的模样,便对她多留意了些。此时见她站在原地低头望着自己的衣服迟迟不走,忙上前重重扯了扯她的衣服。 当穆清弯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神时,才惊觉自己方才脑海里的想法有多可怕。 娴妃跟皇帝配不配,与自己又有何干系! 穆清弯一面在心中警告自己,一面快步朝娴妃的方向走去。 瞟了眼娴妃桌子上的晚膳,穆清弯暗自惊叹。 这桌子上的晚膳与自己平日里的膳食均不是同一个级别。 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虽删减了规格,娴妃的晚膳也比普通嫔妃要好上许多。 待到落了座,穆清弯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皇帝在自己对面坐下了。 皇帝也在这用晚膳? 穆清弯心中微微纳闷,若是皇帝要在娴妃这儿用晚膳,她又为何还要将自己留下来?宫里的人哪个不想与皇帝独处,怎地这娴妃还偏反其道而行…… 虽说宫里人多心眼多,但对于每个人的行为,穆清弯自认她尚且能猜得出三四分,可眼前的娴妃,穆清弯觉得她是越发看不懂了。 娴妃的有些行为,穆清弯觉得自己怎么想,都解释不通。 悄悄抬眼看了眼皇帝,见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在用着膳。又见娴妃小口小口吃着东西,动作文雅,举手投足间风度十足。 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怎么看都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这个晚膳,穆清弯有些吃不下去了! 第六十五章 顺路 当然,穆清弯绝对不承认让她吃不下去的原因是她心里有些在意皇帝与娴妃。 在意皇帝与娴妃的般配程度,在意皇帝与娴妃举止亲密。 她故作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菜肴,眼睛的余光却在时时刻刻留意着皇帝与娴妃的动作。 嗯,皇帝给娴妃夹了个菜。 哦,娴妃还对皇帝笑了。 该死!皇帝为什么要对娴妃笑得这么灿烂温柔! 穆清弯的眼神暗了暗,赌气般暗自用筷子戳着自己碗里的饭。 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殊不知,她的全部动作如数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低下头扯了扯嘴角,再抬头,脸上又是一派和煦春风,手上未曾停歇,为娴妃夹菜的动作反倒愈发频繁了。 穆清弯别开目光,扁了扁嘴角,明明自己面前满桌子丰盛可口的菜肴,可她却是一点食欲也无。 娴妃偷偷用脚踢了踢皇帝,用眼神阻止了皇帝的动作之后,才笑着问起穆清弯:“穆婉容怎地不吃?可是本宫这里的膳食不合口味?” 听到娴妃的这句话,皇帝这才将目光光明正大地移至穆清弯身上。 穆清弯见自己忽然成了两人目光的焦点,忙扯了扯嘴角,解释道:“并非如此,只是娴妃娘娘这里的膳食太过丰富,嫔妾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下筷子。” 闻言,皇帝淡淡开口问道:“月影轩的膳食可还用得惯?” 穆清弯深知他是在指删减过后的膳食,忙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诚惶诚恐地答道:“用得惯的,多谢皇上关心。” “嗯。”皇帝再次淡淡点了点头,接而,便又无他话。 穆清弯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一顿晚膳用完,穆清弯虽然没吃什么,却大约猜到了娴妃的目的。 大抵是想让自己看看她在皇帝的心中并非没有地位,她也并非传闻中的那么不受宠。 可纵使自己近日的位份升得快,纵使自己在别人眼里再如何“受宠”,也不至于会挡了娴妃的路,娴妃又何苦让自己看她与皇帝恩恩爱爱的画面…… 想到此处,穆清弯暗自叹了口气,她本以为,娴妃与这宫里的其他人是不同的。现在想来,都是皇帝后宫里的女人,她又哪能奢望可以找到一个与这宫里其他女子不同的人。就连自己,与宫里的其他女子,也慢慢无甚差别了。 穆清弯用了晚膳便告退,她话音才落,便听得皇帝说:“你与朕一同走吧。” 依旧是平淡如水的语气,可这句话却成功地让穆清弯的心发了愣,她以为,皇帝今夜会留宿在娴妃宫里。 皇帝抬头看了她一眼,补充道:“顺路。” 穆清弯心中才荡起的涟漪又被皇帝的这两个字给抚平了。又见他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单纯地在邀请自己与他一同走,穆清弯只觉自己被当头浇了一通冷水,从头凉到尾。 “是。”穆清弯兴致不高,答话的时候语气便也弱了许多。 出了永福宫,穆清弯才发现,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天色便已经黑了许多。若非前后都有掌灯的奴才带路,便还有些看不清路况。 许是因为是夜幕时分,空气中便还有些许凉风,丝丝凉意在身边流窜,穆清弯只觉异常舒服。 抬头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人,身形瘦削,宽肩窄背,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穆清弯望着皇帝的背影在后面啧啧感叹,果然是皇帝,光是一个背影,都能看出不凡。 穆清弯望着皇帝的背影微微出神,便不知道现在自己走的这条路不是来时的路。 待到皇帝停下脚步时,穆清弯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哪?”还未待穆清弯思考,她便已经已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将自己心里的话问了出来。穆清弯微微一窘,想着自己这样问是不是有些失礼了,会不会被讨厌云云,便听得皇帝答道:“跟朕来。” 穆清弯虽心中微微疑惑,但却还是按耐住了想问话的心,乖乖应道:“是。” 若绿本欲跟在穆清弯身边一同走,却被皇帝身边的一个侍卫给拦住了。 穆清弯察觉到皇帝身边的人没有跟过来时,心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直觉,此番有些不同寻常。 但无论她心中如何不安,她的脚步都未曾有半分迟疑。 皇帝与宫里的其他妃子不同,他既没有害她的可能性,自己也不具备被皇帝害的价值。 周围的一切有些熟悉,穆清弯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皇帝在一扇门前停下,穆清弯便也随之顿了脚步。 门轻轻被他推开,穆清弯愣了愣,难道要她跟着进去?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便听到皇帝轻声道:“进来。” 得了肯定之后,穆清弯不再犹豫,忙踏进房门,顺手还关了门。 待到进了门,穆清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地方,是藏书阁。 可这大半夜的,皇帝带她来藏书阁作甚?而且,还屏退了左右…… 穆清弯皱起眉头,心中满是疑问,“皇上来这里是?” 皇帝面不改色地看了穆清弯一眼,一本正经地答道:“看书。” “……?”穆清弯哑言。 自己心情忐忑地将皇帝的心思猜了一路,没曾想皇帝只是兴致来了单纯地想来藏书阁看个书…… 是她多想了…… 穆清弯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听得皇上道:“你若是有想看的书,今日便拿走。” 眼睛一亮,穆清弯响响亮亮地答了句:“好!” 见眼前的人嘴角微翘,眉眼弯弯,满脸的兴奋,皇帝的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都说灯下看美人愈看愈好看,此时穆清弯便是如此。 昏暗的灯光洒在她脸上,整个人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再加上她此时心情欢愉,便使得这层光辉又多添了几分光华。 穆清弯倒是没注意到皇帝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她的整个心思,都在刚刚皇帝说的那句话上,既然今天皇帝兴致大发带她来选书,她就一定要满载而归。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可就难了。 皇帝随手挑了本书便坐了下来,穆清弯偷偷瞟了一眼书名便觉得头大,兵书什么的,她看着就觉得头疼。 摇了摇头,穆清弯专心选起了自己想看的书。 藏书阁的书虽然种类繁多,可若是真要选一本她喜欢的书,还是需要费些时间的。 第六十六章 夜里风大 穆清弯看得眼花缭乱,才终于选好了一本,因为担心会让皇帝久等,她选书的动作还不自觉加快了一些。 待到她选好了几本合适的出来,才发现皇帝还坐在原处聚精会神地看书,就连自己出来,他都未曾发觉。 至此,穆清弯才松了一口气。 穆清弯才在皇帝身边站定,皇帝便从书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手中抱了一堆书,便随口问道:“选好了?” “选好了。”穆清弯抱着书站在原处点点头,皇帝没让她坐,她可不敢坐。就算这些书压的她胳膊痛,她也只能忍着。 皇帝将手中的书一放,起身捋了捋自己的衣袍,而后才道:“走吧。” 言罢,皇帝抬腿便走。 穆清弯正欲跟上,便见皇帝忽地将她手中的书全数拿走了。 穆清弯一时没反应过来拿自己手中书的人是皇帝,只因为手中的书太重了,她才下意识松了手。 待到皇帝抱着一摞本该在穆清弯怀里的书走远了,穆清弯才惊觉前面那个从自己手中拿过书的人是皇帝,是九五之尊! 穆清弯傻了眼,忙大步跟上皇帝的脚步,“皇上皇上,这书还是嫔妾来拿吧。” “不用。”皇帝连一个眼神都没给穆清弯,只自顾自地走着自己的路。 “嫔妾自己可以拿的。”穆清弯继续努力游说皇帝。 听了这话,皇帝顿了脚步,从上往下瞟了穆清弯一眼,轻轻丢出一句让穆清弯觉得无比伤自尊的话:“你太矮了,拿不动。” 穆清弯风中凌乱。 矮跟力气大有关系? 她哪里矮!她哪里矮! 她不矮啊…… 若是平日里有人这番与她说话,她早暴躁了地回敬过去了,可现在,对她说这话的人,是皇帝。 面对皇帝,她只能,忍,忍,忍…… 在原地暴躁地跺了跺脚,穆清弯赶紧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现在的时辰太晚了,这地方又没人,她一个人还有点怕。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原地。 元禄与若绿一众人还在原地等着,见两人一前一后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元禄见皇帝抱着一摞书回来,忙上前将他手中的书接过来。 待到他低头瞧见了这些书的书名,脸色便有些复杂。 他怎么不知皇上何时看起了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竟然,还到了要将书带回寝宫看的地步…… 皇帝倒是没看到元禄眼神里的复杂,也不知道元禄心里已经为他担起了忧,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对不起太上皇了。 皇帝心里比较惦记的,是跟在自己后头的穆清弯。 穆清弯见皇帝手中自己的书被元禄拿走了,忙朝元禄道:“有劳元公公了,这些书,是皇上方才赏给我的” 穆清弯说完这句话之后,还悄悄瞄了皇帝一眼,见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便悄悄放了心。 她特地用了“赏”这个词,就是因为怕皇帝把这些书给收回去。 若说是皇上“赏”的,便没有收回去的可能了。 元禄不清楚穆清弯的小九九,但听到她说不是皇上要看的,心中才舒了一口气,了然地点点头,“不碍事。” 不是皇上要看,就好…… 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走着,与来时一样,又是一路无言。 不同的是,这一次,元禄的怀里多了一堆书。 穆清弯心里惦记着元禄手中的那一摞书,又忍不住在心里想皇帝今日这一番举动到底是何意。 他先是在自己面前与娴妃恩恩爱爱了一番,等从娴妃宫里出来,又带自己来藏书阁挑书。 这算什么?打了她个巴掌又给了她颗甜枣?他是只对自己一个人这样,还是对宫里的所有人都这样?还是说,这是皇帝对宫里后妃一贯用的招数跟伎俩? 穆清弯有些猜不透他的意图。 但有一点,她是完全可以确定的:这个皇帝,很危险,她要远离他。 皇帝若是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举止让穆清弯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大抵会气到吐血。 不过,好在日子还算长,他可以慢慢改变穆清弯对他的看法。 “到了。” 直至皇帝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穆清弯才随着停下脚步。 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端庄大气的牌匾,因是夜晚,景阳宫三个大字便没有那么显眼,穆清弯一愣,心想要不要提醒一下皇帝自己住在月影轩。而后,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月影轩位于景阳宫内。 “元禄,让人把书送进去。”皇帝朝元禄吩咐了一声,接而才道:“更深露重,快些进去。” “?”穆清弯不解,现在还是夏日,夏日的夜晚,是没有露水的吧。 见穆清弯盯着自己,皇帝轻轻咳了咳,转移了视线,“还有事?” “没,”穆清弯连连摇头,解释道:“皇上莫不是忘了,现在是夏日时分。” 她的意思就是,夏日是没有更深露重这个说法的。 皇帝的脸有些发热,但好在天色已晚,穆清弯看不出来。 他的手抬了抬,抿了抿嘴唇,纠正道:“夜里风大,快些进去。” 这厢,穆清弯才朝皇帝跪了安,转身进了景阳宫。 转身往回走的时候,穆清弯能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打在自己的后背上。 穆清弯浑身不自在,忙迈开了步子往前走。 那道炙热的视线随着她隐入夜色之中,慢慢消失不见。 约莫亥时时分。 穆清弯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半分困意也无。 眼睛一闭,她就想起今夜在藏书阁时皇帝在灯下看书的模样。 暖黄色的烛光与他身上的墨色锦衣交织在一起,就连他平日里显得有些冷峻的面庞也在灯光下变得柔和,眉眼温润如暖玉,整个人坐在那里,便是一副静谧的画,叫人不忍去打扰。 脑海里的画面再一转,便是他为自己拿书的场景。 清清爽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独特的淡淡香气,就连背影,也洋溢着温暖。 穆清弯甩了甩脑袋,想将所有有关皇帝的东西都从自己脑海里移除。 未果。 脑海里的各色场景反而愈演愈烈。 就连在景阳宫门外,他纠正“夜里风大”的那句话时的局促,也显得格外的可爱。 穆清弯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她可能是疯了才会一个劲地想起皇帝。 她也有可能是脑子发烧了,皇帝的身影才会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六十七章 不知分寸 这个晚上,穆清弯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才睡着。 翌日,穆清弯醒了个大早。 一醒来,她便坐起身在床上发呆。 她方才,竟然梦到皇帝了。 含春笑意盈盈地端着清水来,好奇道:“主子今日怎地起这么早?” 穆清弯看了她一眼,答:“想醒就醒了。” 穆清弯没告诉她自己被梦吓醒的,而且还是被梦里的皇帝吓醒的,省得她知道了又要大惊小怪。 含春一面拧着帕子,一面说道:“主子今日醒得早了些,早膳还未准备好。” 一听早膳还未备好,穆清弯忙道:“我想喝红豆粥,有吗?” “有的。”含春点着头,“奴婢等会跟若绿说一声,去御膳房拿。” 听得含春说起若绿,穆清弯这才觉得纳闷,怎地什么事都要若绿去,翠玉呢? “翠玉在哪?怎么不让她去走走?” 一听穆清弯问起翠玉,含春面露迟疑,而后才恢复了笑容,解释道:“她还有别的事。” “嗯?”穆清弯察觉有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含春。“什么事?” 含春本也不想帮翠玉隐瞒,经穆清弯一问,便将事情和盘托出:“之前若绿每次给主子准备的东西都要被翠玉偷吃了去,先前我们还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便不叫她进内屋了,只让她做些粗活。” “偷吃?”穆清弯皱了皱眉,“宫里的膳食不够她吃?” “不是。”含春摇了摇头,将脸拉得老长,“奴婢跟若绿分给她的东西都是最好最多的那一份,她哪里会吃不饱。” “那……是不是有什么隐情?”穆清弯擦了擦脸,手中的帕子便又被含春接了去。 “能有什么隐情?依奴婢看,她就是想偷吃主子的东西!”含春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恶狠狠,手上拧帕子的动作不由也加大了几分。“而且,她偷吃东西都不止一次两次了,主子常说奴婢冲动,可这回,就连若绿也看不下去了!” 穆清弯见含春如此暴躁,便转移了话题,“你们把她丢到哪里去了?我确实有一阵子没看到她了。” 撇撇嘴,含春答道:“之前她偷吃被若绿发现了之后,我们便不叫她再进内屋了,让她负责内院的花草。” “这个安排不错。”穆清弯微微点头,这两个丫头做的还不错。 “主子别高兴得太早了。”含春摇摇头,控诉道:“她嫌修剪花草的剪子重,剪了不过几下就说她手疼,还当着我跟若绿的面,直接扔下剪子就不干了。” “这样……”穆清弯迟疑了两下,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让她去做扫洗的活了。”含春微微仰了仰头,表示自己绝不会认输。 “她肯?”穆清弯直觉翠玉这人没有这么容易听话。 “她当然不愿意!”含春气呼呼地说:“我们要她打扫院子,她就拿扫帚随便在地上扫两下就说扫完了,可明明地上还有一堆灰!我们要她擦东西,她也是随便应付一下,那布随手抹两下就算交差了……” 一想到翠玉的所作所为,含春就来气,明明她只是来做个奴才,却比这宫里的一般主子还难伺候! 穆清弯见含春气鼓鼓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她颇有些无奈地问道:“最后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我们还能怎么样?只能让她干些不轻不重的活了。”含春低了低脑袋,随即又将头抬起来,一脸她绝不认输的倔强模样。 穆清弯一面打开窗户,一面吩咐道:“罢了,只要她不出什么乱子,她想如何,你们便随她去吧。” 以含春的性子,能忍翠玉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了。 左右翠玉也算皇帝赏给她的,她本也只怕这翠玉败坏她的名声才做了收她的打算,翠玉只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归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谁知,含春听了穆清弯的话,反倒不做声了。 含春最是藏不住事,穆清弯见她半天不答话,视线当即便从窗外移到了含春的脸上,惊道:“她可是惹出了什么乱子?!” “乱子倒也算不上……”含春在心底斟酌了一下,如实道:“她惯会恶意揣测人心,还喜欢曲解我们的话。不仅嘴上不饶人,还喜欢胡乱讲话,嘴碎这个毛病,最为讨厌!” “主子有次不是赏了院子里的人一人一块布料吗?” “嗯。”穆清弯点点头,这件事,她是记得的。 “明明布料的花样、料子跟大小都是一样的,可翠玉偏偏就说我们分给她的是别人挑剩下的,还跟院子里的其他人说奴婢与若绿在针对她。” “其他人信了?” “没有!”含春答得毫不迟疑,“翠玉得罪了院子里不少人,他们都不相信翠玉的话。” 顿了顿,含春继续道:“况且,那布料本就是一模一样的,明眼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谁对谁错。” “若绿有次要奴婢将主子要洗的衣物拿去浣衣局,被她看到了,她就说若绿将她当外人看,不给她安排事情做。待到奴婢叫她把东西送到浣衣局去,她又说天太热,她头晕去不了。” 穆清弯听来听去,也都还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并没有含春方才说的那么严重。 正想打断含春的话,便听得她道:“最为过分的,是前些日子巧兰夜里有些不舒服,早上便起得晚了些,被她知道了,就变成了巧兰夜里去会男人……” “她竟这样造谣!”穆清弯心中一惊,这个年代,女子的名声最为重要,她自己也是女子,怎敢这般造谣! 含春被穆清弯的声音一惊,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忙闭了嘴。 “这件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若不是我问起,你们还不知道要瞒我到何时。”穆清弯微微恼怒,她本以为翠玉只是故意与他们闹脾气,却没想,她竟嘴碎至如此,还要故意去坏了人的名声!若是她这般不知分寸,那可还当真留不得了! 宫里最不能容忍的人,就是不知分寸,不明事理的人。 “我们想着她不过小人一个,犯不着主子操心,以免叨扰了主子的清净,便将此事瞒了下来。”见穆清弯有些怒,含春的语气便微微弱了下来,“况且,翠玉在外院干些粗活也不碍事的。” 第六十八章 翠玉发热 “不过,”含春眉头一皱,道:“奴婢瞧着,翠玉这两天好像消停了不少。” “哦?”穆清弯挑挑眉,“难不成是在你们这里碰了壁,学乖了?” “不知道。”含春摇摇头,如实道:“反正,她这两天好像变了个人,要她干什么她就乖乖去干,比起原先,倒是显得异常听话……” 穆清弯感觉这事有点不对,想了想之后,问道:“那她可还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含春细细想了想,答得有些不确定,“好像没有……” 言罢,她又道:“只不过,她最近确实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这样……”穆清弯在心里琢磨了小半刻,而后才道:“你把她叫过来,以后,就让她来贴身伺候我。” “这怎么能行!”含春急忙摇头,满脸的不赞同,“若是她在主子身边捣乱怎么办?” “她不敢。”穆清弯轻笑着摇摇头,“若是待在我身边她还不安分,就是欺君之罪了。” 当初皇帝把她放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可是在皇帝面前口口声声说了她要好好伺候自己的,若是她没能尽心尽责地伺候自己,便是她的过错了。 含春不知穆清弯说的欺君之罪是什么,但见她自信满满,心中也安心不少。 又想着就算翠玉在主子身边伺候,有自己跟若绿两个人看着她,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当即便道:“奴婢现在就去把她找来,主子先且等等。” 见穆清弯点头默许了她的动作,她也就拿着东西转身离去了。 不过半刻,穆清弯便见含春急急跑来,“主子!翠玉出事了!” 一听是翠玉出事了,穆清弯腾地站起身来,“怎么了?!” 含春停下脚步,喘了两口气,才回答道:“奴婢方才去她房里想叫她,便看到她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额头还滚烫得吓人。” 听完含春的话,穆清弯才舒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就好,“应该是发烧了,你去喊太医来,我去看看。” 含春一听要去喊太医,神情一滞,接而才回过神来,应道:“好!” 待到含春走了,穆清弯才觉得纳闷,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发烧…… 想着太医应该来得慢,穆清弯便还叫人拿了一盆冷水去给她降温。 翠玉的房里只住了她一个人,穆清弯才踏进房门便觉得热,又见她房里的窗户紧闭,忙叫人打开透透气。 这么高的温度,人都要给憋坏了。 翠玉人就在床上躺着,穆清弯走近一看,便吓了一大跳,她的脸怎么这么红! 随穆清弯一起来的巧云也吓了一大跳,忙拿帕子浸了水往翠玉额头上敷。 “主子,翠玉不会烧坏吧……”巧云看了一眼翠玉,颇为担心。 “不会吧……”穆清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听说发烧在古代是很可怕的病,严重的,还有丧命的可能…… 穆清弯虽对翠玉没有什么好印象,但也不至于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病死。 “太医很快就来了,能治好的。”她轻声安慰道。 不知道是在安慰巧云,还是在安慰自己。 “希望吧。”巧云怜惜地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翠玉,手上的动作不由加快了一些。 她虽然看不惯翠玉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但要真看着她就这么病着,心中也还是有些不忍。 趁着巧云为翠玉换帕子的时候,穆清弯将翠玉的屋子打量了一圈。 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个柜子。 走近一看,她还看到了柜子上有点点霉斑。 穆清弯看过她院子里其他下人的房间,虽说翠玉的房间也很简陋,但相比起其他下人的房间,已经算是好的了。 也是,她的主子都是个不怎么受宠的,这些下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穆清弯低下头感叹了一两句,手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柜门。 这一打开,她被吓得不轻。 柜子里,有一个孩子! 穆清弯彻底懵了。 好在,她的动作快过思考,柜门又被她紧紧关上了。 “巧云。” “在的,主子。”巧云正在为翠玉擦拭脸颊,听到穆清弯喊她,便答了一句。 “你先出去。”穆清弯背对着巧云,吩咐道。 她不敢转身,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巧云不知穆清弯为何要她出去,但既然是主子吩咐,她便听话地照做了。 将手里头的东西放下,她轻轻起身,转身出去了。 巧云一出门,穆清弯便立刻关紧了门窗,以防有人进来。 “巧云,你在外面守着,先不要让人进来。” 朝门外吩咐了一句,穆清弯又补充道:“我方才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让翠玉好起来,你先别让人打扰我。” 巧云原本确实还在疑惑主子为何突然叫自己出去,又听她说有法子可以让翠玉好起来,便恍然大悟了,忙答了个“是”。 穆清弯听得巧云在屋外应允了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却止不住在颤抖。 待到她行至柜子前,她的心便跳得愈发猛烈了。 深深吸了几口气,穆清弯才再次打开了柜门。 小孩不大,缩在柜子里只剩下小小的一团,穆清弯蹲下身子,伸手想去碰一下他。 半点反应也无。 穆清弯这才觉得不对劲,忙掰过他的身子仔细看去,这时,她才发现他双眼紧闭,额头滚烫,就连脸也红得吓人。 跟翠玉一样的症状。 穆清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翠玉,又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这个小孩,好像明白了什么。 “主子,太医来了!”门外传来含春的声音,穆清弯忙将怀中的小孩又塞进了柜中。待到确认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异常时,穆清弯才扬声应道:“进来。” “穆婉容。”太医一见到她,便请安问好,穆清弯对着他指了指床上的翠玉,“病人在这,有劳太医了。” 这个太医也不多说什么客套话,放下箱子便干起了正事。 “这么热的天,怎么还发热了?”太医的手一搭上翠玉的脉,便开始喃喃自语,“为何如此严重……” 穆清弯听得他说很严重,忙问道:“可有得治?” 她是真的怕古代医疗技术太差,治不好。 太医闻言,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有的治,穆婉容放心。” 穆清弯这才松了口气,有的治就好。 第六十九章 派你来的人是谁 太医诊脉开药方不过才用了半刻的时间,穆清弯接过太医开的药方细细看了两眼,又佯装无意一般喃喃道:“小孩子发热跟大人发热用的药方好像是一样的。” “是的。”太医点点头,补充道:“小孩年纪小,药量减半即可。” “原是如此……”穆清弯点点头,了然。 见穆清弯恍然大悟般的模样,太医不由多问了一句,“穆婉容还懂些药理?” 穆清弯见太医问起,便笑了笑,解释道:“药理我倒是不懂的,只是之前看过一张开给小孩用的药方,与这张并无太大的差异。” 太医开的药方本就是一般的药方,普通医者也会开,说是在其他地方看到过相同的药方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因此,太医并未起疑,只以为穆清弯说的是真的。 太医想着太医院还有事便打算告辞,话还未说出口,边听得穆清弯又问:“若是没有发热的人吃了这些药,会如何?” 太医心中纳闷穆清弯为何如此问,但还是如实答了她的话:“倒也不会怎么,这其中的几味药本就有去热解暑的作用,但若是按方子上的量来吃,则会腹泻、头痛,若是严重的,还会神志不清。” 穆清弯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近来天气有些热,不知太医能否给我开几味去热解暑的药?” 太医迟疑地看了穆清弯一眼,有些犹豫。 含春见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了太医的手中,太医脸上的神情这才有些松动,将此事答应了下来,叮嘱了一句“莫要多用”,便打算走了。 穆清弯见太医应了,忙遣含春与巧云随他去抓药。 关了门,穆清弯又开始一筹莫展。 她可不会养孩子。 更何况,还是个正在发热的孩子。 若是这个孩子被人发现了,她这辈子,也算是到头了吧…… 脑海里才冒出这个想法,穆清弯就觉得好笑。自己心还真大,遇到这种事了,还能自己给自己开玩笑。 正欲打开柜门,便听得门外有人敲门,“主子,我是若绿。” 穆清弯略一思考,便觉得自己找到了救星。 若绿来了,就好办了,她正愁不知道如何安置柜子里的孩子。 若绿进来的时候,穆清弯看她的眼神都与平日不同了。 “主子快些将早膳吃了吧。”若绿倒是没有注意这么多,她寻了个地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见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翠玉躺在床上,不由微微撇嘴。 “主子莫要在这里过了她的病气,这事交给奴婢们来做就可以了。” 穆清弯未答话,反而朝若绿招了招手,“若绿,你来。” 待到若绿走近了,她才正色道:“你不要出声,听我说。” 若绿见穆清弯一脸严肃,便也收起了方才对翠玉的那一番嘲弄之心,认真地朝她点点头。 “现在衣柜里有个孩子,还发了热,把他安置到哪里比较好?” 穆清弯才开口,若绿便瞪大了眼睛。 柜子里有个孩子? 莫不是翠玉的孩子? 若绿震惊的程度并不低于她。 但也许是在宫里的时间更久,若绿很快便回过神来,“这个孩子是谁的?” 穆清弯一边摇头,一边将柜门打开。 柜门一开,在柜中蜷缩着的小孩便映入眼中。 若绿往前走近了几步,见他紧紧蜷缩成一团,不由有些怜惜。 但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办?”穆清弯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若绿,再次问道。 她感觉若绿能有解决的办法。 若绿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额头,又在他的鼻尖处探了探呼吸,而后才道:“主子把这个孩子交给奴婢吧。” “嗯?”穆清弯本只想问问若绿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他,未料若绿一开口,便是要她把这个孩子交给她。 “交给你,你要怎么办?” “奴婢……总归有办法的。”若绿看了看柜中的孩子,咬了咬嘴唇,略有些迟疑。 穆清弯盯着她看了良久。 最后,她说:“那就交给你吧。” 她一直知道若绿不只是自己的婢女这么简单,从很早以前,她就发现了。 太后寿宴那次,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测。 宫里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了。若绿未曾害过自己,她便不打算拆穿。 若是若绿说她有办法,那便是真的有办法吧。 若绿见穆清弯没有继续问下去,心中松了一口气。 若绿不敢直视穆清弯的眼睛,她低下头默了半晌,才重重应道:“是。” 穆清弯在心中仔细想了想,吩咐道:“翠玉也由你来照顾吧,这几天,就先不要去我那里了。” 末了,她解释道:“你先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再去,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是,”若绿点点头,“奴婢一定完成任务。” “也不要告诉含春。”穆清弯补充道,“她性子燥了些,恐让人看出端倪。” “奴婢知道的。”若绿再次点着脑袋,将此事应了下来。 穆清弯吩咐完了便想走,却被若绿喊住了,“主子还未用早膳。” 穆清弯停住脚步,鼻子突然有些酸涩。 既然若绿是别人的人,又为何对自己这么好。 一想到平日里若绿对自己的悉心照料,穆清弯心中就酸涩得厉害。 攥了攥手,她将自己内心的酸涩忍住,问道:“派你来的人,可有吩咐你要如何对付我?” 若绿沉默了、 她本以为自己隐藏得还算成功,却没想到,主子这么快就发现了。 若绿默了半晌,才道:“派奴婢来的人,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与主子为敌。” 若他的目的不是与我为敌,便是想要保护我? 穆清弯垂下头,低低地叹了口气,“你若是我的人,该多好。” 就算那个人的目的是保护自己,可若绿,终究不是向着自己的。 若是有一天,他改了主意,自己又该如何? 若绿的手紧握成拳,又放开。 “奴婢身不由己,还请主子恕罪。” 穆清弯未曾回头看她,往前走了两步之后,忽地顿住。 “派你来的人,是谁。” 这一次,却不见身后的人回答。 穆清弯自嘲地笑笑,正打算打开房门出去,便听得她道:“总有一天,主子会知道的。” 穆清弯手一滞,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停住了。 最后,她只得淡淡叮嘱了一句“照顾好他们”,便出了房门。 第七十章 又见苏才人 穆清弯虽然没什么太大的食欲,但在含春的逼迫下,还是吃了一点东西。 等会还要去太后宫中用午膳。 穆清弯一想到太后,便想起了皇帝的伞跟苏才人的帕子。 得找个机会还了才行。 苏才人的帕子,是人情。 穆清弯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才见过一次面的人。 而皇帝的伞,则是太后的命令。 既然太后命令下来了,她现在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见皇帝,也得往皇帝那里跑一趟。 想到这里,穆清弯便吩咐含春将这两样东西都带上,她今天要去一并还了。 吩咐完了含春,穆清弯又喊道:“若绿……” 话音刚落,她才想起若绿被自己安排走了。 含春知道穆清弯将若绿调去照顾翠玉的时候,本就有些生气,此时一听她喊起了若绿,撇了撇嘴,提醒道:“主子,若绿去照顾翠玉了。” “嗯,我知道。”穆清弯忽视掉含春语气里的不满,淡淡点头,接而,便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皇上现在在哪,方不方便我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穆清弯心里想的其实是,若是含春去打听消息的时候能顺便帮她把这把伞还了就好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把多贵重的伞,太后竟然还要自己亲手将它交给皇帝。 含春略一思索,道:“现在这个时辰,皇上应当在文渊阁。” 穆清弯抬眼,疑惑道:“你如何得知?” 含春半点思索也无,随口答道:“奴婢方才拿了药过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元公公,听他说起的。” 对于含春的说法,穆清弯并未起疑,只心想这样也好,现下外头这般热,也免得含春出去跑两趟。 穆清弯本想先去一趟文渊阁,未料,她才走到一半,便遇到了苏才人。 苏才人今日一身鹅黄水袖裙,宽大的袖摆直直地垂下来,将她本就纤细的腰身显得更为柔弱。 苏才人早在远处就看到了穆清弯,此时见她迎面朝自己走来,忙朝她盈盈行了一礼:“穆婉容安好。” 明明是一个在宫里再也平常不过的行礼动作,由苏才人做来,却是格外的好看。 穆清弯停住脚,笑容浅淡,“苏才人无须多礼。” 苏才人这才缓缓起身。 这时,穆清弯才看清了苏才人的容颜。 苏才人的脸,由如花似玉这四个字来形容,真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穆清弯心中暗自想到。 心中这样想,面上却不能说出来,穆清弯脸上带着规规矩矩的笑容,问道:“苏才人这是去哪?” 苏才人倒是答得实诚,“嫔妾初来乍到,觉着宫里的事物新奇得很,便随处看看。” 听了苏才人的这般说辞,穆清弯不由抬手遮了遮头顶炙热的光线。 天气如此热还敢出来逛,这苏才人还真是有勇气。 衣襟处的汗微微滴落,对于苏才人的说辞,穆清弯虽不相信,却也并未继续问下去。 转头给含春递了个眼神,含春便识趣地上前将帕子递了过去。 “这是才人昨日借我的帕子,本想往才人院子里去一趟,将帕子还给才人的,未曾想,却在这里遇到了。”穆清弯脸上又添笑意,微微颔首道,“昨日倒是多谢才人了。” 身后早有婢女将帕子接了过来,苏才人微微看了一眼婢女手中的帕子,道:“不过是一方小小的帕子罢了,倒劳烦穆婉容走这一遭了。” “不碍事。”穆清弯见东西还了,心也放下了,当即抬脚便打算走。 可苏才人显然没有让穆清弯走的打算,她甚至还想邀请穆清弯与她一同逛园子。“穆婉容可要与嫔妾一同逛逛园子?” 没有任何迟疑的,穆清弯摇了摇头,解释道:“我还要往太后宫里去一趟,就不陪苏才人了。” 她丝毫未提自己等会要去文渊阁找皇帝还伞一事。 听闻穆清弯说要去太后宫里,苏才人的眼神便充满了艳羡。 她还未见过太后。 而且,宫里的园子虽然新奇,可她一个人逛,却还是觉得十分无趣。 苏才人的眼神,穆清弯看在眼里,却并不戳破,只淡淡道,“宫里的园子精致好看,苏才人便慢慢欣赏吧,可莫要迷了路,我便不陪了。” 苏才人恍若未闻,眼神看向含春手中的伞,话题一转,问道:“这把伞可是穆婉容的?” 穆清弯佯装镇定,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含春手中的伞,答道:“不是。” 以免苏才人再问,穆清弯又补充道:“这是昨日太后借予我的。” 穆清弯想表达给苏才人的意思,便是这把伞是太后的。 至于这把伞到底属于太后还是属于皇帝,穆清弯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听得穆清弯又说起太后,苏才人眼神里的艳羡更为浓烈,长长地“哦”了一声,她的语气里满是艳羡与遗憾。 言至与此,穆清弯又道:“时辰不早了,太后昨日嫌我去得晚了,今日我可得早些去才行。” 苏才人便只得道:“穆婉容快些去吧,若是太后等急了,那便是嫔妾的过错了。” 穆清弯心中微微舒了一口气,面上笑意不改,颔首道:“今日有些热,苏才人还是不要在外面走久了,以免过了暑气,我便先走了。” 言罢,穆清弯也未等苏才人开口,火急火燎地走了,仿佛真的怕太后等急了一般。 两人走远了,含春才纳闷道:“主子,这苏才人好生奇怪,这么热的天还敢出来逛园子。” 穆清弯脚步一顿,看了含春一眼,打趣道:“她可能感觉不到热吧。” 含春撅了撅嘴,嗔道:“怎么可能感觉不到热呢。” 穆清弯抿了抿唇,眼里满是笑意。 接而,她又听含春喃喃道:“只不过,这苏才人的一举一动实在好看,奴婢进宫许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礼行得如此好看。” 这一点,穆清弯倒是觉得她说得没错。 苏才人的一举一动之间,确实比一般女子好看许多。 思及苏才人的身份,穆清弯愈发觉得疑惑。 若只是一个小官小吏的女儿,也不知她是如何将动作练得这般好看的。 但转念一想,能进到宫里的女子,应当确实会比普通女子优秀才是。这般想来,关于苏才人的疑问便很快就被穆清弯抛在了脑后。 第七十一章 再同行 文渊阁内。 元禄肃然站立,目不斜视,正认认真真给皇帝研墨。 皇帝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笔,不过凝神细思了片刻,便落了笔。 笔走龙蛇,龙飞凤舞,钩线染色,一气呵成。 画卷上的青衣女子身姿窈窕,眉眼弯弯,如玉的脸上是温润的笑意,明明是一派温婉浅淡的姿态,在细看之下,却只觉画卷上的女子灵气十足,骨子里透露着恣意与张扬。 皇帝收了笔,看着卷上的女子低低浅笑。 元禄偷偷瞄了一眼桌上又快速地将目光收回去,继续面不改色地研墨。可心中却在一面称叹皇上的画技,一面又忍不住叹息。 都说帝王无情,可无论是太上皇也好,还是皇上也好,却都是个痴情的种。怎么他看到的帝王,就如此与众不同些。 元禄看着皇帝的笑脸暗自感叹了一番之后,提醒道:“皇上,景元郡主今日会入宫。” 此言一出,皇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没好气地看了元禄一眼,皇帝的语气有些冷硬:“朕知道。” 元禄接收到皇帝的视线,心虚地摸摸鼻子,手上研墨的动作却是停下了。 伸手整理了一下桌上凌乱的笔墨,皇帝随口问道:“近日可有皇叔的消息?” 听得皇帝问起端王爷,元禄的神情瞬间便严肃了,“端王爷每日都会出府,每日都在跟不同的人见面。” 元禄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对外宣称,会友。” 皇帝低下头将画卷细细查看了一番,见上面的墨水还未干,便只得将它先搁在桌上。“与他见面的,都有些什么样的人。” “汇报的人说都是些生面孔,应当不是皇城里的人。”元禄细细思索了片刻,又道:“倒是有一个是皇城的,好像是福满楼的掌柜。” “福满楼?”皇帝眉头紧蹙,就连表情也变得严肃了。 福满楼是承德王的产业。 若是皇叔与承德王在私底下还有联系,此事便更加棘手了。 眸光一冷,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厉色,“叫他们继续往下查,让我看看皇叔所谓的会友,都是会的些什么朋友。” 元禄应允,低低答了个“是”。 皇帝“嗯”了一声,目光触及桌上的青衣女子时,眼底的厉色又化作了一汪温水。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便有侍卫前来通报,“皇上,穆婉容求见。” 穆婉容? 元禄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心道这穆婉容莫不是与皇上心有灵犀? 皇帝微微愣神,抬头看向侍卫时,眼底的温柔已然消失殆尽,仿若从未有过一般,“宣。” 侍卫得了指令便转身离去,不多时,穆清弯便进来了。 穆清弯不过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便立马低下头来,“嫔妾参见皇上。” 面上半分异样也无。 皇帝见穆清弯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画作。比起底下的人,画上的女子明显更让人舒适自在。 一阵沉默过后,穆清弯才听得皇帝道:“免礼。” 穆清弯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这份笑意恰到好处,虽不会让人觉得亲近,但也不至于让人感觉疏远。 这本是穆清弯想要的效果。 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皇帝那张如诗如画的脸庞时,她脸上的所有笑意,顷刻崩塌。 穆清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微微发颤。 那一刻,存留在她脑海里的所有关于皇帝的胡思乱想,都统统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穆清弯不过看了他一眼便再也不敢将目光投到他脸上了。 皇帝敏感地察觉到底下的人有些许不对劲,为了打破这个略有些诡异的气氛,他开口问道:“可有事?” 头顶的声音温润清爽,穆清弯头皮一阵发麻,心脏猛然紧缩。 咬了咬唇,穆清弯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显得平静,“昨日太后借给嫔妾一把皇上的伞,说是要嫔妾今日将它亲手还给皇上。” 穆清弯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我自己想来找你的,是太后让我来,我逼不得已才来的。 元禄明显地看到皇帝的脸添了几分隐隐的冷硬之色。 元禄暗叫不好,忙抢在皇帝开口之前说道:“穆婉容将伞交给奴才就好了。” 皇帝微微瞥了元禄一眼,心道元禄今日真是多嘴。 元禄感受到来自皇帝的视线,便只权当不见,一心朝含春走去。 穆清弯见元禄拿了伞,只觉任务完成,当即就打算告退了,“皇上告退,嫔妾还得去太后宫里陪太后用午膳。” 皇帝眸光一沉,定定地看了穆清弯一眼,见她站得笔直,眼神却不往自己身上看,心底忽地窜起了一股怒火。 末了,他压下心底的烦闷,低低道:“去吧。” 皇帝的气压忽而变得低沉,穆清弯不知何故,却又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得罪他的地方,心中微微不解,便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他,接而又快速避开了视线。 想了想,她还是朝皇帝福了福身子,关切道:“近日天气燥热,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嫔妾就先告退了。” 皇帝心底的烦闷随着穆清弯的话消逝,他的眼底也绽出了细碎的笑意,墨色的眸子沾染上了万千风华。 “朕也要去太后宫中,”皇帝话语间盈满笑意,心情极好,“我们一起吧。” 穆清弯一愣,不解为何皇帝忽出此言,但见他语气轻快,笑意浓重,不由呆呆地点了点头。 两人虽是同行,却还是一路无言。 皇帝步履缓慢,负着手慢慢地踱步前行,腰间佩着的白玉环随着他的动作一摇一摆,甚是有趣。 穆清弯跟在皇帝后面,亦步亦趋,眼睛却盯着他放在身后的手看。 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在阳光的照射下愈显白皙,白皙之下又仿佛透着淡淡光芒,夺目耀眼。光是一双手,就如诗似画,美妙非常。 两人虽是一路无言,却也未觉得尴尬,倒是元禄看了一眼,心觉皇上与穆婉容虽未说一句话,但这气氛,却是莫名的自在和谐,十分舒服。 因着走的慢,行了约莫一刻,两人才到宁德宫。 宫人见皇上与穆婉容一同来了,正想进去通报,却见皇帝抬手示意他不要去,当即便生生顿住了脚步。 第七十二章 景元郡主觐见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宁德宫。 一进门,便看到太后闲闲地坐在靠椅上,晚阳正给她一下一下的做着按摩。 皇帝并未出声打扰,自己找了个位置便坐下了。 皇帝可以自己随便坐,穆清弯却不同。 还未拜见太后,太后没发话,她不能坐。 再者,皇帝已经坐下了,若是自己随着他一同坐下,便相当于是与皇帝平起平坐了。 这个罪名,她可不敢担。 晚阳放慢了手上的速度,轻声在太后耳旁道:“太后,皇上与穆婉容一齐来了。” 太后睁眼见了眼前的两人,脸上便带了笑意,“今日如何一起来了?” 穆清弯忙答:“嫔妾去给皇上送伞,便一同来了。” 闻言,太后笑着点了点头。 又见仅皇帝一人坐着,而穆清弯光站未坐,脸上的笑意便轻了几分:“若是下次你来时觉得不便打扰我,便自己先坐吧。” 穆清弯点点头,顺势便在皇帝的斜对面坐下了。 皇帝摸了摸鼻尖,脸上莫名有些心虚。他何尝听不出来母后是在责怪他自己先坐了。 轻轻咳了一声,皇帝称赞道:“母后今日气色不错。” 太后听了他的话,收了脸上的笑,轻轻地瞥了他一眼,眼底却隐隐存留了淡淡的笑意,“就你嘴甜。” 穆清弯见太后与皇帝一来一往之间颇为亲密,嘴角不由微微上扬,却不出声。 太后说完了皇帝,便又转头看向穆清弯,“听说穆婉容昨日去了娴妃宫里?” 穆清弯不知太后从何得知,心中微微一惊,点头答道:“嫔妾平日得娴妃娘娘照料颇多,如今娴妃娘娘过了暑气,想来病中应当是无聊得很,嫔妾便想去她宫中陪她解解闷。” 太后赞赏地点了点头,“穆婉容倒是有心了。” 话落,她又问:“昨日,皇帝也说要去娴妃宫中,可是去了?” 穆清弯心中暗想,若是太后知道自己去了娴妃宫里,又怎会不知道皇帝去没去,太后此言,问得可真有意思! 穆清弯能想到的,皇帝自然也想到了。 偏头看了太后一眼,皇帝微微一笑,“自然是去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娴妃虽在病中,却也不似母后想的虚弱,母后大可放心。” 娴妃状况如何,太后又何尝不知,早在昨日,她便遣晚阳去了娴妃宫中。只不过,太后未提此事,只淡淡点头,佯装不知,“那便好。” 此话问过,太后又随口问了皇帝两句家常,不过是近日事务是否繁忙,身子可还舒适云云。 坐了不久,忽有婢女来报,说是景元郡主来了。 穆清弯心内一滞,脑海里便浮现出来了寿宴那日见过的那个高贵冷艳的女子。 不知景元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心下正如此想着,景元郡主人已经进来了。 不同于寿宴那日的绿衣,她今日一袭桃色纱裙,头戴桃花簪,腰佩白玉环,裙角处绣着丝丝金线,迈着步子款款走来时,周身的高贵之气袭来,叫人不可忽视。 待到她走近了,穆清弯却愣住了。 她腰间的白玉环,与皇帝今日所佩的白玉环,一模一样。 怕自己看错,穆清弯还特地盯着细细瞧了瞧,仔细比对了一番。 果真一模一样! 穆清弯的心绪又复杂了许多。 这个皇帝,还真是处处留情,多情得很! 皇帝倒是没注意景元郡主腰间的白玉环如何,确切地说,皇帝是根本就没有注意景元郡主这个人。 自婢女进来通报之时,皇帝的眼底的笑意便淡了去,待到景元郡主进来之时,他眼底不仅一丝笑意也无,还添了几分低沉。 只不过这一些,穆清弯都看不见。 她的注意力早就被两人腰间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玉环,给吸引了去。 景元郡主朝太后与皇帝深行一礼,而后又朝穆清弯微微颔首。 穆清弯忙起身朝她微微颔首,笑道了一声“景元郡主。” 自己虽是后妃,但郡主的身份却是比自己高贵,郡主的礼,她受不起。 穆清弯在打量景元郡主的同时,景元郡主也在打量她。 见她穿的衣服不如自己,头上戴的发饰不如自己,坐在那里一丝存在感也无,至于容貌嘛,也不过尔尔。心下便觉自己高人一等。 只不过,对于穆清弯的这些想法,景元郡主并未表现在脸上。至少面子上,她还是表现得和和气气。 太后见景元郡主向穆清弯打了招呼,心中微微满意,连带着看她也多了几分好脸色。 太后未主动给景元郡主赐座,她便也只当不知,站在众人面前端庄一笑:“景元回京多日,今日才来拜见太后,还望太后见谅。” 太后凤眼一眯,嘴角微微翘起,心道你若是永远不来也是可以的,嘴上却道:“景元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多年未回京,此次回来,自然有许多事要忙,本宫难道还能因为你不来皇宫便怪罪你不成!” 穆清弯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暗想这景元郡主到底是什么人物,不过一个深闺女子,如何事务繁忙…… 正在想着,穆清弯便听景元郡主轻轻叹了一口气,“景元第一次接手如此多事务,难免乱了手脚,劳太后体谅了。” 太后淡淡点头,语气之中透着怜惜,“承德老王爷年事已高,你父亲……”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这才道:“陆家只有你一脉,你自然得辛苦些。” 听到这里,穆清弯大约是明白了。 这个景元郡主大抵是家中有所不幸,外出数年,一回来便要接手家中事务。 将自己揣测出来的景元郡主的境遇与面前这个冷艳绝色的女子一对,穆清弯心中便又多了些淡淡的同情。 没想到,这么个清冷独绝的女子,也是个身世可怜的。 穆清弯的同情不过一瞬,便又被太后的问话声打断了,“承德老王爷的身子可好些了?上回本宫寿宴他便因病未来。” 太后寿宴时,承德老王爷说是还在病中,不便赴宴,以免太后沾染了他的病气。 听得太后问起祖父,景元郡主微微垂首,心道祖父在太后这里果然还有几分薄面的,眼睛却是微微眯了眯,眼角也染上了一丝愁绪,“多谢太后挂念,今日景元出来的时候,祖父还说要与太后赔个礼,说等他老人家身子好了,一定带上两壶月观茶来谢罪。” 第七十三章 不是开玩笑 听到月观茶,太后便笑得开怀,“你祖父倒还是老样子,也就他还记得我喜欢喝月观茶了。”语落,她又道:“谢罪就免了,可这月观茶,却是不能免的。” 景元郡主见太后如此高兴,心中便也开心了起来,祖父告诉她的话,果真好用。自己先前如何说都不见太后笑得这般开怀,如今一说起月观茶,太后对自己的态度果然亲切了些。 穆清弯未曾发觉太后待景元郡主的态度有何变化,可皇上却是发觉了。侧头看了一眼笑意盎然的太后,皇帝拿起手边的茶盏微微呡了一口,暗道母后态度不坚定,景元不过用两壶月观茶便取悦了她。 想到此处,皇帝又偏过头来看了自己斜对面的穆清弯一眼,心想虽然这月观茶他没有,但太后如今最宝贝的人,却是他的。 此种想法一出,皇帝心中便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窃喜。 若是皇帝的这种想法被穆清弯知道,她大抵会大吃一惊,自己何时成了太后最宝贝的人! 月观茶的话题一说起,太后的话便变多了,逮着景元郡主问了些其他。 无论太后问什么,景元郡主都一一答了,且这话也说得巧妙有趣,倒是逗得太后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停过。 太后一直在与景元郡主说话,穆清弯与皇帝倒是被她冷落了。 皇帝对此并不在意,他本就懒得与景元说话,太后乐得与景元说,他就也乐得听。 穆清弯也不在意,她不知道原主与景元郡主是否相识,若是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还难免露出马脚,惹人生疑。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也还算其乐融融。 旦秋进来见太后听得开心,便噤了声,与晚阳暗自对了对眼色。 晚阳会意,待到太后与景元郡主说话的间隙,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提醒道:“太后,可以用午膳了。” 景元郡主本还酝酿了许多话,此时见晚阳打断了自己,心中颇有些不满,眼底也渗满了遗憾,可惜,自己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呢。 只不过,再怎么遗憾,景元郡主也只得将自己剩下那些还未说完的话全数吞下。剩下的话,就留着下次再说吧。 膳食早已摆好,因为知道今日还有皇帝与景元郡主要在这里用膳,晚阳特地按照两人的喜好吩咐了下人。 也就是说,今日的膳食,不只有药膳。 穆清弯等到三人落座之后,才在最后小心翼翼入了座。 景元郡主见穆清弯也一同入了座,微微一怔,而后才问:“倒是不知这位娘娘是?” 穆清弯微微尴尬,太后寿宴那一遭,她本以为景元郡主或许是认识原主的,可谁知景元郡主并不认识她,不认识便不认识罢了,偏还坐了这么久之后,才在自己落座之时当着太后与皇上的面问出来。 穆清弯顿了不过一瞬,皇帝已然开口替她答了,“这是穆婉容,你才回京不久,自然未见过她。” 景元郡主这才点点头,“原是穆婉容。” 接而,便再无动作。 皇帝微微看了她一眼,颇有不满,“按辈分,你应当向她行礼才是。” 穆清弯稍愣,她本以为自己品阶低,景元郡主便没有向自己行礼的道理。 不止穆清弯,景元郡主也愣了。 穆婉容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后妃,她一个一品的郡主,又何故要朝穆婉容行礼? 太后表情平静,看不出丝毫表情,并未开口说一句话。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穆清弯很快便反应过来,忙道:“嫔妾不过一个婉容,郡主哪有向婉容行礼的道理?皇上不过是说笑之言,景元郡主听听便罢。” 穆清弯话落,景元郡主的脸色才微微好转。眉心的不耐还未完全舒展开来,便又听得皇帝轻飘飘来了一句,“朕并未说笑。” 景元郡主的表情当即就僵在那里,难看得很。 穆清弯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皇上已经将话说到绝处了,她若再来为景元郡主解难,便开罪了皇上。 若是一定要从皇帝与郡主两个人之间选一个来开罪,她自然更愿意开罪郡主了。 皇帝乐得看景元变脸,此时见她的脸色难看得厉害,又见穆清弯住了嘴,没有偏帮着她,心中那股因为景元进宫而来的郁结之气便彻底消散开来了。 一直未曾说话的太后轻抚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终于开口道,“若要按辈分来看,景元还算是本宫的表侄女,穆婉容自当算你的长辈,既是长辈,若说行礼,也算是理所当然。可若是按品阶来看,景元这个礼,穆婉容却是受不得的。” 太后此话,初一听,算是顾着了两边,谁都不得罪。可若是细细一品味,便不难看出,太后其实还是偏帮着景元郡主的。 至少,帮景元郡主免了穆清弯这一礼。 皇帝微微一低头,避开了众人的目光。景元见他并未再说什么,便知道他默许了太后的话。她的手重重抠着自己的衣角,敛下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后见众人无话,轻轻咳了一声,“用膳吧,药膳凉了,功效就减去大半了。” 穆清弯点头称是,见太后动了筷子,这才跟着有了动作。 问礼一事,便算是揭过了。 穆清弯安安静静用着膳,脑海里却止不住要去思考皇帝与景元郡主的关系。 本以为依着两人腰间那两个一模一样的白玉环,应当是关系匪浅才是,可谁知,皇帝竟有如此深的戾气。 她还从未见过皇帝待一个人如此……苛刻。 才那么一会儿的时间,穆清弯脑海里就已经脑补出了一部关于皇帝与郡主之间爱恨纠葛的言情大戏。 眸光一动,穆清弯悄悄看了一眼皇帝与景元郡主。 皇帝虽是低着脑袋,却不难看出他嘴角微翘,心情很好。而景元郡主却是不同了,她微微蹙眉,眼底也有几分淡淡的愁绪。穆清弯不过看了一眼,便赶紧移开了目光。 桌上的几人各怀心思,却是将这顿午膳圆满结束了。 筷子才放下,皇帝便向太后告辞。穆清弯一听皇帝要走,更是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皇帝与景元郡主,肯定是有一腿的。太后见皇帝要走,也未挽留,只点着头嘱咐了一句勿要太过劳累。皇帝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忽而顿住了脚步,回头道:“还不来?” 第七十四章 朕觉得,你很好 穆清弯尚还沉浸在自己脑海里皇帝与景元郡主的纠葛之中,听得皇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在原处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皇帝的这句话是在跟自己说。 起身告别了太后与郡主,穆清弯快步跟上了皇帝。 直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宁德宫,穆清弯才有了自己已经从太后宫里出来了的实感。 可是,皇帝自己走便走了,将她喊上,又是怎么个意思…… 穆清弯眨了眨眼睛,选择沉默。 沉默了片刻,她忽地想到,若是加上现在这一次,便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与皇帝第三次一路同行,又是第三次一路沉默。 正这样想着,穆清弯的头顶便传来一个清清凉凉的声音,“你觉得景元郡主如何?” 穆清弯不解皇帝为何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一抬头,便见皇帝停住了脚步,负着手堪堪站立在那。 她看不见皇帝的表情,便不清楚皇帝问话时的态度,只能从皇帝方才问话的语气中猜测出一二。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拣好话说。 “景元郡主出身高贵,气质不凡,言谈有趣,身姿窈窕,容貌一等,是天下男子梦寐以求的女子。” 穆清弯每吐出一个词,皇帝的脸色便黑上一分,直至她最后一句话说完时,他的眼底已然添了微微的怒意,“你说的天下男子里面,可含有朕?” 穆清弯沉默了。 皇帝语气里的怒气,她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档口,穆清弯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皇帝与景元郡主之间,分明有些什么的。 只是不知皇帝现在对景元郡主是余情未了,还是形如陌人。 若说是,便戳穿了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也戳破了皇帝的心思,皇帝难免不会恼羞成怒;若说不是,万一皇帝因为自己口中所谓的“天下男子”,打翻了他心里的醋坛子,又免不了会龙颜大怒,将自己记恨上。 皇帝等了许久,见穆清弯久久不答,正想说话,忽而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嫔妾认为,皇上既是天下男子,又是真龙天子。” “天下男子有许多,真龙天子却只皇上一个。” 这两句话说得极为巧妙,将是”与“不是”两种回答全都包含在内。 若是天下男子,为景元郡主动心是难免的。 若是真龙天子,自是与天下男子不同,不为景元郡主动心也是应该的。 穆清弯自认为这个回答,极好。 就是不知道皇帝,能不能懂自己话里面的意思,会不会一定要逼着自己说出个是与不是来。 “你觉得你自己如何?”皇帝并未转身,依旧负着手站立在那,嘴角却牵扯出了微微的弧度。 他在笑。 穆清弯的回答深得他心。 皇帝的问题倒是难倒穆清弯了。 若要她说别人如何如何,她是说得出来的,可若是要她说自己如何如何,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嫔妾……”穆清弯思考了一番,义正言辞道:“嫔妾出身尚可,气质尚可,容貌尚可,言谈虽比不得郡主有趣,却也自认不无趣。” 穆清弯每说出一句话,便愈发觉得自己与景元郡主相比,实在是没有任何胜算。 论出身,对方是个郡主。 论资产,此事不提也罢。 论气质,自己半分也无。 论相貌,只觉望尘莫及。 虽说都是尚可尚可,可是,若要真要与景元郡主比起来,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只不过,穆清弯也不是个自卑的人,她只是单纯在就事论事而已。 若要算起来,她上辈子投胎还去了个好去处。丞相府的嫡女,出身自然不低。 身份与容貌这种东西,要活了三辈子的穆清弯来说,便都只能算是上天赐予的,自己何故因为这些东西而自卑呢? 可穆清弯心底真正的想法,皇帝却是不知道的。 见她将景元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一般,而自己却是什么都是尚可尚可,不由转过了身。 彼时,穆清弯正微微低着头瞧着青石路上的图案,察觉到皇帝转过身来,她抬起头,目光便正好触及到皇帝如墨的眼眸。 “朕觉得,你很好。” 皇帝温润的声音入耳,穆清弯霎时就红了耳根。 急急别开目光,穆清弯慌的有些手足无措。 老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多谢皇上厚爱。” 皇帝低低一笑,笑声传进穆清弯的耳里,又在她心里荡起千重涟漪。 “走吧。” 皇帝心情愉悦,短短的两个字说得轻快绵软,就连尾音,都分外撩人。 撩人的尾音随着穆清弯心里的千重涟漪一齐传进她的内心最深处,直叫她整个人都觉得酥麻发软。 皇帝往前走了两步,再转身时,见她还停留在原地并未跟上自己,无奈地摇摇头,他往回走了两步,伸手牵起穆清弯的手,在穆清弯的耳旁轻声道:“走吧。” 这一回,穆清弯不仅耳根发红,就连脸也红得滴血。 她不知道皇帝在自己耳旁说了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左手像是握了一团火,这团火炎烈炙人,烧得她全身发热。 身后的奴才早已识相地低下了头。 皇帝微微侧头,看着身旁那个明显不在状态,乖乖被自己拉着走的人,笑得满意又恣意。 两人牵着手走了不远,便被一道问安的声音止住了。 好心情被人打断,皇帝心生不悦。 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迎面而来。 梳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发式,额间描的是皇帝最喜欢的花样。 来人虽是妆容精致,可皇帝却无心欣赏。 那人远远地便见皇帝手中牵了一个人,心底忿忿,却碍于皇帝在场,只得将心中的疯狂嫉恨压下,规规矩矩朝皇帝行了一礼,“参加皇上。” 因着来人的声音,穆清弯的神思愈渐清明,待到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她忙甩开皇帝的手,屈身向来人行礼道:“参加柳贵嫔。” 手被猝不及防地甩开,皇帝有一瞬的呆愣,接而,心中便涌上了一股屈辱。 将自己的手甩开的人,她还是头一个。 空气沉寂下来,弥漫着一股严肃的气氛。 穆清弯在原地屈身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说话,忽而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方才甩开了皇帝的手。 她惨了! 穆清弯飞快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触及到他阴沉的面容之后,她的头不自觉地一低再低,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赶紧藏起来。 第七十五章 朕带穆婉容回寝宫 也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想的,竟然胆大妄为到甩开了皇帝的手! 穆清弯瞬间就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运转,企图为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来开脱。 皇帝默了半晌,这才冷着声音道:“都起吧。” 既是用了都,这其中,便还包含了穆清弯。 穆清弯松了一口气,如临大赦,起了身。 柳贵嫔斜斜地瞥了穆清弯一眼,见原先被皇帝牵在手中的人是最近颇为受宠的穆婉容,心中越发嫉恨。 可转眼,她便换上了笑脸,“嫔妾听说今日景元郡主要来,皇上与穆婉容这是要去哪?” 穆清弯眼睛看着地面,闭着嘴不做回答,耳朵却一直在凝神听着。 皇帝心中本就不悦,柳贵嫔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他面前说起了景元郡主。 当下,皇帝眼底便渗出了一层寒意,“朕回寝宫。” 皇帝这句话,难免不让人想歪。 穆清弯心里咯噔一下。 皇帝是打算回寝宫? 带着自己? 这青天白日的…… 穆清弯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光,脑子里满是胡思乱想。 脑海里忽然飘过临走前太后说的那句“勿要太过劳累”,穆清弯的耳根又开始红了。 柳贵嫔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成想,皇上竟然是打算带着穆婉容往寝宫里去。 柳贵嫔狠狠地盯了穆清弯一眼,恨不得将自己的目光化成一把利剑,将她一剑穿心。 穆清弯身子一颤,下意识往皇帝身边靠了靠。 这个动作使得皇帝十分满意。 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皇帝不由有些心软。 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强硬了些。 好像,有些吓着她了。 如此一想,皇帝轻轻咳了咳,想将空气中的凝重与严肃缓解掉。 “柳贵嫔若是无事,便多去宁德宫陪陪太后吧。”顿了顿,皇帝又道:“朕就先走了。” 柳贵嫔见自己好不容易才见着皇上,没说两句他便要走,心中不由一寒,将这笔账又狠狠地算在了穆清弯身上。 “嫔妾有事!”柳贵嫔眼见皇帝又去拉穆婉容的手,忙提高了音量急急说道。 “何事?”皇帝脚步一顿,手下动作却是不停。 柳贵嫔哪里有事,她不过是想喊住皇上罢了。 眼睛盯着皇帝与穆清弯拉着的手,柳贵嫔答道:“周淑容,是周淑容有事!” “周淑容?”皇帝眉毛一挑,她不是应该在自己院子里养胎吗? 听柳贵嫔说到周淑容,穆清弯方才想起,这宫里还有个怀了身孕的周淑容。 心中的喜悦黯淡下来,连带着看皇帝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也越发碍眼。 “对,周淑容。”柳贵嫔着急地点点头,解释道:“嫔妾方才看到周淑容时,她说她近日肚子有些不舒服。” 柳贵嫔没敢多说其他,她的想法是,如今周淑容有孕在身,又是宫里头一胎,皇上肯定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自己只要说是周淑容肚子不舒服,皇上肯定火急火燎就去周淑容院子了,自然顾不得探究自己的话是对是错,也顾不得带穆婉容去寝宫了。 可惜,柳贵嫔这个算盘,算是打错了。 皇帝抬眼平静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可有太医去了?若是真有事,太医自会来禀告朕。” 潜台词就是,太医既然未曾禀告,周淑容便不是真的不舒服。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若是太医去了还没用,朕去又有什么用呢?朕又不是太医。” 皇帝这句话说得着实在理,穆清弯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皇帝若是搁在现代,就是妥妥的直男! 柳贵嫔却是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狠心。 按道理来说,宫中唯一有身孕的周淑容肚子痛,皇上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吗? 可皇帝这个说法,确实又是有一定的道理。 若是太医都没办法,皇上去了,也确实不能让周淑容好起来。 柳贵嫔一时之间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呆呆地杵在原地。 皇帝见她终于消停了,抬脚便想走。 身子还未动,身后却又传来了一句声音清冷,语调温柔的“皇上”。 穆清弯回头往后看去,便看到了景元郡主正款款走来。 柳贵嫔见是景元郡主,心中窃喜,既是景元郡主来了,就不怕拖不住皇上了。她可是听说皇上与景元郡主自幼时起便感情深厚,就连如今娴妃所在的那个位子,原本也是打算给景元郡主坐的。 景元郡主走近后,停下脚步,屈身朝皇帝道:“景元参见皇上。” 皇帝看也不看她,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穆清弯,“免了。” 穆清弯感受到手下的力量,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他紧抿着唇瓣,面容冷硬,不由悄悄回握了握他的手。 现是夏日时分,穆清弯的手软绵温热,而皇帝的手却有些冰凉,穆清弯握在手中,只觉心中格外舒服。 当然,若是没有了眼前柳贵嫔、景元郡主两人,更没有那个怀有身孕的周淑容,穆清弯觉得,她的心情会更好。 因着穆清弯的小动作,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但依旧紧抿着嘴唇,面对景元,他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景元郡主的眼神从皇帝与穆清弯两人相握的手上略过,脸上挤出一抹浅笑,“景元以为,皇上应是回了御书房才是,没曾想,竟在这里遇见了。” “朕不去御书房。”皇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朕带着穆婉容回寝宫。” 穆清弯心中的猜测被皇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大咧咧说出来,耳根处才褪去的红,便又涌上来了。 景元见皇帝如此说,眼里当即就含上了点点泪光。 虽未曾言一句,但她眼底的泪光反而比任何话语都要有说服力。 穆清弯见得景元郡主的神态,不由在心底感叹了一句,美人就是美人,连含泪都如此楚楚动人。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清楚皇帝的目的。 说要带自己回寝宫,不过是一时闹脾气,想故意刺激景元郡主的吧…… 偏生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差点就还真信了皇帝的话。 不过,穆清弯表示她能理解皇帝。 若是自己处在他现在这个境况,身边又刚好有这么个人,说不定也就顺便用上了。 只是不知这手,皇帝是真想牵,还是只是顺便牵一牵…… 第七十六章 不是那块白玉环 景元郡主美人垂泪,如此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之态,皇帝却视而不见,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带半分感情色彩:“景元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府吧,莫叫承德老王爷等急了。” 此话一出,柳贵嫔便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好像跟自己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宫里的人不是说皇上与景元郡主关系匪浅,青梅竹马,幼时便十分亲密吗?可为何如今皇上与景元郡主说话的语气,比跟自己说话时还要冷上几分? 难不成,是景元郡主将皇上惹恼了? 柳贵嫔的眼神在皇帝跟景元郡主两人之间流转,心中暗自猜测着两人如今的关系,脸上却也未露半分神情,只站在原地安静等着景元郡主的回答。 景元郡主并不动,吸了吸鼻子,袖子里的手暗自攥紧了,有些委屈地问道:“若是今日,太后并未为景元说话,以皇上的脾性,可是真想要景元向穆婉容行礼?” 她可是堂堂郡主,比起一个区区婉容来,不知高贵多少。 听得景元郡主忽而提及自己,穆清弯不由在心中暗自叹道:这景元郡主人好看是好看,可这脑子却是当真不好使,竟看不出皇帝是在拿我当幌子激怒她。 皇帝闻言,淡淡瞥了景元郡主一眼,又温柔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穆清弯,答:“朕说过,朕并未开玩笑。” 景元郡主的眼神时刻不离皇帝,见皇帝看向穆清弯的眼神温柔如水,待到触及自己时,却又冰冷如霜,眼底的那一抹亮光也随着皇帝的眼神而黯淡下来,但接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期待地问道,“皇上今日为何独独佩了这白玉环?” 这个问题,穆清弯也想知道。 她更想知道的,是皇帝腰间的白玉环,与景元郡主身上的白玉环,到底是何联系。 脚尖不自觉在地上轻轻磨着,穆清弯有些微微的紧张。 她怕她听到的回答正是她先前猜测的那样。 皇帝听了景元郡主的话,倒是一愣。接而,他看向自己腰间的白玉环,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低一笑,“你以为,这还是我们小时候的那个白玉环吗?” 景元郡主一滞,这,难道不是小时候的吗? “这是前些日子北江送来的贡品,说是可保平安,朕看着它与今日的衣服甚是相配,便戴了。” 穆清弯心中雀跃,再低头看向皇帝腰间的白玉环时,只觉得赏心悦目,分外可爱。 皇帝再抬头时,眼底便迸出了一抹厉光,那抹厉光直直射进景元心里,叫她心头一阵发寒。 “至于你说的那个白玉环,朕把它放在了文衍身上。” 提及文衍,穆清弯便清晰地看到景元郡主的表情已经有了一丝破裂。 若说她先前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呆愣,那现在,她的脸色已经趋近苍白。 一股浓浓的悲伤气息扑面而来,穆清弯似乎,还在她眼里看到了悔恨? 穆清弯悄悄观察着景元郡主,暗自思索着皇帝口中那个文衍的身份。不知为何单凭一个名字,便叫景元郡主如此失态。 见景元脸色惨白,皇帝心中微微满意,他就是要叫景元活在对文衍的愧疚中,日日夜夜,没有安生。 执起穆清弯的手,皇帝不再搭理景元与柳贵嫔二人,再次转过身,缓步离开。 经过柳贵嫔身边的时候,皇帝却忽而停住了脚步。 柳贵嫔心中一喜,她就知道,皇上心中还是有自己的,这个穆婉容算个什么东西! 正当柳贵嫔满心欢喜地等着皇帝唤她,皇帝接下来听到的话,却叫她脸色一僵,浑身冰凉,“暗竹香虽好,却不适合你。” 皇帝喜欢暗竹香,宫中人尽皆知。 她今日出门,便用的暗竹香。 元禄与含春紧紧在后面跟着,低着头不敢出声。 穆清弯被皇帝牵着手往前走,表面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却有万千思绪萦绕,将她的内心搅得波涛汹涌。 皇帝的话,句句致命,有杀人诛心的功效。她佩服。 皇帝应该是要将自己带去他的寝宫了。她慌张。 皇帝当着柳贵嫔跟景元郡主的面牵着自己走。她害怕。 …… 抿了抿嘴唇,穆清弯敢肯定,柳贵嫔跟景元郡主两个人现在已经将自己记恨上了。 现如今,她觉得自己左手握着的不仅仅是一团能让她全身发热的火,更是一个能让她瞬间变成那两人眼中钉的烫手山芋。 皇帝,这是拿她当枪使呢。 穆清弯心中暗自忿忿,却没胆子再去甩开皇帝的手。 这样的蠢事,干一次就够了。 她不会傻到再去做第二次。 跟着皇帝走了不远,穆清弯用余光观察了一番他的脸色,这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皇上,我们这是去哪?” 皇帝脚步未停,闲闲地看了穆清弯一眼,心情良好,“方才朕不是说了吗?回朕的寝宫。” 穆清弯心一颤,被皇帝握着的手也下意识地想缩回去。 定了定心神,她再次抬头看了看天空,试探着问道:“皇上可是困了?” 皇帝却是没有丝毫犹豫,淡淡答道:“不困。” 穆清弯一听皇帝说不困,舔了舔略有些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若是不困,皇上回寝宫是要……?” 皇帝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似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被皇帝这一看,穆清弯越发心虚,但还是大着胆子没有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末了,皇帝翘了翘嘴角,一本正经地答道:“看书。” 话音才落,穆清弯便瞬间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原来,皇帝是要回寝宫看书。 是了,谁说回寝宫一定是要去睡觉的? 穆清弯心中安定下来,便连步子也迈得轻快了。 