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烂的八十年代》 第1页 [穿越重生] 《灿烂的八十年代》作者：两朵小花【完结】 文案：林曼大学名额被顶替，她爸说今年家里没钱供她复读，叫她再等一年。 她收拾好包袱哭了一整夜，打算第二天南下打工。 谁知道第二天林爸变了态度，拿出一沓钱，说是有好心人资助她继续读书。 林曼复读一年，考上清大，毕业以后从事了自己一直想从事的职业，成为了自己想成为的人，又跟相爱多年的男人结了婚。 很多年以后，她看到铁盒子里的汇款单，才知道当初资助她的，是房间里正在哄孩子睡觉的男人。 齐砚到了晚年总感嘆，他跟林曼相遇太迟。 他的爱人就像棵藤蔓，只要一点点养分就能扎实的生长，然后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不过他们没遇见的时候她太辛苦了。 所以他回到八十年代。 他们要早早遇见，他要做她的树，她的光。 这是一个灿烂、辉煌的年代，也是他们相爱的年代。 註：1.男主重生 2.作者尽力查资料了，如果仍发现错误，或一些常识性bug，还请大家温和指正，非常感谢！ *双向奔赴，顶峰相见* 内容标籤：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曼、齐砚 ┃ 配角：助攻路人甲乙丙丁 ┃ 其它：收藏一下吧~ 一句话简介：她的树，他的光 立意：积极向上，自强不息 第1章 录取 收音机里说今年或是二十年来最热的一年，靠南方的江城更甚，不过今年雨水还算充沛，河口村家家收成都不错。 林家三口人，包产到户以后分了四亩田，前两天才抢收完，这段时间一家人忙的都瘦了一圈，包括才七岁的林阳。 「曼曼，你录取通知书还没拿到吗？」赵家成从墙头上伸出脑袋，对着林家院子里喊了一声。 林曼刚做好饭，这会儿正要出来把缸里湃着的香瓜拿出来切，一抬头就看见伸着脑袋的赵家成，她弯着眼沖他笑了笑： 「还没呢，这都八月底了，再过段时间学校都该开学了」 「要不……我帮你去一中问问？」 林曼摇头：「算了，别耽误你时间了，下午我自己去问吧」 那边赵婶子喊赵家成吃饭，赵家成只好沖林曼打声招呼，一翻身又从墙上下去了。 瓜切好，饭菜也摆上了，院门才被推开，林合明扛着锄头进来了。他顺手把锄头靠在墙角，又摘了草帽，头上全是被捂出来的汗，发黄的汗衫也湿透了，这副样子跟平常教书的时候一点也不像。 「今年真热」林合明举着草帽扇了两下，又给挂到墙上去了：「通知书上午来了没有？」 林曼丧气地摇摇头：「没呢……下午去学校看看」 「行，等吃了饭我去隔壁借个自行车」 通知书不拿到手，就总觉得不踏实。 她早就估过了，分数高出很一大截，上江城师范肯定是稳稳的。 到时候就在江城上学，离家近，回来也方便，况且师范大学不要学费，还有补助，能给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阳阳呢？」林合明四处看了一圈。 正说着呢，远远就听见林阳咳地上气不接下气，林曼赶紧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帮着顺了顺。 「咳……咳咳……」 「药吃了没有？」 「早上吃了……咳咳……」 前几天下暴雨，一家人急着抢收，林阳淋雨受了凉，这两天一直咳嗽。 林阳那会儿早产，娘胎里带出来的哮喘病，打小就比一般孩子弱，年年都得单留一笔钱出来给他买药，要不是农忙，也不会让他帮着打下手。 「稻子都翻过了？」林曼给林阳打了一盆温水，好叫他洗手洗脸。 家里稻子都在晒场上，中午得翻一遍，要不然晒不干，一捂着就容易发芽。地里花生也该收成了，里里外外都是最忙的时候。 林曼中午到点回来做饭，林阳就去晒场上翻稻子。 「翻完了，强子他们叫我去网麻雀，我没去……」林阳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是很想跟人家一起玩的。 林曼摸了摸他的头，一般小孩七八岁，是最皮的时候，林阳却从来没叫家里人操过心，她每回看着就忍不住心软： 「那你下半晌跟他们玩一会儿。」 队里孩子倒不会看林阳瘦弱就欺负他，相反他们最乐意跟林阳玩，一方面林合明是村小的老师，大家都尊重的人，另一方面，林阳看过好多书，知道好多好多故事，他们愿意听林阳讲故事。 她爸爸早年被下放到河口村，跟妈妈结了婚，后来平反也没回去，就一直留下来了，前些年重新办了村小，大队书记就推举他当了村小的教师。 桌上饭已经摆好了，这两年收成不错，年年都能卖一些，再留够自家吃的口粮，刚好到秋收差不多能吃上新粮。 米缸见了底，因此这两天中午吃的是杂粮饭，蓝边碗里是焖豆角，盘子里是拍黄瓜，还有一小碟咸菜，这伙食算不上好也不算孬，但林曼跟她爸的心思显然都不在饭上。 林合明忧心忡忡的，还在想着林曼的录取通知书，林曼自己心里也暗暗决定，下午要去县里找老师问问。 吃过饭林合明就去隔壁赵家借了自行车，父女俩顶着大太阳一起去县里。 第2页 林曼高中是在县南一中上的，之前去镇上买东西，看到几个高中同学都已经领到通知书了，唯独她的通知书迟迟没有下来。 一个多月没来学校，除了长得飞快的杂草，其他倒是没什么变化，况且这会儿正逢放暑假，学校只有一个值班的老师。 还挺巧，值班的就是教英语的陈老师，县南一中老师虽然少，但基本上每一位都认真负责。 林曼不是他的学生，但不妨碍他认识林曼——因为林曼的英语是所有学生中最好的。 「林曼同学？」 「陈老师」林曼惊喜地喊了一声，又挥挥手：「陈老师，我想问一下，我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学校了吗？」 她以为放暑假学校里没人，想不到还能遇到熟悉的老师，总算不用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晃了。 「老师？」林曼见陈老师虎着一张脸，又喊了一句。 「你没查过分数吗？」 林曼愣了一下，站在一边的林合明也愣了一下。 当初估过分数大家都没在意了，每逢暑假家家户户忙的脚跟打后脑勺，谁也没时间来学校查成绩，家里也没电话，所以估过分数填完志愿就再没管这事儿了，去年赵家城考省城工业大学也是这样的。 再说……按照林曼的成绩，江城师范肯定是稳稳的呀。 「这……这是什么意思？」林合明险些站不住脚。 陈老师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他皱着眉头看着林曼，心里也觉得林曼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你总分就考了三百多分，离专科最低分数线都差二百来分呢！」 今年是他们县南一中考的最好的一年，全校六百多名学生，考了八十多个人，比县北二中多了十几个。 拿到录取学生名单的时候他就开始找林曼的名字，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毕竟是他非常看重的学生，他怕出岔子，又去教育局调了所有学生的名单。 林曼只考三百一十几分，英语更是只有二十三分。这位向来名列前茅的尖子生，最后关头竟然落榜了。 要说这分数比平时低一些就罢了，现在低这么多，不免叫人开始怀疑平时的分数有没有水分。 陈老师看林曼父女二人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嘆了口气： 「要是真发挥失常，就赶紧准备准备再复读一年吧，这都快开学了，再拖下去复读班都上不了」 第2章 急诊 林曼才听陈老师说完分数，脸就烧得通红，头皮紧绷，脑袋像是要炸掉一样，只希望赶快离开这里。 她向来要强，从上学开始成绩没掉出前三名，此刻这位要强的姑娘眼里蓄满了泪水，耳朵也嗡嗡直响，根本听不见陈老师开开关关的嘴里叽里咕噜说什么。 她也不想再听，等了这么长时间，却等来落榜的消息，任谁也也受不了。 于是林曼很不体面的转脸走了。 林合明跟陈老师连连抱歉，又推着车去撵自己闺女。 要说这分数比平时低一些就罢了，可是……现在低这么多，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会不会是卷子交错了？又或者是林曼她答案写错地方了？他是决计不相信林曼平时考试有水分的，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清楚。 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灰了。 来的路上还顶着大太阳，现在竟然开始下暴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衬托她的心情，林曼愈发伤心，只管哭着闷头朝前沖，林合明只能推着车跟在后头追。 曼曼，再复读一年吧，再复读一年吧。 豆大的雨打在身上生疼，林合明的声音在雨里头听起来也不太真切。 不过林曼还是听清了，越是听清了，越气自己没用，等不到通知书心里就应该知道自己没考上的，什么估分，让她心里还抱有幻想。 她脚步慢慢停了，雨越下越大，父女俩谁也没说话，林合明嘆了口气： 「没事，再复读一年吧，爸爸相信你明年肯定能考上。」 林曼红着眼，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 「咱们家的稻子还在晒场上」 平屹县跟河口村隔得不远，但回去起码还得半个多小时，这时间稻子早都淋湿过了。一下雨，天又闷又热的，本来就没晒干的稻子，再一被淋湿，只怕一晚过来就要发芽了。 回去的路上父女二人被雨打的眼睛都睁不开，满心想着下半年的日子该怎么过，进村后连家都没回就急吼吼去了晒场。 稻子已经叫雨淋透了，偌大的晒场就林阳一个，他小小的身影也被淹没在雨里。 林阳他还在拉着跟他人差不多高的推板收稻子，塑料布盖在已经收起来的稻子上。林阳打小吸收不好，比别家孩子矮不少，肩上勒着绳子拖着板，半个身子都斜下来了，眼也睁不开，一面抹脸上怎么也揩不干的雨水，一面拽着推板上的麻绳。 他想多收些稻子。 林曼心里满是酸意，他本来身体就不好，也怕出事，把他赶到塑料布底下躲雨。 她自己则接过推板拽着麻绳，跟她爸一起收稻子。 这雨依旧没有停的趋势，不少稻子被水冲到外面，跟泥巴混在一起，林合明又找了铁锹把稻子朝里面堆。 哪怕知道是无用功，也还是得把稻子全都推到一起，重新盖上塑料布的时候，先前哭过一场的林曼，已经欲哭无泪了。 第3页 队里其他人家稻子都晒得差不多了，林家没有壮劳力，年年都比别人慢一拍，晒场上这时候在晒稻子的就她一家，要不然人家看见，也会帮着收的。 虽说林合明在村小当老师，但那点可怜的工资根本不够一家人吃喝嚼用，这四亩田地不算多，但林家人确确实实就靠这田地过活，每年除去交公的，剩下的粮食还能卖掉一部分补贴家用。 现在上半年的辛苦全泡汤了。 林合明在院里擦自行车，下暴雨，路上泥泞，链条里也卡了不少泥巴，不擦干净哪好意思还给人家。 怕夜里着凉，林曼回来赶紧熬了一锅姜汤，林阳打回家起就有些蔫巴，林曼给林阳强灌了一口姜汤，又叫他嚼几块老姜。 说不累那也是骗人的，肚子也饿，晚饭还是个问题。 林曼看着见底的米缸犯难。 去年陈米都没了，年年就留够口粮，剩下的都给卖了，不然她上学的钱都拿不出来。 一家人这几天就等着新米下来的，到底没捨得米缸剩下的那点米，想起来碗柜里还有外婆上回来给的玉米粉，舀了一碗熬了玉米面糊糊。 就着中午剩的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夜里又开始颳风，外面时不时扯起来的闪电叫人心惊胆战，林阳上半夜就开始不舒服，身上烫的吓人，凭林曼怎么喊都醒不过来。 林合明用家里的酒给擦了一遍身子，外头下着雨，也没法子送卫生室。 本来想着明天一早去挂吊水的，没想到下半夜林阳就开始浑身抽搐，呼吸困难，嘴角还在冒白沫，林曼急得坐不住。 她爸刚刚去大队书记家借拖拉机去了，得赶紧把林阳拉倒县医院去看看，再这么下去得烧傻了。 唯一庆幸的是外面雨停了，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露了头，明天应该是个晴天吧。 半个大队的人都被惊动了，孩子们知道林阳身体不好，不敢拉着他疯玩，再加上林阳自己也注意，按时吃药，所以病犯的少，就算是犯了，也能缓过来。 除了第一回 犯哮喘给一家人吓坏了，后面再没有害过这样严重的病，况且哮喘好生养着出不了大问题。 没看过医生也说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林阳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犯了哮喘。 摸了摸阳阳滚烫的额头，林曼自责不已，用毛巾裹着林阳，才听到拖拉机过来的声音，就赶紧把他抱出去。 先前他还知道应声，这会儿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了。 隔壁赵婶子家拉了门口的电灯，外面亮堂不少，赵家成站在院门口，看到林曼，赶紧从她那儿把林阳接过来。 毕竟再怎么瘦林阳今年也有七岁了，一直抱着肯定吃力，他手劲大，能让林曼换换手。 林合明才出来的时候，隔壁赵叔就听见动静了，两人一道去书记那借的拖拉机，现在正得得得往这边来。 赵家成也不等他们过来，跟他妈说了一声，就往拖拉机的方向跑，林曼手里攥着赵婶子递过来的手电筒，跟在赵家成后面，也是一路小跑。 「妈，阳阳咋了？」强子也被外头动静闹醒了，揉着眼睛，拉着她妈的衣角问出了什么事儿。 赵婶子嘆了口气：「阳阳病了……」 「阳阳他是不是要死了」强子趿着拖鞋也想追上去，才屁大点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讲话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这死孩子说什么呢，阳阳他好着呢？！」 一个爆栗狠狠落在赵家强头上，强子被她妈吓的脚一滑，踩过泥的拖鞋呲到脚脖子上，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拔拖鞋。 心里也放心多了——林阳是不会死的。 今年才刚入伏那会儿，隔壁村子三个小孩伙着去野塘里游泳，一个都没上来。 大人说是死了，强子那会儿还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只是后来再也没见过那几个，才知道死了就是再也看不到了，再也回不来了，也再不能一起打熘熘子了。 大人们都不知道，其实几个孩子天天都带林阳打熘熘子呢。 「过完暑假就送你去上学，省的天天跟猪毛他们几个混的没点人样子」赵婶子又揪了一把赵家强的耳朵，把人赶到屋里睡觉。 幸好双井村离县里不远，几个人心都焦着，一路上谁都没说话。 拖拉机一停在医院门口，赵家成跳下车，抱着林阳朝医院里头沖，急诊的医生看到这边，也小跑着过来来，先是摸了林阳的额头，又赶紧叫来一起值班的护士，那位医生把孩子抱去急诊室，就关了门，让他们在外头候着。 第3章 病情 林合明羞愧地低下头，是他没本事，才叫儿女跟着遭罪，赵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 医院的钟显示两点多了，三个人闷闷的坐在长条凳上等医生出来，林曼心里有些憋得慌，干脆起身去窗户边透透气。她一直不喜欢医院，她妈生林阳的时候大出血，没抢救过来，也是在县医院，那会儿她在上课，她妈是撑着一口气见了她最后一面。 赵家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看林曼整个人都紧绷着，低声安慰：「阳阳肯定会没事的。」 急诊室的门现在才被打开，医生皱着眉埋怨家里大人不照顾好小孩，高烧引起重度肺炎，又有哮喘，难为这孩子从头到尾哭都没哭一声。 「孩子难受也不早点送来，现在这情况要转到重症监护室，明天早上还有几项检查要做，等收费处的上班了，你把医药费补交一下」穿白大褂的医生人很不错，前前后后都嘱咐了一遍才重新回办公室休息。 第4页 似乎看出了林合明的窘迫，赵建国拿了五十块钱塞到他手里： 「林老师，咱们都不见外，你家阳阳年年都得买药，这钱你先拿着，不急着还，先把孩子养好了要紧」 「这……这……强子也要上小学了，家成开学也得交学费……」 林合明不肯收，两人在走廊上推来扯去。 赵叔叔语气不容拒绝：「阳阳是我看着长大了，现在这样子我心里不好受，最重要的是孩子。」 林合明肩膀塌了不少，收下钱，除了感谢也说不出别的话。今天着急忙慌的，林曼她没来得及拿钱，得亏赵叔叔借了五十，否则明天连一毛钱都交不上。 半夜医院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林合明低声叮嘱林曼：「我回去再拿点钱，晒场上稻子还得摊开来晒，你就在这儿先担着，我跟你赵叔叔他们回家一趟。」 急匆匆出来，什么都没拿，林阳这一时半刻出不了院，他还得回去收拾生活用品。 