随着皇帝入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眼前的景象便叫穆清弯眼前一亮。 亭台水榭,假山怪石,碧树翠竹,一座九曲石桥跨坐在一条长长的清河上,美轮美奂。 许是因着这一园子绿树与翠竹的原因,这里不仅不似外面燥热,反而还隐隐有丝丝凉风拂过。 这是皇帝的寝宫? 穆清弯原本对自己的院子很满意,虽说里面东西不算多,也比不得别人宫里的物件贵重,可好歹该有的都有。 可今日一看皇帝的寝宫,她深觉自己的院子跟皇帝的寝宫比起来,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 第七十七章 心远地自偏 比起穆清弯的惊讶,含春就显得淡定多了,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安静地跟在两人身后走着。 两人一路携手上了九曲桥,便有宫人远远地就迎来了。 见皇上牵着一个女子回来了,虽俱是一惊,却并未将这份惊讶显露半分。 待到走近之后看清了穆清弯的相貌,一众宫人便屈膝恭恭敬敬朝两人行礼道,“皇上,穆婉容。” 穆清弯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自己,心中微微纳闷,不由赞许道,皇帝身边的宫人果真不一般。 九曲石桥的尽头,便是里屋。 与屋外清雅的布景相似,屋内的摆件雅致十足。 瓷瓶书画华而不奢,清雅大气;软榻木柜精致贵气,细节处精美得过分。一桩桩一件件,都不难看出此屋的主人品味高雅,是个雅致之人。 环顾四周,穆清弯一眼便被屋中的青竹流水图吸引了。 水墨色的翠竹顺风而动,清澈的流水自山间流泻而下,溅出点点水花,颇有一泻千里,奔腾万里之势。嫩绿的翠竹散发着扑鼻的清香,奔流而下的清泉甘甜可口,清风拂面,空气中带有淡淡的竹香与浓浓的水雾,穆清弯恍若置身山林之间。 穆清弯有些看呆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连眼神也移不开半分。 “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耳旁传来的声音清澈好听,将穆清弯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很好看。”穆清弯未有半分思索,率直地答道。 但话音刚落,她便有些自惭形秽。 如此仙气飘渺的一幅画,她却只能用好看两个字来形容…… 偷偷瞟了皇帝一眼,穆清弯暗自吐了吐舌,抢在皇帝开口前抢救道:“嫔妾方才一时被画中的意境所吸引,便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来形容。” 顿了顿,她真诚地解释道:“但嫔妾觉得,好看这个词虽然贫瘠了些,却很实在。毕竟真正美好的东西,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它。” 皇帝抬头看着墙上的青竹流水图,若有所思。 穆清弯没继续开口,只静静等着皇帝的动作。 末了,皇帝忽而开口道:“这幅画,是朕的父皇所作。” 皇上的父皇?穆清弯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皇上的父皇,不就是太上皇吗? 能画出这样颇具隐士风范的山水画的人,竟然是太上皇…… 穆清弯的思绪被皇帝的笑声打断,她转过头朝他望去,便见他启唇问道:“你在想什么?” “嫔妾在想,若是太上皇不是太上皇,应当会是一位清雅的居士,隐居在山水之间。”穆清弯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光亮,她一向喜欢隐士。 虽清高自傲,却有一股子洒脱恣意的潇洒。 穆清弯眼底的憧憬是皇帝从未瞧见过的,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萌发,搅得他原本平静如水的心涟漪阵阵。 “你可是,喜欢那样的生活?”皇帝背过身去,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随口问道。 穆清弯没有察觉到皇帝的异样,她的眼神又放到了画上面。 重重点了点头,她脱口而出:“山中观朝槿,松下折露葵,皇上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半分忧愁,十分美好吗?” 皇帝没有答话。 穆清弯没有等到回答,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在跟谁说话。 心口一惊,穆清弯忙回过头道:“不过,嫔妾虽喜欢那样的生活,但嫔妾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好。所谓心远地自偏,若是自己不想入尘世,即便生在尘世,也不会被尘世的纷纷扰扰乱了心。” 言罢,穆清弯再次补充道:“若是没有皇上与朝中百官的忧虑,天下百姓自然不能安居乐业,便更不会有嫔妾方才所说的生活。” 因为心中慌乱,她的语速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待到将话好好的圆了回来,她才将一颗心收回了肚子里。 虽说自己不小心说出了真话,可好歹将话圆满地说完了,还知道顺便将皇帝给夸上一夸。若是说了好话,他便没有惩罚自己的道理了。 不过,自己怎么总是忘记对方是个皇帝,什么话都敢在他面前说……还好他脾气不暴躁,对自己也还算仁慈,否则,自己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穆清弯心中暗自懊恼,短短一瞬之间,便想了许多事情。 将不能在皇帝面前掉以轻心,也不能在皇帝面前乱说话的事情仔细记住了,这才吐了一口气。 穆清弯的心态变化,皇帝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目光深邃,似是想到了穆清弯方才说的那样的场景。 “这样的生活的确没有忧愁。”皇帝点点头,颇有些赞同。 但很快,他便想起了穆清弯方才的那句“心远地自偏”。 看了一眼淡淡微笑的穆清弯,皇帝幽幽来了一句,“你可是觉得朕给你安排的月影轩太过吵闹了?” 穆清弯的笑容瞬间凝固。 自己方才说了这么多,皇帝怎么就只记住了这一句?虽然她承认这句话确实讲得好。但这并不能成为皇帝误会自己的原因。 “皇上误会了,嫔妾觉得,皇上给嫔妾安排的月影轩是极好的。”穆清弯眼神略有些慌乱,急急否认道。 在她认为,自己的月影轩不仅不吵,反而十分安静宜人,地方也偏,冬暖夏凉,正是她喜欢的位置。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方才的那一句话,便被皇帝将自己从原本就偏的月影轩调去更为偏僻的某个不知名宫殿。 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跟打入冷宫没什么差别? 若是刚开始醒来的穆清弯,那她肯定巴不得自己被皇帝“打入冷宫”,可现在,穆清弯早就已经认清了形势,甚至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若是现在被“打入冷宫”,那她就太惨了点! 皇帝见穆清弯有些急了,眼底眸光一闪,不由生了逗弄之心,“你若是不说,朕还不觉得你的月影轩热闹,若是你喜欢安静的地方,朕把南边的清宴厅拨给你可好?” 语落,他微微点点头,喃喃道:“清宴厅这地方,跟你的名字还有些配,都有个清字。” 听到皇帝像是真要给自己换地方之后,穆清弯急得想跳脚,“皇上,嫔妾真的不用换地方,嫔妾觉得自己的月影轩极好。” 第七十八章 留下来 皇帝淡淡点头,抿唇一笑,“朕觉得,清宴厅也是极好的地方。” 穆清弯扁嘴,偷偷瞄了皇帝一眼之后便很快别开了脑袋。 “若是清宴厅,离皇上这里的距离便远了许多。” 穆清弯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却又让这声音刚好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在皇帝面前说这话,她就是不想被移到偏远的院子里去。 不得不说,穆清弯这招用得恰到好处,深得皇帝的心。 皇帝本也只是想逗逗她,并没有真正想把她移到清宴厅去,此时见她嘟嘟囔囔,一脸的不情愿,说出来的原因还是因为不想离自己太远,当即便软了心。 “不搬了,朕逗你玩的。”皇帝嘴角的弧度愈扯愈大,眼睛便也不自觉弯成弧形,看起来心情甚好。 穆清弯原本正垂着头,一听皇帝说是逗她玩的,当下便乐了,连连答道:“好啊好啊……” 一抬头,却触及了皇帝的笑颜,清澈热烈,脉脉含情。 霎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便变得有些微妙。 暧昧而微妙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来回流动,穆清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某道防线正在一点一点被瓦解。 穆清弯一惊,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皇上平日里都看的什么书?” 皇帝敛下眼,语气平静地答道:“什么书都看。” “哦……”穆清弯点点头,夸道:“皇上博览群书,倒叫嫔妾佩服。” 皇帝没有答话。 穆清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甚觉尴尬。 默了半晌,她告辞道:“皇上若是无事,嫔妾便先告退了。” 怕皇帝不同意,穆清弯还解释了一句,“太后娘娘吩咐嫔妾的事,嫔妾还未做完。” 她说的,是太后要她绣一个香囊的事。 皇帝一眼也未看她,也未好奇太后吩咐了她什么事,只轻轻点着头,应了她的话,“去吧。” 虽说穆清弯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没有什么事可做,可能还会妨碍到皇帝看书,但是,当皇帝真正准她离开之后,她心中又有些郁气难平了。 这人前一秒还对着自己笑得含情脉脉,分外撩人,后一秒,自己说要离开了,他不仅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就连一个眼神也不给自己。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生物。 皇帝什么的,最让人难以揣测了。 穆清弯心中忿忿,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酸涩,“既然没什么事了,嫔妾告退!” 言罢,她还不忘甩了甩袖子,以宣告自己的愤怒。 可后者的目光,却仍旧未给她半分。 这下,穆清弯是彻彻底底生气了,抬脚就大步往外走。 走了不过一步,她便听到后面传来了皇帝不咸不淡的声音:“朕忽然想起,御膳房近日研制了一道新点心,说是今日会送过来。” 新点心? 穆清弯眼睛一亮,顿住脚步,心中的怒火消失得一干二净。 皇帝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身影,笑得狡猾,“可要留下来尝尝?” 穆清弯调转方向,笑得开朗,似乎方才那个说要赶回去做太后吩咐下来的事情的人不是她,“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嫔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方才的事,皇帝心中满意,淡淡点头,朝她拂了拂袖子,微微一笑,“坐吧。” 穆清弯心中惦记着御膳房的新点心,又因为皇帝挽留了自己而暗自高兴,气氛自然其乐融融。 另一边,娴妃宫里也热闹得很。 宫里的人听说昨日穆婉容来探望娴妃时碰巧遇见了皇上,顿时气得捶胸顿足。 早知道皇上去看了娴妃,自己便也去了。 原以为娴妃在皇上心里抵不过丽贵嫔重要,这几日下来,却又好似不是这样。 如若不然,为何皇上火急火燎就赶去了娴妃宫里…… 因着心里存着这样的猜测,今日,娴妃宫里便来了一众宫妃。均是打着看望中了暑气的娴妃这个幌子,想要见皇上的。 娴妃本以为自己能借着这回得病落个清净,谁知今日一大早,便不断有人拜访。 娴妃在宫中与众人交集不多,一是因为她位份高,身份较寻常人不同;二是因为她性子本就冷清,不喜与宫里的人打交道,那些弯弯路路,她着实讨厌。 因此,虽说她中了暑气,却鲜少有人愿意冒着烈日来看望,一些不愿得罪她的,也不过是差人送了礼,聊表心意。 唯一来的那个,便是穆清弯了。 低头微微抿了一口茶,娴妃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一众花红柳绿暗自怀念昨日惯会识人脸色的穆清弯。 其实,娴妃所说的昨日那个惯会识人脸色的穆清弯,也不过是鲜少开口,一直安静在听着她说皇帝的喜好罢了。 想起自己昨日故意在穆清弯眼前说的有关皇帝的一切,娴妃再次抿了口茶,心中暗自希望自己昨日说的东西,穆清弯听进去了。 许美人一张嘴说个不停,待到终于说累了,她才发现娴妃从头到尾就未说过一句话。 说话声戛然而止,许美人喝了口茶,大咧咧问道:“娴妃娘娘,你说嫔妾说的可是事实?” 娴妃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许美人说的话,她一字一句都未曾听到。突然听到她喊了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许美人觉得本宫这里的茶如何?” 许美人虽然爱挑事,却是半分眼力见也无,自然不知道娴妃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听得她问起茶水如何,便舔了舔嘴唇,又饮了一口,这才答道,“娴妃娘娘宫里的茶水,甘甜解渴,唇齿留香。” 听得许美人的形容,温贵人淡笑道,“妹妹可真是有趣,不过是一杯茶罢了,却被妹妹说出了美味佳肴的味道。” 温贵人本意只是想调侃一番许美人,叫她不那么尴尬,可谁知,许美人却会错了意。 她以为温贵人那句“美味佳肴”,是在嘲笑她词汇贫瘠。 碍于对方品阶比自己高,许美人不甘心地看了温贵人一眼,抬杠道:“姐姐说错了。” “妹妹我品阶低,没喝过什么好茶,今日一喝娴妃娘娘这里的茶,便觉得十分好喝。” “许是姐姐品阶高,得皇上厚爱,尝过许多好茶,才觉得娴妃娘娘这里的茶不好喝。” 第七十九章 新来的苏才人 温贵人见自己不过说了一句,许美人便跟被狗咬了一般连连呛了自己好几句,而且句句带刺,扎的人说不出话来,当即便怒了。 默了默,温贵人按住自己内心的怒气,好言好语地向许美人解释道:“妹妹误会了,姐姐不过调侃几句,你又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况且,姐姐从未说过娴妃娘娘这儿的茶有半分不好,妹妹可莫要胡乱说话。” 许美人自知理亏,满肚子酸水欲言又止。 萧充仪捻了捻手中的帕子,温声笑道:“今日咱们是来看望娴妃娘娘的,就莫要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有人给了台阶,许美人自然就顺着下了,“萧姐姐说的是,是妹妹犯糊涂了,妹妹这就给温姐姐道歉。” 温贵人见她顺着萧充仪的话说,便也知道她是拉不下脸来,此时见她向自己服软了,脸上便又换上了微笑,仿佛方才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道歉便不必,许妹妹有心了。” 空气中的阴郁消失得一干二净,娴妃自始自终便未多说一句话,只淡淡笑着。 她乐意看这些人勾心斗角。 众人七嘴八舌继续聊了些琐碎日常不过片刻,话题便忽地转移到近日风头正盛的穆婉容身上。 娴妃眸光一闪,端正了身子,认真听着。 “嫔妾听说穆婉容昨日是自己一个人走回去的,身边一个丫鬟也没有。” 姜贵人接了话,略为惊讶,“可当真?昨日日光那么大,月影轩离宁德宫又……” 话没有再说下去,但众人却是都懂。 温贵人心中窃笑,清了清嗓子,替穆清弯说着话,“许是太后不知昨日日头大罢了,穆婉容那么弱的身子顶着烈日走回去都没见身体不适,看来,太后的药膳当真有些作用。” 穆清弯去太后那里用药膳不过那么一两日,再好的药膳,也没有那么快见效。因此,温贵人此言一出,听的人便又多生了些心思。 这穆婉容若不是身子本就不虚弱,便是前些日子落下的病已经好全了。 曼才人斜斜地看了温贵人一眼,心想,恐怕这温贵人巴不得穆清弯中暑病倒吧。 低低笑了一声,曼才人朗声道:“可惜妹妹我昨日身子困乏,倒是不知外头太阳烈,若是能出身汗,身子还轻快许多。” 温贵人看了曼才人一眼,心中纳闷为何素来与穆婉容不和的曼才人今日要为她说话。 姜贵人却是语塞了,这个曼才人,就爱跟自己过不去!不过一句话,就破坏了自己想给穆婉容使绊子的小心思。 赵贵人今日也来了,她本只是单纯地想来探望探望娴妃,谁知刚好撞上了以见皇帝为目的,顺便探望探望娴妃的庞大队伍。 她一直未曾开口,直到听到有人说起穆清弯的不是时,才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又掩了掩嘴唇,装作不经意间随口提道:“听说,咱们这宫里,新来了位德貌双全的苏才人?” 不得不说,赵贵人十分睿智。 转眼,便引导众人将对穆清弯的心思转移到新来的苏才人身上了。 赵贵人口中的“听说”并非她杜撰,近日,宫里确实是有关于苏才人的传言。 据见过的人说,苏才人容貌绝美,身段绝佳,体态轻盈,将宫中嬷嬷们教的礼仪学得极好,每一个动作都如诗如画,美妙至极。 众人一想到这个传言,顿时便只觉压力大。 如今宫里,有个怀有身孕的周淑容,有个风头正盛的穆婉容,还有个荣宠不衰的丽贵嫔。 若是进来的那个,是个容貌一般的人便好了。 可偏偏,这个苏才人长了一副好容貌,她进宫的时间又十分的合时宜。 距离皇上上一次选秀,已经有两三年了。苏才人这个时候入宫,皇上难免不会因为新鲜感而召见她。 依照苏才人的容貌,若是召见了,说不准就是下一个穆婉容,甚至下一个丽贵嫔了。 丽贵嫔容貌艳丽,穆婉容容貌清雅,而苏才人,既是容貌绝佳,又身段轻盈柔弱,便比她们俩任何一个人,更容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因着苏才人,众人便都在心底将她当成了一个劲敌。比起当下受宠的穆清弯,才入宫的苏才人,好像更具竞争力。 “苏才人今日,好像没有来?”曼才人看了一眼厅内,顺着众人的话说道。 众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但很快,便有人反应过来,将问题抛给了娴妃,“苏才人自入宫来,还没有向娴妃娘娘请过安吧?” 言辞之间,锋利如剑。 如今后宫没有主位,若是新人入宫,自然得在娴妃这里请个安才算知礼。 话音才落,众人的目光便都移到了娴妃身上。 娴妃在众人的注视下点头应道:“苏才人确实还没有来向本宫请安。” 许美人抓住娴妃话里的漏洞,挑拨道:“既然都说她知礼懂礼,又为何入宫这么些天了,都不曾来向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莞尔,淡淡猜测道:“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她不过一个才人,又是才入宫,能有什么事要忙。”许美人本就嫉恨这苏才人,抓住了机会,还不得添油加醋好好说上一番。 只不过,这回,大厅里却无人应和她的话了。 众人可不像许美人这般傻愣,会明目张胆地在娴妃娘娘面前说苏才人的坏话。 苏才人未来请安,娴妃都未怪罪,也未主动提起,一看便是不在意这苏才人到底有没有来给她请安。 而这苏才人,虽然在座的一些人并未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如传言说的那般绝色,更不知道她性情如何,但既然已经有这样那样的话说出来,便也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毕竟一个才入宫的才人,不可能会具备主导宫中众人嘴舌的这种能力。 若是她当真如传言一般,是如此妙人,说不准以后能混出个什么身份,自然不能贸贸然就得罪了她。 很显然,许美人并没有想清楚这一点。 姚才人与许美人的位置虽然相邻,但却不好提醒。表面上淡定地看着她一个人叽里呱啦讲个不停,心中却一直在干着急。 眼见厅内的众人眼神越发变得凝重,许美人说得越发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姚才人不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蠢材!” 第八十章 不应该是这样 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许美人一眼,姚才人强行将她的话打断,“今儿的天气比昨日凉爽些,若是接下来的天气每日都如今日这般,再加上娘娘的细心调理,想来过不了多久,娘娘的病便能好了吧。” 自己的话忽地被许美人打断,姚才人有些微微的不满意,自己心里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呢,也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娴妃娘娘有没有听进去,更不知道,这些话最后能不能如自己所愿,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许美人的主意打得好。 她认为如今娴妃生着病,皇上自然是要时不时来探望的,既然来探望,便总是要说话的,说不准.自己今日的话,便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了。 也好叫皇上知道知道,这个新来的苏才人,有多么的罔顾礼法! 娴妃抬眼看了姚才人一眼,看着她脸上的无奈暗自发笑。许美人这般蠢笨,倒是难为跟她在一条船上的姚才人了。 轻轻点了点头,娴妃的笑温和好看,“倒是承姚才人吉言,这往后的天气,若是真如今日这般舒适便好了。” 姚才人见娴妃接了自己的话说,深知她是不会与许美人一般计较了,心中暗自感激,同时又气恼得不行。许美人真的不让人省心! 青英迈着轻快的步子从外殿走来,行至厅内中间时,才停住了脚步,屈膝朝娴妃禀告道:“主子,景元郡主求见。” 景元?娴妃心一跳,她怎么来了? 厅内的众人听到景元郡主这个名号时,倒是都有一瞬间的呆愣,转而,才在不约而同之间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上头的娴妃的脸色,而后才小声在下面议论着。 “景元郡主是谁?为何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郡主?” “好像是承德老王爷家的那位。” “听说景元郡主离京多年,前不久才回来,今日怎地突然过来了?” “许是来看望娴妃娘娘的,据说两人小时候就在一同玩过,若不是景元郡主忽地离京了,便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也不为过。” 底下的人你一言我一嘴的小声议论着,青英站在众人的正中间位置,将众人议论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当听到手帕交,交情不错等字眼时,青英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担忧地朝娴妃的方向看去,轻声询问道:“主子?” 娴妃紧紧抿着唇瓣,本就没有血色的唇更显苍白,当听到青英询问的声音时,她微微低了低头,掩盖住自己脸上的神情,吩咐道:“让她进来。” 姚才人并未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中去,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茶,目光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娴妃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娴妃的唇色在听到景元郡主之后愈渐苍白,她心内一沉,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看样子,娴妃与景元郡主的关系,远不如别人口中说的那么好。 随着娴妃的话音落下,众人便也都识相地住了嘴,安静等着景元郡主的到来。 青英应声退下,过了不久,便有一位女子款款而来。 想必,那位就是景元郡主了。 厅中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景元郡主,难免好奇她到底是何模样,自她进来,便都在偷偷地打量着她。 当景元郡主的模样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娴妃听到厅内有一声轻轻的惊叹。 来自许多人。 待到看清了景元如今的相貌,娴妃勾了勾嘴角,心中冷笑,多年未见,景元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好看又冷漠,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娴妃在打量景元的同时,景元也在打量着她。 待到距离娴妃不远处,景元才停下脚步,将固定在娴妃身上的视线移开,屈下身子一字一句缓慢道:“景元,参见娴妃娘娘。” 自景元踏进内殿之时,娴妃便一直在注视着她。待到她向自己行完礼了,娴妃默了一瞬,才冷漠道:“起吧。” 娴妃待人不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脸上带笑,语气温和。 可如今这景元郡主来了,娴妃待她的态度与其他人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冷漠得很。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在心中暗自猜测着娴妃与景元郡主到底结过什么样的梁子,两人之间的气氛与传言中的太不一样了。 景元直起身子,像是没看到娴妃脸上的淡漠一般,浅笑盈盈,“娴妃娘娘,许久不见。” 娴妃没有看她,拿起手边的茶盏浅浅的饮了一口,再看向她时,脸上才挂了些淡淡的笑意,“十年了,确实是许久不见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娴妃眼底的疏离,但景元又何尝不知,她低低垂眸,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扯了扯嘴角喃喃道,“十年了。” 娴妃的手握紧了自己的衣角,又放下。 末了,才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吐出两个字,“坐吧。” 待到景元落了座,娴妃才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承德老王爷家的,幼时便离了京,想必大家都未见过。” 娴妃开了口,厅内的气氛才逐渐活跃起来。 景元并未想到今日娴妃宫中会来如此多的人,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挺直了背坐在椅子上。 娴妃看了座位上正襟危坐的景元一眼,心中微有些感慨,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景元局促的模样。 茶喝得差不多了,娴妃端正了些身子,开口问道:“景元今日如何进了宫?本宫听说你早些日子便回来了。” 景元还未见过娴妃这般模样,在她的记忆中,娴妃还是小时候那个喜欢跟在自己身后,愿意将心事说与自己听的小女孩,当听到“本宫”这个字眼时,景元微微一愣,她感受到了来自娴妃的压力。 将自己的背又挺直了些,景元微微点头,浅笑着答道:“景元自打回京,还未来宫里拜见太后与皇上,今日得了些空闲,便进宫来了。” “如此。”娴妃淡淡应着景元的话,似是对景元到底为何回京多日,可今日才入宫的原因不太感兴趣一般。 也就是第一次,景元在娴妃面前感受到了窘迫。 不应该是这样。 娴妃对自己的态度本不应该是这样。 记忆中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孩不知在何时变得高高在上,景元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悲哀感。 第八十一章 哪个剩下的 众人见娴妃对景元郡主爱搭不理,自然也就识相地收住了对她的好奇心。 厅内弥漫着尴尬的气氛,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不约而同默默地喝起了自己手边的茶。 这样的氛围,赵贵人是最不喜欢的,她今日本也只是为了看望娴妃,如今娴妃也看了,茶也喝了,整理了整理衣襟处的褶皱,她起身便打算告退。 “时间不早了,嫔妾就不打扰娴妃娘娘休息,先回去了。”赵贵人朝娴妃的方向微微福了福身,笑道。 娴妃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弯弯,“赵贵人不再多坐坐?” 赵贵人摇摇头,推脱道:“不了,嫔妾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看看娘娘,如今见娘娘无事,嫔妾心里便放心了。” 顿了顿,赵贵人环顾了周围的其他人一眼,像是意有所指一般,“如今时至正午,娘娘应早些用完午膳休息才是,若是嫔妾在这,难免有些聒噪了,怕是会打扰娘娘休息。” 此言一出,厅内那些赵贵人口中“聒噪的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诚实来说,赵贵人方才也不过说了那么一两句话,比起在场的其他人,又何来聒噪一词之说? 温贵人率先起身,“时间不早了,娘娘便休息吧,嫔妾也告退了。” 有了温贵人开头,剩下的人便也都纷纷起身,尽管她们心中并不愿意。 许美人是被姚才人拉起来的。 在其他人纷纷起身主动告辞的时候,她还开心得很,心中一个劲地想着若是他们都走了,皇上来了便只能看到她一个了。 当姚才人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的时候,她脸上还挂着笑,仿佛皇上现在已经出现在她面前了一般。 姚才人不过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再次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姚才人朝娴妃告罪道:“许姐姐今日多有唐突,还请娘娘大人大量,莫要怪罪于她。” 娴妃自然不会跟许美人计较,但是,许美人捅了篓子,却是由姚才人来帮忙道歉,这一点就很令娴妃好奇了。 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娴妃应道:“许美人年纪尚小,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也情有可原,本宫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些。” 其实,娴妃也比许美人大不了多少,说年纪小,不过是一个说辞罢了。 姚才人感激地朝娴妃福了福身子,拉着许美人便要告退。 谁料,许美人忽地甩开了她的手,“我不走,皇上还没来。” 许美人此话,倒是道破了众人的心思。 姚才人脸色僵硬地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娴妃淡淡瞥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问道,“许美人今日,不是来看本宫的吗?” 许美人这才自知说错了话,身子一抖,忙请罪道,“娴妃娘娘恕罪,嫔妾今日确实是来看望娘娘的。” “既是来看望本宫的,那你如今看完了,便可以走了。” 娴妃从来都是温和的性子,若是放在平日,也许不会说出如此决然的话来,今日却直接就给许美人下了逐客令,众人一时之间都觉得这样的娴妃,陌生得很。 许美人自知说错了话,再想留在这里是不可能了。朝娴妃福了福身子之后,不情不愿地告退了。 最后,厅内只余景元郡主一人未走。 “景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娴妃的目光定格在景元腰间的白玉环处,语气冰凉。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景元见娴妃盯着自己身上的白玉环,也不在意,只微微一笑,语气颇为真诚。 “若只是单纯地来看本宫,那便不用了。你也看到了,本宫现在好得很,景元郡主可以告辞了。” 娴妃毫不留情,一开口,便朝她下逐客令。 景元见娴妃对自己也是如此冷淡,深知无论自己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了。 无奈地看了娴妃一眼,景元缓缓告退。 直至她走出了自己的视线之内,娴妃脸上才有了表情。 “青兰,去把皇上请过来。” 青兰奉命而去,不过一刻,便又回来了。 娴妃见她一个人回来的,不由疑惑道:“皇上有事?” 青兰如实答道:“皇上与穆婉容在寝殿用膳,说是任何人都不见。” 穆婉容……娴妃翘了翘嘴角,欢喜得很,皇上还从未主动带过一个人回寝宫。 “既然皇上是与穆婉容在一起,那便不要去打扰了。” 青兰瞧见自家主子欢喜的表情,也没问为什么,只乖乖应了声“是”,便下去准备午膳了。 皇帝寝宫内。 穆清弯与皇帝相向而坐,两人面前是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糕点。 样式精致,印纹繁复,色泽诱人,小巧可爱。 穆清弯看了对面正襟危坐的皇帝一眼,试探着问道:“皇上,嫔妾可以吃了吗?” 在穆清弯的期盼之下,皇帝点了点头,“可以。” 得了皇帝的允许,穆清弯便开心了,拿起最上面一块便要往嘴里放。 动作才进行到一半,她忽地停住了。 拿着糕点的手悬在空中,穆清弯看了皇帝一眼,犹犹豫豫地问道:“皇上,您要吃吗?” 皇帝从书中抬头,瞧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朕自然要吃。” 话是对着穆清弯说的,但皇帝的目光却放在了穆清弯举在空中的那块糕点上。 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穆清弯立刻就意会了他的意思,忙将手中的糕点递到皇帝面前,“给。” 皇帝伸头,十分自然地咬了一口穆清弯手中的糕点。 穆清弯的原意只是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并没有要喂他吃的意思。 当然,她也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皇帝,会做出方才那番举动。 穆清弯心中波澜起伏,皇帝却是镇定得很,将点心细细品尝了一番,他赞赏地点点头,“还不错。” “还有。”穆清弯将手中被皇帝咬了一口的点心递到他面前,示意他把整块吃完。 却不料,皇帝摇摇头,拒绝了:“不用了,朕吃饱了,剩下的,就你吃吧。” 剩下的我吃…… 这个剩下的,指的是盘子里剩下的,还是说,也包括了手里这块被皇帝咬了一口之后剩下的…… 穆清弯心中猜测着皇帝的意思,手中那块糕点举着也不是,放着也不是。 见皇帝说完话之后没有看她,只低着头认真看他手中的书,穆清弯默默将手中的糕点放回了盘子里。 第八十二章 从未有过床第之欢 “怎么?不好吃?”皇帝注意到穆清弯的动作,从书中抬头,偏过头去,将目光放到她身上。 彼时,穆清弯的手还未完全收回去,见皇帝忽地偏头看向自己,手一滞,下意识地摇摇头,“没有,很好吃。” 皇帝闻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将视线移到眼前的糕点上,见只有被自己咬过一口的痕迹,便再次抬头,眉毛一挑,问道:“你还没吃,怎么知道它好吃?” 穆清弯语塞。 是啊,自己还没吃,怎么知道好吃…… 扯了扯嘴角,穆清弯补充道:“御膳房研究出来的糕点,色香俱全,自然不会不好吃。” 她还真不好意思告诉皇帝,她停下来的原因只是因为想放一下那块被他咬过一口的糕点。 “嗯。”皇帝倒也没追究,随意点了点头,便继续埋头看着他手中的书了。 穆清弯微微舒了一口气,打量了一眼在自己对面认认真真看着书的皇帝,见他在聚精会神看着书,突然只觉无趣。 这古代的生活,果然就是无趣。每天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就只能看看书写写字作作画。这样的生活过个几天还好,若是过久了,未免有些太过无聊了…… 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穆清弯再次将皇帝寝宫四周环视了一圈,脑海里却在暗自思索着有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是适合在宫里开展的。 “皇上,咱们来下棋吧!”穆清弯笑眼弯弯,兴奋地提议道。 “你会下棋?”皇帝怀疑地看了眼前两眼发光的人一眼,有些不敢相信。 “会。”穆清弯眨眨眼睛,笑得狡黠,“皇上可说过跳棋?” “跳棋?”皇帝眉毛一皱,陷入沉思,“朕只知道象棋跟围棋,这跳棋嘛……朕还真没有听说过。” 没听过?穆清弯脸上的笑愈发得意了,“没听过不要紧,嫔妾来教就好了。” 穆清弯跃跃欲试,正欲在纸上给皇帝讲解模拟一番跳棋的规则,却冷不防被人打断了。 打断他们的人,是元禄。 元禄倒也不是故意要打断他们二人的。 毕竟皇帝第一次带人来寝宫,若非事态紧急,他还真不敢贸然上前禀告。 皇帝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心中的不悦之情完全表现在脸上,“什么事?” 元禄顶着来自皇帝与穆婉容的双重注视,硬着头皮禀告道:“方才传来消息,说是周淑容的孩子没了。” 皇帝与穆清弯俱是一愣。 思及之前柳贵嫔说的话,穆清弯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 倒是皇帝先冷静了下来,目光如水,半分波澜也无,答了个“知道了”。 穆清弯的脑子本就乱得很,又见皇帝听到周淑容的孩子没了之后如此冷静,当即便觉得气愤。 那个孩子,是他自己的孩子啊! 自己的孩子没了,他怎么能这么冷静…… 穆清弯一面心寒,一面又感到糟心。 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皇帝。是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是可以跟无数个女人随随便便生孩子的皇帝…… 再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穆清弯将自己心中对皇帝的那一丝好感,断绝得干干净净。 待到皇帝触及到穆清弯的目光时,便见她眼底早已没有了先前那一团热烈,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害怕的冷漠。让人恍若置身冰天雪地。 皇帝一怔,朝元禄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元禄明显地感觉到皇帝与穆婉容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化,低着脑袋,识趣地退出了内殿。 穆清弯不过看了皇帝一眼,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去,转而欣赏起了墙上的画。 皇帝感觉自己先前做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书在手中紧紧攥了攥,他正不知如何开口,便听得穆清弯问道:“皇上不去看看吗?” 嗯? 穆清弯见皇帝一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呆愣模样,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句,“那是皇上的孩子。” 皇帝沉沉地看了穆清弯一眼,解释道:“那不是朕的孩子。” 嗯????!!!! 穆清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皇上的孩子?那是谁的孩子?皇上被人戴绿帽子了?而且皇上自己还知道自己被人戴绿帽子了? …… 一瞬间,无数想法在穆清弯脑海里一闪而过。 穆清弯看向皇帝的眼神从震惊到疑惑,再由疑惑到同情,最后,她还隐隐有些欢欣。 她的眼神变化没有半分遮掩,皇帝将她的心理看得清清楚楚,“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他感觉,她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 穆清弯合住自己的下巴,抬头便往四周看去,确认屋内除了她与皇帝之外没有第三个人,又确认屋内门窗紧闭了之后,才将自己脑海里的所有疑问斟酌整理了一番,试探着开口询问道:“什么都能问?” 她怕自己不小心问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问题,伤害了皇帝的自尊心不说,连累了自己可就惨了。 “嗯,只要是你想知道的,都能问。”皇帝无所谓地点点头,一副自己丝毫没有秘密,问心无愧的模样。 穆清弯吞了吞口水,心想她还是头一回见人被戴了绿帽子还如此不慌不忙的。 不愧,是皇上! 在心中默默将皇帝赞赏了一番,穆清弯犹豫着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莫不是捉奸在床?穆清弯脑海里闪过四个大字,而后又自己将这种可能性给否决了。 若真是捉奸在床,周淑容压根就活不到有孩子的那一天。 本以为按照皇帝方才的爽快程度,穆清弯能很快就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谁知,穆清弯这个问题一问出口,皇帝便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真是捉奸在床了? 穆清弯挑了挑眉,心中还在因为皇帝有许多女人气愤,又对他被戴绿帽子一事表示活该,脸上便不自觉地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穆清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帝扭扭捏捏了好一阵子,才见他红着脸开口道:“朕与她,从未有过床底之事。” 穆清弯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凝固。但转而,她便红了脸。 她没想到,这皇帝竟然还没碰过周淑容…… 这周淑容胆也是肥,皇帝没有碰过她,她还敢光明正大地怀孕…… 或许,周淑容以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帝的? 第八十三章 看皇上的意思 用怀疑的眼光将面前扭扭捏捏的皇帝从上往下扫视了一番,穆清弯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舔了舔嘴角,穆清弯有些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将心中的猜测问出口。 面对穆清弯的审视,皇帝移开目光,颇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重申道:“朕说了,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按耐住自己内心的疑惑,穆清弯决定先换个问题:“既然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您的,那又是谁的?” “这个嘛,朕就不知道了。”皇帝一脸无所谓地摇摇头,只要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那么,无论这个孩子是谁的,都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 穆清弯一挑眉,暗想这皇帝的心可真大。被戴了绿帽子还一脸无所谓,更不关心是谁给他戴的绿帽子。 若是这孩子的父亲只是一个侍卫,那倒还好说。可若是这孩子的父亲是哪个不知名的皇亲国戚,或者是前朝哪个大臣,那便有些糟糕了…… 原谅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无数个这样类似的剧情,没有办法不产生一些乱七八糟的联想。 皇帝见穆清弯一脸沉思,仿佛自己不知道周淑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一样,便开口宽慰道:“朕心中有数。” 穆清弯听得这话,微微撇了撇嘴角,这人也是怪,一边说不知道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一边又告诉自己他心里有数。 难不成,是这周淑容生活太乱,给皇帝戴了不止一顶绿帽子?否则,她想不到理由来解释皇帝这两句前后矛盾的话。 穆清弯越想越离谱,到最后,对皇帝的同情之心反倒是越发浓重了。 敛眉将心中的一堆胡思乱想全数压下,穆清弯随口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周淑容?” “你想要朕如何处置?”皇帝随口将这个问题反问了回去。 穆清弯抬手顺了桌上一块糕点,觉得皇帝这个问题问得莫名的熟悉。 “皇上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呗。” 话音才落,穆清弯便想起来了。 方贵人禁足那会,皇帝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自己也是这样回答的。 但没过多久,方贵人就…… 想到这件事,穆清弯肩膀下意识一耸,忙推脱道:“皇上最大,皇上您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别再问嫔妾了。” “这又是为何?”皇帝抬手喝了一口水,十分不解。 朕问问她的意见还问不得了?平日里宫里的那些个妃子,不是都喜欢朕听听她们的意见吗? 穆清弯倒是不敢说上一个被皇帝问过自己意见的方贵人已经去了。这样太不吉利,要是皇帝以为她是扫把星什么的,就糟糕透了! 于是,她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眯了眯眼睛,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后宫嘛,当家作主的人是皇上,嫔妾不过一个小小的婉容,还是不要干涉皇上的决定了。” “听你的语气,可是嫌婉容位份太低了?”皇帝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地问道。 见皇帝断章取义,穆清弯连忙摇头否认,“没有,嫔妾觉得当个婉容挺好的。” “那,你是想一辈子做个小小的婉容?”皇帝抛出了一个让穆清弯措手不及的问题。 “这……”穆清弯放下手中的点心,趁着那么一小点间隙的时候思索了一番之后答道:“这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毕竟她的位份是低还是高,全凭皇帝一句话。 当然,她还是希望自己的位份能高一点的,就目前宫里的形势来看,她觉得昭容什么的就很不错。不高不低的,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惹人嫉恨,也不至于随随便便遭人欺负。 皇帝嘴角一扬,心道这穆清弯还真是个狐狸。 每每面对自己的问题都能答得滴水不漏,明明是自己在问她问题,但每次又把问题反抛回来…… 见皇帝听了自己的回答之后,心情很好的样子。穆清弯忙借机表明了自己的需求。 “当然,若是皇上将嫔妾的位份稍稍往上升那么一升,比如说当个淑容啊,昭容什么的,嫔妾觉得,也是极好的!” 穆清弯笑得谄媚,她还真希望皇帝能听了自己的话,把自己的位份往上升上一升…… 皇帝没想到,自己才在心里夸完她,她就开始登鼻子上眼了,还真敢跟自己提要求。 不过,这位份嘛,是要升的。 只不过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皇帝眸光一闪,避开了穆清弯的问题,“走吧,咱们去周淑容那里看看。” “哦……”穆清弯见皇帝直接就避开了自己的话,心中微微有些懊恼。 刚刚不应该这样说的,哪有人上赶着跟皇帝去说要个什么什么位份的……实在是失策了。说出这般有失礼数的话,皇帝没有怪罪自己就不错了,还指望他真给自己升位份? 穆清弯心中连连后悔,整个人便有些不在状态了。一边担心皇帝对自己的印象变差,一边又开始担心他事后怪罪自己。 祸从口出,胆战心惊,大概就是穆清弯现在这个心理。 “过来。”皇帝停住脚步,转身朝落在后面的穆清弯招了招手。 穆清弯连忙快走了几步,行至皇帝身边。 皇帝自然地牵过穆清弯的手,像是这个动作已经做过千万遍一般。 “走吧。” “嗯。”穆清弯轻声应着,整个人却在皇帝的动作之下又开始变得晕晕乎乎。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触碰。 此时已时至八月,桂花开满园。 穆清弯鼻子灵,隔了老远,便闻到了桂花的香味。 暂时忘记了两人之间的触碰,穆清弯问道:“这附近,是不是有桂花?” “嗯。”皇帝点点头,接而,又偏头看了她一眼,“可要过去看看?” “不了不了。”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自然应该先去看看,虽然自己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帝的,但在其他人眼里,周淑容肚子里那个孩子还是皇帝唯一的血脉。 若是在这个时候,皇帝还有闲情陪自己去看桂花…… 那么,她与皇帝就只有两种结果。 要么皇帝被骂,要么她被骂。 骂皇帝冷血残酷,连自己唯一的血脉没了都不在意。 骂自己不识大体,皇家的血脉没了,还拉着皇帝去看桂花。 再过分一点的,就是骂自己把好好一个有仁爱之心的皇帝带入歧途,说不准,连什么蛊惑人心,祸国殃民之类的词都能给人说出来。 不是穆清弯夸夸其谈,而是现实本就如此残酷。 第八十四章 既是见了你,又怎么收得住眼底的笑意 如果一件事是因为男女双方的过错而共同造成的,那么,许多人便总是毫不例外地,对这其中的女性抱有更大的恶意。 古代是这样,现代也是这样,无一例外。 穆清弯想到这里便微微有些出神。 皇帝见她又开始神游于天际,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弹,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穆清弯的眼神愈渐清明,额头上传来微微的痛感,转瞬即逝,“没什么。” 才说完这句话,穆清弯便见皇帝脸色微凝,想起他好像不喜欢自己敷衍他,便忙解释了一句:“嫔妾方才在想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 “嗯?”皇帝轻哼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穆清弯没了辙,只得先牵着皇帝就往前走,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虽说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穆清弯下意识住了嘴,停顿了一瞬后,才继续开口道:“可嫔妾觉得,皇上还是应该早些去看看才是,毕竟别人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 “嗯,你说得没错。”皇帝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淡淡点了点头,任由着穆清弯拉着自己走。 待到穆清弯拉着他顺着这条路走了不久之后,皇帝才悠悠然开口提醒道:“走错了。” 穆清弯停下脚步,语塞。 这皇帝难不成是成心逗自己玩的?自己牵着他走了大老远,他现在才告诉自己说走错了路……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抿唇将心中的躁意压下,穆清弯似笑非笑,“这皇宫太大,这条路嫔妾走得少,便还有些记不住路,还是由皇上带嫔妾走吧。” 皇帝未置一词,抬眼看了看周围之后,才道:“前面再拐个弯,就是青竹苑了。” 嗯?穆清弯眼神一闪,青竹苑是什么地方? 触及到穆清弯眼神里的不解,皇帝解释道:“青竹苑里栽种着许多青竹,既然走到这了,就随朕去看一看罢。” 穆清弯正想说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要紧些,便又听得皇帝说:“从这里也可以去周淑容的院子,不必担心有人说你我的闲话。” 原来自己心中的担忧,皇帝是知道的…… 穆清弯眼睛微微发亮,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皇帝朝前走去。 走了两步,她便想到了方才皇帝口中的“你我”二字,忽有一丝丝甜蜜涌上心头。 既然是说到了“你我”,便说明,他的心里,还顾念了自己的处境。 穆清弯心中微微感动。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能真正为女方考虑的人本就很少,更何况,这个人还拥有着天下至尊的身份。 穆清弯偷偷瞄了走在自己前面的皇帝一眼,见他面部的线条彻底缓和下来,整个人添了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由低下脑袋开始无声的偷笑。 或许,皇帝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带自己去约会? 可是,在周淑容肚子里孩子没了的这一天……? 一想到这个,穆清弯还是觉得有些郁闷。 虽然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帝的。 “到了。”皇帝停住脚步,清润好听的声音在穆清弯耳旁响起。 穆清弯止住心中的胡思乱想,满怀期待的抬起头。可待到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却完全愣住了。 这……就是皇帝口中栽种了许多青竹的青竹苑?她怎么只能看到一大片青草? 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穆清弯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草地调侃道:“或许,这个青竹苑其实可以改名叫做青草苑?” 听得穆清弯的调侃,皇帝并没有生气,反而认认真真给她解释道:“青竹苑是今年才修好的园子,那些竹子也是才种上的,如今来看,自然半根竹子也看不到,只能看到这些青草。” 穆清弯眉毛一挑,看向皇帝的眼神透露着一句疑问:“既然青竹苑没有竹子,那是带我来看青草的?” “竹子七年一长,待到七年之后,朕再带你来这青竹苑看青竹。”皇帝眼眸如水,目光坚定,坚定到穆清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反而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皇帝见穆清弯应了,心中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虽不是君子,却也要言出必行,说到做到。” 在皇帝不说这句话之前,穆清弯确实是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一来,这大抵是皇帝的一时心血来潮,说不准过了没几日,皇帝就能把他跟自己讲的这句话抛在脑后。 二来,宫里妃子众多,美人无数,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七年之约,谁又能保证七年之后,宫里会发生什么?自己又能身处何处? 可当皇帝要自己言出必行之后,穆清弯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平白无故地,皇帝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带自己来了这里?又为何突然跟自己说起七年之后要来这看青竹?还让自己说到做到? 不对劲,十分的不对劲。 不寻常,十分的不寻常。 此时的穆清弯脑海里甚至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自己来到这个时空,是不是还跟皇帝有关系? 如若不然,为何还无缘无故与自己来一个七年之约? 摸了摸鼻子,穆清弯微微低头,敛下自己心中的各种猜测,低低吐出一个“好”字。 平日里张牙舞爪的穆清弯今日难得很乖,皇帝表示自己相当的满意。 青竹苑的青草看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也说完了,皇帝心满意足了,是时候去干正事了。 “走吧,现在去周淑容那里看看。”皇帝脸上含着笑意,心情甚好,一点儿都看不出他现在是要去处理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自己妃子的人。 穆清弯拉了拉皇帝的衣袖,悄声提醒道:“皇上,嫔妾觉得,您脸上的笑意,应该收一收。” 皇帝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再看向穆清弯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已全数消散,“这样如何?” 穆清弯抬头望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末了,她补充道:“只不过,这眼底的笑,还是得收一收。” 闻言,皇帝倒是笑得越发开心,眼底的笑意没有了半分遮掩。 紧了紧穆清弯的手,皇帝调笑道:“既是见了你,朕眼底的笑意又怎么收得住?” 穆清弯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第八十五章 莫名其妙多了个姐姐 慌乱地低下脑袋不敢看皇帝的眼睛,穆清弯喏喏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既然收不住,嫔妾还是不随您去了吧。” 皇帝眉毛一挑,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这算不算是,好心搬凳子反而还砸了自己的脚? 未再多说一句,皇帝带着穆清弯径直就往周淑容的院子走去。 穆清弯不情愿地撇了撇嘴角,眼角却盛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周淑容的院子里乱成一锅粥,因此,当两人悠然自得地来到周淑容的院子时,便更像是闲情逸致散步过来的。 众人见皇帝终于来了,均是齐齐舒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待到行礼问安完毕后,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忧心皇帝会怪罪于他们——毕竟,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如何了?”皇帝淡淡一扬手,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哀乐,只是语气中稍有些威严。 皇帝问起周淑容的情况,众人便都有些畏畏缩缩,唯恐答话惹得了皇帝的怪罪。 院子里沉默了片刻,才有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大些的嬷嬷站出来,却避开了孩子的情况,只答道:“周淑容出血不止……” “可有生命危险?”皇帝不过问了一个大多数人都关心的问题,却叫众人都感觉头皮发麻,压力巨大。 “老奴不知,太医还在里面看。”嬷嬷诚实答道。 “那便等等吧,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忙吧,别都杵在这儿。”皇帝吩咐完毕之后,抬脚就往厅内走去。 穆清弯一直闭着嘴未曾说话,此时见皇帝往里走去,忙小步小步地跟在他后面。 穆清弯这还是第一次来周淑容的院子。 若是往日里,她也许还会观察打量一番周淑容院子里的构造、摆设之类,但在今日这个情况下,她实在没这个闲情逸致。 有下人机灵地给二人上了茶,接而便按着皇帝的吩咐,去忙别的事了。 太医还在里面帮周淑容诊治,院子里着实有太多事要忙了。 皇帝也未问要等多久,只安静坐在那,小口小口地喝着茶,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般,风轻云淡得很。 穆清弯见皇帝如此从容不迫,脸上也未表现出半分慌乱与心急,不由又多了一些诸如“别人会不会认为皇帝生性凉薄”的担忧。 一转念,她才在心中自嘲道:“皇帝这个当事人都不在意,自己又何必担心这么多……” 抿了口茶,穆清弯端端正正坐好,安静陪皇帝一起等。 自皇帝收到消息以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两人又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在皇帝与穆清弯到了之后,不过等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太医便出来了。 见到太医的时候,穆清弯倒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方才听下人们说到太医,她还以为是个男子,倒是没想到,原来是位女子。 那名女子穿了太医院的官服,头发全数绑起,掩在官帽之下,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倒是让穆清弯觉得不同于她来到这个时空见到的其他女子娇柔,反而更显英气,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太医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身血腥味,就连衣服上,也沾染上了不少血迹。 她倒是不在意,见到皇帝之后,不慌不忙的行了礼,而后将周淑容的症状有条有理地阐述了一番。 穆清弯见她如此,对她的好感不由又更深了一分。 太医将情况禀告完毕了,这才察觉到来自穆清弯的视线。 穆清弯见她朝自己看过来,便朝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谁知那太医明显愣了一下,脸上绽开惊喜的表情,朝她挤了挤眼。 是认识自己的?穆清弯心中惊讶,但又因为皇帝在这,便只保持着最初的笑容。 太医与穆清弯的小动作,皇帝倒是瞧见了。 “朕倒是忘了,穆太医是你的姐姐。” 嗯?穆清弯脑袋一当机,姐姐?自己还有个姐姐? 却见那穆太医朝自己笑得亲切,朝皇帝徐徐行了一礼,“难为皇上记得了。” 穆清弯扯了扯嘴角,硬是挤出一抹笑容,接了穆太医的话道:“皇上原来还记得这件事。” “自是记得。”皇帝语气轻快,十分愉悦,“今日你们姐妹俩难得见一次,朕便不打扰了,朕去看看周淑容。” “多谢皇上。”穆太医欢快地应了下来,自己与小妹许久不见了,自是有许多话想说的。 当事人之一的穆清弯却是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她只是陪着皇帝来看一趟周淑容,谁知道还会莫名其妙多了个当太医的姐姐…… 而且,原主给自己的信上面,也没有说她还有个姐姐啊!她不是说是因为顾念父母,所以才将自己从另一个时空召过来的吗?若是还有个姐姐,她又为何还要担心父母无人照料? 穆清弯觉得,自己被原主骗了,还骗得不轻。 原主将自己召来的目的,极有可能不是她告诉自己的这么简单。 联系到信上的一切,穆清弯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成立的。 “小妹,你的身子可是好全了?”皇帝一走,穆清越便忙上前关心道。 “差不多了。”穆清弯浅笑盈盈,答着她的话。 “来,我给你把把脉。”穆清越端详着穆清弯的脸色,顺手便将手搭上了她的脉搏上。 穆清弯任由着她的动作,眼神却一直在观察她的脸。 若说五官,好像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她的长相更为英气,自己的五官则更为柔和。 勉强,认为是自己的姐姐吧。 而且,原主的身体好像也不排斥眼前这个人的触碰。 在穆清弯观察她的时候,她已经差不多诊断完了,“你身子还是有些虚,待会我给你开几服药,吃了那几服药就差不多了。” 听到要吃药,穆清弯的脸便皱成了一团,她是真的很讨厌喝药。 穆清越见状,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每次要喝药你就这副表情。良药苦口,吃了对你身子有好处的。”末了,她又叮嘱道:“最近天热,叫下人多给你煮些清热去火的汤汤水水,莫要中了暑气。” “嗯……”穆清弯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将她的话记下了。 对面的人满身都是血腥味,穆清弯有些受不住这个味道,待到她将自己的手放下之后,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第八十六章 打入冷宫 见她如此,穆清越这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狼狈,穆清越无奈一笑,“为人治病罢了,这样已经算比较好的了。”顿了顿,她又笑着摇了摇头,“你果然还是受不了血腥味,罢了罢了,看你在宫里过得还不错我便不担心了,我这就走。” 一听她说要走,穆清弯忙叫住她,“我失忆了。” 没有喊称呼,虽说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姐姐”,但是穆清弯还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号。 “嗯?”穆清越脸上的笑容凝固,停了脚步,看了看穆清弯,见她脸上的表情不似有假,便伸出手想探上穆清弯的脉搏。 穆清弯下意识就躲开了。 “是真的。”她重重点点头,解释道:“自上次落水醒来之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话,让我看看。”穆清越的表情变得严肃,言辞之间是不容抗拒的气势。 穆清弯被她的气势唬住,下意识就将手交了出去。 穆清越的手一探上她的脉搏,穆清弯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加快。 不知是感受到穆清弯的异常还是怎的,穆清越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朝她的眼睛看去。 穆清弯任由她摆弄着自己,反正,随便她怎么检查都是检查不出来什么的。要是告诉她说是换了个灵魂,她也肯定不会相信。 穆清弯抱着这样的心理任由穆清越折腾完了,才开口问道:“检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穆清越挫败地摇摇头,这个脉搏她怎么摸都只能摸出小妹身子虚弱,其余地方一点异常也无,这好好的,怎么会失忆呢? 她的答案在穆清弯的意料之中,故作遗憾地拍了拍穆清越的肩膀,穆清弯安慰道:“没事,你看我现在挺好的,只是以前的事不大记得了而已。” “嗯。”穆清越低低点着头,还是有些失落。自己就是个医者,但却检查不出小妹的病症。 见她心情低落,穆清弯忙摆正了她的身子,继续安慰道:“真的没事,以前的事记不得就记不得了,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她如此说,穆清越忽地抬头,“小妹,皇上知道你失忆的事吗?” “不知道。”穆清弯如实地摇摇头,“只有我身边的含春跟若绿知道。” 穆清越不解,“为什么不告诉皇上?说不定皇上能有办法治好呢?” “皇上又不是大夫,你都看不出来我为什么失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穆清弯笑笑,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 说完了,她自己还觉得这句话莫名有些耳熟,像是之前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皇上虽然不是大夫,但是可以帮你去找大夫啊。”穆清越蹙眉,小妹难道不仅失忆了,连脑子也不好使了? “不用的。”穆清弯果断摇摇头,“皇上日日要操心政事,我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罢了,身体却是没有毛病的,还是不要拿这些小事去叨扰他了。” 穆清越见她一脸坚定,便也放弃了说服她的念头。 小妹决定的事,她是阻止不了的。 沉默了一瞬,穆清越笑笑,“既然你不想告诉皇上,那便不告诉了。” 见这个姐姐这么好说话,穆清弯忙点点头,接而,便立马问道:“我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快与我说说,我都不记得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自己刚好借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家里的事,以免以后再蹦出个什么她不知道的亲戚来。 穆清越一点头,“你若是不问的话,我本也是要与你说的。” 两人一拍即合,坐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倒是还真有几分姐妹的样子。若是她们的谈话内容不是自己家里的最基本状况的话。 穆清越连连说个不停,穆清弯偶尔问上一句,两人便也算是交流得十分融洽友好。 不知说了多久,直到含春敲门提醒说皇上过来了,两人这才默契地双双止住了话。 穆清越停了话,又免不了再提醒一句“万事小心”。 穆清弯点头,“告诉父亲和母亲,我一切安好。” 原主既然在信中单单提到了父母,便说明她心中还是挂念着父母的。不论她把自己召来这个时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的父母,总归是没有过错的。 含春开了门,穆清弯便见皇帝从外面缓缓走来。 一步一行,如携清风,似伴明月。 屋外骄阳似火,皇帝的出现,莫名就抚平了穆清弯那颗燥热不安的心,让人深觉屋内清凉似水。 “皇上。”穆清越拱手作揖,“微臣告退。” “嗯。”皇帝扫了她一眼,淡淡点了点头,“去吧。” 穆清越缓步退下。 穆清弯朝皇帝笑笑,随口问道:“周淑容的事情处理好了?” 皇帝点点头,“打入冷宫了。” 穆清弯嘴角一抽,在别人眼里如此严重又严肃的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活生生多了些“打入冷宫不过是一桩小事”的意味。 也是,打入冷宫于眼前这个人而言,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穆清弯试探着看了皇帝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罪名……是什么?” “蓄意谋害皇家血脉。” “哦……”穆清弯点点头,这个理由的确说得通,若是说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难免丢了面子。 “她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不是朕的,但却是她自己流掉的。”皇帝淡淡解释道。 若是周淑容心中没有想要利用这个孩子来算计别人的打算,他或许会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处置她。既然她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那便也不能怪自己无情。 “可是……想要陷害其他人?”穆清弯看着皇帝的神色,斟酌着问道。 “她想设计娴妃,被娴妃发现了,便提前来告诉朕了。”皇帝对穆清弯没有半分掩瞒。 娴妃啊……穆清弯慢慢点着头,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以为,后宫女子之间的这些阴暗勾当是心照不宣,私底下进行的。至少,无论自己背地里斗得多么惨烈,在皇帝与太后面前,也应该保持和睦友好的状态。 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这种事情是可以去皇上面前告状的。 只不过,到底能不能去告状,也许是要分人的。 同样一件事,娴妃在皇帝面前说,皇帝会相信。但若是换了自己或者其他人去他面前说,也许,皇帝不仅不会相信,说的那个人还容易引火上身。 第八十七章 一切为了孩子 这一天,有关周淑容的两个消息传遍宫中,引得众人唏嘘不已。 但大多数人,却都是在幸灾乐祸,暗自欢喜。 周淑容好不容易有了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却不好好珍惜,竟然打着利用这个孩子来算计娴妃的算盘,也怪不得最后会丢了孩子,还惹得皇上在一怒之下将她打入冷宫。 宫里虽设有冷宫,但却从未有人进去过,因此,那个冷宫的存在形同虚设,没想到,周淑容成了第一个被皇帝打入冷宫的妃子。 不过,经由周淑容闹的这么一出,再结合今日众人去给娴妃请安时娴妃的表现来看,大家也认清了一点:娴妃虽然平日里安静,但绝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平日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不仅除掉了周淑容,还除掉了一个未来的皇长子。 娴妃,绝对是一个让人不可小觑的角色。 比起其他人内心的揣测,穆清弯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只单纯地认为娴妃在皇帝心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但其实,比起别人对于娴妃的揣测,穆清弯自己的发现更让她感到悲伤。 当然,她绝对不承认,自己开始在心里对皇帝抱有期待,并且开始慢慢在意皇帝了。 穆清弯是被皇帝打着顺路的由头被他亲自送回月影轩的。 虽说是顺路,但也只有周围人知道,这个顺路,到底顺了多远。 穆清弯回了月影轩一刻也未歇,便有人来报,说是翠玉醒了。于是,她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翠玉的房间。 穆清弯到的时候,翠玉正跟若绿僵持着。 若绿记着穆清弯的吩咐,对孩子的事绝口不提,无论翠玉怎么说,她都不肯开口。 “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今日便一头撞死在这!” 穆清弯还未踏进翠玉的房门,便听到了她尖锐的声音。 传话的下人一脸忧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穆清弯,见她脸上不见恼怒之色,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免在心中腹诽,这翠玉平日里胡搅蛮缠也就罢了,生了病还劳烦若绿姐姐亲自伺候,这一醒来,更是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胡言乱语,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你退下吧。”穆清弯偏头,吩咐着跟着自己过来的人。 那婢女点点头,听话地退下了。 她可不想看到翠玉的狼狈模样,省得她病好了,借着这事来找自己的茬。 推开房门,穆清弯快步进了屋子。 翠玉见她来了,没再说话,偏头看着衣柜发呆。 若绿上前道:“主子……” “嗯。”淡淡看了她一眼,穆清弯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若绿犹豫地看了看翠玉,又担忧地看了穆清弯一眼,听话地退下了。 门被关上。 穆清弯盯着假装在发呆的翠玉,面若冰霜,冷冷地说道:“你若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大可以一头撞死在这儿,没人拦你。” 翠玉抬头看向穆清弯,扯出一抹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激将法,皇上说了保我性命的,若是我在你这里死了,你以为你不会被皇上怪罪吗?” 穆清弯眉头都不皱一下,镇定自若地答道:“你若是自己一心想寻死,我又怎么拦得住?而且,你是自己撞死的,又不是我杀的,皇上为何会怪罪我?” “再者说了,你真以为皇上会因为你一个奴婢的死而迁怒于我?” 听得穆清弯如此说,翠玉的脸上有了一丝慌张。 的确,自己若是自杀的,确实不关她的事。而且,皇上也不一定真的会因为自己的死而怪罪她。 见翠玉安静下来,穆清弯平静地宽慰了一句:“孩子我叫人帮忙照顾着你,你大可放心。” 顿了顿,穆清弯又补充道:“我的心虽然跟炭石一般黑,但我也不至于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不待翠玉答话,穆清弯单刀直入:“那个孩子,是你的还是翠竹的?” 有一些事情,她今日必须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得穆清弯说起翠竹,翠玉瞳孔一缩,接而,才猛地摇头否认道,“是我的,不关翠竹的事。” 穆清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予理会,只继续往下问道:“你跟翠竹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怕,不是普通的朋友吧。” 穆清弯的语气十分笃定。 若只是普通好友,为翠竹鸣不平倒也还好理解,可若是费尽心思只为救她的孩子,便有些没必要了。 如果不是这两人关系实在不一般,远远超出普通朋友的范畴,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而宫里,不得了的人物还有谁?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她是我的姐姐。”这一次,翠玉倒是答得十分爽快,没有否认。 穆清弯对翠玉的诚实很满意,至少,她猜对了一半。 那么,下一个问题。 “这个孩子是翠竹跟谁生的?” “不是翠竹的,是我的。”翠玉僵着脖子,倔强地纠正道。 “好,这个孩子就算作是你的。”穆清弯淡定地点点头,顺着翠玉的话问道:“这个孩子是你跟谁的?” 她现在并不关心孩子的母亲是翠竹还是翠玉,只关心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不知道。”翠玉答得斩钉截铁,眼里闪着坚定的目光,她是不会说的。 “当真不知道?”穆清弯向前一步,逼问道:“你若是不乖乖告诉我,我现在立马就把你交出去,宫女未婚先孕,你知道能有什么下场的。” 穆清弯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宫廷律法,但自古以来,女子未婚先孕都是被世人所不容的,更何况,这人还是在皇宫里当值的宫女。 在听到穆清弯的话之后,翠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咬了咬嘴唇,她的语气微微软了下来:“奴婢,确实不知道。” 听到翠玉用起了奴婢的称谓,穆清弯的脸色放柔和了一些,就连语气也轻柔了不少,“你故意接近我,可是为了保护这个孩子?” 听到穆清弯提到孩子,翠玉垂头,周身的尖锐消失殆尽,“是。” “那些恶意揣测人心的话,你也是故意说的?” 翠玉一滞,无力地点了点头。 “为何?”为了孩子故意接近自己,这可以理解,但为何要故意中伤别人?频繁给自己树敌,着实不算是什么良策。 第八十八章 姐妹反目 翠玉惨淡一笑,“若是人人都不想与奴婢交好,怕奴婢嘴碎说些她们的坏话,便没人愿意来这间的屋子,自然,也就不会发现这屋子里还藏了一个孩子……” 可现在,自己做的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翠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眼里含着一丝期待,“这一切都是奴婢的过错,由奴婢一人承担,穆婉容莫要迁怒到孩子身上。” “你大可放心,我没有这么狭隘。”穆清弯别开目光,重申道。 “奴婢多谢穆婉容。”翠玉费力地起身,作势就要向穆清弯行礼。 穆清弯伸手止住她的动作,“你别这么快谢我,我还有事没问完。” “翠竹的死,是不是跟这个孩子有关?” 翠玉沉默了一瞬,而后才喏喏地重复道:“这个孩子不是翠竹的,是奴婢的。” “我没有说不是你的,你慌什么。”穆清弯笑着看了她一眼,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见,言辞犀利,“我只问你,翠竹的死,跟这个孩子有没有关系。” 翠竹别开头,不去与穆清弯对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没有。” 穆清弯见她如此倔强,颇有些无奈,这人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你若是想弄清楚翠竹的死因,便如实告诉我,我或许还帮得上忙。” 听到有关翠竹的死因,翠玉的眼神有了一丝丝的松动,然而,她还是坚定地摇摇头,“不会有办法的,穆婉容还是放弃吧,奴婢是不会说的。” “为了孩子,也为了穆婉容。” 穆清弯心一紧,看样子,翠竹的死果真不是意外,这孩子的父亲,果真有些来头。 在心中思考了一瞬,穆清弯宽慰道:“既然你当真不知道,那便先在这安心养着吧。” 翠玉低低应下,又道了声感谢云云。 穆清弯不再作答,转身便离开了。 既然翠玉不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那她便自己来查。宫里这么多人,翠竹又是一个宫女,若是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把孩子生下来的。 若是要查起来,也应该不算太难才是。 怕只怕,那孩子的父亲会有意阻拦。 穆清弯出了翠玉的屋子,便见若绿在外面守着,便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好好照顾他们。” 她不知道若绿把孩子放到哪里去了,若绿不说,穆清弯便也不强求,对于若绿,她还是信任的。 相信她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也相信她是真的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是。”若绿知道穆清弯说的“他们”是指的谁,忙点头应下。 虽说主子现在可能已经不信任自己了,但对于主子的命令,她还是会好好听从,认真去做的。 这本就是她的职责。 晴芳榭内。 许美人与姚才人起了争执,正僵持不下。 许美人怨姚才人不为自己着想,将自己从娴妃那里带了出来,错过了见皇上的机会。姚才人气许美人不争气,不懂得审时度势,总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最可气的是,她自己还不自知! “我知道你比我聪明,比我会看人心,可你为何总是要阻拦我?”许美人的脸气得发红,就连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一想到方才是姚才人硬把自己拉出来的,她就十分生气。 姚才人见自己的好心被许美人当成驴肝肺,如今还要被她凶,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咬了咬嘴唇,也生起了气,“我那都是为了你好,若是你留心观察其他人的脸色,便知道我为何要拦你了。” 听了姚才人的话,许美人冷冷一笑,“别说什么是为我好的话,我之前可都是在听你的话,但你看看现在,我们姐妹俩进宫这么久了,你还是个小小的才人,我也还是个小小的美人,你再看看穆清弯,这才几天时间,便从才人晋升到了婉容,还入了太后的眼!” 许美人说的话的确是事实没错,但皇上喜欢谁,宠幸谁,愿意给谁升位份,这根本就不是姚才人能决定的事。更何况,若要拿她们与穆清弯比,穆清弯进宫的时间还比她们要早一年,只不过她升位份是近些日子才发生的事。 姚才人正欲拿此来反驳,却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气得生生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给憋回去了。 “我今日可将话搁在这了,以后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管我了,说不准,若是没有你的阻拦,我早就不是美人了,难不成我没有了你,我还会被人害死在这不成?” 说到这里,许美人还有些不解气,“我看啊,你就是嫉妒我的相貌比你好看,怕我的位份比你先升上去,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我。” 言罢,许美人还有些自欺欺人地补充道:“论称号,我是美人,你是才人,可不就是说我比你好看,你比我有才气些吗?可这宫里,才人多了去了,美人却只有我一个。” 许美人如此大言不惭的话使得姚才人气极反笑,美人跟才人的界限哪里是按这个来划分的?竟还说自己是怕她比自己的品阶高! 将自己内心的怒火强压下去,姚才人起身,语气里满满的无奈与气愤,“你若真要这么以为,那我便也无话可说。既然你不要我管,那我便不管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用自己的容貌入皇上的眼,又到底能混出个什么地位!” 语落,姚才人袖子一甩,看也不看许美人的脸色,径直便离开了。 许美人听姚才人亲口答应说她再也不管自己了,心中便隐隐有些迟来的后悔,此时见姚才人被自己气走了,临走前还撂下那么一句话,心中的那一丝丝后悔转瞬便消失殆尽,内心的斗志与不服输的劲彻底被她激了起来。 “我就给你好好看看,我许丹云没了你,照样能活得好好的!” 许美人气急败坏,将自己的名字脱口而出。 姚才人远远地听到许美人的话,不由停下脚步,转身扯出一抹不屑的神情,“你若是这般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这般蠢笨无知,泼妇行径,你就永远都入不了皇上的眼,永远都只能是一个美人。” “你!”许美人被姚才人气得说不出话,只得在原地狠狠地跺着脚。 姚才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当真再也不看她了,快步离了晴芳榭。 第八十九章 定会护她周全 再说皇帝,送完穆清弯之后,他便径直去了太后的宁德宫。 自己虽不喜欢周淑容,但太后平日里却很爱与她聊天。她肚子里的孩子虽不是自己的,可太后对此事并不知情。 不知道如此看重子嗣的太后,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会作何感想。 所以,自己必须亲自去与太后她老人家解释清楚,不能叫她平白无故冤枉了自己,也不能叫她平白无故因为周淑容的孩子而气坏了身子。 彼时,太后才午睡完醒来,并不知道周淑容不仅没了孩子,还入了冷宫的消息。 当有人禀告说皇上来了,她还有些纳闷,这皇帝今日为何有如此闲情逸致,光这一天,便往自己宫里跑了两趟…… 晚阳大抵猜到了皇帝是为何而来,便先自作主张将周淑容的事瞒下了。 既然皇上亲自过来了,她便没有再向太后禀告的必要了。皇上心中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皇帝一踏进宁德宫的门,便率先朝旦秋问道:“周淑容的事,太后知道了吗?” 旦秋见皇帝脸上隐有惧意,一副慌张又紧张兮兮的模样,心中觉得好笑。 她神情自若地摇了摇头,安慰道:“皇上莫要太紧张,太后刚醒,晚阳姐姐才进去,她老人家许是还不知情的。” “那便好。”确认了周淑容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太后耳里,皇帝舒了一口气。 才进内殿,皇帝便挥手让屋内的下人都退下。 晚阳见状,便也朝太后与皇帝福了福身子,告了退。走之前,还体贴地为他们二人将门关上。 想必,皇上得为太后解释好长时间。 “这是怎么了?”太后见自己周围的下人都被皇帝屏退了,心中直觉不妙。 上一次他这样的时候,还是许久之前了。 “儿臣有事说。”虽然皇帝在来的路上便已经想好要先说有关周淑容的哪件事,但当真正面对太后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 “嗯?”太后凤眼一眯,和蔼的眼神略显严厉。 “周淑容的孩子没了。” 太后瞳孔一缩,有些惊慌,皇帝见此,忙解释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儿臣的。” 此话一落,太后眼底的惊慌已然化成了怒火,正要生气,皇帝又道:“她想用孩子算计娴妃,现在已经被儿臣打入冷宫了。” 皇帝三言两句地将此事说了个一清二楚,太后却还有些未回过神来,尚在微怔之中。 但很快,她便将所有消息完美地消化完毕。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打入冷宫这个处罚,未免也太轻了些。” 太后如此冷静,倒不在皇帝的预测范围之内。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后不仅冷静,还告诉自己说将周淑容打入冷宫的这个处罚太轻了? 皇帝一瞬间有些摸不准太后的心思。 “那个孩子,应是皇叔的。”皇帝在心中掂量再三,面容冷峻,平静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老十三?”太后没想到平日里端庄贤淑的周淑容能跟端王爷联系起来。 “你可查清楚了?”太后有些不相信,便又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太后看着端王爷长大,不相信此事与他有关才正常。因此,太后的这个反应,在皇帝的预测之内。 “八九不离十。” 皇帝敢说出来,就是因为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 这么说来,周淑容是老十三的人了……也怪不得。怪不得这周淑容每次做的事,说的话,都能正合自己的心意,原来是背后还有个老十三在指导。 太后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悲怆。 这老十三,太让自己失望了! 手紧紧抓住凤椅,太后闭了闭眼,像是在整理自己心中的情绪。 皇帝站在底下一言不发,静静地等着太后说话。 过了不久,太后凤眼一睁,面容平淡如水,“既然是老十三的人,你便先留着吧。” “嗯。”皇帝淡淡点头,脸上看不见半分别样的情绪。 “以后,周淑容总能派上些用场的,若是就这么把她赐死了,倒是有些可惜。” 太后的想法,倒是与皇帝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顿了一瞬,皇帝问出了自己心中的不解,“周淑容的事,母后为何如此冷静?” 皇帝的问题让太后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还以为本宫会为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掉几滴眼泪?” 这个反应,皇帝也不是没有想过。 太后向来注重子嗣,平日里又对周淑容多有关照,有这样的反应,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至少,比方才说自己的处置太轻更符合常理。 “本宫在宫里这么多年,早就见惯了勾心斗角,你父皇还在的时候,宫里的血雨腥风远比这件事更为惨烈。” 太后目光深邃,似是陷入了回忆。 皇帝被太后的眼神刺痛,半晌,才启唇安慰道:“这些年来,辛苦母后了。” 太后的眼神愈渐清明,转而安慰起了皇帝。“有些肮脏的勾当,本宫早就不看在眼里了,心中的喜怒哀乐,自然也淡了许多。平日里,周淑容虽合我心意,可她既然做了这桩子事,本宫便绝不会心慈手软,手下留情。” 虽然说着狠话,但太后的语气却很平淡,平淡得似乎只是单纯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事实上,她说的也确实是一个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了。 在宫里住了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淡了人情冷暖。说什么姐妹情深,感情深厚,都不过是假象一场。 有的人前一刻能嬉皮笑脸地讨好你,下一刻就能面目狰狞地算计你。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小人行径,可在宫里,这所谓的小人行径,却是善良的人才会做的事。那些自己撇干净了还忍不住要回过头来给你泼一盆脏水或者捅你一刀的行为,才是宫里的常态。 皇帝也随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或许就是皇宫了吧。 人心冷漠,处处陷阱,一步错,步步错,然后再也回不了头。如穿行于荆棘丛中,沼泽地内,稍有不慎,便能被刺得个血流不止,或被污泥沾染,直至那泥沼将自己全数吞没。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一时冲动之下所做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正是因为自己身处于这样一个黑暗又冰冷的地方,才更渴望她带来的柔软与温情。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言笑晏晏的身影,皇帝微不可听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是自己将她牵扯进了这样一个危险的地方,那么,自己也定会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半分伤害。 第九十章 疏影横斜 这一日,风和日丽,凉风阵阵,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穆清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云卷云舒发呆,不多时,便又低头继续自己手中的工作。 今日去太后宫里用膳的时候,太后随口提到了前些日子要自己做的香囊,想着耽搁的时间太久,怕太后怪罪,她便只得撒谎说香囊早就做好了,明日去用膳的时候,就带过去。 可其实,她口中的那个早就做好的香囊,才堪堪开始。 想起今日自己脱口而出撒的谎,穆清弯停下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看了看若绿给自己绣好的样品,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成品,她着实有些头大。 本以为自己的绣活还不赖,可怎么连照着绣,都绣不好呢…… 含春安安静静在穆清弯身后站着,见主子时而望着手中的东西叹气,又时而抬头望着天空发呆,不由觉得无奈又好笑,“主子,您就快些绣吧。” 穆清弯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奈地看了含春一眼,“我也想快些绣啊,可若是不慢些绣,我便容易出错,若是绣错了一步,就更加棘手了。” 含春看了一眼穆清弯手中的香囊,见上面的青竹图案才绣出一片小小的叶子,还是一片针脚有些凌乱的叶子,不由撇了撇嘴,小声吐槽道:“可就算您绣得这么慢,您也还是没有绣好。” “嗯?”穆清弯耳朵好使得很,怒瞪了含春一眼,犟嘴道:“我自己觉得绣得挺好的。” 含春做出抬头望天的姿势,敷衍地应付道:“绣的好绣的好,主子您最大,您说了算。” 穆清弯挫败极了,干脆一赌气,将手中绣到一半的东西放下,“不绣了不绣了,若是太后问起来,我就说被你不小心弄丢了,过几天重新绣一个给她。” 含春不为所动,冷眼看着穆清弯的动作。 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主子不出半刻的时间就会把它拿起来继续绣。 她家主子,怂得很。 含春的猜想没有错,穆清弯在椅子上躺着坐了会,又捡起了被她丢在桌子上的东西。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坚持就是胜利,不过是绣一个小小的图案,怎么可能难得倒我。”穆清弯在口中喃喃自语,不停给自己打着气。 “什么事这么难?” 一个爽朗轻快的声音入耳,不难听出,说话人现在的心情十分愉悦。 穆清弯与含春循声望去,便见赵贵人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穆清弯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赵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我见今日天气不错,便想来叫你出去走走。”赵贵人展开笑颜,十分好心情地答着穆清弯的话。 今日难得有个好天气,又有些凉风,出去走走,再适合不过了。 穆清弯一听她是来邀自己出去散步的,当即便开心了起来。这几天她不是待在自己院子里,就是待在太后宫里,早就觉得无聊了,若有个机会跟赵贵人出去散散步,聊聊天,她心中欢喜不得。 可是…… 眼神触及到自己手中的半成品,穆清弯犯起了难。、 说好了明日把这东西交给太后的…… 赵贵人见她一脸难色,主动询问道:“怎么了?” “这个,明日要绣好交给太后的。”穆清弯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解释道。 “我看看。”赵贵人伸手拿过了穆清弯手中的香囊,认认真真端详起来。 “妹妹这是要绣什么?”赵贵人抬头,看了穆清弯一眼。 “青竹。”面对赵贵人,穆清弯答得分外实诚。 “嗯……”赵贵人点点头,看了不久,煞有其事地点评了一番,“你这针脚不行,太乱了,这绣线的松紧程度也不行。” “这么说来,赵姐姐也会绣?”穆清弯惊奇地看着赵贵人。 她以为,赵贵人大抵出身书香门第,是个喜欢看书的豪爽才女罢了。只是没想到,赵贵人竟也会绣活。 平日里看着她的性子,倒也不像是个精于绣活的人。 “我不会。”赵贵人答得相当坦荡,“我不会绣,但是我会看。” “你绣出来的这个,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觉得不行,更何况,是那些精于绣活的内行人了。” 赵贵人说的没错,穆清弯扁扁嘴,不甘心地反驳道:“太后又不是什么精于绣活的内行人。” 赵贵人斜斜地看了她一眼,提议道:“我劝你还是找一个绣活好的丫鬟帮你绣吧,不然,你就诚实些,主动去跟太后说你绣工不行,绣不出来。” 说话之间,含春已经备好了茶水。 赵贵人一屁股坐下,正欲喝口水,便瞥见了被穆清弯放在桌上的样品。 拿起来左右看了看,赵贵人点点头,称赞道:“这是谁绣的?倒是比你那个好了许多。” “若绿绣的。”穆清弯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抢过香囊,“姐姐可别把我的弄坏了,这是我特地叫若绿为我绣的样品。” 赵贵人眼神闪了闪,不在意地耸耸肩,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再次提议道:“你要实在想自己绣,那便认认真真去绣,就算绣得不好,好歹也能让太后看到你的诚意。” “姐姐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穆清弯点点头,在赵贵人身边坐下,“今日,我便不能同姐姐一同出去了,等改日,我定陪姐姐出去玩个痛快。” “没事。”赵贵人毫不在意地朝穆清弯挥挥手,“太后的事是正事,我的事不过是小事罢了,不用太过在意。” 末了,赵贵人又灌了口水,“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自个慢慢绣。” 话还未落,她便已经起了身,作势就要走。 若是平日里,穆清弯也许还会留一留她,可今日,时间着实有些来不及,便也作罢。 赵贵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的到来,于穆清弯而言,不过是今日发生的一个小小插曲 夜幕时分,穆清弯的绣品已经歪歪斜斜完成了约莫二分之一。 停下手中的动作伸了伸懒腰,穆清弯看着被自己绣得格外歪斜的竹子点点头。 若是太后有些审美,大抵也不会说自己这棵竹子的不是。 若她不懂,自己便可以搬出那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了。 太后只说要绣青竹,没说不能绣青竹的影子。 是的,她绣的,就是青竹的影子。 所以,才格外歪斜。 第九十一章 一起吃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含春悄声进来点亮了屋内的烛火,又轻轻提醒了一句:“主子,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嗯。”穆清弯淡淡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正欲舒展舒展自己的身子,便听得外头有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穆清弯的动作因着这一声尖细被生生止住,顾不及整理自己略有些褶皱的衣服,她快步走出去迎接皇帝。 也不知,这皇帝大晚上的来她这里,是有什么事…… 穆清弯提着心吊着胆,在门口恭恭敬敬地摆好了迎接的姿势。 不多时,一双黑色赤金的靴子便出现在她眼前。 “参见皇上。”穆清弯微微低着头,语气温和地向皇帝行着礼。 “起来吧。”许是因为夜晚的缘故,皇帝的声音平白添了一丝淡淡的沙哑,在这寂静如水的夜晚,落在穆清弯的耳里,便显得分外的撩人。 一股热气自背部升起,穆清弯稳住了自己的心神,神态自若地站起了身。 屋内昏暗的光影折射出来,落在了穆清弯的身上,在她蛋身后拉出了长长的一道影子。 皇帝低低地看着她,眼底忽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慢慢渲染。 须臾,皇帝别开目光,语气十分温柔:“可有用过晚膳?” 穆清弯本想回答说用过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未曾”。 听得穆清弯的回答,含春不由悄悄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道主子终于开窍了。 穆清弯话音刚落便有些后悔了。 自己应该实话实说才是,干什么说了个未曾! 一定是这两个字比起“用过了”这个回答的字数更少,一定是的! 穆清弯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之后,那颗说了谎话的心便尚觉安稳了些。 “那便一起吧。”皇帝的嘴角终于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他对穆清弯的回答很是满意。 看样子,自己来得正好。 抬步经过穆清弯往里屋走去,皇帝步履轻快,心情尚好。 元禄提着食盒跟了进去,经过穆清弯面前的时候,还不忘悄悄朝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见到元禄的动作,穆清弯乐了,感情这皇帝,还是特地来找自己吃饭的!今天有口福了! 高兴过后,她又有些小小的庆幸:还好自己方才说的是未曾。 穆清弯站在原地傻笑了一瞬,才跟着皇帝的脚步往里屋走去。 皇帝自然而然地找个位置自己坐下了,见穆清弯过来,便随意地朝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坐。” 见得皇帝如此娴熟的动作,穆清弯眉毛一挑,心道他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将反客为主这一套玩得溜溜的。 但转而,她又有些想笑。 自己在想什么反客为主?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更何况这座皇宫?又何况自己住的这个院子? 皇帝能在自己这里有如此动作,想必是与此相同的情景曾经在其他人院子里上演过许多回的缘故吧。 关于这一点,穆清弯倒是错怪了皇帝。 皇帝虽然随性和蔼,但也不会随随便便去后宫妃嫔的院子里主动坐下之后,还招呼别人也坐下。他经常性的操作便只是到那里走一趟,走个过场给太后看,或者是他一个人坐着,其他人站着。 在这宫里,只有娴妃与丽贵嫔是个例外。 而现在,穆清弯成了他的第三个例外。 只是,这一切,穆清弯都是毫不知情的。她甚至已经在心中骂起了皇帝是个多情负心汉——惯会搅乱人心,欺骗女子。 穆清弯坐着绣了一个下午,此时着实是有些不想再坐在了,便拒绝道:“皇上坐吧,嫔妾站着就好。” 皇帝疑惑地抬头朝她看了一眼,心中满是疑问。 别人都是想要与自己同桌而坐的,怎地到了她那里,还拒绝了自己? 于是,下一瞬,原本心情愉悦的皇帝就黑了脸。 “坐。”他提高了音量,再次吐出了这个字。与此同时,他的周身开始散发着冷冷的气息,直叫穆清弯觉得不妙。 没有半分犹豫,穆清弯立马就认了怂,笑嘻嘻地狗腿道:“是,嫔妾这就坐。” 皇帝见穆清弯听话地坐下了,这才稍稍满意。 正欲说话,便听得穆清弯为自己方才的拒绝解释道:“嫔妾并非有忤逆皇上的意思,只是今日在窗户边坐了一下午,便不想再坐了。” 穆清弯解释完了,皇帝的脸色才稍稍有所好转。片刻,他好奇地问道:“你干甚么坐了一下午?” 穆清弯抿了抿嘴唇,想了想之后,才吐出两个字:“刺绣。” “嗯?”皇帝微微靠近了些,带着询问的目光示意穆清弯继续说下去。 穆清弯的目光微微有些闪躲,将视线转移到别处,她诚实地答道:“太后前些日子让嫔妾给她老人家绣一个香囊。” 言罢,她忽地想起了什么。 自己今日在太后那边的说辞是自己已经绣好了,明日便带过去,可今日赵贵人来的时候,便叫她看到了自己的半成品,就连自己刚刚跟皇帝说的那句话,也透露了自己的香囊还未完成的意思。 若此事叫太后知道了…… 穆清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噤了声。 皇帝见穆清弯不过说了一句便微有闪躲,眸底的亮光一闪,问道:“什么香囊,拿来给朕瞧瞧。” 穆清弯有些手脚无措。 先不说这个香囊被自己绣的好不好看,光是它上面的花样,便还是个半成品! 她原本是打算另外一半留着明日上午早些起来继续绣的…… 皇帝见她如此反应只觉好笑,便逗弄一般猜测道:“怎么?你觉得自己绣出来的不好看?” 穆清弯的脖子再次缩了缩,脸上也开始带上了一抹尴尬的笑。 皇帝抿唇一笑,原本就好看的唇瓣被他抿成弧形,再加上屋内烛火的照耀,便显得他整个人愈发的光彩照人。 穆清弯被他的笑一闪,心便漏了一拍。 还没等她的心跳恢复正常,便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继续在那猜测:“还是说,你还没绣完?” 穆清弯脸上的笑微微一滞,身子突然不由自主地往后移了移。 她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使得自己心跳加速,内心紧张的不是皇帝刚刚问的这两个问题。 而是坐在自己面前的皇帝本人。 第九十二章 顺水推舟 发现了这个严肃问题的穆清弯心中警铃大作,右手将自己的身子一撑,她站起身来,颇有些不自然地夸道,“皇上果真……料事如神。” 皇帝坐直了身子,眼神却未从穆清弯身上移开。 他觉得她这副模样,有趣得紧。 “给朕看看。”皇帝轻飘飘道。 为了让眼前这个有趣的人安心,皇帝不免又补了一句,“朕保证不笑话你。” 穆清弯的脸颊红了红,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微嗔:“皇上既然这般说了,那可莫要看完之后,还来笑话嫔妾。” “嗯。”皇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眼底却已然染上了些许笑意,“朕保证不笑。” 皇帝保证完毕了,穆清弯才扭扭捏捏地去拿被自己扔在软榻上的香囊。 皇帝撑起脑袋看着穆清弯的背影微微发呆。 近日朝中不太安稳,政事增多不少,他今日批了一日的奏章,因而拖到现在才用晚膳。 穆清弯不知道皇帝正盯着自己的背影发呆,拿了香囊转过身去,便见皇帝的手支在桌子上,眼神看着地上。 “皇上?”穆清弯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待到他抬头时,才将香囊递了过去。 接而,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见他正看着香囊若有所思,便移开了视线,专心低头盯着地板发呆。 皇帝拿着手中的香囊细细端详了片刻之后,便老神在在地点点头,“不错。” 在穆清弯看来,皇帝不笑自己的绣工差已经不错了,毕竟在看之前,他便跟自己保证过。 可他夸它绣的不错……这又是怎么回事? 穆清弯眉毛一挑,想从皇帝的表情中看出一丝情况,“如何不错了?” 她敢肯定,皇帝只是在安慰自己。若是要他说出个理所然来,他是肯定说不出的。 皇帝原本也确实带了些安慰穆清弯的成分,此时见她问起原因,便又重新拿起手中的香囊细细端详了一番。 这个动作落在穆清弯眼里,便已经将她心中的猜测验证了个八九分。 至于这最后一分嘛,就要看皇帝怎么说了。 穆清弯等了许久都不见皇帝有所动作,不由再次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看样子,这最后一分也落实了。 皇帝,确实是在安慰自己。 撇了撇嘴,穆清弯正欲伸手将皇帝手中的香囊夺回来,便忽地见他抬了头。 两人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地撞上。 如此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男一女的视线碰撞之后,本该是干柴烈火,噼里啪啦…… 可偏偏,穆清弯心中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 她眼底的不相信之意没有半分掩饰,就这么清晰且直白地落入了皇帝的眼里,叫皇帝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穆清弯深觉尴尬,忙将自己心中的不相信之意掩下,随口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皇上心中可是有答案了?” 皇帝收回目光,看着香囊上的青竹花样开口反问道:“你可见过月色下的青竹?” 穆清弯收回手,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平静地答道:“见过。” 不过是竹影罢了,就算自己没见过,光凭想象也是能想出来的。 “若是见过,你便应该知道,你香囊上面的这个花样,颇有几分月色下竹影的姿态。” 皇帝如玉一般的手指轻轻在翠绿的绣线上面抚了抚,随着他的动作,穆清弯觉得那些被自己绣的歪歪斜斜的翠竹都变得栩栩如生了许多。 手一勾,皇帝拿着香囊朝穆清弯扬了扬,闲闲笑道:“这个,给朕吧。” “可这是嫔妾为太后娘娘绣的……”穆清弯皱眉,下意识地拒绝道。 “你觉得,太后能喜欢?”皇帝俊眉一扬,毫不留情地道破穆清弯心中的忐忑。 穆清弯一窘,正欲硬着头皮反驳他的话,便又听得皇帝轻快的声音,“倒不如给朕,你这竹影,太后也许欣赏不来,朕却是欢喜的。” 皇帝语落,穆清弯便收回了自己嘴边的话。 他说的,也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太后若是欣赏不来,说不准自己就惨了,倒不如顺手推舟给皇帝,明日便能直接告诉太后说,原本给她绣好的香囊被皇帝瞧去了,太后应该不至于会因为原本要给她的香囊到了皇帝手中而怪罪自己,更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香囊怪罪皇帝。 穆清弯想到此,便顺水推舟了一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香囊,既然皇上喜欢,皇上拿去便是了。” “只是……”穆清弯垂下眼帘,犹豫地询问道:“太后那?” 皇帝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似是计谋得逞了一般,“朕去说。” 穆清弯心中雀跃,就连眉梢处也染上了喜色,香囊这个难题,自己终于算是解决了。 两人各怀心思,却都有几分计谋得逞的喜悦。 香囊一事,便算是落下了篇章。 将香囊收进怀中,皇帝招了招手,将一旁的元禄喊了过来。 元禄会意,拎着食盒将其中的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 因着皇帝收香囊的动作,穆清弯忽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先来用膳,朕饿了。”皇帝看了看桌上摆放整齐的饭菜,用眼神朝穆清弯示意了一番。 穆清弯扫了一眼,见小小的桌子上摆满了一圈的色香味,脸上也随之绽开笑颜。 因着香囊一事解决了,两人心中开心得很。 心情好了,这顿饭自然而然地也就用得十分顺心舒畅。 皇帝与穆清弯是开心了,可隔壁院里的曼才人,却是不开心得紧。 皇帝前脚刚到穆清弯的院子,她后脚便收到了消息。 大晚上去截人的事,曼才人是做得出来的。 就算截不了人,也能去皇帝面前刷刷脸,再顺带膈应膈应穆清弯,因此,曼才人非常乐意做这种事。 平蕊见自家主子火急火燎便要往月影轩的方向走,忙劝道:“这么晚了,主子还是莫要去了吧,想必,皇上应当也是不乐意的……” 曼才人眼一扫,平蕊便噤了声,眼神也移向了别处。 “我何时说是为了皇上而去?”曼才人微微清了清嗓子,昧着良心道:“我是去探望穆婉容的。” 平蕊摸了摸鼻子,一阵腹诽。曼才人与穆婉容素来不和,别说是私底下了,就连面子上也懒得做做样子,这是宫里众人皆知的事。如今说要主动去探望她,还把时间挑在了夜晚皇帝去的时候……与其说是去探望,不如说是去搅事来得贴切。 第九十三章 过来探望一番 不顾平蕊的阻拦,曼才人带着平翠径直就往月影轩的方向去了。 平翠心中自然是欢欣得不行,主子这次不仅没听平蕊的劝,还冷落了她,单单只带了自己。 自己可要把握住这次机会才是。 平翠下定决心要趁平蕊不在的时候在主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主子不是想得到皇上的宠爱吗?那她就投其所好,给主子献计献策。若是主子因为自己的主意得偿所愿,自己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到时候,她势必能压平蕊一头。谁叫她平日里总与自己过不去…… 平翠越想,心中便越激动,仿佛自己已经将平蕊狠狠踩在脚下了一般。 “主子,老爷前些日子,不是给您送了一幅画过来吗?”平翠眼睛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怎么了?”父亲前些日子,的确给自己送了一幅画过来,说是妙山先生的真迹。 思及此,曼才人脚步一顿,忽地想到了什么。 她好像听人说过,皇上,是喜欢收藏这些个书书画画的。 “你是想说,要我用这个为借口,把皇上喊去我那?” 自己还未开口,主子便已经想到了自己要说什么。平翠喜笑颜开,忙连连应道:“奴婢就是想说这个。” “可若是,太晚了皇上不想来怎么办?”曼才人瞧了瞧天色,确实是有些晚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没听平蕊的劝,一时冲动出了门是个错误的选择。 “若是皇上觉得今日天色太晚,明天、后天、大后天,也都是可以来的。”平翠不死心,继续劝道:“只要主子把这事往皇上面前一提,奴婢敢肯定,皇上势必会放在心上。毕竟,那是妙山先生的真迹。” 曼才人虽不大懂书画,可这妙山先生的名号,她却是听说过的。 认同地点了点头,她肯定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待会就去皇上面前提一嘴。” 自己的提议被主子肯定了,平翠心中自是美滋滋。脸上止不住笑容,她轻快地跟上了曼才人的脚步。 再说皇帝与穆清弯这里。 虽是食不言寝不语,可他们二人却并不安静。 因着心情好,两人的话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忘记是谁先开的头,也忘记是什么事激起了两人共同的兴趣,两人逐渐开始聊得不亦乐乎。 但聊归聊,穆清弯却还是有些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 她只能做到一边专心致志吃东西,一边认认真真聊天。 归根结底,虽说聊得开心,但她心中还是有些隐隐的不自在。 说是不自在,或许,将这种状态说成是害羞,更为贴切。 总而言之,她心中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感情蔓延开来,让她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一边听着皇帝的话,一边又随手从盘子里拣了一块豆腐来。入口后,她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豆腐,而是一种自己以前从未吃过的东西。 又酸又涩。 酸的东西,她喜欢吃,可这涩的东西,她却完全接受不了。就算是涩中带酸,也不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于是,穆清弯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皇帝正说得开心,见她脸色不对劲,忙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穆清弯摇摇头,猛扒了几口米饭强行将口中的东西咽了进去。 皇帝见状,忙顺手拿起手边的杯子递给她,“喝点水。” 穆清弯接过杯子,抬手就把水往自己口中灌。 水温不凉不热,喝起来正正好。一杯水下肚,嘴里的酸涩味道已然散去。 穆清弯缓了缓,抬头朝皇帝道了一声:“多谢。” “无需。”皇帝答得漫不经心,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个小插曲过后,穆清弯用膳的好心情已经淡退了不少。 正巧,此时忽而听到外头有喧哗声,穆清弯便索性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来,“嫔妾去看看。” 外面,元禄正苦口婆心与曼才人打着交道,他头疼得很。 无论自己怎么说,曼才人就是要进去。 她那个丫鬟平翠也是个不省心的,自己已经说了皇上在月影轩,她却不仅不劝着自己的主子,反而还一个劲地在强调说只是来探望穆婉容。 宫里谁不知道曼才人素来与穆婉容不对头,能主动来探望,这才叫有鬼。 而且,穆婉容如今又没在病中,何来探望这一说了? 元禄心中十分无奈,却又不好直接开口赶人。 毕竟,眼前这人,口口声声说是来探望穆婉容的,倘若这人说是要见皇上,他便能直接将人拒之于门外了。 而比起元禄的婉拒,含春的拒绝来得更为直白。 她本就不喜曼才人,平日里曼才人过来,她会不会让她进去还另说,更何况现如今了。 皇上与主子好不容易独处一室,过了这么久都没出来,肯定是含情脉脉干柴烈火,她便更不可能让曼才人去横插一脚了。 正在三人僵持之际,曼才人口口声声说要探望的人——穆婉容来了。 “曼才人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找我?”穆清弯在门内听了几句,大约明白了曼才人的意图。 既然她说是来探望自己的,那自己便索性如了她的愿,让她好好探望一番自己。 曼才人看到穆清弯出来了,脸上一喜,亲切地喊道:“穆妹妹。” 接而,她脸上堆满了笑容:“我途经月影轩,想起你自大病初愈后我便没有来拜访了,这不,就顺道来看望看望你,顺便啊,恭贺你大病已愈,得太后厚爱,荣升为婉容。” 元禄与含春见穆清弯过来了,心中均是松了一口气,又听曼才人对着她改了说辞,不由齐齐一黑脸。 方才这曼才人可没说是要来恭贺的…… 穆清弯心中冷冷一笑,恭贺自己大病已愈,得太后厚爱,荣升婉容? 若说病,自己也算病愈挺久了,只是对外,还宣称落了水,身子太弱罢了。 若说升得婉容之位,也有一阵子了。 过去了这么些天的事,她现在想起来要过来祝贺自己了? 此二件暂且不提,若只单单说“得太后厚爱,荣升婉容”一句,便怎么听怎么讽刺。 她这句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自己这个婉容之位是因为太后的庇佑,而不是因为皇上的宠爱吗? 这句话,明面上听起来是恭喜,可暗地里,却充满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她在讽刺自己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便只能依靠太后的厚爱。 不过那么一瞬,穆清弯已然将曼才人话语中的意思全数洞悉。 第九十四章 不懂是非,蛮不讲理 微微一笑,她的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倒是有劳曼才人大晚上来看望我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曼才人嘿嘿一笑,抬脚就要往穆清弯房间里走去。 却被穆清弯一个抬手,给生生挡在了门外。 “如今夜色已深,我便不好多留,既然曼才人见到我了,便还是早些回去吧。” 曼才人一听她的话,当即便有些黑脸。 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她振振有词道:“我来看望一回妹妹,妹妹的婢女不懂是非将我拦在门外便算了,就连妹妹也如此不懂是非,不仅连口水都不给我喝,甚至于连房间门也不让我进……” 穆清弯差点就被她这一个理直气壮的表情给笑到。 曼才人的目的若当真是看望自己,自己岂有不让进之理。只是,这曼才人到底是为着她穆清弯而来,还是为着皇帝而来,她心里清楚不过了。 岂止是她,就连元禄与含春这两个奴才也能看得明明白白。现在,她还有脸在自己门口一脸愤恨地控诉自己不懂是非? 好,你若是不愿意就这么善罢甘休,我便也与你好好周旋周旋。 一瞬间,穆清弯脸上的笑意便更大了些,今日,她就要好好坑上一笔,让曼才人知道知道,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既是来看望我,不知曼才人为我准备了什么贺礼?”穆清弯笑着说完,又将曼才人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看着曼才人的两手空空将一脸鄙夷演绎得淋漓尽致:“曼才人莫不是……空手而来的吧?” 穆清弯如此直白的话再配上她鄙夷的眼神使得曼才人的脸瞬间就拉得老长。 宫里上下的打点都需要钱,她平日里花钱又不拘小节得很。所以,虽有月供跟家里的供给,她也还是缺钱缺得厉害。既然缺钱,便只能将自己的首饰赏出去,这一来二去的,曼才人手里头不仅连银子也少得可怜,就连首饰跟值钱的器物也只寥寥几件。 因此,若真要送礼,曼才人还真没有什么是拿得出手的。 那么一瞬间,曼才人觉得自己在穆清弯面前透明又渺小。 无论自己使出什么伎俩,都能在被她轻而易举地破解的基础上,再将自己杀个体无完肤,片甲不留。 穆清弯倒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便在不经意间伤了曼才人的自尊心。 若是叫她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还能在心里暗自高兴一番。 曼才人久久未说话,平翠便有些急了。 现在的局势,怎么看都是自家主子占了下风。 若是照这样下去,主子今日不仅见不了皇上,反而可能会被穆婉容讽刺一番之后回去。 心急地上前一步,平翠提高了音量:“穆婉容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们主子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还反问我们主子要贺礼呢?” 穆清弯见曼才人不说话,反而是她身边的丫鬟答话了,当即便冷了脸,“我们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下人插嘴的份?” 含春原本安静站在一旁看自家主子呛得曼才人说不出话来心里正偷笑呢,此时见平翠搭话,又见自家主子冷了脸,忙提高了声音恶狠狠地附和道:“就是!主子们在说话,哪有我们奴婢搭话的份?” 气势上,她们绝对不能输给曼才人! 平翠脖子一僵,正想反击回去,便听得自家主子软下了语气:“今日确是我考虑不周,空着手就贸贸然来叨扰了。” 见自家主子就这么放低了姿态,平翠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止是平翠,穆清弯也是不太敢相信的。 冷眼瞧着曼才人放低了姿态,穆清弯心里还有些深深的不可思议:这曼才人何时这么不经说了?自己今日不过是说了她一句,便软了下来,若搁平时,她是万万不会这么快认输的。 难不成,还是她今日带过来的这个婢女有什么猫腻?还是说,她还留有了什么后招? 穆清弯微微眯了眯眼,转而又将脸部的肌肉放缓了些,“曼才人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回去太晚了。” 被穆清弯压了一头,曼才人是再也不敢说什么还要进去的话了,她微微点了头,告辞道:“我便先回去了,妹妹早些歇息。” 两人之间的气氛转变得如此之快,令在一旁的含春有些难以相信。 这真的是方才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现在明明就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元禄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女人本就是容易变脸的物种,更何况,这是在后宫。后宫的女人,更是比天底下一般女子的道行要高出一头。 曼才人朝穆清弯点点头就要走,才转过身,她便听得身后的穆清弯道:“下次曼才人若是来,记得白天过来,也莫要再空着手来了。” 曼才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子。 这穆婉容还真是不要脸不要皮,黑心得很!本以为自己服了软这事便算了结了,可她竟然还记着贺礼一事…… 元禄与含春见曼才人听了穆清弯的话之后明显慌了神,不约而同就低着脑袋低低地笑了出来。 曼才人听到身后隐隐的笑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让她回过头训这两人却是不能了。 这两个,一个是皇上身边的元公公,自己没有资格训。一个是穆清弯身边的大丫鬟含春,自己没有胆子训。 不是怕含春,而是怕穆清弯。 她怕穆清弯又说出些什么让自己深觉无地自容的话。 强行稳住了身子,曼才人咬了咬牙,道:“若是下次来,我定带着贺礼前来。”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知道,这个月影轩,只要是穆清弯在一天,她就定不会再次踏足。 曼才人说的不过是一个空口无凭的空头支票罢了,穆清弯又何尝不知? “我明日下午有空,曼才人大可带着贺礼过来,届时,我一定好茶以待。” 穆清弯将话说得很绝,切断了曼才人唯一的退路。 曼才人没了法,只得含糊着答应道:“若是我明日有空,我便过来。” “不急。”穆清弯幽幽道:“我后日,大约也是有空的,曼才人什么时候有空了,便拿着贺礼过来吧,只要不是太晚,我便随时欢迎。” 曼才人沉默良久,才咬牙切齿道:“好。” 第九十五章 皇帝不留宿 曼才人悻悻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还不忘开口将平翠狠狠骂了一通。 若不是平翠要她去,她怎么会大晚上还跑去月影轩?若是没去月影轩,她便也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若是自己听了平蕊的话,便不会遭穆清弯的羞辱,还生生赔了一件贺礼! 这贺礼,她是断断不会给的。 大不了,这月影轩,她不去就是了! 这穆清弯,她以后都避开就是了! 平翠也是有些委屈。 自己虽然提了一嘴有关画的事,可还没待自己将主意说出来,主子自己便想到了。至于这月影轩,也不是她怂恿主子去的啊,是主子自己说要去的…… 若真要怪,怎么也不能怪她吧。可主子倒好,将所有罪责都一并怪在了她头上…… 平翠心中虽委屈,却是敢怒不敢言。 她知道,以主子的脾性,若是自己回了嘴,她便更生气。所以,自己还是乖乖受着就好了。 左右,主子也不打人,只是呈一时口舌之快。 曼才人与平翠一走远,元禄与含春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元禄倒是笑得比较隐晦,至少,还知道收一收自己的笑声。而含春,却是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自己一个人在那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依奴婢看啊,这曼才人大约以后都不敢来了吧!” 穆清弯笑着摇了摇头,伸手便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个爆栗,“莫要再笑了,哪有这么好笑。” “就是有这么好笑。”含春一想到刚刚曼才人那个踉跄的背影,便止不住自己的笑意。 她还未见过曼才人如此狼狈过!而且,她的狼狈还是由自家主子造成的。 含春心里解气得很! 自家主子之前不知被曼才人欺负过多少次,现在,终于轮到曼才人在主子这里受挫了。 “这么开心?”一道男声从穆清弯身后传来,吓得含春生生止住了笑声。 与此同时,元禄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穆清弯身子一滞,心中直觉不妙。 自己光顾着呛曼才人了,倒是把皇帝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对啊!她怎么就把屋子里的皇帝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明明自己心里方才还想着曼才人是为着自己院子里的皇帝才来的。 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他将自己与曼才人的对话听了几成…… 元禄与含春端正了身子,对着站着穆清弯身后的皇帝齐齐行了微礼,“皇上。” 穆清弯咬了咬嘴唇,趁着元禄与含春朝皇帝行礼的时候,用了不过两瞬便在脑海里将自己方才对着曼才人说的话全数过了一遍。 自己方才应该是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的。 硬着头皮转过身子,穆清弯朝皇帝微微行礼,“皇上。” 我把你忘了,真是对不住了…… 穆清弯在心中暗自道着歉,算是给自己求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嗯。”皇帝扫了方才还轻松愉快的三人一眼,微微有些不悦,“怎么朕一来,你们便都一脸深仇大恨的样子。” 元禄弓了弓背,忙解释道:“皇上误会了,方才是曼才人过来了,穆婉容跟奴才们在与她说话呢。” 元禄难得主动帮后宫中那个宫里的人说话,皇帝微微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好奇他今日怎么改了性,面上却道:“朕知道。” 穆清弯的心随着皇帝的话微微一颤。 “朕方才都听到了。” 穆清弯的心再次一颤。 皇帝这是,都听到了? 那……自己是不是完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这个想法便从穆清弯心中冒了出来。 即便,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可下一句,她便听到皇帝说,“若是曼才人下次来你这里不是提着贺礼过来的,你大可来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嗯????皇上方才说什么?说他可以帮自己做主? 穆清弯有些不敢相信,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倒是含春率先对皇帝的这句话做出反应。 她脸上一喜,忙朝皇帝福了福身,“奴婢替主子谢过皇上。” 穆清弯后知后觉地跟着含春的动作,“嫔妾谢皇上恩典。” “无需。”皇帝淡淡摆手,接而又朝元禄吩咐道:“走吧。” 元禄一愣,瞧了瞧穆清弯,又将眼神投向皇帝:皇上不在这里留宿? 元禄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皇帝再明白不过。 学着穆清弯的动作,皇帝扬手给元禄敲了一个爆栗,“走了!” 只不过,比起穆清弯的玩笑,皇帝下手的程度明显要重得多。 穆清弯甚至还听到了响亮的一声。 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元禄,穆清弯递给他一个默哀的眼神。 元禄摸着自己的脑袋,颇有些哀怨。 自己这样都是因为谁?又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穆婉容?还不是为了皇上的幸福生活? 可是,这两人偏偏还不领情。一个对自己施加毒手,一个还在默默笑自己…… 元禄觉得,自己再也不要掺和皇上与穆婉容这档子破事了! 摸了摸自己的痛处,元禄心中恨恨,跟上皇帝的脚步回去了。 穆清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送走皇上之后便回了房。 桌上的食盒皇上没有带走,便由含春负责收拾。 含春端着碗碟,忽地想到一个问题,“主子,皇上今日怎么不在这儿歇息?” 穆清弯梳头发的动作一顿,透过镜子看了含春一眼,假装镇定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您说,是不是因为方才曼才人的事?”含春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随口猜测道。 “怎么了?“一听与刚刚发生的曼才人的事有关,穆清弯便彻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偏头看向含春,凝神听着。 “奴婢也不知道。”含春独自在心中思索,却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皇上不在这歇息,是皇上的事,与曼才人有什么关系?”穆清弯眉一挑,追问道。 “奴婢是想着,皇上既然这么晚了还过来,肯定是想在主子这儿歇下的。”含春将食盒一盖,慢吞吞地说道:“可今日,皇上却没有在这儿歇息,那便是有什么事让皇上改变了想法。” “可若是说发生了什么事,奴婢便只能想到曼才人这件事了。”含春眼里透着思索的意味,她还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皇上改变了想法。 第九十六章 皇帝有无病 含春的话让穆清弯陷入了深思。 她本也以为,皇帝是要在她这里留宿的,方才因着曼才人的事,她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如今经由含春一提醒,穆清弯才察觉到有些许的不对劲。 皇帝深夜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跟自己吃饭那样简单。 联系到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以及皇帝与自己说那些话时的笃定,穆清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皇帝,莫不是在某些方面,有些不行吧! 因为知道自己不行,所以他在面对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时,才如此淡定。 也是因为知道自己不行,所以他才需要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来为自己正名。所以,他才能忍受周淑容给自己戴绿帽子。 有些事情,一旦串联起来,就莫名地可以说得通。 有些想法,一旦产生了,就会抑制不住不去想的冲动。 穆清弯现在,正是如此。 直到躺在床上,“皇帝不行”的这个猜测,还在她的脑海里疯狂叫嚣,搅得她不能安生。 也因为这个猜测的出现,叫她心中产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想法。 比如说,皇室后继无人,那么,下一代皇帝应该是谁来当? 比如说,既然皇帝“不行”,那他以往召妃子侍寝,都是如何隐藏这一点的? 再比如说,若是朝中大臣们发现了这件事,会不会联名上书,逼皇帝退位? 毕竟,皇室血脉,十分重要。 总而言之,穆清弯就是在操一些乱七八糟的心。 不,也不算。 若是皇帝被逼退位,届时,她这个穆婉容,又该何去何从? 惊觉皇帝到底“行不行”这一点对自己很重要的穆清弯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穆清弯动作的声音有些大,守在屏风外的含春被惊起,忙扬声问道:“主子?怎么了?” “没事。”穆清弯压下心中的思绪,若无其事地应道。 接而,她又怕含春起疑,便补了一句,“只是忽然做了个噩梦罢了。” “可要添些安神的香来?”含春的声音再次传来。 “没事,我知道你在这里守着,自然就不会怕了。”穆清弯止住含春的动作,随口道。 含春听了自是受用,心中盈满了感动。 原来,自己对主子的作用这般大。 含春心里突然而然的感动穆清弯自是不知情,她理了理身上盖着的薄被,继续躺下了。 这一夜,穆清弯果真做了个噩梦。 梦里,皇帝苦心隐瞒的事被人发现了,一传十十传百,直叫朝中的大臣也起了疑。几个老臣秉着皇室香火不能断的念头,联合了朝中大臣联名上书,叫太医当场为皇帝诊治,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太医的诊断结果,自然是穆清弯所担忧的“不行”。 于是乎,皇帝在众人的逼迫下退了位,由皇帝变成了一个王爷,而自己与宫中的一众妃嫔,也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王府的小妾。 虽然就目前而言,这个梦有些离谱。但对于穆清弯来说,却显得格外的真实。 第二日一早,她便一直在想这个梦。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比如说,验证一下皇帝到底“行不行”…… 穆清弯是个行动派。 想好了,她便立马就打算付诸于行动。 只是,如何才能验证皇帝到底“行不行”呢? 以身试险这种事,穆清弯是绝对不可能会做的。 若是自己不来,便只能找人帮忙了。 穆清弯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站在自己旁边的含春。 含春突然被自家主子的目光射到,便以为是有事要她去做。 “主子,何事吩咐?” “无事。”穆清弯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要含春当实验品也不行。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去做那劳什子事,害臊!若是皇帝没有毛病,势必是要收了含春的,一想到自己要跟含春互称姐姐妹妹,穆清弯自己心里也觉得膈应得不行。 自己身边的人,是用不了的…… 可不是自己身边的人,她又不敢用…… 穆清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验证一番。 只要不做最后的牺牲就可以了。 平日里有意无意的触碰跟语言的挑逗,都能作为她判断皇帝病情的依据。 这个想法一旦确定,穆清弯就变得异常的积极主动。毕竟,若是要以身试验,她就得增加与皇帝见面的频率。光按之前那样在自己院子里傻傻等着是不行了,她必须主动出击。 而这第一步嘛,她已经想好了——给皇帝熬汤喝。 几乎是自己看过的所有后宫剧情里,都包含了这一点。 穆清弯自然也打算有样学样。 只不过,这熬汤她是学不来的。送汤嘛,倒是可以。 穆清弯将碗里最后一口粥喝完,朝含春招了招手:“过来。” 含春屁颠颠凑过去,“主子有何吩咐?” “你知道,皇上有什么喜欢喝的汤吗?”想了想,穆清弯又补充道:“喜欢吃的东西也行。” 没有任何的犹豫,含春答道:“奴婢不知……” 穆清弯蹙了蹙眉,接而灵光一闪,吩咐道:“你去元公公那里问一问,就说是我要问的。” 她觉得元公公人还不错,对自己也多有照顾,若是要含春去问,应到也是问得出来的。 “现在?”含春讶异,主子真的开窍了?知道关注皇上了? “对,就现在。”穆清弯笑眯眯,朝含春挥了挥手,要她现在就去。 含春领命而去,接而,便有另外的丫鬟走进来收拾桌子。 穆清弯伸了伸懒腰,站起身子,鼻尖却嗅到了一丝清淡好闻的香甜气息。 细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穆清弯找到了气味的源头。 似乎,是眼前这个小丫鬟身上的气味。 “你身上用的什么香?” 小丫鬟微微一愣,意识到是在问自己的时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微微低头,恭敬地答道:“是奴婢自己调的香。” “嗯?”穆清弯微微惊讶,“你会调香?” 小丫鬟诚实答道:“奴婢家里之前是做香料生意的,小时候跟母亲学过一些。” “那你可会……那种香?”穆清弯眼底闪着亮光,期待着问道。 “哪种?”小丫鬟微微抬头,眼里满是疑惑。 “就是……”穆清弯四下看了看,凑近了些,轻声解释道:“催情香。” 第九十七章 改名香芷 小丫鬟明显被穆清弯的话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颤,她的脸飞速窜上了一抹红色。 穆清弯见她如此神态,心里还有些微微的罪恶感。 自己这样算不算在教坏小孩子?这丫头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 移开目光,穆清弯微微咳了咳,想咳走空气中的尴尬。 小丫鬟低着脑袋一阵猛摇头,“奴婢不会。” “没事。”穆清弯装作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我闻着你这香挺好闻的,你可还会调其他的香?” 小丫鬟脸上的红色慢慢散去,重重点头答道:“会!” “你叫什么名字?”穆清弯偏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红色消散得如此之快,不由觉得有些神奇。 “奴婢白莹。”小丫鬟有些扭捏,她这个名字十分好记,也十分的……奇特。 白银?穆清弯微微扬眉,这名字有些有趣。 “这是你本来的名字?还是入宫之后改的?”因为好奇,穆清弯便多问了一句。 “是入宫之后改的。”白莹小声答道,接而,她咬了咬唇瓣,向穆清弯请求道:“奴婢心中不太喜欢这个名字,还求主子为奴婢赐名。” 白银……确实是有些不好听。穆清弯心中细细想着,颇为理解地问道:“你可有喜欢的名字?若有,我便不赐了,直接用你喜欢的就好。” 白莹听得穆清弯如此说,心中一喜,她心里确实有想要的名字。 “不知……香芷这名字可好?”白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香芷”二字一出口,她明显地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她怕主子不允许。 “香芷……”穆清弯轻声将这个名字重复了一遍,又低头看了看垂头的白莹,点头道:“这名字不错,以后,你就叫香芷了。” 得了名字的香芷十分开心,郑重地朝穆清弯跪下深深行了一礼,香芷谢道:“多谢主子成全。” 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却叫这丫头给自己行了如此大一个礼,还很郑重地跟自己道着谢,穆清弯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看样子,这丫头被名字困扰得不轻。 心中如此想着,穆清弯又吩咐道:“你帮我调几味好闻的香可好?” “是!”今日不仅如愿以偿地改了名,还得到了主子的赏识,香芷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兴高采烈地领了命令。 “嗯。”穆清弯淡淡点头,“这里没什么事了,收拾好了你就可以下去了。” 香芷将桌子上的一堆杂乱全数收走,接而便开心地退下了。 穆清弯在屋内等了不久,含春便敲了门。 “如何?”穆清弯眼睛亮晶晶,期盼着等着含春的答案。 却见含春摇了摇头,“奴婢还未见到元公公,只是听路上遇到的小公公说元公公今日生了病,不当差。” “生了病?”穆清弯眉一皱,昨日见他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病了? “什么病?严重吗?” “病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头晕得厉害,所以皇上才特许他卧床休息一日。”含春将她听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又问:“可要去元公公那看看?” “去看看。”穆清弯点点头,吩咐道:“你替我走一趟,至于送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见含春点头,穆清弯又叮嘱道:“记得我吩咐给你的事。” “哎!”含春应了一声,便下去忙活去了。 穆清弯在院子里坐着无聊,索性便收拾了一下,随手在院子里指了个小丫鬟,带着她就往赵贵人院子里去了。 赵贵人见穆清弯来了,自是欢喜。 一面引着穆清弯往里走,赵贵人一面问道:“昨日找你,你忙着绣香囊,今日怎么还自己过来了?看你这样子,香囊是绣好了?” 听得赵贵人的打趣,穆清弯也贫嘴道:“香囊是绣好了,至于过来嘛,我自是想赵姐姐了才过来的。” “贫嘴!”赵贵人笑着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接而,她又似随口一提般问道:“你绣好的香囊呢?给我看看?” 穆清弯脸上的笑微微一收,心知这事也算瞒不住,索性便直接告诉她了:“昨儿个皇上过来了,被皇上拿走了。” “哦~”赵贵人故意拉长了声音应道。 接而,她想起了昨夜里的事,便放低了声音八卦道:“听说昨夜皇上去你那的时候,曼才人还过去截人了?” 赵贵人知道这事倒叫穆清弯觉得有些意外。 这还是昨夜很晚才发生的事,怎么一大早,消息就传到赵贵人这里来了? 看样子,这宫里的墙不仅透风,还顺风。 这风随便吹一吹,消息就传遍了整座皇宫。 “你如何知道?”穆清弯掩下心中的感慨,惊讶地问道。 “哎,这宫里嘛,消息自然传得快。”赵贵人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见怪不怪地说道。 穆清弯倒也没想从她这里得出什么实质性的回答,她微微摇着头,装傻道:“也谈不上是截人,她应当不知道皇上在我这儿,她是来恭贺我的。” “恭贺你?”赵贵人斜斜看了穆清弯一眼,好笑道:“你有什么好恭贺的?” 想到曼才人昨日的话,穆清弯也笑了,“恭贺我大病初愈,得太后厚爱,荣升婉容。” 听了穆清弯的话,赵贵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这都是有一些时候的事了,她现在想起来要恭贺了?我看啊,她就是目的不纯,没安好心。” 对于赵贵人下的结论,穆清弯只轻轻一笑,未答其他。 “总而言之,你小心为上。”赵贵人见她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由叮嘱了一句。 “嗯。”穆清弯轻轻点头,将赵贵人的话应下了。 赵贵人叮嘱完了,便又扬起笑脸,继续八卦着问道:“她说是来恭贺你的,你又是怎么回的?” “我问她……”穆清弯顿了顿,狡黠一笑,“我问她贺礼在哪里。” 赵贵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接而,她便爆发出了一声大笑。 “我猜,曼才人急急忙忙过来截人,肯定是没准备贺礼的,你这般一问,她便只得悻悻然溜了回去!” 穆清弯浅笑盈盈,“赵姐姐猜的没错。” “然后啊!她不仅吃力没讨好,还欠上了你一件贺礼!” “赵姐姐果真聪慧。”穆清弯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赵贵人,想起昨夜的事,心中也是一阵得意。 第九十八章 苏才人不是友军 昨夜那事一出,曼才人应是再也不敢来月影轩找自己的茬了,自己可算能清净一阵子了。 天知道应付曼才人对她来说有多么的痛苦。 虽然,她也逐渐发现了其中的乐趣。 女人之间的话题转得快,两人说完了曼才人,便又将话题移到了近日新来的苏才人身上。 “妹妹可见过那新来的苏才人了?” 穆清弯听得赵贵人提起那苏才人,便略略一答,“有过一面之缘。” “嗯?”赵贵人倒是没想到穆清弯与苏才人早已见过面。微微偏头,她将视线转向穆清弯,问道:“妹妹觉得,这苏才人如何?” “如花似玉,闭月羞花。”穆清弯淡淡敛眉,答道。 见穆清弯给那苏才人如此高的评价,赵贵人不由蹙眉,“难不成,这下人们传的话,还是真的?” “如何?”穆清弯微微不解,“下人们传了什么话?”她怎么没听到过。 赵贵人“哦”了一声,给穆清弯解释道:“我曾听下人们说,那苏才人不仅容貌绝美,身段绝佳,还体态轻盈,又将宫中嬷嬷们教的礼仪学得极好,这一举一动哪,都跟从画里面走出来似的。” 赵贵人将她在娴妃宫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还微微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这个苏才人,到底是何种尤物,被人传得这么神乎其神。 随着赵贵人的话,穆清弯的表情也变了变。待到赵贵人的话一说完,她脸上的笑容也越扯越大。 虽说这苏才人确有不错的地方,可传言将她说得这般美妙,在穆清弯看来,却是有些夸大了。 看样子,这苏才人,确实是个人物。 才进宫没几天,就知道收买人心,还知道让下人们将自己的优点放大了说。 赵贵人撇完了嘴,又继续道:“我本只是听听罢了,毕竟,下人们说的话,多半是越传越夸张,可方才听妹妹这般描述,又对下人们说的话有些相信了。” 将脸上的笑微微收了收,穆清弯接道:“这宫里的话,真真假假罢了。我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倒是没有细看她到底是不是跟传言中说的那般,待到姐姐亲眼看到她的时候,便知道了。” “也是……”赵贵人思索着点了点头,便也不再纠结那苏才人到底是哪般模样。 既然她在宫里,自己便早晚都会见到的。 只不过……让赵贵人觉得好奇的是:“妹妹平日也不怎么出门,何时见了这苏才人?我常往外闲逛,也未曾见到过她。” “姐姐忘了?我近些日子每日都要去太后宫里,便是在往返的途中见到的。”穆清弯想到自己两次见到苏才人的场景,都还有些觉得奇怪,“说来也怪,我近日见到苏才人两次,每一次,她都是在逛园子,这大热的天,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心情跟勇气来逛园子。” 而且,更为奇怪的是,自己每次见到那苏才人的时候,她滴汗未出,而自己却总是满头大汗。 对于穆清弯的疑惑,赵贵人倒是很能理解,“也许是那苏才人初来乍到,见这宫里的任何事物都觉得新鲜吧。” 她刚进宫那会子,也跟苏才人一样,喜欢去外面瞎晃悠。 皇宫里的那些个园子,她实在是喜欢得不得了。 “也许是这样吧……”穆清弯微微看了赵贵人一眼,见她答得十分随意,便也随口应声附和了一句。 不管这苏才人是不是真心只想看看这园子,光凭宫里这众多的谣言,穆清弯便对她生不起太多的好感。 若说谣言一事是她无意为之,她大可不必在这风口浪尖地时候在宫里到处闲逛。 若说谣言一事是她故意为之,她在选择在这个时候曝光在众人的视线之内,更显得刻意。 因此,这个苏才人,若不是太蠢,就是太聪明。 无论是从哪方面来想,穆清弯都不想与那苏才人招惹上关系。招惹上这样的人,对自己没有好处。 更何况,她直觉,那苏才人一定不是友军。 刚入宫就搅人视听,乱人清净。 让逐渐开始风平浪静的皇宫,又陷入了风起云涌之间。 不过,她一个晚入宫的才人,若不为自己考虑,不去主动争取些什么,便更加没了什么出头之路。 穆清弯心里想着苏才人的事微微出神,答赵贵人话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赵贵人兴致高,一个人也能讲得眉飞色舞,兴致勃勃,便没注意到穆清弯的不对劲与话语间的敷衍。 赵贵人一个人讲了许久,忽而突地惊觉时辰不早了,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她提醒着穆清弯:“时辰不早了,妹妹是不是该去太后宫里了?” 穆清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这才起身告辞道:“若是赵姐姐不提醒,我便差点忘了这茬,既然时间不早了,我便先走了,改日再来找赵姐姐玩。” 赵贵人自是十分体贴地放了人,还叮嘱她外头日头太大,莫要走快了云云。 穆清弯笑着谢过,带着身边的小丫鬟徐徐离开了。 一路无阻,也没有再遇见劳什子苏才人,穆清弯顺顺当当地到了宁德宫。 旦秋早就在门外等了许久,此时见穆清弯终于来了,忙迎上前去,“穆婉容可算是来了。” “怎么了?”穆清弯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心想自己应当是没有晚才是。 旦秋见她确认时辰,忙解释道:“穆婉容今日来得晚了些,太后有些等急了。” 说起太后,穆清弯这才想起香囊一事。 也许,太后不是等自己等急了,而是等香囊等急了。 可是,那香囊,昨日便给皇上拿去了。 若是自己现在告诉她这个消息,太后应当会十分失落吧…… 这个想法在穆清弯心中一晃而过,她便又听旦秋道:“穆婉容还是别愣着了,快些去吧,皇上今日也来了。” 皇上?穆清弯的心猛然一跳,皇上怎么会来? 不会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吧…… 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刚从穆清弯脑海里一冒出,就被她立马否决了。 自己绝对不能胡思乱想自作多情。 嘴上应着旦秋的话,穆清弯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便款款走了进去。 不管皇上今日为何而来,那香囊的事,太后总归不会怪在自己身上了。 这般想着,穆清弯才放了心。 第九十九章 旦秋姑姑归自己 穆清弯进了内殿,一眼便看到了身穿明黄色朝服的皇帝。 她从未看到皇帝穿朝服,也从未看到过皇帝穿这般亮眼醒目的衣服,觉得威严又神圣的同时,不免还觉得有几分新奇。 于是,她不由多看了皇帝两眼。 而后,她才将目光移至皇帝身旁的太后。 毕竟自己这次主要的目的,是太后,而不是皇帝。 太后一见她便绽开了笑颜,掐在她未行礼之前朝她欢快地招了招手,“莫要行这些个虚礼了,这儿没什么外人。” 穆清弯将自己才微微屈下的膝盖又缩了回来,抿唇笑道:“多谢太后。” 太后没有半思废话,直入主题:“本宫听说,皇帝将你绣好的香囊拿走了?”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在问着穆清弯,但眼神却在看着自己旁边的皇帝。 并且,她的眼底还有一丝微微的笑意与欣慰。 穆清弯听得太后问起,又见太后看向皇帝,便知道这事是皇帝告诉她的。 在心中默默纠正了一句自己还未绣好,只是绣到一半了,随即又微微点了点头,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是。” “皇上昨日来,刚巧看到了嫔妾绣的香囊,便……”穆清弯有些微微的犹豫,待到确认了皇帝的脸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才继续往下说道:“便拿走了。” 穆清弯话落,皇帝平静的脸上才添了丝笑意,似是在与太后说,却又像是在变着法子跟穆清弯解释:“朕一早便告诉了母后,母后却偏还不信,非要等穆婉容来问个清楚,难不成,朕还能为了一个小小的香囊欺负穆婉容不成?” 太后却没理他,只微微瞥了他一眼,便朝穆清弯道:“穆婉容先坐吧。” 穆清弯福了福身子,听话地找到自己以往的位置坐下。 才一落座,她又听得太后问道:“听说宫里新来了一个苏才人?” 太后的话题转变得十分迅速,直叫穆清弯与皇帝有些措手不及。 穆清弯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神态自若,压根就没什么表情变化,心中便微微放了心。 “嗯。”皇帝的声音平静如水,一如他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表情。 “你可是见过了?”太后忽略掉皇帝语气中的那一丝乏味,接着问道。 “未曾。”皇帝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表情也依旧淡淡。 穆清弯见他如此,便又想到了今日赵贵人在自己耳旁说的话:容貌绝美、身段绝佳、体态轻盈。 思及此,穆清弯不由腹诽了一句:若是这皇帝亲眼见过那苏才人,大抵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平静如水了。男人不都是视觉动物吗?她还就不信,皇帝见了苏才人之后,能没有点感觉。就算没有感觉,他的脸上怎么着也得有点表情吧……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平静。 太后见皇帝如此不放在心上,也不急,只淡淡提醒道:“找个时候见见。” “嗯。”又是一句轻声的应和。 穆清弯低着脑袋暗自撇了撇嘴,却听得太后忽地将话题转到了她身上。 不,准确地说,是她身边的丫鬟身上。 “穆婉容今日带来的这个丫鬟,本宫平日里怎么没见过?” 穆清弯抬头看了站在自己身边,低着脑袋默不作声的丫鬟一眼,心中想的是,这丫鬟压根就没抬头,太后怎地还认得出是个自己以前没带来过的人…… 心中虽好奇,但穆清弯却不会傻到问出来。 “嫔妾统共两个大丫鬟,一个留在院子里当差,一个被嫔妾派去看元公公了,这个是嫔妾院子里得空的丫鬟。” “元公公?”太后皱了皱眉,微微不解。 “元禄公公。”穆清弯解释道。 “原来是这个元公公。”太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元禄生病一事,她方才便从皇帝口中听到了。 又微一思索,太后问道:“你院子里可是没有掌事姑姑,只有两个大丫鬟?” 掌事姑姑? 穆清弯一愣,好想还真没有。 可是,这是她一个婉容应该有的? 因着对宫里的这些配置不大了解,穆清弯只得顺着太后的话迷糊地点点头,“没有掌事姑姑。” 闻言,太后又看向皇帝,眼神里透露着一股明显的哀怨。 皇帝摸摸鼻子,这些东西哪是他管的,这都是元禄在操心啊…… 嗯,是元禄的错。 穆清弯见得太后的小动作,心中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依本宫看,皇帝你也莫要再去为穆婉容配掌事姑姑了。”太后顿了顿话,道:“本宫宫里的旦秋就很不错,不如,就让她给穆婉容当掌事姑姑吧。” 太后此话一出,穆清弯与皇帝皆是受了惊吓。 还未待穆清弯开口拒绝,皇帝已然开口道:“母后用了旦秋姑姑许多年,宁德宫虽说事不多,可若只有晚阳姑姑一人,便忙不过来了,母后还是莫要将旦秋姑姑给出去了。” 穆清弯顺从地点点头,她觉得皇帝说得很有道理。 “本宫宫里又不止旦秋与晚阳两个人。”太后不赞同皇帝的说法,摇头否认道:“没了旦秋,还有其他下人,你以为本宫这么大一个宫殿,还找不到人来顶替旦秋的位子不成?” 太后意已决,说出来的话也叫皇上找不出半分可反驳的破绽。 末了,太后将目光投向穆清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她,“你说,本宫若是把旦秋给你,你可愿意要?” 穆清弯心中正在思考太后这样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此时见太后忽地将问题抛给了她,便先推脱了一番道:“嫔妾院子里能添一位掌事姑姑,嫔妾自然是欢喜的。可是,旦秋姑姑在太后宫里当值许久,若是将旦秋姑姑给了嫔妾,太后会不会不习惯?” 在太后与皇帝的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太后选择了问自己。 这个时候,若是她答“愿意”,便是驳了皇上的面子。 可她若是答“不愿意”,让太后难堪暂且不说,反而辜负了她的一番好心。 因此,她没有正面说自己要还是不要,而是将话从两边都讲开了来。并且,结尾的字字句句还都是在为着太后好的意思。 皇帝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太后也并未在意自己会不习惯没有旦秋。 