没等天亮，林合明跟赵叔叔他们就走了，赵家成想留下来一道照顾，大家都不准。他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一趟，这几天还是好好在家待着。 一夜没睡，天快亮才趴在长椅上眯了一会儿。昨晚值班的医生临走前给林曼推醒了，叫她先去把费用缴了，上午还得做检查。 林曼急急慌慌沖了把脸，到收费处把那五十块钱交了。 昨晚急诊费用花了不少，今天检查费用也要很多，马上医生还得配药，打营养液跟抗菌素，零零总总十几瓶，还有这个重症监护室一天也得不少钱。 「还剩七块钱，你得再补交二百」里面护士开了一张票递给林曼。 林曼怔愣半晌「两百块？」 「恩，多退少补」 后面还有人排着队，林曼不好再多问，看了一眼窗户外面，万幸今天是晴天，也就一晚上，稻子应该不至于泡烂，只是家里余钱紧张，上下加起来还剩多少钱林曼心里清楚。 她嘆了一口气，对于接连发生的事情，她有些疲惫，这种疲惫甚至让她忽略了自己的高考成绩。 重症监护室家属不给进，林曼隔着玻璃看了一眼。林阳脸上带着氧气罩，眼睛紧紧闭着，看样子还没醒过来，也不知道烧退了没有，反正一张脸惨白，嘴也干的起皮。 似乎感受到外面的目光，他睁开眼，黑漆漆的眼睛依旧清澈透亮，看到自己的姐姐，林阳张着嘴，嘴唇蠕动半天却没有声音：「姐姐，对不起啊」 林曼看的分明，偏过头憋回眼泪，轻轻念叨：「是姐姐要说对不起」 重症监护室，想也知道得花多少钱，林合明回去把家底都拿来了，拢共也就一百七十多。林曼看着这把旧巴巴的钱，心里愈发不好受。 父女二人相对沉默很久，林合明才艰难开口「曼曼，要不……要不你……明年再复读吧。」 林曼点点头：「我先去交钱，早上收费处的说要交二百，就怕这些还不够」 她谁都不怨，就怨自己没发挥好，要不然江城师范免除学费不说，每学期还会有补贴发下来，至少能让家里缓缓。 没交够二百，收费处的护士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再次提醒后面要是不够必须得补。 林阳还在重症监护室，饭是不能吃的，只能吊营养液，林合明跟林曼也没心思吃饭。 只不过到底抗不过生理上的虚弱，一天没吃饭，林曼头有些晕。 林合明看着心里愈发自责，他回去忙的脚不沾地，又想着在医院的林阳，匆匆赶过来才想起闺女还没吃。 去食堂打了个菜，又要了三两米饭，打饭的大师傅或许是体谅大家，每个去打饭的都偷偷多给个一两半两，父女二人在花坛上坐着吃完，又一起到监护室门口继续守着林阳。 今天没借车，林合明是走过来的，昨天湿透的稻子今天趁着太阳晒了，下午还得回去收。 「林阳的家属……林阳家属在吗？」 林合明刚准备嘱咐林曼，就听见负责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喊他们，父女俩急匆匆过去看是出了什么事，本来看时间还早，他打算回去一趟，田里地里活都还放着。 「大夫，出什么事了？」 「孩子上午才退烧，这会儿身上又开始发烫，刚刚呼吸也不太稳定，这样下去可能会引起严重併发症，医生现在肯定会全力救治，就是希望你们家属要有点心理准备」 这话一说林合明险些软倒在地，林曼紧紧拽着她爸：「医生，您……麻烦您一定要救救他，我弟弟他还小，才七岁……」 林合明想给医生跪下，这个向来要强的男人，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林曼撑着她爸爸，也是满脸的泪。 医生扶住父女两人：「你们先别担心，暂时没有出现併发症，我们肯定会全力救治患者的」 没几天就要开学了，林阳到九月份能上一年级，前两天报名费都交了，隔壁强子跟那一伙皮实的孩子，也都盼着九月份开学去当老大，然后照顾林阳，保证叫谁也不敢欺负他。 林曼隔着玻璃朝里面看了一眼，林阳已经醒了，半眯着眼，看起来很难受，但透过玻璃看到林曼，他就故作无事地沖她笑一下。 「姐姐……」 林曼读懂了他的唇语，也对他点了点头。昨天还兴沖沖说要去网麻雀的，怎么今天就躺在病床上了呢。 第5页 林合明看到这一幕揉了揉眼眶，深深吐出憋在胸腔里的气，哪怕心里再难受，还是得强撑着回家，家里的稻子再也经不起一次暴雨了。 钱，钱是个大问题。 下午医生讲的话让林曼还抱有一丝侥倖，结果到晚上林阳又开始发高烧。医生下了病危通知，林合明不在，只能由林曼签字。 重症监护室进不去，她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走廊上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去了，墙上的钟也指到了八点，林曼坐立难安，一天就吃了中午那顿饭，林阳还在里头，她整个人急得头晕眼花，紧紧扶着墙才勉强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曼曼，吃点东西！」 走廊那头传来的声音总算让她找到了主心骨。 第4章 愁苦 昨天一夜没睡，林合明眼底青黑，头都白了一小片，下巴也冒出了不少胡茬，整个人看着比躺在病床上的林阳还灰败。 「你赵婶子下了面。」林合明把饭盒打开，上面卧着鸡蛋，面已经坨了，饶是林合明护地再小心，汤也洒了不少。 「阳阳不太好，医生先前下了病危，现在还没出来。」看到她爸现在这副样子，林阳的情况她是一点也说不出口。 「先……你先吃点……」林合明手明显抖了一下，把饭盒塞到林曼手里，低声说道：「先把饭吃了」 林曼心里堵着一口气，抱着饭盒靠在墙上，麻木的等着医生出来，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反而愈发平静，她现在觉得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压倒自己。 终于。 门从里面被推开了，医生身上的衣服早被汗透。 林合明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询问情况怎么样了，林曼没跟上去，她心里其实还是怕的，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下午开始发高烧，温度一直降不下来，引起呼吸衰竭，万幸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还要继续观察一段时间，防止肺部进一步发炎」 平屹县医院在整个江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今天恰好那位才从京市调回来的主任值班，再加上给林阳用的医疗器械也是新进口的，所以才能救回来。 「太感谢您了……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林合明彻底绷不住，父女两对着医生迭声致谢。 「下回千万要注意，孩子送来的也太晚了，本来身体就不好，万幸没出事，不然你们做家长的，有的懊悔！」这大热天的，从七点折腾到现在，医生也是一头的汗：「也别说什么谢不谢的，救人是我们的本分，你们也赶紧去歇着吧，孩子在里面出不了事，你们不用时时刻刻盯着看」 父女俩忙不迭点头，又说了一连串感激的话。 一直喘不上来气的林曼这会儿猛松一口气，眼前一黑，脚也软地险些没站稳，林合明把她扶到休息的长凳上，知道她这是吓着了。 「没事了，把这面条吃了，晚上就在这椅子上睡，我看着」就一张长凳子，另半边还坐了个神色疲惫的女同志，林合明只好坐在林曼旁边的地上，催着林曼赶紧吃完休息，这又都大半夜了。 「爸，你先睡会儿吧，咱们轮着来。」她昨晚好歹还眯了一会儿，她爸忙了两天，一会儿也没睡。 四下安静，走廊里睡了不少人，也都是陪护的，大家都捨不得租医院的陪护床，没坐到长凳的，只能硬着头皮睡地上，幸好天还没凉下来。 「昨晚我回家睡了一会儿，你就在医院，一准没地方睡，连着熬了两天，再不睡会儿，等阳阳好了，你又得倒下」怕林曼再掰扯，林合明摆摆手：「你先睡，等三点我喊你起来，到时候再睡一会儿」 虽然知道她爸是安慰她，但现在得知林阳没危险，疲倦一瞬间涌上来，林曼也撑不住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嘴里也迷迷糊糊嘟囔： 「一定要叫我啊……」 一觉醒来看时间都已经快到六点了，林曼站起来活动活动酸疼的脖子，她爸还坐在地上，头靠着墙，迷迷糊糊应该也是睡着了。不过他本来觉就浅，林曼一有动静，他也就清醒过来了。 一早就有人去给林阳打针，护士透过玻璃看到门口的两人，又提醒他们去缴费。 林合明不自在的搓了搓脸，然后看了一眼林曼：「你去问问收费处，咱们还要补多少钱？」 「已经欠了三百八十五，后面医药费七七八八加起来，得再预交五百」 护士例行公事般的报了个数，林曼心里算了一遍，一开始交了五十，后来补缴一百七，昨天抢救恐怕花了不少钱，所以一下又欠了三百多。 五百，五百。 林曼心里默念了两遍，家底已经全掏出来了，她心里有数，只不过这钱不可能不交。 林合明沉默：「我回去借……」 五百块钱，谁家也没这么多，林合明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来块，要不是家里还有点田地，恐怕连肚子都填不饱。 「我回去借点，挨家挨户借，总能借到，你下午留在这，刚刚医生来了一趟，说再观察两天，没什么问题就能转到普通病房去了。」 林曼松了口气。 林合明从口袋里翻出两块钱，又擦了擦脸上的汗，嘱咐林曼：「中午记得去打点饭吃，别饿着自己。」 刚过农忙，要说借粮食还能匀出来点，但要说借钱，家家户户恐怕都不宽裕。 第6页 这几年河口村有不少人南下打工，也有赚到钱的，只是大多数人年底才回来一次，甚至有的几年都不回来一趟。 人都不在家，又问谁去借呢？ 医院的食堂也对病人开放，买张饭票就可以了，外面也有卖盒饭的，菜式多一些，不过价格也高。 她打了碗粥垫肚子，等吃过饭，林曼又隔着玻璃看林阳。林阳手上扎着针，还是不能吃饭，每天都要吊营养液，整个人看起来很没精神，护士在给他换吊瓶，也不知道他拽着护士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医生，我已经好了，我想回家……」 林阳他自己知道生病会花很多钱，所以他从来不跟同龄的孩子一样疯玩乱跑，连跟人家一起去逮麻雀都不敢。 「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就能出去了」护士心软，摸摸林阳的头，她很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林曼她重新坐到长凳上，心里愁得慌，不知道她爸爸能不能借到钱，她心里其实也不太笃定，准确的说，是根本不相信能借到这么多钱。 林合明以前刚回国就被下放到河口村了，整个国内都没亲人，更遑论村里。至于林曼的妈妈，以前是黑五类，地主家的闺女，亲戚早年就没了，就剩个外婆在世，老一辈亲戚里倒是还有个老舅奶奶，不过两家都很久没走动了，老舅奶奶家都不在平屹县，别提去借钱了。 说起来也幸好平屹这边重读书，重文化，饶是在那最艰苦的十年里，一家人也不曾遭过什么罪，这才能毫发无伤到g命结束。 能好生生的活下来就是相当幸运的事情了，林曼心里都放弃了，只想着能把医院欠的帐还上，其他的以后再说。 没想到下午林合明就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五张新钱，薄薄的蓝色纸币，整整五百块，这还是去年刚发行的，最底下印着1987的字样。 林曼惊喜又疑惑：「这是谁借的钱」 看这钱的样子，估计还是同一个人借的。 第5章 借钱 「娟子昨天回来了，听说了阳阳的事，知道咱家现在拿不出来，说什么也叫我收下。」 林曼有些意外，娟子她成绩也好，中考前的那次预考，她就比林曼少了十几分，要是不想考高中上大学，也能上个非常不错的师范类中专。 不过娟子她爸拎不清，她后妈看人家出去打工挣到钱眼红，也逼着她去打工，娟子她爸耳根子软，那婆娘又天天在娟子她爸面前磨牙。 什么上四年学回来年纪都大了，什么养女儿都是给别人家养的云云。 总之到了最后关头，就是不想叫她去考试，又怕出岔子，连中考的报名费都没给娟子，还是林合明偷偷塞钱给她交了报名费。 饶是这样也没用，中考那天娟子被关在家里不给出去，林曼考完回来，娟子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打工了。 读这么多年书功亏一篑，临走前姐妹俩抱着头哭了一场。那以后联繫也少了，平常林曼要上学，连信都不怎么写。 「娟子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林曼有些不解，娟子出去三年，就去年过年回来了一趟，或许是太忙，或许是车票太难买，又或许……是对拎不清的家里人彻底失望了。 听林曼问到这，林合明也嘆了口气：「她爸妈真不是个东西，耽误了这孩子一辈子啊，这一回……是把她骗回来的」 要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娟子家的那本经就格外难念，林合明嘆了口气，再好的素养也忍不住把娟子爸妈骂了一顿。 去年石平村出了个万元户，钱一多，家底一足人就开始飘，那家儿子年底的时候在熘冰场调戏女青年被抓了。 再加上县里一直严打，本来这问题闹得挺大，但后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关了小半年，今年六月份就放出来了。 放出来归放出来，名声已经臭了，再没好人家闺女敢嫁到那家。 石平村跟河口村隔得远，大家听是听过这事儿，但也觉得跟自家不搭噶，只嘱咐自己家孩子在外要小心，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心上。 也不知道那家人从哪打听到娟子，就托人去娟子家说媒。 娟子她那后妈可不管人家人品咋样，她只认钱，娟子那现世爹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也认钱，不过他精明，黑锅都叫娟子她后妈背了。 说亲这事儿村里人先前还不知道，前两天娟子在家里闹了一场，现在大家估计都知道了，林合明天天医院家里来回跑，没听说这事儿，还是今天娟子来借钱的时候跟他说的。 这孩子大概也是死心了。 「她还得在家待几天，过两天阳阳出院，你去劝劝她。」林合明也不知道劝什么，总之还是得叫娟子宽宽心，她还年轻，不能钻牛角尖不出来。 林阳身体总算慢慢开始恢复，转到普通病房才一个星期不到，人就差不多好全了，连着住好两个星期的院，虽说也吊营养液，但整个人还是瘦脱了相。 等医生终于说能出院了，林合明又从大队书记那儿借了拖拉机，把人接回家。 转到普通病房花销就没那么大，出院的时候退了二十来块，林合明先给隔壁赵叔一家的还了一点，至于娟子的钱，等今年稻子卖了，再还一点。 林阳这回住院花了七百多，林曼把帐理了，又把欠款记上，钱都能再赚，幸好人没事。 第7页 上回稻子淋了雨，得亏第二天出太阳了，要不然今年这一季稻子都白瞎。 林合明去上午去接林阳，林曼在家做饭，外面有人敲门，她擦了擦手刚打算出去开门，还没出去娟子就推门进来了。 两人很久没见面，娟子头发烫着蓬松的小卷，上面是方格领的衬衫，下身是米黄色的长裙，脚下是一双洋气的高跟鞋，三年时间确实让娟子变化很大，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依旧真诚的笑容。 林曼以为她在家会受欺负，显而易见并没有。 「曼曼！」 「要不要跟我去深市？」 娟子比以前开朗不少，两个人的关系也并没有因为很长时间没联繫就疏远，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显得珍贵。 「特区现在发展的劲头很猛，你有这么聪明，我们去了以后一定大有可为！」 林曼心里天人交战，一边是继续读书，一边是南下打工，她心里是怎么也不愿意放弃读书这条路的，但现在家里的情况，她不可能开口再提复读一年的事情。 「反正我家那些事情我是早就看透了，其实这一趟不全是他们骗我回来，我也是想偷偷把我户口迁走，以后就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林曼知道，娟子一直渴望她爸能站出来，哪怕护着她一次也不会让她感到这么绝望。 可惜从来没有，这一次更是装病骗她回来嫁人。最后一点亲情消耗殆尽，娟子留了一千块钱给她爸——那家人说的彩礼也是这个价。 为了这一千块钱，她爸就能给她卖了，现在她自己出了这钱，再往后，就真的没关系了。 