因此,太后当即便拍了板,“既然如此,本宫便把旦秋给你了。” 第一百章 太后的私心 太后斩钉截铁地将话说下了,穆清弯便也不再推脱,干干脆脆将她的话应下。 皇帝见她自己都答应了,便也作罢。 只希望,母后只是单纯地想为她院子里多添一位掌事姑姑,而没有其他什么私心。 要说太后的私心,当然是有的。 自打作诗那日起,太后便一心想着要撮合自己的皇帝傻儿子与穆清弯。 在她看来,皇帝什么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十分地不开窍。 太后有这样的想法是有依据的。 在皇帝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她曾与太上皇一同带着他私服出行。 那会儿,皇帝虽还未完全长开,但眉眼间俊气已现。带着他走在大街上,粉粉嫩嫩的一团,自然引得人们注目。 那日是上元节,街上人多,皇帝虽被自己紧紧牵在手上,却还是走丢了。 后来找到他的时候,才听的暗卫说起,皇帝不小心走进了一户人家,那家的小姑娘见他独自一人,便好心问起他的名字,又问其府邸,想叫自己的父母将他送回去。 可皇帝却是无论她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不仅一言不发,还一直板着一张小脸,活像是别人欠了他什么似的。 待到太后与太上皇寻到皇帝的时候,便见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眼底闪着泪光,仰着脑袋看着他。 太后自是十分喜欢女孩子,更见不得这么一个粉琢玉雕的孩子掉眼泪。 当即,她便觉得皇帝有一颗不会珍惜女孩子的心。 后来,这份“觉得”随着时间的推移,便上升成了“皇帝不懂女人”以及“皇帝并不擅长男女之事”。 也因此,太后从心底里觉得,皇帝是个傻皇帝。 所以,待到发现穆清弯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想撮合这两人。 所以,她才以药膳为借口,让穆清弯每日中午来与自己用膳。 既是每日中午都来了,便总能增加她与皇帝见面的次数。 除此之外,那日殿内的香,也是她特地点的。 那香虽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却只对破璧之身起作用。 自那日,她便知道,皇帝与穆清弯,定是还未发生这层关系的。 还有那个青竹香囊,也是她特地要穆清弯绣的。 皇帝喜欢青竹。 她本想把这香囊送给皇帝,理由是“穆婉容绣与你的”。 但是,让她没意料到的是,皇帝竟然在自己之前便将香囊从穆清弯手中拿走了。 不过也好,也免了自己的麻烦。 太后目光幽幽,为了这两孩子,她还真是,操碎了心。 可惜,太后的这些心意,皇帝与穆清弯两人都是毫不知情的。 不仅不知情,两人总还怀疑太后有什么不良企图。 好在,三个各怀心思的人还能相安无事地用完一顿午膳。 待到回月影轩的时候,穆清弯便直接带上了旦秋姑姑。 旦秋早早收拾好自己的包裹在门口等着了,想来,是太后一早就与她说好了的缘故。 如此这般,穆清弯便知道,若是太后早就做好了打算,就算自己拒绝了她,也没有用。 可是,这样一来,她就开始更加觉得疑惑了:太后为何要将旦秋姑姑给自己? 她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的院子里添一个姑姑? 穆清弯低着脑袋暗自思索太后的意图,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着。 走了不久,便听得跟在身后的旦秋姑姑道:“穆婉容莫要低头走路。” 穆清弯身子一僵,反射性地将脑袋抬起来,还顺带挺直了背。 一整套动作做完,她才在心底暗道,这旦秋姑姑跟自己的奶奶还有些相似…… 以前,自己就是喜欢低着脑袋走路,走着走着还会不自觉弓了背。那个时候,奶奶总是喜欢拍一拍自己的背,然后叮嘱自己不要低着头走路。 来这里以后,她虽也喜欢在不自觉之间低着头走路,但却从未有一个人提醒自己,走路不要低着头。 一瞬间,穆清弯便对这旦秋姑姑多了几分亲切。 “穆婉容?”一声清婉的女声将穆清弯的思绪拉了回来。 穆清弯抬头望去,便见迎面走来的苏才人。 一行一步之间,身姿婀娜,举止美妙。 可这般美妙的风景,落在穆清弯眼里,却极度的不美妙。 脚步一顿,穆清弯的嘴角微微抽搐,近日怎地总是能看到这苏才人…… 虽心中不情愿,但穆清弯面上还是扬起了浅浅的笑容,“苏才人。” 这声苏才人说得虚假又客套,疏远又冷漠。 但苏才人却并不在意。 她微微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穆婉容这是要去哪?” “回我院子里去。”穆清弯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语气却十分平淡,是一点都不想与苏才人多说一句的意思。 若是遇上别人,她可能还会好心情地与人解释一句自己是从太后宫里出来,打算回自己院子里去。 苏才人也不知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穆清弯不太想搭理自己,总而言之,她走到穆清弯面前,还打算与她一同逛逛这园子。 “穆婉容若是无事,可要与我在宫里随处逛逛?”苏才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盛情邀请道:“我一个人逛园子,着实是无趣得紧。” 这场景似曾相识。 这回,穆清弯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半分的推脱,直接就拒绝了苏才人的提议:“我还有事,便不多陪苏才人了。” 话落,她抬脚便想走。 却未料,苏才人偏身拦住了她,还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穆婉容莫要如此冷淡。” “嗯?”穆清弯微微看了她一眼,语气中的冷淡并未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消散,反而更为冷漠,“如何?” “你我姐妹二人近日时常遇见,便是有缘。既是有缘,穆婉容又为何连个园子都不与我逛便匆匆离开?”苏才人眼神真挚,还微微叹了一口气,就好似她当真是遇到了什么无奈的事一般。 穆清弯垂眉,违心道,“并非我不想与苏才人一起逛这园子,只是我来时便与赵姐姐说好了要去她院子里,便不好叫她久等。” 顿了顿,穆清弯微微撇开苏才人的手,又抬手遮了遮额头,解释道:”如今日头太高,太医又叮嘱了我受不得热,这园子,便当真是逛不得的。” 苏才人微微一愣,接而,才喏喏问道:“赵姐姐?可是赵贵人?” 第一百零一章 太后娘娘总是站在您这边的 听得她问起赵贵人,穆清弯心中便觉得惊讶,入宫不过几日她便将宫里的人摸透了,这苏才人果真还是个人物! “嗯。”淡淡一点头,穆清弯又望了望天色,急急道:“现在已经有些晚了,若是再拖下去,想必赵姐姐会等急了,这园子,我便不陪苏才人逛了。” 言罢,穆清弯抬脚便走,步履匆忙,走得飞快。 苏才人在原地看了穆清弯匆匆离去的背影半晌,又嫌弃地看了看那自己的双手,似是方才沾惹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甩了甩手,这才离去。 这边,穆清弯快步走远了,才听得旦秋姑姑在后面说:“婉容方才大可不必那般。” “嗯?”穆清弯放慢了脚步,微微偏头看向旦秋姑姑,“怎么说?” 旦秋姑姑清了清嗓子,一脸的嫌弃,“奴婢瞧着,那苏才人也是个狐媚子模样,婉容若是不想与那苏才人接触,便直接将话挑明了说就好,不必找借口离开。” 穆清弯没想到旦秋姑姑眼睛如此毒辣,竟知道自己方才是在找借口。 只不过,别人口中如此美妙绝伦的美人儿,到了旦秋姑姑这里,却是个狐媚子…… 穆清弯心中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忍住心中的笑意,穆清弯顿住脚步,向旦秋姑姑解释道:“都是宫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是就这般撕破了脸皮,是不是不太好?” “这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旦秋姑姑摇摇头,一针见血:“这宫里的人本就真真假假,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既然暗地里都会使绊子,明面上又何必保持着这虚假的情谊?” 穆清弯倒是没想到这旦秋姑姑平日里看起来是个仁慈好相处的,说出来的话却如此犀利直白。 将她的话细细想了一想,穆清弯微微垂头,反问道:“如今我的位份高于苏才人,若是将话说开了,自然不怕,可若是有一天,那苏才人凌驾于我之上,那我又该如何?” 这也正是穆清弯心中一直担心的一点。 那苏才人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若是放在现代,妥妥地就是一个优越的明星人物,放在这宫里的百花丛中,也算是很鲜艳的一朵。 就算苏才人现在还只是一个才人,没入皇上的眼,但是,假以时日,她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才人那么简单。 当然,前提是,她自己不出一些劳什子幺蛾子。 “这一点,婉容大可放心。”对于穆清弯的担忧,旦秋姑姑丝毫不在意。 眼睛微微往下看了看,旦秋姑姑双手交叉叠在腹部之前,恭顺道:“太后娘娘总是站在您这边的。” 穆清弯淡笑不语。 就现在看来,太后的的确确是会护着自己没有错。 可以后呢?以后的事,谁又说得通? 旦秋见自己此话说完,穆清弯并不答话,便知道她心底对自己的话并不相信。 微微张了张嘴,又将嘴唇默默合上。旦秋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有些事,还不到婉容可以知道的时候。 两人一路无话,待到回了月影轩,便见含春迎了上来。 含春见得旦秋,微微一愣,但还是礼貌地向旦秋问了声好。 接而,才向穆清弯禀告道:“元公公除了头有些晕,倒是也没什么大碍,想来吃过药再睡一觉,便能好。” “那便好。”穆清弯淡淡点头,元公公没什么大事,自然是好的。 含春本想说一嘴她在元公公那里听来的关于皇上的事,但见旦秋姑姑在,便暂时止了话。 穆清弯等不到含春有关皇帝的后续,便主动问起,“我要你打听的事,可打听出来了?” 含春抬头看了一眼穆清弯,又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她身后的旦秋,而后才答道:“打听出来了。” “怎么样?”穆清弯见平日里多话的含春今日如此扭捏沉默,还要自己一步一步问才肯答,心中不由有些纳闷。 但见含春方才将目光移到了自己身后,这才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旦秋姑姑。 “从今日起,旦秋姑姑就是我们院子里的了。” 含春眼里的疑惑之意未加掩饰,直直地落入了穆清弯的眼底。 穆清弯停了停话,不由解释了一句:“太后感念我院子里缺个掌事的姑姑,便将旦秋姑姑赐与了我。” 如此,含春才恍然大悟。 紧接着,她心底里便开心起来。 晚阳姑姑与旦秋姑姑都是跟在太后身边许多年的人,如今太后感念主子身边没人,肯将旦秋姑姑赏给主子,那是主子受到了太后的赏识。 含春心底里着实为穆清弯开心。主子终于是熬出头了! “以后,便劳烦旦秋姑姑照顾了!”含春朝旦秋深行了一礼,恳切地拜托道。 旦秋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忙伸手将含春扶起,“应该的应该的。” 拍了拍含春的手背,旦秋道:“太后既然让我伺候婉容,我自会尽心尽力。撇去太后的吩咐不谈,我第一次见婉容时,也与她十分合眼缘,就凭这一点,我也会悉心照料她。” 穆清弯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话,脸上便也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她与旦秋姑姑第一次见面,确实也觉得有些眼缘。 只是,她还有些没猜透这太后到底为何将旦秋姑姑给她…… 也不知是她多想了,还是这事原本就透着蹊跷。 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太后对自己的行为举止有些古怪。 思及此,穆清弯便也不管自己方才问了含春什么,当即就将自己与太后的一点一滴仔仔细细在脑海里捋了一遍。 她不知道太后对原主的态度是什么,便只得从自己第一次朝见太后的时候想起。 第一次见面,太后对自己态度与她对其他人的态度也没什么两样,姑且算是正常的。 紧接着,好像就是寿宴上的见面。 寿宴上的那首诗,是个很关键的点。 好像就是从寿宴上的那首诗起,太后便转变了态度。 她先前还以为太后也跟自己一样,是从现代来的。 但经过自己这些日子以来有意无意的试探,她却发现,太后内里,并没有一个现代的灵魂。 只不过,每当自己无意识之间说到一些诗词的时候,她十分感兴趣。 照现在的分析来看,也许就是那些个诗词吸引了太后。 穆清弯略略点了点头,自己先前怎么想都觉得应当是诗词的问题,现在一想,好似也是诗词的关系。 第一百零二章 元公公与旦秋的两页纸 只是,让她觉得奇怪的一点是:若是太后爱好诗词,又为何从未主动再与自己谈过这个方面的话题? 穆清弯心底的想法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想到了苏轼的身上。 她记得那日太后眼底的惊喜。 就好像是,两人有一个共同认识的人一般…… 穆清弯将此事越想越邪乎,甚至还生出了太后其实是跟苏轼同一个朝代的人的想法。 可无论她如何想,却总是不能将所有的事情完全对上。 在穆清弯独自思考的时候,含春与旦秋姑姑两人已然止了话。 “主子,元公公……”含春抿紧了嘴唇,平日里时常带着笑的脸上难得严肃了一回。 “怎么了?”穆清弯见含春如此,便以为是元公公不愿告诉她,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元公公,把大大小小的事项都写上了,列出了整整一张纸。”含春嘴一咧,眉眼带笑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被她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元公公说,这里面有所有主子想要知道的东西。” 穆清弯方才见含春如此严肃,便以为是没戏,可谁知,她竟然带回了整整一张纸回来…… 穆清弯真真是吓了一大跳! 接过含春手中的纸,穆清弯心里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没想到这元公公竟然如此上道,还特地为自己写了整整一张纸…… 元公公简直……太会做人了! 心中爆发出无数声惊叹,穆清弯急急将纸展开,便见得密密麻麻的字铺满了整张纸。 略略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均是皇上的喜好与习惯,就连皇上不喜的东西与事物,也都一一被列了出来。 穆清弯觉得自己手里头的这张纸十分沉甸。 “很好。”穆清弯点着脑袋,将手中的纸再次折好,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衣襟处。 待会儿,她就将这张纸上的所有东西全部记住。 穆清弯与含春说的话旦秋姑姑虽是都听着了,但她却没有将半分目光投向穆清弯手中的纸上。在穆清弯当着她的面将纸展开的时候,她还将眼神往下移了移。 既是主子的事情,若是主子不主动与自己说,她便不会心生好奇。这是为奴的基本。 所以,待到穆清弯将眼神移到旦秋姑姑的身上时,便见她低着头,明显是在避讳着什么。 穆清弯眼神一闪,笑道:“旦秋姑姑无需如此,这张纸上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 旦秋微微一愣,抬起脑袋,眼神里满是询问之意。 穆清弯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解释道:“这里面,是我让含春去向元禄公公问来的有关皇上的喜好及忌讳。” 见是关于皇上的,旦秋的眼里忽而燃起了一抹亮光:“若是婉容信得过老奴,可让老奴瞧瞧?” 穆清弯一时之间不懂她是何意,便无动作。 旦秋顿了一瞬,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无缘无故了,便笑道:“老奴跟在太后身边多年,也算是看着皇上长大,知道皇上的一些喜好,想着能不能给婉容帮上点什么忙。” 经得旦秋一解释,穆清弯这才明了她的意图,忙将怀中的纸又拿出来递给了她,“那便麻烦姑姑看看了。” 旦秋接过东西细细一看,忽而又抬头询问道:“婉容可有笔墨?” “这里。”含春很是勤快,忙引着旦秋就往书桌旁去。 穆清弯见含春如此热情,心中忽觉有些好笑,抿着唇但笑不语,她转身去拿起了自己的绣线。 虽说这次的香囊给了皇帝,便也算是在太后那逃过了一劫,可难保,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所以,她还是自己早做准备为妙。 穆清弯手中的清字才绣了开头那一点,旦秋便将她所能想起的东西全数写完了。 又……写了满满当当的一张纸…… 并且,还与元禄写出来的那张纸上的内容,完全不重样。 穆清弯放下手中的东西,将两张纸拿在手上微微举起,一手一张。然后就开始仰着脑袋看着它们微微叹着气。 这么多东西,自己要记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 旦秋见穆清弯一脸想要放弃的模样,忙鼓励道:“婉容莫要沮丧,这两页纸的内容看着虽多,可却十分好记。” “不好记。”穆清弯摇着脑袋否认道。 这密密麻麻的内容,就跟自己以前高中背的那些个东西一般,怎么好记了! 含春见自家主子好不容易想主动出击了,又生怕她被这薄薄的两张纸吓退,便也接着旦秋的话安慰道:“主子可莫要轻易放弃,只要记住了这薄薄的两张纸,主子便一定能取得皇上的欢欣。” 穆清弯叹了口气,将手中那两张写满了皇上相关内容的纸随手放在桌上,“谁说我记这个是为了讨他的欢欣了?” 含春与旦秋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奈。 “是是是,奴婢说错了,主子记这个,不是为了取得皇上的欢欣。”含春一面顺着穆清弯的话说,一面将那被她随手一扔的两张纸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穆清弯耸了耸肩,起身伸了个懒腰,便道:“先把它们收好吧,我明日再来好好研究一番。” 含春应了话,转身便去放东西了。 穆清弯带着旦秋进来的时候,院子里有不少人都看到了。 只是,鲜少有人见过旦秋,大多便都只以为是院子里新来的掌事姑姑。 也有人曾在太后宫里见过旦秋,知道她或许是太后宫里的人。 于是,在旦秋进了内殿之后,众人细细碎碎一合计,才都知道,原来方才跟着自家主子进来的那位,竟是太后宫里的姑姑。 一时之间,众人便都有些手脚无措了。 穆清弯院子里的人鲜少有人见过太后,便也鲜少有人见过太后宫里的姑姑,今日旦秋一来,众人便都好奇了起来,又想着是太后宫里的姑姑,心中便不约而同对旦秋涌起了万分的尊敬。 所以,当穆清弯带着旦秋出来的时候,众人再看向旦秋的眼神,便都带上了一丝浓重的敬佩之意。 众人的心理变化,穆清弯并不知情,但他们眼底的那一丝敬佩,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看了一眼旦秋,穆清弯大约猜到了众人今日眼底的那一抹别样的感情是如何来的了。 清了清嗓子,穆清弯看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旦秋姑姑,从今日起,便是我们院子里的掌事姑姑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太后娘娘为您撑腰 众人方才才得出这位旦秋姑姑是太后宫里的人这一结论,转眼,便要接受“从太后宫里来的姑姑变成自己院子里的姑姑”这一事实,俱是有些慌张。 穆清弯见自己介绍完旦秋姑姑之后,众人都默不作声,眉一扬,她问道:“关于旦秋姑姑,你们可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众人哪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是一时之间还未消化完这件事罢了。 听得穆清弯如此问,俱是有些慌张,摆手的摆手,摇头的摇头,虽动作不同,但都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对于旦秋姑姑的到来,他们十分满意。” 穆清弯想来可能也是他们尚未消化这个消息的缘故,便只笑着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旦秋示意她留下,她自己便先离开了。 掌事姑姑第一日来,自然要先训话才是。 所以,剩下的时间,就都是旦秋的主场了。 约莫酉时时分,太阳西落。 含春端了盘酸仁酸枣糕进来,又提了两样小菜与一碗清粥。 摆盘的时候,穆清弯闻着清粥的香味便放下手中的书册起了身。 “好香!” 含春见穆清弯起了,朝她笑了笑,“方才去御膳房,奴婢发现他们的态度愈发恭敬了,还给主子准备了好几样平日里难得吃到的菜品。” “这又是怎么了?”穆清弯随口问着话,眼神却放在桌上的清粥上。 “还不是托了旦秋姑姑的福。”含春朝旦秋姑姑看了一眼,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正在整理书架的旦秋听到自己的名字,便也停了动作,朝含春看来。 怎么就托了她的福了? “嗯?”穆清弯眨了眨眼睛,她也有些没懂。 不是含春去御膳房拿的膳食吗?怎地又是托了旦秋的福? 含春学了穆清弯的动作,也眨了眨眼。在接到穆清弯的白眼之后,她才笑着解释道:“旦秋姑姑来我们院子当掌事姑姑的消息传得可快了,御膳房的那些人听了,可不得对我们尊敬些吗?” “御膳房的人也知道了?”穆清弯心中惊讶,转而又想到了昨日曼才人来她这里堵人的事…… 是了,她怎么给忘了! 宫里的墙,不仅透风,还顺风。 昨夜里发生的事,不过一晚,便传到了赵贵人耳里。既然是今天中午发生的事,一个下午的时间,也足够传到御膳房那里了。 将眼神转向一旁的旦秋姑姑,穆清弯笑着打趣着她:“倒是没想到,旦秋姑姑比我还有用。” 穆清弯此话一出,旦秋倒是觉得有些恐慌了。 “婉容可折煞老奴了!”旦秋低头,语气淡淡,透着满满的尊重意味:“老奴不过一介奴才罢了,婉容才是正经主子,若说有用,自然是婉容比老奴有用。” “旦秋姑姑在其他人眼底,便代表着太后,既然是太后,自然比我这个婉容要有用了。”穆清弯淡淡一笑,继续调侃。 旦秋看了看穆清弯,语气中也没有半点惊慌的意味,“虽说老奴之前是太后身边的人,可既然太后把老奴给了婉容,老奴便是婉容的人了。” 停了停话,旦秋道:“还请婉容谨记这一点,莫要再说老奴代表太后娘娘的这些话了。” “是。”穆清弯拉长了声音点点头。她当然知道旦秋是为自己好。 自己方才说的话,若是传了出去,也容易做文章。 只不过,穆清弯自己还有些不适应旦秋如今是自己院子里的掌事姑姑这一事。 一想到旦秋姑姑成了自己院子里的掌事姑姑,穆清弯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这人,是太后眼前的人啊……前面那么多年下来,谁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喊她一声旦秋姑姑? 可现在,她却在自己这么一个婉容面前如此谦卑。 穆清弯怎么想,都觉得太后将旦秋给了自己,着实是有些委屈旦秋了。 “主子若是不快些吃,这粥便凉了。”旦秋见穆清弯迟迟没有动作,冷不防出声便提醒道。 “嗯。”穆清弯掩下自己心底的情绪,缓缓坐下。 粥面上浮着几抹青色,配上粥原本的白色,倒是让穆清弯添了不少食欲。 舀了几勺粥,穆清弯忽地想起含春说的那几个新添的菜品。 “你说的那些个几样平日里难得有的菜呢?”穆清弯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含春。 含春一愣,忙解释道:“主子先前不是吩咐了吗?说晚上想吃些清淡的,奴婢便没拿。” 自己这段日子吃得有些好,还有些长肉了,便吩咐了说晚上想吃些清淡的…… 可是,含春这丫头,也不知道好好变通,学会资源利用呢?穆清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主子可是想吃了?”含春感觉自己做了错事,忙试探着问了一句。 若是主子想吃了,她现在便去御膳房拿。 穆清弯刚想点头,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说想吃的话,含春这丫头必定会再往御膳房跑一趟…… 违心地摇了摇脑袋,穆清弯否认道:“不想吃,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如此,含春才止了话。 这顿饭,穆清弯用得有些心烦意乱。 宫里的其他人,大抵也都收到了旦秋姑姑来自己院子里的消息。 想来,她又不能过一阵子安静的日子了…… 原本太后让自己每日去她宫里用午膳这一事,就有许多人记恨她,这一波才刚刚平息,太后又将她身边的旦秋姑姑赏给了自己,想来,更是惹人非议…… 还有……娴妃那里……也不知道她是何想法。 娴妃可是太后的亲侄女。 可这旦秋姑姑,太后却是给了自己没给她…… 穆清弯不过这么一想,心里便觉得悬得很。 撇开娴妃不谈,再说其他人,穆清弯不用想都能知道,待到去太后宫里请安那会,会有多少人与自己说起这事。 晚膳本就是清淡的口味,穆清弯心中想到这事,便更觉得口中的东西一点味道也没有。 穆清弯连连唉声叹气,含春看在眼里,还以为是今日的晚膳不好吃,“主子,可是这粥有什么问题?” 停住手中的动作,穆清弯再次叹气,“不是这粥有问题,是我有问题。” “一想到她们会因为旦秋姑姑的事吵得我不得安生,我心里便十分烦躁。” 旦秋扬眉,微有薄怒:“她们敢?太后娘娘为您撑腰!” 第一百零四章 合格与不合格 旦秋现在这般神情,倒是与方才那个平静与自己说话的人截然不同。 穆清弯抬头不咸不淡地瞧了她一眼,并未答她的话,心中却在腹诽这旦秋姑姑的前后转变。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旦秋沉默片刻,又似是想到什么了一般,道:“过几日便是选秀之日了,宫里的主子们大抵也不会太纠结于此,都忙着应付选秀,因此,婉容也不必太过担忧。” “选秀?!”穆清弯一惊,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皇上还要选秀…… 选秀…… 穆清弯一想到宫里又会进来一堆莺莺燕燕,便头疼得厉害。 若是选秀,她的竞争压力便又大了些……她要如何斗过旧人,又如何在一众新人面前脱颖而出呢? “往年不都是春日时分选秀吗?今年怎地提前了?”含春微微皱眉,不解地问道。 距离上一次选秀,不过一年半的时间。 若是照往年的规定来,这一次选秀的日子应当是在明年春日时分才是。 旦秋幽幽看向含春,淡淡解释了一句:“虽说往年的选秀定在春日时分,但也有特殊的情况。” “什么特殊的情况?”穆清弯不解。 将目光移到穆清弯身上,旦秋简单解释了一句:“太后差人问过,皇上明年会有一劫,所以,就将时间改到今年了。” 这种玄学命理,若是搁再21世纪,穆清弯是不信的。 可现在,她也是活了三辈子的人了,对于这些玄乎的说法,还真不敢不信。 “可算出来,是什么劫了?”穆清弯双眼紧紧盯着旦秋,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脸部表情。 “奴婢不知。”旦秋没有丝毫的惊慌,只摇了摇头。 “嗯……”穆清弯若有所思,她总觉得旦秋是知道些什么的。 “只不过,奴婢曾听太后娘娘说过,不是什么太大的劫难。”旦秋一笑,眼角的纹路便清晰可见,给她平添了几分慈祥。 穆清弯接了她的话道:“虽说不是什么大劫,也要能避便避开才好,有劫数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话锋一转,她又问道:“这选秀,是今年什么时候?” 旦秋在心中默默推算了一下日子,而后才答道:“约莫十日之后。” 十日…… 穆清弯一阵头皮发麻。 快了,快了。 她从未往选秀这方面想过,先前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现在突然冒出这么一件事来,倒让她觉得十分慌张。 穆清弯放下手中的勺,深感不妙。 若是十日之后有新人进来,皇帝肯定就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自己好不容易在皇帝面前建立的好感,也会瞬间荡然无存。 很显然,比起旦秋姑姑一事来,皇上要选秀了这一事明显更让她心焦。 抿了抿唇瓣,穆清弯的手指不自觉扣了扣桌面。安静沉思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问道:“往年选秀,一般会选多少人。” 若是进来一大堆莺莺燕燕,她还真受不住。 不仅她受不住,她也担心皇帝的身子受不住…… “这个奴婢知道!都是没有具体的人数规定的,都取决于皇上与太后。”含春抢在旦秋之前答道。 “嗯。”旦秋顺了含春的话点点头,而后又补充道:“不过,皇上不太热衷于此,还曾说要把两年一次的选秀改成五年一次,倒是太后……” “太后喜欢宫里人多?”穆清弯止住手,扬眉问道。 “倒也不是。”旦秋扯了扯嘴角,有些犹豫。 她总不能说太后盼着抱小皇孙,而皇上又不喜女色,太后觉得,多一位后妃,就多一个机会吧…… “那是如何?”穆清弯见旦秋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好几次张了嘴,可就是不开口,不由有些着急。 她性子急得很,就是看不惯别人有话说不出口的模样。 “旦秋姑姑,你倒是说啊!”不只是穆清弯急躁,就连在一旁看着的含春,心里头也急得不行。 这旦秋姑姑,有话说话便是,光张着个嘴不出声这又是怎么回事? 旦秋撇开头,将目光看向别处,语气中着急的意味十分明显,“还是莫要问了!” 太后的这些个小心思,她羞于启齿。 身子一移,旦秋往后退了一步,飞快地转移了话题,“虽说没有明确的人数规定,但往年都只定六七位。” 穆清弯原本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得旦秋说只有六七位的时候,在心中默默舒了一口气,还好,也算是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穆清弯这口气才舒完,又听得旦秋道:“皇上选一两位,剩下的都是太后选的,也不知今年是不是还跟往年一样。” 皇上只选一两位? 穆清弯一愣,看样子,这皇帝还真是,不近女色…… 莫不是,当真是个不行的? 之前的想法重新涌上脑海之中,穆清弯悄悄看了一眼旦秋,见她微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什么,便试探着问道:“往年的选秀,皇上都是只选了一两位?” “嗯。”旦秋没有丝毫犹豫,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 听了旦秋肯定的回答,穆清弯默不作声,含春却兴高采烈极了:“咱们皇上,可真是个好皇上!” 穆清弯听了含春这莫名其妙的定论,嘴角一抽,看向她:“你倒是说说,如何是个好皇上了?” “皇上不为女色所迷惑,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皇上吗?”含春看了自家主子的表情一眼,眼底还带上了几分蔑视。 含春的想法十分简单:一个男人不近女色,品性便能称得上不错了。若这个男人是个皇帝,那肯定是个勤于政事,一心只为天下苍生的好皇帝。 “含春,你错了。”穆清弯语气柔和却十分坚定,纠正道:“若是光凭女色来断定一个君主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是远远不够的。” “一个合格的君主,自然要担得起天下众人的信任,一心为国为民才是。” “而且,光是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还远远不够。还要成功地让国家昌盛,让百姓富余,安居乐业,潇洒快活。” “除此之外,还要培养一颗上进的心。” “只有这样,这个国家才能得到长远的发展。” “若是一个合格的君王逝去,接他位的人,是个性格乖张暴戾,行事不择手段的人,就等于葬送了整个国家。” “同样的,若是朝堂上走了一堆合格的大臣,来的都是一些自私自利,贪图富贵的人,这个国家,迟早也得完。” 第一百零五章 去见皇上 穆清弯慷慨激昂地一口气说了许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做皇帝不容易,做一个好皇帝,更不容易。 含春从未在自家主子口中听说过如此多的见解,一时之间还有些呆愣。待到穆清弯终于说完了之后,她脸上的呆愣才转变成了惊讶与崇拜。 她觉得,主子十分厉害! 含春尚且还是第一次见穆清弯如此,旦秋自然也是。 在旦秋的印象中,穆清弯是一个文静清婉、温文尔雅的人。今日忽而说了如此多独特的见解,倒叫她有些刮目相看。 --------- 宁德宫内。 户部像往年一般送了户折子与画像到太后宫里,摆在桌上,便是厚厚的好几摞。 晚阳一件一件的核对完毕之后,又从中挑选出一摞,将其中的名字一个一个报给太后听。 “顺天府丞李大人之女李婉欣。” “防守尉赵大人之女赵月容。” “光禄寺卿许大人之女许青青。” “内阁林学士之女林玉英。” “……” 待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晚阳忽地止住了话,就连手上的动作也顿住了。 太后见晚阳停了话,微微睁眼,“没有了?” “还有一个。”晚阳犹豫着看了太后一眼,在心底思考这个名字她到底该不该念出来。 “还有谁?”太后见晚阳犹豫,深觉不妙。 晚阳轻轻动了动嘴唇,照着册子上的名字念道:“承德王之女,陆菁阮。” “陆菁阮?!”太后的瞳孔不自觉放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她的名字怎么也在上面?户部的人怎么做事的!” “太后息怒。”晚阳轻轻放下手中的名册,温声道:“想来是户部的人见景元郡主的年龄与八字正合适,便没将她的名字划掉。” 陆菁阮,正是景元郡主的名字。 “八字合适?她的八字若是合适,当初文衍便不会因她而死!”太后怒气冲冲,好看的凤眼里溢满了愤怒之情。 晚阳低着头未出声,太后每每一提到文衍公子便会情绪失控,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保持安静比较好。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个不停,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才微微冷静了一些。 晚阳为太后倒了杯水,“太后息怒,莫要因着不相关的人气着自己的身子,奴婢这就将她的名字划掉。” “嗯。”太后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哼,在晚阳的搀扶下坐回了椅子上。 微微喝了口水,太后才平静了几分,便又吩咐道:“告诉户部那群人,皇帝的后妃,不是谁都能当的。” “是。”旦秋顺从地应下。 冷笑一声,太后又道:“皇帝的后妃,这天底下所有女子都能当,独独这陆菁阮,当不得!” “是,奴婢这就去跟户部的人说。”晚阳顺从地将太后的话一一应下,转身便想离开。 她知道,若是自己现在不去,太后又要生气了。 “嗯。”太后微微扬了扬头,有些满意。 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太后的目光触及桌上的画卷,眼神再次一冷。 这陆菁阮,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准许她进宫的。 她想当皇帝的后妃,更是妄想! 就算她幼时与皇家有过婚约又怎样?皇家子弟如此多,随便挑一个出来,配她都绰绰有余,她又何必将主意打到皇帝的身上! 思及此,太后眼神一转,将皇家子弟想了个七七八八,大有为景元郡主赐婚的打算。 说起来,这景元郡主也真是倒霉得很。 她偷偷塞了银子给户部的人,叫他们加上自己的名字,却没想,户部的人随手就将她的名字添在了末尾。 她原本是想着,户部的名册与画像肯定是往皇上那里送,皇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与画像的时候,说不准会顾念着小时候那么一丝情意,软下心来,将自己的名字留下。 她没想到,户部的名册与画像,是直接递到了太后手中。 她更没想到,太后会生出将她随便赐给哪个皇家子弟当小妾的念头。 当然,这是后话了。 因着选秀一事,穆清弯将讨好皇帝这一事立马提上了日程。 知道过几日之后便会有选秀的当天夜里,穆清弯吩咐人熬好了汤,带着旦秋姑姑就去文渊阁找皇帝去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皇帝现在在文渊阁内,这还得归功于元禄给她的那满满的一页情报。 那上面,将皇帝每日的行踪交代得清清楚楚。 晨起上早朝,早朝过后,皇帝会去御书房批奏章,经常一待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整天。在御书房待完了,便会去正禄宫休息片刻,最后去文渊阁看看书,写写字。 而现在,差不多就是皇帝在文渊阁的时间。 因此,穆清弯拿了东西便直接往文渊阁的方向去了。 从月影轩到文渊阁是有一段距离的,穆清弯步履匆匆,生怕自己去晚了赶上皇帝刚用过晚膳。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担心有些多余。 近日奏章多,皇帝每每去文渊阁都去得晚,要说用晚膳,便更晚了。 因此,穆清弯虽然是去得有些晚了,但这个时间点,却误打误撞地刚刚好。 刚好是皇帝刚到文渊阁的时候,刚好是皇帝看累了奏章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 守在文渊阁外的侍卫见穆清弯过来,身后还跟着提了食盒的旦秋姑姑,便十分有眼力见,还不待穆清弯说话,就有人进去禀告皇上了。 穆清弯远远地看到有侍卫进去,还以为是皇帝有事吩咐他,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皇帝若是忙的话,肯定会将自己拒之门外的…… 思及此,穆清弯又加快了脚步。 旦秋朝门外的侍卫扬了扬手中的食盒,道:“劳烦禀告一声,就说穆婉容求见。” “穆婉容放心,旦秋姑姑放心,方才余风已经进去禀告了,两位在此稍等片刻就好。”守在门外的另一个侍卫十分热情有礼,淡笑着将此事告知了两人。 原来是去禀告的…… 穆清弯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是有事要忙就好。 与旦秋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皆看到了各自眼底满满的笑意。 两人等了不久,便见有侍卫出来。 那侍卫见到穆清弯,朝她拱手行了一礼,“穆婉容,皇上有请。” “多谢。”穆清弯浅浅一笑,心情愉悦。 侍卫朝穆清弯拱拱手,算是回了穆清弯的这句多谢。 第一百零六章 无事献殷勤 穆清弯带了旦秋入了文渊阁,便见皇帝正支着下巴闲闲坐在书桌前出神。- 他的身旁,立着一个面生却还有几分秀气的小公公。想来,是元禄生病了,才顶了元禄的班。 不过看了那小公公一眼,穆清弯便将目光转向了正在出神中的皇帝。 他墨色的长发微微散落在他月牙白的衣襟处,就连额前有几缕散漫的碎发落下,他也不知。 说起来,穆清弯还未见过皇帝这般懒散悠闲。 可尽管懒散散漫,他的周身还是自带了一层淡淡的、无人可比的光华。 穆清弯认为,这层光华,叫做与生俱来的贵气。 他的表情有些严肃,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目光深远悠长,好看的嘴唇也不自觉被他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似是,在思考什么严峻的事情一般。 他这副懒散又严肃的模样,倒叫穆清弯不敢贸贸然出声打扰了。 静立在殿内,穆清弯看着陷入深思的皇帝,自己也陷入了深思。 不知道,皇帝现在是不是在想选秀的事…… 皇帝身后的小公公倒是早就发现了穆清弯与旦秋的存在,只是,他见穆清弯并没有要打扰皇上的想法,他便也跟着没有出声。 旦秋见穆清弯进了殿内之后并不言语,就只静静站在原地看着正在发呆的皇帝,并且,她自己也隐隐有些发呆出神的迹象,不由有些着急了。 上前碰了碰穆清弯,旦秋自个又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这殿内的沉寂。 接而,她朝皇帝的方向微微行着礼,轻声道:“参见皇上。” 经由旦秋这一声问礼,皇帝的目光才愈渐清明了些。 探究的眼神微微一移,他看到了站在自己视线中央的穆清弯。 嗯?方才好像是说穆婉容过来了。 皇帝从混沌的思想中寻回一丝清明。 今日的她,似乎有一种焕然一新的美,好看得令人出奇。 皇帝的目光不由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触及到皇帝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穆清弯的眼神微微一闪,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有些慌乱地低了头。 自己,果然还是不敢与皇帝对视啊…… 不敢对视归不敢对视,礼还是要行的。穆清弯朝皇帝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子,温声道:“嫔妾参见皇上。” “免礼罢。”皇帝的眼底划过一抹星星点点的亮光,微微一抬手,他淡淡道。 待到穆清弯这一礼行完,皇帝略显严峻的脸上才挂了些细细的笑意,“你今日,为何突然过来了?” 皇帝的表情一本正经,笑意却深达眼底,语气也带了几分调侃。 他支着脑袋一歪头,落在他衣襟上的碎发便随着他的动作一摇摆。 皇帝浑然不知,只自顾自地猜测道:“莫不是,太后又叫你还什么东西给朕?” 穆清弯被皇帝这个歪头的动作刺激到了,脸上微微一红,她内心狠狠地腹诽:皇帝今日画风不对!他在犯规啊犯规! “朕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在太后那了。”另一只手拿起眼前墨黑色的狼毫笔,皇帝一面把玩,一面调笑道。 白皙如玉的手指在墨黑的狼毫笔面前,更显精致好看,如诗似画。 穆清弯袖中的手紧紧攥了攥,暗自稳了稳自己那被皇帝动摇的心神,而后,才抬眼看向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皇上误会了,嫔妾今日来,不是来还东西的。” 皇帝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懒懒地看向穆清弯。 底下的人以前在自己面前从未局促过,可最近,这份局促出现得好似有些频繁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皇帝心中略微有些忧心,嘴上却淡淡“嗯?”了一声。 他在等着穆清弯接下来的话。 明明只是一个字的程度,因为被他带了一点轻轻的尾音,便让穆清弯觉得,莫名有些撩人。 因着这声轻轻浅浅的撩人尾音,穆清弯心中才压下去的那一丝小情绪,又窜了上来,并且,这次更为严重。 紧了紧牙将自己心中的情绪压下,穆清弯鼓起了勇气才再次抬眼看向皇帝。 “嫔妾今日,是来给皇上送汤喝的。”说这话的时候,穆清弯仍旧有些微微的不自然。 皇帝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如既往。 穆清弯在皇帝的注视下,觉得有些微微的尴尬,不由偏头看了看身后的旦秋一眼,向她发出求救的信号。 旦秋虽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却不为所动,仍旧提着食盒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一如既往的模样,与皇帝倒还有几分相似。 穆清弯没了法,只得顶着皇帝的目光,硬着头皮将旦秋手上的食盒拿过。 “皇上每日处理朝政太过辛苦,应当多喝些营养的汤补补身子。” 穆清弯一面说,一面抬脚往旁边的桌子处走去。 皇帝剑眉一挑,对穆清弯今日突然的殷勤行为持怀疑态度。 她这是在做什么?平日里,她可从来都没有这般主动对自己好过。更别提,主动来文渊阁给自己送什么东西了。 莫不是,有什么事相求? 若今日来的人不是穆清弯,而是其他妃嫔,皇帝是绝对不会产生以上想法的。 只是,穆清弯平日里给他的印象太过极端化。 不是文静聪慧,就是张牙舞爪。 当然,皇帝眼中的“穆清弯的文静”,大多是在穆清弯不讲话的时候。 这穆婉容啊,平日里多是张牙舞爪,还聪慧得令人不愿意轻易招惹。 不将他狠狠咬上一口便算是不错的了,今日这送汤的行为,还是她入宫以来的头一次。 皇帝实在是有些猜不透,便只能得出有事相求这一结论了。 可是,她能有什么事情求自己? 莫不是,又是为了藏书阁那几本书? 在皇帝猜测的片刻,穆清弯已经将食盒中的羹汤端了出来。 “皇上,快些趁热吃吧。”穆清弯绽开笑容,朝皇帝柔声道。 皇帝看了眼穆清弯的笑容,又看了眼桌上的汤,慢吞吞地从他的座位上起身,又慢吞吞地走到穆清弯面前的座位处坐下。 穆清弯见他没有拒绝,而是听了自己的话,乖巧地坐下了,面上不由嘻嘻一笑,伸出手想将盖掀开。 不想,被盖猛然一烫,她立马便将手缩了回去。 “没事吧?” 皇帝的手微微一动,本想看看她被烫的地方,却见穆清弯早已将自己的手指放在耳垂处摩擦,便只得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第一百零七章 爱妃 “没事。”穆清弯看向皇帝,笑眼弯弯。 接而,她放下手,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拖着碗垫,把汤推到了皇帝的面前。 皇帝看了她一眼,见她用眼神示意自己看碗里的汤,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金黄色的汤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汤面上,还漂浮着几点好看的红色,衬着纯白的瓷碗,倒是色香俱全。 至于这味嘛,他还得自己细细尝尝才是。 穆清弯满眼期待地看着皇帝,用眼神示意他快些试试。 她自己可是试过的,御膳房的厨子熬出来的老母鸡汤,与外面一般厨子的味道果真还是不一样的! 皇帝在穆清弯期盼的目光下拿起瓷勺微微尝了一口。 “如何?”穆清弯的眼神亮晶晶。 她觉得这御膳房的厨子做的汤,十分好喝! “还行。”皇帝反应不在穆清弯的意料之内,十分平淡。 这个味道,他小时候曾在太后那里尝过无数次。 不过,是御膳房的厨子做出来的鸡汤罢了…… 若是以前,他还觉得好喝。 可是现在,这碗鸡汤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小时候的记忆,小时候的味道罢了。 只是,盛满了回忆的一碗普普通通的鸡汤。 称不上好喝与不好喝。 “还行?”穆清弯却是有些不敢置信。 微微皱起好看的秀眉,她垂头喃喃道:“不应该啊,我觉得真的很好喝……” 自己明明在御膳房是试过的,好喝得很……若不是这汤是要拿来“贿赂”皇帝的,她自己还忍不住想多尝两口呢。 皇帝的嘴角微不可及地扯了扯,若这就是好喝了,天底下便没什么太多的美味了吧。 莫不是……御膳房里的人平日里太苛刻她的膳食了? 皇帝用眼神将穆清弯整个人扫了一眼,见她近日也没见瘦,这才止住了心底对御膳房的猜想。 “你若是觉得好喝,朕便叫御膳房日日为你做可好?” 皇帝的语气十分宠溺,穆清弯一时之间还有些懵圈。 自己本是来为皇帝送鸡汤的,皇帝却想让御膳房天天给自己做鸡汤喝,怎么想,她都觉得这样的反转行为有些好笑。 这到底是谁来给谁送汤? 摇头拒绝了皇帝的提议,穆清弯解释道:“嫔妾虽然喜欢喝鸡汤,但若是同一样东西天天喝,即使是嫔妾喜欢的东西,嫔妾也还是会觉得腻。” “所以,为了维持这份美感,即便是再喜欢的东西,也不能天天接触。” “嗯……距离产生美。”穆清弯突发感触,若有所思。 “嗯……”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思索的意味,赞同地点点头,“吃的东西,好像确实是这样。” 可转而,他话锋一转,道:“但是别的东西,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什么?”穆清弯顺着皇帝的话下意识问道。 “有些物件,朕倒是用习惯了,就不舍得换新的了。” “有些人,朕就算天天看,日日看,也不会觉得腻。” 皇帝目光平淡如水,说话的语调也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就连他脸上的表情,也与方才认真的模样如出一辙。 若是穆清弯不去细想他最后一句话里蕴含的意思,便只会觉得他这话说得十分真挚诚恳,并且还十分有道理。 可皇帝的最后一句话,真的没有办法让穆清弯不去乱想。 特别是,皇帝的这句话,还是说给她听的。 不光是说给她听的,还是看着她说的。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不是意有所指,更不知道,他意中所指的人,是不是她。 穆清弯敢发誓,若是她知道皇帝会回答这样一句意味不明模糊不清暧昧十足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情况下,就直接脱口而出那句话的。 穆清弯微微失神,又自己为皇帝圆着话,“皇上说的的确没错,有些好看的人,即便是天天看,日日看,也都还是看不腻。” 这个话题,到目前为止还算正常。 可谁料,皇帝并不想让这个话题就这么继续下去。 “朕说的人,并不单单指好看的人,当然,也不单单包括看的程度。” “有些人,若是日日夜夜能与她相处,朕也是乐意的。” 皇帝将话说得如此直白,穆清弯只得尴尬地笑笑。 但是,她又十分不甘心自己在双方的谈话过程中落于下风。 转过目光,穆清弯尴尬地笑笑,又似只是在问一个真挚且毫不尴尬的问题,“不知,皇上说的那些个人,都是谁?” 皇帝倒是没料到自己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穆清弯还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直白地问。 只不过,既然你敢问,我又为何不敢说? 皇帝嘴角一勾,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轻柔得很,“爱妃觉得,是谁?” “爱妃”二字轻飘飘地落入了穆清弯的耳朵里。 这二字一入耳,穆清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颤了一下,接着,她全身的汗毛开始倒立,一股电流窜遍了她的全身。 她实在,有些受不了“爱妃”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着实肉麻得很。 在穆清弯二十多年的现代化教育里,若是“爱妃”二字一出口,下一句,一定是一句拖长了音调,娇柔且媚气十足的——“皇上”。 此情此景,实在让她很难不往那个方面想。 当场,穆清弯就想缴械投降。 可由于心底的胜负欲,她又不甘心就这么低头认输。 她就是想压皇帝一头! 可是,穆清弯又确实没辙了…… 深吸一口气,穆清弯硬着头皮喊了一句“皇上”之后,又顿了顿,索性直接转移了话题。 “皇上若是再不喝这汤,便要冷了,若是冷了,便失了营养。” 虽是说着关心的话,可她的语气如她的身子一般僵硬。 又许是因着僵硬的缘故,这句话里还透着一丝冷淡。 至少,在皇帝听来,让他觉得十分的不爽。 旦秋与皇帝身边的小公公不知在何时早已有很眼力见地悄悄离开了,诺大一个文渊阁内,便只余穆清弯与皇帝二人。 当然,这一点,穆清弯是尚未发觉的。 皇帝见她转移了话题,轻轻浅浅一笑,嘴边荡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爱妃也一起来吧。” 有了前一次的强烈反应,穆清弯这一次的反应已经消减了许多。 “嫔妾吃过了。”穆清弯佯装淡定。 第一百零八章 当真 皇帝见她垂下头,一本正经在回答着自己话的模样,不由吃吃一笑,不再逗她,转而专心喝起汤来。 尽管嘴上说这汤一般,但皇帝还是将它给干干净净喝完了。 穆清弯心满意足地看着皇帝动作优雅地喝完,又掏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心中一边觉得有些好笑,一边又动手就要去收拾东西。 手才伸到一半,却被皇帝给拦住了。 “放在这儿,让下人们来就好。” 不过是将碗勺放入食盒内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罢了,穆清弯想着也不麻烦,便执意要自己收。 皇帝松开握住穆清弯的手,手指在桌上一点一点的,似是在等穆清弯收拾完。 两人均是沉默,只听到陶瓷与木制食盒碰撞的声音。 “你可知道,过几日便是选秀了?”皇帝忽而启唇,淡淡问道。 拿着食盒的手一滞,穆清弯点点头,轻声答道:“嗯。” “嗯?”皇帝的手指仍在桌上轻轻扣着,眼神却朝穆清弯看去,想要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是何模样。 “你可有什么想法?” 别进来太多人了就好,我受不住。 穆清弯在心中答得十分迅速。 微咳一声,她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反问道:“皇上对此次选秀可有什么想法?” 皇帝手一停,轻敲声便已消失不见。 殿内又是一片沉寂。 穆清弯暗自吞了吞口水,心中忽而忐忑。 自己这个问题好像问得很不应该。 在瞥见皇帝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时,穆清弯弯心一跳,皇帝好像生气了…… 果然,皇帝不出所料的生气了。 “朕问你话,你好好答便是。” 他的语气低沉威严,就连周身也忽然散发出来一种寒冷如冰的气息。 穆清弯心一跳一跳的,她抿紧唇瓣,如实答道:“嫔妾希望,进来的人能少一些。” “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皇帝的眼底慢慢燃起光亮,就连周身的冷气也被温暖所替代,他目光如水,淡淡看着穆清弯,语气却有些温柔,“你可当真?” 穆清弯不知道这份温柔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点点头,诚实地吐出二字:“当真。” 皇帝默了片刻,忽而开口说了一句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话:“你若是愿意,这个选秀,不选也罢。” ??????? 因着皇帝这句话,穆清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她的脸没有任何征兆的,飞速红了起来。 她想开口让皇上收回这句话,但她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点声。 “你觉得呢?”皇上看了她这副局促的模样半晌,将问题又抛给了她。 “我……”穆清弯紧张到忘记用“嫔妾”二字。 只不过,皇帝也没有怪罪。 他知道穆清弯的紧张。 他在等穆清弯的回答。 穆清弯扭扭捏捏了半晌,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逃避这个话题。 “嫔妾过来的太久了,想必耽误了皇上不少时间……” 穆清弯话还未全部说完,便被皇帝识破了她的意图。 “朕不准你走。” 穆清弯还未说出口的话生生就给憋了回去。 最终,她朝皇帝妥协道:“嫔妾不走。” “你说吧,选秀一事,想要朕如何?”皇帝靠着椅背,坐姿悠闲慵懒,说出来的话却让穆清弯感觉到了十足的压力。 他今日,可是铁了心想要穆清弯说实话的。 这一刻,穆清弯感觉自己已经被他逼到了绝境。 心一横,穆清弯大着胆子,认真答道:“若是皇上今年当真不选秀,自然也是极好的。” 说完这句话,穆清弯又忍不住去看皇帝脸上的表情。 见他并未黑脸,脸上只是浅浅淡淡的笑意,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皇上莫要说是嫔妾提议的……” 穆清弯怂,特怂。 虽说她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可能会得到宫里后妃们的支持,但是,支持是一回事,嫉恨自己,又是一回事。 试问宫里哪个后妃想要皇帝选秀呢? 若是知道皇帝问了自己的意见,并且还采纳了自己的意见,那她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宫里,除却后妃,还有太后那一关。 就算自己没有了解过太后对于选秀一事的看法,但不用多想便也知道,太后肯定是希望选秀能顺顺利利开展的。 哪一朝太后不想早日抱上小皇孙?哪一朝太后不想让皇帝早日开枝散叶? 现在,周淑容失了肚子里的孩子,原本宫里的后妃又没有一个人肚子里面有动静,太后肯定是希望通过选秀来增加后宫的人数,从而延续皇室血脉。 可若是皇帝光凭自己一句话便免了这个选秀,太后肯定是会怨恨自己的。 届时,若是自己成了后妃们的众矢之的,还不遭受太后的待见,那她在这皇宫里,还真没什么盼头了。 穆清弯将所有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才开口想让皇帝允诺自己将此事保密。 “嗯。”皇帝当着穆清弯的面点了头,算是将她的要求应了下来。 “当真?”穆清弯自是不敢相信。 其实,她不过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压根就没想过皇帝会真的答应此事。 毕竟,皇帝的事就是天下的事。 选秀也是为了给皇室开枝散叶,延续皇室血脉。若是说深一点的,便是巩固他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平衡朝中众大臣的关系。 朝中的关系,错综复杂得很,选秀一事,肯定会使朝内的关系网有所变动。 所以,当皇帝向穆清弯点着头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敢置信。 “当真。”皇帝微微一笑,竟让穆清弯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十足十的温暖。 “皇上莫不是在骗嫔妾?”穆清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皇帝怎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取消了选秀?他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后果吗? 更何况,还是在现在后宫没有皇后又没有子嗣的情况下,取消选秀…… 皇帝的表情越是真诚,穆清弯就越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心中的负罪感也就越重。 “皇上还是不要取消选秀了吧。”穆清弯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嫔妾方才不过随口说说,也做不得数。” “你随口说说,可我却当真了。” 皇帝这一次,难得的没有用朕这个字眼。 穆清弯的手不自觉揪紧了自己的衣角。 她现在太想立马离开这个地方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不会心慈手软 正在她一言不发一筹莫展之际,忽而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道轻轻的敲门声。 穆清弯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身子一颤,接而,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己又逃过一劫了。 皇帝的脸色十分不好。 每每这个时候,都要被人打断一番…… 第一次是曼才人,第二次是娴妃,第三次是丽贵嫔,第四次是太后,第五次是柳贵嫔…… 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谁,又有什么事要找他。 皇帝心中咬牙切齿,脸上也浮起了一抹无奈。 “皇上,苏大人求见。”门外的小公公小心翼翼,就连声音也十分的小声。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打断了皇上与穆婉容的好事不好,可是,苏大人是当真有急事求见的。他也没有办法…… 好了,现在,连朝堂上的苏大人都来了! 皇帝气极反笑,稳了稳语气,他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不那么生气。“何事?” 这句话虽然不是对着穆清弯说的,但皇帝的眼神却一直在看着穆清弯的脸。 穆清弯微微抬头,便瞧见皇帝眼底的怒火。 比起皇帝,穆清弯心中倒是十分开心,就连眼里,也是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不知道这个苏大人是谁,自己可真要好好感谢他一番。 “约是有要事求见。”门外的人听得皇帝的声音没有什么不耐,便放松了不少。 “让他进来。”皇帝移开自己看向穆清弯的眼神,心中更是恼怒。 不要以为,自己没有看到她眼里的幸灾乐祸。 当着自己的面,她也不知道将自己眼里的情绪藏一藏? “那,嫔妾就先行告退了。”穆清弯朝皇帝福了福身子,语气轻快地说道。 “嗯。”苏大人确是有要事要禀告,皇帝便也未阻拦穆清弯。 国事与后宫之事,他自然是拎得清的。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穆清弯提着食盒匆匆离去,并未抬头看从来人。 来人却看了一眼从里面走出来的穆清弯。 现在这个时辰,又是两个人单独待在文渊阁,让人不由多想。 只不过,那人也不是什么八卦之人,只随意看了一眼穆清弯,便匆匆走进去禀告要事了。 穆清弯走出文渊阁,才发现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自己过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也怪不得方才进来的那位苏大人在经过自己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自己。 原来,还是这个意思…… 穆清弯嘴角微微一扬,谁能想到,自己在这个时辰与皇帝两个人孤男寡女,身处一室,可实际上,他们两个从头到尾却什么事也都没有发生过呢? 唯一的肢体接触,好像也就是牵了个手? 想到这个,穆清弯又是一笑。 自穆清弯踏出了文渊阁,旦秋便立马迎了上来,“婉容。” “嗯。”穆清弯轻声应着了,可嘴角的那抹笑却还是没能消失。 “可是有什么开心事?”旦秋见她表情愉悦,不由有些好奇。 “嗯。”穆清弯笑着点点头,又朝旦秋眨了眨眼睛,却就是不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旦秋见她如此,便猜到应该是与皇上有关的事,便也不再多问。 先前在皇帝身边的那位小公公见天已经黑了,便提来了一盏灯,“天色已黑,穆婉容现在回去多有不便,拿上这盏灯吧。” 旦秋接过他手中的灯,朝他道了声多谢。 穆清弯见这公公年纪虽小,却很有眼力见,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他几句。 这人,以后必定有所成就。 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人。 不愧是,来替元禄的人。 笑着朝他点点头,穆清弯也朝他道:“有劳公公了。” 而后,她才偏头看向旦秋:“我们走吧。” 那公公笑着看两人走远了,才转身规规矩矩守在文渊阁门口。 文渊阁外是一片轻松的气氛,文渊阁内却凝重得很。 苏大人奉了皇帝的命令清查朝中腐败官员的名单,这一查,却是顺藤摸瓜摸出了许多人。 更离谱的是,竟然还牵扯到了皇亲国戚。 这样一来,事情便变得相当之棘手了。 皇帝如何不大发雷霆。 皇帝不说话,苏大人便也低着脑袋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 虽说皇上看着年纪轻,平日里也鲜少发怒,但他知道,伴君如伴虎。 对于名单的事,他之前也是震惊了好一会儿,经过反复确认了,才敢相信,幕后之人确实是那人。 皇帝铁青着脸坐在上面,丝毫看不出与方才对着穆清弯嘻嘻笑的人,是同一个人。 苏大人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他的脸色差得可以,便又低下头去。 末了,他才鼓起勇气问道:“皇上,这事……应当如何处置?” “按律法处置。”皇帝眼睛微微眯了眯,手紧紧握住把手,心中怒火飞腾。 皇叔啊皇叔,你何苦如此! 周淑容一事,是你;贪污一事,还是你! 莫不是真要将这皇位交到你手上,你才肯罢休? 苏大人听得皇帝的回答,倒是难得地开口为端王爷求了一回情,“端王爷毕竟是圣上的皇叔,若是按律法处置……” “苏大人不是向来自诩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吗?”皇帝打断苏大人的话,冷冷一笑,开口道:“怎地这事,你还要为端王爷求情不成?” “圣上圣明,”苏大人听到皇帝将这么一顶高帽子扣到自己头上,忙撇清道:“臣并非有此想法,只是端王爷毕竟是圣上的皇叔,若是当真按照律法处置,不免会有人说您罔顾亲情,铁石心肠。” “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王爷罢了。”皇帝面无表情,随后,嘴角又挂上了一抹冷冷的笑,冷哼道:“既是朕的皇叔,他做这些事之前,可有想过朕这个侄子?” 停了停话,皇帝心中愈发愤慨,“他心里,何曾有过朕这个侄子!” 苏大人垂头,眼睛只低低看着地面,并不说话。 端王爷此事,确实太过分了。 也难怪,皇上会发这么大的火。 沉默了半晌,苏大人抬头确认道:“那么,就按皇上的意思,按照律法办了?” “嗯。”皇帝重重点着头,语气之中不带一丝情感。 皇叔在做这些事之前,就已经把他们的叔侄之情丢弃在一边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客气? 对付那些无情无义之人,他一向不会心慈手软。 第一百一十章 取消选秀 第二日一早,皇帝便下了圣旨将端王爷打入天牢,就连一众与贪污一事有所牵扯的大臣,也都按牵连程度的轻重罢免了官职、抄家、或处以收监。 不仅如此,皇帝还以朝中动荡,不宜大操大办为由,顺带取消了今年的选秀。 朝中出了这么大一摊子事,众人忧心忡忡,自保尚且来不及,自然也没胆子再提选秀一事。 比起今年能不能顺顺利利选秀,他们更担心自己会不会无端牵扯到贪污一事中来。 更何况,这一次大换血使得朝中许多职位出现了空缺,也确实空不出人手再来筹备选秀一事。 因此,取消选秀一事,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而官场沉浮,自有一门玄学,风水轮流转也不可免。 既然有人被罢免官职,便有人升职。 比如说,昨日夜里去觐见的苏大人。 苏大人本是正五品光禄寺少卿,经调查检举有功,一跃,便成为了正三品大理寺卿。 朝堂有所变动,后宫自然也有。 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朝堂上的政事却与后宫后妃的位份有着莫大的干系。 家里有人立功,自己的位份便能跟着往上提一提,就算没能提成,只是得了赏赐的,说出来便也算是个莫大的荣耀,不仅脸上能跟着沾光,底气也会硬一些。 皇帝虽说不近女色,也不会频繁翻牌召人侍寝,但对后宫佳丽却并不苛刻。 后宫中有在这次贪污事件中立了功的那几位大臣们的家属女眷,他都将人把位份往上提了提。 至于那些家中有人因贪污一事撤了官职的女眷,他便象征性地降了降位份,没有直接让她们随着家里人一同打入天牢,便已经是开恩了。 这样一来,后宫之中便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变化。 曼才人与姚才人皆是升了贵人,温贵人升了婉容,魏充华升了淑容。 四人均是往上提了两级。 而新进宫的苏才人,却是因着自己父亲的原因,连升六级,一跃成了苏充仪。 苏才人的父亲,正是上文中提到的那位苏大人。 从一个从七品的才人到一个从四品的充仪,对于一个才进宫半个月,未曾见过皇帝又从未侍寝的妃子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 一时间,苏充仪倒是成了众矢之的。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苏才人,会因着这次朝堂的动荡,连升六级。 这在以往的案例里,也从未出现过。 正因为她这样的事例还是头一遭,再加上宫内众人对她那神乎其神的传言,一夜之间,她便成为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还为穆清弯挡去了不少麻烦。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姚才人与许美人虽是表姐妹,但两人这次的结局却截然不同。 两姐妹一人从才人升为了贵人,一人由美人贬为选侍。 经此一事,两姐妹之间的隔阂便得更大了些,真可谓称得上是水火不容了。 当穆清弯一觉醒来从含春口中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心中震惊得不行。 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怎么感觉这宫里,忽然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昨天夜里皇帝才答应了自己要取消选秀一事,今日一早便还当真成了! 皇帝若不是早就有此想法,便是知道朝堂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就算取消了选秀,众人势必也不会有半分异议。 这姚才人与许美人两姐妹倒是奇怪。怎地两人一个升了位份,一个降了位份?倒是有点意思。 再说那苏才人,竟有这般好运气,得了家中父亲的光,才进宫十余日便升到了充仪……还好,还好自己那日没有与她正面起冲突。 穆清弯心中暗自庆幸。 可若说她不羡慕这苏充仪,那还真是假的。 若是家里有矿有靠山,谁还想自个努力? 自己怎么就没有她这般好运气?就算不是连升六级,如姚才人他们一样,升个两级也是极好的。 掰着手指算了算,穆清弯心想,若是自己再升两级,可不也是个充仪吗? 穆清弯坐在梳妆台面前唉声叹气,直叹自己这辈子出身不好,家中只有个当太医的姐姐,其余便再无他人。 她本以为自己若是一进宫便是个才人,家里也应当有人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才是。可没曾想,那日听自己那所谓的姐姐说了半天,家里只有她在太医院当差,自己的其余亲戚却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出身。 噢……还有个在皇宫当一等侍卫的姐夫。 一等侍卫是几品来着?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沾点这个一等侍卫姐夫的光…… 穆清弯自打发现可以依靠家里人升位份之后,便开始做着靠姐姐姐夫的美梦了。 旦秋见她垂头丧气的,只以为她是见别人升了位份心中不舒坦,便劝道:“婉容莫要丧气,别人升了位份,那都是沾了他们家里人的光,又不是因着皇上的宠爱。” 她想说的是,穆清弯是因为有皇帝的宠爱才从才人升到婉容的。 可未料,穆清弯抬头,认真地看着她,说得十分真诚:“我也不是因着皇上的宠爱,我不过是沾了太后娘娘的光罢了。” 旦秋忽地就没了话。 照目前这个状况来说,确实是如此。 穆婉容这个婉容,好像确实是因着太后才得来的。 动了动嘴唇,旦秋不死心地再次安慰道:“在宫里,能入太后的眼,婉容也算是得了头一份了。” 旦秋如此一说,倒叫穆清弯心里头平衡了不少。 是的,别人靠的是他们自己的父亲,我靠的是皇帝的母亲,说起来,还是自己这个靠山的来头比较大。 心里头才平衡了一点,穆清弯转念一想,便又开始觉得有些伤心了。 太后到底与自己没有半分血缘关系……别人的父亲就算来头没太后大,可好歹还是他们自己的,有那层血缘关系在,就是想断,也断不了。 含春眼力见十足,见穆清弯敛着眉毛一言不发,深知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主子,上好的银耳莲子羹,还是热的,可要试试?”含春伸手端了银耳莲子凑到穆清弯面前,脸上嘻嘻笑。 穆清弯望了含春手中的东西一眼,忽觉有些饿意。 点点头,她接过含春手中的银耳莲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含春见状,与旦秋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皆是满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离间计 喝了不过两口,穆清弯忽而问道:“那许美人,现在如何了?” 含春一愣,才纠正道:“主子,现在不能喊许美人了,得喊许选侍。” 许选侍……穆清弯眼神一飘,心中觉得这个称呼拗口得很。 含春不待穆清弯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皇上也算是格外开恩了,没叫许选侍从她原来的院子里搬走,只是给她降了两阶位份罢了。” 思及许选侍,穆清弯便想到先前她与姚才人来自己院子里一事。 先前的印象再加上前几次见面时她的表现,穆清弯觉得,姚贵人尚且聪慧,可这许选侍却是个冲动且蠢笨的人。 虽说皇上给了她体面,只给她降了位份没叫她搬走,但指不定,她现在一个人在房间里记恨皇上呢…… 听说,姚贵人与许选侍闹僵了?姚贵人现在肯定也是待在自己房间里左右为难了罢。 穆清弯猜得没错。 被降为选侍的许美人现今确实一个人关着房门在大哭大闹。 房内一片狼藉,上好的翡翠玉器都被她摔了个稀巴烂,下人们站在房间的角落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便成为她的出气筒。 美人这个位份本就让她十分不满意,这回好了,皇上直接将自己连降两级,成了一个比美人还低的选侍! 这宫里位份最低的人便是她了。 更让她气愤的是,别人都是因为立功升了位份,那才进宫的苏才人还未侍寝便成了充仪,就连自己那个好妹妹,也连带着从才人变成了贵人,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便降为了选侍! 她越想,便只觉心中愈发气愤得很。 而姚贵人那边,也正如穆清弯所想的那般。 她听得许美人被降为选侍的消息还有些担忧,顾不得自己被赏赐下来的一大堆东西,起身就打算往晴芳榭走。 却被自己的丫鬟给拦住了。 “主子,若是您现在去许美……”丫鬟本欲说许美人,说到一半,忽而想起她现在被降为许选侍了,便忙改了口,“若是您现在去许选侍那儿,不就是自讨苦吃吗?” “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性,说不准,她还以为主子您是去嘲讽她的,届时,您与她的关系便又差了。” 自己丫鬟说得的确没错,姚贵人停了脚步,静下心来想了一想,确是自己心急了。 若是自己现在去了,依照自己那位姐姐的脾性,说不准还要对自己冷嘲热讽一般…… 可若是不去,她便肯定会认为是自己升了贵人便看不起她。 姚贵人与许选侍从小便一起长大,对她的脾性及心理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这下,便当真觉得进退两难了。 “那我要如何?”姚贵人自己没了辙,便只得向自己的丫鬟求助。 她那个丫鬟也是个机灵的,眼睛一转,便想到了法子。 “不如,主子装病如何?”触及到姚贵人疑惑的眼神,丫鬟解释道:“若是主子装病,便只能不去了,这样一来,便不是您能选择得了的。” 姚贵人一听,当即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既然知道自己选择去或者不去都会被她说一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那便干脆装病,若是病了,便没得自己选择的余地了。 “刚巧这两日天气凉快了些,若是说夜里受了风,倒也说得通。”姚贵人点头,十分满意,“你现在就去把我生了病的消息传出去,传得越严重越好。” 自己提出来的点子被采纳了,丫鬟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就去了。 她的办事效率很快,不多时,姚贵人得了病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消息传到穆清弯耳里时,她倒是觉得奇怪。 这怎么好好的,姚贵人便病了?最近这宫里得病的人还有些多。 先是娴妃因为热中了暑,现在又是姚贵人以为冷受了风…… 穆清弯在心中将二者结合在一起,便得出一个结论:宫里的人,身体素质都太差了。 消息如愿以偿地传到许选侍耳朵里时,许选侍也是纳闷了好一会儿。 自己这个妹妹平日里身子也不弱,一年到头都不见生个病,怎地今日突然就病了? 她心中有些不相信。 她的丫鬟也是个喜欢挑事的,在这个当口,不仅不知道在许选侍耳边说好话,反而一直将话往坏了说。 “奴婢瞧着这姚贵人也不是个身子弱的,怎地在这个时候生了病?”那丫鬟说完,还不由看了许选侍一眼,见她身子虽然不动,可眼皮却是抬了一下,深知她是听进去了。 丫鬟眼神一闪,嘴角处快速地划过一丝得意的笑意,而后装作猜测一般,继续道:“这姚贵人莫不是故意装病,就是为了不想跟主子您扯上关系吧。” 言罢,那丫鬟又好似说错了话一般,捂了捂嘴巴,惊恐地朝许选侍认着错,“主子息怒,奴婢说错话了。” “你继续说。”许选侍眼睛眯了眯,心底绽开一丝冷意。 若是她这好妹妹当真是如此想的,她可就得好好在心底里斟酌一番了。 那丫鬟低了低头,掩住眼底的得意,语气却是愈发小心翼翼了,“奴婢不过是猜测罢了,主子莫要当真。” “说。”许选侍横了那丫鬟一眼,咬着牙从嘴里迸出来一个字。 那丫鬟的身子微微晃了晃,似是被许选侍吓到了一般,而后,她才颤抖着答着她的话,“奴婢觉得,姚才……” 说到这里,那丫鬟忽地住了嘴,忙更正道:“姚贵人以前往您这里走得勤,可如今她升了贵人,不来看望您本就是不该,若说病了不来便罢了,可也没见她往您宫里送点什么东西。” “想必,便是铁了心想与您撇清了关系。” 那丫鬟将此事缓缓分析了一番,听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却是绝口没提姚贵人与许选侍闹翻的事。 她没提,姚贵人自是也选择性的忽视了。 但从姚贵人的性格来说,就算这丫鬟提了两人闹翻一事,姚贵人也是会直接将此事忽视的。 在她看来,两人也不过算是姐妹之间的口舌之争,一气之下说的气话罢了,算不得什么数。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如此。 别人对自己好,便觉得是理所应当。若是没对自己有半分表示,便挖空了心思将人往坏处想。 许选侍便算是其中之一。 第一百一十二章 遇见许选侍 离若绿去照顾翠玉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穆清弯除去刚开始那几日有些不习惯之外,后面便从未在含春眼前提过若绿的名字。 含春见穆清弯好似将若绿抛在了脑后,不由有些心急。 某日,她终于憋不住了。 “主子,翠玉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您看……?” 含春说这句话的时候,穆清弯正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的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是好得差不多了,就让她回来当差吧,吃白饭总是不好。”穆清弯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含春莫名还有些酸涩。 又见她直提到了翠玉却未说起若绿,不由又多问了一句,“主子,若绿呢?” “也一并回来吧。”穆清弯停了秋千,淡淡道。 能让若绿回来,含春自然是开心的。 她本以为主子只是让若绿去照料翠玉这么简单,便还怨恨了主子一段时间。直到那日见若绿愁眉不展,郁郁寡欢,才知道原来是她犯了事惹得主子生气了。 可至于是犯了什么事,无论含春怎么问,若绿都不肯说。 今日主子能开口让若绿回来,便算是原谅她了罢。 含春心中美滋滋地想。 穆清弯没管含春心中是什么想法,看了看日头便起了身,“是时候去太后宫里用午膳了。” 听得穆清弯的话,含春忙应了一声,收住自己心里的小心思,轻快地跟了上去。 说起来,穆清弯去太后宫里用午膳也有一段时间了,本以为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可太后却还是没叫停。太后没喊停,她便只能日日去。 好在,太后宫里并不冷清,不是有皇帝过去,就是有妃子过去,若是哪日只有她与太后两个人,旦秋与晚阳姑姑又都能想着法子逗太后开心,而她在一旁听着,倒是知道了许多这宫里的趣事。 关于太后,关于皇上,甚至,关于娴妃…… 所以,对于自己去太后院子里用午膳一事,穆清弯现在已经不排斥了。 反而,还有些微微的期盼。 毕竟,太后宫里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个宝藏之地了。 天气微微转凉,穆清弯添了一件衣服便出了门。 才走了不远,她便看到了远处而来的许美人。 不,现在已经不能说许美人了,而是许选侍。 许选侍自打从美人降为了选侍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今日,是她第一次出门。 可谁料,她第一次出门,便遇到了穆清弯。 当即,她便想转头就走。 穆清弯本无念无想,可见到她看到自己的那一瞬转头便走,下意识就喊住了她。 “许选侍?” 可没曾想,她经由穆清弯这一喊,脚步便更快了些。 穆清弯见她跑得更快了,便也噤了声。 “许选侍!”含春见她走得迅速,忙扬声又喊了一声。 这回,许选侍才停了脚步。 穆清弯见她停下了,便抬脚往前走去,“许选侍这是要去哪?” “嫔妾到处转转。”许选侍回头,朝穆清弯笑得花枝招展。 这许选侍,降为选侍之后还有些不一样了…… 穆清弯眉一扬,心中觉得惊奇。 虽说无论是许美人还是许选侍,行为举止都透露着谄媚的成分。 可若说之前的许美人是盛气凌人的谄媚,而现在的许选侍便是小心翼翼的谄媚。 果然,在后宫之中,位份就是一个人最大的底气。 位份低了,连说话的底气也没了。 穆清弯思及此,便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努力讨好皇帝,努力升位份的念头。 “许选侍看到我们主子跑什么呀~”含春见许选侍难得卑谦的模样,心中直觉爽快,不由生了落井下石之心,笑着问道。 含春此言,虽道出了穆清弯心底的疑惑,可在现在这个时候问这句话,却并非明智之举。因此,穆清弯还是有些微微的不悦。 含春此举,明显有些逾越了。 但话既已出口,她便没有阻止——无论自己阻止与否,许选侍都已经记恨上自己了。 穆清弯的想法的确没错。 许选侍嘴角微抽,心中一阵恼怒,但面上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微低了低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跟表情看起来不那么难看,“我没有跑。” 这句解释苍白得很,毕竟,她的动作都在众人眼里。 穆清弯笑笑,并未说话。 许选侍见穆清弯未说话,深知她是不信的,但鉴于自己心底的那一份自尊,便又怎么都说不出自己是因为被降了位份觉得羞于见人才跑掉的这种话。 “我要去太后宫里,便不多陪许选侍了,今儿个天气不错,许选侍便趁着这样的好天气,多在园子里头逛逛吧。”穆清弯这句话,也算是适时解了许选侍的围。 许选侍心中松了一口气,忙将穆清弯的话应下:“既然穆婉容是要去太后宫里,那便快些去吧,莫要让太后久等了才好。” “嗯。”穆清弯朝她浅浅一笑,翩翩然离去。 许选侍站在原地盯了穆清弯离去的背影大半晌,经由自己的丫鬟一提醒,这才掩下心中的愤恨,也愤愤然走了。 穆清弯走出去了许远,才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含春见她忽地停了,忙也跟着停下,疑问道:“主子,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不是。”穆清弯淡淡摇头,而后才转过身认真看向含春的眼睛。 含春见主子忽而如此,心中咯噔一下,原本因为讽刺了许选侍的那份洋洋得意瞬间消散。 主子如此认真,定是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见含春在自己还未开口的时候便低了头,穆清弯心中还有些淡淡的好笑。 “你可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板直了脸,穆清弯一脸严肃地问道。 “奴婢知道。”含春点着脑袋,委委屈屈地一件一件数着:“奴婢方才不该说话,也不该以为主子喊许选侍有事便开口喊住了许选侍,更不该在已经看到了许选侍的窘迫时还要问她让她更窘迫的问题。” 含春将话说得跟绕口令一般详细,穆清弯心中原本要说的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默了半晌,她点头,“你知道你错了就好。” 含春见穆清弯并未责怪自己,便知道这次的行为她是默许了的,抬头咧嘴一笑,她道:“主子,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莫叫太后等急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许选侍有药 两人不紧不慢地到了宁德宫门口,却见花嬷嬷一脸急色。 “花嬷嬷这是怎么了?”因着每日都会来太后宫里,穆清弯便与这花嬷嬷也有些交集。平日里她大多是嬉皮笑脸的,今日如此不同寻常,穆清弯不由多问了一句。 花嬷嬷见得穆清弯问起,脸上的焦急之色便愈发严重了。 “穆婉容可算是来了,太后娘娘今日叫着肚子不舒服呢,叫了许多太医都没有法子,偏偏穆太医今日还不在京城。” 肚子不舒服? 穆清弯将花嬷嬷口中的穆太医略过,直取重点。 “太医院这么多太医,竟是没有一个太医有法子?” 既是肚子不舒服,莫不是阑尾炎或者胃出血? 思及这些病症,穆清弯瞳孔一缩。 若当真是如自己所想,古代医疗技术这么不发达,太医院的太医没有半点法子倒也算正常。 “可不是!”花嬷嬷一面领着穆清弯往宁德宫里头去,一面摇头道:“也不知那些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就连肚子不舒服这么一个小小的病症都查不出来!” 花嬷嬷在自己面前如此激动地吐槽太医院太医的不是,穆清弯倒是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自己家姐姐也是太医院的太医呢! 微一思索,穆清弯安慰道:“嬷嬷别急,太后娘娘福泽宽厚,一定不会有事的。” 花嬷嬷停下对一众无能太医们的抱怨,勉强才朝穆清弯扯出一个笑容,“借婉容吉言。” 几人进了宁德宫内,便见太后面前站了一排太医,皆是低头而立。而太后,便在那软座上坐着。 虽是停直了背,但穆清弯却清楚地看到了太后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以及微微弓下来的身子。 “太后娘娘。”穆清弯快步上前,唤了她一声。 “嗯。”太后勉强看了她一眼,接而又维持着先前的动作。 见平日里生龙活虎的太后如此,穆清弯心中也有些不舒服。 “可查出来什么了?”朝离自己最近的太医询问了一声,下一瞬,穆清弯便见他摇了头。 “哪里不舒服?”穆清弯上前,轻声询问着太后。 只见太后朝她的小腹指了指。 小腹…… 穆清弯没了辙。 想了一想,她又偏头问着花嬷嬷,“是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痛了约有大半个时辰了。”花嬷嬷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数落着太医们的不是。 穆清弯听得她又开始碎碎念,心中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这花嬷嬷还真是……啰啰嗦嗦得很。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殿外忽而有人小跑着进来,“太后,许选侍求见,说是她有办法治您的腹痛。” “她有办法?” “有什么办法?” “太后的这种腹痛我从未见过,她不过一届妇人……” “……” 太医们对于许选侍的议论最终在太后的话语中噤了声,“传她进来。” 不多时,许选侍便被带了进来。 许选侍步履款款,在众人的注视中入了殿内。 她还是第一次以选侍的身份进来,也是第一次得到太后及殿内其他人全体的注目,身子不由有些微微的颤抖。 咬了咬牙,许选侍稳住身子,将背挺直了些。 待到走近了,她才朝太后深深行了一礼,“嫔妾参加太后娘娘。” “免了。”许是因为疼痛,太后的声音不如往日那般沉重有力,若是细听,便能发现她的声音里还带了一丝细细小小的颤抖。 “穆婉容。”许选侍起身之后,又朝穆清弯微微一笑。 穆清弯朝她点了点头,便算是回礼。 “太后的腹痛,许选侍有办法?”不待太后说话,花嬷嬷便心急地问道。 太后并未打断她的话,而是将眼神移向了许选侍。 许选侍见花嬷嬷问,便朝她点了点头,接而才看向太后,恭恭敬敬地说道:“太后娘娘可是小腹以下约莫两寸有疼痛,若是按下去,便疼痛加剧?” “是,本宫正是如此症状。”太后见许选侍所说与自己的症状不谋而合,忙点点头,眼里微微升起了一丝希望。 许选侍见自己说的没错,忙道:“嫔妾从前在家中也有过这样的病,现在偶尔还会再犯,身上便一直携带着药。” “快拿来!”花嬷嬷一听她随身带了药,眼里亮光一闪,快步便走到她的身边。 不止花嬷嬷眼底有亮光,殿内的一众太医也开始议论。 毕竟,太后虽然只是简单的腹痛,却让他们都没辙。 “便是这个。”许选侍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青花陶瓷瓶。 花嬷嬷接过许选侍手中的小瓶子,却是先自己打开闻了闻。 有几位跟花嬷嬷离得近的太医便也凑过去,挨个拿着瓶子里头的药看了看。 “如何?”许选侍一脸无畏,自信满满地问道。 “敢问选侍,这个药,是从哪里来的?”一名太医朝许选侍拱了拱手,恭敬地问道。 许选侍不自觉又挺了挺背,答:“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是给我看病的那位老郎中帮我配的。” 话落,许选侍又补了一句:“若是太医想找那位老郎中,现在应是找不到了。” “如此……”问话的太医微微凝眉,一脸思索。 却见太后朝花嬷嬷点点头,一声令下,“抓起来!” 听得太后此话,穆清弯笑了。 果然是个局! 自从听到说许选侍有办法之后,她便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虽说宫中消息传的迅速,可太后腹痛的消息不过大半个时辰,自己尚且还是来了这宁德宫才知晓,怎地就被那说要在宫里随便逛逛的许选侍知道了? 假设确实是宫中消息传的快了些,传进了在宫里到处闲逛的许选侍耳朵里,这许选侍怎地就一定能肯定,她的药可以治好太后的腹痛? 再加上,这许选侍一来,不过问了几句便笃定那是自己以前得过的病,未免有些太过随意了。 还有,在太医问她药的来源时,她直接就说到了制药的那位老郎中身上,明显的,她就是在心虚。 这件事里,单是许选侍一个人露出来的破绽,便太多了! 除却许选侍露出来的破绽,穆清弯还发现,平日里一直在太后身边守着的晚阳姑姑,没有在。 平日里晚阳姑姑便一直待在太后身边,今日太后生了病,她反而又不在了,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是穆婉容指使的 太后一声令下,侍卫们鱼跃而出,看样子,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就等太后下令了。 许选侍站在原地愣神,直到侍卫们将她擒住了,她才有所反应。 “太后!这是为何,嫔妾不过好心来送药罢了!”许选侍苦苦挣扎,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穆清弯冷眼看着侍卫进来将许选侍擒住,又看着她的表情由呆愣转而委屈,心中却是半丝同情也无。 不仅如此,她还在心中直摇头。 假,太假了! 若说自己先前所有关于这件事的猜想都只是推测,那么,当许选侍的表情由呆愣转化为委屈之后,穆清弯便已经能彻底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 只因为,许选侍的演技着实太差了。 面对许选侍的哭诉,太后满脸冰霜,“本宫本想着一个时辰之后再把本宫腹痛的消息传出去,谁料你竟自己送上门来,若不是你给本宫下毒,你又如何知道本宫腹痛!” 太后眼神一冷,身子早已坐直了,看上去,便是丝毫问题也无。 原本在殿内候着的太医早已在侍卫们进来的那一刻悄悄离去了。 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那一份任务,剩下的,便都是太后娘娘的主场了。 只是,让太医们也没有想到的是,想要谋害太后的人竟然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倒是浪费了他们这么多人跑去帮忙演戏的时间。 许选侍听得太后的质问,身子一僵,接而,她才嘴硬道:“太后英明,嫔妾是听宫里的奴才们说的!” 手紧握成拳,许选侍将自己颤抖的身子稳住,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嫔妾原本好好在宫里散着步,听到有奴才们在园子里说太后娘娘腹痛不止,便上前问了问,这才赶过来的。” “本宫腹痛的消息从未传出去,你说在园子里听到的,不过是无稽之谈!”太后冷哼一声,看也不看许选侍一眼。 有胆子害她,就要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许选侍见太后斩钉截铁,连看也不看自己,明显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了,心底一急,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穆清弯。 眼底燃起光亮,许选侍急急将穆清弯牵扯了进来,“若是太后不信,穆婉容可以作证!” 听得许选侍说起穆清弯,太后一愣,眼神有所松动。 “嫔妾先前碰到了穆婉容,还曾与她说过要在宫里走走的。” 穆清弯原本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好戏,谁料,突然被许选侍点到了名,还是要自己给她作证…… 见太后朝自己看来,穆清弯便也朝太后坦诚看去,大大方方点点头,“嫔妾方才过来的时候,确实遇到了许选侍。” 顿了顿,穆清弯在太后的注视中如实道:“那会儿,许选侍确实是与嫔妾说了她要在宫里随处走走。” 许选侍本还有些怕她不给自己作证,现下听她诚实说了,心中大喜,“太后,您听到了吧!穆婉容是知道的!嫔妾是清白的!” “清白?你有什么清白。”太后不屑地看了许选侍一眼,语气生冷,“若是你早就计划好了,单是一个穆婉容,还不足以为你作证。” 太后口中那个不足以为许选侍作证的穆婉容抿抿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太后说的没错,若是许选侍一早便有所计划,那自己便只是刚巧出现在了她的计划之内,还顺便给她做了个顺水人情的证。 许选侍一听太后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当即就软下了身子,“太后,嫔妾是冤枉的!” 晚阳从殿外走进来,看了殿内的许选侍一眼,有些惊讶。 接而,她朝太后禀告道:“太后,人带到了。” “带进来。”太后抬眼看了晚阳一眼,语气不咸不淡。 闻言,晚阳点了点头,转身退下。 “你背后,可有人指使?”太后冷不妨开口问道。 许选侍听得太后忽而问自己,没有半分思索便答了个“有!” 这许选侍方才还死死不承认,现在忽而说是有人指使的…… 穆清弯心中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总是没错。 下一瞬,许选侍挣开侍卫的禁锢,手一扬,朝穆清弯指道:“是她!是穆婉容指使我的!” 穆清弯瞬间傻了眼。 她身后的含春也傻了眼。 “你胡说!”含春憋了半晌,憋出来这么一句。 “是穆婉容指使我给太后下的毒,解药也是她给我的!”许选侍却是看也不看含春一眼,说谎话连草稿都不打,张口就来。 “你……你血口喷人!”含春气急,上前怒道:“我们主子何曾指使过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就是想拖我们主子下水!” 这回,穆清弯没法再继续默默看下去了。 行至殿中,穆清弯拉住含春,将她拖至自己的身后。 而后,又朝太后缓缓行了一礼,先证清白,“太后明鉴,嫔妾并未做此事。”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穆清弯抬头看了太后一眼,见她并未对自己的话发表半句评论,微一思索,便看向了许选侍,“既然许选侍说是我指使你下的毒,又是我将这药给了你……” “那么,我是怎么指使你的?我让你下的是什么毒?又是让你怎么下的毒?” “再说那解药,我是怎么把这解药给你的?我又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好好在太后面前说清楚。” 对于许选侍给自己泼脏水这一行为,穆清弯丝毫不慌张,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井井有条,就好像现在受了栽赃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一般。 许选侍垂眉,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似是在思索一般。 她还未答话,晚阳姑姑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被绳子绑着的丫鬟。 其中一个丫鬟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是……”太后皱了皱眉,她对这丫鬟还有几分印象,可这名字,却是忽然想不起来了。 “太后,这是周淑容的丫鬟,秀芳。”晚阳提醒道。 “是了,是叫秀芳。”太后眼睛微微一眯,这事,怎么还牵扯上了周淑容的丫鬟?周淑容不是被皇帝打入冷宫了吗?若是牵扯上了周淑容,只怕是跟端王爷也脱不开干系。 “春芳与这丫鬟交头的时候,被奴婢带着人人赃俱获了。”晚阳简单地将事情向太后解释了一遍。 春芳,是太后宫里的丫鬟。 也是想给太后下毒的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与我无关 事情一下牵扯到了这么多人,太后忽而觉得此事十分的不简单。 想了一瞬,太后淡淡朝晚阳点了点头,继续看向穆清弯,道:“你接着说。” 且先看看穆婉容有什么想法。 穆清弯的思绪被晚阳打断,脑子忽而有些空白。微微一咳,她将问题抛向把自己牵扯进来的许选侍,“许选侍可否回答我的问题?” 在晚阳向太后禀告的那会儿,许选侍早就想好了措辞,“我不知道你给我的是什么毒,你只告诉我说,只要我给太后下了毒,然后再将解药送过去,便能赢得太后的喜爱,若是有了太后的喜爱,我便能如你一般,早些将这位份升上来了。” 许选侍此言一出,太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穆清弯细细听着她的话,陷入了沉思。 “至于解药,你是跟毒药一并给我的。” 许选侍三两句便将穆清弯的问题回答完了。 回答完之后,她心中还微微有些欢欣,自己方才将穆婉容牵扯进来还真是正确的选择,至少能把自己的嫌疑洗清。 “嗯……”穆清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许选侍虽然没答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好歹给了自己发挥的空间。 “你说,我告诉你只要你给太后下了毒,然后再将解药送过去,你就可以赢得太后的喜爱。” “是的。”许选侍点头,一脸自信,好似自己现在已经洗清了嫌疑一般。 含春见穆清弯像是要承认罪责一般,忙伸手拉了拉她,想要阻止她接下来的话。 穆清弯伸手微微拍了拍她的手,接而话锋一转,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把毒药给你,然后要你去给太后娘娘送解药?既然我有解药,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去给太后娘娘送过去?” “我为什么,要犯下谋害太后的罪责,帮你赢得太后的喜爱?” 穆清弯此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在场的人均是点点头,穆婉容与许选侍非亲非故,确实没道理帮许选侍。 许选侍见在场的人都跟着点头,脸色一变,正欲答自己不知道,便又听得穆清弯问道:“既然是我给你的毒药,你怎么就能肯定,我给你的毒药不能让人一命呜呼?” “若是这药能让人没了性命,你便担下了谋害太后的罪责。” 穆清弯见许选侍说不出话,微微点头,继续道:“至于这解药嘛……” “你又怎么能肯定,我给你的解药一定是解药,而不是毒药呢?” 许选侍语塞片刻,才道:“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 穆清弯眉一扬,心中觉得许选侍的这句话,苍白且无力,又十分的可笑。 “若我给你的解药当真是解药,我便没有帮你的缘由。” “若我给你的解药不是解药,而是毒药,我便没有谋害太后的动机。” 穆清弯将自己的推论三两下总结了一番,一摊手,“总而言之,这件事,与我无关。” 太后微微点头,她对穆清弯的表现很是满意。 但转而,她忽而开口道:“若是,你一开始便只是想用毒药陷害许选侍呢?” 太后的猜想也很有可能成立。 若穆清弯给许选侍的解药实则是毒药,那么,给太后送解药的许选侍,便能落个谋害太后的罪名。 穆清弯眼神一闪,看向太后,见她只是单纯觉得疑惑而已,对自己好似没有什么怀疑的意思,心中便微微多了丝不一样的情绪。 嘴角一翘,她笑眯眯地回答道:“这就更简单了。” “只要判断许选侍送过来的那个药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就行了。” 穆清弯话落,殿内的人均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含春心中松了一口气,太后看向穆清弯的眼神里,又添了两点星光。 满意,太满意了! 许选侍见穆清弯一番话说下来,众人都是信了,就连太后看向她的眼神里,也满满的都是赞扬,心中不由慌张起来了。 “既然如此,那便先验验这药到底是解药,还是毒药。” 太后一声令下,晚阳便立刻会意。 “太后稍等片刻,奴婢去寻猫来。” “嗯。”太后微一点头,晚阳便再次离开了。 底下被绑着的二人跪坐在地,皆是一言不发。 太后看了两人一眼,忽而开口:“秀芳。” 秀芳突然被点名,心中一突,还是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声,“奴婢在。” “你家主子,现在如何了?” 秀芳似是没想到太后会问自己她家主子的事,默了默,她道:“我家主子一时糊涂,如今已经知道错了,还请太后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去看看我家主子吧。她如今很不好。” “嗯。”对秀芳的话,太后反应淡淡。 带有目的接近她的人,她向来不会容忍。 秀芳见太后不为所动,朝她深深磕了一头,请求道:“还请太后去看看我家主子。” “你如今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你家主子。”太后哂笑一声,“不知你家主子,可知道你对她的忠心?” 太后话落,秀芳便忽地泄了气。 “你家主子那,我自会去看的。”太后眼神幽幽,不轻不重地说道。 秀芳心中一喜,忙再次磕头道:“多谢太后。” 待到晚阳再次进来的时候,身后便有人抱着一条狗进来。 “太后,没找到猫,倒是从外边发现了一条狗。” 穆清弯朝晚阳身后看去,便见一条通体雪白的狗。 好似……有些眼熟。 正在穆清弯想不起她在哪见过这条狗的时候,含春在身后悄悄碰了碰她,小声道:“主子,那是方贵人的狗。” 方贵人的狗…… 穆清弯想起来了。 之前方贵人禁足那会,她在假山见过这条狗。 想起方贵人,穆清弯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就用了它吧。”太后眼皮未抬,吩咐道。 晚阳应了话,从怀中掏出药来喂进那条狗嘴里。 那条狗倒是不哭不闹,乖乖地将药吞了进去。 不多时,便见那条原本安安静静的狗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在地上滚来滚去。 穆清弯有些不忍心看,便将脑袋别了过去。 一转头,却见含春也是低了头,避开了视线。 花嬷嬷见药起了反应,便蹲下身子将从许选侍那拿来的药喂给了它。 半盏茶功夫未到,便见那条狗慢慢安静下来,终是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第一百一十六章 秀芳死了 众人哗然。 结果是什么,已经不明而喻了。 穆清弯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说自己方才笃定了这药是解药,可如今,实验结果真真正正摆在眼前了,她才完全放下心来。 “太后明鉴,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都是穆婉容指使我的!” 都这个时候了,许选侍还不肯承认,晚阳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许选侍先不要急着说穆婉容的不是,这还有两个人证呢,先听听她们怎么说。” 许选侍住了嘴,看向那被绑着的两个人时,眼底却看不出半丝情绪。 “春芳。”晚阳凉凉地看了其中一人一眼,问道:“你老实说,是谁让你下的毒。” “若是所言有假,你是知道太后都有些什么处罚手段的。” 被点名的春芳面露惊慌,畏畏缩缩地看了晚阳一眼。 太后宫里的刑罚,她自然是知道的。 穆清弯见春芳脸色大变,心中忽而对太后宫里的处罚手段有些好奇了。 也不知道,太后宫里的刑罚到底是有多残忍,竟让春芳瞬间惊慌失措! 春芳看了看被压着的许选侍,又看了一眼静静立在一旁的穆清弯。 她眼一闭,心一横,身子也开始颤抖:“许选侍。” 她这般惊慌的反应,倒叫众人觉得奇怪了。 虽说她指认的是许选侍,可她这么一连串动作做下来,让人也不难对穆清弯起了疑。 穆清弯见她如此反应,心中咯噔一下,若是自己因为这个丫鬟的指认背了锅…… 她不敢想! 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镇定下来。 明面上纹丝不动,但脑袋却在急速运转。 不知道许选侍只是单纯的想拉自己下水,还是这事原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知许选侍,可有话说?”晚阳对春芳的小动作不为所动,只淡淡点着头,转而问起了许选侍。 她在宫里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怎会看不出春芳这丫头是在故意混淆视听。 “嫔妾是冤枉的。”许选侍挺直了背,目光定定地看向晚阳。 许选侍这般反应,倒是与方才那般颤颤巍巍的模样大相庭径。 “秀芳?”晚阳淡淡瞥了许选侍一眼,转而又喊起了秀芳的名字。 众人齐齐将视线转到秀芳身上,却见她原本低着的脑袋忽地抬了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可嘴唇却红得异常鲜艳,眼睛如狼一般,死死向穆清弯的方向看去。 穆清弯被她这副莫名有些骇人的模样吓得身子踉跄,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奴婢,无话可说。”秀芳眼睛盯着穆清弯,接而,却是朝太后笑了笑,眼底皆是无尽的惨淡与苍凉。 晚阳忽地惊觉了什么,忙快步上前,一把擒住了秀芳的喉咙。 可是,已经晚了。 在晚阳的手才触到秀芳的脖颈时,她已经软下了身子。 晚阳心中一骇,又伸出手在秀芳的鼻翼下探了探。 一点气息也无。 这……她就这样死了? 晚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太后。 “如何了?”太后接收到晚阳的目光,询问道。 “死了……”晚阳的声音里还带了些微微的抖意。 这份抖意穿过穆清弯的耳朵,直直地击进了她的心里。 许选侍忽地惊呼一声,似是受到了惊吓。 好好的一个活人就这样在她眼前莫名其妙地死掉了,她猛然开始害怕起来。 她身子一软,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上好的大理石地面冰凉刺骨,直叫她心里也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寒意。 秀芳的眼睛还未闭上,好巧不巧的,正死死地看着太后的方向。 晚阳偏了头,将手一覆,顺手便将她的眼睛遮上了。 可穆清弯还是看到了。 看到了秀芳那空洞到几近恐怖,又恐怖到近乎于地狱中骷髅一般的眼神。 “拉下去罢。”太后脸上波澜不起,却还是撇开了头,朝底下的人挥了挥手,吩咐道。 秀芳的眼神停留在穆清弯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含春及时地闭了眼。 待到听到有人将她拉下去的声音之后,她才敢睁开眼。 却还只是将眼睁开成了一条缝。 待到确认完秀芳被人拖走了之后,她才胆敢完全将眼睛睁开。 这一睁眼,她才想起自家主子。 “主子主子……”担忧地扯了扯穆清弯的衣角,含春悄声喊道。 却见自家主子愣在原地,呆滞得很,半分反应也无。 “主子?”含春忙又多喊了几声。 还是没有反应。 正当含春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得她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可这声“嗯”,却飘渺得很,似是从境外之地传来的一般。 还不如不回答得好…… 含春心中一惊,忙凑到穆清弯的身边,拉了拉她的手。 她的手才碰到穆清弯的皮肤,便吓了一大跳。 这个温度,说是冰块也不为过。 含春急了,忙提高了音量在穆清弯耳旁喊道:“主子,你没事吧!” 被含春这一喊,穆清弯才彻底回了神。 “嗯。”收住了心底的情绪,穆清弯淡淡点了头。因着怕含春担心,她便又紧紧攥了攥含春的手,回复了一句:“没事。” 至此,含春才微微放了心。可尽管如此,她的手还是没从穆清弯的手中抽开。 主子方才应该是看到那骇人的一幕了,想必,心里应该很不好受吧。 都怪自己不好,只顾着自己去闭眼了,把自家主子给忘了…… 含春心中内疚,不由又将穆清弯的手攥得紧了些,试图给她冰凉的手带去一丝温暖。 穆清弯感觉到含春的动作,便下意识地以为她同自己一样,是被秀芳那骇人的眼神给吓到了。 微微偏头,穆清弯看向含春,给她投去了同情又同病相怜的眼神。 含春并未接收到穆清弯的眼神,她正微低着头暗自反省自己方才的过错。 两人的小动作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只因,其余人的注意力都在春芳身上。 春芳眼睁睁看着秀芳在自己旁边死去,又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拉下去,身子吓得直颤抖。 “太后,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该听许选侍的话给您下毒的,是许选侍想要害您,不关奴婢的事啊!”春芳匍匐在地,一个劲地磕着脑袋,哀求着太后。 第一百一十七章 腐虫 许选侍自打秀芳在自己面前死掉之后,整个人就已经处于麻木呆滞的状态了。 甚至于,在春芳将所有事情推到她身上的时候,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晚阳没有再开口,而是将视线投到了太后的身上。 她在等着太后下一步的吩咐。 “许选侍,你可还有异议?” 许选侍呆坐在地上,对太后的问话没有半点反应。 花嬷嬷见她沉默了半晌可就是不答话,便有些耐不住了,上前就是一推,“太后娘娘问你话呢!” 对伤害太后的人,她向来是不会温柔对待的,更何况,这人还妄想用欺骗太后的技俩来换取自己的高升。 她呸! 花嬷嬷将许选侍一把推倒后,狠狠在心底唾弃了她几句才甘心。 许选侍本就无力,被花嬷嬷这么用力一推,更是直接就“咚”的一声在地上倒下了。 穆清弯见花嬷嬷如此蛮横有力,与平日里自己看到的那个花嬷嬷截然不同,便又觉得她的形象在自己眼里瞬间多样起来了。 这殿内的其余人均是见怪不怪,没有半分惊讶。 当然,除了含春与穆清弯。 含春这个时候,还不忘悄声在穆清弯耳旁八卦道:“主子,这位花嬷嬷,今日怎么跟我平日里见到的不太一样。” 穆清弯见她跟自己一般也是如此想法,便笑了笑,回道:“不止是你这么以为,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穆清弯才被秀芳吓到,可现在还有心情跟含春开玩笑,心脏也是不一般了。 许选侍被花嬷嬷推倒在地,也不起来,干脆就这么躺在地上,语气中满是绝望,“若我说我是冤枉的,你们可会信?” 太后心中知道,既然秀芳自尽了,自己再问下去,也压根问不出什么,就算想害自己的人不是许选侍,也只能是她了。 此刻见许选侍自己也放弃了挣扎,太后淡淡叹了口气,“都拉下去吧,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宫中这永无止境的斗争,着实让她感觉有些累了。 晚阳应声,一招手,便让侍卫们拉着许选侍与春芳都下去了。 春芳在被拉下去的时候,还不忘大声喊着自己是冤枉的,太后明鉴云云。 而许选侍,却是安安静静被人拉下去的,似是已经放弃了挣扎一般。 至于,那条原先属于方贵人,而现在被充当成了实验品的狗,也被人一并给抱了下去,却不知作何处理了。 最后,殿内只余下了穆清弯与太后寥寥几人。 “你可还吃得下?” 太后看了立在一旁的穆清弯一眼,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 经由秀芳这么一出,穆清弯确实是没了什么食欲。 可太后这么明明白白地问了出来,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答话。 回看了太后一眼,穆清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太后可还有食欲?” “本宫自然是有的。”太后朝穆清弯扬了扬眉,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 “既然太后有食欲,嫔妾便也是有食欲的。”穆清弯憋住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撒了个谎。 若是撒谎能赢得太后对自己的好感,撒谎就撒谎吧。 若是勉强吃这么一顿能让太后更加喜欢自己,勉强吃就勉强吃吧…… “那便用午膳吧。”太后点头,对穆清弯今日的表现,她是越发满意了。 被人诬陷也还是镇定自若,也没有手忙脚乱地急于撇清自己,而是慢条斯理地一条一条分析,就连分析出来的结果也都有理有据,令人不得不信服。 至于现在,秀芳在她面前以如此骇人的姿态死去,她也竟然还能笑着跟自己说她有食欲…… 诸如许选侍之流,见到方才那般的骇人场景都已吓软了身子,若是再谈用膳,她岂不是不仅吃不下饭,反而还有可能当着自己的面吐出来? 有对比,才有伤害。 将穆清弯与许选侍一对比,太后越发觉得穆清弯大气得很了。 不得不说,穆清弯这个慌,撒得还是挺值的! 午膳不多时便被人摆上了桌。 穆清弯坐在桌前,面对着满桌子膳食,却是无从下手。 “怎么?”太后眼尖地看到穆清弯的迟疑,眼神一闪,问道:“吃不下?” “不是。”穆清弯强忍住自己腹中的不适,“只是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嗯。”太后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其实,穆清弯这一顿饭若是不吃,太后今日对她的好印象也不会有半分衰减的。 只是她既然跟太后亲口说了自己可以吃,那便不得不吃。 比起谎言,太后确实更喜欢诚实的孩子。 两人皆还未动筷子。 忽而便见晚阳走了进来。 “太后。” “何事?”太后才拿起的碗筷又放下了。 也不知,是自己本身就不想吃便趁着晚阳说话的机会放下了碗筷,还是真的只是想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听晚阳讲话。 “侍卫们才将秀芳的尸体才搬出去,她的尸体上便爬满了腐虫……” “腐虫?”太后眉毛一皱,这个午膳,她现在是真的用不下去了。 穆清弯虽然不知道腐虫是什么东西,但一听,便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而且,虫这种东西,不论是什么虫,只要爬满了尸体,怎么想都很可怕…… 站在穆清弯身后的含春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她只求晚阳姑姑莫要再说了!光是听到腐虫这个东西,她就直起鸡皮疙瘩,若是晚阳姑姑再说下去,只怕她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更何况,主子跟太后娘娘,这还用着膳呢…… 晚阳姑姑在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么恶心的话题,也不怕太后吃不下饭! 晚阳心中也觉得委屈极了。 她也不想在太后与穆婉容用着膳的这个时候禀告啊,可如今那秀芳的尸体还在外面不远处呢,因为上面爬满了腐虫,侍卫们也没了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便只得来请示太后了。 “一把火烧了吧,一了百了。”太后不敢多想,当即便下了命令。 腐虫这种东西,她是知道的。 不仅可以腐死人,更可以腐活人。 若是有侍卫沾染上,便得不偿失了! 毕竟,秀芳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而她的侍卫,都是官家子弟…… 晚阳领了命令便离开了,穆清弯反倒因为太后下的命令微微出了神。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消息 虽说秀芳的尸身上沾染上了腐虫,虽说现代也有火葬这种形式,可是,直接就这样将人的尸体一把火烧了,穆清弯总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倒也不是说她圣母心泛滥。 只是,即便秀芳生前做了错事,可她既然已经因为这件错事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为何她的尸身还不能得到安息…… 太后看着满桌子的菜肴丝毫食欲也无,穆清弯因为秀芳一事也没有说话。 花嬷嬷见坐着的两位主子均没有动作,反而都在对着满桌子药膳出神,不由开口提醒道:“太后,这药膳若是再不吃,便要凉了。” “嗯。”太后微不可听的叹了一声气,重新又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穆清弯见太后有了动作,自己也忙有样学样,跟着她拿起了筷子。 眼前是玲琅满目的精致菜肴,穆清弯脑子里却被“腐虫”这二字充斥得满满当当。 两者的极致反差,实在是,让人见也无味,食也无味。 “皇上驾到——” 听得元禄那一道熟悉的声音,穆清弯微微一愣,接而才回过神来,元禄这是病好了? 只是,皇帝现在过来,是来用午膳的? 穆清弯心中疑惑,眼神下意识地朝门口看去。 皇帝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锦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本就清隽的五官因着这月牙白的锦袍显得愈加白皙。一行一步间,眉眼飞扬,看起来心情极好。 穆清弯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甚至于,忘记了行礼。 太后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咳了咳,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皇帝今日,有什么开心的事?” “朝中先前空缺下来的官职都填满了。”皇帝声音轻扬,步履轻盈,如沐春风。 “如此便好。”太后点点头,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先前因为端王爷贪污一事,朝中有不少官员受到了牵连,撤职的撤职,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虽说皇帝也提拔了一些人,但仍有不少职位是空缺的,如今听得他说空缺的职位已经全部填满了,太后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 穆清弯听着皇帝的话,心中也暗自在想是不是与端王爷贪污一事有关。毕竟,朝中近日就发生过这么一件大事。 皇帝今日心情极好,便并未察觉到先前殿内气氛的异常。 随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皇帝纳闷了,“现在已经过了午膳的时间,怎么朕瞧着这桌上的菜,太后与穆婉容像是一口都没动过?” 穆清弯下意识往太后的方向看去。 太后微有些不自在,与穆清弯对视一眼,接而看向皇帝,随口答道:“今日有事耽搁了,这午膳便用得晚了些。” “皇帝可有用膳?若是未曾,便与我们一道吃了吧。” “不用了。”皇帝摇头,笑道:“朕只是来告诉母后这个好消息的,至于这药膳,还是母后与穆清弯吃了吧,朕便不吃了。” 话落,皇帝又笑了笑,笑容清澈好看,就连周身都似乎带了一层淡淡的光华,“朕还有个好消息。” 太后许久未见到皇帝如此放松的笑脸了,眉眼一扬,笑着问道,“还有什么好消息?若是与我们无关,便不要说了。” 太后说的是“我们”,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穆清弯。 穆清弯心中一暖,笑看着太后的笑脸,忽觉太后与皇帝的容颜,果真还有些相似。 皇帝看似随意地在穆清弯身旁坐下,脸上笑容未停,用手支起自己的下巴,眼神却往桌上的菜肴上扫去,“朕既然是这个时辰过来的,这个好消息自然是与太后跟穆婉容有关。” “嗯?”听到皇帝口中的这个好消息还与自己有关,穆清弯眼睛一亮,满心期盼地看向他。 “哦?”太后本是随口那么一说,见皇帝点头了,心中也隐隐有些期盼,“是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太后前些日子不是说整日闷在这宫中无趣得很,想去浅草庵看看,还说想去祈福吗?”皇帝的手在上好的瓷碗边沿一点一点摩擦着。 这么一个无意之中的动作,在穆清弯眼里,却是出奇的好看。 皇帝的手指本就白皙,在白瓷碗的衬托之下,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与那一抹白融合得相当融洽。 更甚至于,是皇帝白皙的手指给那个普普通通的白瓷碗增添了不少美感。 穆清弯的眼睛时不时地往皇帝的手上瞟。 太后眼睛尖,看到穆清弯的动作之后,也不点破,只装作没看到一般。 “朕找人看了,过几日是个好日子,我们后日便可以出宫去。” 听得皇帝这般说,太后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大了。 祈福,是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想去喝那里的梅子茶。 那里的梅子茶,她真真是想念得紧。 太后的小心思,皇帝如何不知道,此时见她眼底发光,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便垂眉低笑,好意提醒了一句:“朕今日上午便让元禄差人去给浅草庵的人传了话,他们说,今年的梅子茶早已备好,就等母后您过去了。” “好!”太后满脸笑意,就连平日里严肃的凤眼也眯成了一条缝。 穆清弯听着皇帝与太后的对话,眼神终于从皇帝的手指上收回,脸上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皇帝与太后这般其乐融融,真好。 皇帝方才说,与自己也有关…… 也就是说,自己也要跟太后一同去浅草庵了? 还是说,宫里所有的后妃都要去? 穆清弯心中暗自猜测,同时又暗自希望,不要是宫里头所有的后妃一起去那浅草庵。 若是皇帝的后宫齐齐都去了,把那安安静静的浅草庵给掀了倒是其次,扰乱了那里的神圣倒是罪过了。 皇帝与太后打趣完了,便又将视线移向一旁笑而不语的穆清弯。 “后日,你也一同去。” 不同于与太后说话时的那般笑意盎然,皇帝看向穆清弯的眼神清浅温柔,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十分轻柔。 穆清弯触及皇帝的眼神,脑子一空,点头应道:“是。” 皇帝与穆清弯说完便又转身与太后说话去了,都是出宫的注意事项云云。 穆清弯在一旁细细听着,认真地将皇帝的话一条一条给记了下来。 浅草庵她从未去过,自然也得做些准备才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用去了 “驱虫草便不要带了。”皇帝提醒了一句:“朕届时让人一并拿些带过去便可。” “好。”太后点头应下,穆清弯便也顺着皇帝的话无声地点点头。 又听得皇帝与太后叮嘱了几句,便见他起身打算走了。 穆清弯正欲起身送安,忽见皇帝认真的脸上绽开了淡淡的笑意。 “母后,这桌上的膳食若是再不吃,怕是已经全部冷掉了。” 太后脸色一僵,抬眼故作严肃地看着皇帝:“若是冷了,那便拿去热热再吃。” 皇帝愉悦一笑,朗声道:“这热过的药膳呢,效果不佳,还是母后自己一个人留着吃吧。” 穆清弯正对皇帝话中的那一句“一个人”觉得不解,便听得他下一句说道:“这穆婉容呢,朕便带走了。” “她身子向来弱,想必,今日母后这冷了又热过的药膳,给她吃也没什么用了。” “好啊你!”太后闻言,瞪大了眼睛,佯装生气,“看样子,你今日不单单是来告诉本宫好消息的,你还是来跟本宫抢穆婉容的!” 语落,穆清弯心中咋舌。 太后原来也有这么平易近人好说话的一面,竟然还说皇帝是过来跟她抢自己的…… 穆清弯心中觉得一边跳脚又一边向皇帝控诉着说这话的太后可爱极了。 “母后这话可就说错了。”皇帝爽朗一笑,说了一句让穆清弯十分脸红的话。 “朕可不需要来与母后抢穆婉容,穆婉容本就是朕的,若要说抢,应当是母后将穆婉容抢了去才是。” 皇帝这话,倒也没说错。 岂止是穆婉容一个人是他的,这后宫里所有的后妃,甚至于是这宫里所有的东西,都属于皇帝。 可皇帝单单把穆清弯一个人拎出来说,便让穆清弯自己觉得无比的暧昧不清了。 太后被皇帝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还是花嬷嬷偷笑完之后,打趣着提醒了一句,“皇上啊,若是您再不带着穆婉容走,太后娘娘可就要跟您抢人了。” 因着花嬷嬷的这句话,穆清弯彻底红了脸。 皇帝心中倒是因为花嬷嬷这句话高兴得很,朝面色不佳的太后拱了拱手,他道:“母后,儿臣便带着穆婉容走了。” 语落,皇帝偏头朝穆清弯看了一眼。 穆清弯会意,忙起身朝太后福了福身子,“太后,嫔妾便先同皇上走了。” 穆清弯看了看眼前面色明显不佳的太后,又看了看面前这一桌子药膳,想了想之后,道:“这药膳,您今日便先自己吃吧,明日,嫔妾便来陪您。” 皇帝对穆清弯说明日再来的话十分不满意。 “明日,穆婉容也要陪朕,至于母后您,便让花嬷嬷陪您吃吧。” 太后的眼神轻飘飘地朝皇帝看去,转而又看向穆清弯,看得穆清弯一个哆嗦。 “既然如此,穆婉容以后便不用日日来本宫宫里用午膳了。”太后略一点头,道:“皇帝想如何,便如何吧。” 反正,太后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促成了,穆清弯来与不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太后心里如何想,穆清弯却是半点都不知情。 听得太后说以后自己不用日日都来了,穆清弯心中还有些微微的不舍,当然,不舍之余,也夹杂着淡淡的轻松。 月影轩离宁德宫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这日天气好,自己心情又不错,便还算近。可若是这日天太热,走过来走回去的距离,便还真有些远了…… 往后每日都能省下这两趟来来回回,穆清弯心中自然觉得轻松。 不过,也不知道皇帝为何不让自己来太后宫里用膳了…… 穆清弯偷偷瞟了一眼皇帝,见他神色未变,便更觉好奇。 无论如何,都要先谢过太后。 穆清弯朝太后深深行了一礼,诚心诚意地谢道,“嫔妾多谢太后这几日的照料,望太后娘娘福寿绵长。” “好孩子。”太后满意地看了穆清弯一眼,笑着点头。 转而,她忽地想起了什么,便又朝穆清弯招了招手。 “你过来。” 穆清弯站直了身子,听话地朝太后的方向走了过去。 却见太后朝一旁的花嬷嬷吩咐道:“去将本宫那个雕花盒子拿来。” 穆清弯大概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了。 果然,在花嬷嬷将太后所说的东西拿来之后,太后便让花嬷嬷将那盒子直接移交到穆清弯手中。 “收着吧,这里面都是些精致的小物件,倒是适合你。” 穆清弯拿着手上的木盒不知所措,看了皇帝一眼,见他用眼神示意自己收下,便收紧了手中的东西,朝太后道谢道:“嫔妾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嗯。”太后毫不在意,微微点了头,“你们走吧,本宫有些饿了。” 皇帝虽是示意穆清弯收着,却还是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好笑。 “穆婉容又不是以后都不来了,母后如此伤感作甚,倒是让儿臣觉得是儿臣做错了什么事。” “本就是你做错了。”太后没好气地白了皇帝一眼,也不知到底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只是在顺着他的话说。 “本宫难得在宫里找到这么一个合眼缘的人,想让她每日来陪陪哀家都被你搅乱了,你说你如何没做错。” 控诉完了皇帝,太后又下了逐客令,“快些走吧,别延误了本宫午睡的时辰!” 太后今日用午膳的时间虽然延误了,可午睡的时辰,却是还没到的。 “是是是,儿臣这就带着穆婉容走了。”皇帝笑弯了眉眼,他好久没与太后如此玩闹着说话了,今日倒是托了穆清弯的福。 皇帝话落,拍了拍衣服转身便走。 穆清弯见皇帝要走,忙朝太后又福了福身子,抱紧了手中的木盒在后面跟上。 太后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觉得方才她与皇帝的对话十分好笑之余,又微微有些出神。 她与皇帝,是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地玩闹着说过打趣的话了。 花嬷嬷见太后看着皇帝与穆清弯离去的背影出神,便开口问道:“太后,这药膳可要拿去热一热?” “撤了吧。”太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眼前的满桌子药膳,吩咐道。 花嬷嬷正欲再说些什么,又听得太后道:“换些清淡的粥跟小菜来。” 如此,花嬷嬷才止住了话,应声退下了。 第一百二十章 被困凉亭 皇帝与穆清弯出了宁德宫不远,便见天空浓云密布,隐隐有了要下雨的征兆。 吩咐了元禄去宁德宫拿伞,皇帝自己便带着穆清弯往凉亭中去了。 两人才坐下,便听得亭外下起了噼里啪啦的大雨。 这雨下得有些大,就连远处的景色都有些看不太清。 穆清弯坐在石凳上,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为前去取伞的元禄默哀。 可怜这元公公的病才好,因着这场大雨,怕是又要病上两天了。 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木盒,穆清弯摇着脑袋,轻笑着为元公公叹了一口气。 “嗯?”皇帝耳尖地听到了穆清弯的叹气声,凝眉朝她望去。 却见眼前的人眉眼含笑,娴静如画。 穆清弯听得皇帝那一声轻轻的询问,便抿了抿唇,将嘴角的笑意掩了些,解释道:“嫔妾想着,元公公的病才好,淋了这场雨,怕是又得卧床休息几日了。” 皇帝听了,便也轻笑。 他方才确实是没想到这个方面,若是知道这场雨会下这么大,便不会让他折回去拿伞了。 “无碍。”皇帝抿唇,眼里皆是笑意,“他若是因着这场雨病了,朕便再给他批几天假就是,至于那浅草庵,他便也不用跟着去了。” 穆清弯见皇帝如此好心,默了一瞬,点头称赞道:“皇上宅心仁厚。” 皇帝瞧了穆清弯一眼,指了指被她抱在手上的木盒,“打开看看。” 穆清弯疑惑地看了皇帝一眼,以为他是好奇太后给了她些什么东西,便听话地照做了。 盒子一开,穆清弯才看到里面的一堆精致的挂饰。 随手拿起一个小小的红色玉环,她便感觉到了一丝温润。 “嗯?”微微惊讶,穆清弯看向皇帝,“这个……?” “这是暖玉。”皇帝看了她手上的红色玉环一眼,随口答道:“这是前年送过来的贡品。” 穆清弯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眼睛又朝手中的暖玉看去。 是十分澄澈的红,里面未掺杂一点杂质,却也不过于艳丽,反倒清澈好看。 收好手中的暖玉,穆清弯又大致将里面的东西看了一遍,的确如太后所说,是一些小物件…… 只是,这些物件虽小,却件件都值钱得很。 穆清弯甚至觉得,自己手里头这个盒子里的所有东西加起来的价钱,超过她原本有的全部家当。 皇帝见她看得有些久,便探头一瞧,扫了盒子里的东西一眼,“这都是太后留了许久的东西了,你且好生收着。” “嗯。”穆清弯点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放进盒子里,又将锁扣扣好了。 就算是皇帝不说,她也是要好好收着这些东西的。不仅好看,而且值钱。 更何况,还是太后赏的。 将手中的物件收拾好之后,穆清弯静坐了一瞬,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这亭里就她跟含春、皇帝三个人,含春尚且不提,自己与皇帝面对面坐着,一抬头便能看到他,若是不找些什么话题,总觉得气氛诡异。 自己手里头的东西也才收好,若是再拿出来,又有些不妥。 将视线定格于盒子上的木制雕花,穆清弯的手指细细摩挲着雕花的纹路,在心里祈求元禄快些来。 不止穆清弯觉得无聊,皇帝也觉得有些无趣。 偏头想看看亭外的风景,却见外面乌压压一片。 这雨,似乎要下很久。 皇帝的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在石桌上一下一下的轻轻点着。 穆清弯察觉到皇帝的动作,忽而抬头,将视线从雕花上移开,问道:“皇上,那浅草庵,在何处?” “在百草寺的对面。”皇帝头也未抬,语气却让人觉得格外真挚。 百草寺…… 穆清弯一愣,这个名字,好耳熟。她之前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眉毛一皱,穆清弯忽地回过头去,朝自己身后的含春看去,又用口型问道:“佛珠?” 含春盯着穆清弯的口型看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穆清弯想问的是,她送给太后的那串佛珠是不是就是从百草寺求来的,便立马朝她点了点头。 得到了含春的确认,穆清弯才了然。 “你没有去过吗?”皇帝忽而抬起头,目光灼灼,盯着穆清弯。 穆清弯脑子里的弦一紧,道:“去过。” 原主那串佛珠既然是从百草寺求来的,那她便肯定是去过浅草庵的。 就算是没去过,也肯定知道浅草庵在哪里。 所以,自己答去过,肯定是没有错的。 可至于,自己去过浅草庵却不知道它在哪这个问题…… 穆清弯顿了顿,在皇帝疑惑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回答道:“嫔妾虽然去过,却是跟着家里人坐马车去的,便不知道浅草庵具体的位置。” 这般解释,虽说有些牵强,但也还算说得通。 皇帝移开视线,淡淡点头。 穆清弯见他并未起疑,松了一口气。 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穆清弯都差点忘了自己先前并不是在这个时空生活,也忘了自己没有两个月以前的记忆。 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开始将自己当成这个时空的穆婉容穆清弯了。 若是在刚开始来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开口说话的,更不会,随随便便问话。 可方才,她竟然未经半分思索,直接脱口而出就问了出来…… 好在自己反应也还算快,将此事圆了过去。若是皇帝再多问几句,她便要暴露身份了。 亭内再一次沉默。 含春在后面看着自家主子这般不会说话,都快要急死了。 别人想破了脑袋都想要一个与皇上单独相处的机会,自家主子倒好,送上门的机会,她都不知道怎么用,只知道问一些乱七八糟的。 这个时候,就应该与皇帝聊一聊他的喜好,展现一下主子的才华啊…… 自家主子这般不开窍,别说是元禄公公与旦秋姑姑帮她写了那满满当当的两页纸了,就算是写上再多的东西,也没用! 穆清弯虽然先前想着要从皇帝的喜好下手来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可如今给了个上好的机会,让他们一起困在凉亭中了,穆清弯反倒觉得心中尴尬,再加上方才差点露陷一事,她的脑子便更加不好使了。 含春见皇帝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什么一般,忙扯了扯穆清弯的衣角,凑到她耳旁悄声提醒道:“棋,棋,围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次,是苏充仪 穆清弯会意,看了正在低头沉思的皇帝一眼,在心底斟酌着自己要说的话。 含春见自己已经提醒她了,她还杵在那里半天不开口,便在后边急的不行,又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推她。 被含春这一推,穆清弯还在斟酌的话直接就问出了口,“嫔妾听太后说,皇上很喜欢作画?” 话一说完,穆清弯脑子一白,心里哇哇大叫完了完了。 原本她想说的是“听元禄说,皇上很喜欢下棋”,可方才因着怕皇帝怪罪元禄多嘴,又被含春这一催,话一转,便说成了太后…… 说是太后也便算了,可这下棋二字竟硬生生被她说成了作画…… 若是皇帝喜欢作画倒也罢,可若是他不喜欢作画,自己说的话便能被当场拆穿。 心一颤,穆清弯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唯恐皇帝去太后面前验证自己说的话。 含春在后面听着自家主子终于颤颤巍巍地开口说了话,可这一开口,说的却不是围棋,而是作画。 当时心便也凉了大半截。 只求皇上当真喜欢作画…… 说起来,穆清弯这次也算是走了运。 皇帝确实有一段时间沉迷作画,待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就是作画。 画山水,画花草,画动物。 所以,当皇帝听穆清弯如此说的时候,也并未起疑。 “倒也谈不上有多喜欢。”皇帝轻轻摇了头,道:“只是平日里有些无聊,便随手画上一画。” “哦……”穆清弯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内里,她却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含春见皇帝并未否认,便觉得她家主子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半。 接而,便再无他话。 说起作画一事,皇帝便忽地想起了她上次说的跳棋。 “你上次说的跳棋到底是何物?”皇帝的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我说来听听。”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还睁大了眼睛,莫名的,有些可爱过分。 穆清弯不由多看了两眼。 在心里将跳棋的规则整理了一番,穆清弯正欲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便听得远处隐隐的传来了元禄的声音。 含春听得元禄的声音,心中微微叹气。眼看着主子找到了话题,皇上也正感兴趣,可这元公公却好巧不巧地来了…… 皇帝被元禄的声音打断,心中也有些郁闷。 穆清弯心中也无奈得很,先前自己想跟皇帝说跳棋的时候,也被打断了。既然今日又无缘,便又只得下次找机会再说了。 “既然元公公回来了,嫔妾便还是下次再与皇上说吧。” 穆清弯微微颔首,只得先如此道。 “待到去了浅草庵,你与朕好好说说。”皇帝想着等到了浅草庵,便没有人打扰他们了。 穆清弯点头称好,偏头朝外面看去,便见元禄举着伞小跑着进来了。 “皇上,穆婉容。”元禄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仅带回来两把伞,还带进来了一摊水渍。 “嗯。”皇帝轻轻应了一声,将元禄从上到下扫了一眼。 见得元禄全身都湿透了,就连身上的衣服还在微微滴着水,不由皱了皱眉头。 这元禄,可莫要真生病了! “奴才方才走了几步便下了雨,便只得先找个地方躲了躲雨,准备等雨小了些再去宁德宫。” “没想到,奴才在那等了没多久,便看到了苏充仪。” 顿了顿,元禄继续道:“苏充仪见奴才困在那里,便好心借给了奴才一把伞,正巧,花嬷嬷见下雨了,想着皇上您没带伞,便也送伞过来了。” “奴才唯恐皇上跟穆婉容等急了,一拿到伞便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元禄一边将伞递给含春,一边向皇帝与穆清弯讲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穆清弯听着元禄的话,脑海里却是苏充仪的身影。 这个时候,苏充仪为什么会在宁德宫附近? 皇帝倒是没往苏充仪的方面想,面上淡淡,心中却只是一味地想着,你怎么不干脆等雨停了再来。 不只是皇帝,就连含春,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只不过,含春对元禄的嫌弃,却表现在脸上,并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元禄触及到含春哀怨又嫌弃的眼神时,心中一愣,只以为是他来得太晚了让他们等急了,忙不殊又多解释了几句。 “行了,走吧。”皇帝截住元禄的絮絮叨叨,起身便道:“淋了一身,待会回去好好洗洗,莫要又生病了。” 元禄止住话,忽而意识到皇上是在与自己说,颇有些受宠若惊,忙朝皇帝道了声“好”。 末了,便又拱手,添了一句“多谢皇上”。 皇帝只看了他一眼,便从他手中拿过伞去。 元禄“哎”了一声,花嬷嬷只送了一把伞来,加上苏充仪的那把伞,也就两把。 本想着自己与皇上一把,穆婉容与含春一把,便正好是够的。 只是,如今自己手中的伞被皇上拿走了,而他又不可能要皇上帮自己打伞…… 自己可不就,又得淋雨了吗! 元禄心中原本对皇上的感激之情瞬间消散。 “皇上?穆婉容?”苏充仪虽撑了伞,可身上还是带着水,远远地看到了凉亭,便想先来避避雨,谁料想,走近一看,却看到了皇帝与穆婉容。 彼时,穆清弯正在想这苏充仪的事情,一抬头,便看到她打着伞款款朝自己走来。 不,准确地说,是朝自己身边的皇帝走来。 苏充仪看皇帝的眼神太过赤裸裸,虽然她在努力掩饰,可穆清弯还是看得出来。 这是女人天生的直觉。 “哦?”元禄看到苏充仪,脸上微微挂上了笑,“是苏充仪。” 苏充仪方才才与他见过,还将伞借给了他,他对这苏充仪的印象可是好得很。 含春见元禄看到这苏充仪之后脸上也添了笑,不由给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所幸,元禄的视线放在苏充仪身上,并没有看到含春的动作。 “皇上,”苏充仪走近了,微微朝皇帝福了福身子,又看向穆清弯,笑道:“穆婉容。” 穆清弯想起她现在是充仪了,而自己还是婉容,忙不倏起身,朝她微微行了一礼,“苏充仪。” 皇帝看着穆清弯给苏充仪行礼的模样,心中暗自考虑,穆婉容这个位份,是不是太低了些,就连见个充仪都还要行礼…… 若是苏充仪知道自己今日这么一遭让皇帝产生了要给穆清弯升位份的想法,她怕是肠子都能给悔青!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动了 待到穆清弯向苏充仪行完礼了,忽听皇帝开口道:“你是苏充仪?” 亭中众人听得他的问话,俱是一愣。 穆清弯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苏充仪,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却很是真挚的皇帝,心中暗道:原来这苏充仪进宫这么些天了,皇帝还没见过她! 可同情之余,穆清弯又有些忿忿:自己进宫这么久了,与皇帝连手也牵过了,现在却还只是个婉容……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苏充仪原本满心欢喜地过来,甚至于已经做好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为的就是博得皇上的同情。 她对自己的姿色很有自信。再加上今日天气渐凉,她不仅穿得单薄,身上还被雨水打湿了不少,这般狼狈的模样,必定是能勾起皇上的保护欲。 可未曾想,皇上竟然忘记她了。 明明前几日在御花园,他们是见过的啊…… 委委屈屈地低下脑袋,苏充仪的眼睛盯着地面,手指绞着手中的伞,咬着唇瓣低低答了个“是。” 元禄见她低着头局促的模样,不由还有些淡淡的同情。 可含春就不一样了。 原本她看到苏充仪的时候,心中还有些不舒坦。现在一听皇上竟是从未见过这苏充仪,不由乐开了花。 “嗯。”皇帝见她说是,便也只淡淡回了一个字。 苏充仪见皇帝对她如此冷淡,不由开口提醒道:“皇上与嫔妾前天在御花园里见过的。” 她话一说完,穆清弯与含春均是无声地“哦”了一句,双双点了头。 原来,之前是见过的! 两人恍然大悟完了,心中却又都是不同的想法。 穆清弯默默地将苏充仪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如此美人,就连同样是生为女人的她都嫉妒,怎地这皇帝见过一面之后,竟是半分也想不起? 心中有了如此疑惑,穆清弯对皇帝的性取向到底如何的怀疑便又加深了一层。 比起穆清弯对于皇帝的担忧,含春的幸灾乐祸便更在情理之中。 若说皇上问那话是因为苏充仪没见过皇帝也便罢了,可既然皇上与苏充仪前日才见过,再问此话,就只能说明一点:皇上对苏充仪,一点兴趣也无。 皇帝淡淡点了头,算是回应了苏充仪的话,接而,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可是来避雨的?” “嗯……”苏充仪白净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一抬头,便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皇帝。 穆清弯欣赏着苏充仪的相貌,只觉得她这个动作做出来,异常的好看。 “那你便在这儿避雨吧。”皇帝点了头,又回头朝穆清弯招了招手,“过来。” 穆清弯心中纳闷,却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皇帝看也不看苏充仪一眼,自顾自地撑开了手中的伞,又径直牵了穆清弯的手,抬脚便往外边走。“走吧。” 皇帝这波操作,看得元禄与含春直瞪眼。 穆清弯对皇帝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渐渐习惯了,身子一滞,很快便回过神来,跟上了皇帝的脚步。 苏充仪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生生地被皇帝忽视,满脸写满了震惊与尴尬。 含春与元禄面面相觑地看着自家的两位主子肩并肩打着伞走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皇上会就这么将苏充仪晾在了一边。 最后,还是元禄先回过神来,看了看脸色尴尬的苏充仪一眼,拱手道:“苏充仪,我们便先走了。” 面对元禄,苏充仪的脸色才稍有好转,故作无事一般朝他点了点头,“元公公便先走吧,我在这等雨小了些再走。” 元禄向苏充仪告辞完了,这才用手捅了捅一旁的含春,“走吧。” “嗯……”含春后知后觉地点头,又补了一句,“好。” 直至两人走出了凉亭,含春还未从皇帝方才的动作回过神来。 方才,皇上可是把苏充仪晾在一边了,还主动去牵了自家主子的手,又主动为她打了伞…… 含春觉得自己今天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穆清弯与皇帝走得快,含春与元禄便落后了一段距离。 抱紧了自己手中的木盒,穆清弯紧跟着皇帝的脚步。 彼时,雨已经小了些,可因着这伞不太大,容纳他们两个人便还有些勉强。 因着自己是在跟皇帝共伞,穆清弯便下意识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只将脑袋靠近了他,身子却离得远了些,整个人微微倾斜着在走路。 用这样的姿势走路,自然很累。 才走了一小段路,穆清弯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有些僵了。 好在,皇帝微微放慢了脚步。 正当穆清弯觉得她整个人有些坚持不住的时候,皇帝忽地停了下来。 “你可是饿了?” 穆清弯趁着这个机会不露痕迹地移了移,将自己的身子站直。 “不是太饿。” 虽说现在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可穆清弯今天早上吃得有些晚,便也未觉得饿。 皇帝看了穆清弯的眼睛一眼,见她并未有说谎的迹象,便移开了视线,“走吧,去用膳。” 穆清弯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已经被皇帝牵着走了。 穆清弯偏头,只看得到皇帝的侧脸。 线条优美,轮廓分明,竟是异常的好看。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一刻,她真的心动了。 穆清弯的右手被皇帝牵着动弹不得,左手便只能一直死死按着她手中的木盒,以此来抑制住自己心里的那满腔心动。 可尽管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动声色,皇帝却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偏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他停住脚步,松开了穆清弯的手。 下一瞬,便将自己手中的伞递到了穆清弯手中。 “拿着。”他的语气清淡如水,穆清弯一愣一愣地接过伞,不解地望着他。 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皇帝伸手拿了穆清弯手中的木盒,又从她身后绕过去牵了她的手,这才眉开眼笑,“走吧。” 穆清弯拿着伞的手微微一晃,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牵着手打伞的姿势也相当累人。 自己还不如拿盒子呢! 不然,皇上啊皇上,您能先把我的手松开吗?这样打伞,着实是在折磨人…… 穆清弯心中因为皇帝的动作而欲哭无泪,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不少,脸也开始皱成一团。 好在,这里离御膳房还不算太远,两人又走的还算快,属于穆清弯的折磨很快就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带上赵贵人 皇帝与太后要去浅草庵一事依旧传得很快。 当穆清弯与皇帝从御膳房里出来的时候,便已经听到有奴才们在路上小声地议论着了。 “听说,这次去浅草庵,皇上只带穆婉容一个人过去。”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娴妃娘娘也会过去。” “娴妃娘娘病才好没几天,如今天气凉了,那浅草庵又是出了名的夜里寒,若是现在去,岂不是又得生出一身病来……” “可是,穆婉容也身子不好……” 穆清弯听得议论声,侧头悄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边上的皇帝。 她也想知道,这次去浅草庵的人都有谁。 感觉到穆清弯的目光,皇帝轻笑,“你也想知道这次有多少人会去?” “嗯嗯。”自己还没问便被皇帝看穿了自己的疑惑,穆清弯忙连连点头,诚实道:“嫔妾确实好奇。” 两人的谈话声并未有半分的遮掩,便直接被还在讨论“今年到底有谁去”的奴才们听到了。 奴才们听得是皇帝的声音,忙纷纷止了话。 “参见皇上。”一行礼,这才发现,原来不只皇上在,穆婉容也在…… 说“穆婉容身子不好”的人身子一颤,生怕自己被穆婉容惦记上。 “免礼吧。”皇帝并未有半分责罚的意思,只淡淡如此道。 众人起了身,见皇上没有什么吩咐,便又都主动默默退下了。 穆清弯见众人如此默契,只觉得惊奇,脸上淡淡一笑,偏头继续问道:“皇上,有多少人去浅草庵?” “不多。”皇帝垂眸,想到这件事,他心情便好得很。 穆清弯见皇帝眼里皆是笑意,便对此事愈发好奇了。 “太后,朕,你,娴妃。” 皇帝从口中吐出一串名号,声音轻巧得很。 穆清弯听得去的人这么少,脸上一惊,道:“其他人呢?他们都不去吗?” “不去。”皇帝摇头,十分地理直气壮,“他们都太吵了,朕不想带。” 这一点,穆清弯倒是非常认同的。 可是…… 原来皇帝只带她跟娴妃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们两个人不吵?! 穆清弯撇了撇嘴,心道她觉得赵贵人也不是很吵。 心中这么想,她还就真说出来了。 皇帝听得赵贵人的名字,微一皱眉,询问道:“你希望赵贵人也一起去?” 穆清弯心中想了一瞬,缓缓点了头。 这次去浅草庵,皇帝除了带娴妃,便是带她。宫里这么多后妃,若是只带自己与娴妃,肯定会遭人记恨。 娴妃倒是罢了,可自己区区一个婉容跟过去,必定落人口舌。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皇帝再带一个跟自己位份差不多,或者比自己位份还要低的人,来分散他们的视线。 至少,也得让那些不去的人能大致猜到,皇帝是根据性格来定人的,而不是单单考虑位份跟其他因素…… 穆清弯心中的顾虑,皇帝之前自然也是想到了的。 他原本是想告诉她们说是太后允了穆清弯去的便好。 毕竟,对于她们而言,相较于“穆清弯被太后认可”,“穆清弯被皇上认可”更让人气愤。 若说是太后想要带穆清弯去的,她们的反应肯定不会那么激烈。 可以说,皇帝是真的将他那一众后妃的心思琢磨得明明白白。 只不过,既然她希望赵贵人也一起去,那便再带一个赵贵人也无妨。 如此一来,赵贵人还能为她分去一些嫉恨。 皇帝越想,便越觉得带赵贵人去浅草庵这一点,相当的可行。 当下,他便答应了穆清弯的话。 “好,既然你想让她去,便把她也带上吧。路上还能陪你解解闷。”皇帝答应得十分爽快。 穆清弯听得皇帝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想要赵贵人去的缘故,嘴角便有止不住的笑意。 她现在,是被皇帝“有求必应”了? 穆清弯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心里的欢欣也膨胀得愈发厉害。 皇帝见穆清弯开心,便愈发觉得带赵贵人过去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穆清弯忽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若说皇帝有些表现像是“不正常”,可方才的表现又并非“不正常。” 想到如此矛盾的一个问题,穆清弯微微叹了口气,这皇帝,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自己一个人将皇帝所有的“正常”与“不正常”的举动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之后,穆清弯忽地得出一个更为重要的结论。 皇帝“正常”与“不正常”,好似与她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只是想升到一个不算低的位份,然后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至于……怎样才不算低。 对她来说,自己不用给太多的人行礼,也不用随随便便受到别人的压制,便不算低。 而就目前宫里的配置来看,她觉得贵嫔就很不错。 在如今位份最高的娴妃之下,又是刚好能进藏书阁的位份。 只是,贵嫔这名字,听起来有些俗气。 穆贵嫔穆贵嫔……穆清弯摇摇头,这个代号着实难听了些! 只不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能进藏书阁,又能不对宫里的太多人行礼,就算这名号难听了些,便也值了! 现在还是穆婉容的穆清弯七想八想,在心里一边做着穆贵嫔的美梦,一边又要吐槽这名号着实难听。 皇帝自然不知自己不过是允了她赵贵人一同前去的请求,她自己一个人便能在短时间内涌生出这么些丰富的想法。 而穆清弯,在心里重申了一下自己要成为穆贵嫔,要光明正大进藏书阁的人生目标之后,立即就打算贿赂皇帝。 她记得,元禄给自己的那些信息上面有提到过,皇帝不喜欢吃鱼,却喜欢喝鱼汤。 因着皇帝的这一点与穆清弯一模一样,她便记得。 既然午膳已经吃完了,那便晚上喝。 想到这里,穆清弯笑眯眯地开口问道:“皇上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 皇帝眼一眯,也开始笑:“你要给朕做?” 穆清弯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又问了一句:“嫔妾的鱼汤做得还不错,皇上想不想试一试?” 听得是鱼汤,皇帝眼一亮,脸上的笑容便又大了些。 鱼汤,他是许久没有想起来要喝了,便也许久没有喝过了。 现在从穆清弯口中说出来,他倒还有些隐隐的怀念,与期待。 第一百二十四章 做鱼汤 掩了掩眉间的喜色,皇帝的语气还有些傲娇:“若是你做的,朕姑且尝尝便是了。” 皇帝这般,若是穆清弯先前没从元禄那里知道皇帝实则是喜欢喝鱼汤的,倒是看不出他眼底的愉悦。 学了皇帝的动作抿着唇点点头,穆清弯一福身,“既然皇上愿意尝,嫔妾现在便去做。” 言罢,便要转身往回走。 “朕在文渊阁等你。”皇帝瞧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轻笑出声。 穆清弯听到此话,头也未回,只伸出右手朝皇帝摆了摆,告诉他自己听到了。 因着她偶尔会有逾越之举,皇帝便早已见怪不怪了,看着她的背影在转弯处消失,这才转身离去。 雨早已停了许久,含春与元禄因为没跟上皇帝与穆清弯的脚步,便只得各自去找了。 含春心里惦记着自家主子还未用膳便跟着皇上走了,想着她可能会回月影轩,便率先回去了。 至于皇上的动态…… 元禄考虑到的是,既然穆婉容还未用膳,那么,皇上就一定会带她去用膳。既然是用膳,就只能来一个地方了——御膳房。 可以说,元禄将皇帝的心思琢磨得十分透彻了。 皇帝与穆清弯才分别不久,便远远地看到了前来寻他的元禄。 元禄见到皇帝,自是欣喜。 可往皇帝身后一瞧,他却没有看到穆婉容…… “皇上,穆婉容呢?”元禄拿过皇帝手上的伞,问道。 “去御膳房给朕做鱼汤了。”皇帝心情愉悦,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元禄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写给穆婉容的那页信息里,是包括这一条的。 看样子,这穆婉容还挺机灵,还会活学活用、 元禄在心中暗自称赞,便又高看穆婉容一眼。 “你把这伞给她送过去。”皇帝看了一眼元禄手上的伞,想着方才穆清弯走的时候,把伞给自己了,便吩咐了一句。 元禄手上拿了两把伞,便也无须担心顾不上皇上,当即便应了话,屁颠屁颠地打算过去了。 谁料,皇帝站在原地想了想,“她只有一个人,若是等会煮好鱼汤之后下雨了,便没人给她打伞,你还是去御膳房待着吧,顺便还能给她打打下手。” 元禄的心因着皇帝的这句吩咐,瞬间拔凉。 皇上啊,奴才这还湿着呢…… 再说了,那御膳房人这么多,还愁没人给穆婉容打下手?他一个公公,去厨房里打下手,算是什么事啊…… 元禄面露难色,看了看自己被雨淋湿的一身,对皇上的想法表示十分无奈。 这时,皇帝才注意到元禄那湿漉漉的一身。 “你去送个伞便回吧,等会派个人过去就好。”皇帝松了话,吩咐道。 “是。”