娟子说完，又沖林曼笑了笑：「不说这些，我以后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我回来就听说了你家的事，你比我聪明，要是想去深市，我们就一起去闯事业，要是还想继续读书……我身上还有钱，你赶紧去复读，无论是个什么想法，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娟子一派洒脱，林曼心内天人交战，最终正了正神色： 「一起去吧」 家里下半年都要揭不开锅了，还欠了这么多外债，她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还想着要去复读，况且没考上是她自己的原因，无论是交错试卷还是写错题目，都只能怨她自己。 「你……」林曼回答的这么快，倒是有些让娟子没想到：「你真的想好了？可能要吃苦头的。」 「想好了，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点岔子都不能出，万一再有点什么事，到时候一分钱没有，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思来想去，好像也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娟子说什么时候定了出发的日子再来找她，林曼愣愣地坐在凳子上，外面动静挺大，应该是她爸爸带着林阳回来了。 饭菜早就好了，她把锅里闷着地菜端到桌子上，今天罕见的炒了盘鸡蛋，这几天没人在家，院子里养的鸡生了不少蛋都没人捡。 堂屋正上方挂着妈妈的照片，林曼瞧瞧抬头看了一眼，眼泪也顺势憋回去了。 第6章 齐砚 虽说已经出院，但林阳其实还没好全，本来医生还说要再多观察观察，只不过医药费实在交不上，实在没办法这才准许出院的。 看着瘦了一大圈的林阳，林曼心里又开始自责。那天下午要不是她要去学校查成绩，林阳也不会一个人跑去收稻子。 等吃完饭，林阳想收拾碗，被林曼拦下来了，她站在桌子前面，低着头： 「我想跟娟子一起去深市」 林合明闷闷地咳了一声：「你去那么远干什么，就在家待着，等明年家里能缓过来了，再去复读」 「爸……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缓过来的」 复读也不是说交上学费就给上的，况且县里的复读班报名早就结束了，现在想报名得去市里，要是真去市里，开销就更大了。 林合明沉默，家里的现实情况确实是林曼说的那样。 「大姐不能念书了吗？」林阳听过以后自责哽咽，要不是因为他，家里还能好好过下去。 「放心吧，大姐肯定会念书的，不过你娟子姐说的也没错，现在世道不一样了，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先赚点钱，改善改善咱家生活条件，复读的话，今年时间反正也过了，明年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原本还憋着的林阳这下也憋不住了，眼泪跟淌水似的「那我……我也一起去，我能干活。」 「人家不要童工，你多念点书，以后出去人家才要你」林曼拍拍他的肩膀：「你就留在家，帮着咱爸，本来今年还想让你上学，看样子是上不了了，你就在家好好看书，上回教过的东西你多看看，咱们明年跟强子他们一样，直接上二年级」 林合明还想说什么，林曼沖他摇摇头「爸……我都跟娟子说好了，您也别劝，再说，跟着娟子，没什么不放心的」 鼻子酸涩难忍，在眼泪掉下来的前一秒，林曼转头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林合明摸摸口袋，里面只有一根隔壁赵保国给的香菸，他们家日子好过，这烟还是带过滤嘴的。 从没抽过烟的人被呛得直咳嗽，肺里一时的痛苦竟也压下了心里的难受劲，他大概是个没用的父亲。 明年再回来读书，林曼心里这样想，收拾好包袱，忽然就没那么多负担了。南下打工的越来越多，村里不少女孩子小学都没念完就被逼着出去了，听说沿海一带的工厂每年都招工人，工资也高。 第8页 她已经十八岁了，一直以来都活在爸爸的庇护下，没吃过苦，还能一直读书，她每次看到村里其他人家，心里都是十分庆幸的。 只可惜今年她没考上。 林曼也知道村里有说闲话的，她自己不难受，但她怕别人讲她爸风凉话。或许是真的打定了主意，又或许是几天都没休息好，虽然满腹心事，但今晚她睡得格外早。 林合明坐在院里发呆，夏天蚊子多，他却毫无所觉，他大概是世界上最没用的父亲。 齐砚在火车上颠簸了一天，才从京市赶到江城，又坐班车从江城到平屹县，一直到这会儿，才走到河口村。 此刻，他迟疑了很久，才不轻不重的叩响面前这扇门，开门的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你找谁？」 林合明看着眼前风尘僕僕鬍子拉碴的年轻男子，奇怪地问了一句。 这一场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见面，让齐砚有些恍然，他怔愣了很久，信口胡诌：「您好，我爷爷是林曼的老师，关于林曼的成绩，出现了一点问题。」 林家最近波涛汹涌，先是一向成绩拔尖的林曼没等来录取通知书，再是林阳突然重病，家里积蓄用尽了不说，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两桩事摞到一起，直接把林合明压的喘不上气。 现在突然出现的人又说了这样奇怪的话，让人忍不住更加憋闷。 「什么意思？」林合明不敢相信，什么叫林曼的成绩有问题。 「林曼的成绩被调包了」 齐砚说的话像是一枚炸弹，直接把林合明炸的晕晕乎乎，朝后退了好几步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 「你怎么知道？」饶是心里遭受了如此大的冲击，林合明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这个您先别管」齐砚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塞到林合明手里：「您明天先带林曼去市里报复读班吧，成绩已经被调包了，也不会有人傻的去承认，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曼……让林曼有书读。」 齐砚说的半真半假，他要亲自去解决这件事情，不希望父女俩管这件事，更不希望两人去要说法的时候受欺负。 林合明听他这样说，心里已经是完全信了，之前没敢多想，现在有人对他开了口，他就知道真相大概就是如此。 同样，他也知道这件事无法挽回，小偷甚至可能早就拿着录取通知书洋洋得意去上学了，只可惜曼曼满心欢喜地等了两个月。 他家是曼曼考上了，只不过成绩被偷了才会落榜，这则迟来的消息让林合明泪如泉涌，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曼曼有书读。 明天，明天就带曼曼去复读。 只不过…… 看着手里的钱，林合明嘆了口气：「这钱我不能收，明天我就带曼曼去市里报名」 「您收下吧，其他的都别管了」齐砚不肯接，林家一家都是这心高气傲的臭脾气，连借钱都觉得烧脸，更遑论他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硬要塞钱给他呢。 似乎害怕林合明拒绝，齐砚笑了笑，又整了整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您早年留过学，应当也知道西方有资助一说，我……哦，我爷爷现在就是看好林曼的潜力，想资助她上学，甚至觉得以她的能力可以考上国内最高等的学府」 林合明依旧犟着脸。 「我爷爷说国家现在需要高等教育人才，他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有天份的学生被埋没，您是教育工作者，应当知道我们现在面临来自世界的压力」 林合明心里是有一腔热血的，哪怕他现在只是河口村村小的一名老师，所以他沉默了。 这沉默又让他想到了林曼的前途，他秉持的自尊和面子在女儿的前途上，不值得一提，他甚至都不愿意多想齐砚话里的漏洞，只是心里非常自私的想留下这笔钱。 「如果您心里过意不去，就让她努力上清大，每年省里跟市里对于上清大的学生，会有一千块钱的奖励，到时候再把钱还了就是」 齐砚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他想去看看林曼，又不想打扰林曼。 第7章 复读 最终，他什么都没做，那一沓钱也还是塞回了林合明手里，齐砚转头冲进夜色，林合明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知道她现在好好的就够了，至于别的，都有他来解决。 出了村子，齐砚才放慢脚步，他眸底漆黑，脸上是这个年纪见不到的深沉。想到林曼，心里无比庆幸，绷着的嘴角也上扬几分，起码这辈子他们可以早早遇见。 一切都还来得及，她不用看尽别人脸色，也不会在深市辗转十年，她只需要努力的读书，安安心心的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样子。 齐砚走地很慢，这条路他跟林曼经常走。二十年以后，这里会铺上厚实的水泥路，三十年以后，道路两边会装上斑斑点点的路灯，五十年以后，这里会成为着名景点。 他站在野草杂生的路边，点了根烟，指尖明明灭灭，草丛里蟪蛄跟蟋蟀乱七八糟的叫着，他脑海里思绪翻浮，最终，乱了很多天的心归于平静。 …… 林曼起的早，煮了粥又摊了三个鸡蛋饼。 娟子去深市的话还得先去县北，县北有火车站。 虽说江城靠南方，但去深市的话，还是得坐十个小时的火车。 院门被推开，林合明扛着锄头从外面进来，也不知道他是几点出去的。 第9页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去了？」林曼有些奇怪。 「你去跟娟子说，不去深市了，今天我带你去江城一中报名」林合明把手里的锄头放下来。 林曼冷了脸，转头忙自己的，半天才闷闷回了一句： 「我不去」 「去吧！」林合明心像被人揪起来了，眼酸的发疼，他没敢告诉林曼她其实考上了，自家丫头什么性格他最了解，要让她知道分数被换掉了，恐怕当场就要去找人家算帐，但照现在自家的境况来看，哪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呢，索性趁都还来得及，赶紧去市里报复读班才是最要紧的。 「爸，我知道你想让我复读，但咱们家现在一没钱，二来我也没那个精力，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今年我跟娟子去深市赚钱，就算要复读，明年回来也能来得及」 「有钱，有钱了……昨天夜里有个年轻人来了，他说他爷爷是你的老师，想资助你继续上学」 「昨天晚上？」 「大半夜来的，你都睡了，我也问了好几遍，那位小伙子就是不愿意说到底是哪位老师，丢下钱就跑」 林曼沉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是哪个老师。 等林合明把那一打钱拿出来，饶是她再冷静，都差点都惊掉了下巴。 「爸！哪里能要这么多钱！」 一千块钱，这可不是小数目。 林合明更沉默了，今天早上起来看到这些钱，他就开始后悔为什么没追出去，昨晚他的嘴脸一定像极了自私贪婪的小人。但现在他不愿意去想这些，因为他怕耽误自家孩子一辈子。 他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这些钱就当是借的，以后一定会还上。 林曼一脸狐疑，好端端多出这笔钱，任谁心里都得嘀咕一遍。林合明也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想法，不过他态度强硬，非要叫林曼去跟娟子说不去深市：「这些你先拿去还给娟子，她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很不容易。」 她站着没动。 「曼曼！你别担心，这钱就当咱们借的，你现在得去复读！你必须去复读！」林合明反反覆覆地念叨，他一想到林曼被人偷了分数，心里就无比懊恼。 林曼终于接过那几张薄薄的纸币，原本就不算坚定的想法在爸爸的劝说中彻底瓦解。 她知道娟子一个人在外面，会比她更需要钱。 娟子今天也起的也早，本来打算去找林曼，没想到一开门林曼就在门口站着。刚好，她打算跟林曼说下午就去火车站，不光如此，她还偷偷拿了家里的户口本，她是真的彻彻底底想离开河口村了。 娟子她爸赵树根看两人在外面不知道说什么，指使他小儿子站门口听，嘴里也不闲着： 「曼曼啊!我们家娟子要带你去大地方搞钱，你过年回来可得好好孝顺你赵三爷啊!」赵树根不要脸地嚷嚷，见林曼没搭他茬，又扯着嗓子胡咧咧开了：「要我说啊，书念的再多有什么用呢？这些年娟子拿回来的钱，恐怕你们一辈子都没见过吧，当年你爸还非要多管闲事，哄娟子去念书，念书有什么好？你看你念了十几年，还不是没考上！」 娟子紧了紧拳头，林曼轻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冲动，要真闹出来，赵树根发现户口本不见了，她就没法走了。 赵树根那小儿子趴在门口，眼滴熘熘地转，时不时搔眉拉眼做出一副怪相，这鬼样子任谁看都觉得欠揍。 本来心里就憋着气，娟子干脆拉着林曼离这远点，赵树根小儿子又在他妈的指使下跟在两人后头，被娟子拿两毛钱打发了。 「你决定好了就行」娟子对她想回去复读也没什么看法，只是有些遗憾两人不能一起去深市。 「娟子……我不能放弃，现在有机会，我一定要试试，否则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你的确应该要有比我更好的人生」娟子心情有些复杂。 林曼摇摇头，她相信娟子会过的更好，于是她说：「我们都会有更好的人生」 「你一个人在外面，比我更需要钱，况且，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欠着钱我也不安心」 娟子知道推不过林曼，只好把钱接过来，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最真诚的祝福。 「我走了，帮我跟林老师告别」 * 平屹县招待所。 齐砚借了招待所的电话，拨了一串数字，没多久对面就接通了 「陈爷爷？对，是我，我爷爷让我代他问候您，对，好久没见了」 对面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齐砚哈哈大笑。 两人寒暄许久，齐砚才切入正题： 「对了陈爷爷，我刚好在平屹有点事，您当初回江城，这都十几年都没见过面了，想顺道去看看您」 「好，那我现在就过去，刚好赶上吃饭，您可要多买点菜，奶奶做的东坡肉我都想了好多年了」 对面笑声从话筒里传出来，柜檯后面的工作人员瞪了他一眼，齐砚打了声招呼，摸摸鼻子，悻悻挂断电话。 陈爷爷以前是桥樑工程师，跟齐砚的爷爷一起在清大任教，后来学校太乱就回江城了，江城敬重读书人，所以陈爷爷受的罪也少些。 他在江城没有认识的人，林曼的分数，还有她的学籍，要是想彻底解决，只能请陈爷爷帮个小忙，他得让一切回归正轨。 第10页 第8章 学校 每回听林曼云淡风轻说起以前，齐砚就忍不住替她生气。她那时候是跟她那位好友去了深市的，帮着那位好友一起打拼事业，但她并不贪心，赚了些钱还清债，第二年就回去复读了。 复读的时候，整整一年都在努力，生怕出什么岔子，可最后依旧没能拿到通知书，也是直到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成绩被调包了，不光成绩被调包，连学籍也不是她的。 平时不管做什么都笑呵呵的林曼，只有提到这件事才会冷脸愤怒，一整年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年。 知道成绩被调包，学籍被顶替，林曼也绝望地去找人家争辩过。然而并没有用，人家甚至还恶劣的威胁，是不是想让她爸丢了村小的工作。 再后来她就死心了，重新回到深市，继续跟她那位好友没日没夜的拼事业，年纪轻轻落下一身病，以至于后来她比他年轻，却也比他早逝。 齐砚想到这儿心就揪着疼，最后留下来的人才是最可怜的，最后几年，他跟孤魂野鬼没两样，要不是心里有个念想，他也早就撑不住了。 不管什么原因，既然他能回到这时候，必定要让林曼走上自己想走的路。从平屹县坐班车到江城得将近两个小时，一早出发，正好赶上饭点。 陈教授住的是小洋楼，跟江城大学教职工家属院隔得也不远，因此很好找。 老两口唯一的女儿离婚以后就出国了，前年寄信回来，说是在国外结婚了，老两口背地里不知道抹了多少泪。 这些年教教书，养些花草树，面上是想开了，心里难不难受或许只有两位老人自己清楚了。 「陈爷爷」齐砚自然不好意思空手来，手里两盒茶叶晃来晃去晃的陈教授眼花。 「哟，普洱？」陈教授接过来看了又看，欢喜地捨不得放下。 张奶奶听见声音，从厨房出来，斜了陈教授一眼，又怪齐砚：「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张兰同志，你又假客气了，孩子的心意，咱们作为老的收着就是了」 陈爷爷他不抽菸不喝酒不打牌，就好一口茶，以前还在京市的时候，茶叶末子都得搜罗起来。 「咱们离开京市那会儿，小砚还流鼻涕呢，拉着咱们家元元不让走，这一晃都十好几年了」陈教授不免感嘆一句物是人非。 张兰看他讲话没个正形，上手推了推他：「行了行了，茶叶还堵不住你的嘴」 齐砚憔悴的样子二老也瞧在眼里，等饭吃完，才问他这一趟是来干嘛的，要说特地坐一天一夜的火车赶来看他们老俩口，那可不切实际。 「江城我不太熟，所以才来找您的。」陈教授直来直往，要真遮遮掩掩的耍什么阴谋诡计，恐怕老人还不高兴，齐砚不好意思地笑笑：「确实有点事情麻烦您，长辈家的孩子今年高考，怀疑分数被调包了，所以想问问您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陈教授一听就皱眉了，这些年求他办事的数不胜数，他都一一推了，清清白白一辈子，不想老来还落个不好听的名声，要不是齐砚的爷爷是故交，他这会儿只怕都轰他出去了。 「不是您想的那样，确实是成绩不错，而且……英语很好」齐砚特地补了一句。 陈教授想了一下，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政策越来越好，但国内外交人才太稀缺，一口带着方言的外语根本没办法去国际上发言，所以这几年国家一直在大力培养外交人才。 「你小子可别诓我，要不是你说的那样，打的可不是你的脸」 陈教授话说的难听，却也在理。可哪怕是他敬重的长辈，他不愿意人家讲林曼一点不好，于是他很认真地说： 「我私下都查清楚了，这事儿真的有问题。您也知道我这脾气，要真没把握我也不会来找您」再没人比齐砚还了解这件事，他三言两语说了一遍：「您要真不信，把林曼的档案调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学籍这事儿还能有假吗？」 事情太过离谱，张兰也是听着一肚子气，在一边帮腔：「咱们顺手帮个忙，要没错就算了，这要是真的，可就耽误了那孩子一辈子啊」 陈教授想了很久，最终还是软了神色，知道这事儿耽误不得，起身打电话——他有学生在市教育局。 分数确实是出了问题，再加上也是正常进行调查，倒也谈不上违规，况且只要调个档案，再稍微跟进一下就能查清楚真相，没人会揪着这个不放，除非心里有鬼。 一直到从陈教授家里出来，齐砚才放下心，接下来就是等着人家自乱阵脚就行了。事情要真解决起来，一点也不难，偏偏林曼当初就是被这么一点小事逼的差点想不开。 * 江城一中跟江城三中一直是竞争对手，三中虽然地理位置偏，但每年达线率也很高，今年一中压了三中一头，所以来一中复读的人也多。 林合明一早就带着林曼来江城想去报名，今天应该是复读班报名的最后一天。在家耽搁太久，现在连市里的复读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人也招满了。 一中是整个江城最大的高中，大门口也气派，还有个单独的门卫室。 果不其然，父女俩还没进去，门口的门卫就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林合明客气的让了根烟——临来前隔壁赵叔家给的，说是进城好办事，果然这就用上了。 第11页 接了烟，再说话也软些：「你们来这一趟是白费劲，今年学生招满了，连三中都不再招人了，别说咱们学校。」 「这么快就招满了？往年不是得到十号吗？」 「你也说了是往年，早就改啦，现在学习任务越来越重，一号复读生报名就结束了，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十号了」 门卫还想说些什么，正好有个老师骑着自行车路过，瞥了父女俩一眼，眼神警告那位门卫不要把人放进去。 原本还算好说话的门卫瞬间冷了脸，拦在父女俩身前：「你们就走吧！」 林合明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拦住那位老师，又从他的皮包里，拿出一沓成绩单：「您看您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进去，我女儿成绩好，今年是出了点问题，明年肯定能考上，真考上了，这也是给学校长脸不是？」 「成绩再好也不行啊，给学校长脸的学生多了去了」那位老师干脆停下车，将父女二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眼神愈发不屑。 「麻烦您让我进去找一下贵校校长，成不成的另说，行不行？」 边上门卫干脆上手把林合明拉开：「规矩是规矩，要真今天放一个进去，明天放一个进去，学校不就乱了，我就是个看大门的，真乱了学校老师怪下来，我这工作也要丢」 林曼一直很懂事，但这一刻，她才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她看到爸爸乞求的样子，心里憋闷，而这么低声下气的跟人家说好话，只是为了能让她多一一次机会。 越是如此，林曼越不愿意看她爸这样，她不想让她爸热脸贴冷屁股。 于是她拉着试图请求人家再通融通融的林合明，声音很大，底气很足地喊道： 「我会考上的！无论在哪个学校我都会考上的，跟谁都没有关系，重要的不是环境，不是老师，是我自己，就是去七中，我也一定能考上大学！」 林曼的话让林合明还想跟上去的脚步停下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平凡，以至于连子女的教育都无法保障。更可怕的是，曼曼明明已经考上了，却又被别人轻而易举调走了成绩。 那位本来已经骑车走了的李主任，听见林曼歇斯底里喊出来的话，又调头回来，冷笑一声：「我倒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门卫一直在后面劝他们赶快离开，到真的离开的时候，林曼心里还是滋味莫名。她从没觉得谁低人一等，但今天这位所谓的老师，彻底给她上了一堂课。 「去七中吧。」 林合明嘆气，还有些不死心：「去三中看看吧，偏是偏了点。」 林曼也嘆气：「就去七中吧……」 既然刚刚的门卫说了三中已经招满，就没必要再白跑一趟了，况且三中偏远，真去了下午不一定能赶上车，再说她刚刚那番话也不是意气用事，她不光得考上，还得考好。 说起来，七中不光在江城出名，在她们平屹县也是很有名的，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学生寻衅滋事，打架伤人，甚至还上过几次报纸，林曼原本是没想过七中的，刚刚那位老师说话太过恶毒，她愈发想证明，哪怕去一个在众人眼中完全不行的学校，她也能考上大学。 七中门口连门卫都没有，父女俩轻而易举就进去了，学校也比一中小很多，教学楼是新建的，有五层，或许是怕学生上课跑出去玩，又或许是怕学生闹事，教学楼底下的大铁门上还套着一把大锁。 第9章 热闹 教学楼锁的严严实实，父女俩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进去，今天有些班级好像是开学了，楼里闹哄哄的，突然打了一声下课铃，有几个老师一齐往外走。 有位年纪稍长的老师从里面开了门，有些疑惑地看向林合明：「你们是？」 林合明鞠了鞠身子，又把路让出来：「您好，我想问一下，学校复读班报名结束了吗？」 「去我办公室说吧」等后面老师都出来了，老先生又从外面锁了门，见林曼对着锁看，有些不好意思：「孩子们太调皮，这是没办法的事」 等到了他办公室，看到门口挂着的牌子，林曼才知道这位看起来无比朴实的老先生是校长，办公桌上印着名字，姓高。 林合明很再一次从包里把林曼的那一沓成绩单拿出来，校长接过去，认真翻了一遍，不住点头： 「这个成绩……怎么今年失利了？」 「说来话长，不过这分数确实是真的，您要不信，随便出张卷子考一下也能知道孩子的水平」虽说七中名声不大好，但林合明更怕林曼连复读班都上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可惜孩子多耽误了一年」老先生嘆了口气：「年轻人最宝贵的就是时间」 林曼沉默。 「行了，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你现在去楼梯口左拐头一间办公室，在收费处把钱交了，领了条子后天就来上课吧」校长跟着出门，给林合明指了路：「孩子进了学校，老师都会好好教，但能不能行，全看个人」 老校长也知道七中在外头的名声，怕林曼不放心，特地提了一句。 七中以前跟江城一中、江城三中是同一水平上的，甚至论起历史，比一中和三中都要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传出去的全是坏名声。 高校长言辞恳切，又鼓励林曼今年好好努力，明年肯定会成功的。 第12页 不说林曼，连林合明这下都没了怨言，别的暂且不论，单说这位校长一把年纪仍旧尽职尽责的教书育人，这点便很值得钦佩。 报名费加住宿费一共是十八块钱，林合明带着林曼去收费处交了钱，收费处老师又告知了住宿要带的东西，领了凭条又大致看了一下学校的环境，林曼就跟着她爸回家了。 在江城一中耽误不少时间，又来七中报了名，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万幸还能最后一班车。 林曼坐在车上心里滋味莫名，娟子这时候大概已经坐在南下的火车上了，她说定下来以后会写信给她，林曼希望她能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也希望两人友谊长存。 坐在最后一排的齐砚倒是没想到再回平屹能碰见林曼。 他抑制住内心的思念与挣扎，克制住去找她的脚步，他可以帮她找回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却不能打扰她，她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 况且，他们的时间还长。 这几天太累了，又一刻没歇的赶到平屹，连轴转了三四天，或许是知道林曼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齐砚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这也是他从这个年代醒过来后，睡得最香的一觉，梦里林曼沖他笑，还没等他跟林曼诉苦，就感受到脸上一阵痛。 司机师傅伸手拍他，又挤着一张大脸滋着牙凑上来沖他笑： 「小伙子！到站了！」 车上的广播还在一遍遍重复： 「终点站——平屹县政府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随身物品！」 车上一个人都没有了，齐砚看一眼外面灰蓝色的天，下车以后又去了昨晚的招待所。 他是去年才去清大任教，昨天又把所有积蓄都拿给林合明了，现在住招待所只能找最便宜的房间。 陈爷爷有个学生在市教育局，下午已经打过电话让他帮着核实一下，学籍档案这种东西，如果动过肯定会有差别，到时候是真是假，一切也就揭晓了。 齐砚找工作人员借了电话，或许这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那头半天才接。 两人十分熟稔的打了招呼，末了电话那头的人半开玩笑地打趣齐砚：「知道了知道了，齐大教授，明天下午一定到！」 确定明天能到，齐砚才浑身疲惫地挂了电话。再上楼躺在床上，不免又想起林曼。上辈子林曼去复读，报完名没在意那么多，最后才发现被很很坑了一把，但为时已晚，他既然有幸回来，自然要把所有问题提前止住。 市教育局突然下来检查，也没提前打招呼，有些心里有鬼的已经自己乱了阵脚，还不等开始调查呢，胆子小的就全招了，也有胆子大的想隐瞒贿赂，刚好逮个正着，受害的不光是林曼，还存在不少分数弄虚作假的现象。 偷偷顶了林曼成绩的女生叫林梦，为了掩人耳目，也给自己改了名，她妈是县北二中的老师，爸爸是县教育局档案科的办公室主任，夫妻都不是什么顶有本事的人，偏偏上辈子压的林曼痛苦半生。 陈教授早就帮齐砚打过招呼了，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省里也打算敲山震虎，江城一直没有行动，刚好借着这个口子来杀鸡儆猴。 要真是清清白白，那当然再好不过，要真有人背后耍些阴谋诡计，那上面对付起来也绝不会手软齐砚一早跟下来调查的人碰了头，便十分放心的将这事儿拜託给他们了。 他现在还得去接赵记者，赵记者辛辛苦苦来帮忙，总不能让人家来了以后抓瞎。 平屹县是江城下辖最大的一个县，县南县北差别很大，风俗不同口音也不一样，像河口村就属于县南。县北虽没县南发展的好，但火车站在县北，因此比起大多数县城，平屹县算是发展的比较好的。 赵记者现在就在县北火车站等着，他是平屹省省报的记者，跟领导报备了才能跑这一趟，昨天齐砚在电话里大致给他讲过一遍，这新闻可大可小。 说起来，要不是上辈子林曼出过这回事，齐砚都不知道世界上还能有人无耻到这个地步。 再后来国家大力整顿这些替代高考成绩的事，齐砚才知道真的有人覆手间就能毁掉别人的一生。林曼那时候跟着娟子一起做生意，算是闯出了一番事业，虽然受的罪多一些，但也比很多人过的都好一点。 更多的是失去了学历，就业困难的普通人。 所以齐砚希望趁这个机会，尽可能的去挽回，也避免让更多人受害。 顶替林曼录取名单的人叫林梦，在县北二中上的高中，回回考试成绩都倒数，这回却直接超本科线大几十分，谁也不会往别的上面想，只当她是运气好，碰巧考的全会。 市教育局上午才去查，他爸就战战兢兢露出马脚被逮进去了，林梦她妈还不知道这回事。 中午齐砚接过赵记者以后，就跟着一众公安去了林家，敲了半天里面才有人应。 楼里不少邻居都伸着头出来看。 见是公安，周围人更起劲了，三三两两齣来，围在一起看热闹。 林梦她妈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一打开门见到黑脸公安，整个人差点软到地上，或许她自己心里一时都想不清做的哪桩事被逮到了。 心里恐慌，面上偏偏还得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你们……这……这是？」 「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些事情要找你调查」 第13页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女人还做出一脸茫然的样子，只不过能明显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你涉嫌滥用职权罪，现在跟我们去配合调查就行了」为首的公安拿出证件给她看了一眼：「走一趟吧」 赵记者嗅到了热点的味道，他在路上就听齐砚说过了，实在不敢想像竟然有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这要是真的，下半年省里肯定会着重调查，他现在能沾齐砚的光过来跟踪调查，可就是独一份的报导。 「公安同志，能不能让我们先做个简单的採访」赵记者从包里拿出记者证，又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砖头大的相机。 公安的同志摇摇头：「事情还没确定，得等确定了你们才能做报导」 赵记者只能无奈的耸耸肩，齐砚也没说什么，等事情查清楚了再採访会更有说服力。 一直僵持了有半个小时，看她还不愿意配合，公安终于黑了脸，提高声音：「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等人被带走了，周围邻居爆发出一阵更为热闹的议论声。 江城师范大学已经开学了，所以林梦她不在家，等江城师范把人退回来，估计还得再审她一遍。 档案有很明显的被动过的痕迹，现在都被调出来，这里头的事情也一目了然了，连审问的公安都吸了一口气。 林科平是毁人前程啊，林曼这孩子分数是全县第二，这么耀眼的成绩，就是北京的学校也能上，别说江城师范了。 幸好发现的早，这档案还能退回来，到时候覆读一年也还来得及。 夫妻两手里权利都不大，但牵扯的人不少，林梦她妈李月红县北二中的老师，跟县南高中的副校长关系不错，分数出来前就拎着五万块钱现金过去打好招呼了。 第10章 开始？ 偷走别人的人生，于这些人来说似乎都是轻松至极的事情。 上午事情一查明白，谁都没敢耽搁，直接报到省里去了，省里领导又发了文件，彻查整个安江省。 赵记者见缝插针，多拍了几张照片，他负责的就是社会新闻这个板块，上面这么重视这件事，省报肯定也要跟进啊。 无论哪个年月，真犯了事，见到公安，也就跟耗子见到猫差不多，这都是一群养尊处优的害虫，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这被警察带走，后半辈子名声也就完了，再加上心虚，只恨不得把小时候偷了隔壁一个梨都招出来了。 