元禄苦哈哈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小跑着往御膳房去了。 御膳房内。 众人见方才与皇上一齐来用膳的穆婉容折回来说是要给皇上做鱼汤,自然是费心费力的招待着。 看方才皇上对这穆婉容的态度便知道,她在皇上心中自然是不一般的,再加上这穆婉容每日都与太后一齐用午膳,众人便更加不敢怠慢她了。 众人杀鱼的杀鱼、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不出小半刻,便将穆清弯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只等着她把鱼下锅了。 御膳房里的人这么热情,穆清弯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明明,是自己要来给皇帝准备膳食的…… 清了清嗓子,穆清弯吩咐道:“你们若是没有事要忙的,便先都出去吧,留个烧火丫鬟给我就好了。” 厨房的领事一听,忙恭恭敬敬地将众人遣散了,当真只给她留下了一个烧火丫鬟。 并且,在走之前还好好叮嘱了那丫鬟几句,让她机灵点帮着打下手。 穆清弯心中暗道这宫里最好使的果然是皇上的宠爱。 若是自己单单只是一个穆婉容,他们未必会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可方才因着自己是与皇上一齐来的,便如此周到有礼…… 摇着脑袋啧啧感叹了两句,穆清弯正打算有所动作,便听得外面有人喊她。 回头一看,元禄正小跑着走了进来。 “怎么了?”穆清弯见来人是元禄,便以为是皇帝有事吩咐。 “皇上担心婉容回去的时候会下雨,便让奴才来送伞。”说话间,元禄已经跑到了穆清弯面前。 穆清弯眼一移,便看到了元禄手中的伞,以及,他衣服上的水渍。 接过伞,穆清弯好心问道:“元公公怎地还不去换衣服?可莫要再生病了。” 被穆清弯这么一关心,元禄心中颇有些感动,这还是今天第一个最先注意到自己被雨淋湿的人。 “奴才等会便回去换了,多谢穆婉容关心。”元禄朝穆清弯微微一笑,又偏头看了一眼穆清弯的身后,见各类食材均已准备就绪了,便问道:“皇上说要为婉容派个人来打下手,婉容看看可还需要?” 穆清弯倒是没想到皇帝竟然连这一层都想得如此周到,心中溢起了淡淡的甜蜜,她浅笑着摇头道:“不用了,这里有个丫鬟帮我烧火就行了。” 元禄侧眼一瞧,这才看到了蹲坐在火炉边烧火的丫鬟。 那丫鬟听得穆清弯说起她,便也机灵地起了身,朝元禄浅浅地行了一礼,接而,才蹲下去继续自己的工作。 “既然婉容不需要,那奴才便去回了皇上。”元禄见那丫鬟对自己恭恭敬敬,还算有点礼数,便也点点头,放了心。 “嗯,元公公好走。”穆清弯将伞随手放下,又关心了一句,“可要记得快些回去将衣服换了才是。” 听得此言,元禄便又朝穆清弯道了一句多谢,这才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忽地又折了回来。 “穆婉容,奴才忘记提醒了。” “嗯?”穆清弯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听着他的话。 “这鱼汤里面,可莫要放辣。”元禄眼睛眯了眯,嘴角也弯了弯,“若是鱼汤里面放了辣,皇上是不喜的。” 穆清弯一愣,忙点头应下了他的话,又朝他多道了两句多谢。 元禄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快步离去。 穆清弯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一瞬,转身便将放在自己手边的辣椒与蒜都放远了些。 御膳房给自己准备的大蒜与辣椒被混在了一起。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喜辣味 虽说自己本也不会在鱼汤里面放辣椒,可若是大蒜与辣椒混在了一起,便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些辣味。 还好方才元禄提醒了自己一句。 若是没有他的提醒,自己恐怕就要把这沾了辣味的大蒜给丢进去了。 她不相信御膳房的人会不了解皇帝的口味。 可是,她又自认为自己没有得罪御膳房的人。 如此一来,便只有一点可以解释了:御膳房里安插了别人的人手,并且,这个人还想害自己。 穆清弯眼神一凝,越想,便越觉得可怕。 若是御膳房有人想害自己,那么,自己平日里吃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也不干净? 若自己的饮食当真有问题,到底是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甚至于,费尽心思在御膳房安插人手…… 穆清弯着实想不通原主,亦或是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元禄快步出了御膳房便又一路小跑着回了皇帝身边。 皇帝见他去了这么久,心中又有些好奇,“你跟她说什么了?” 若不是发生了点什么耽搁了,元禄也不至于让自己站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元禄脚步一顿,停了半瞬才开口道:“奴才去的时候,穆婉容要用的佐料已经全部备好了。” “嗯?”皇帝的眼神停留在他手中的伞上,一下一下的把玩着伞把上的穗子。 元禄稍稍缓了两口气,这才继续道,“御膳房里有人给穆婉容备的佐料里有辣椒,而且,还特地放在了穆婉容的手边。” “哦?”皇帝的动作微微一停。 若是御膳房为穆清弯准备的佐料,便必定知道她是要给自己煮鱼汤的。 至于这鱼汤…… 御膳房里应该没有人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喝带了辣味的汤吧。 若此事不是有奴才无意为之,便真得好好调查一番才是了。 眼神一暗,皇帝的眉眼间早已不见喜色,“可查出来是谁了?” 是谁有这个胆子,竟然在御膳房里安排了人手去对付她。 元禄垂首,摇头道:“奴才觉得此事不宜声张,便只悄悄问了管事,可当时御膳房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便没注意到是谁放的。” “查!”皇帝眼底迸出一抹厉色,斩钉截铁。 此人若是不查出来,还不知道能搅出什么幺蛾子。 末了,他又吩咐了一句:“御膳房每日给她送过去的膳食也都要让人细细检查了,确认无误之后再送到她院子里。” 如果当真是有人在御膳房里安排了人,那么,极有可能从膳食方面下手。 因此,这膳食的安全,一定得多加小心才是。 “是。”元禄点头,低声将此事应下了。御膳房那边,是时候要好好清查一番才是了。 才下过雨的天,空气中还带着一丝湿凉,微微有风吹过,元禄便打了个喷嚏。 湿衣服穿久了,便都要被这冷风跟自己的体温捂干了! “你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元禄用这个喷嚏成功地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哎,好!”元禄心中苦涩,面上便也答得飞快。 经由皇上这么一遭,他更是越发能感觉到穆婉容的好了。 想到穆婉容对自己的关心,元禄突地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在那页纸上将皇上的信息写得更详细一些。 当时含春跑去问他的时候,他虽然因着皇上对穆婉容的心思便一口气写了许多,却也还是自己悄悄留了个心眼。 在宫里处事嘛,总是要留点心的,不留一手,说不准哪天被人卖了自己都还不知道。 今日那苏充仪,因着借伞这事,自己原本也是觉得她不错的。 可凉亭那会,自己在她旁边站了这么久,她的眼睛也都只放在皇上身上,倒不如穆婉容真诚! 元禄将苏充仪与穆婉容放在一起对比,便愈发觉得这穆婉容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皇帝倒是不知道元禄对于自己对他的忽视心底有这么大的不平,更是不知道穆清弯还因着自己的不是,无意中在元禄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再说穆清弯。 熬汤这事,耗费最久的时候便是等了。 盖着盖子等汤好的时候,穆清弯便与那烧火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那丫头名唤鱼喜,穆清弯听到这名字的时候,还稍微愣了一愣。 鱼喜见她发愣,便自顾自地打趣道:“穆婉容莫要笑,奴婢来给您烧火煮出来的鱼汤,必定能得到皇上的喜欢。” 穆清弯听得她如此说话,便也随着笑了笑。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我也是这么想的。” 鱼喜见自己说的话逗乐了她,心中也高兴得很。 穆清弯说的话话题跳跃性很强,鱼喜这丫头倒也没觉得奇怪,反而飞快地接上了。 这一点,令穆清弯很是满意。 正当鱼喜说她平日里在御膳房见到的趣事说得起劲时,穆清弯忽地想到了什么,随口一问:“哎?我院子里有个丫鬟叫翠玉,是皇上赏给我的,听说,先前也是在御膳房负责烧火的?” 听得翠玉的名字,鱼喜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会子她确实是听说翠玉被皇上瞧上了,赐给了穆婉容当丫鬟。 自己方才,怎么就没把那位穆婉容,与眼前的这位穆婉容,联系上呢? 鱼喜心中微微懊恼,说出来的话便也开始支支吾吾。 “婉容院子里的翠玉,先前确实是在这儿的。” “嗯?”穆清弯脸上的笑容一扬,微笑着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你与我说说,她这个人如何?做事可否踏实认真?” 顿了顿,穆清弯又解释了一句,“因着是皇上赏给我的,便不知道她先前是个如何的人,我虽然不得已接着了,却不怎么敢冒冒然用。” 穆清弯说着违心的话,面上却看不见一丝虚伪的表情。 她真诚得很。 至少,在鱼喜眼里是这样。 鱼喜敛眉暗自想了一瞬,这才开口回答穆清弯的话:“奴婢觉得,翠玉这人挺不错的。” “嗯?”穆清弯偏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眼底满是疑惑。 “如何不错了?” “婉容看着奴婢这样生龙活虎的,怕是想不到奴婢时常生病吧。”鱼喜一笑,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回忆。 “确实很难看出来。”穆清弯将鱼喜上下扫了一眼,瞧见她的脸颊肉时,赞同地点了点头。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一个经常生病的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排除翠玉 “翠玉还在御膳房那会,不仅时常在奴婢生病时照顾我,还会跟奴婢换班,为的就是让奴婢去休息。” “婉容莫看我们管事方才那样便觉得他人好,他啊,一点都不好。” 穆清弯侧耳认真听着,见鱼喜将话题从翠玉转到管事身上,心中微微失望。又见得她说起管事那般忿忿的模样,便也只得顺着她的话问道:“那管事,平日里待你们不好?” “我们管事平日里待我们可不似待婉容这般热切,他啊,苛刻得很!”鱼喜一想到管事那副嘴脸,心中便觉得极度恶心,说出来的话更是口无遮拦。 “他惯会捧高踩低了!奴婢先前生病的时候,他不仅不让奴婢休息,还让奴婢顶着烈日去劈柴,若不是翠玉偷偷帮了奴婢许多,奴婢可能早就撑不过去了。” “他竟这般过分?”穆清弯在心中惊讶管事苛刻的同时,也惊讶于翠玉的好心。 若是翠玉真如这鱼喜所说是这般好心之人,那么,她先前跟自己说的话,真实性倒是又高了不少。 思及翠玉跟那个莫名出现的可能是翠竹的孩子,穆清弯又是一阵头大。 自己让含春私底下打听了翠竹先前的事许久都没有半点有用的信息,难不成,那个孩子还当真是翠玉的? 眼神一亮,穆清弯试探着道:“听你这般说,你与翠玉关系还挺好的。” “嗯嗯。”鱼喜展开笑颜,道:“奴婢与翠玉都是烧火丫鬟,关系自然还不错,更何况,我们的床还邻在一起。” 床邻在一起?穆清弯好像知道了什么,忙问道:“你们是几个人一个屋?” “七八个人。”鱼喜不解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诚实地答道。 穆清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压下心中的激动,她佯装无意一般再次问道:“翠玉是什么时候来的御膳房?” 若是先前几年翠玉一直待在御膳房,便没有理由在不知不觉中怀上一个孩子。 穆清弯的问题越来越奇怪,鱼喜心中着实纳闷。 主子们用个人,还要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穆清弯见鱼喜的眼神里满是困惑,忙起了身,装作去看锅里的鱼,嘴里又胡乱编着话,“我先前听人说,只要在御膳房待满五年,无论你是干什么的,这厨艺啊,都能大有长进。” 穆清弯胡言乱语说着话,鱼喜倒是有些相信了,“婉容说的可当真?奴婢来了快三年,天天就是烧火,这厨艺也不见长啊……” 穆清弯面上轻轻浅浅的笑着,心里却有些急,我问的是翠玉来了多久,不是问你来了多久! 好在,鱼喜自打知道自己眼前的穆婉容便是翠玉去服侍的那位穆婉容之后,便开始半句话不离翠玉。 “翠玉与奴婢是一同来的,想必,她的厨艺跟奴婢一般,都是半斤八两吧。”鱼喜一副思考状。 穆清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心中十分得意。 “若是待满了五年,自会有长进。”穆清弯嘴上随口安慰着鱼喜,心中却一阵窃笑。 锅里的汤还未发白,她放了点佐料,便又盖上了盖子。 既然这汤还未到时间,便还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再问问。 “可奴婢一个烧火丫鬟,就算是厨艺有了长进,也没有什么用。”鱼喜手上又添了根柴,认命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穆清弯摇头,“技多不压身。” 听了她的话,鱼喜眼底慢慢燃起一抹希望,忽又黯淡下来,默默摇了摇头,“奴婢身子不好,就算是会再多的东西,也没用。” 鱼喜的话倒是提醒了穆清弯,嘴上安慰了几句鱼喜,她话锋一转,似是喃喃自语一般道:“我瞧着翠玉的身子好像也不大好。” 这话不出意料地被鱼喜听到了。 “奴婢瞧着翠玉身子挺好的啊,也没瞧见她怎么生病。” 嗯?没怎么生病? 穆清弯心下了然。 丫鬟们既是一起住,若是翠玉怀了身孕,便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除非,她中间搬出去住过。 可那鱼喜说,管事苛刻得很,翠玉身子又好,便没可能借着得病的理由搬出去了。 若说是在她来御膳房之前生下的,可那孩子瞧着也就几个月的模样,便更是不可能了。 既然这孩子不是翠玉的,便只能是翠竹的了。 穆清弯心中想着事,便没顾上答鱼喜的话。 鱼喜一瞥,见这穆婉容稍有些呆愣,不由自顾自地耸了耸肩,手上又多添了两把柴。 月影轩内。 含春回了院子却没见自家主子回来,心中还微微有些慌张。 若绿问得情况,一听说是跟皇上走了,便放了心。 “既然主子跟着皇上,便不会出什么事。” 含春虽然觉得若绿说的有道理,但心中就是止不住的心慌。 自己是跟着主子出去的,但回来的时候,却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若绿见她如此心慌,干脆叫她去外院给花草剪枝。 剪枝这活,她最是嫌累,人一累,便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都不会有了。 含春觉得若绿的话在理,忙不殊找了剪枝用的东西便出去了。 若绿瞧着她那火急火燎的模样觉得好笑,手上绣花的动作不由放慢了些。 宫里每个院子里的花草都有专门的花匠定期来修剪,含春与若绿不过也是平日里闲着没事干才偶尔会去剪剪长了的枝叶。 今日正是那花匠来的前一天,要剪的枝叶便多了许多。 含春拿着剪子剪得飞快,想要把心中对主子的担心也一并剪去。 “不能这样剪。”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含春循声望去,便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翠玉。 一看到翠玉,含春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俩本就不对付,若绿还被主子被派去伺候了翠玉这么些天,现在,她还在对自己的行为指手画脚。 含春怒气冲冲地停了剪枝的动作,将手中笨重的大剪子一把塞进了翠玉的怀里。 “你行你来!” 正巧她手痛,不想剪。 翠玉被含春这么一凶,倒也没发作。 似是转了性一般,她面色平和地看着含春,淡淡道:“我来便我来。” 含春这一拳像是被打在软柿子上。 朝着翠玉冷冷一哼,含春的语气十分冲:“我倒要看看,你能剪出个什么花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雨困 翠玉细细看了开得繁盛的枝叶一眼,倒也没回嘴。 含春继续哼了一声,冷眼瞧着她手底下的动作。 心中却是微微惊讶,这翠玉,莫不是病了一回,倒把脑子给病好了,怎地突然就变化这么大…… 若是先前,自己随便与她说一句话,她都能呛得自己无话可说。更别提如方才那般凶她了! 再说她剪枝的这些个动作,虽说不快,听声音却还挺不错。可先前,她可是比自己更不喜欢剪枝。 含春心中将翠玉生病前后的行为在脑海里做了个对比,身子不由就哆嗦了一下。 她莫名觉得这翠玉有些诡异。 翠玉不曾抬眼看她,只仔仔细细认真剪着枝,就好似含春这个人并不存在一般。 院子里只听得到翠玉剪枝的“咔擦”声。 一阵凉风吹过,含春又哆嗦了一下。 微微侧头朝翠玉剪好的地方看过去,含春便看到了一小排被修剪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枝叶。 确实,比自己剪枝的水平要好。 可尽管如此,也还是掩盖不了翠玉之前对自己与若绿百般侮辱的事实。 含春心中恨恨地想道。 狠狠地看了翠玉的背影一眼,含春朝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因着方才觉得她诡异,便也不敢与她多说话,只憋着气忿忿然转身离去了。 翠玉剪枝的手一顿,回头看了含春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自己先前做了那么多错事,含春对自己如此态度,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幸运的是,穆婉容真如翠竹说的那般心慈,没有同自己计较。 想到翠竹,翠玉的心情不由沉重了几分。 临近酉时时分,穆清弯的鱼汤终于出了锅。 那会子天气还算好,不仅没有下雨,地面还被凉风吹干了。 穆清弯将鱼汤装入盒内,跟御膳房的人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御膳房到文渊阁的距离有些远,穆清弯手上不仅拎了食盒,还抱着先前太后赏给自己的木盒。里面的东西虽不重,但全部重量叠加在一起,却也不轻。 穆清弯抱着这堆东西走了约莫一半的路程,便有些走不动了。 正巧前边还有个歇脚的凉亭,她便走进去坐下想歇一会。 放下手中一大一小的两个盒子,穆清弯心中后悔自己没有听了鱼喜的话,让她来帮自己拿东西。 可明明自己从御膳房出来那会,手里头的这两件东西也不重,这走着走着,还越来越重了! 穆清弯弹了弹眼前的食盒一眼,又将目光移至自己所在的这个凉亭。 皇宫里其他东西不多,可这歇脚的凉亭,倒是多的很。 穆清弯晃着脑袋,慢悠悠地如此感慨了一句。 感慨完了,她转念一想,便也觉得对。 宫里这么大,若是全部走下来,恐怕得花费许久吧。 这里等级之分格外看得重,皇宫里有资格用代步工具的人又不多,便只得多些凉亭让人歇脚了。 在心中又将古代不发达的交通跟万恶的等级制度如此感慨了一番,穆清弯觉得差不多歇息够了便想走。 才堪堪起了个身,便见外面忽地下了雨。 穆清弯原地愣住。 接而,才想起要找元禄给自己送过来的那把伞。 看了自己眼前的这两个木盒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那把伞被自己落在了御膳房…… 这天气,还真跟自己过不去了! 穆清弯心中暗自吐槽完,不由又开始庆幸。 幸好自己方才走累了想歇一歇,就直接入了这凉亭来,否则,指不定现在就跟那元公公一样了! 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穆清弯又笑,要是自己方才没走进来,说不准现在比那元公公还要惨。 只不过…… 本来现在时间就不早了,又因着这场雨的缘故,天色又暗下来不少。若是它许久不停,恐怕自己就只能一直困在这儿了。 自己困在这儿便也算了,可自己辛辛苦苦给皇帝做的汤,却是要浪费了…… 一想到皇帝,穆清弯心中忽而又燃起了希望。 若是皇帝等了许久还不见自己来,便会派人来寻自己。 如此一来,自己倒是能从这亭子里出去了。 穆清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雨想了许多种可能,那一边,元禄却是急得团团转。 他先前只记得皇上说的,派个人去给穆婉容打下手,却忘了皇上还说,若是下了雨,便还能有个人给穆婉容打伞! 自己虽是问过了穆婉容,也是听到她说用不着打下手的奴才之后,才没往御膳房派人的。 可万万没成想,现在竟然下起了雨…… 元禄探头看了看外边的雨势,想着自己给穆婉容送了伞的话,她应该是不会被淋到的。更何况,御膳房还有奴才,说不准会送她一路。 皇帝在桌前认真练着字,元禄在一旁一面望着窗外的雨,一面又后悔自己考虑得不周到。 许是那场雨不仅把自己的衣服给淋湿了,还把自己的脑子也给淋湿了! 皇帝听得外面的雨声,练字的动作停了停。 又瞥见元禄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随口问道:“怎么了?” 元禄听得皇上问起,心下一跳,弓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如实答道:“奴才先前只记得穆婉容缺人打下手,却是忘了穆婉容还缺人打伞。” “所以?”皇帝头一抬,望向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元禄。 元禄的脑袋低得愈发低了,这点事都能忘,他着实没脸见皇上! “奴才没给穆婉容派人……”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御膳房还有人,看到下雨了,应当是会帮穆婉容打伞的。” 看了看外边不大不小的雨,皇帝放下手中的笔。 “若是她现在已经出门了,还没带奴才呢?” 元禄羞愧地低了头。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可其实,元禄哪里还能想到穆清弯的情况比皇帝说的情况还要糟糕——她没拿伞。 皇帝本还想训元禄一顿,想到他今日穿着湿衣服来回跑了这么久,还是止住了话。 “走吧,随我去接她。” 皇帝理了理袖子上因为练字而被压出来的褶皱,语气中有一丝叹息。 元禄自知这次是自己的失误,忙挺了身子赶紧去拿伞。 还望御膳房的人有点眼力见,会主动给穆婉容打伞才好。 如若不然,就只盼她没有被雨淋到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合口味 虽说口头上没有怪罪元禄,但在去的路上,皇帝的脸却阴沉了一路+,紧绷着脸半句话也没说,脚步倒是飞快。 元禄在后面紧跟了皇帝的步伐,裤脚微微被打湿了不少,额头上也冒出了薄薄的细汗,却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从文渊阁到御膳房虽然隔得远,却只有那么一条路,皇帝又走的快,不出一柱香的时间,便寻到了坐在凉亭中的穆清弯。 彼时,穆清弯正伏在桌上看着外边的雨发呆。 皇帝瞧见穆清弯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身子,只以为她是睡了,忙伸手示意元禄别出声。 元禄很有眼力见地屏住了呼吸。 将手中的伞递给元禄,皇帝轻手轻脚地朝穆清弯走去。 一抹白色陡然映入眼帘,穆清弯一惊,猛然坐起了身子。 待到看清来人时,她面上惊喜,就连声音也十分轻快,“皇上?” “嗯。”皇帝嘴角噙着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在桌子上趴久了,穆清弯的手臂都有些酸涩了,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她十分高兴,“皇上,你怎么来了?” 皇帝别开目光,看向了被她放在桌上的食盒,“朕看累了书想出来转转,又见你许久未来,便顺道过来寻你。” 元禄听得皇帝的那句顺道,不由垂头盯着地面嘟嘟囔囔,“皇上您哪里是顺道,分明就是看到下雨了专程过来接穆婉容的。” 元禄的声音不小,穆清弯听得分外清楚。 因着元禄这句话,皇帝的脸上慢慢染上了一丝尴尬。 穆清弯心中倒是十分感动,又觉得十分的不可置信。 她知道自己若是许久没去的话,皇帝定会派人来寻,只是,没想到皇帝竟会亲自过来找自己。 而且,若不是方才元禄在那里多嘴,她便还真以为是皇帝看累了书才顺道出来的。 “嫔妾多谢皇上。”穆清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向皇帝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别样的真诚。 可惜,皇帝正一直看着桌上的食盒,并未往穆清弯的方向看半分。 “这是你做好的鱼汤?” 伸手轻轻揭开盖子,皇帝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 又见那鱼汤颜色乳白,让人一瞧便食欲大开。 穆清弯见皇帝看着那鱼汤不动,想必是不相信这是自己煮出来的,忙伸手将食盒中的鱼汤拿了出来,“既然皇上打开了,那便趁热喝了吧,若是冷了,便没那么好喝了。” 言罢,她又将皇帝手中的盒盖拿走,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番。 皇帝见她动作如此迅速,便也听了她的话,直接就坐下了。 元禄眼见皇上打算直接就在这凉亭用膳,不由觉得有些不妥,又见穆婉容将东西都备好了,就也只得止了话。 皇上都没觉得不妥,他担心个什么劲。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元禄在心中将自己嘲笑了一番,又静下心来低眉顺眼地在一旁静静候着。 才尝了一口,穆清弯的眼神便亮晶晶,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好喝吗?” 自己先前在御膳房是试过的,她自己很满意。倒是不知道,合不合皇帝的口味。 皇帝停了动作,抬眼看了穆清弯一眼,见她满心期待地看着自己,只觉有些好笑。 “好喝。”他淡淡点头,唇间荡开一抹笑意。 见皇帝点了脑袋,穆清弯微微放心。 合他口味就好。 皇帝答了话,便又低头慢慢喝着汤。 他用膳本就优雅,如今喝个汤,都叫穆清弯看直了眼。 每一个动作都不紧不慢,如诗似画。 若不是穆清弯知道他现在拿的这个碗里装着鱼汤,光是看了皇帝这个动作,她只会以为他在品尝什么精贵得不得了的东西。 果然,帝王就是不一样。 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喝汤动作,都能做得如此好看。 这一瞬间,穆清弯对皇帝又多了几分膜拜之情。 皇帝虽然在专心致志喝着汤,却也感受到了穆清弯的注视。 主要是,她的眼神太过明目张胆,半分掩藏的心思都没有,让人完全没办法忽视掉。 喝到一半,皇帝终于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穆清弯见皇帝原本喝得好好的,忽地停了动作,便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忙问道。 “没什么。”皇帝的眼神动了动,将心底的话掩下。 不是汤的问题就好。 穆清弯舒了一大口气,托着脑袋看着皇帝,继续盯着他的动作看。 元禄瞧见穆清弯一直盯着皇帝看,不由轻轻咳了一声,与穆清弯搭着话,“奴才闻着穆婉容这汤好香。” 自己亲手做出来的东西得到别人的认可,穆清弯自然高兴。 一时间,她也忘了这鱼汤原本是自己特地做给皇帝喝的。不由兴高采烈地问道:“我盛了许多来,元公公可要尝尝?” 元禄听得穆清弯盛情,正想满口答应,忽地瞥见了皇帝的眼神。 下意识地,他连连摆手道:“奴才就不尝了。” 穆清弯见他原本有答应之意,却忽地改了口,朝皇帝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什么。 皇帝与穆清弯看向自己的眼神一对上,眼角便绽放出一抹似笑非笑。 穆清弯撇撇嘴,低了脑袋,心中却在暗喜。 自己本也是脱口而出,若是元禄当真答应了,她可能还真有些舍不得。皇帝既然不想要元禄碰,便也正好如了她的意。 元禄见皇帝与穆清弯两人之间的气氛忽而变得有些微妙,不由敛眉,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发呆。 在皇上面前伺候看,就是要有眼力见。不得不说,元禄将这点把握得非常好。 雨一点一点变小,天色也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皇帝放下碗,见外面的雨小了许多,便道:“走吧。” “嗯嗯。”穆清弯起身正想收拾东西,便被元禄接了去。 “婉容放着吧,奴才来就好。”元禄见了穆清弯的动作,忙上前一步,拿了她手中的碗。 有奴才在,哪里还有让主子亲自动手的道理。 穆清弯见他如此,便也没推脱,只抱起了太后赏的木盒。 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东西,穆清弯直叹气,自己先前就应该把它交给含春的,否则,也不至于抱着它到处跑来跑去。 “朕来吧。”皇帝低头看了一眼穆清弯,见她对着太后赐下来的木盒唉声叹气,便伸手想去拿。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送她回去 东西不重,穆清弯只是懒得拿罢了,听得皇帝说要帮自己拿,她身子一侧,便想躲过他的动作。 可谁料,穆清弯这一侧身,却叫皇帝忽地碰到了她胸前的柔软。 当即,穆清弯就顿住了身子。 皇帝的手随即一顿,接而,才将手快速撤回,收进了袖子中。 元禄还在收拾桌上的东西,便没注意到两人的举动。 穆清弯的耳根微微发红,别开视线,她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开口道:“不劳烦皇上了,嫔妾自己拿就好。” “嗯。”经由那么一下,皇帝也不再坚持。指尖微微发烫,他的心一点一点荡起波澜。 元禄将食盒的盖子盖好,一抬头,便见皇帝与穆清弯都站在原地,无半分动作,只以为他们是在等自己,忙道:“皇上,奴才收拾好了。” 皇帝点头,微微触了触自己的指尖,忽觉心头一股燥热。 “走吧。”不再看穆清弯一眼,皇帝转身便打算离去。 穆清弯从元禄手上拿过伞,想着天色不早了,便告辞道:“既然皇上喝完了,嫔妾便告退了。” “嗯。”皇帝的声音清淡如水,常人听不出异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竭力掩饰着什么。 穆清弯是自己一个人撑着伞回去的。 元禄本以为皇上会开口说要送穆婉容一程,谁料,皇帝半句话也未说,直接让这穆婉容打着伞一个人回去了。 如此这般,元禄心底就开始纳闷了。 之前那几回,皇上不是都要找个借口送穆婉容回去吗?怎地今日这穆婉容给皇上做了鱼汤,皇上反而半点表示也无? 难不成,还是这鱼汤的问题?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皇帝的背影,元禄的嘴唇动了动,想开口问一问,却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 却见皇帝忽地转过身来。 元禄心中吓了一跳,正以为自己心里的小动作被皇上发现了,便见皇上开始往回走。 “皇上,这是怎么了?”元禄在原地顿了一瞬,后才回过神来,一边快步跟上皇帝的脚步,一边开口问道。 “没什么。”皇帝脚下未停,只淡淡答了元禄的话。 元禄听得这个回答,当即便在心中衍生出了无限种可能。 心中思绪万千,元禄动作却不敢停,紧紧在后面跟着皇帝的脚步,生怕他被雨淋到。 走了不久,皇帝终于停了下来。 元禄心中纳闷,正欲开口问,便一眼看到了走在前面不远处的人影。 定睛一看,却是方才与他们分别的穆婉容。 至此,元禄心里倒是明白了。 皇帝在原地停了一瞬,便抬脚跟着穆清弯慢慢走去。 因着下雨,穆清弯手中打了伞又拿了东西,便走得不快。 皇帝在后边匀速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倒也是一道美妙的风景。 当然,这是在忽略元禄那因为做贼心虚而刻意蹑手蹑脚的行为的基础上。 穆清弯慢慢走着,一边小心提防着脚下的水坑,一边又在想着事情,自然不知道后面还偷偷摸摸跟了个皇上,与元禄。 皇帝跟了穆清弯一路,直到她进了月影轩,方才停下脚步。 “皇上?”元禄待到穆清弯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之中,才小声开口问道:“不进去吗?” “不去了。”皇帝半分犹豫也无,直接回答道。 元禄看了看皇帝冷峻的面容一眼,又瞧了瞧那紧闭着的月影轩的大门,心中微微叹气。 他在皇上身边服侍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瞧见皇上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甚至还做到了今日这般地步——远远地将她送回院子,却是不进去。 心中想了想,元禄又问:“那……咱们回去?” “走吧。”皇帝转身,月牙白的衣角在空中荡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沾染上了地面的水渍,便带出一个个小小的水花来。 元禄不言,举着伞紧紧跟着皇帝的脚步。 那一抹月牙白慢慢隐没在夜色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穆清弯回了月影轩还浑然不知皇帝在后边跟了自己一路,更不知他在外面目送着自己进了门才走。 含春远远地看到穆清弯回来,忙急急喊了若绿出去。 若绿见天色这么晚了,主子还未回来,便还有些担心她的安全,忽而听到含春在喊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 “怎么了?” 若绿才跑出门,便看到远远走来的穆清弯。 脚步一顿,她心中欢喜,却又想转身就跑。 那边,穆清弯却是早已看到她了。 若绿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跨出了门,迎了上去,“主子,您回来啦。” “嗯。”穆清弯淡淡点头,又跟无事发生一般,将手中的木盒直接塞进了她的手中,“太后赏的,去收好。” 若绿因着穆清弯这突如其来地一塞,心中微微发愣,转而,她眼角一红,后才开口应道:“哎!” 穆清弯听出她声音里的些许不对劲,心中也是一堵,却是不再看她,快步朝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要佯装无事一般扬声吩咐着:“含春!我饿了!” 含春瞧见两人之间的互动,心中也是一喜,而后,才忙不倏提高了音量笑道:“主子,晚膳早就已经备好了,正用热水温着呢。” 月影轩没有小厨房,饭菜若要保温,便只得用热水温着。 含春如此周到,穆清弯自是相当满意。 “辛苦了。”她难得心情好的开了一句玩笑。 含春见她突然如此说,不由朝她看去,见她脸上带着微笑,便知道她是在打趣:“主子这一路回来,也辛苦了。” 穆清弯笑笑,寻了个座位坐下,便等着她将晚膳呈上来。 含春动作很快,摆好了桌便在一旁候着。 虽是候着,含春心里却在想着翠玉的事情。 穆清弯今日在御膳房套出了有用的信息,又用鱼汤讨好了皇帝,心情欢愉,便也吃得欢快。 忽而瞥见含春一脸郁色,不由挑眉,开口问道:“含春,你今日,心情不好?” “没有。”含春摇摇头,脸上却又是一脸难色。 穆清弯见她如此,索性停了手中的动作,“那你这是为何?一脸的闷闷不乐。” “倒也不是心情不好。”含春有些犹豫,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继续说。”穆清弯看着她别扭的神色,心中便更是好奇了。 第一百三十章 周淑容去了 “哎呀!”含春扭扭捏捏了半晌,终于是开了口。 “主子方才没回来的时候,奴婢本想去外院给那花草剪剪枝,谁料那翠玉突然好似变了性一般,不仅对奴婢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剪枝的时候还十分认真,奴婢特地仔细看了,她剪枝的那手法,比起先前来,实在是好太多!” 含春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嘴皮子不停,又继续道:“主子您也知道,奴婢一直看不惯她,可她那嘴皮子着实是厉害,平日里,哪轮得到奴婢对她冷嘲热讽?都是她来对奴婢尖酸刻薄,可今日,她竟然半分反应也无,也没有与奴婢起口舌之争,反而对奴婢的挑衅半分回应也无……” 含春越说,就越发觉得翠玉当真不对劲。 末了,她总结道:“主子,奴婢瞧着,这翠玉莫不是生了一场病之后,把脑子也给病糊涂了吧!” “若不是如此,她便是被鬼附了身!” 含春瞳孔一缩,想到这个可能,她全身都开始冒冷汗。 虽说自己平日里胆子大脾气大,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这鬼鬼神神,她却是怕得很…! 穆清弯听着含春的这番长篇大论,大抵是明白了翠玉如今的转变。 从她口中听到的翠玉,跟鱼喜口中说的那个翠玉,倒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说不准,那翠玉原本便是如此模样,只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才真如她所说那般,故意做出了一副恶人嘴脸。 轻笑了一声,穆清弯安抚着含春:“没准儿,人家就是病了一场之后,转了性呢?” “她?!”含春提高了音量,一脸的不可置信。 接而,她撇嘴一笑,语气之中是满满的鄙夷,“奴婢实在是不敢相信,她还会转性!” 穆清弯抿唇微笑,正欲说话,便又听得含春道:“与其说相信她会转***婢倒是更愿意相信她心里还憋着什么肮脏不过的坏水,正打算找机会使出来哩!” 穆清弯微微瞥了一眼含春,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不由微微摇头,拿起手中的筷子慢吞吞夹着眼前的菜,“若你想弄清楚她到底为何如此,这也实在简单。” “嗯?”含春睁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自家主子。 她确实好奇翠玉为何前前后后变化如此之大。 “你若是想知道她到底是转了性呢,还是肚子里正憋着什么坏水打算找机会使出来,你多多试探试探她不就得了?” 穆清弯嘴里嚼着菜,看了一眼正做思考状的含春,又道:“若她真的是转了性,你再怎么刁难她,她也不会发作。” 含春的眼睛随着穆清弯的这句话慢慢发光,主子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先前自己在翠玉那里受到的委屈不少,而且,也不只是自己,院子里其他人也因为她,委屈得很!却又都因着她是皇上赏赐下来的缘故,俱是敢怒不敢言。 这一次,主子既然开了口,她便能打着主子让她试探一番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去刁难她…… 届时,想必若绿也不会说什么。 一想到终于能为自己跟院子里的人出口恶气了,含春就觉得激动又兴奋。 穆清弯瞧见含春眼睛放光,脸上挂满了微笑的表情,大约猜到了她现在心里正在想什么。 大约,就是如何对付翠玉的办法了吧。 低着头认认真真吃着菜,穆清弯心中一阵窃喜。 还好含春性子急躁,自己便有了让含春去试探翠玉的理由,如今,倒是免了自己的功夫。 至于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她一定是要查出来的。 只希望,结果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才好…… 一想到那个孩子,穆清弯的心情便又凝重了些。 正在含春与穆清弯心思迥异之时,若绿匆匆走进来,一脸急色,“主子,方才冷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周淑容没了!” “周淑容?”穆清弯筷子一停,忽而明了若绿口中“没了”的含义。 “她……是怎么?”没了的…… 后面的话,穆清弯没能说出口。 “听说,是服毒自杀的。” “服毒?”比起穆清弯,含春受到的惊讶也不小。 周淑容没出事之前,她一直觉得周淑容心地善良,温柔不过了,谁料,她竟然如此狠心,狠心到能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去陷害娴妃娘娘。 当时含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很震惊了。如今再听得消息说周淑容服毒自尽了,心中便更是诸多感慨。 她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嗯……”若绿淡淡点头,“听外面的奴才说,确实是服毒自尽的。” 联想到今日周淑容的丫鬟秀芳一事,穆清弯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 秀芳死了,周淑容紧接着也死了。 太后下毒一事,主谋是周淑容? 这个时候了,穆清弯还有心思在想这个,倒也是胆儿大。 可其实,她只是强行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罢了。 她来到这里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身边却有这么多人相继离开。 翠竹、方贵人、秀芳、周淑容…… 这些人虽然与她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却又都是一条条实实在在的鲜活生命。 在因为他们而感受到生命的脆弱的同时,穆清弯心中又觉得分外恐慌。 若是按这个频率死下去,指不定哪一天就突然轮到了自己。 如此想来,这宫中还真是一个水深火热又待不得的地方。 “是不是因为周淑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心中觉得过意不去,所以才服毒自尽的?”含春猜想道。 “可能是吧。”穆清弯想着宫中的事,只觉得心中发毛,便淡淡如此答道。 她现在不太想跟人讨论这个话题。 含春本欲再说,又见若绿在一旁用眼神暗示着自己不要说话,心中纳闷,忽而瞥见自家主子的脸色十分难看,方才止了话。 因着周淑容一事,穆清弯没了吃饭的心思,草草吃了两口便叫人撤下了。 一夜噩梦。 穆清弯是被吓醒的。 梦里,自己别人陷害,众叛亲离。 梦的最后一幕,定格于秀芳死死盯着她的那个骇人眼神。 穆清弯头皮发麻,猛然一睁眼,便见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啊!”穆清弯眼睛一闭,身子也被吓得不敢动弹,双手死死的揪着被子,发出了惊天的一声大叫。 直破云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香料一事 “主子,怎么了?!”含春见穆清弯一睁眼便尖叫出了声,心中担忧。 穆清弯听得含春的声音,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一睁眼,便看到了立在自己床头的含春。 “方才,被你吓到了。”穆清弯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是奴婢的不是。”含春一听自家主子方才是被自己吓到了才尖叫,忙朝她道着歉。 “以后不要再这般盯着我看了。”穆清弯掀开被子,慢慢起身,末了,又补充道:“在我睡觉的时候。” “是。”含春忙不倏应了下来,开始着手给穆清弯穿着衣服。 穆清弯随含春折腾着自己,默了一瞬,忽而问道:“周淑容的事,怎么样了?” 含春眼一抬,手里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想着今日从别的奴才那里听来的话,如实道:“奴婢听人说,周淑容的尸体被丢去了乱葬岗。” “乱葬岗?”穆清弯心一惊,身子也随之一颤。 含春被穆清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手也跟着颤了一颤。 “没事,你继续吧。”穆清弯见她被自己吓到了,看了一眼她,安抚道。 “嗯。”含春轻轻应了一声,继续手中的动作。 “可知道是谁吩咐的?” 含春默了一瞬,忽而反应过来主子是在问周淑容的尸体被丢到乱葬岗一事,便答:“听人说,是太后娘娘。” “太后……?”穆清弯眼神幽幽,心中若有所思。 自己可是记得,周淑容与太后关系不错,时常去太后宫里伺候她的。昨日,秀芳还恳求太后去冷宫看望她…… 太后今日能下此狠手,想必,是知道周淑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帝的了。 可是,将人的尸身丢去乱葬岗,未免也太……狠了些。 穆清弯想到太后下如此命令,便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里也开始发凉。 太后对曾经与她这么要好的周淑容尚且如此,那什么,对自己又该如何?若是自己以后不小心犯了点什么错,还不知太后要怎么处置自己…… 从周淑容今日的下场来看,穆清弯便深深地明白了一点。 不管自己现在如何得太后的欢心,只要自己做错了事,太后罚起来便照样能毫不心慈手软。 果然,还是不能将别人当作自己的靠山。 穆清弯点了点头,在心中再次重申了这一点。 虽说自己现在可以依靠着太后,可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才是。 位份固然重要,小心翼翼行事,不叫人抓到一丝把柄,才是更为重要的一点。 穆清弯在心里头将这点领悟认真圈了起来。 含春早已停了动作,见自家主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没有出声打扰。 她没有出声打扰,若绿倒是进来了。 “主子,香芷说要见您。” 香芷?这名字有些耳生,穆清弯朝若绿身后看去,便看到了一个绿衣女子。 待到看清她的容貌,穆清弯这才想起来。 原来是自己院子里那个会调香的人! “快进来。”穆清弯展开笑颜,问道:“可是我要的香调好了?” “是的。”香芷眼里带笑,朝穆清弯点着头。而后,才向她行礼道:“奴婢参见婉容。” 明明是自己院子里的人,却忽而对自己这般行起了礼,穆清弯觉得有些不习惯。 抬手将她的动作止住,穆清弯道:“以后不用这般向我行礼了,既然都是我院子里的人,一切从简就好。” 香芷见穆清弯这么好说话,忙轻快地应道,“是,奴婢知道了,多谢主子。” 香芷如此上道,穆清弯十分满意。 “主子,这是香包,这是香液。”香芷将手中的东西呈了上来。 “香包,香液……?”香包她是知道的,可这香液?穆清弯看了一眼香芷手中捧着的瓶子,了然道:“就是香水嘛!” “香水?”香芷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瓶子,又点头喃喃道:“香水这名字,倒是比香液好听。” “自然。”穆清弯眉毛一挑,心中暗道:我们叫了这么久的名称,自然比你们古人发明出来的香液要好听许多。 “以后,便都叫它香水了。”穆清弯点头,给香芷手中的东西下了个定论。 “主子想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含春眉眼弯弯,称赞道。 穆清弯笑而不语,拿过香芷手中的东西。 自己只说让她帮自己调香,并没有说要她调什么类型的,她便直接将香包与香水都调了过来,倒是机灵得很。 香芷见穆清弯接过自己手中的东西,便向她解释道:“这两味香是不同类型的香,一种比较清爽,一种比较清淡。” 怕自己解释了穆清弯还听不懂,香芷又道:“虽说都是与清有关,但是两味香却都是不同的,只不过,闻起来气味都比较淡罢了。” 穆清弯拿着手中的东西挨个闻了闻,确实发现了不同。 “都好闻。”笑着点头称赞了一句,穆清弯将东西交给了含春,“帮我收起来吧,明天去浅草庵的时候,再给我带上。” “这两味香调得很好,我很满意。”穆清弯看向香芷,又称赞了一句。 “主子若是满意,奴婢便也高兴。”香芷朝穆清弯深深行了一礼。 能得到主子的赏识,她自然是开心的。 “你以后,便在内院做些轻松的活吧,有空了,就为我调调香。” 穆清弯吩咐完了,又怕她除却在内院干活的时候,其余时间都用来给自己调香,便又加了一句,“我也用不着太多,你偶尔为我调一调便好。” “是!”香芷知道这算是自己得到重用了,忙又朝穆清弯道着谢,“奴婢定当不辜负主子的提拔。” 自己不过让她来内院少做些活,她便说成了“提拔”,这丫头,还真有些意思。 穆清弯瞧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越看便越觉得喜欢。 “行了,你先下去吧,待你再调出新的香来了,再来找我便是。”言罢,穆清弯又朝若绿使了个眼色。 若绿会意,领着香芷出了房门之后,便从兜里拿了块碎银赏给她。 “主子喜欢你的香,这碎银,你便收下吧。”若绿知晓穆清弯不喜说“赏”这个字眼,便巧妙地将话换了一换。 香芷也不推脱,拿了若绿手中的碎银,又道了两声“多谢”,便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穿艳色 对于要出宫去浅草庵一事,穆清弯心中十分期待。 还没到出宫的时候,便一直在想着,等到了那一日,又早早地醒来。 主子都如此高兴了,含春一个小小的宫女,自然也十分开心。 出宫这事,自打她进宫以来,便没有想过。 这次能托了主子的福,出宫去走一遭,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主子,穿这件吧。”含春从衣柜里拿了一套浅浅的红色衣裙,对着穆清弯眉开眼笑,“今日天气好,主子心情又好,最是适合穿这种鲜艳的颜色了。” 穆清弯瞧见她手里的那套衣裙,也是一喜。 自己好像从未穿过这种红色系的衣裳,今天是个好日子,确实适合穿新衣服。 脸上绽开笑意,穆清弯正欲点头说好,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忙摇摇头,将自己脸上的笑意收敛住。 “不了,还是给我寻件平常穿的,素色一点的衣服吧。” 含春见主子本来都要答应了,忽地又改了主意,不由撅嘴,拉长了声音喊道:“主子——” “听话,去换一件。”穆清弯对着她摇摇头,“这件衣服留着以后穿,今天就先穿别的。” “为什么?”含春紧了紧手中的衣裙,还是有些不死心。 这件衣裙穿在主子身上,定然十分好看。 穆清弯见她不肯放手,伸手拿过她手中的衣裙,“我去浅草庵一事本就让人嫉恨了,若是今日再穿这么招摇,岂不是更遭人嫉恨?” 将衣裙放进衣柜,穆清弯挑了件素色的衣服,道:“所以啊,虽说今天的确心情好,可我们也得收敛收敛才是。” “好吧。”含春扁扁嘴,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上去无力得很,“是奴婢想得不周到,若是主子方才没有想到这一层,今日便是奴婢害了主子。” 穆清弯见她说得这么严重,刚想宽慰她,又见她扬起头,对着自己笑道:“不穿这件便不穿这件了,主子这么好看,就算穿得素净,也照样好看。” “就你嘴甜。”穆清弯将衣服递给她,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行了,快帮我穿上吧,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好。”含春笑着接过衣裙,又念叨着自己说的本就是事实云云,倒叫在一旁看戏的旦秋觉得好笑。 因着赵贵人也去,穆清弯便与她约好了一同走,才出门往赵贵人的方向走了不远,便远远地看到了她迎面走来。 “穆妹妹。”赵贵人见到她,忙朝她招了招手,又加快了脚步,“穆妹妹怎地过来了?应当是我去寻你才是。” 赵贵人的院子还在更里头,若是要去宫门前,穆清弯的月影轩是必经之路。 “我见赵姐姐还没过来,想着时间还早,便索性来瞧一瞧。”穆清弯小步上前走了两步,笑道。 “我收拾东西耽误了不少时间,倒是麻烦妹妹还要过来走一趟了。”赵贵人面上是轻轻浅浅的笑意。 “不麻烦,我在院子里待着也无聊,倒不若出来走一走。”说话间,赵贵人已经来到了穆清弯的跟前。 看了一眼赵贵人今日的妆容,穆清弯又将她整个人打量了一眼,称赞道:“赵姐姐今日穿的真好看。” “妹妹也好看。”赵贵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今日的衣着,眼底微微满意,又反过来称赞了一句穆清弯。 穆清弯浅笑不语,心中却在想着,这赵贵人今日的妆容与衣裙,确实比平日里更要好看,可她不是一向聪慧吗?今日怎地就没有想到要将自己打扮得低调些? 还是说……是自己太过小心翼翼,草木皆兵了? 穆清弯心中纳闷,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侧耳听着赵贵人的话。 “你说皇上怎么突然就要去浅草庵了?我可是很久没有去过了,那里的梅林,我还怪想念的。” 赵贵人心中高兴,话也就越发多了起来,说到梅花,她忽又惋惜道:“可惜现在是秋天,看不到梅花……” 穆清弯心中想着事,便没顾上跟她说话,忽而,听得赵贵人问起:“妹妹可有去过浅草庵?若是冬天去,那里的梅花开得可好了!” 去过……还是没去过呢? 穆清弯心中犹豫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能巧妙地避开这个话题。 虽说先前也与皇帝谈到过类似的问题,但是,让自己露陷的事情,能少一点,就是一点。 “我……” “坏了!”旦秋忽而在后头惊了一声,直接就截住了穆清弯的话。 穆清弯的话被她打断,便顺势转移了话题,回头问道:“怎么了?” “婉容的香料,老奴放在桌子上忘记拿了!”旦秋一脸急色,“走之前还记得的,方才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听到旦秋说起香料,含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惊道:“哎呀!奴婢也给忘了!走之前还想着要确认一下的!” 赵贵人见这两人都如此,便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抬头看了一眼现在的天色,她宽慰道:“姑姑别急,现在时间还早,待会途径月影轩的时候,再去拿便是了。” 穆清弯心中庆幸旦秋在这会儿将自己的话截住,脸上漾开笑意,看向含春,开着玩笑:“不然,让含春现在去跑一趟,待会儿去前面等着我们就好了。” “也好。”含春将手中的包袱往旦秋手上一塞,“奴婢现在就去!” 赵贵人见含春如此急躁,便对她们口中的香料更加好奇。“是什么香料?” “是我院子里一个宫女调着玩的,我觉得气味很好,便想着去浅草庵的时候刚巧可以带上。” “这样啊……”赵贵人点点头,她原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原来只是想带着出去罢了。 想了想,赵贵人又道:“浅草庵那里蚊虫多,皇上虽然命人准备了驱虫草,可妹妹自己再额外带上香料驱虫,便是再好不过了。” “那香料应当没有驱虫的效果。”穆清弯思及昨日闻到的那股淡淡清香,解释道:“应当只是简单的香料罢了。” 话锋一转,穆清弯忽而问道:“赵姐姐这次的包袱里,有没有带话本?” 赵贵人眼睛一亮,注意力完全被穆清弯的话吸引去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的行囊里,还当真有话本。 而且,还不只一本! 第一百三十三章 锅在丫鬟们身上 穆清弯见自己不过只是随口这么一问,便还真猜中了,脸上得意,狡黠一笑:“我猜的。” 赵贵人这么喜欢看话本,去浅草庵的路程长,时间久,可不得带上一两本打发时间嘛? 假使她没有带,自己提到了她最喜欢的东西,便也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个上面来。 是的,穆清弯就是想让赵贵人的话匣子从浅草庵这里转移开来。 可以说,穆清弯见赵贵人的心思掌握得十分到位。 穆清弯才说到话本一事上来,赵贵人便开始兴奋地说起了她这一次带来的话本有多精彩云云。 赵贵人身后的百巧见自家主子一提到话本便又开始滔滔不绝了,心中叹气,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不好了。 旦秋抱着手中的行囊轻笑,这赵贵人,对话本的热爱还真是一如既往。 两人一路絮絮叨叨,很快便回到了月影轩。 含春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见得她们来,忙快步迎了上来,“主子。” “嗯。”穆清弯淡淡点头。 “哎,也叫我瞧瞧那是什么香。”赵贵人的话题终于从话本上转移,看向了含春手中的东西。 赵贵人接过含春手中的香包放在鼻尖闻了闻,点点头:“还挺好闻。” “姐姐若是喜欢,改天我让我院子里的丫鬟再为你做一个。” “这倒不用了。”赵贵人将东西交还给穆清弯,“我倒是不太喜欢这些东西,还是妹妹自个留着用吧。” 她说不要,穆清弯便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提醒道:“快些走吧,莫叫皇上与太后等。” 今日去浅草庵的人,除了她与赵贵人,剩下三位都是宫里地位最高的人,她可没胆让他们等自己。 这个道理,赵贵人自然也知道。 剩下的路上,两人便都止了话,只专心致志走着。 待到两人到了宫门前,却见那里已经站了许多人。 两人对视一眼,便齐齐向前走去。 “穆婉容跟赵贵人来了!”萧充仪眼睛尖,看到她们二人过来,便扬声喊了一句。 一瞬间,众人全都止了话,朝穆清弯与赵贵人二人看去。 穆清弯接受着她们眼神的洗礼,只觉得分外不自在。 “你说,我们会不会招人嫉恨?”赵贵人见她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如狼似虎,似要将她们生吞活剥了一般,用手肘轻轻捅了捅穆清弯,悄声问道。 你现在才来担心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晚了些…… 穆清弯心中腹诽,面上却要安慰着:“会总是会的,别担心。” 赵贵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忽而有了哀怨:“你说皇上怎么只带我们几个人,若是再多带几个,也许我们就不会这么惹人注意了。” 穆清弯听得她的话,微微低了低头,遮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我就是因为怕被她们怨恨,这才跟皇上说,还要带上你一起去…… 多去一个人,就能多帮自己分担一些嫉恨。 “可能是嫌她们都太吵了,我们比较安静。”穆清弯凑到赵贵人耳旁悄声回答着她的话。 “也是……”赵贵人闻言,想了一想,点点头。 这后宫里的人,好似就是她跟穆清弯不怎么在其余地方说话,至于她们…… 赵贵人一想到她们平日里的叽叽喳喳,便觉得格外的头疼。 若是皇上真把她们也给带去了,那浅草庵岂不是得被她们吵翻天了! 赵贵人思及此,便也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有理,要我是皇上,我也不会带一群吵吵闹闹的人去浅草庵。” 穆清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赵贵人的话。 两人将将行至众人面前,才止了话。 “两位妹妹可真是姗姗来迟啊……”丽贵嫔瞟了相伴前来的两人一眼,语气酸涩。 不知道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带娴妃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她们俩去! “让丽贵嫔久等了。”穆清弯微微低头,放软了语气。 自己能跟皇帝一起出宫本就让她不满了,若是此时还憋不住那口气跟她顶嘴,可不就是自取灭亡嘛! 丽贵嫔见穆清弯放低了姿态,心中稍微有些好受,但还是止不住想要多说她两句。 “你见到我们,不行礼?”高傲地抬了抬自己的脑袋,丽贵嫔嗤笑。 穆清弯与赵贵人方才走过来,确实是没有行礼。 不是她们成心的,而是丽贵嫔压根就没给她们这个机会。 因此,在听到丽贵嫔如此说了之后,穆清弯也没有解释,只立马朝她们福了福身子,“嫔妾参见丽贵嫔、柳贵嫔、萧充仪、魏充华、苏充仪。” 穆清弯将在场所有比自己位份还要高的人说了个遍。至于其他人,她们位份比自己低,自己无需向她们行礼。 一旁的赵贵人则跟着穆清弯的动作,麻溜地行了礼。 丽贵嫔见自己说什么她们便做什么,心里才微微舒坦了些,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不少。 再怎么说,自己是贵嫔,比她们一个小小的婉容跟贵人都要位份高。皇上这次没有带自己去带了她们又如何?她们见了自己还不是要乖乖听话?她们还不是要乖乖向自己行礼? 只要皇上没有提她们的位份,再好的恩赐,都是白费! “赵妹妹今日穿得好生漂亮!”温贵人掩唇一笑,眼里尽是艳羡,心中却着实气愤得不行。 此番皇上与太后去浅草庵祈福,竟然带上了平日里只喜欢看话本子的赵贵人!这个书呆子,带过去有什么好的! 况且,这书呆子平日里不是不会做这般艳丽的打扮吗?怎地今日偏生打扮得这般好看! 被温贵人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了赵贵人今日的不同。 “我就说姐姐今日怎么看着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可这一时半会儿又有些说不上来。”曼才人捏着手中的帕子,将赵贵人打量了一番,这才继续道:“原来,是今日这妆容跟衣裙,比平时里要艳丽不少。” “丫鬟们给找出来的,我便穿了。”赵贵人微微低头,解释道:“她们说着这件衣裙要配我现在的这般妆容才好看。” 末了,她扭捏道:“这么艳丽的衣裙,我原也是穿不惯的。” 穆清弯见她一开口,便把锅往她丫鬟们身上扣,脸上噙着笑,还好她还有些机灵,不然,指不定要被她们怎么说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同一辆马车 温贵人听得她说是丫鬟们为她选的衣服,心中恨恨,暗道这书呆子果真是书呆子! 一直未曾说话的柳贵嫔忽而开口,“这般艳丽的衣服,赵贵人穿着不太合适。” 盯着赵贵人脸上的妆容,柳贵嫔继续道:“以后,赵贵人还是莫要如此穿了吧。” 赵贵人一愣,深知柳贵嫔这是打着建议的幌子,让自己以后都不要穿这般颜色了。 眼神微微眯了眯,她心中腹诽,穿得这般花枝招展,本来也不是我的意愿! 再一抬头,她的眼里满是真诚:“真的吗?嫔妾若是不适合这样的衣裙,往后便都不穿了。” 柳贵嫔见她听信了自己的说法,微微点头,满心的得逞之意。 曼才人瞥了一眼赵贵人,暗自嘟囔道:“我觉得赵贵人今天很好看。” 丽贵嫔听到曼才人的话,心中微微不满,正欲开口反驳,便见娴妃同太后与皇上一同前来。 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丽贵嫔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个娴妃,仗着自己是皇上的表妹便次次都要压自己一头!明明,皇上更宠爱自己! “参见皇上、太后娘娘、娴妃娘娘。” 众人这一次,难得撇去了心底的异样心思,动作整齐地朝三人行着礼 “免礼。”皇上淡淡瞥了一眼众人,视线却被赵贵人吸引住了。 “赵贵人今日,不错。”淡淡点着头,皇帝当着众人的面称赞了一句。 莫名被点名的赵贵人微微讶异,后才后知后觉地说道:“多谢皇上夸奖。” 皇上一来就说赵贵人今日不错,是说的什么不错呢? 总不可能是行礼的姿势跟说话的音量了。 必然,就是她们方才说到的妆容与衣着了。 柳贵嫔才说完赵贵人不适合这类鲜艳的衣服,转眼皇上便夸了她,这岂不是,生生打了柳贵嫔的脸吗! 虽然皇上并未说这赵贵人究竟是哪里不错,什么不错,可稍微动点脑子的人,就必然能想得到。 因着皇上那句话,柳贵嫔的脸色霎时就变得相当精彩了! 柳贵嫔的脸色如何,皇帝自是没有在意。看了赵贵人旁边的穆清弯一眼,皇帝移开视线,“既然人都来齐了,便出发吧。” 丽贵嫔脸色发绿,皇上怎么能这样!不带她去就算了,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今日,可是特地戴的皇上上次赏赐给她的金钗呢! 赵贵人与穆清弯轻声答着“是”,转而便跟在娴妃身后出了宫门。 而剩下那群一大早就过来的人,却只能隔着一扇厚厚的宫门,眼巴巴看着他们离去。 宫门一关,众人便连看也看不到了。 宫里本只有一个容易跳脚的许美人,其余人倒都是不咸不淡、喜怒不轻易表于色的人。 这会子,虽说她们心里不舒坦,但面上,却还是表现得和和气气的。 “皇上他们走了,我们便也走吧。”柳贵嫔看了一眼站在宫门前不动的人,淡淡开口。 再怎么站在这里,皇上也不会折回来把她们捎上,倒不如早些回去。 柳贵嫔开口了,众人心中再怎么抱有期待,也只得回去。 宫门外。 赵贵人本以为是一人一辆马车,或者是自己与穆清弯一辆马车,可谁知,宫门前堪堪停了两辆马车。 两辆马车……这要怎么坐? 穆清弯心中也存疑。 莫不是皇上一人一辆,她们与太后共乘一辆? 目送着太后与娴妃上了马车,穆清弯上前一步便想跟着娴妃上马车。 “穆婉容。”皇帝凉凉开口。 穆清弯顿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去。 却不见皇帝说话。 穆清弯无奈,只得转身,恭敬问道:“皇上可是有事?” 赵贵人立在一旁看着他们,微微不解。 皇帝轻轻咳了一声,移开视线,吩咐道:“你们与朕坐一辆马车。” 嗯?穆清弯纳闷,与赵贵人对视一眼,却见她也是一脸的不解。 皇帝却不管她们的面面相觑,这句话一说完,抬脚转身便走。 元禄见皇上走了,她们俩还停在原地,忙不倏提醒了一句,“两位主子快些跟来吧,莫要误了出发的时辰。” “好。”穆清弯朝元禄淡淡点头,与赵贵人一起跟着皇帝向前面的马车走去。 车帘被掀开一角,皇帝早已在马车内端正坐好了。 穆清弯与赵贵人上了车,在皇帝左右两边一左一右坐好。 马车轻轻一动,便启程了。 穆清弯还没有出过宫,这一次,只觉得新奇不过了。 她心里痒痒,只想掀开窗帘看看窗外的风景。 可又碍于自己跟皇帝坐在一辆马车内,便不敢轻易动弹。 穆清弯如坐针毡,赵贵人又何尝不是。 这出了宫门,又没人瞧见了,皇上想跟穆妹妹一起坐便一起坐吧,干什么还要拉上自己!她昨晚倒腾半天才找出了两本好看的话本子,这下可好了,压根没得看! 赵贵人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连带着看皇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哀怨。 皇帝静坐不动,面无表情。 却用眼角的余光将穆清弯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 此时,马车已驶入闹市。 马车外的动静越来越大,小贩们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穆清弯听在耳里,越发好奇。 皇帝见了她那抓耳挠腮的模样,心中偷笑,索性闭上眼睛,如了她的意。 穆清弯本也一直在偷偷观察着皇上的一举一动,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掀开窗帘往外瞧一瞧。 此时,见皇帝终于闭上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一般,她心中一喜,偷偷掀开窗帘。 却见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最吸引穆清弯的,是路上那些个小摊。 先前听着小贩们的叫卖声,她就觉得那些小吃必定十分好吃,此时一掀帘子,便闻到了香味。 这香味直接就勾起了穆清弯肚子里的馋虫。 要是能吃一吃那糖炒栗子该有多好。 穆清弯心中正如此想着,忽而听到皇帝道:“停车!” 穆清弯以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动作,忙放下窗帘,端坐身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敢动。 “皇上,有何事吩咐?”马车外传来了元禄的声音。 “朕想吃糖炒栗子了。”皇帝的声音十分威严,理直气壮得很。 “糖炒栗子?”元禄微微一愣,皇上不是不喜欢吃这个吗? 可皇上既然吩咐下来,那他便得买。 第一百三十五章 糖炒栗子 可是,哪里有糖炒栗子? 正当元禄不知该去哪里寻这糖炒栗子的时候,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忽地传进了他的耳里。 元禄忽地了然,感情,皇上是听到了叫卖声,这才想吃的。 身子一跳,元禄跳下马车,朝皇帝道,“奴才这就去买,皇上请稍等等。” 皇帝这么一吩咐,穆清弯却是不解了。 皇上是听到外面小贩的叫卖声,自己也想吃了? 还是说,他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亦或是,看到了自己频频掀帘的动作? 穆清弯眉毛微微一挑,心中猜想道。 赵贵人将所有事情看在眼里,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却是什么也不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 那糖炒栗子,她也是想吃的。 皇上等会儿找借口把那糖炒栗子给穆婉容的时候,必定也会有她一份。 姑且,就让她沾沾穆婉容的光。 更何况,自己默默为皇上跟穆婉容做了这么多事,今日,就连自己不喜欢的衣服都给穿上了,皇上给她一份糖炒栗子,又怎么了? 赵贵人想到此,将身子又坐正了些,就连背也挺直了,眼里带着自信满满势在必得的目光,她现在,就等着那糖炒栗子上来了。 再说太后,太后的马车跟在皇帝的马车后面,皇帝的马车一停,太后的马车就不得不跟着停了。 “怎么停了?”太后察觉到马车停了,扬声朝外面问道。 “回太后,皇上的马车停了,奴才便也只得跟着停了。”马车外的侍卫如实答道。 “这里是闹市,许是因为人太多,这才停了。”娴妃掀开车窗帘,见了那繁荣的街景,猜测道。 “嗯……”太后点头,一听是闹市,便也跟着掀开了车窗帘。 这一掀,便望见了元禄的身影。 元禄走到街边的小贩处,停下来说了些什么,又等了等,接过了东西,这才离开。 太后抬眼一瞧,便看到了那小摊上面的几个大字——糖炒栗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皇上是不喜欢吃这些的。 难不成,是为穆清弯买的? 太后眼睛一亮,心中欢喜。 这一趟,带着穆婉容去浅草庵,可算是去对了。 偷偷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的娴妃,见她仍在看外面,太后放下帘子,淡笑不语。 元禄动作很快,不久,便拿了糖炒栗子过来。 “皇上。”车帘被微微掀开,三份糖炒栗子被递了进来。 不得不说,元禄很有眼力见。 一买,就直接买了三份。 穆清弯离车帘近,伸手将元禄手中的三袋糖炒栗子接了过来。 在皇上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狠狠吸了一口气,将糖炒栗子的香味尽吸鼻中。 穆清弯心中暗自赞叹道:真香! 忍住吃它的冲动,穆清弯目不斜视,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三袋全数递给了皇帝:“皇上,给,糖炒栗子。” 皇帝从她手中拿过一袋,道:“既然元禄买了三袋,你们便也一人一袋吧。” 穆清弯听到皇帝如此说的时候,整颗心激动得都快要跳出来了,总算能吃到糖炒栗子了! 可面上,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只淡淡笑着,“多谢皇上。” 赵贵人见了穆清弯这一副故作正经的表情,心中越发觉得好笑。 这皇上也是,想让穆婉容如愿吃到栗子呢,又不直说。 穆婉容也是,自己如愿以偿吃到了栗子,还要装作一副正正经经的表情。 这两人啊,怎么都是一个性格!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知道对方的心意。 赵贵人拿了栗子,一边吃,一边还要为皇帝和穆清弯两人操着心。 皇帝面色如常,静静吃着手中的糖炒栗子。 可不过吃了一口,他便停下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不过是看着穆清弯想吃,这才让元禄去买的。 穆清弯却不知道。 她拿着手中的糖炒栗子吃得津津有味。 就连皇帝在看她,她也不知道。 “皇上怎么不吃?”穆清弯忽地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忙放慢了手中的动作,有些尴尬地问道。 “朕吃了。”皇帝移开目光,淡淡道。 可接而,他便将手中的糖炒栗子递给穆清弯,“朕看你吃的挺香的,这个,你便帮朕一并吃了吧。” 穆清弯的手顿了顿,嘴巴也停了下来。 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糖炒栗子,她觉得十分地不好意思。 “皇上……为何不吃?” 若是皇不说个所以然来,她是断然不会接的。 “朕困了,想睡觉。”皇帝随口说了个理由。 “那可以等皇上睡完觉醒来再吃。”穆清弯偏头,十分真诚。 “冷了就不好吃了。”皇帝将手中的东西塞给穆清弯,直接闭了眼。 穆清弯抱着皇帝强行塞给她的东西,与对面一门心思在吃糖炒栗子的赵贵人对视一眼。 两人又十分有默契地齐齐看了一眼皇帝。 见他当真闭了眼在睡觉,便又都双双放缓了手中的动作。 皇帝要睡觉,她们吃东西的声音,还是轻一些比较好。 皇帝自然不是真的想睡觉。 他只是想让穆清弯没有压力地把这袋糖炒栗子吃完罢了。 为了让自己的假睡显得分外真实,皇帝还特地将他的呼吸调整得十分均匀。 如此一来,穆清弯与赵贵人便当真以为他在睡觉了。 皇帝在穆清弯吃完手中那两袋糖炒栗子时,好巧不巧地醒来。 “皇上?”穆清弯见自己才将手中的东西吃完他便睁了眼,开始对他到底有没有睡着这一点产生了怀疑。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声音却还带着一丝微微的嘶哑。 穆清弯浅笑,却是没话找话,“皇上怎么这么快就醒来了。” “嗯。”又是轻轻的一个字。 气氛有些尴尬。 却听皇帝忽地开口问道:“吃完了?” “嗯。”穆清弯抿唇一笑,心中十分满足。 毕竟,是自己想了很久的东西。 赵贵人眼见气氛又要冷下来了,忙开口道:“天气难得像今天这么好,等会我们到了浅草庵,可以好好上山去玩一玩。” 上山? 穆清弯心中一突,虽说她喜欢出宫,可这爬山…… 她还真不想挑战。 更何况,坐了这么久的车,舟车劳顿,赵贵人就不想待在那里好好歇一歇? 穆清弯心中抗拒,便想立马转移了话题。 所幸,马车突地一个颠簸,将赵贵人的话生生中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带你出宫 “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让皇上和娘娘们受惊了!”元禄将马车稳住,扬声解释了一句。 皇帝看了一眼穆清弯,见她稳住了身子,开口低着声音叮嘱了一句,“小心赶车。” 穆清弯不知道皇帝放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抬眼微微看了看精致好看的车帘,她在心中暗自庆幸元禄的这一颠簸。 爬山什么的,着实不是她的兴趣爱好。 至少,今天不是。 在听得元禄一句响亮的“是”之后,皇帝别开目光,又闭上了眼睛。 车厢内再次安静下来。 赵贵人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俩。 这两人是木头做的吧!有了独处空间也不知道怎么利用。 当然,赵贵人忘了,自己还在他们面前坐着,这也算不上他们的独处空间。 可是,这还是阻止不了赵贵人心中对他们的腹诽。 这穆婉容也就罢了,毕竟是女子,是要矜持含蓄一点才好。 可皇上一个大男人,怎么就不知道主动些,自己找点话题呢? 赵贵人看了看正襟危坐的穆清弯,又看了看闭目养神的皇帝。 眼睛一转,她再次开口,“宫外的糖炒栗子,嫔妾许久没有吃到了,今日这一吃,倒是让嫔妾想起了还未进宫那会。” 听到赵贵人说起还未进宫的时候,皇帝睁开眼睛,“朕倒是忘了,你是喜欢吃这个的。” 赵贵人抿唇一笑,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穆清弯的表情,狡黠一笑,道:“说起来,倒是多亏了这糖炒栗子。” 穆清弯微微一愣,难不成,这糖炒栗子对于赵贵人跟皇上来说,难不成还是个什么意义非凡的东西? 皇帝并未答赵贵人的话,只是看向赵贵人的眼神里透露着微微的疑惑。 这糖炒栗子,怎么了?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赵贵人见得皇帝疑惑的眼神,朝皇帝眨眨眼,脸上便又漾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若不是那日嫔妾在这买糖炒栗子,倒还见不着皇上。” 赵贵人掩唇轻笑,在穆清弯看来,便是在害羞一般。 “若不是那日见到了皇上,嫔妾怎会入宫……” 穆清弯嘴角一抽,悄悄看了一眼皇帝,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巧不巧地直接与他的眼神对上。 几乎就是下意识的,穆清弯快速地别开目光,就连手指也开始紧张起来,不停地揪着自己的衣裙。 赵贵人眼尖地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继续煽风点火,“说起来,嫔妾记得,许美人也是喜欢吃糖炒栗子的。” 一听到许美人,穆清弯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了。 这皇帝,还真是处处留情!招蜂引蝶得很! 许美人…… 一想到许美人的蠢笨行为,穆清弯心中又开始暗自嗤笑,许美人这种品性的人,他都能看得上,标准还真是不一般的低! 皇帝眼见穆清弯的衣角越来越皱,朝在一旁胡说八道的赵贵人投了个警告的眼神,“朕倒是不知道,宫里喜欢吃糖炒栗子的人这么多。” 赵贵人接收到皇帝的眼神,微微吐了吐舌,闭紧了嘴巴。 想了想,她还是澄清了一句,“看嫔妾这记性,若不是皇上提醒,嫔妾还给记错了!” “咱们宫里许美人,喜欢吃的是糖醋鲤鱼,不是糖炒栗子。”赵贵人眼睛望着车顶,随口胡诌了一句。 可碍于这糖炒栗子跟糖醋鲤鱼的差别实在太大,穆清弯并不相信赵贵人的话,只以为是赵贵人迫于皇帝的淫威,便一门心思在为他圆话。 给皇帝丢了个哀怨的眼神,穆清弯微微撇嘴。 也不知道他在多少人那里留过情。 赵贵人见穆清弯看皇帝的眼神愈发不对劲,终于反应过来是自己说错了话。 此种情境下,感觉自己无论说什么,穆清弯都是不会再信的了…… 赵贵人心中暗自祈求着皇上别怪罪她,一边又开始转移话题,“多谢皇上今日的糖炒栗子。” “喜欢就好。”皇帝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淡淡回答道。 皇帝的这句话在穆清弯听来,便又有了另一种意思。 穆清弯的心情再次不爽。 终于,她主动找起了话题。 “赵姐姐带的那些个话本子可有拿?” 赵贵人见她终于主动说了句话,忙回答道,“在呢在呢,妹妹可是要看?” 一边,她又作势就要去拿。 穆清弯摇头,道:“我不看,姐姐若是觉得无聊了,倒是可以拿出来看一看。” “哦……”原来不是她想看,是想要自己看。 赵贵人觉得无趣,只觉得穆清弯一点趣味都没有。 皇上这么大一尊大佛在这里,她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说了句话,不是跟皇上说就算了,现在,还不跟自己一起看话本。 这话本,就是要两个人一起看才有趣…… 赵贵人心中生气,颇有怨气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越发觉得自己现在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穆清弯瞧见她眼里的郁色,便觉得她是因为自己不跟她一起看话本子而生气,想了想之后,还是解释道:“我昨晚有些没睡好,现在有些困了。” 不待赵贵人回答,皇帝便已经开了口,“如何没睡好?” 穆清弯心中无奈,自己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哪里还真的没有睡好…… 将视线转至皇帝身上,穆清弯浅浅一笑,露出一副羞涩的表情,“嫔妾想着今日要出宫,心中有些激动,故而,便没睡好……” “这就激动了?”