齐砚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心思，现在看来，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复杂，牵扯其中的从犯都招的差不多了，那个林科平连争辩都不敢争辩，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想争取宽大处理。 末了这个男人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同志，我真不知道会产生这么恶劣的影响啊，您说我会被怎么处理啊？」 「怎么处理？你干坏事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啊，得去争取人家受害者谅解，你差点害了别人一辈子」年轻的警察一脸正气，对林科平的行为极度不耻。 等调查完毕，赵记者才被允许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进行採访，赵记者上回跟去没採访到李月红，这回还想採访，也被允许了，林科平跟李月红两人算是这次事情的导火索，肯定能上头版。 大家对有文化的人是无比尊敬推崇的，事情一旦暴露出来，这夫妻二人包括那个林梦恐怕都要被人戳着嵴梁骨骂。 赵记者什么世面都见过，引导林科平把整件事情讲清楚，随后就是听这个林科平大骂老婆跟女儿。 李月红说的跟他了解的也没什么出入，夫妻俩牵着藤子带出瓜，扯出一小批收贿受贿的人。 事情牵扯到林曼，自然也有公安去通知林曼过来，今天已经晚了，只能等明天再通知。林曼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倖幸苦苦十几年，最后分数被别人顶替了，她还一直觉得是自己的原因。 一大早公安过来敲门，村里人都吓坏了，还以为林家是犯了什么事。 林曼今天本来打算去七中报到的，还好公安说一上午就能处理完，耽误不了太长时间，林合明一早又出门了，再过两天村小也要开学，田间地头的活儿也要尽快干完，村里人找到地里头他才匆匆忙忙放下活计往家赶。 成绩的事情林合明没敢跟林曼说，就是怕事情解决不了，林曼年轻气盛，到最后再出什么事，现在听公安同志说起了经过，眼眶含泪地放下手里的锄头。 父女二人头一回坐警车，公安说的含糊，林合明半听半猜也知道个大概，三句两句又跟林曼说了一遍。 林曼愣住了，又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这些人看她的时候一脸同情，等了两个月，她以为是自己失误，没想到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突如其来的心酸涌上来，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一样，林曼整个人呼吸苦难，浑身颤抖，如果……如果不是有人愿意资助她继续读书，那她现在已经在去深圳的火车上了，运气好明年赚够了钱还能重新回来复读，运气不好，甚至一辈子都没办法读书，更别说上大学了。 录取通知书迟迟没到，大学上不了，她没有崩溃，林阳生病，家里用光了积蓄，没有钱让她去复读，她也没有崩溃。 偏偏这会儿听到分数被别人替代了，她崩溃到泣不成声。 几个警官也有些可惜地看着她——耽误了一年光阴，哪怕是去复读重新考上了，这一年的时间也是未免太浪费了。 第14页 乍一见到李月华，林曼就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之前两校交流学习，林曼作为优秀学生去会议室发过言，李月红见到她，笑容可亲，看起来真的把她当成优秀学生，实际上是把她当盘菜了吧。 李月华手上带着手铐，脸色苍白，见到她，扯着脸，干笑两声：「小同学，你还记得我吧，这事儿确实是我做的不对，向你表达诚挚的歉意，听说你们家条件也不太好，要不咱们私了，我多给你点钱，你……」 李月华夫妻俩做的坏事不仅仅是调包高考成绩这些，还包括行贿等罪名，后期会一同提起诉讼，林曼想到自己差点被毁了的人生，愈发气恨，面色无常地跟一边的公安说道：「公安同志，事情我大概都了解了，我拒绝调解，这件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也希望这些人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 赵记者听说林曼要过来，原本想来採访一下受害者，但一早上就被齐砚拉着忙这忙那，等去了公安局，人早就走了。 齐砚还若无其事地安慰他：「没事，大不了就去採访那个顶替别人的女学生嘛，老揪着受害者，探求受害者心理做什么？」 他可不愿意让林曼站到大众的视野里，有些利益既得者，一旦知道是林曼挡了路，肯定会在背地里打压她，而他不怕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所以，他得站在前面。 当所有的暗箭都指向他，她才是最安全的。 齐砚有些肉麻的想。 * 林曼没要林合明送她去七中，家里还有活要干，林阳也已经耽搁一上午了，不好为了送她再耽搁一下午。 至于李月华，她既然知道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就不想再浪费太多时间去想这件事，人要往前看，有这个时间多写两道题，明年争取考的比今年更好，这才是当务之急。 昨天交过报名的钱，本来上午就该到的，但她有事耽搁了，打听到宿舍楼，底下的生活老师也没说什么，给了一把宿舍门的钥匙，又好心带她上楼认门，学校前几天就开学了，所以宿舍也没人。 七中的环境比不上上次去过的江城一中，却比县南高中好很多，林曼进来的时候还看到图书馆了。 寝室住八个人，还剩一张空床铺，靠最里面的上铺，林曼没带多少东西，除了几身换洗的衣裳跟日用品，就带了一床铺盖跟一张席，也幸好现在天还不冷，否则这点被子是远远不够的。 第11章 学习 那位生活老师把她送过来就下去了，临走前还提醒她晚上记得去上自习。 东西都放下以后，还得去找老师报个到，不然她连自己在哪个班都不知道。林曼又去了那天的校长办公室，幸好今天校长没有课，带她去教学楼找年级主任。 七中比一中和三中规模小很多，再加上这时候没考上中专的普遍都出去打工了，念高中的人也少，所以七中招的学生也不多——整个高三年级只有六个班，全校的学生加起来估计也没江城一中一个年级的人多。 年级主任姓周，是个看起来有些严厉的中年男人，看到站在校长身后的林曼，点了点头：「听说你成绩还不错，就直接分到我们班吧，今晚开始上晚自习，尽快进入状态，再过两天还有摸底考试」 林曼点头。 五点半放学，六点半要回班级上晚自习，趁这个时间学生们还得去食堂吃个饭。林曼打了两个馒头就回寝室了。 之前在县南高中，学生都是从自家带了米，交给食堂，再补点伙食费，就能在食堂打饭，这里的食堂是不给带米的，吃什么都得花钱买饭票。 她自己的生活用品没带多少，但高中三年的书，她全都抗过来了。 林曼很爱惜书，因此每一本都保存的很好。等东西都收拾好，放学铃声也响了，再没一会儿，寝室几个人也一个接一个回来了。 林曼穿着白衬衫，下面是黑色的棉麻裤子，叫上是一双磨得起毛的白球鞋，都不算值钱，但看着干净清爽。 才开学没几天，况且复读班的学生危机感更重，大家都没功夫管别人，除了第一个进门的佟玲玲跟她打了声招呼，其他人拿了书就回班级了。 没有人探究她，她也松了一口气。 佟玲玲留着齐耳短发，嗓门挺大，才第一回 见面，林曼已经能感受到她的真诚了。没一会儿她又问林曼被分到哪个班了，林曼老实说在高三七班，她当即露出笑容，十分热情：「那我一会儿带你去教室」 七中这一届一共三个复读班，七班八班都是理科班，九班是文科班，佟玲玲给林曼大致讲了一下几个复读班的情况。 时间很紧，才开学没几天，大家不知道要什么书，所以趁着放学急急忙忙回来一趟，拿过以后又马不停蹄回班级了。 「你大概还不熟悉，我先带你去教室吧，晚自习十点半才下课，回寝室路特别黑，你还得买个小手电筒。」 「恩，谢谢你」 佟玲玲三两口吃完从食堂买回来的包子，又从床底下把明天要用的书拿出来，林曼这时候才注意到佟玲玲就睡她的下铺。 「后天期初摸底考试，说是要看一下咱们的水平，你把书都找出来带着吧，一会儿我也帮你拿一点」她好心地把要用到的书跟林曼说了一遍：「课表一会儿去班级，我抄一份给你」 第15页 「谢谢你了」林曼继续笨拙的道谢。 加上两个复读班，高三年级就有六个理科班，期初摸底考试是所有学生都要参加的，这也是所所有学生进入学校以来要打的第一仗。 九月份勉强算是初秋，虽然还炎热，但到六点多天就黑了，教室里都拉着白炽灯，毕业班和复读班的气氛完全就是两极分化的状态。 才升到高三的毕业班的学生们并没有一点危机感，仍旧打打闹闹，再走廊上跑来跑去。 而理科复读班在最后两个教室，从外面经过完全听不到一点声音，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学生们，他们内心都不愿意再尝试一次那种挫败感了，所以大家都在低着头看书，或是做题。 七中每年能考上大学的学生中，百分之九十都是复读班的学生。 一直到林曼坐到位子上，都没有人注意到新来了一个同学。 林曼也没有耽误时间，多一次机会于她来讲或许是好事，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今年可以考上，那么明年，她可以考出更高的分数，甚至去尝试一下以前从没想过的顶尖名校。 要知道，今年她的分数只少了几分而已，不过因为想给家里节省一点，也为了离家近，才不想出江城，既然能再让她做一次选择，那么她肯定要试着出去闯一闯。 后天的考试是检验学生水平的一场考试，也算是提醒那些依旧没有危机感的学生，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之前在家等成绩的那段时间，虽说高考结束了，但林曼还是会抽时间看看看书，一来习惯了，二来通知书没到手里，心思就总有些飘忽，只有看书才能让心思稍微静一些。 所以她对于考试危机感倒是没那么重，只是按部就班的照自己的方式复习。 齐砚这一趟来平屹跟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他买了下午的车票回京市，估计林梦再过几天就要被学校做出退学或是开除的决定，这一来档案就会被重新打回来，这份档案，原本是属于林曼的。 等过段时间到了中秋节，他还得再来一趟平屹，去会会那个上辈子有过一面之缘的林梦，顺便把事情彻底解决。 赵记者也准备等林梦被退学以后，再过来採访一下，这刚好跟齐砚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干脆决定中秋节再过来一趟。 这一趟赵记者收穫颇多，材料也都齐全，他打算回去整理整理趁早做报导。 安江省省会跟京市方向相反，两人在火车站分别，临走前齐砚拍了拍赵记者的肩膀： 「下回去京市，我请你吃饭」 「算了吧，你这大忙人，还有天天搞研究，国家能强大，全寄托在你们这些科学家身上了，我可不敢耽误你的时间」 赵记者大大咧咧地开齐砚玩笑，又想起来这一趟齐砚来的莫名其妙的，心里好奇，顺道问出来：「对了，我早就想问，你这一趟来就为了调查这件事？」 齐砚没说话，算作默认。赵记者更来精神了，除了做研究，齐砚从来没对什么事情这么上过心。齐砚一直没理他，等发车时间都到了，赵记者也没能撬开他的嘴。 * 期初考试是学校印的试卷，书上的内容高一高二基本都已经学完了，高三一整年都是用来复习的，而这次考试主要就是测试一下所有人对基础知识的掌握。 考试座位是被打乱的，林曼被分在一班，说起来她没买过什么习题集，每次都是摸透书上的例题，再根据例题衍生一些题目来练习。 县里教育资源比不上江城，书店来的习题册还没上就被抢完了，谁能买到也是当宝贝一样不愿意给别人看，生怕别人超过自己。 所以在县南一中的时候，她自己出的题目会经常被老师拿去当练习题抄给其他学生做，高中三年，书上的知识点她基本烂熟于心，题目更是瞭然于胸，甚至随便说一题，大概是在哪一页她都能知道。 虽说这回考的都是最基础的题目，但书上的知识点对毕业班的学生们来说，还没笼统复习过。这一来就是复读生的优势了，才参加过一次高考，现在正是他们知识储备最完善的时候。 况且七中没几个认真肯学的，所以最终名次出来以后，排在前面的，基本都是复读班的学生。 第12章 考试 考试排名前五十的都在楼梯口用大红纸贴出来了，排在第一的是林曼，第二是佟玲玲，她比林曼少了十来分，两人分数远远甩开众人一大截。 林曼每一科都接近满分，红榜周围围了一圈人，大家都在找林曼是谁，这个分数如果是真的，那完全没必要再复读一年啊。 佟玲玲拉着林曼想挤进去，还没进去呢就看到了明晃晃挂在第一的名字，佟玲玲要比自己得了第一还激动：「林曼！你也太厉害了，考这么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曼身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分数真的假的？怎么分数这么高？考这么多分还来复读干什么？」 说这话的人见吸引力不少人的注意，更是带了几分怀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不看答案能考这么多……」 林曼无语，其实要是题目再难一点，她可能也考不了这么多分，但明显这些都是非常基础的题目，没一题都是根据书上的例题演变的，再深一些她可能也不行了，但这人一上来就暗示她分数有水分，未免太过分。 第16页 还没等她说话，佟玲玲就站到前面来了，她比林曼矮半个头，但气势一点也不输那个说酸话的男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别在暗戳戳地眼红，诬陷的话张嘴就来？要真有水分，我倒想问问还有比曼曼分数更高的人吗？」 林曼拉了拉佟玲玲，又把她拽回自己的后面：「这位同学，我不知道你阴阳怪气是出于什么心理，但你放心，以后时间还长。」她敲了敲墙上的红纸，又点了点自己的分数：「什么时候你能赶上来再说吧」 周围一个班的同学也纷纷帮着林曼说话。 有老师看到这边的动静，以为又是学生闹事，一路小跑着赶过来，等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对着一群人苦口婆心：「关注自己的分数就够了，别人的再高也是别人的，心思不要放歪了，否则再怎么学也是没有用的。」 刚刚说酸话的男生被这老师说的脸色通红，本来低着头悄么声要回班级，想了想又转头给林曼赔不是。 不过无论是林曼还是佟玲玲，都没理他。 围在这儿的基本都是复读班的学生，为数不多毕业班的学生纯粹是为了看热闹，而不是为了看分数。 等周老师一来，围在红榜边上的学生就散尽了。周老师带林曼他们班级的班主任，也是教英语的，学校王牌老师。整个学校英语老师很少，或者说大环境之下，现在整个外语方面的人才都比较稀缺。 等周老师进了班级，原本因为成绩出来有些闹腾的班级安静了不少，教室里针落可闻，没有人敢说话。 一直沉默了将近五分钟，周老师才沉着脸开口： 「大家能够认识，坐到同一个班级，是一种缘分，刚刚外面发生的事情我也看到了，虽然只有短短一年时间，但也希望大家能够团结」 「再一件事，虽然说这一次年级第一跟第二都在我们班，包括尖子生我们占的也不少，但隔壁班学生水平比较集中，没有特别薄弱的学科，而我们班两极分化严重，还有不少同学分数并不理想，偏科严重，再这样下去一年的时间能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还不好说」 「所以我希望大家在努力一点，心思不要浮，考的好的同学不要骄傲，考的不好的同学也不要气馁，高考远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是一场硬仗，希望每位同学都争取把所有落下去的课拉上来，这样若干年后你回想起来，也不会后悔」 他一说完，大家头埋的更低了。 「不要过多关注别人的成绩，好好提升自己。言尽于此，各位基本上都成年了，也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希望明年九月份能在学校张贴的光荣榜上，找到每一位同学的名字」 第一次考试，对于毕业班的学生并没有什么影响，而几个复读班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这些天林曼除了看书，学校里的事情或多或少也从佟玲玲那里听来不少，比如七中校长生病了，现在在住院，所以之前林曼见到的老校长其实是代理校长，今年六月份才接手，不过他本来今年该退休了，奈何七中这烂摊子暂时没人想要。 七中在外面的名声确实不太好，每年能考上大学的基本都是复读班的学生，但这些学生得回原档案所在的学校报名高考，所以大部分复读班的学生就算考上大学，也不算是七中的达线率。 老校长接手学校以后想好好管管，不希望让这些孩子以后误入歧途。 可大部分学生正是热血方刚的年纪，学校常有打架斗殴的恶□□件，管也管不住，老校长只好白天夜里都带头巡逻，现在这种事情才少了很多。 不过要想让这些孩子认真念书，确实是一个头疼的事情，好说没有用，这些孩子软硬不吃，逼得急了就拎着书包回家，说自己不念了。 教学楼大门依旧挂着那把大锁，或许是最近刚考完试，学生们都很浮躁，那把大锁还被人恶意的吐了口水。周主任跟老校长一路上都在商量怎么提高学生成绩，看到锁上的唾沫，对视一眼，无奈地嘆了口气。 * 齐砚从平屹回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每天都在关注安江省的报纸，一直没看省报报导这件事，再没动静新闻都要成历史了 正准备打电话给赵记者问问，就听见爷爷举着电话喊他，电话那头正是赵记者。 「这事儿暂时报不了，而且最近很多地方都在彻查整顿弄虚作假，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怕影响太大。」 齐砚很快就想明白了，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行，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跟你说的」赵记者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我问了一下我同学，李月红夫妻俩大概得被判上几年，李月红那个工作也是买的，包括去年升职当上年级主任也是拿钱买的，还挤掉了一个年轻老师，总之拔出萝蔔带出泥，抓了不少典型」 「我这两天应该会再去一趟平屹，你到时候跟我一起」 「行」虽然报导不一定能发出来，但是他个人还有省报都想去採访林梦。 上辈子李月红被抓，都是千禧年之后的事了，对于这些人会有什么下场，齐砚并不是很上心，只要他们能得到应该有的惩罚就足够了。 而解决完这些事，让林曼能专心学习，不被这些琐事劳心费神，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挂了电话，齐砚回书房坐到桌边上，撕下两页信纸，想了很久才开始动笔。 第17页 老爷子年纪大了，脑子时清醒时糊涂，哼哼唧唧挪到门口，大喊了一声：「建国，你媳妇儿呢？」 齐砚知道爷爷这是又犯糊涂把他认成他爸了，没争辩也没解释，温和地笑了一声，把老人扶到外面沙发上：「我媳妇儿回娘家了」 老爷子狠狠打了他一下：「天天跟你媳妇儿作对！」 齐砚被爷爷逗的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里开始泛酸，能回到这时候，爷爷还没去世，他已经十分满足了，虽然心里还有点难受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但人不能太贪心不是吗？ 等哄好了老人家，齐砚重新提笔，一封信要写到安江省，另一封是写给林曼的。 他下个月就要去研究中心，前辈们研究出了国内对外防御的屏障，也让种花家国力在世界上重新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但研究中心是一直缺少人才的。在外人眼里看来，去年才回国的齐砚毫无疑问是最好的人才，研究方向跟个人品行都十分适合进研究所。 只不过毕竟去年才回国，资格审查必须慎之又慎，上面才让他暂时在学校代课，教学生一些理论知识。 经过一年资格审查，前段时间才确定他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刚刚教务处通知他去办理工作交接，再过几天，任职信应该就能下来。 工作落实以后，就剩平屹县的事情了，去研究所一年两年不一定能出来，况且他要去试试新理论新技术，时间肯定会更长。 原本想等着中秋节放假去平屹，现在工作交接好，他就能多出几天时间，干脆现在就把事情解决了。 齐砚写的信，现在才辗转到安江省一把手的桌子上。 自这一个月安江省整顿以来，事情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白省1长忙的脚不沾地，还得回去写报告把这件事继续向上汇报。 这时候看到桌子上的信，有些疑惑，边上戴着眼镜的秘书把手里资料大致翻了翻：「这是清大一位教授寄给您的」 齐砚知道白省1长的顾虑。 这位省长兢兢业业，是真正愿意下沉到群众中为民服务的，上辈子这位调到京市，他们还打过交道。 白省1长一开始知道下面竟然有这种事情，心里十分震惊，相信只要受过教育，都能对这种事情感到气愤，等查的愈发深入，发现这样离谱的事情不止一件，他觉得是他做的还不够好，才会让这么多学生错失读书的机会。 赵记者想报导，他暂时拦下了，一来事情确实没有完全处理好，所以他也是想让这些没良心的人受到谴责，但同样有些害怕事情不可收拾，所以一直压到现在。二来现在各地都在查类似事件，他怕提前曝光会让部分蛀虫有所防备。 齐砚信中说，年轻人是国家的基石，事情应该及早曝光。那些已经用虚假的成绩获得学历、工作的同时，也会对社会产生更加恶劣的影响。 另外现在曝光，也可以加强他省份的自查，这种事情肯定不单单只有平屹县有，先在这里发现，反而说明他们管理严格，也不让坏分子有可乘之机。也能给所有地方一各提醒，甚至能推动相关法律的完善。 这封并不算长的信让白省1长如梦初醒，嘆了口气，又打电话到省报。是他格局小了，不光有平屹省，其他省份或许也要查一下，当务之急不是把事情憋回去，而是把事情解决掉。 连着下了几场小雨，林曼才发现衣裳已经不够穿，七中一个月放一回假，今天就是放假的日子，她刚好趁这次回去拿衣裳。 大概这就是缘分，齐砚才到江城，在第一站上的车，那时候稀稀松松没多少人，慢慢人就多了，路过七中门口的站牌班车上人都已经满满当当的了，所以林曼上车以后只能站着。 齐砚一眼看见林曼，赶紧起身想把位子让给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有个年纪不算大的阿姨就坐上去了，嘴里还一直念叨：「哎哟……我这腿跟腰都不太好，真是谢谢你了，现在年轻人思想觉悟真高……」 齐砚无可奈何被挤出来，林曼往旁边让了让，两人并排站在一起,齐砚干咳一声，有些无所适从。林曼比他矮半头，一低眼就能看到，所以他眼神总是不自觉的打量林曼。 她头发比上回见到的时候更短，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不过精神面貌依旧很好，他突然想到了上辈子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京市组织大龄青年联谊会，虽然他都已经是奔四的年纪了，但在研究所仍然是最年轻的研究小组组长，领导们一直致力于解决他的老大难问题，这种场合肯定得把他往外推。 第13章 採访 见到林曼之前，齐砚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献身科研事业，见到林曼后，他之前做出的种种人生规划都成了屁话。 那次联谊会林曼是作为京市优秀青年企业家参加的，在一众大龄男女青年中，两个相貌不俗的人自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被彼此吸引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原本上级是希望齐砚能找一个学历高一点，在工作生活中都能帮到他的人，谁知道他找了大家并不看好的林曼。 而林曼她爸爸是希望林曼能找个工作轻松的对象，因为自家闺女忙的脚不沾地，需要有另一半来打理家庭,所以他很不喜欢齐砚。 从一开始没有人看好，一直到两人低调结婚，中间经历过很多事，结婚那年齐砚四十岁，林曼三十四岁。 第18页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一直到最后，哪怕心跳停止，他对林曼的爱都没有停止，大概正是因此，他有了人生重来的机会。 齐砚最可惜的是，林曼曾在他最低谷时护着他，而他却不能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站在她身边。他见过她成功的样子，云淡风轻的样子，强大到无惧一切的样子，却只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她最脆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种心疼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甚至有些憎恶自己。 急剎车唤醒了沉浸在过去的世界里的齐砚。 林曼也抓紧扶手，她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藉机划开了她肩上挎着的包。齐砚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个小偷一眼，小偷竟然一点也不怕，反而威胁地瞪回去。 林曼看到齐砚提醒的眼神，若有所觉地把包往前拽了拽，眼尾扫到包后面被划了一道的口子，有些害怕的朝齐砚身边靠了靠，刚好到站，身后的小偷见不能得手，就跟着人流下车了。 林曼看小偷走了，才跟压低声音跟齐砚道谢：「谢谢你啊，下次你也要注意安全，其实我包里没什么东西。」 齐砚面上云淡风轻，心脏跳动如雷。对于林曼的谢谢他一句话也没回，一直到平屹县，两人才一前一后下车，像陌生人一样。 他一直看着林曼走远，迎着夕阳，林曼单薄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她身上挎着的包看起来有点重，齐砚忍不住小跑着追上去，又狠狠停下来，他把林曼刻进眼里，又刻进心里，再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 齐砚来之前就已经跟赵记者约好了，明天一起去採访林梦。 虽说林梦她爸妈因为滥用职权跟行贿罪进去了，但她这个当事人却一点事都没有，而目前能带来影响的，只有报纸报导，但这件事却没能被报出来，所以林梦直接从整件事里消失了。 对于林梦这个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的利益既得者，齐砚心里是很生气的，但却没有什么办法。 上次已经来过李月华家里，齐砚一早熟门熟路直接去学校家属楼大门口等着，临近中午，还没能等到赵记者，他只好摸到巷子里吃了碗牛肉面。 吃完又坐了一个多小时，赵记者才姗姗来迟——他火车晚点了。 林梦自从被退学以后就回家了，他爸妈被抓的事情在县里都传开了，具体是什么事情没人知道，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舅舅昨晚才来看过她，叫她别着急。 她自己对出了什么事情倒是门清，可她怎么可能敢说出来。 齐砚跟赵记者对视一眼，赵记者敲了敲门，没人应，林梦一家住的是家属楼，隔壁阿姨开门探头看了一眼，毕竟就一个小姑娘在家，他们两个大男人杵在门口确实有些吓人。 「阿姨您好，我是省报的记者，今天是想来做个採访」赵记者打过交道的人很多，他很有礼貌的沖这位阿姨挥挥手，笑得比花还灿烂。 「採访？出什么事儿了？」这位阿姨完全放松警惕，好奇地跟过来。 「这个不方便说，您还是等着看报纸吧」齐砚补了一句，那位阿姨也没有再问，反而上前帮忙敲门。 「林梦！你在家吗？有人找！」说着又把走廊煤炉上面的高压锅打开，见里头粥还热乎着，转头跟齐砚说：「应该没出门，我今天也没看见她出门，这锅里还熬着粥，估计人就在家里」 这位阿姨又帮着喊了几声，或许是笃定里面有人，门被她拍的震天响。 林梦也装不下去了，才打开门，看见赵记者跟齐砚就想关上，齐砚看她漫不经心，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影响的样子火气就上来了，拦住她，冷笑一声： 「你真是一点也不知悔改。」 赵记者看齐砚突如起来的愤怒，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别激动，採访要紧。他把证件拿出来，给林梦看了一眼，林梦更不愿意让他进去。 「梦梦啊，有什么事你就跟他们说吧，你爸你妈要是被冤枉的，你也得赶紧想想办法啊」隔壁阿姨跟着劝，只不过到底是为她好还是煽风点火就不得而知了。 费半天劲两人才进门，那个阿姨也跟着进来了，一脸乐呵：「我还没见过记者呢，想见见世面……」 齐砚没拦着，人家热心想进来看看情况他拦着做什么。 「您好，林梦是吧，今天来主要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一下，顺便了解一下你高考成绩的具体情况」 「请问你对于父母行贿的事情有了解吗？」 「请问你改名字的时候，是不是也清楚是为了顶替别人的学籍跟分数」 「你这种行为对受害人产生了非常大都影响，有想过去道歉吗？」 …… 这时候的记者还是非常犀利的，几个问题把林梦问的差点哭出来。 那位阿姨张着嘴，一脸震惊：「哟！还有这种事啊！这可不是小事啊，难怪那天来了那么多公安……」 事情发生以后林梦从来没想过要去道歉，也没想过怎么去弥补受害者，反而想着怎么把事情躲过去。 赵记者见林梦不回答，又去问这个阿姨，平时林家一家人为人怎么样，关于这种事情身为邻居有什么看法。 第14章 善意 「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家跟家属院里的人都不打交道，人也高傲。」这位阿姨看了林梦一眼，压低了声音：「不过去年学校评优秀教师跟年级主任，原本该是其他老师的，但名单出来以后大家才知道是李月华，她得了奖，升了职，今年更顺风顺水」 第19页 「女儿也长本事考上大学，大家背后都说她命好，先前我还羡慕呢，原来是干了这么不要脸的事。」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大，干脆直接瞪着林梦吵起来了。 林梦这时候也怒了：「你说谁呢？！你才不要脸！」 「呸！你要脸，你全家都要脸，不光要脸，还把人家分数要走了」 林梦一直不觉得自己是靠关系走后门才有的成绩，甚至她觉得靠父母给她活动，这也算是她的本事。 或许是先前这阿姨的动静招来不少人，总之这会儿林梦家门口不少人都佯装路过，探头朝里面瞅。 「一个註定是烂泥的人，再怎么光明正大，也掩盖不了你是摊烂泥」 「偷走别人的人生，你不知道被你代替成绩的人会一直活在憎恨里，你也不知道别人因为错失了上学的机会过得有多艰难」 「因为你从骨子里就是一个极其自私的小偷」 「你爸你妈都被抓了，你还能置身事外，你心里应该还在沾沾自喜吧？」 赵记者从进来就憋着一肚子气，反正林梦也不配合，他干脆直接大骂出声，周围邻居也不再装作路过，一个个都挤在门口看。 赵记者的话让林梦有种被戳破心思的羞耻，她舅舅前几天才来过，叫她别着急，好好在家待着，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他还说帮忙在毛巾厂里找了个宣传干事的工作，就算不能去上学，参加工作也是一样的。 她心里想的是反正也没人知道她干了什么，爸妈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出来，到时候随便找个藉口也就糊弄过去了，人家哪知道具体原因呢。 所以这几天她闭门不出，就是想等邻居自然而然的忘了这事儿，到时候她再卖个惨，大家说不定还会同情她。 没想到这个什么省报的记者直接过来，过来不说，隔壁阿姨也跟来了，她妈去年挤掉的优秀教师就是隔壁阿姨家的女婿。 齐砚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间也不早了，他还得去看看林曼的档案信息有没有退回来。 赵记者该了解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虽然说林梦不愿意配合，导致他没问到太多，但这热心的邻居愿意配合啊，也算是旁敲侧击打听清楚林梦一家是个什么品行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一趟目的勉强算是完成。 而省里也下了文件，特事特办，文件里说要全力挽回损失，最起码今年所有被顶替的学生学籍都要调回去，再由各地财政部补贴一些费用作为补偿，该受到处罚的也应当严惩。 知道事情解决，齐砚一身轻松。 晚上特地请赵记者吃了碗牛肉汤，现在政策宽松很多，巷子里做小买卖的人也没以前那么偷偷摸摸的，到了晚上，就在家门口支几张桌子，卖馄饨的、卖饺子的、炒面的，热热闹闹。 