皇帝嘴角绽开笑意,心想若是出一趟宫就能让她心情愉悦,自己何不如多带她出两次宫。 “嗯……”穆清弯看着皇帝的笑脸,低了低脑袋,别开视线,“嫔妾许久没见过宫外的风景了,难得出来一趟,自然心情好。” 嘴上说着宫外的风景,可她脑海里却一直晃荡着皇帝的笑脸。 皇帝的美貌,她还真有些遭受不住…… “既然如此,以后就多带你出宫来走一走。” 皇帝的声音传至耳底,穆清弯心中雀跃。 宫里的生活太过无趣,能多出来走一走,自然是好的。 更何况,若是出宫,便可以免了跟宫里的那群人打交道的功夫,何乐而不为! “多谢皇上!”穆清弯眼睛里闪着亮光,真心实意地道着谢。 赵贵人见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就变好了,垂着脑袋窃喜。 看样子,自己方才倒是多此一举了。 罢了罢了,她不多管闲事了,皇上有事吩咐她便照着做吧,其余时间,专心看着自己的话本就可以了。 赵贵人心中打定主意,便当真不再说话了,只窝在一旁静静看着自己带过来的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第一百三十七章 皇帝的小心思 皇帝看了赵贵人一眼,也没出声,反而默认了她的行为。 对于皇帝来说,赵贵人完全就是附带的,是为了帮穆清弯吸引其他人注意力的存在。 昨晚,他特地吩咐了赵贵人今日穿得艳丽些,越吸引人注意就越好,为的就是帮穆清弯转移掉一些来自别人的嫉恨。 今日带上赵贵人与自己坐同一辆马车,也是如此。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想让穆清弯心中起疑。 若是他的马车上只有他与穆清弯两个人,未免显得太过刻意了。 可是,如果带上了赵贵人,就又不同了。 皇帝的小心思,穆清弯是全然不知情的。 她虽然觉得赵贵人今日的装扮奇怪了些,可是,完全没有把赵贵人的行为跟皇上的吩咐联系在一起。 无论她怎么想,也永远不可能想到,赵贵人其实是皇帝的人。 此事暂且不提。 穆清弯说自己困了不过是一个借口,可经由马车这一点一点的晃悠,她还真有些困了。 眼睛慢慢闭上,她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皇帝目光灼灼,看着穆清弯摇摇欲坠的身子,干脆手一伸,直接就点了她的睡穴。 穆清弯身子一软,意识全无。 皇帝长臂一伸,把穆清弯整个人环进了怀里。 穆清弯整个人靠进皇帝的怀中,脑袋也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赵贵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忍不住对皇帝啧啧称叹。 看不出来,人醒着的时候,皇上木得跟什么似的,这人一睡着啊,他就异常主动,霸气十足。 皇帝看了一眼缩在自己怀里的穆清弯,便见她呼吸平缓。 看起来,睡得很沉稳。 皇帝微微安心,眼神朝赵贵人的方向一扫,凌厉又尖锐。 赵贵人触及到皇帝的眼神时,身子不自觉微微一缩,朝后面靠了靠,又下意识抱紧了自己手中的书。 “皇上,不能过河拆桥。”赵贵人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理直气壮,“嫔妾是您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只有皇帝跟赵贵人两个人才懂。 “朕没打算拆你。”皇帝声音一冷,看向自己怀中的人时,目光却异常温柔。 接而,他回过头冷冷地朝赵贵人吩咐道:“转过头去。” “哦……”赵贵人心底狠狠地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将脑袋转了过去。 停了一小会儿,她干脆将整个身子都背了过去。 皇上是给穆婉容点了睡穴的,说不准穆婉容这一觉能睡多久呢,看皇上这架势,是要自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穆婉容醒来了…… 所以,自己还不如直接就换个方向坐好。 赵贵人心底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美滋滋地又翻开了手中的书。 若是赵贵人知道皇帝原本是打算直接赶她下车的,恐怕,这个话本,便不能看得这么尽兴了。 虽说皇帝是主子,可她也是尽心尽力在帮他做事的,还为了他跟穆婉容的事想破了头,操碎了心。自己这么尽心尽力,到头来,还要被皇帝给赶下车…… 赵贵人,未免也太惨了些! 好在,皇帝见赵贵人如此识趣,心中满意,便打消了赶她下车的想法。 将穆清弯的身子放平,皇帝给她调整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为了避免她醒来之后脖子酸,皇帝还特地将自己身侧的枕头枕在了她的脑袋下方。 不得不说,皇帝想得十分周到,他服务的也十分周到。 离浅草庵还有大约一个时辰。 穆清弯便睡了一个时辰。 直到马车快要到浅草庵的时候,皇帝才将她叫醒。 被叫醒的穆清弯睡眼惺忪,脑子也不清醒。 看到皇帝的第一眼时,还以为自己尚在睡梦中。 听得赵贵人喊疼的声音,这才猛然忆起,自己现在是在去浅草庵的马车上。 这么说来,她是在马车上睡着了? 穆清弯一个翻身,正想起身,脑袋便直接撞到了车顶。 马车内发出一声闷响,就连在外面赶车的元禄也感觉到了。 “皇上,怎么了?”元禄放慢了速度,问道。 “没什么,你继续赶车吧。”皇帝眼角带笑,抑制住自己语气里的笑意,尽量让自己显得十分正色。 “是!”元禄心中微微纳闷,他方才,分明是听到了什么…… 可是,皇上既然说没什么,那便是没什么。 元禄微微摇了摇头,将自己脑子里的猜想摇去,加快了赶车的速度。 浅草庵就在前面了,他还是赶快去比较好。 马车内有事的穆清弯紧紧捂着被撞的那一块,口中呲着气。 这木板未免也太结实了,自己方才又一时忘记这还在马车上了,直接跳起来的…… 这结结实实的一撞,直叫穆清弯头脑空白,脑袋眩晕,疼得呲牙咧嘴。 赵贵人本还在因为自己这一觉醒来的腰酸背痛而喊疼,因着穆清弯这一下,她瞬间便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也不算什么了。 着实是因为穆清弯方才那一下,她听着都觉得疼。、 又见穆清弯脸都皱成一团了,赵贵人这才开口:“没事吧?” 可有人比她的动作更快。 早在穆清弯被撞的那一瞬,皇帝便凑到了她的面前。 可以说,赵贵人说的那句话,完全是她幸灾乐祸之后的马后炮,对穆清弯没有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真正起实质性作用的,是皇帝。 拿开穆清弯的捂住脑袋的手,皇帝细细瞧了一眼,见没有出血,便伸手在她被撞的地方重重揉着。 那会,穆清弯早就已经被撞得一片空白了,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她只能由着皇帝帮她揉着脑袋上的痛处。 只是…… 虽然脑子里没有想法,但穆清弯的肢体却因为脑袋上传来的痛楚变得十分诚实。 皇帝一揉,她就咬紧牙关,紧紧闭上了眼睛,想依此来减轻一些疼痛。 皇帝本专心揉着她的痛处,见她一言不发,身子紧绷,就连吸气声也细微到听不到,忙不倏低头向她看去。 见她紧闭着眼睛,脸也皱成一团,不由微微心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 皇帝的语气中透露着淡淡的责怪之意。 若是平时,穆清弯定会跳起来反驳,但这会子,她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与皇帝争辩了——光是脑袋上的疼痛,就让她应付不过来。 皇帝见了她这副模样,心中心疼,手下的动作不由放轻了些。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进浅草庵 揉了好一会,痛觉渐渐减轻了些,穆清弯的神思终于愈渐清明。 待到反应过来是皇帝在给她揉,穆清弯心下一跳,就连揪着衣角的手也微微紧张。 皇帝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只以为她还在因为疼痛而不适。 看样子,这一下撞得确实有些重了。 皇帝一下一下慢慢揉着,心里想着待会要去浅草庵的庵主那里讨些膏药来才好。 “皇上……”穆清弯的手松了松,抬起脑袋轻轻喊了一句。 “嗯?”皇帝看向她,眼里温柔得能滴出水。 更令穆清弯招架不住的是,皇帝的声音低沉奶酥,还带着一丝撩人的尾音。 “我……”穆清弯想说不用他揉了,一开口,却是忘了自称嫔妾。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对劲,忙改口道:“皇上,嫔妾自己来。” 皇帝剑眉一挑,手下的动作却是不停,“你确定?” “确定。”穆清弯点头,脑袋一偏,伸手就要往自己的痛处摸去。 皇帝见此,便也放开了手。 穆清弯的手一碰上自己的脑袋,就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脑袋上的包。 这个包,还真是有些大了。 怪不得自己会那么痛。 穆清弯抿紧嘴唇,眉毛也因为疼痛而微微皱着,一下一下的揉着自己脑袋上的包。 皇帝坐回原处,看着穆清弯的动作微微出神。 穆清弯没有看他,只顾着自己手里的动作。 准确来说,穆清弯是直接刻意的忽视了皇帝的视线。 经由赵贵人说的糖炒栗子那么一出,皇帝在穆清弯的心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处处留情的花心大萝卜。 既然人设已经发生了改变,那么,在穆清弯的心里,无论皇帝对她做了什么让她心动的事情,便都是在有意调戏她。 也就是说,皇帝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对其他人也这样做过。 穆清弯不想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更不想将自己的心托付给这样一个人。 穆清弯心中发着呆,眼神便愈发涣散了。 赵贵人轻轻揉着自己的肩膀,一面又观察着穆清弯与皇帝的神色。 怎么就那么一会儿,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就又变了呢? 赵贵人着实有些不懂。 再一次无奈的轻轻叹了一口气,赵贵人不再看他们,专心揉着自己的肩膀。 穆清弯那一觉睡得好,可自己就遭殃了。 全身腰酸背痛,又因为在马车里,无法舒展自己的身体,赵贵人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十分委屈。 好在,这里离浅草庵已经不远了。 马车走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停了下来。 众人下了马车,便见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那人迎上前来,恭敬道:“皇上。” “嗯。”皇帝淡淡点头。 那庵主见皇上今日带了除娴妃以外的女子前来,微微惊讶,眼神朝穆清弯跟赵贵人看去。 “这是浅草庵的庵主。”皇帝见她的眼神看向自己身边的两人,便介绍了一句。 “庵主好。”穆清弯微微一行礼,算是打了招呼。 赵贵人学了她的样子紧随其后。 “好好好。”那庵主微微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忙笑着止住了两人的动作。 “元英!”太后响亮的声音传来,引得众人纷纷向她看去。 “可算是把你盼来了!”那庵主见得太后,脸上挂上了满满的笑容,忙迎了上去。 穆清弯与赵贵人听到这浅草庵的庵主竟然没有尊称一声太后,均是心中讶异,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原来,这太后与浅草庵的庵主,还是可以不用行礼的关系。 “我想念你这里的梅子茶,可是想念得紧的!”太后脸上笑开了花,直接就说起了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梅子茶。 一听得太后说梅子茶,庵主便也连连点头,“梅子茶早就已经备好了,就等你来了!” 穆清弯见太后与浅草庵庵主如此熟络,又半句话不离梅子茶的模样,心中发笑。 看样子,他们真的不是来这里祈福的,是来这里玩的。 准确来说,是太后想来这里喝梅子茶了。 说起这梅子茶,穆清弯心中还有些好奇。听这名字,可不就是用梅子制成的茶吗?可是,若是当真如此普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提及…… 早在旦秋听说她要来浅草庵的时候,便说过这里的梅子茶十分好喝,而太后又如此心心念念地牵挂着。 她倒是真想尝尝,他们口中这极为好喝的梅子茶,到底有多好喝! 穆清弯思绪飘远,被赵贵人轻而易举地一拉,便跟着她进了那浅草庵。 浅草庵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花花草草,假山雕石,对于在宫里生活了两个多月的穆清弯而言,倒是不觉得新奇。 只是…… 待到穆清弯走进了之后才发现,原来这浅草庵,名字里有个庵字,却并非是如自己所想一般,是尼姑住的地方。 说是庵,倒是跟山庄差不多。 脑袋上的包还有些隐隐作痛,穆清弯一路观察着庵中的景致,一边慢吞吞跟在皇帝的身后走着,一面又听着太后与庵主的絮絮叨叨,以及皇帝时不时的应话声。 倒也,不算无聊。 至少,她从太后与庵主的谈话中获取了许多信息。 比如说:太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这里,太后是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梅子茶,娴妃与庵主也是熟识的…… 也是,娴妃既然是太后的侄女,与庵主熟识,也不足为奇。 穆清弯在心中暗自对自己的猜测点了头,又抬眼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皇帝。 “哎,我说……”赵贵人听着太后与庵主的谈话,扯了扯穆清弯的衣袖,悄悄凑到她耳旁,道:“看样子,太后与这庵主关系当真不错。” “嗯。”穆清弯点点头。 这是方才一来,她便发现的点。 赵贵人见她点了头,想了想,又凑到穆清弯耳旁道:“你有没有觉得,太后跟那庵主有点像?” “像?”穆清弯偏头,疑惑地看向赵贵人。 赵贵人的眼睛里闪着八卦的气息,道:“我没有进宫前也来归这浅草庵,倒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这庵主。方才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一样。” 顿了顿,赵贵人又道:“刚刚太后跟庵主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便感觉他们的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之处……” 穆清弯倒是没有注意观察那庵主的相貌,她一下车,便只想着要快些放了东西去休息……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宫不是好去处 赵贵人说了半天,见穆清弯没什么反应,深知她是没有注意这一点了。 “你等会,帮我仔细瞧瞧看。” “好。”穆清弯应了话,脑海里便将庵主与太后的容貌比对了一番。 她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相似之处…… “说起来,这庵里的变化还真不大。”赵贵人又扯了扯穆清弯的衣袖,叽里呱啦说着话。 “我好几年前来的时候,也是这般光景,都过了这么久了,它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赵贵人说着自己的发现,忽而又感叹了一句:“还真应了那句,物是人非。” 穆清弯听得她原本还在兴致勃勃地说话,忽而便转了话题,只以为她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赵姐姐倒也不必悲伤。”穆清弯想了想,小声安慰道:“虽说物是人非,可事物到底是会变化的。” “就拿这棵树来说,虽说它在我们眼里一直是一棵树,可去年这个时候,树上的叶子却与今年的不同。” “春去秋来,万物生长,树上的树叶落下,又重新长出来,它们自然是变化了的。” “只是,在我们眼中,我们看到的树叶,一直就只是树叶罢了。” 穆清弯说着说着,便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愈发伤感了。 看了一眼赵贵人脸上的神情,却见她陷入了思考中。 抿着嘴唇轻笑着摇头,自己说出来的话杂乱无章毫无头绪,或许,赵贵人也没听懂吧。 虽说穆清弯的声音很小,可皇帝还是听到了。 隐在袖子中的手微微紧了紧,皇帝心中的话呼之欲出。 却还是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将心中的话咽了下去。 “皇帝,你带着他们先过去吧,哀家与元英好好聊聊。”太后忽地停了脚步,转身朝皇帝说道。 “客房早就收拾好了,还是之前的地方。”庵主说完,忽而又一拍脑袋,惊道:“我差点忘了,客房没有这么多!你们可能要挤一挤了。” 庵主抬眼细细看了看人数,思索着道:“丫鬟们住两间,皇上、太后、娴妃跟两位娘娘便还剩四间房。” “够了够了!”赵贵人一听还剩三间房,忙开口道:“皇上一间,太后娘娘一间,娴妃娘娘一间,我与穆婉容一间便好了。” 言罢,赵贵人又看向皇帝:“嫔妾跟穆婉容一起住吧!” 皇帝看了看穆清弯。 赵贵人忙挽上了穆清弯的胳膊,道:“赵妹妹应该没有意见吧?” 早在赵贵人提出要跟自己一起睡的时候,穆清弯就快速在脑子里想了一遍自己有没有什么睡觉的陋习,待到确认完毕之后,她才点头:“没有意见。” 庵主见穆清弯与赵贵人都说可以了,便也没打算过问皇帝的意思,直接一锤定音:“好,那便这样了,委屈两位娘娘了。” “不委屈不委屈。”赵贵人哥俩好地扒着穆清弯的胳膊,朝庵主摆摆手,脸色笑意满满。 跟穆清弯一起睡觉,她心中欢喜得很。 宫里难得找到一个跟自己一样喜欢看话本的人,再加上,又是皇上吩咐自己照顾的人…… 若是在一个房间里睡觉,肯定是有许多话可以说的。 赵贵人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得不行。 对于在这里的每个夜晚,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太后与庵主交代了两句便手挽着手走了,穆清弯在后面看着倒是觉得有些羡慕。 身在高位,如太后这般的人,能找到一个知心好友,倒是少见。 “皇上,我们也走吧。”娴妃目送着太后与庵主离去的身影,朝皇帝说道。 “走吧。”皇帝简短地应了一句,抬脚便往与太后他们离去的相反方向走去。 赵贵人兴奋地拉着穆清弯紧紧跟上,一面还要不停地与她说着话。 赵贵人今日话如此之多,穆清弯倒是觉得有些惊奇。 她平日里给自己的印象,也没有这么活泼……怎地这出了一趟宫,就突然转了性? 还是说,这赵贵人本来的性子就是如此,只是平时在宫里,便都要藏着掖着…… 一想到这个可能,穆清弯看向赵贵人的眼神里便不由多了几分同情。 宫里还真是个不好的去处,竟生生将这么活泼的一个人压抑得端庄文静…… 说起这端庄文静,穆清弯忽而发觉了一个共同点。 皇帝后宫里的后妃们大多都有的共同点。 恪守礼仪,端庄高贵,文静十足…… 当然,曼才人与许美人那几位,除外。 看了眼还在高兴地跟自己讲着趣事的赵贵人,穆清弯再次叹息。 果然,这宫里宫外的人,还真是不一样。 就在穆清弯为赵贵人的前后转变感叹时,一行人已然行至客房前。 在娴妃的安排下定好了各自的房间,穆清弯便与赵贵人直接入了房。 房间不大,床却很大。 睡下两个人,是足够的。 穆清弯微微满意。 赵贵人将东西一放,便开始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倒是真的完全不像宫里的那位赵贵人。 “你饿不饿?”赵贵人看累了,索性连一些虚称都省了。 “还行。”穆清弯收拾着手里头的东西,又道:“应该快要吃饭了,赵姐姐就先忍一忍吧。” “嗯……”赵贵人屁股一坐,支起下巴就开始发呆。 穆清弯见她终于消停了些,微微一笑,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这赵贵人出了宫还真跟小孩子似的…… 旦秋跟含春她们塞进自己的包袱里的东西有些多,穆清弯动作又慢,收拾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收拾完。 赵贵人饿得受不了了,又见穆清弯手里头的东西还未收拾好,起身道:“你先收拾着,我先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 穆清弯朝赵贵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已经走到门口了,深知她肯定是饿坏了,便应道:“好。” 赵贵人出了门,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穆清弯起初以为是赵贵人回来了,一回头,便见来人是皇帝。 放下手中的东西,穆清弯忙上前朝他福了福身,“皇上。” “嗯。”皇帝应声,抬脚向穆清弯走来。 “在收拾东西?”看了一眼穆清弯眼前被摊开的行李,皇帝随口问道。 “嗯。”穆清弯点头。 自己在收拾行李,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药。”皇帝的手一摊开,穆清弯便看到了躺在他手中的蓝色小瓶。 第一百四十章 闹僵 皇帝的手掌十分白皙,那蓝色的小瓶摆在他的手中,便好似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一般。 穆清弯微愣,还有些不理解皇帝的意图。 皇帝见她半天不动,只看着他手中的药瓶发呆,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拉起穆清弯的手。 穆清弯下意识就想将自己的手从皇帝的手里抽离开来。 “别动!”皇帝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不放。 穆清弯动作一停,还真就没动了。 “这是治你伤口的药。”皇帝将药瓶放到穆清弯的手中。 “伤口?”穆清弯发愣。 自己何时受了伤? 忽而,她意识到皇帝说的是自己在马车上被撞的那一下。 皇帝竟然亲自给自己送药来…… 不得不说,穆清弯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多谢皇上。”穆清弯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开,福了福身,道谢道。 “嗯。”皇帝手中一空,微微低头,便只看得到她的发顶。 移开视线,皇帝看了一圈房内的布置,不由开始对这里的简陋有些不满。 忽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赵贵人呢?” 赵贵人不是跟她一个房间吗? 听到从皇帝口中冒出来赵贵人的名字,穆清弯退了一步,毕恭毕敬地答道:“赵贵人有些饿了,便自己先去找吃的了。” “嗯……”皇帝微微点头,顺着她的话想了一想,“她是容易饿。” 穆清弯见皇帝对赵贵人如此了解,才被他捂热了的心,又瞬间凉了下去。 是啊,这个人是皇帝,是九五之尊,他身边不止你一个人。 穆清弯的眼神暗了暗,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 “若是没什么事,嫔妾,恭送皇上。”穆清弯的态度骤然冷了下来。 皇帝见她说不了两句就想让自己离开,心中也是一冷。 他方才分明看到她的眼里闪着亮光。 怎么就这么两句话的时间,忽然又对自己冷了下来…… 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他很不喜欢。 盯着穆清弯看了半晌,皇帝终于开口问道:“你为何对朕忽冷忽热。” 穆清弯按下心中的异样情绪,平静的眼眸里看不出一丝情感的起伏。 “皇上感觉错了,嫔妾没有。” 皇帝静默,不再说话。 “你若是不想说,朕便不问了。” 穆清弯微微颔首,道:“恭送皇上。” 皇帝见她又是这般,袖子一甩,生气了。 “你要朕走,朕走便是。” 穆清弯感受到皇帝语气中的怒火,心里越发生气。 紧了紧自己手中的药瓶,穆清弯紧紧绷着嘴,强行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气愤。 皇帝见她一言不发,当即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穆清弯见皇帝被自己气走了,心中又是气愤又是失落。 重重地朝皇帝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穆清弯将手中的瓷瓶一放,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因着心中气愤,她的速度不由加快了些,就连动作也变得异常粗鲁。 一边想着皇帝亲自来给自己送药,一边又想着皇帝如此了解赵贵人。 穆清弯郁火难平。 “穆妹妹!”赵贵人语气轻快,一边喊着穆清弯的名字,一边小跑着进来。 穆清弯听到她的声音,将脸上的表情收敛了几分。 “你怎么还没收拾好?”赵贵人拿着东西进来,看向她。 “嗯。”穆清弯心中生气,变不想多说话。 赵贵人是个心大的,一时之间还没有意识到穆清弯的不对劲,只自顾自的说着:“刚才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皇上了!” “但是,他的表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赵贵人思索道,“不知道皇上是因为什么事情这么生气,我们才到,能发生什么事情呀?” “可能就是发生了一点事情吧。”穆清弯撇了撇嘴,语气酸涩又生硬。 这会儿,赵贵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转身朝穆清弯跑了过来,赵贵人眼巴巴的看着她,问道,“是不是,你跟皇上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有。”穆清弯别开脑袋,快速将手中的东西整理完。 赵贵人听她这般说,自然知道有情况。 “快跟我说说,你们两个怎么了?”赵贵人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没有什么。”穆清弯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你刚才,去吃了什么?” “不要转移话题。”赵贵人对穆清弯的说法了然于心,但接而,她还是回答道:“就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 穆清弯的小心思被她拆穿,也没有觉得尴尬,“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突然生气了吧。” “哦……”赵贵人拉长了声音,她是不信。 穆清弯走到桌子边喝了口水,便见赵贵人已经看到了被她放在桌子上的药瓶。 赵贵人快她一步,拿起了桌子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可还不待穆清弯回答,赵贵人早已经扯开了瓶塞。 瓶塞一开,便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这是不是你的香料?”赵贵人闻了闻味道,问道。 “不是!”穆清弯一把夺过赵贵人手中的瓶子,转身将它收了起来。 赵贵人手中一空,还在想那个瓶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了,你脑袋上的包好些了没?”赵贵人见她不说,便也识相地主动转移了话题。 “没有之前那么痛了。”穆清弯的眼神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放药品的抽屉,回过头朝她笑笑。 “那便好。”赵贵人重新坐回了座位上,给自己倒了杯水。 “穆婉容,赵贵人。”元禄轻轻敲了敲门,喊道。 “何事?”赵贵人起身。 元禄朝赵贵人笑笑,“是时候用午膳了,皇上让我来喊两位娘娘过去。” “有劳公公了。”赵贵人颔首。 两人随了元禄过去,一进门,便看到桌上已经坐了四人。 皇帝,太后,娴妃以及浅草庵的庵主。 原来,只有她跟赵贵人姗姗来迟。 皇帝看到穆清弯来,只轻轻看了她一眼,便移过头去,偏着脑袋跟娴妃讲话。 娴妃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眼睛朝穆清弯的方向看了一眼,顺势接过了皇帝的话。 庵里的桌子是圆桌,现下,仅余两个位置。 一个座位与皇帝隔了一个娴妃的距离。 一个座位在皇帝的右前方,中间隔着太后与浅草庵的庵主。 穆清弯与赵贵人一同朝众人行了礼之后,想了想,便坐在了娴妃的旁边。 与其让他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还不如隔一个位置。 就算是近一点,也总比用膳时偶然间的四目相对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吃鱼 穆清弯心中算盘打得响亮,并对自己的这个机智决定感到无比自豪。 穆清弯与赵贵人落了座,便有人接连来上着菜。 本以为庵里的膳食应该比不得皇宫丰富,可当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菜摆在穆清弯面前时,她却又些讶异。 原来,这庵里的膳食不全是素菜。 细细瞧了一眼桌上的摆盘,荤素搭配得当,菜香诱人,色泽好看。 “还别说,这庵里的伙食可真好!”赵贵人也是一脸意外,凑到穆清弯旁边悄悄说道。 言罢,她又抬头看了看桌上其他人的脸色,这才再次说道:“还好我方才留了个心眼,没吃太多,不然,现在可就没有这个口福了。” 穆清弯朝着她轻轻一笑,心里却是笑不出来。 虽说是坐在皇帝旁边的旁边,可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看。 这道目光透过娴妃,竟直直向她射来,让她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是心理作用,心理作用,心理作用。 穆清弯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 “用膳吧。”皇帝的声音从她旁边传来,听不见一丝异样的情绪。 穆清弯拿着筷子,随手在摆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 送到口中,才发现,那是姜。 嘴里弥漫着浓浓的姜味,辣得穆清弯的脸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小口扒了口饭,将口中的辣味咽下,这才觉得好受些。 她的小动作没有人发现,桌上的人都在认真吃着菜。 “这个好吃,多吃点。”庵主热切的声音从另一旁传来。 太后笑着点点头,道:“每回我来,你都准备这么多菜,倒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庵主笑着为太后夹着菜,“你好不容易才来一回,自然让你吃上好吃的。” “那皇宫里的菜虽然好吃,却比不上家里的味道。” 嗯???? 穆清弯听到庵主如此说,手中的筷子一抖,筷子上夹着的肉差点就掉了。 “是是是,虽说皇宫里的菜好吃,但这么多年来,还是你这里的菜最合我心意。”似是不经意间,太后看了穆清弯一眼,答着庵主的话。 赵贵人也是心中讶异,这好好的浅草庵,怎么就成了太后的家? 两人均是心中不解,却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吃鱼。”皇帝亲手为娴妃夹了一块鱼肉。 娴妃心中不情不愿,手在桌子下暗自捅了一下皇上的胳膊,面上却笑着接受了,“多谢皇上。” 皇帝脸色不动,淡淡点头,关心道,“多吃点。” 这句话在穆清弯听来更加刺耳。 心中堵着气,穆清弯吃起饭来更是心不在焉。 皇帝从前从未主动给娴妃夹过菜,更何况,今日还是当着穆清弯的面…… 太后的眼神在皇帝、娴妃和穆清弯三人的身上转了转,心中大约有了思量。 停了停手中的动作,她笑着打趣道:“皇帝今日这是怎么了?竟然也知道主动给娴儿夹菜。” 被点名的娴妃一脸娇羞,低下头轻轻浅浅地笑着,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嘴角却有些微微的无奈。 皇上肯定是跟穆婉容吵架了,自己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和好才是。 赵贵人见了皇上这异常的举动,心中也有打算。 皇帝不理会太后的打趣,看了一眼自己眼前的豆腐,道:“这个豆腐还挺好吃的。” 穆清弯低着脑袋气呼呼,去你的豆腐好吃!既然别人的豆腐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多吃点! 她低着脑袋,自然没有看到桌子上其余几人的暗潮涌动。 不久,娴妃放下筷子,起身道:“皇上,太后,臣妾有些不舒服,便先回房了。” “好。”皇帝看了娴妃一眼,似是知道她心里打了什么小算盘。 娴妃起身时重重拉了拉皇帝的衣袖,似是在提醒他什么一般。 当然,她的小动作是在桌子底下进行的,除了她跟皇帝之外,其余人并没有发觉。 包括穆清弯。 娴妃走后,穆清弯的座位就算是直接跟皇帝的座位相邻了。 穆清弯心中打着要走的算盘,但又碍于娴妃才走,她便又稳住了心思,继续坐了坐。 皇帝心里痒痒,眼神便一直在往穆清弯的方向瞟。 见她低着脑袋细细碎碎地吃着东西,碗里却都只是她面前的那几样菜,不由放软了心。 看了看桌上的菜,他长臂一伸,径直夹了块土豆给她。 穆清弯本还在吃着东西,忽地见碗里多了块土豆,吓了一跳。 循着源头,便看到了坐在自己不远处的皇帝。 “多谢皇上。”穆清弯下意识道着谢。 末了,才低着脑袋暗自吐槽。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皇帝给娴妃夹菜就是夹的鱼肉,轮到了自己,就成了土豆! 区区一块土豆就想打发她,没门! 穆清弯咬着牙,将皇帝夹给她的这块土豆吃得仔细又缓慢。 若皇帝就是这块土豆,那么,他已经被自己的牙齿凌迟处死了很多次。 皇帝见她吃得仔细,只以为她是觉得珍贵,却是不知道她心里原来是这般想法。 穆清弯才将口中的土豆咽下,皇帝的另一筷子就又来了。 “五花肉。” 穆清弯眼里燃起亮光,紧了紧嘴唇,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不能原谅他。 而后,才心安理得地接住这块肉。 入口的五花肉带着微微的甜味,不油不肥不腻。 是穆清弯的口味! 心中对皇帝的不满因着这块五花肉减轻了不少,穆清弯忽然没那么想离开了。 生活已经如此苦涩了,应该对自己的胃好一点。 坐在这里慢慢吃,倒也不赖。 如此想来,她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动作也慢慢放缓了。 皇帝见她并没有抗击自己的行为,反而有些享受,动作便更加频繁了些。 红烧排骨、无骨鸡、醉鸭……一众荤菜均被皇帝给夹进了穆清弯的碗里。 并且,皇帝夹菜的时机还卡得很准。 每次都是在穆清弯正巧吃完那最后一口时,他便又送了新的来。 不得不说,这一点,倒是很得穆清弯心。 可不管皇帝给她夹了多少桌上的菜,独独,就是没有鱼跟豆腐。 穆清弯虽然乐得接受着皇帝给自己夹的菜,心中对皇帝的气愤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但是,她心中对皇帝首先夹给娴妃的那一筷子鱼肉,还有些介怀。 虽然自己不喜欢吃鱼肉,但是也止不住自己对鱼肉介怀的心! 而且……若是皇帝给她夹的鱼肉,她自然是会吃完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赌气 穆清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想看清那盘鱼肉到底还有没有。 “豆腐。” 皇帝扬了扬手,正欲将豆腐夹进她的碗里,却被起身的赵贵人直接给截住了。 “多谢皇上。”赵贵人拿碗接住皇帝原本要给穆清弯的豆腐,笑着道谢。 皇帝不解赵贵人为何突然如此,但是,他又深信,赵贵人做这件事,并没有坏意。 或许,还是在帮他。 难不成,是穆清弯不喜欢吃豆腐? 可是,自己好似也没有听说过这一点…… 穆清弯见皇帝的豆腐被赵贵人截住了,耳边便响起了皇帝说的那句“豆腐好吃”。 赵贵人与皇帝发生这一系列事情时,穆清弯正低着头吃东西,因此,并不知道是赵贵人主动起身截了皇帝手中的豆腐。 她只以为那块豆腐原本就是皇帝要夹给赵贵人的。 果然,皇帝还是皇帝,不止对自己一个人好…… 穆清弯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他若有所思,自己便又低下头来。 而原本还在思考着什么的皇帝,趁着穆清弯低头的片刻,抬眼看了看坐在穆清弯身边的赵贵人。 眼神里满是疑惑。 赵贵人见皇帝朝她这边望来,向他使了使眼色,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皇帝开了窍,能主动给穆清弯夹菜了,她本乐见其成。 可是,当皇帝将手伸向那一盘豆腐时,赵贵人就知道大事不好。 皇上为娴妃娘娘夹菜一事,她能明显地感觉到,穆婉容是有些吃醋的。 待到说起那豆腐时,穆婉容的表现便愈发明显。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 若是皇上为穆婉容夹菜的时候,夹了豆腐或者鱼肉其中一样,那她可能会触物生情,牵引出先前被她隐藏在心底的气愤。 可若是皇上没有为穆婉容夹这两样菜中的其中一样,那她可能会拿自己与娴妃做对比,得出她在皇上心里不如娴妃云云。 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她舍己为人,抢在穆清弯看到之前,把皇上手上的那块豆腐截胡。 如此一来,穆清弯心中便不会产生她所想到的那两种情绪。 可是,让赵贵人忽略掉的是,若是皇帝为这么多人夹菜,那么,他的这种行为,在穆清弯心中,便没有了特别的意义。 也就是说,穆清弯会认为,皇帝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皇帝没有想到这一点,赵贵人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究其原因,还是皇帝一开始给娴妃夹菜的这个行为就做错了。 一场午膳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情况下,终是散了场。 穆清弯与赵贵人携手离去,走到半路,穆清弯却被皇帝喊住了。 赵贵人眼里笑眯眯,一个劲的朝穆清弯使着眼色。 皇帝淡淡看了她一眼,轻轻一咳,算是警告。 “不知皇上找嫔妾是有何事?”穆清弯将赵贵人与皇帝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直入主题。 赵贵人脸上的笑还未散去,只笑盈盈朝皇帝福了福身,“嫔妾就先走了,皇上与穆婉容先说着。” 赵贵人走后,周围便安静下来。 “方才,可吃饱了?”皇帝没有回答穆清弯的话,而是问了一个看起来不怎么相关,又无关紧要的问题。 “吃饱了。”穆清弯点头。 这还多亏了皇帝这么勤快地为自己夹菜,若不是他如此热情,自己确实尝不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想了想,穆清弯朝皇帝颔首,道谢道:“多谢皇上方才的照顾。” 这话本是场面话,未料,皇帝微微前进了一步,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若你真想感谢,那便跟朕去个地方。” 这句穆清弯在众多小说跟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台词才一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觉得,自己大约能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没有拒绝,穆清弯温顺地将皇帝的话应了下来,“是。” 皇帝听得她这么毕恭毕敬又疏远的语气,心中不由有些无奈。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不这么疏远……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低着脑袋的穆清弯一眼,皇帝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 熟悉他的人便知道,他现在心中有火,却在狠狠的憋着。 “走吧。”皇帝终是什么也没有说,朝穆清弯丢了句话,自己便先走了。 穆清弯抬头,看了看皇帝的背影,眼睛闪了闪,顺从的跟在他身后。 皇帝带着穆清弯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却还是没有要停的意思。 穆清弯心中微微有些不耐,加快了脚步,将自己与皇帝的距离拉近了些,开口问道:“皇上,我们这是要去哪?” 皇帝见她终于主动开口跟自己说话,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动,却还是没有回头。 “去后山。” 穆清弯听到皇帝的回答,心中微微一愣,忽而想起赵贵人在马车上说的话。 她说,她要去爬山。 而皇帝现在跟自己说要带自己去后山。 那么,皇帝难不成是想带自己去爬山? 脚步顿了顿,穆清弯再次问道,“皇上,我们可是要去爬山?” 这一次,皇帝连回答都不回答了。 穆清弯见他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只以为他是默认了。 在心里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提议道:“若是要去后山爬山,赵贵人之前在马车上就说过她也想去爬山。” 皇帝听她说起赵贵人,眼神已经渐渐冷了下来。 她就这么不想跟自己独处吗? 穆清弯跟在皇帝身后,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见他又不说话,接着说道:“我们为何不把赵贵人也叫上?” 皇帝心中的怒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猛然停住脚步。 穆清弯没有料到他突然的动作,脚下的动作没有来得及收回,她直接就撞上了皇帝的后背。 皇帝的后背很硬,撞得穆清弯的额头隐隐作痛。 “怎么了?”穆清弯不解皇帝为何突然停下,一边揉着自己被撞的额头,一边问道。 “你不知道怎么了?”皇帝心里被压抑已久的火气终于爆发。 穆清弯没想到皇帝这么久不说话,一开口便是大怒。 身子一颤,她停住动作。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皇帝,是掌握着生死大权的皇帝。 自己先前干的那都是些什么事啊! 竟然敢跟皇帝赌气……! 她可能是真的不要命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爆发 反应过来的穆清弯一秒认怂。 “皇上息怒!” 她弓着身子,立马朝皇帝认着错。 虽然,她并不知道她错在哪里。 皇帝见她认错认的飞快,冷哼一声,“你有什么错?” 穆清弯心中确实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 想了想,她答道:“嫔妾不应该不知好歹,更不应该给皇上摆脸色看。” 不知好歹是真的。 可这摆脸色……皇帝却是真的没有看出来。 但是,她既然这么说了,便是确有其事。 这么说来,她刚才一直在给朕摆脸色? 穆清弯没有想到自己好好的一个认错让皇帝心中怒火更甚,若是知道,她肯定不会说后面那句话。 “你如何不知好歹?又如何再给朕摆脸色了?” 皇帝正色,语气又严厉了些。 今天,他就要好好弄清楚。 “这……”穆清弯犯了难。 她怎么觉得皇帝的问话,有诈! 在心中思考了一番,穆清弯避重就轻,斟酌着回答道:“皇上在马车上帮嫔妾的时候,嫔妾不该拒绝皇上的好意。” 小心翼翼说完这句话,穆清弯还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 见皇帝仍旧面无表情,她的心颤了颤。 “继续说。” 皇帝见她说完这一句之后便没有说话了,不由道。 穆清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又细细想了想,“皇上在桌上给嫔妾夹菜时,嫔妾不该理所当然的接受,更不该只顾着自己吃,应该给皇上夹菜。” 皇帝见她说了两句还没有说到点子上,眼神愈发阴暗,“还有吗?” 还有? 穆清弯心脏直打鼓,还有什么?难不成自己今日在不经意间把皇帝得罪了很多次? 皇帝见她半天不说话,心知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发火的原因是什么。 “你再想想。”皇帝妥协,耐着性子道。 穆清弯脑筋一转,大概想到了什么。 “嫔妾方才不该提赵贵人……” 穆清弯的语气中有些犹豫,他知道皇帝现在已经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在跟自己说话了。 若是自己再回答错误,指不定他真就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来。 皇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叹得穆清弯心中直发麻。 莫不是自己又猜错了? “算是答到边上了。” 皇帝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宛如救赎的铃声一般。 穆清弯心中一松,知道自己,可以解除警惕了。 只是,答到边上? 为什么不是答到点子上? 穆清弯心中顺着赵贵人这个线索继续猜测,却还是想不出什么来。 前面,皇帝已经转过身去,“走吧。” 穆清弯本还在心中左思右想,忽然听到皇帝的声音,连忙停住脑子里的想法,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一个小插曲过去,穆清弯却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本来只想知道要走多久…… 罢了罢了,她是没胆子再问了。 皇帝方才没有治自己的罪,算是仁慈了。 穆清弯心中胡思乱想,跟在皇帝后面左顾右盼。 “到了!” 看到自己面前的山路时,穆清弯心中大喜,不由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她才后知后觉的怕皇帝怪罪自己。 偷偷瞄了一眼皇帝,见他并未有所动作,穆清弯微微放了心。 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说话做事如此不谨慎,这根本就不像自己。 穆清弯心中懊恼,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走,上山。”皇帝后退一步,顺手牵起了穆清弯的手。 穆清弯看着她与皇帝牵着的手,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 半晌,她才在心中大呼小叫。 皇帝这是怎么了! 阴晴不定,时好时坏,忽冷忽热…… 她的小心脏可经受不住皇帝这般折腾。 今天天气很好,午后浅浅的日光照在人的身上也不觉得晒,倒是让人感觉异常温暖。 山间的空气十分清新,景致又好,穆清弯不知不觉间便沉浸在其中。 有那么一刹那,她竟然觉得若是就这样走下去,也挺好的。 小路两旁偶有草木,皇帝走得慢,一手牵着穆清弯,另一只手顺手就替她除去了两旁草木的遮挡。 穆清弯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只觉得心中对他再也气不起来了。 若是……他不是皇帝就好了。 他不是皇帝,自己也不是他后宫里众多妃嫔中的一个,他们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人。 穆清弯心中又开始想着不着边际的事情了。 皇帝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涣散,脸上半点表情也无,只是这样被自己牵着手,一眼便知道她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 穆清弯的脑袋停了一瞬,才接收到皇帝的问话。 “没什么。”穆清弯下意识就摇头。 “当真没什么?” 皇帝最不喜她这般敷衍自己,手下轻轻用力,他的语气却很柔和。 他没有真想对她生气,只是想吓吓她罢了。 穆清弯的手腕被皇帝一紧,后才想起皇帝方才生气一事,忙改口道:“嫔妾方才在想皇上为什么只带了嫔妾一人过来。”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来到了一片枫林。 皇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穆清弯,眼神灼灼。 “你想知道?” 眼前的枫林很美,穆清弯却无暇欣赏。 皇帝的眼神,比那火红的枫叶更为灼人。 触及皇帝这般热烈的眼神时,穆清弯下意识就想逃避。 才想低头,她的下巴便被皇帝用食指顶住了。 “别低头,看着朕。” 穆清弯没法,只得微抬着脑袋看向皇帝。 却还是不敢直视皇帝的眼睛。 “嗯?朕说了,看着朕。” 皇帝不依不饶,手下换了个动作,便直接捏住了穆清弯的下巴。 这回,穆清弯真的毫无退路可逃了。 脸颊开始慢慢发热,她的嘴唇紧紧抿着。 皇帝的眼神愈发炙热,如一团烈火,似要将穆清弯整个人都给吞进去一般。 忽而,他伸出另一只手,抬手遮住了穆清弯的眼睛。 皇帝温热的大掌落在穆清弯的眼睛上,她眼前一黑,就连被皇帝的手掌不小心触碰到的额头也开始发热。 唇上忽而多了个软软的东西。 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帝身上的淡淡清香。 穆清弯下意识想缩回脑袋,下巴却被皇帝用一只手抓住,不得动弹。 就那么一瞬的时间,皇帝的手掌从她的眼睛上移开。 映入眼帘的,除了先前被皇帝遮去的光亮,还有皇帝的脸。 “这就是答案。”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可否满意 穆清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吻。 皇帝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眼里微微发亮,“怎么样?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意识到刚刚那个是吻之后,穆清弯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窜红。 皇帝的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 说满意?还是说不满意? 好像无论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太对劲。 穆清弯的嘴巴动了动,她选择沉默。 但是,她的动作却快她的语言一步。 她后退了一步,并且低下了脑袋。 皇帝的眼神暗了暗。 后退?好像是不太满意的样子。 可是,这低脑袋…… 怎么好像又是害羞的意思? 皇帝向前一步,拉近了他与穆清弯的距离。 “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今天势必要一个回答。 她不能再这么躲避下去了。 穆清弯狠了狠心,主动伸手,拉住了皇帝的手。 她的手很冰,皇帝的手却很暖和。 两人触碰的那一瞬间,她的手心再次炙热。 “皇上是要去哪里?我们走吧。” 穆清弯说着话,拉起皇帝的手就想往前走。 她这般行为,就算是承认了。 皇帝心中欢愉,回握住穆清弯的手,“走,朕带你去。” 穆清弯心中有一种罪恶感,也有一种涌上心头的乐感。 她好像是真的喜欢上皇帝了…… 但是,每每想起皇帝那庞大无比的后宫,她就恨不得立马甩开皇帝的手。 虽然喜欢,可她是真的有点接受不了。 穆清弯在心中与自己作斗争,未果。 既然得不出结论,那就不要想了。 穆清弯向来是这样。 偏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皇帝,穆清弯抬头笑道,“皇上就是要带我来这片枫林吗?” “嗯。”皇帝低头,如水的目光在穆清弯看来却十分灼热。 “朕很喜欢这片枫林。”皇帝弯眼浅笑,眉眼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皇帝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将穆清弯的心包围,最后,彻底沦陷。 穆清弯定定地看了他许久。 终于,回了神。 她别过头去,将眼神放到了这一片枫林上。 火红的枫叶灿烂如朝阳,似乎将湛蓝的天空也染上了一片红色。 可再怎么好看,穆清弯的脑海里却一直定格着皇帝刚才的笑脸。 “是很好看。”她的脸上不自觉露出沉迷的表情。 皇帝见她也很喜欢,脸上的笑容便愈加灿烂了。 穆清弯手中一松,便见皇帝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他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了一片红红的枫叶。 “喏。”皇帝将手中的枫叶递给她,说道:“这片枫叶倒是很好看。” 穆清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枫叶,下意识就抬头说道:“你更好看。” 话一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低头细细端详着手中的枫叶,仿佛刚刚那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尴尬的笑着:“这片枫叶真的很好看。” “你刚刚说什么?”皇帝脸上的笑容愈渐狡黠,“再说一次。” 他的声音莫名软糯,与平日里庄严的样子极为不符。 穆清弯脸上的笑容愈发僵硬,拿着手中的枫叶直接转身,“这里的枫叶这么好看,我要寻几片带回去。” 皇帝见她害羞,低头抿着嘴巴笑的愈发好看。 穆清弯不敢回头,她只觉得尴尬极了。 自己这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紧紧攥住手中的枫叶,穆清弯借着低头的片刻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皇帝。 却只看到他低着脑袋,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穆清弯赌气地“哼”了一声,当真就认真挑选起了地上的枫叶。 皇帝窃喜完了,这才抬脚向穆清弯走来。 蹲下身子正想帮她一起选,忽而听到了细微的动静。 皇帝动作一停,当即就觉得不对劲。 这里是浅草庵的后山,来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更何况,既然今日他们过来了,庵主便应该能知道自己会上山,那么,就更应该没有什么人过来打扰才是。 皇帝蹲下身子,按了按穆清弯的手,小声提醒道,“别出声。” 穆清弯微微纳闷,一抬头便看到皇帝严肃的表情。 顺势停了手中的动作,穆清弯绷紧了神经,凝神细听。 什么声音也没有。 穆清弯疑惑地朝皇帝看去,用眼神询问着。 皇帝见声音忽而停了,便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事,朕听错了。” 整个身子放松下来,皇帝淡淡道。 “哦……”穆清弯环顾四周,没见得有什么不寻常,便也觉得是他听错了。 低下脑袋继续寻着地上的枫叶,穆清弯忽而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猛然一抬头,便见皇帝眼神犀利。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心照不宣地放缓了呼吸,猫着步子朝声源处走去。 隐在枫叶林中的月牙色衣袍清晰可见,穆清弯与皇帝默契地寻了块大石头,悄悄躲在石头后面。 “她们都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女子的声音凄美怅然,透露着一种无尽的悲伤。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穆清弯看了皇帝一眼,见他正低着脑袋凝神细听,想来,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我不会让你死的。” 回话的人压低了声音,声音低沉,却莫名好听。 “你只需要帮我把事办妥就行了。” 穆清弯竖起耳朵,只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一句话。 感觉……像是在商量什么大事一般。 穆清弯轻轻拉了拉皇帝的衣袖,身子却不敢动。 既然已经听到这里了,现在才想起来说不听,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察觉到她的动作,轻轻拉了拉她的手,想让她安心。 两人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听到后面,穆清弯已经完全听不到什么了。 皇帝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脸色也十分严肃。 穆清弯直觉,他肯定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穆清弯努力僵着身子生怕被人发现,这么一来,她便更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皇帝发觉了穆清弯的不适,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穆清弯以为他是要自己再坚持坚持,心中的委屈忽然就涌上来了。 她已经这么辛苦地在僵着身子了,皇帝不觉得自己辛苦也就算了,还让她再继续坚持…… 皇帝并未察觉到穆清弯的委屈,他那个噤声的动作一做完,便悄悄抬眼看了看石头外面的两人。 见那两人正僵持不下,忙伸手将穆清弯拉到了自己怀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在朕心里,你只是你 穆清弯被皇帝禁锢在怀中,身体上的不适一下子便减轻了不少。 这时,她才再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皇帝方才让自己不要出声,不是想让自己继续坚持,而是想让自己的痛感减轻一些。 不得不说,皇帝有些分外体贴了…… 也不得不说,穆清弯有些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当然,后面那一点,穆清弯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即使她心中因为自己方才对皇帝的误解有几分懊恼,可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想到皇帝的下一个动作。 因为,她不会觉得皇帝能会对她如此体贴。 皇帝身上的清香环绕在穆清弯周围,穆清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急剧地跳动。 隐在枫林中的人大约是说完话了,将四周观察了一番之后,便离去了。 皇帝听到那两人走远的声音,才低头看向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穆清弯,“好了,他们走了。” 穆清弯一听,忙用手撑着地面,作势就要起来。 手臂一撑,她才发现脚麻了。 紧紧咬着牙关,她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 可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身子却还是有些不自觉地摇摇晃晃。 皇帝起身,正欲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却见她的身子还有些晃悠,忙一把抓住了她的身子。 “没事吧。” “没事。”穆清弯借着皇帝的力稳住身子,违心地答道。 皇帝见她虽然口上答着没事,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难受,眉毛一挑,直接伸手就抱起了她。 穆清弯始料不及,一声惊呼,下意识就环住了皇帝的脖子。 她怕自己掉下去。 “走吧。” 皇帝脸上带着笑,对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十分满意。 穆清弯慌张得很,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自己的左右手该往哪里放。 两人离得太近,穆清弯不敢抬头看他,只得低着脑袋,闷声道:“皇上,嫔妾自己能走。” “嗯?” 皇帝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都快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胸口了,突然生起了逗弄之心。 “你当真能自己走?” “能!”穆清弯答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既然这样,朕松手了。” 皇帝轻快的语气传来,穆清弯也没太在意,她脑子里只听得到皇帝说他要松手的这句话。 于是乎,她傻傻地应了,“好。” 皇帝偏头看了一眼地上,嘴角一勾,当真就直接松了手。 穆清弯猝不及防,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往下掉。 几乎是皇帝松手的下一刻,她惊呼出声,下意识地就抱紧了皇帝的脖子。 顺便,还将整张脸狠狠地埋进了皇帝的胸膛。 皇帝在感觉到她手上的动作时,双臂一抬,又将穆清弯抱在手上。 没有想象中的痛楚,穆清弯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她还是好好的被皇帝抱在怀中。 并且,她与皇帝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穆清弯感觉到自己脑子里的血液全部在往上充,连镜子都不用看,她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多红。 稳了稳心神,穆清弯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嫔妾自己下来。” 她的声音还有些发抖,似是立马就要哭出来一般。 皇帝低头看了看她,最终还是妥协。 “好。” 他的声音里分明有一丝无奈,穆清弯听得清清楚楚。 无奈也不管了,她现在只想快点从皇帝身上下来。 两人一路无言。 穆清弯脑子里混混沌沌,满脑子都是方才在山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手也牵了,抱也抱了,吻也吻了…… 穆清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额前落下的碎发,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心中又愈发羞涩起来。 抬头望了望天空,却发现天空也开始变得不明朗起来。 不会吧…… 穆清弯的脸色变了变。 不会正巧赶上这么戏剧性的情节,开始下雨了吧。 “皇上,快要下雨了,我们快些走吧。”穆清弯向前小跑了两步,凑到皇帝身边提醒道。 皇帝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会下雨的,不急。” 穆清弯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又抬头将天边的云朵观察了一番。 感觉……真的会下雨。 穆清弯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皇帝,感觉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而且,走得愈发悠闲。 “真的会下雨。” 穆清弯不死心地再次强调了一句。 “朕知道一个避雨的好去处。” 皇帝悠闲地丢出了这么一句话。 穆清弯语塞,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意思,就是不想快点走呗…… 可是,就算知道避雨的好去处,若是雨不停,他们又该如何回去? 难不成,还得在山上过夜? 就那么一瞬间的时间,穆清弯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种想法。 再次抬头看了看愈发阴暗的天空,穆清弯想了想,还是开了口。 “虽然皇上知道一个避雨的好去处,可是,若是这雨不停,我们没有伞,又该如何回去?” 皇帝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指了指不远处,回头朝她笑道:“到了。” 皇帝的脸上不见一丝焦急之色,悠闲得很。 而反观穆清弯,就分外不同了。 那么一瞬间,穆清弯觉得自己是在干着急。 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话果真没有说错。 这些当皇帝的,性子确实不太急。 穆清弯撇撇嘴,差点就给性子不太急的皇帝丢了个白眼。 “哦……” 她拉长了声音,没有半分感情地应道。 皇帝却是十分好心情,还为她解说道:“这个茶舍开在这里很多年了,每次朕下山的时候,都会顺道过来看看。” 听他如此说,穆清弯心中倒是消气不少。 “那嫔妾便跟皇上去看看。” 皇帝看了那茶舍一眼,又提醒道:“那里的老伯不知道朕是皇上。” 言下之意,就是让穆清弯别喊漏了嘴。 穆清弯十分上道,当即就喊:“公子,请。” 皇帝的眼神闪了闪,却是没有说话。 忽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道:“那茶舍,朕每次都会来,却是每次都没有变。” 嗯? 穆清弯听得皇帝忽然忧伤的语气,还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心里正在琢磨着该如何安慰他,便听得他道:“可其实哪里有什么变化与不变化,只是看的人心境不同罢了。” “你与赵贵人说物是人非,可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你在朕心里都一直是你。” “只是你。”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欣 穆清弯没有想到自己上午与赵贵人说过的事情,皇帝现在会突然提起来。 想了想自己上午说的话,穆清弯装作不知皇帝的意思,回答道:“皇上年年来,那茶舍自然是没有什么变化。” 顿了顿,穆清弯继续道,“就算有,便也看不太真切吧。” “朕看的很清楚。”皇帝的眼神暗了暗,“就算它再怎么变化,在朕的心里,它也只是朕最初看到的那个茶舍。” 穆清弯无言,低了脑袋没有说话。 两人在说话间,早已行至茶舍前。 那茶舍的老伯远远地见了他们来,连忙出来相迎。 老伯约莫花甲之年,身子却健朗不过,一步一行,未见其蹒跚。 穆清弯在打量着那位老伯的时候,那位老伯早已走到他们两人面前。 “公子,今儿个,上山了?” 皇帝笑笑,朗声答道:“多日未见,老伯身子可还好?” “好好好!”那老伯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待到看向穆清弯时,脸上的笑容微微缓和下来。 “这位是?” 穆清弯见那位老伯问起自己,忙柔声道:“奴婢是公子的丫鬟。” 皇帝朝穆清弯看了看,又向老伯笑道:“内人贪玩,让老伯见笑了。” 穆清弯微微惊讶,她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说自己是他的内人。 内人,不就是妻子的意思吗? 老伯一听到皇帝说是内人,眼底便多了一丝玩味,“多日不见,公子原来已经娶亲了。” 皇帝颔首,回答着:“遇到了喜欢的人,自然就娶亲了。” 无意中成为了皇帝口中那个喜欢的人,穆清弯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老伯又将穆清弯打量了一番,这才点着头,“我瞧这位小娘子秀气的很,配公子这般气质不凡的人,倒是很相配。” 老伯又点了点头,夸奖道:“公子眼光不差!” 穆清弯有些腼腆的笑笑,说道:“老伯过誉了。” 老伯慈祥的看着他们二人,招呼着,“都别站着了,快些进来吧!” 两人才进茶舍内,便有一个清朗的女声传来。 “爷爷!” 紧接着,蓝白相间的帘布被掀开,现出了一抹粉色的衣角。 穆清弯与皇帝齐齐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位女子从帘布后边出来。 那女子虽身着粗布粉衫,却是明眸皓齿,明亮艳丽。 穆清弯眼前一亮,她觉得这位女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活力四射,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哪里像自己,十几岁的身子,二三十岁的灵魂,却有着七八十岁的沧桑。 多希望自己也能回到这个时候,对生活充满希望,朝气蓬勃。 穆清弯在心里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自己逝去的青春,再看向那位女子时,眼里便有着隐隐的希冀。 老伯听到女子的声音,回头便扬声道,“可欣,公子来了,快些沏茶过来。” 女子的眼睛燃起了光亮,看向皇帝时,眼里便是止不住的心动,“公子来了呀,好的,我这就去泡茶!” 穆清弯的眼神在皇帝与那位名唤可欣的女子只见来回看了看,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看样子,这皇帝每年来茶舍不是过来歇脚的,是过来看佳人的吧! 还当真是处处留情啊! 穆清弯心中腹诽,脸上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皇帝只看了可欣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似乎跟她不熟一般。 穆清弯心中却是不相信,那人看皇帝的眼神都这么亮了,说是没有点什么,那才叫有鬼了。 两人等了不久,可欣便提着茶壶施施然前来。 待到看到皇帝身旁还坐了一个穆清弯时,那女子微微一愣,又跟没事人一般继续说着话。 “公子许久未来了,我还以为公子忘记这里了。” 皇帝微微摇着头,解释道:“不会忘记的,只是先前事情太多,便一直没有过来。” 可欣听了这话,心中微微欢喜,抬眼看了看皇帝,又专心为他泡茶。 待到皇帝的茶泡完了,可欣正眼看了看穆清弯,一边泡着茶,一边又装作无意间问道:“这位姐姐是谁?我先前怎么没看见过?” 听到可欣主动喊自己为姐姐,穆清弯紧了紧嘴唇,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是我夫人。”皇帝看向穆清弯,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盛满了笑意。 穆清弯扯了扯嘴角,朝皇帝投去一个无奈的笑。 你这样说,就不怕这位美人生气? 果不其然,穆清弯清楚地看到可欣拿着茶壶的手一抖,细细的水滴撒到了茶杯的边沿,并顺着茶杯流到了桌子上。 穆清弯微微抬头,向她看去,给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天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为什么要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她也绝对没有得意的意思。 可欣勉强地朝她笑笑,却比哭还难看。 穆清弯从袖子中掏出一块帕子,“小心些,茶水都洒到桌子上。” 她说这话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顺便提了一嘴罢了。 可欣莫名就低了头去,语气中有些委屈,“是我不好。” 穆清弯本还在擦着桌子上的茶渍,一听她这语气,就知道有些不对劲。 心中一惊,她急忙起身道:“你莫要觉得委屈,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可谁料,可欣的声音越发委屈,“本是我做错了,就算责怪,也是我应受的。” 她硬要这么说,穆清弯也没有办法。 无奈的看了眼皇帝,穆清弯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 皇帝却视而不见,只安静坐在那里喝着自己手上的茶,什么也不管,连一个眼神都不给穆清弯。 穆清弯没了辙,只得继续安慰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莫要瞎想。” “嗯……”可欣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是怕极了穆清弯一般,就连仅说出来的这一个字都带着很委屈的语气。 穆清弯挑眉,看着她这般惺惺作态,只觉十分好笑。 她不就是想做给皇帝看吗?不就是想博得皇帝的同情吗?不就是想让自己在皇帝面前留个不好的印象吗? 她的手段还是太嫩了些。 而且,她也算错了一点。 皇帝压根就不理她,甚至于连一个眼神也不给她。 穆清弯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安静的皇帝。 她坐下来,笑着对可欣说道:“夫君每日都会在我面前念叨这里的茶好喝,今日我倒要尝尝到底有多好喝,竟让夫君惦记到如此地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些过分 可欣最初听到穆清弯说夫君之时,脸上的表情又苦涩了几分。 可当她听到穆清弯说公子日日念叨,心中狂喜不已。 公子定然是记得自己的,他的心里定然是有自己的。 像公子这般出身富贵之人,什么好茶没有喝过,自己家的粗茶怎么会入得他的眼? 可欣在心中细细一想,便得出一个结论:让公子日日念叨的,不是他们家的茶,而是她。 若是穆清弯知道了她心里的推论,定是要觉得哭笑不得。 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话,便引起了她这么大的误会,倒是自己的不该。 皇帝听到她主动说起夫君,眉眼间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夫君这个称呼,可比皇上好听多了。 不管穆清弯是不是胡说的,总而言之,皇帝开始陪着她一起演戏。 “夫人可定要好好尝尝!我日日这么念叨的茶,自然是好喝的。” 皇帝顺着穆清弯的话信手拈来,夫人这个称呼叫的好不亲热。 穆清弯身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却还是朝皇帝挤出了笑脸,“我自然要好好尝一尝夫君念叨了许久的茶。” 话一说完,她自己就觉得越发肉麻。 心中升起晚来的后悔,她刚才就不应该为了气可欣,开口说夫君的。 可是,既然话说出来了,戏已经开场了,便得继续演下去。 穆清弯收了自己手上的帕子,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 “如何?”皇帝笑看着她,将戏演的像模像样。 入口的茶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茶水甘甜清凉,润过喉咙,只觉异常舒适。 穆清弯不由多喝了一口。 第二口下肚,她便发现这茶还有淡淡的回甘。 确实好喝。 若她说皇帝天天念叨,应该也不会有人不信。 穆清弯淡淡点头,“当真好喝,不愧是公子念叨了许久的茶。” 皇帝微微一笑,“我喜欢的,自然是好的。” 虽说皇帝这句话没有毛病,可是穆清弯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指向自己。 穆清弯不由将目光投向皇帝。 见他笑得澄澈,眼神真挚,不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皇帝见她看向自己,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起来。 可欣莫名其妙就被他们忽视了。 手上紧紧的握着茶壶,她有些尴尬。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姐姐觉得好喝就好。”可欣的表情变了变,仿佛方才觉得委屈的不是她。 穆清弯脸上的笑容一晃而过,低着脑袋又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再看向可欣时,又挂上了温暖的微笑。 “为何你喊他公子,却喊我姐姐?” 穆清弯可不喜欢自己无缘无故多个妹妹,她宫里的姐姐妹妹已经够多了。 穆清弯的笑容温暖无害,倒是叫可欣脸上的表情更加尴尬。 “你应该喊夫人。”皇帝终于抬头看向可欣,正色道。 如此一来,可欣心里是真伤心了。 公子第一次看自己,也是今日第一次跟自己说话,开口却是让自己喊别的女人做夫人。 可欣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想让自己显得更楚楚可怜一些。 可谁料,皇帝不过看了她一眼,便又将目光放在了穆清弯的身上。 这一回,可欣当真是芳心碎了一地了。 “嗯?”穆清弯微微歪着头,等着可欣的回答。 可欣没了办法,只得改口道:“是可欣逾越了,应该叫夫人的。” 穆清弯见她改了口,这才微微满意。 “这就对了”穆清弯笑着朝她点点脑袋,想了想,又说,“我来之前只知道这茶舍里的茶好喝,倒是不知道这茶舍里面还有你这么个可人儿。” 将可欣整个人打量了一番,穆清弯笑道:“若是知道,我定要拿些见面礼过来才好。” 可欣脸上的笑容僵了又僵,“倒是不必如此麻烦,夫人不要如此见外才是。” 见外? 穆清弯嘴角微微一勾,怎么就不能见外了?他们很熟吗?这才第一次见吧。 心中如此吐槽,脸上却还是得扬着笑:“夫君可带了什么东西来?就当是帮我把见面礼给了吧!” 皇帝看了穆清弯一眼,眼里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胆子肥了,敢算计朕了。 喝了口茶,皇帝将可欣的期待抹杀的一干二净。 “我没有带什么东西来,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给见面礼的关系。” 穆清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心中对皇帝的这句话佩服得五体投地。 以穆清弯对这边习俗的了解,若是新婚夫妇见了对方的好友或者是关系亲密的人,便要给见面礼。 可皇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与可欣,不是什么熟悉的关系。 皇帝果然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字字诛心,杀人不见血。 穆清弯服! 她心服口服!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穆清弯喝了两口水,缓和着气氛,“原来可欣姑娘与我家夫君不是熟悉的关系,倒是我会错意了。” 可欣的脸色白了几分,眼里似有晶莹的泪水摇摇欲坠。 她强忍着泪,好不可怜。 “不是夫人会错了意,是可欣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了。” 穆清弯看了看皇帝一眼,想说人家姑娘对你一片芳心,你虽然不喜欢,也不用惹她哭吧。 她好像忘记了,分明是自己起的头,想要在人家姑娘面前秀一把恩爱的。 “可欣!厨房里的水开了,你快来关一下,我腾不出手。” 老伯的声音从里间传来,直接就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尴尬。 “来了!”可欣胡乱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吸着鼻子扬声应道。 穆清弯见了她红红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可是,明明是她无理取闹在前。 而且,还惦记着别人家的夫君。 穆清弯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干,便又伸手拿了茶杯想喝水。 茶杯里的水早就被自己喝完了。 穆清弯有些尴尬,只得装作喝了一样,若无其事的放下茶杯。 “喝这个。” 皇帝这样自己手中的茶杯塞给穆清弯。 穆清弯见茶杯里的水是满的,接了过来便是一仰而尽。 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厨房的门,穆清弯凑到皇帝面前,悄声问道:“我刚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是有些过分了。” 皇帝不假思索,直接答道。 穆清弯按耐住自己想给皇帝丢白眼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应该说不过分才是。 皇帝到底会不会讲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白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 穆清弯心中有些埋怨。 可下一秒,她就看到皇帝托着下巴,朝她眨眼,“可是,我喜欢。” 穆清弯揪了揪自己散落下来的长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皇帝浅笑不语,白净的手指细细磨搓着桌上的茶杯,目光却放在穆清弯的身上,神情慵懒,动作优雅。 “公子!”老伯掀开帘子,从里间拿了土豆过来。 “这是今年自家种的土豆,公子你快尝尝。” 老伯笑容和煦,热情的很。 穆清弯探过头去,便看到他手上端着的一盘土豆。 那盘土豆是削了皮,经水煮过了的,看样子应该还不错。 只是,皇上也会吃这些吗? 穆清弯朝皇帝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却见皇帝泰然自若,朝老伯笑着应了一声,悠闲地拿起了一个土豆。 穆清弯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冲击,有些不可思议。 皇帝这般雍容华贵的人在自己面前啃水煮土豆,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奇怪。 没有理会穆清弯眼中的惊讶,皇帝还真就啃了一口。 “还不错。”皇帝细细的吃了一口,点着头笑道。 那老伯见他称赞,脸上的笑容便更大了些。 “夫人,你也吃。”皇帝顺手从盘子里捡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土豆,递给了旁边的穆清弯。 穆清弯顺从的接过,学着皇帝的样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老伯见到他们和睦相处的模样,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声不响的离去了。 可欣再也没有出来过。 穆清弯与皇帝坐了不久便起身告别了老伯,双双离开了。 两人一走,老伯就变了脸色。 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听的明明白白。 这位公子一看便气度不凡,是尊贵之人,不是他们寻常人家配得上的。 今日这一出,也算是让自己这唯一的孙女断了念头。 以后就莫要想着这位公子了,安安心心寻个人家嫁了吧。 回去的路上,穆清弯心中想着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感觉她跟皇帝的关系又近了一些。 她对皇帝好像没有这么排斥了。 两人回了庵里,便见元禄神色匆匆,似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一般。 见得皇帝,元禄一脸喜色,脸上的焦急之情稍微淡了些。 “皇上!太后娘娘方才从楼梯上摔下来,正躺在床上。” 穆清弯倒吸了一口气,太后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从楼梯上摔下来,那可还得了! 皇帝脸上也是一急,“怎么回事?这好好的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元禄随着皇帝在后面走着,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刚才下了雨,楼梯上有些滑,一失足便掉了下来。” “太医呢?太医可来了?” 元禄心中叫苦,这不是在宫里,没有太医,只有大夫。 “太医没来,大夫倒是请了。”元禄补充了一句,“现在在太后房里看着呢。” 皇帝一路上紧绷着脸,心情很不好。 穆清弯跟在皇帝旁边走着,有些犹豫,却还是伸了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皇上,太后定会没事的。” “嗯。”皇帝握住穆清弯的手,力道却不如之前轻柔。 太后躺在床上,身旁站着一圈人。 过来检查的大夫是个治跌打损伤的老手,太后这般伤病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但见周围的人这般焦急,心中便大抵知道这是个身份尊贵的人。 “怎么样了?” 皇帝的身子还未进到太后房里,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大夫听到来了人,山羊胡子微微一撇,道:“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崴了脚罢了,在床上修养个一两月就可以了。” 皇帝与穆清弯一听只是崴了脚,心中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没摔到人就好,还好只是崴了脚。 皇帝看向元禄的眼神里有些微微的责怪之意。 这个元禄,说也不说清楚,叫自己干着急。 元禄听到大夫说只是崴了脚,又见到皇帝投来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他先前听到人说太后从楼梯上摔下来,只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却是不知道只是崴了脚。 不过,寻常人崴了脚可能不是大事,太后娘娘崴了脚,也算是大事了。 元禄在心中如此这般强行解释了一通。 太后躺在床上,看着众人微笑,“我本来就说没事,偏生你们这么着急。” “现在,大夫都说了是崴了脚,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语落,太后又朝皇帝说道,“虽然我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可这个奴才机灵得很,在我身上垫着了,若没有他,可能我就真的缺胳膊少腿了。” 太后这般打趣了一番,倒是叫皇帝有些哭笑不得。 母后还真是这样,一点儿也没变。自己受了伤,还知道安慰人。 “没事就好,那个奴才呢?有赏!” “他伤的比我重,在隔壁房里躺着呢。”太后想起了那个奴才,这才朝大夫道:“劳烦您去隔壁房里看看,莫叫他出了什么差错才好。” 大夫应了太后的话,起身开了几个药方子,便有人领着他去隔壁屋了。 既然是虚惊一场,众人便也都放下心来。 只是,碍于太后受了伤,众人便只得在这里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匆匆回了宫。 穆清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可惜,自己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却这么快就回去了。 还好,太后没有什么事。 有这样心思的不只是穆清弯,含春跟赵贵人也是如此想的。 几人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心中只觉遗憾又庆幸。 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宫里的人接到消息,不约而同地到宫门处迎接。 本以为皇帝这次要去许多天,可谁料太后出了这档子事,倒是给了众人一个机会。 只不过,那些跟着去的人也是不巧。 皇上既然带着她们出宫,若是表现的好,回宫了便有升位份的机会,这么一个上好的机会,却因为太后的一个意外给破坏掉了,想必,他们心中也是不欢喜的。 众妃嫔在宫门前各怀心思,脸上皆是心照不宣的微笑。 宫门一开,便远远地见到了皇帝的马车。 众人摆好了行礼的姿势,恭恭敬敬的候着。 马车缓缓驶入宫内。 穆清弯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道整齐的女声:“参见皇上。” 与赵贵人对看一眼,他们的眼里皆是狡黠的笑意。 这底下的人恐怕不知道皇帝的马车里还坐了两个她们。 倒是让她们俩占了个便宜,白白过了一把当皇帝的瘾。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幌子 皇帝抬眼看了一眼穆清弯,轻启唇瓣:“免礼吧。” 众人听得皇帝的声音,不约而同的正了正自己的背,又有人抬手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这才恢复了最原始的姿势。 却见车帘一掀,一只纤细白净的手露了出来。 这只手,好像不是皇上的手。 众人心中警惕,脑子里警铃大响。 皇上莫不是才出宫了一日不到,就从宫外带了个女子回来吧! 心中正在猜测着,又见一个熟悉的脸露了出来。 是穆婉容! 她怎么会坐在皇上的马车里? 她怎么胆敢坐在皇上的马车里? 丽贵嫔怒目而视,脸上的表情因为心中的愤怒有些收不住。 穆清弯顶着众人的目光,下了马车,只觉得头皮发麻的很。 还好,还好不止她自己一个人。 众人的视线都在穆清弯身上,便没有看到还有一个身影也在马车里。 直到赵贵人下了马车,众人才后知后觉,原来皇帝的马车里不止穆婉容一个人,还有赵贵人。 如此一来,他们心中才稍微平衡了一些。 不是一个人就好,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赵贵人下了马车之后,见众人都盯着她看,不由吓得退后一步,凑到穆清弯耳旁悄声说道:“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穆清弯见她还不了解情况,不由生了逗弄之意。 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一眼,穆清弯点点头,煞有其事的答道:“嗯,有东西。” “在哪?”赵贵人信以为真,急忙问道。 穆清弯见她这么好骗,憋着笑,道:“你脸上有花。” 赵贵人起初还有些不懂她是什么意思,看到她脸上的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她骗了。 碍于众人在场,赵贵人只得撇了一眼穆清弯,不做回答。 两人说说笑笑,众人探头朝被掀开车帘的马车看去。 这次,下来的人总该是皇上了吧。 黑色的锦袍露了出来,众人等候已久的皇上终于露了面。 众人见皇上终于出来了,又是齐齐一声:“参见皇上。” 皇帝下了马车,见他们并未起身,不由觉得有些疑惑,他们之前,不是行过一次礼了吗? 后面的马车上,太后因着崴了脚,就没有从马车上下来了,倒是娴妃,徐徐然朝皇帝走了过来。 有点眼色的人,见娴妃跟太后是一辆马车,想着可能是因为太后崴了脚,需要娴妃伺候的缘故,穆婉容跟赵贵人不得已才跟皇上坐了一辆马车。 如此一想,便也算是行得通了。 娴妃见众人都还在行着礼迟迟不起,不由笑道:“诸位妹妹是犯了什么事吗?怎么还不起来?” 听到娴妃如此一说,皇帝这才道:“都免礼吧。” 众人熙熙簌簌地起了身。 率先开口的,是温贵人。 “皇上,太后可伤的严重?” “只是崴了脚罢了。”皇帝见她主动问起太后,看了她一眼。 有人开了头,众人便都有样学样。 一时之间,倒是热闹了起来。 皇帝被他们吵得烦躁,直接丢下一句,“若是你们想知道太后怎么样了,便自己去太后宫里看吧。” 听得皇帝这般说,众人倒是又都齐齐噤了声。 温贵人见她们在皇上这里碰了壁,心中不由微微得意。 明明是自己先开口问的太后,他们才跟着问的。 这番行为在后宫里十分常见,可她并不喜欢。 皇上对她们冷眼相待,却单单回了自己的话,别就说明比起其他人,她占了先机。 不仅在皇上面前赢得了好感,还顺势彰显了其他人的势利。 温贵人脸上挂着笑,下一瞬,她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只因为皇上的眼神看向了娴妃。 “走吧。” 皇帝的这两个字说得异常温柔,并且,他说这话时的表情还带了些众人从未见过的宠溺。 平日里,皇上说话虽然不严厉,却也不见今日这般温柔,更别提那眼底的宠溺了。 那眼神如春水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蜜来。 皇上这话是看着穆清弯说的。 但穆清弯与娴妃,赵贵人三人站在一起,因着角度问题,众人便也不知道皇上这话原来是要跟穆清弯说,只下意识地以为皇上是对着娴妃说的。 于是,众人看向娴妃的眼神便都变成了赤裸裸的嫉妒之意。 娴妃本还在一旁看着戏,忽而感觉到众人充满敌意的目光,不由微微纳闷。 只不过,这里明明站了她跟穆婉容赵贵人三人,怎么这些人就笃定了皇上的这副表情这番话,是对自己说的呢? 娴妃心中不解。 待到再看向皇帝时,她便知道是她们误会了。 可是,皇帝这个角度,任谁看,都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一般…… 娴妃的嘴角扯了扯,对皇帝的这种行为表示十分的无奈。 她这个表哥,又在演戏,又在拿自己当幌子。 罢了罢了,反正无论自己被她们怎么嫉恨,她们都奈何不了自己。 娴妃将计就计,眼神在皇帝与穆清弯的身边转了转,上前一步直接拉住了皇帝的手,娇娇俏俏地脆声道:“好!” 见得娴妃如此大胆的动作,众人皆是一惊。 这……还是之前那个循规蹈矩遵纪守礼贤良淑德的娴妃吗? 怎么才出去没一天,娴妃就好像变了个人一般。 穆清弯见得娴妃如此娴熟的动作,心中才涌上的欢愉瞬间便变成了失落。 原来……他不是在跟自己说。 是自己会错意还自作多情了。 穆清弯微微耷拉下脑袋,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头跟赵贵人说着话。 皇帝见娴妃玩心大发,眼里不由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娴妃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眼里的狡黠之意显露无遗。 借着回头的动作,皇帝的眼神朝穆清弯看了一眼,见她的目光并没有往这里看,而是在跟赵贵人说着话,轻轻舔了舔嘴唇,皇帝的身子离娴妃远了远。 忍住自己想要去拉穆清弯的冲动,皇帝重重捏了捏娴妃的手,示以警告。 娴妃却是恍若不觉一般,甚至还回过头去看与赵贵人说话的穆清弯,深怕她不知道自己跟皇帝牵了手。 “穆婉容,赵贵人,快些来。” 被喊到名字的穆清弯没了法,只得抬头应着:“来了。” 眼前那一幕刺得穆清弯生疼,使劲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她强忍着自己把皇帝跟娴妃拉开的冲动。 皇帝眼尖地瞧见了穆清弯的小动作,终是再也忍不住了。 撇开娴妃的手,皇帝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向穆清弯。 第一百五十章 告状未果 “走吧。” 皇帝的手出现在穆清弯的眼前。 丽贵嫔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思议。 不只丽贵嫔,其他人也睁大了眼睛,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只有赵贵人跟娴妃脸上带着笑意,似是看好戏一般。 穆清弯鬼使神差地伸了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任由皇帝牵着她离开。 两人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穆清弯这才后知后觉到,原来皇帝刚刚那句话不是跟娴妃说的,他是在跟自己说。 这么说来,自己并没有自作多情。 可是娴妃又为何眼巴巴地巴上去? 也不知自己就这般跟着皇帝走了,会不会被人记恨? 穆清弯心中有些忐忑。 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穆清弯心里想的是,他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升位分。 在皇宫里混,位份很重要。 就算现在皇帝对自己有兴趣,可保不齐他以后还会有兴趣。 因此,升位分一事,刻不容缓。 穆清弯与皇帝走后,剩下一群人留在原地干瞪眼。 娴妃对皇帝的离开不以为意,仿佛那个被驳了面子的人不是她。 “既然皇上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娴妃笑着跟赵贵人说着话,末了,还不忘吐槽一番:“这马车坐的本宫有些不舒服,要回宫去睡一会儿。” 娴妃开了口,丽贵嫔尚才回过神。 见她跟没事人一般,手中的帕子紧了紧,眼波一转,心中便有了想法。 这穆婉容当真是好手段。 就连娴妃今日破天荒的拉下脸来,也没能拦住皇上。 也不知她是给皇上吃的什么药。 只是,娴妃今日在众人面受了辱,心中当真半点怨恨也没有吗? 丽贵嫔是不信的。 转头看了看平日里与穆婉容作对的曼才人,却见她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必,心中也是怨恨的吧。 丽贵嫔将两人的神思收在眼里,一个计谋酝酿而生。 宁德宫内。 太后才回宫不久,便有人来报,说是宫里的几位娘娘前来探望。 太后懒得与他们做样子,一口便回绝了。 “就说本宫在歇息,让他们改天来。” 晚阳姑姑应了话,略一思索,便想起方才自己从奴才口中听到的话。 “太后,奴婢听人说,方才皇上晾着他们一大堆子去宫门口迎接的人,牵了穆婉容就走了。奴婢想着,他们可能是来告状的。” “哦?还有这事?” 太后眼睛一亮,生起了八卦之心。 “怎么的?快与我说说。” 她这个儿子难得开窍,难得硬气一把,她自然高兴。 更何况,这人还是穆婉容。 晚阳见太后突然激动起来,莫名觉得有些怀念。 她这是多久没有看到太后如此八卦了。 “具体如何,奴婢也不清楚。”晚阳摇摇头,又道:“等诸位娘娘们进来,太后大可问个一清二楚。” “对对对,快些把他们喊进来。”太后坐直了身子,精神焕发。 她可要好好听一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进了门,见太后脸上带着微笑,慈祥地看着她们,不由心中有些纳闷。 太后平日里断然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今日这是怎么了? 众人心里留有疑问,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像往常一般规规矩矩行了礼。 她们话音刚落,太后便立马让人赐了座。 见今日太后如此热情贴心,众人反倒有些不适应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后今日,绝对不对劲。 众人心中颤了颤,唯恐太后要对他们做些什么。 如此一来,反倒没人敢开口了。 太后见无一人开口,心中便有些急了。 可又因着碍于身份,她便只得给晚阳使了个眼色。 晚阳会意,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娘娘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丽贵嫔心中正在思考应该怎么开口,听得她问起,忙道:“嫔妾听得太后娘娘身子有恙,心中担心。” 顿了顿,丽贵嫔又问:“太后可还好?” 太后并不是想听他们说这个,心中一急,她干脆自己先问了出来:“听说今日宫门前发生了些事?” 柳贵嫔本想掐着机会在太后面前告状,谁料想太后首先说到了这个。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柳贵嫔蹙着眉头,满面愁容。 饶是谁看了她这个样子,都不会觉得当真如她所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说来听听。” 太后按耐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假装镇定自若。 甚至于,脸上还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若是晚阳先前没有看到太后激动的模样,此时便也要被她骗过去了。 柳贵嫔见太后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心中一喜,柳叶眉便又蹙了蹙。 “众姐妹一听皇上要回来,早早的去了宫门迎接皇上,可皇上不仅对我们不管不顾,还将娴妃晾在一边,径直就带着穆婉容走了。” 听得还有娴妃的事,太后眼神一闪,怎么又扯上了娴妃? “这事,确是他的不对。”太后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脸上的责怪之意也愈发明显。 一时之间,众人便都以为太后对皇帝生了怒。 可只有晚阳知道,太后虽然面上如此,可心里却指不定在怎么偷着乐呢。 底下的人见太后好似是生气了,忙又添油加醋地说了许多穆清弯的坏话。 太后对穆婉容的印象很好,好不容易她们抓到了她的把柄,自然要在太后面前好好抹黑一番。 届时,就算她得了皇上的垂青,也会失去太后对她的喜爱。 众人心中打着小算盘,说的便愈发夸张了。 起初,太后还听得津津有味,可到了后面,太后越听便越觉得不对劲。 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太后有些听累的。 晚阳见太后许是累了,便开口轻声问:“太后,可是累了?” “让他们退一下吧。”太后点了点头。 事情也听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退了。 众人见太后说累,便也起身打算告辞。 苏充仪随着众人一同起了身。 太后眼神一飘,忽而就看到了她。 “那个穿黄色衣服的是哪位,哀家先前怎么没有见过?” 众人齐齐停住动作,穿黄色衣服的…… 苏充仪! 苏充仪见众人的眼神都聚焦在她身上,意识到太后是在说自己。 忙转了身,朝太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嫔妾苏充仪,参见太后。” “苏充仪。”太后的眼睛眯了眯,仔细端详着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给他人做嫁衣 “若是哀家没有记错的话,可是大理寺卿苏大人家的千金?” 苏充仪的父亲苏大人,前些日子才因为检举有功一事升了官。皇帝在太后面前提起得多,太后自然也就记得。 “正是嫔妾。”苏充仪不卑不亢,沉着冷静地答着太后的话。 太后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见她眉眼如画,气质出挑,不由点了点头,“苏大人不仅在朝堂上有功,还给皇帝生了个好看的闺女。” 听得太后的夸赞,余下众人神色各异,看向苏充仪的眼神里又带着嫉恨。 是啊,他们怎么就把这苏充仪给忘了。 都是今天上午穆婉容跟皇上的这一出,倒叫他们忘了这宫里还有个隐藏着的苏充仪也不可小觑。 苏充仪神色淡淡,对于太后的夸赞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只是谢了礼:“太后娘娘过誉了,家父身为臣子,本就应该为皇上排忧解难。” 太后见了她如此落落大方,不骄不躁的乖巧模样,心中更是欢喜,就连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是个好孩子。”太后点点头,朝苏充仪招了招手。 待到苏充仪行至太后跟前,便见太后抬手从她的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碧玉的镯子。 “来,这是哀家赏给你的。” 苏充仪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接过了太后手中的镯子。 “多谢太后。”朝太后深深行了一礼,苏充仪有些不敢置信。 自己这么快就得到了太后的注意,看样子,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才是。 底下的人见太后见苏充仪的第一眼便赏了个这么贵重的镯子,顿时开始怨恨起自己的家室了。 这苏充仪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入宫才几天就引得了太后的注意。 这下好了,他们前脚才在太后面前说了穆婉容的坏话,后脚,这苏充仪就被太后注意到了。 估计,现在在太后眼里,满心都是苏充仪了吧。 他们本来是想来太后这里告穆婉容的状,穆婉容的状是告完了,却白白为他人铺了路。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火急火燎地跑来告状呢。 那穆婉容虽然现在得了皇上的眼,家世却比不得苏充仪。相较之下,当然是苏充仪更具有威胁性。 如此想来,众人肠子都悔青了。 苏充仪谢过了太后,正以为太后会让他们全数退下,却听得她道:“你们先退下吧,留下苏充仪陪陪哀家。” 众人不情不愿,看向苏充仪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一般。 苏充仪被她们盯得头皮发麻,却还是强装镇定,在心里一个劲地说服自己。 太后瞧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又眼尖地看到苏充仪一直揉着自己的衣角,心中不由轻笑。 跟自己比,他们还嫩了点。 被自己这么一搅,他们对穆清弯的嫉恨怕是都转移到这苏充仪身上了。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太后心中想的的确没错。 众人一出宁德宫,一直在憋着气的柳贵嫔便率先变了脸色。 自己先前说了这么多,都是白说了! 虽然温贵人心中也有不悦,但是,跟柳贵嫔与丽贵嫔比起来,她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虽说苏充仪的位份升得快,可自己到底比不上她,毕竟,人家的家室摆在那。而且,苏充仪的位份比自己还要高,本来就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 如此一来,她便更加不用觉得郁闷了。 本就是比不上的人,她觉得十分的无所谓。 甚至,让她看着柳贵嫔与丽贵嫔吃瘪,倒是人生的一桩乐事。 对于苏充仪入了太后眼一事,温贵人难得想得十分通透。 温贵人如此想,丽贵嫔却不然。 “妹妹今日,倒是平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丽贵嫔淡淡瞥了柳贵嫔一眼,眼里皆是讽刺。 虽说自己本也想告状,但到底是没能说出口,可她就不同了,在太后面前将穆婉容说得十分不堪,还真是不怕别人不知道她柳贵嫔对穆婉容有多大的意见! 说是说了这么多,状也告了这么多,可最后,还不是给那苏充仪白白得了便宜! 那苏充仪也是真的运气好,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临到要走了,偏偏就被太后给看见了! 一想到这里,丽贵嫔心中也是觉得堵了口气,异常的不痛快! 柳贵嫔心中虽气,但被丽贵嫔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还是犟着性子嘴硬道:“给他人做了嫁衣又如何?我愿意。” 恶狠狠地朝丽贵嫔回了一句,柳贵嫔想了想,又道:“到底是不是嫁衣,得到最后才知道。” 丽贵嫔知道她在嘴硬,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那就最后看看吧。” 言罢,她也不想与柳贵嫔多说,带着自己的丫鬟径直就走了。 丽贵嫔走了,剩下的诸如姜贵人温贵人等人也一一告退。 柳贵嫔停在原地看了众人相继离去的身影半晌,忽又转过身,眼睛死死地盯着太后宁德宫牌匾上的三个大字。 她身后的丫鬟见了她这般模样,不敢插话,更不敢打扰她。 柳贵嫔定了许久,才忽而开口,轻飘飘来了一句,“万一,是寿衣呢。” 身后的丫鬟乍一听还觉得她家主子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愣神之后,忽而惊觉,寿衣! 那不是,给死人穿的吗! 想到了这一层的丫鬟心中害怕,颤着身子不敢看柳贵嫔。 柳贵嫔说完这句话,转身便打算回宫。 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的丫鬟还愣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在发什么呆?怎么还不过来!”柳贵嫔怒了,怎么,看着自己今日跟唱猴戏的人一样,自己的丫鬟也开始不尽职了吗? 丫鬟被柳贵嫔这么一喝,身子狠狠地颤了一下,这才扬声应道:“奴婢该死,奴婢这就来!” 宁德宫内,太后自打众人走了,面上便恢复了淡淡的神情,连带着对苏充仪也没有这么热情了。 当然,太后前后的转变,苏充仪是感受不到的。 她还沉浸在太后给自己的赏赐的喜悦之中。 太后噙着笑,问了她些不痛不痒的话,苏充仪都一一乖乖答了。 没意思,很没意思。 太后喜欢有趣的人,这苏充仪着实是太无趣了些。 本来留下她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苏充仪这么乖巧,太后便直接给她指了本书,让她来读给自己听。 不得不说,苏充仪虽然讲话中规中矩,声音倒是尚且入得耳。 太后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以后,你便日日来哀家宫里给哀家念书听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升为充仪 苏充仪诚惶诚恐,直到拜别了太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日日去御花园,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偶遇到皇上。 可没成想,她没能在御花园偶遇到皇上,反倒莫名受了太后的喜欢。 自己才入宫那会,便听得她们说如今的穆婉容先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是因为得了太后的钟爱才升了位份。 如今自己这般,不也算是得了太后的钟爱吗? 苏充仪如此这般想着,便觉得自己离她心心念念的位置又近了一步。 月影轩内。 苏充仪得了太后喜爱的消息已经被传到了穆清弯的耳朵里。 为此,含春一脸忿忿,口中说个不停,一直在为穆清弯抱不平。 当事人穆清弯却觉得没所谓,手中的瓜子嗑个不停,一脸的云淡风轻。 含春见自己说了许久,自家主子还是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不由真的有些急了。 “主子!”不自觉抬高了音量,含春苦口婆心地继续念念叨叨:“主子,那新来的苏充仪才来这么几天就得了太后的宠爱,您可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穆清弯放慢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太后喜欢苏充仪是太后的事,与我何干?我总不能跑过去跟太后说,不准太后喜欢苏充仪吧。” 含春一时语塞,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默了半晌,她终于开了口:“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穆清弯截住她的话。 “太后对我也挺好的,还赏了我一盒子东西。那苏充仪就没这个待遇吧。” 含春撇撇嘴,立马回道:“人家苏充仪才见太后一次,太后就赏了个镯子呢。” 穆清弯无言。 停了片刻,才反驳道:“太后赏了我一盒东西,她才一个镯子,还是太后娘娘自己戴过的,自然作不得数。”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穆清弯心里却忽而有些急躁了。 这太后……莫不是当真喜欢上了苏充仪? 自己不会转眼就被太后给忘在脑后了吧…… 穆清弯心中暗自沉思,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愈发严肃。 “主子,元公公来了!” 若绿敲门,扬声禀告道。 穆清弯的思绪被打断,忙放下手中的瓜子起了身。 元公公这个时候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穆清弯心中存疑,连带着脚步也快了几分。 “穆婉容,皇上有请。” 元禄手持圣旨,脸上是少见的严肃表情,语气也相当肃穆。 穆清弯见他难得严肃,心中咯噔一下,只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穆婉容接旨——” 元禄面无表情地看了穆清弯一眼,尖着嗓子拉长了声调喊道。 穆清弯摆正了表情,规规矩矩地下跪,身子却僵硬得似是背后有人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一般。 含春在她身后跟着跪下,手却紧张得一直在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元禄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这才打开了自己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穆婉容本性良善,性行温良,勤勉淑德,屡次救助太后有功,着即册封为穆充仪。” 元禄语落,穆清弯还未回过神来,只呆呆地站起身接旨。 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就成充仪了? “穆充仪,接旨吧。”元禄笑眯眯地看着还未回过神来的穆清弯,眼底满是戏谑之意。 穆清弯接过元禄手中的圣旨都还恍若活在梦中一般。 “有劳元公公了。”旦秋不愧是太后宫里出来的人。 她很快地回过神来,朝元禄手中塞了一个荷包。 元禄也不推脱,笑着将它收入了怀中。 这是穆婉容的喜事,他拿了这银子,便当是跟着沾沾喜气。 不对,现在,应该说是穆充仪了。 “穆充仪,恭喜了。”元禄朝穆清弯行了一礼,行为恭敬,笑容可掬。 “同喜同喜。”穆清弯扯着嘴角,笑着回复道。 “皇上的赏赐待会就到,奴才还要去赵贵人那传旨,就先走了。”元禄此话说完,便打算告辞。 “元公公留步!”穆清弯见他就要走,忙抬手喊住了他。 “穆充仪可还有什么吩咐?”元禄停住脚步,回头看向穆清弯,等着她的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穆清弯见元禄对她如此客气,忙摇摇头。 接而,又问道:“我只是想问,皇上为何升了我的位份……” 穆清弯眼露疑惑,自己这不是才升为婉容不久吗? 元禄笑着指了指她手中的圣旨。“穆充仪看看你手中的圣旨便都知道了。” 穆清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明黄色圣旨,见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写着“屡次救助太后有功”,心中一怔。 自己何时又救助了太后? 元禄对上穆清弯疑惑的眼神,只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皇上想册封了,随便找个由头就是,哪里还真有人去追根溯源。 “这般,奴才便告辞了。”元禄再次朝穆清弯弯弯了身子,扫了一扫自己手中的浮尘,转身便离开了。 “恭喜主子!” 含春喜笑颜开,上前连连贺道。 院子里的其余人也跟着含春的动作上前向穆清弯贺喜。 一时之间,院子里闹哄哄的。 “赏吧。”穆清弯看了眼满脸喜色的众人,淡淡朝含春吩咐道。 “是!”含春应了穆清弯的话,转身便给他们赏赐去了。 穆清弯拿着圣旨回了里屋还有些云里雾里。 太后崴脚不假,可自己何时又救了太后? 皇上若不是随便找的借口,便是自己当真在无意中救助了太后却不自知。 旦秋姑姑一进门便发现穆清弯坐在椅子上发呆,走近了,才发现她手中还紧紧握着圣旨。 “充仪?”旦秋在穆清弯身旁站了一小会儿,才开口悄声喊道。 没有反应。 穆清弯愣了半晌,才忽地应了一声,“嗯?!” 她还有些不习惯充仪这个称呼。 “主子莫要多想,圣上既然下了圣旨,您只管安心受着就好。”旦秋知道穆清弯心中在担忧什么。 “可我并未……” 穆清弯的话说到一半,终是顿住了。 罢了,皇上既然下了圣旨,这人,就当是自己救的吧。 或许,他说的是那日迷香一事? “主子!奴婢听说了!” 含春小跑着进来,脸蛋红扑扑的。 “怎么了?”穆清弯见她如此匆忙,只以为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忙起了身问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可试试 “赵贵人,升为了婉容!” 含春喘着气,一边向穆清弯禀告道。 “嗯?!” 穆清弯眉眼一皱,皇上难不成是用相同的理由给赵贵人也升了位份? 还不待她问,含春便道:“赵贵人晋升的理由,跟主子是一样的。” 果然! 穆清弯心中大抵明了。 但是,她还是有些不太懂皇上此举究竟是何意。 还不待她细细想来,便听得外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主子!元公公带人来送皇上的赏赐了。”若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到里屋的人时,脸上有些许细微的不自然。 穆清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当作无事发生,如往常一般应道:“走,去看看。” 外院,皇上的赏赐摆满了小半个院子。 并且,还有人在源源不断地抬东西进来。 这?都是赏给她的? 穆清弯心中惊讶,看向含春与旦秋时,却见他们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惊讶之意。 “充仪……能有这么多东西赏赐?” 穆清弯说出来的话不清不楚,元禄却是听懂了。 “平常的充仪,倒是不会有这么多东西,这不是穆主子您嘛,皇上对您格外欢喜些,东西,自然也就多了。” 元禄一脸喜色,好心好意地为穆清弯解释了一番,解释的同时,还不忘打趣了她几句。 穆清弯扯了扯嘴角,她可没什么心思来听元禄的玩笑话。 虽然,她见了这么多赏赐之后,心中是十分欢喜的。 毕竟,赏赐什么的,谁不喜欢? 元禄站在穆清弯身边看着奴才把最后一个箱子抬了进来之后,才向穆清弯行礼告辞。 “皇上赏赐给穆充仪的东西就都在这了,穆充仪可要好生保管。” “劳烦元公公转告皇上,嫔妾多谢圣恩。”穆清弯朝元禄笑着点头,一边还不忘让他给自己的金主带句话。 “穆充仪若是要谢皇上,那便当面去谢吧。”元禄眯着眼睛笑得开心。 嗯? 穆清弯正在不解他是何意,便见他朝自己招了招手。 下意识地凑过头去,便听得元禄在她耳旁低声说道:“今晚戌时三刻,皇上会去藏书阁。” 穆清弯尚未反应过来,元禄已经退出自己一步远。 “届时,就看穆充仪的表现了。” 元禄说完这句话,也不看穆清弯的表情,径直就转身离开了。 戌时三刻,御书房…… 穆清弯的脑子里盘旋着这七个大字。 这么晚,自己要怎么表现……? 在心里推算了一下大致的时间,穆清弯在心中一锤定音。 皇上不是喜欢喝汤嘛!她给皇上送汤去,补神! 如此想着,穆清弯当即就吩咐了含春让御膳房准备鸡汤。 她晚上去御膳房拿了汤再给皇上送去藏书阁。 虽说皇帝送了她这么多东西,自己不过是让御膳房做个汤端过去,但是,礼不在多,最重要的是心意。 穆清弯心中如此厚脸皮的想了想,才想转身回房,便听得有人在喊她。 “穆充仪。” 穆清弯闻声望去,便见曼才人徐徐走来。 曼才人走得十分轻巧,与平日里的矫揉造作十分不同。 仔细想来,方才她喊自己的那句穆充仪,好似也十分平淡,不似往日那般咬牙切齿。 穆清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却只看得她一脸的平静。 这样的曼才人,十分的陌生。 穆清弯心中纳闷,但面上却是不显半分,只淡淡答着她的话,“曼才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倒也无事,不过顺道过来看看。” 曼才人的眼里波澜不显,懒洋洋地看了看穆清弯院子里的东西,随口答道。 很久之前,曼才人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但穆清弯直觉,今日的曼才人,并未说谎。 凝神看了曼才人一小会,穆清弯别开目光,“可要喝茶?” 曼才人见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分敌意,也是一愣。 半晌,才答道:“好。” 曼才人随着穆清弯进了里屋,便见穆清弯径直去拿了茶杯。 她也不坐,只站在门口看着穆清弯的动作。 不过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沏茶,却被她做得行云流水,霸气十足。 屋子里只听得到穆清弯沏茶的声音。 这道声音落在曼才人的耳里,就好似一道轻轻浅浅的清泉,有点痒,却莫名舒适。 “过来坐吧,别站着了。” 穆清弯沏好了茶,偏头见她还站在门口,不由开口道。 话落,忽而又补了一句,“没有毒,你大可放心。” 曼才人听到她的话,不由勾唇一笑,“我谅你也不敢下毒。” 穆清弯挑眉,忽而就来了玩弄的心思,“你喝了就知道了,我保证不毒死你。” 曼才人脸上的笑随着穆清弯的话而滞住。 半晌,她忽地开口,“我现在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嗯? 这回,轮到穆清弯呆滞了。 皇上这么喜欢自己,她作为一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怎么说?” 穆清弯停下手中的动作,就连眼神也变得愈发严肃认真。 她忽然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 曼才人淡淡低头,似是喃喃自语一般。 “我只是,羡慕罢了。” 羡慕? 穆清弯只以为她是在羡慕自己又升了位份,便未开口反驳。 自己升了位份这事,确是事实,她没法反驳。 曼才人向前行了两步,经过穆清弯的身边拿了茶杯,一仰而尽。 “走了!多谢招待!” 曼才人放下茶杯,背朝着穆清弯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清弯看着她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耸耸肩,不知道这曼才人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来自己这里说了一通没头没尾的话就走了。 看了眼被曼才人放回桌子上的空茶杯,穆清弯摇摇头,正欲掏出帕子将桌子上面的茶渍擦拭干净,忽有一个东西从她宽大的袖子中掉了出来。 低头望去,便见一张被折成四四方方的纸。 这是什么? 穆清弯左右看了看,确认刚刚从自己的袖子里掉出来的东西是它无疑,才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纸被展开,好看整齐的簪花小体映入眼帘。 快速将纸上的内容扫了一遍,穆清弯便没胆子细看。 紧抿着唇瓣,她闭眼将它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中。 巨大的紧张与无力感朝她袭来,她全身冰冷得厉害。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奇珍异宝 “主子……” 旦秋敲门而入,“苏充仪来了。” 穆清弯垂下眼帘,将自己脸上的表情稍稍收敛了几分,“请。” 旦秋听得穆清弯语气里的不对劲,抬眸向她看去,却见她已经低了头,便只得先行作罢,转身去将苏充仪请了进来。 穆清弯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被自己揉成一团的纸团收好,坐了回去。 “穆充仪。” 苏充仪轻轻浅浅的声音传入穆清弯的耳里。 穆清弯循声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低头沏着自己的茶。 “苏充仪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我是特地过来恭贺穆充仪的。” 苏充仪脸上带着笑意,眼角处却渗出一丝冰冷的寒意。 穆清弯放下茶壶,抬手将沏好的茶端至自己嘴边,“说起来,苏充仪荣升之时,我倒是忘记去恭贺了。” 她的潜台词是,自己荣升这日,苏充仪倒也没有要特地过来的必要。 “不碍事。”苏充仪缓步行来,裙角处的白莲随着她的脚步荡出点点涟漪。 倒是跟她这个人一般。 穆清弯看着苏充仪裙角处绣的朵朵白莲,心中如是想到。 “苏充仪今日这衣裳,倒是好看得紧。” 穆清弯别开目光,看着茶杯内漂浮着的茶叶,浅浅饮了一口茶。 “哦?”苏充仪的脚步顿了顿,将自己今日的穿着打量了一番,而后才荡开笑意,“穆充仪倒是好眼光,这衣裳,还是我荣升充仪那日,皇上赏下来的呢。” 听得苏充仪提及皇帝,穆清弯的心脏重重一抽,左手不自觉摸向自己的袖中,待到触及袖中那片纸团时,她的手指恍若触电般,迅速地抽回。 苏充仪眼尖地看到穆清弯的动作,不由将目光停在她的袖口处,想要看清她袖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既是皇上赏的,苏充仪可要好好珍惜才是。”穆清弯强打起精神应付道。 话落,她忽而展颜,眼里的惊慌消逝不见,随即而来的,是恍若清泉的坦然与狡黠。 “今日,皇上也赏了我许多东西,若不是苏充仪这番过来提醒我,我倒是要忘记了。” 苏充仪的脸蓦地就变了颜色。 皇上不过给自己赏了一件衣服,自己就宝贝成这样,而她,皇上赏给她这半院子的东西,她却半点也不在意…… 她怎么能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来说这件事。 苏充仪心中气极了。 穆清弯见她的脸色变得难看,心中升起了得意,不由又加了一把火:“苏充仪入宫也有不少时日了吧,可这皇上的面,都还未见过几次……” “皇上也是,放着苏充仪这么一个可人儿不宠爱,只怕,苏充仪这辈子便要被白白浪费在宫里了。” 不得不说,穆清弯这把火添得十分成功。 苏充仪好不容易按耐住的怒火腾地再次升起,却只得狠狠憋住。 穆清弯现在是在对自己用激将法,自己不能如了她的意。 想到这里,苏充仪死忍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咬着牙挤出了一个笑容。 “说起入宫的时日,穆充仪入宫这么些日子,如今才升至充仪,我不过短短十来日,便到了充仪,这两厢比较,还是穆充仪更值得同情吧。” 穆清弯语塞。 默了小半刻,才道,“苏充仪今日来,不只是恭贺我这么简单吧。” “若是没有贺礼,苏充仪便早些离开吧,戌时时分,我与皇上还有约,德昌楼离我这太远,我得早些做准备才好。” 随着穆清弯的话音落下,苏充仪的眼里快速划过一丝惊喜。 很快,她便道:“既然穆充仪与皇上还有约,我便先告退了。” “嗯。”穆清弯瞧见她眼底的亮光,低下头敛住自己脸上的笑意,作势为自己续茶。 苏充仪小心翼翼地藏住自己心中的激动,转身装作没事人一般离去。 直到走出了里屋,她才加快了脚步,匆匆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穆清弯瞧见她如此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苏充仪这么急着回去是要干什么,她不用想也知道。 自己方才特地告诉她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她。 说起那德昌楼,不过是自己胡说八道的地方罢了,这宫里,哪里有个什么德昌楼。 一想到苏充仪满心欢喜回去的样子,穆清弯就越发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当她知道宫里没有个叫德昌楼的地方时,会是什么表情。 低头又喝了一口茶,穆清弯才后知后觉地从自己的恶作剧中回过神来,想起了曼才人给自己留的信纸。 一想到信纸上的内容以及苏充仪方才的一席话,穆清弯的心瞬间变得燥热起来。 从袖中拿出信纸,穆清弯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咬着唇瓣慢慢读了起来。 原本平整的信纸由于受到了蹂躏,已经皱了一层,可她却并不在意,一字一句读得谨慎又小心。 每读上一句,她脸上的表情便复杂一分,鲜艳欲滴红唇上的齿印也随之加深一层。 “这苏充仪怎么了?奴婢看着她跑得飞快,可是出了什么急事?”旦秋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拿着笔,笑着走了进来。 穆清弯抬头看向旦秋,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信纸整整齐齐叠好,才笑着回答道:“许是有事要忙,便赶着回去吧。” 旦秋不疑有他,将手中的册子交移给穆清弯,“主子,皇上赏下来的物件已经登记在册了,您看看。” “嗯。”对于旦秋,穆清弯还是很放心的,接过她手中的册子,不过随手翻了翻,便想将册子还给她。 “主子,您仔细瞧瞧。”旦秋止住穆清弯的动作,道:“虽说奴婢们不会贪您的东西,但是,这好歹是皇上赏给您的一番心意,有些什么东西,您得心里有个数才是。” 看了一眼苦口婆心的旦秋,穆清弯无奈地撇撇嘴,收回了自己手中的动作,翻开册子快速浏览起来。 这一看,穆清弯倒是真真实实吓了一大跳。 她知道皇帝给自己赏赐的东西有很多,却不知道,皇帝赏赐给自己的东西不仅多,还贵重得很。 这册子上面的东西,她光是看名字,便觉得价值连城。 册子的重量,刹那便变得沉重了起来。 皇帝这是,下了大手笔啊! “这些,都是皇上方才赏赐下来的?”穆清弯看着册子上的新墨,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都是。”旦秋瞧了瞧穆清弯手指的地方,点点头。 末了,她又道:“东西还未入库,奴婢只是清点了一番,主子大可亲自去查验一番。” “查验倒是没有必要。”穆清弯摇头,将手中的册子递还给了旦秋,“去看看倒是可以。” 她想亲眼瞧瞧皇帝给自己赏赐下来的这些个奇珍异宝。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辛苦了 院子里的箱子七零八落,含春见穆清弯出来,忙迎上前去:“主子。” “嗯,”穆清弯答着话,随手打开了附近的一个箱子。 箱子一开,她就被里头的金银珠宝闪了眼。 看着这明晃晃的一大堆,穆清弯眉头一抽,心里头还有些哭笑不得。 皇帝确实大手笔。 可惜,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好似没有什么实在的用处…… 将院子里的东西挨个看了眼,穆清弯兴趣缺缺,想着自己方才看到的内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旦秋见穆清弯如此,本欲再劝,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话。 戌时三刻。 夜深人静,月上梢头。 藏书阁门前,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话带到了?”问话的人声音低沉,语气虽平缓,却还是能从中听出一丝急迫。 空气中沉默了一瞬,后才听到有人犹犹豫豫地答道:“奴才把话带到了。” “嗯。”暗处的人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接而,便再无他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暗处的人愈发焦躁不安,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人也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月色投影,将隐在树后的两人一一照清,原是皇帝与元禄。 “主子……”元禄看了看时辰,又伸着脑袋朝前看,见远处还未来人,便想劝自家主子莫要再等了。 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皇帝将手一抬,止住了元禄的话。 元禄无可奈何,将两手恭敬地叠好放在腹前,再一抬头,便看到一个白衣女子踏月而来。 看身形,正是月影轩的那位。 元禄心头一喜,侧头看向皇帝,见他脸上是止不住的喜色,自己便也欣慰地摇摇头,忙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穆清弯走得小心翼翼,她心中怕得很。 既怕被人发现,又怕自己今日这回是着了别人的道。 但是这元禄,既是皇帝身边的人,应当不会骗她才是…… 穆清弯提着心吊着胆,却还是将脊背挺得直直的,脸上的表情镇定自若,叫人看不出她心中的万般担忧。 行至藏书阁门前,穆清弯却止了脚步。 藏书阁的大门近在眼前,只要她稍一推手,便能将门打开。 行至此处了,她却还在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 元禄说是皇帝今日会来藏书阁,可为何藏书阁里,未见一点亮光…… 隐在暗处的皇帝见穆清弯站在大门前不动,不由有些心急。 而那处的穆清弯,看着大门左思右想,终究还是生了后退之意。 她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仍是空无一人,嘴一抿,脚一退,便转了身。 身后有细微的动静传来,穆清弯回头看去,便见原本漆黑的藏书阁内忽而亮起了灯。 穆清弯眼一眨,这才又转过身将门推开。 门一开,便见藏书阁内灯火通明,其中景象,与穆清弯之前看到的截然不同。 若不是穆清弯先前来过,她或许还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满屋的书架早已不见,房间里结着彩灯,墙壁上燃着火红的蜡烛,烛火摇曳,映照出的两个一长一短的影子。 “弯弯。” 一道男声自背后响起,细柔如水,喊的却是穆清弯从未听到过的称呼。穆清弯头皮一麻,身子不自觉发颤。 “这满堂烛火,你可还欢喜?” 说话间,穆清弯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正欲行礼,却被止住。 “嫔妾此次来,是为了感谢皇上的赏赐。” “金银财宝,对朕来说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 “只是不知皇上为何说嫔妾救了太后?” “一个借口罢了,苏充仪有的位份,你自然也要有。” “……”穆清弯无言了。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倒是她自己想复杂了。 屋内一阵无言,穆清弯心里打着鼓,她有一件事,很想确认。 “你可还记得你十三岁生日那天?” 嗯????这个熟悉的开场,这样暧昧的气氛。 穆清弯手足无措,难不成原主跟皇帝还有一段露水情缘? 穆清弯正在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回答,却听得皇帝低低的声音。 “那日,朕为了寻一样宝物,背着母后乔装出宫。可谁知,一出宫就遇到了你。” “你见我穿的破烂,便以为是路边的乞丐,还给了我不少银子要我逃难去。” “朕还记得你那日感叹世道不公的模样,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思想,其品性可见一斑。” “后来,你进了宫,朕心里欢喜得紧,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封你做了一个小小的才人。” “朕每次去你院子里的时候,你不是浓妆艳抹,就是装病在床,这些,朕都一清二楚。” “本想等宫里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再跟你坦白一切,谁知,你为了救朕落了水……” 穆清弯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我身边的人,都是皇上的人?”穆清弯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是。” “曼才人跟赵贵人……” “她们也是。”比起之前的坦然,皇帝这次有些小心翼翼。 “曼才人针对你,是为了蒙蔽宫里其他人的耳目,实际上,是让她去保护你的。赵贵人与你交好,也是为了洞悉你的近况。” 皇帝承认了,所有之前让穆清弯觉得迷惑的事情就都解决了。 曼才人虽然一个劲的与她作对,但在别人说她不是的时候却会偏帮她一把。 而赵贵人,正巧是在她对含春若绿都起疑心的时候与她熟络起来的。 曼才人跟赵贵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把她耍得团团转。 “那,娴妃呢?为何她也偏帮着嫔妾?” “朕与她,只有兄妹之情,对她的嫂嫂,她自然要客气。” “嫂嫂”一词,让穆清弯的心有些痒痒。 “穆清弯,我的心里,从来都是你,你呢?” 她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说她现在对皇帝也有感情,但皇帝待她那样好的原因却只是因为她是穆清弯。 可她是从现代穿越来的,并不是真正的穆清弯…… 穆清弯啊穆清弯,若你知道皇帝对你情深意重,不知道你是不是还会选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 若是她不与皇帝说清这件事,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宁,但如果说了,她可能会被当作妖怪抓起来吧…… 穆清弯低着脑袋开始出神。 皇帝也不催,静静站在原地等她的回答。 “我……落水之后失忆了,也许早就不是之前的穆清弯了,如果是这样……” “朕都知道。”穆清弯被圈进了怀抱里,“你辛苦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丽贵嫔小产 虽然知道皇帝是在对原主说的,但穆清弯还是忍不住鼻子一酸。 是啊,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真的很辛苦。 她第一次面对后宫的明枪暗箭,第一次如此真实的触及死亡。她不敢跟任何人交心,也不敢真正相信任何人。 自打来了这里,她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别人说的每一句话,以及她自己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思前想后,百般斟酌。只怕自己掉入了别人的圈套,或被有心人抓住自己的把柄。 在这里生活得越久,她的心里就越害怕,她怕有一天,她自己也会跟宫里的一些人一样,遭到身边人的背叛,或是横尸在宫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现在知道皇帝在她周围安排好的一切,她突然心安了许多。 不过……既然自己身边的人都是皇帝安排的,那他肯定也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翠玉那个孩子……” “不是朕的。”皇帝否认得极快,生怕穆清弯误会一丝半点,“那是端王爷的。” “端王爷?!” 穆清弯没有想到,端王爷会跟翠玉扯上关系。 “朕的周围,远比你想的要危险。” 皇帝目光幽幽,言语间的落寂不言而喻。 初初登位时,他满含一腔热血,到如今,他心中的雄心壮志早已被这周遭的一切事物给磨灭了。 “如果有一天,朕不再是皇上了,你可还乐意跟随朕?” 眼前的这个男人神色黯淡,与初见时全然不同。 穆清弯的心情有些复杂,“皇上何出此言?” 皇帝欲言又止,“没什么。” “皇上不知,嫔妾对这后宫甚是厌恶,若有朝一日能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的大好河山,嫔妾不甚欢喜。” “此话当真?”皇帝脸上欣喜不甚。 “自然当真。” 穆清弯是早就厌倦了这样紧张的日子,如果能出宫,她心里再是欢喜不过了。 “既然你心中也是乐意的,朕便着手去安排。”皇帝目光如炬,眼里已然有了憧憬。 穆清弯见他这般模样,这才知道,原来皇帝早就存了要离开皇宫的心。 只不过,他是想要自己来帮他下这个决定呢?还是本来就是想带着自己走呢? 穆清弯在心中暗自思索皇帝此举的缘由,不声不响地问道:“可是,若是皇上走了,天下又该如何?” “朕自有安排。”皇帝伸手揉了揉穆清弯的脸颊,笑道:“这天下,是父皇的心血,朕不会糟蹋了。” 穆清弯思前想后,也想不出皇帝是打算把皇位传给谁,便只皱着一张小脸在那里。 “别想了,是朕的皇叔。” 皇帝轻轻扣了一下穆清弯的额头,笑意慢慢。 “皇叔?不是端王爷吗?” “朕的皇叔,才是真正的端王爷。” “????!!!” 皇帝见穆清弯一脸好奇,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新鲜模样,不由笑道:“这件事关乎到皇家密史,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再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朕送你一个惊喜。” 穆清弯心中一惊,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生日…… 含含糊糊应了声好,穆清弯便听到外边的吵闹声。 听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这吵闹声打扰到了自己,皇帝已然不悦,“何事喧哗?” 元公公见吵到了皇上,只能硬着头皮答:“回皇上,苏充仪求见。” 苏充仪?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穆清弯眨眨眼,用眼神向皇帝示意,要他出去看一看。 皇帝本不想搭理苏充仪,看到穆清弯的眼神示意之后,便去开了门。 那边,穆清弯已经飞速藏在了门后。 “何事?” “求皇上快去看看丽贵嫔!” 嗯? 皇帝瞥了门后的穆清弯一眼,却见穆清弯同样是一头雾水。 “丽贵嫔发生了何事?她的侍女呢?” “回禀皇上,丽贵嫔,小产了!” ???? 穆清弯被雷得外焦里嫩,下意识看向皇帝,却见他也是一脸万万想不到的模样。 所以说,皇帝也不知道丽贵嫔何时有了孩子? 这事,玄妙了…… 但就算皇帝心中有千万个不解,他还是要去一趟丽贵嫔的院子。 穆清弯在门背后给皇帝打着手势,示意他先去,自己随后就来。 皇帝悄悄点头,而后才不急不忙道:“走吧,去福祥苑。” 待到皇帝带着一行人走远了,穆清弯才从藏书阁里出来。 她先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后才带了人往福祥苑走去。 福祥苑内早就乱作一团了。 下人们都不知道丽贵嫔何时有了孩子,此时分明有些措手不及。 不止是下人们,似乎连丽贵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有了孩子,当看到鲜红的血液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时,她自己都吓坏了。在听到身边的嬷嬷说是小产的迹象之后,她当场就昏了过去。 皇帝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的时候,福祥苑里的人更是胆战心惊。 贵嫔娘娘小产,不知道皇上跟贵嫔会不会迁怒于他们。 元禄早已将情况了解清楚,说是今夜丽贵嫔在院子里不小心滑了一跤,结果却流了一地的血,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有了身孕。 说是这样说,可皇帝心里却是不相信的。 他与丽贵嫔从未有过床笫之欢,丽贵嫔又何来的孩子? 此事,怕是另有隐情。 但无论隐情是什么,丽贵嫔确实是小产了,皇帝也只能暂时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看了眼安静低着脑袋站在一旁的苏充仪,皇帝眼里闪过微微的不爽。 “苏充仪为何知道丽贵嫔小产了?” “嫔妾只是路过这里,谁料恰好看到了贵嫔娘娘的侍女神色慌张的出门。院内人手不够,她见嫔妾在门外,便求了嫔妾来找皇上。” 皇帝一听就不对劲,路过这个借口是不是找得太随便了?“你去了哪里,为何会在晚上路过此处?” “嫔妾……”苏充仪有些迟疑,抬头见皇帝铁青的脸色,索性和盘托出。 “嫔妾听穆充仪说皇上晚上会去德昌楼,便想去德昌楼寻皇上。” 穆充仪? 皇帝一愣,脸上的神色稍缓了许多,“今夜原本是要去德昌楼的,有事耽搁了。” 一旁的元禄见皇帝说谎说得如此自然,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苏充仪丝毫没发现皇帝的漏洞。 原本苏充仪对皇帝今晚去德昌楼一事就存了疑心,此时听皇帝自己亲口证实了,便当真以为穆清弯是个好对付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寻一个神女 穆清弯跟赵贵人是一起来的。 在从皇帝口中知道了赵贵人的身份之后,穆清弯面对赵贵人的时候,心情总有些复杂。 赵贵人却是不知道穆清弯与皇帝发生的种种,仍是如往常一般热切。 两人才走进福祥苑,便有人匆匆前来。 “皇上,柳贵嫔也小产了。” ?????? 穆清弯与赵贵人对视一眼,将对方眼里的震惊看得一清二楚。 一夜之间,皇帝后宫中的两位贵嫔都小产了,并且在此之前,宫里没有人知道她们怀了身孕…… 这事,是不是太巧妙了些? 穆清弯跟赵贵人尚且觉得不对劲,皇帝自然不会认为这是意外。 一行人打道去了柳贵嫔的院子。 比起丽贵嫔那里的惨状,柳贵嫔这里就安静多了。 不止是更安静,柳贵嫔的宫里,还有些阴郁。 下人们见到皇上来,都如临救星。 太医畏畏缩缩,抖着身子给皇帝禀报着他的诊断结果。 是小产无疑。 皇帝低声吩咐了一声元禄,便见元禄小跑着出去了。 虽然穆清弯不知道皇帝想干什么,但她总觉得皇帝一定知道些什么。 没多久,便见太后过来了。 太后的神色不温不火,就好像她早就知道此事一样。 穆清弯不动神色观察着周围人的神态,还要胡思乱想一阵。 不知道太后与皇帝两人悄悄说了些什么,穆清弯只听到皇帝道:“夜深了,你们都散了吧。” 这是赶人回家的意思。 穆清弯跟赵贵人都乖乖应着了,唯有苏充仪似乎还想留下来。 穆清弯可不管她,跟赵贵人手挽着手就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就传来了丽贵嫔跟柳贵嫔去世的消息。 这两位贵嫔都是大富大贵之人,只一天就都去了,众人不免感慨世事无常。 一连几天,宫里的氛围都陷入了低沉,就连平日里不怎么安分的几位嫔妃,也安静了许多。 自从那日以后,穆清弯就再也没见过皇帝。 想来他也是忙得很,既要料理后宫,又要给朝廷里官员的一个交代。 天气渐渐变冷了,连着好几天都没有看到太阳,穆清弯也就索性待在院子里不出门。 一来,是避寒。二来,是为了躲外边的纷扰。 连着闭门了许久,穆清弯终于从翠玉的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 这消息却不是皇帝的,而是宫里盛传的流言:那两位贵嫔娘娘被下了诅咒。 “可是,谁会无端对两位贵嫔下诅咒呢?她们总不至于双双得罪了同一个妖魔鬼怪吧……” 含春口无遮拦,她向来是不信这些说法的。 要说穆清弯,她在尘世中历经了几遭,对鬼神之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经由含春这么一说,穆清弯细想下来只觉得极其恐怖。 或许,宫里的人想说的不是两位贵嫔被下了诅咒,而是皇帝被下了诅咒…… 穆清弯想到的,旦秋也想到了,当下,她就喝道:“含春,莫要胡言乱语!” 含春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一说,会让旦秋有这么大的反应,瞬间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穆清弯见她可怜巴巴,便好声好气的哄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小心说话为好,这事切莫再提了,总会水落石出的。” 含春此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点头答应着。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为它能持续发酵。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三人成虎总是一个相当伟大的哲理性成语。 有关两位贵嫔的流言,被人传出了多个版本。 到了最后,宫里的风向已经离刚开始的说法十万八千里了——只要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女,就能解除皇帝身上的诅咒。 神女这个称呼本就极具吸引力,再加上破解皇帝身上诅咒的这层说法,神女的存在就更令人希冀了。 可惜的是,并没有关于神女的明确说法,谁也不知道靠什么来作为判定神女这个身份的依据。 若是说身上有个凤凰印记的人就是神女,说不定宫里便会在一夜之间多出许多个带有凤凰印记的人。 穆清弯吃着旦秋送来的糕点还要一边发着呆,想到这段时间里宫里的流言走向,她就觉得有些好笑。 “主子是在笑什么?” 旦秋一直守在她身后,此时见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不由有些好奇。 “没什么。”穆清弯摇头,随口称赞道:“你这糕点不错,御膳房新研究出来的?” “嗯。”旦秋点头,眼神却放在糕点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主子!”含春小跑着进来,“主子,外边又有新的说法了。” 旦秋默不作声地为含春倒了杯茶,伸手递给她,“什么说法?” 含春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缓了两口气,才道:“太上皇留了书信,说身上有花瓣胎记的人是神女,现在皇上在找宫里身上有胎记的人呢!” 自己才想到印记这事,下一秒消息就来了,穆清弯自己都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神机妙算。 只不过……“太上皇?”这个称谓对穆清弯来说有些陌生。 “嗯嗯,太上皇原来早就料到了宫里会发生的事,所以早早就留了书信来破解。” 穆清弯默了一瞬,而后才想到:“既然太上皇早就想到了破解之法,为何拖到了现在才去找神女?” “太上皇的书信写得极其隐晦,太后也是近段时间才参悟的。” 如此一说,倒是有些道理。 “可有说是什么花瓣胎记?”旦秋脸上摆满了好奇,“毕竟这花有许多种呢。” “这倒是没说,听说只有奉命寻人的嬷嬷知道。”含春戏谑道,“若是知道了是什么花瓣,指不定宫里有人弄虚作假呢?” “这可难说,就算不知道是什么花瓣,指不定还有人想碰碰运气呢。”如果穆清弯是那些一心想求富贵的宫女,她也会这样做。 神女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诱惑。 宫里的嬷嬷办事效率很高,在含春回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穆清弯的院子里。 来人是太后宫里的花嬷嬷,见了穆清弯一脸的笑意。 旦秋虽然是太后宫里出来的,但如今已经易主,便也照宫里的礼仪给花嬷嬷行了礼。 花嬷嬷原本是个不喜客套的,但见了穆清弯,也忍不住多多寒暄了两句,而后才奔入主题。 “穆充仪,老奴奉皇上跟太后的命令来寻有胎记的女子,还望充仪行个方便。” “辛苦嬷嬷了。”穆清弯命人上了茶,那厢,含春早在花嬷嬷进院子的时候就将人全数召集完毕了。 院子里的人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这次是来寻“神女”的,因此也表现得不慌不忙。 “她们倒是不急,老奴要先从充仪开始。” “我也要?” 穆清弯本以为是来检查她院子里的宫女,谁料,她这个主子也要查。 “太后吩咐了,凡是宫中的女子都要进行查验。”顿了顿,花嬷嬷又道:“就连淑妃娘娘也没例外。” 既然花嬷嬷搬出了淑妃,想来是所有女子都不例外了。 穆清弯虽然对被人看光这件事有些在意,但还是将花嬷嬷请去了里屋。 就……暂时灵魂出走一阵,假装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尘埃落定 穆清弯做好了十足十的心理建设,才突破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穆清弯才将衣服褪到一半,便听到花嬷嬷惊喜的声音。 “牡丹花!这是牡丹花啊!” ???? 穆清弯的胳膊被花嬷嬷钳住,人还是一头雾水。 花嬷嬷却没注意她的表情,只摩挲着她手臂上的软肉细细看着。 末了,只听得她道:“这定是神女的印记无疑。” 穆清弯自己还没回过神来,便见花嬷嬷忽地松开她的手跑了出去。 循着花嬷嬷说的地方看去,穆清弯确确实实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一小块花瓣的印记。 穆清弯心里着实惊了。 这个地方,她记得原本是没有这个东西的。 伸手细细摩挲了一下,并没有一丝一毫凸出来的触感。 看样子,不是贴上去的。 可是,她手臂上怎么会突然出现个这样的东西……而且还是在这个关口上。 难不成,她真是所谓的神女? 听得外头有脚步声,穆清弯飞快地系好衣带,脸上也挂上了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 “主子,为何花嬷嬷走了?” 含春第一个不解。 “我也不知。”穆清弯揪着自己的衣袖,心中有些忐忑。 旦秋站在一旁看着穆清弯的小动作,不做言语。 花嬷嬷再来的时候,带的是太后的圣旨。 圣旨一下,穆清弯就从一个充仪径直成了皇后。 这事有点仓促,别说别人震惊,就连穆清弯本人也觉得很玄幻。 她怎么就成皇后了? 然而,外界的催促却不给穆清弯思考的时间,从封后圣旨到封后大典,不过七日的时间。 这七日里,穆清弯需要学习皇后的一切礼仪,还要背熟各种礼戒祖训。 这是穆清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忙碌也最烦躁的一段时间。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宫里的其他人了,也很久没有见过皇帝了。 虽然说她隐隐猜到了是皇帝在幕后推动这一切,但是,关于太后的介入,她毫无头绪。 毫无疑问的是,神女这个说法,确实是最好的借口。 有了神女的标签在这里,就算有人想反对,皇帝也可以把太上皇搬出来。 只是,宫里的其他人呢?他要如何处理? 穆清弯在忙着准备封后大典,皇帝也没闲着。 这一日,他将朝堂上的事悉数处理完毕之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坐的端正了些。 “朕有要事。” 底下的大臣面上未曾表现半分,心里却都在暗自猜测皇帝的意思。 “朕之前亲口给了一个人一个承诺,现在也快到了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虽然说那人并没有要求朕践行承诺,但朕近日来还是深感苦恼,爱卿们觉得朕是该给那人一个交代,还是将这事抛在脑后呢?” 皇帝不咸不淡地将此事说完,便等着底下朝臣的意见。 “臣认为,皇上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若是应允了,便要做到才是。” “若是皇上随意丢弃自己的承诺,如何叫百姓信服?这江山社稷又该如何?” “臣附议。” “臣附议。” 皇帝见朝堂上皆是赞同之声,颇为满意。“诸位爱卿说的有理,朕是该履行承诺。” 此话说完便是一片融融,皇帝为自己的计谋成功而高兴,朝臣也在庆幸自己未负太上皇的重托,皇帝在他们的引导下必定是明君。 君臣均是满意而去。 ------------- 封后大典这天,穆清弯被架着去了祠堂。 顶着繁华的头饰,她小心翼翼地完成了一系列拜跪之礼。 眼前充斥着强烈的红色,耳边更是锣鼓升天的敲打声。 隐约可以看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 穆清弯知道,那是皇帝。 这般赶鸭子上架被成为皇后的,她可能还是历史上头一个? 礼官的贺词太长,穆清弯听着听着,就走神了…… 是的,在这个极其重要的时刻,她走神了…… 于是,在礼官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祠堂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众人都在等着他们的新皇后念礼词。 直到皇帝无奈一笑,轻轻咳了一声,才看到穿着红嫁衣的身子微微动了动。 穆清弯脸不红心不跳,假装方才无事发生一般,一字一句念着自己这几天来一直在背的礼词。 说是礼词,其实就是告诉大臣们她成了皇后之后会干嘛,比如说专心做好皇帝的贤内助,在皇帝宠爱后宫里的其他嫔妃时不会吃醋,会以皇嗣的诞生为第一原则……诸如此类。 穆清弯一字一句念完了,便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如此一来,大典已至尾声。 穆清弯由人领着往寝宫去,便再也不知道这场大典的后续该是如何。 慢慢悠悠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穆清弯走了许久才发觉不对劲。 锣鼓声越来越远倒是正常,可这经过的奴仆越来越少,她还走了这么久都没到,这就不免令人猜疑了。 悄悄掀开盖头看了眼前面带路的人,是元禄无疑。 穆清弯虽然心中存疑,但经了确认,还是心安了不少。 元禄总归是不会害自己的。 正如此想着,便觉元禄停下了脚步。 “皇后娘娘,上马车吧。” 虽说穆清弯对皇后娘娘这个称呼还有些不适应,但她在听到说上马车的时候,还是一个激灵。 这不是去往寝宫的路??? 元禄走近一步,轻声解释道:“皇上在马车里。” 听到这句话,穆清弯方才安心。 虽然不知道皇帝要干嘛,但既然他也在,便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穆清弯当然不知道皇帝要干嘛,毕竟堂堂皇帝在大婚之日带着皇后逃婚这件事,完全在人的意料之外。 马车出了宫门,穆清弯才隐隐想到一个可能。但因着对象是皇帝,她对这个猜测还是存了百分的疑惑。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穆清弯的这个猜测,确是事实。 帝后大典当日,皇帝带着皇后逃婚了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朝野。 群臣拿着皇帝留下的一封书信,追悔莫及。 一个宦官莫名其妙变成了端王爷的孪生弟弟暂且不提。 可皇帝怎可如此草率!将皇位直接就交给了端王爷! 若是他们知道他们的皇上那日打的其实是逃婚的算盘,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应的。 虽说皇上曾与皇后说过要带她归隐,如今也正是说到做到,可若是撇弃了天下,这又叫他们该如何是好! 皇帝自然说要走,那便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他将皇位交付给了自己的皇叔端王爷,还在信上解释了端王爷的身份来源。 为了不叫众人把罪名安到穆清弯身上,他便说皇后对此并不知情。 至于后宫嫔妃,若想留在宫里,便可富贵一生,若想出宫,他也给了他们良田住宅跟足够的银两。 可以说,皇帝将一切都安排得恰到好处,周密无比。 关于皇帝与皇后的去处众说纷纭,但江湖上,终究是多了一对逍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