赵记者舀了两勺醋，又挑了点辣椒油，说是牛肉汤，其实也就撒了薄薄两片牛肉，再加上细细的一小把千张丝，最上面撒了葱花香菜。 筷子一搅和，热气腾腾的味道就散开了。 「听说你下个月就要去研究所了？」 「恩，再过两天就要到西北报到。」 「下回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赵记者嘆了口气：「保重身体。」 不管怎么说，上辈子的记忆还在他脑海里，他可以让研究所少走点弯路，也能让所有人的付出，早点开花结果。 * 林阳今年暂时没去学校报名，林合明心里觉得这钱是人家资助林曼的，而且这笔钱他是一定要还上的，所以他不愿意把人家的钱花在其他地方，娟子要去深市再也不回来，从这些钱里拿出五百还给娟子，已经让他心里不安了，更别说再用剩下的钱给林阳上学。 现在他每天都给林阳留了作业，一年级的内容林阳早就学的差不多了，明年直接上二年级也可以。 林曼回来也就是拿些衣裳，到了秋天，她带过去的那几身就有点单薄。 回来她就把包上被划了一道的口子重新缝起来了，想到今天在车上提醒她的男青年，不免有些懊悔没有好生道谢。 「对了，那个资助你的老师，前几天来了一封信，也没有地址」林合明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字写的有稜有角，确实像个一板一眼的老师。 可林曼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位老师，这字迹她也没见过。 信里让她不用纠结他是谁，只需要好好学习，现在国家蒸蒸日上，需要人才，希望她能成为国家的栋樑之材，若有可能，去深造，去接受高等教育，去第一学府，学成之后报效祖国，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 「信我看过了，应该是位心有大义的老师，你确实也不用想着他是谁，按照这位老先生说的去做，这才是给他最大的回报，也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林曼听了她爸的话，攥紧了手里的信，点了点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目标——清大。 这不是梦话，现在填志愿都是分数出来之前填，她怕出岔子，再加上家里钱也紧张，所以没敢报别的学校，志愿上只填了江城师范。 在三个月前，清大确实是她不敢去想的存在，现在知道自己的高考分数，她觉得可以拼一把，本来就是不服输的人，明年肯定会比今年更优秀。 「早点睡吧，明天借隔壁的自行车送你去车站。」 林曼回房间没多久，林阳就敲门了，他手里拿着一根蜡烛打亮，林曼滴了蜡油把那根蜡烛沾在桌子上。 第20页 林阳他越来越瘦，骨头细的就一小把，兴许是一直在吃药的缘故，每顿饭都吃不了太多。 「姐，你那本书能给我吗？」 林曼桌子上整整齐齐的，除了几本她为数不多的资料书，最宝贝的就是爸爸送给她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这本书曾经是爸爸的精神支柱，除了妈妈，这本书支撑他度过了漫长的十年。 后来也成了她的精神支柱。 林曼像是交接一个庄严的物品，把书递给林阳，虽然经历过十年动荡，但这本书依旧被保存的很好，书是英文版的，封面用报纸包着，里面纸张已经泛黄，但被保存的很好，除了几个被标记的句子，连摺痕都没有。 她小时候是听爸爸讲他翻译过的故事，后来喜欢研究英文，慢慢地就开始看原版了。 估计这几天，林阳也是听爸爸讲了柯察金的故事，所以才会对这本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阳阳，好好学习」林曼摸了摸他的头，林阳才是最需要温暖和关爱的人，起码她知道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妈妈做的饭也很香，但林阳没见过妈妈，他从小喝的是米糊。 有时候村里有些人无意中说的话会伤到他，但他从来没有在家里人面前说过，他是个比很多大人都要懂事的孩子。 等林阳走了，林曼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相片，这是妈妈唯一的一张照片。 哪怕是最思念的人，已经刻进脑子里的人，也不能想，越想越模糊，越想越看不清，林曼把照片重新放回去，她希望妈妈能有来生。 以前林曼跟林阳还小，里里外外都是林合明一个人，从林阳只会张着嘴要吃，到现在林阳能跑能跳，一家人是吃够了苦头的。这些年也有不少婶子阿姨想给林合明再说一个，林合明都没有同意。 他对外的说辞永远都是为了孩子，不过林曼心里清楚爸爸是为了妈妈。 林曼关窗户的时候看她爸在树底下抽菸，心里忍不住发酸。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但好像人生总是不能圆满。 早起要去县里，再从县里转班车去江城，等到了学校，已经下午三四点了，林曼去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就着腌辣椒片吃了。 佟玲玲家就在江城，等林曼吃完了她才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林曼桌子上的辣椒片：「呀！你还带了这个？我最喜欢吃辣椒片了，但我妈不会做，每次不是烂了就是长虫，我外婆过世以后我都没吃过了，你能不能分我一半？」 林曼笑着点点头。 佟玲玲翻出一个洗干净的罐头瓶子，倒了一半过去，末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倒的太多了……」 「没事，你喜欢吃就好」林曼也不是小气的人，况且地里辣椒多的吃不完。 「对了，我妈让我带了好多鸡蛋糕，也分你一半，不能白占你便宜不是」佟玲玲说着从书包里拿出食品袋装着的鸡蛋糕，分了一半到另一个食品袋里，又塞给林曼：「在我心里，辣椒片可比蛋糕重要多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再给我带一罐，我也带回去给我妈尝尝」 第15章 着火 林曼突然被塞了一手鸡蛋糕，还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等她拒绝，佟玲玲就叫她赶紧收拾东西去教室，她还有几道题想问林曼呢。 一直没见寝室其他人回来，等到了教室，才发现大家早就回教室了，或许是在学校待了一个月，已经收心了，又或者是快要进行月考，班级里学习氛围格外浓厚，只不过几个毕业班仍旧乱闹闹的。 有学生上厕所路过复读班，看见里面安安静静地，也忍不住噤声。 佟玲玲每次问她的题目都是书上没有，但又能运用到学过的知识，甚至能把很多知识点集合在一个题目里，所以很多时候，林曼也要先自己试着解一遍，再把过程跟佟玲玲说一，有时候两人也会一起探讨，兴许能发现其他不同的做法。 每次有这样的发现都会让两人感到高兴。 其实佟玲玲除了英语有点拉分，其他的科目都很好，有两次周测，物理化学比林曼还要高出不少。 对于不愿意学习的人来说，学习无比枯燥，但对于愿意沉下心去学习的人来说，解出一道题给人带来的心灵上的满足远超过胃里的满足。 林曼肚子叫了一声，她偷偷吸了一下，怕被人发现。 周老师教学方式很奇特，软硬兼施，不但抓学习，也抓每个学生的心理健康，基本每个学生都被他交出去单独谈过心，这才短短一个月，班里同学明显团结不少，连向来独来独往的林曼都彻底融入了新班级。 自从第一次摸底考试结束，隔壁班对于林曼和佟玲玲的偏见似乎一直存在，墙上的红榜两人名字不知道被谁撕掉了。 没什么特殊情况红榜是不会被撕掉的，得等下次月考才会由老师换掉。 事情不大，却有些噁心人，但老师也查不出来谁干的。佟玲玲一直怀疑是上回在红榜前面吵架的赵旭升，毕竟名字被涂掉了，顶上来当第一的不就是他了嘛。 她俩后来才知道那个酸脚鸡叫赵旭升，因为前天两个班交流学习经验，周老师班里派出的是林曼，隔壁班就是那个赵旭升。 林曼倒不这么想，主要是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幼稚。反正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两个班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21页 没等到月考，学校先发生了一件被市里通报批评的事。 七中教学楼四四方方，有回廊，前后大门一被锁上，学生上课期间就没办法偷偷出去。又因为七中惹事的学生多，或许是时间久了，对于锁教学楼的门，有学生开始不满。 今天不知道谁在厕所浇了油点了火，等老师闻到烟味，靠西边厕所的窗户都开始噼里啪啦往外冒火星子。 教学楼前后门都被锁上了，学校乱闹闹的，几个年级的学生都乱七八糟的在一起又喊又叫，很多学生想混水摸鱼熘出去看录像。 几个复读班倒没注意外面的动静，显然是对于上课时间外面吵吵嚷嚷已经习惯了，一直等老师来通知，才知道外头起火了。 厕所还在往外冒黑烟，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往外跑，或许是才上课没多久，手里有钥匙的老师不知道在哪，一群人挤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才有老师过来开门。 大家都争先恐后朝外挤，林曼跟着班级一起，也被推出去了，原本火势渐渐小，但不知道是起风了还是怎么回事，火星子又烧到厕所隔壁的班级，兴许是引着了课本，靠那间厕所边上的教室也开始冒烟。 万幸消防部队离七中不远，装备齐全的子弟兵们把学生疏散开就冲进去救火。 等火扑灭了，下课铃刚好响起来，老校长佝偻着腰，感激地同消防队长握了握手，等人都散了，他才看了周围一眼，对留下的复读班的学生说： 「下午的课取消，晚自习愿意去上的就去，明天恢复上课。」 话虽如此，但真正走的人没有几个，老师下午应该是不会来的，有些要去维持秩序，有些则是去开紧急会议了。 课取消了，但复读班的学生们，大多还是自行去班里上自习。 林曼跟佟玲玲自然也是回班级的，被烧着的教室在二楼，她们这是五楼，所以没产生什么影响。 佟玲玲有很多习题册，都是她家里人从省会买回来的，出题的角度刁钻又新颖，却也不算出格，解题思路基本都能用到书中内容，她每次都是在草稿纸上写答案，再把习题册借给林曼。 如果是别的东西，林曼是绝对不好意思要的，但眼下习题对她来说无法拒绝，主要是写完习题，她们也会一起讨论有争议的地方。以前她都一个人闷头做题，不懂得去问老师，老师讲的不清楚她也没办法，更不好意思再去问一遍，现在有人商量，她能明显感觉比以前进步很多。 她也会把一些学习方法教给佟玲玲，两人现在算是一起进步。 刚着过火，或许是跑的时候太着急，教室里面乱糟糟的，林曼一回来就发现自己题本不见了，她每回遇到特别的题型她都会记在笔记本上，不止是她，佟玲玲的几本习题册也不见了。 要单单是她笔记本丢了，顶多怀疑自己忘记放哪，但佟玲玲的习题册也一起丢了，就显得很奇怪。班里接二连三有人说自己丢了习题册，找了半天没找到，也没人看见，况且刚刚着火，大家都下楼了，没人在班里。 佟玲玲索性也不再找了，有这时间不如多看看书刷刷题，只是有些可惜林曼那本厚厚的笔记本。 林曼无所谓地笑笑：「没事，上面的题目基本都是做过的，只不过确实有些可惜，里面都是我觉得很有意义的题目。」 到底是谁朝厕所倒了柴油，又放了火，大家都因为这件事议论纷纷，也还没等找出是谁，江城七中被市里点名批评了。 一是不重视消防安全，教学楼大门竟然上锁，导致发生火灾学生没办法及时逃生，二是老师不作为，没有及时开门放行，差点造成严重后果。 老校长本来只是代理校长，这下教育局更是赶紧重新调了新的校长过来，估计没几天就得到校。 至于放火的人，在大家的议论与猜测中，也渐渐有了眉目。 公安来调查过几趟，因为着火的是男厕所，谁课间去过厕所，再搜一下座位，加上有些学生的证词，基本上就能确定是谁干的。 时代越来越好，新旧观念混杂，不可避免的，也出现了很多乱象，街上血腥暴力或者带颜色的录像带，再有偷偷摸摸从港台传过来的电影，不少还没踏入社会的学生，原本心思就不坚定，这一来就更飘了，一个个不念书天天想着出去混世做大哥。 这回公安抓了人，听说还要关好几年，原本心思浮躁的学生们暂时歇了心思，也老实很多，勉强算是个好的迹象，不过距离这些学生们自觉学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些风风雨雨跟林曼她们没什么关系，大家对处理结果一听而过，唯一受到影响的就是这次月考。 月考因为这件事取消，有人欢喜有人愁。 林曼自己按部就班的学习，所以取不取消对她没什么影响，她也不想非得争第一，只要比之前有进步她就很满意了，但上回期初质检，隔壁班排在第三喜欢说酸话的赵旭升却憋不住气了。 楼梯口贴的红榜不是他撕的，偏偏大家都以为他小心眼，偷摸把前两名撕了，天知道他有多委屈。反正解释了没人听，干脆化悲愤为力量，恨不得头悬樑锥刺股，狠狠学了一个月，就想着趁这次月考翻身，没想到月考取消了。 赵旭升像个长满毒蘑菇的木头，浑身散发着怨气。 不过他还没放弃，等着吧，下次月考，他肯定会超过隔壁班那两个女生。 第22页 他念叨完回头想跟坐他后面的男生交流一下学习经验，那个长脸小眼的男生有些慌乱地把手里的黑皮壳笔记本朝书里推了推，旁边坐的女生眼尖，抬头看了一眼：「这是数学笔记？借我看看，上午老师讲的内容我没听懂。」 那个长脸男生脸一黑，把笔记本遮起来，沖她嚷：「不是！你去找别人借！」 「不借就不借，谁稀罕！」那女生嘟嘟囔囔骂了一声，不再找他借，反而戳了戳前面的赵旭升：「班长，把你的数学笔记借我看看。」 赵旭升摸了摸鼻子没说什么，估计是知道人家不想跟他交流经验，嘆了口气，头也不回把自己的笔记递给那个女生。 林曼是不知道有人已经把她当成必须要超越的目标，就算知道了，她大概也懒得理会，每天的时间用来提升自己都来不及，她才懒得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有时候题做多了脑子发昏，她就把书里夹着的信拿出来看一遍，这封由资助她的人给她写的信，显然已经成为指引她的灯塔。 即使她想破头都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在资助她。 第16章 报导 信里的大义总让她感觉热血沸腾，青年人应当坚定信念，努力奋斗，投身于国家富强，民族复兴中去。 关于复读班，学校基本上是不用操心的，老师们也放心，上完课就走，要有什么问题，搜集到一起再抽时间进行解答。 不过大家有什么问题，一般都是直接去问林曼或者佟玲玲，两人成绩好，也愿意帮助大家。 林曼来者不拒，因为大家现在做的基本上都是各自习题册上的内容，甚至还有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题册，大部分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所以她觉得。给别人讲解也是提升自己的一种方式，也能让自己长长知识。 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有些超纲的题目她直接就叫大家不用浪费时间了，因为不可能会考到，有这时间不如去查缺补漏。 理论知识基本已经全部掌握了，至于英语，这个目前对国人来说算是比较难的科目，对林曼来说反而是优势。 林合明五十年代出国，六十年代回国，没几年就被下放到河口村，然后就在河口村扎根安家，户口也转到了村里。 他在城里也没有亲人，就更没想过回去，而且河口村的孩子们需要老师，他教了那么多年的书，无论是对学校还是对孩子们，都是有感情的，再者说，这里是他爱人所在的地方。初回国那时候还不适应就被下放了，一开始语言还别不过来，也幸好大队里没人为难他，这才能安安生生落户结婚。 林曼记得小时候她爸教过她英语的，后来被她妈说了几次就不再教了，一直到高考英语也作为主要科目。 她爸这才重新开始教她，她悟性好，能举一反三，她爸教她的全是口语化的内容，她也能根据教科书，自己组织一套适合应试的学习方式，所以每次英语考试，除了作文会丢几分，其他时候基本不会出现什么失误。 每回早读佟玲玲听见林曼被英语课文，就好奇她这一口正宗的发音是从哪里学来的，林曼但笑不语。 甚至最近两人对话一直用英语交流——这也是佟玲玲提出来的。 谁先开口说中文谁就输了，输了晚上就要去打热水，每次输的都是佟玲玲，林曼几次说不用惩罚，她都拒绝了。 不过这样做她的进步也是显而易见的。 省里领导大概也没想到，他们汇报上去的内容竟然这么快就能得到回应，不光如此，还特地组织调查组进驻各省调查，不光安江省，其他省份也都要查。 另外，特事特办，学生档案必须精准的对标每一个学生，以后绝对不允许再出现这种情况，对于受害者，各地补贴也必须到位，保证已经错过一次的学生仍有复读的机会。 所以这篇报导是非做不可的，也好震慑那些还抱有幻想的人。 虽然知道可能会出现更多的流言，但同样也能证明上级对此事无法容忍的态度。 远在省会的赵记者抻抻懒腰，连轴转了几天，一直在整理材料，稿子今天才定，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报纸已经在印刷了，明天要来临的，到底是风暴，或是无事发生，都是未知数。 教育是一个国家的基础，必须保证教育部门的清澈，才能培养出更多的栋樑。 齐砚交代的，他该办的都办了。 果不其然，报纸一出来基本上人手一份，「高考顶替」几个字占据了整个头版。报纸上对高考顶替者篇幅描述甚细，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平屹县的人基本都能猜到是李月华一家，毕竟筒子楼的人都知道记者来採访她，也知道她爸妈被抓，其中一批跟她爸妈相关的人也都被抓进去了。 林梦这段时间都不敢出门，她家门口被扔了不知道多少烂菜叶，大家都有孩子，知道念十几年书有多不容易，别人的高考成绩，说偷就偷了，还好这被发现了，要没被发现，这就是毁了人家一生。 她估计都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爸妈被带走了，她一开始也是怕的，不是害怕爸妈出事，是担心自己被牵连，可回家以后公安只是找她了解一下情况，后来也没什么问题，她就彻底放心了。 再说她本来就什么都没干，学是她爸妈叫她去上的，又不是她自己想去的。 第23页 上次是有记者来她吓了一跳，不过她那时候什么都没说，而且报纸新闻一直没动静，她以为又跟之前一样，被压下去了。 万万没想到现在才爆发。 这几天天天有人半夜来敲门，或者大白天在门口骂骂咧咧，她都不敢出声。 林家不算困难，客厅里头是买了有几年的电视机，厨房进门的地方还有一台电冰箱，林梦缩着身子坐在木制沙发上，眼前的电话响了半天，她才清醒过来。 「餵？梦梦……你听得到吗？」那头声音有点小，似乎中气不足。 「舅舅！我想去工作！你之前不是说给我找了毛巾厂宣传干事的工作吗？」林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电话那头忽然传出一声近乎悽厉的尖叫：「你又在给自己身上揽屎！那工作我是说给我娘家侄女的，你倒好，闷不吭声送给你外甥女了！你对人家这么好，人家发财的时候怎么没想着你啊！现在做了孽了又求到你头上！现世的东西！真是做了孽了……」 那头骂骂咧咧的声音持续了很久，半晌林梦她舅舅才轻声说了一句：「梦梦啊，听话……你先去外婆家吧，去外婆家待一段时间，等大家把这事儿忘了舅舅再给你找别的工作」 林梦泄了气，挂断电话，她舅舅还在那头说： 「你收拾一下，后天晚上我去接你……」 林梦似乎真的意识到了，无论去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局面，干脆不再挣扎，去外婆家总比现在天天晚上怕的睡不着要好。不过一想到要去要去鸟不拉屎的乡下，心里更加憋闷，但现在也没其他办法，只有去乡下，才没人认识她。 齐砚怕林曼被打扰，特地嘱託赵记者不要透露林曼的信息。这会子齐砚应该已经进了研究所，研究所的位置都没人知道，再加上禁止跟外界沟通，能不能看到报纸还是未知数。 外面满城风雨，复读班的学生们暂时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想到被替代成绩的人就是林曼。 天越来越冷，林曼上次回家就拿了两件外套跟几件毛衣，其中一件外套是之前县南一中的校服，上还印着「阳江县南一中」几个大字，她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走到外面，总免不了被不懂事的学生嘀咕嘲笑。 第17章 闲话 下了霜以后带过来的这些衣服显然就不太顶暖了，进了班级大家都堆在一起才好一点。 班里不少同学都穿上夹袄了，有老师进来还会要求开窗户通风。 一开窗户，昏昏欲睡的学生们也清醒不少，林曼只能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佟玲玲见状，写了个字条推过来： 「我那儿还有一件夹袄，我穿着太大点，下午放学你拿去穿上，先顶着，下次回家再拿衣服」 两人现在很熟悉，很多事情不需要假意客套或是推辞，于是林曼回了个谢谢。现在天正冷着，万一着凉了耽搁时间不说，去医院又得浪费钱。 转眼又到了回家的时候，南方天太冷，寒气恨不得钻开骨头，这还没到寒冬腊月，林曼手就有点肿了，估计今年又要生冻疮，也不知道从那年开始，她手上就开始生冻疮，冷热交替的时候痒的钻心。 今年天冷的格外早，要不是佟玲玲借了一身棉袄给她，她恐怕早就顶不住了，这回放假还得再回去一趟再拿一床被子，厚衣裳也得带过来。 林曼穿着县南一中的校服，里面是两件毛衣，天冷的人直打哆嗦，她却跟没事人似的。林合明一开门，看到瘦的不像话的女儿，架在鼻樑上的眼镜忽然起了雾。 林阳在屋里看书，听到声音，也知道姐姐回来了，冲到外面，憨憨地沖他姐姐笑。 「这几天不忙，我明天把你送到学校去，多带两床被。」林合明看着林曼肿得跟馒头似的手，从屋里拿出一盒药膏。 「说来也奇怪，之前说资助你的那个老师，这个月又汇款了，还寄了一盒药膏」 药膏上面就冻疮膏三个大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寄过来的时候地址都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从哪寄来的。还有汇款单上有一百三十多块钱，林合明没去取，他就是再没脸没皮也不好意思白要人家的东西。 他见过那个年轻人一次，甚至连名字都来不及问那个年轻人就塞了钱跑了，哪怕是资助，也不会什么都不说。林合明心里虽然奇怪，但那时候没多想，也不敢多想，因为他再多想一点他女儿就没有书念了。 林合明给林曼大概讲了一遍，她才知道报名费的由来，虽然说知道有位老师要资助她，但具体情况了解的却不多，只是心存感激，正如那位老师说的，以后有机会，她也能成为照亮别人的光。 「前几天村里来人，送了五百块钱，说是补贴。」 村里人这下才知道，林曼不是没考上，是分数被人换了，一个个义愤填膺，想去县里要说法，都被林合明拦下了，事情已经摆上明面，明年开春估摸着就能判了，没必要折腾。 「之前那个年轻人说要资助的时候给的那一千，咱们还了娟子五百，这回补贴下来的五百块钱就放回去吧，至于咱们欠家成他家的钱，上个月工资发下来我就还上。」 林曼看着她爸的表情，就知道两人想到一起去了，这种不欠着别人的感觉让人浑身一轻。 「人家汇过来的钱，我打算取出来，把这些都放一张摺子里，等回头见到人了，还给人家，咱们有手有脚的，不能白拿人家钱。」 第24页 林合明把冻疮膏递给林曼，又把其他东西重新放回抽屉锁好，这一次没有来信，说实话林曼还有些失落，振奋人心的文字能给她一点力量。 「之前那个年轻人也说了，你要是考上清大京大，肯定会有奖励，要是过意不去，这钱就当借的，考上以后再还也是一样的。」 林曼点点头，压力总算没那么大了。那罐冻疮膏林合明叫林曼先用着，要是管用回头他打听打听，看看哪里有卖的。 晚上隔壁赵叔叔家的强子送了一碗排骨过来，林曼还没来及把碗还回去，强子就跑的没影了，林阳在旁边接话： 「今晚大圩底下放电影，他们都去看电影了」 强子也问阳阳要不要去，路太远，孩子们用跑的都要一两个小时，放完天都黑了，他就没去。 林曼知道阳阳还是怕，上次生病让他心里一直不好受，花了太多钱，就总觉得拖累了爸爸跟她。 临睡觉前，林曼敲了敲林阳房间的门，姐弟俩坐在床上，林曼轻轻问林阳： 「要是姐姐生病了，你会救姐姐吗？」 「当然会！」林阳回答地毫不犹豫。 「那如果是爸爸生病呢？」 「会！」 「阳阳，咱们一家人谁都不会放弃谁的，是吧？」 「是」林阳突然低下头。 「所以啊阳阳，这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纪要想的，知道吗？强子他们也不会欺负你，你该玩就去玩」林曼摸摸他的头。 阳阳总怕自己被放弃，虽然村里人都很好，但也有爱嚼舌根的在背后乱说话，说阳阳害了妈妈，说他们家都是被阳阳拖累了。 他还小，有时候不掰正了会钻牛角尖，又或是受了谁的影响走弯路，林曼尽可能的希望弟弟的童年是完整的，爸爸会教他学习，但很多时候，大人是注意不到细节的。而林曼了解林阳，这孩子太听话太懂事，也太累了。 林阳眼泪越擦越多，等他哭够了，才抬起头：「姐姐，爸爸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不会的」 林阳还小，不知道听谁说隔壁村里有个小孩被送人，他才开始害怕的。 「睡觉吧，不然长不高」林曼一直看着林阳睡着，才回自己房间。 碎嘴的人林曼也知道，除了村里那个姓刘的寡妇再没别人了，前年村里还有人被她歪缠着，给她跟林合明做媒。 要是个好人林家哪怕不愿意，也看顾着邻居的面子，不会闹得太难看，但那刘寡妇不管跟谁都哒吧眼儿，讲话也油里油气，林合明被噁心了好几回，一家人不用说都得离她远远的。 可越是如此，她反而越想往上贴。 林曼以前跟她扯过皮，她却当没这回事似的，见到了还是打招呼，林曼回回都翻眼瞅她，要不是村里人都知道她的德行，恐怕还以为是林曼没教养呢。 那个刘红有时候也偷摸到林阳面前嚼舌头，林曼撞到过几回，还跟她干过一仗，把她打怕了，林曼在家她是决计不会敢来嚼舌根的。现在她去市里念书，平时也不得闲回来，这刘寡妇再来林阳面前说，她就没办法了，而且她爸平时忙，也没功夫管这事。 对碎嘴的人要么不理他，要么就要一顿给她治住。 显然这个刘嫂子是后者，好话歹话讲尽了都没用，还一直想往她爸边上贴，要不是他爸一开学就忙的没时间，恐怕还真能被她逮到机会。 况且天天在林阳面前嚼舌头根子，阳阳还小，指不定留下什么阴影，林曼越想越气，一晚上都没睡着，第二天早饭也吃不下，干脆进厨房，抄了把菜刀就往外沖。 隔壁赵叔叔家里要重新起房子，林合明去帮忙，谁也不知道林曼拎着刀出去了。 这会儿天光大亮，刘红还在家里翘着屁股闷头睡大觉，林曼在外头把门拍的震天响，睡在她旁边的男人吓得一睁眼就套裤子，估摸着这档子事干多了，稀里糊涂还以为外头是来捉姦的。 两人手慌脚乱往外跑，那野男人四处钻想找藏身的地方。 刘红使了个眼色，那男的就躲到大衣橱里去了。把东西都收拾好，她才披了个衫儿，踩着趿拉板儿，踢踢踏踏朝外去。 一开院门，见到林曼，先是挤了个油腻腻的笑，半个身子堵在门口：「曼曼，你这是？」 林曼举着菜刀上前一步，直直对着刘红的脸，语气恶狠狠地： 「你又在阳阳面前学什么话呢？」 刘红怕了，哐叽一声摔倒在地。 林曼以前揍过她，那会儿才多大的人啊，跟疯了似的，她现在想想心里还直发憷。别看她平时不放在心上，其实每次一见到林曼就慌的要死，要不是真想跟林合明结婚，她都恨不得绕着林家走。 「你要是再在林阳边上胡说八道，你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林曼又朝前一步，险些踩到刘红的手，吓得她一声惊呼。 里头男人脑子也清醒过来，心里骂刘寡妇，谁他奶奶没事干来捉寡妇的奸，干脆也不躲了，从大衣橱里钻出来，怪笑一声： 「小丫头片子还挺狂」 这男人看着年纪也不大，流里流气的，外头那辆摩托车，估计也是他的。林曼皱眉，握紧了手里的菜刀，她总觉得这人眼熟。 那男人把刘红拽起来，嘴上骂骂咧咧：「这点出息，一个小毛丫头给你吓成这个」 第25页 等人转过脸，林曼就想起来了，是上回在班车上划她包的人，她记性好，绝对不会记错。怕这人认出她，也不敢在这儿跟刘寡妇歪缠，头都没回的跑了，回去得叫他爸注意点。 这男的还想再放狠话，林曼却理会径直走了，走远了还能听见刘红还在后面喊：「那啥……曼曼，这是红姨朋友，你别给你爸说啊……」 第18章 月考 林曼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看见她的脸，总之回去以后还是郑重其事跟她爸说了一声，又叫林阳以后离刘红远远的，这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学校。 快入冬四周就开始萧条了，河口村是平屹为数不多没有山地的地方，稻田一望无际，现在家家户户正是农闲，田地里都没人。 林曼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她手里拎着一个包，林合明走在前面，他后面背了两床被子。 家里现在没债务压着，林合明这个月的工资除了给林阳买药，还剩了一点，临走前，这些钱都偷偷塞到林曼包里了。 林曼从爸爸手里接过行李，又看着他走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高大到什么都不怕的爸爸似乎越来越小。 佟玲玲刚好背着书包到了，看林曼愣在门口，拍拍她：「天这么冷，你在这干嘛呢？！」 林曼清醒过来，被佟玲玲拉着上了楼。 「我又拿到一个新的物理题册，我俩电磁那一节学的都不算太好，平时练习也不够，这个题册主要重点就是电磁」 两人认为的「学的不是太好」并非学的不好，而是自己认为还不能像其他科目一样得心应手。 回寝室收拾完东西，才发现包夹层里的十块钱，她爸一个月工资三十几块钱，林阳的药不能断，再加上家里杂七杂八的花销，留下来的不多，这些估计真的是家里所有的钱了。林曼把钱重新塞回夹层里，打算下次放回去。 周二全体高三的学生都要去操场开高考动员大会，复读班的学生们也得去。 另外，新校长也到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昨天就揪了一批学生，叫他们不要再回学校了。复读班一直是学校里比较特别的存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觉得高考动员大会是浪费他们的时间。不过这位新来的高校长发言确实振奋人心，哪怕平时再浑浑噩噩的学生，等这位新来的校长口号一喊，也跟打了鸡血似的。 哪怕成绩再差，也在某个时刻，是想去上大学的。 或许是因为杀鸡儆猴，又或许是因为心里真的有些被触动到了，总之这段日子学校十分平静，连高一高二的学生也安静不少。 从到七中一来，林曼觉得自己确实进步很多，所以心里也很感谢佟玲玲，江城书店里卖的参考资料或是题册，远远比不上她带来的那些，不光让她开拓了很多做题的思路，也更让知识点应用的得心应手。 校长新上任，原来打算取消的月考也重新提上日程，这位校长非常年轻，听说就三十几岁，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从早读一直到晚自习下课，全在教学楼门口坐着，因为上次发生的事故，教学楼不能再上锁，所以大门口放了一张课桌跟一把凳子，每天都有老师值班，既保证了消防安全，又能让学生没办法偷偷熘出去，就是到了这个季节，门口风大，一天下来脸都冻紫了。 或许是老师认真负责的态度感动了一些学生，真的有些同学开始认真学习。 月考是按照期初那会儿的摸底考试的排名排的座位，因此林曼就坐在第一排第一位，佟玲玲坐她后面，整个班级基本上都是复读班的同学，第一回 考试，毕业班进前五十的一个都没有。 进来的学生不免都要冲林曼打量一番，想看看上回考试门门基本满分的第一名长什么样。 成绩好些基本都有些傲气，大家都卯足了劲想超越她，坐在佟玲玲后面的赵旭升戳了戳佟玲玲：「上回那个榜……真不是我撕的。」 佟玲玲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什么不是你撕的？」 「就那个红榜，我发誓，我真没撕！」 佟玲玲本就大大咧咧的，听他说完笑得拍桌子，赵旭升真举起手发誓：「谁撕了榜谁是考不上大学！」 坐在第四位的男生黑了脸，他的头发似乎很久没有修剪，已经长的遮住眼睛了，有人听见笑声往这边看，他于是把头埋的更低了。 「我们早忘了这回事了，你还记着吶？」 赵旭升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即又严肃起来，一脸笃定：「你们等着吧！这次考试，我肯定能超过你们！」 林曼回头跟佟玲玲相视一笑，赵旭升见俩人都不理他，气的嘤嘤跺脚。 坐在门口虽然冷，但这个风吹进来，人反而更加清醒，就是她的脚早就冷的没有知觉了。 林曼脱了手套，捏了捏拳头，对着手呵了口气，那个冻疮膏还挺好用的，手虽然还是肿的，但好在没长冻疮也没流脓，看样子今年应该不会像往年一样，手都不能看。 这次考试比第一次难了不止一个档次，林曼平时的练习也在这次考试中得到了更好的体现。 几门课一考完，平时再努力的学生，也忍不住泄了气。班里有些混乱，不少人在对答案，时不时传来一声唏嘘。 佟玲玲跟林曼都是考完就丢的人，不是不在意，而是试卷已经交上去了，对答案除了浪费时间，给自己制造焦虑，并没有任何用处，不如等试卷下来再分析。 第26页 晚自习林曼写了「清大」两个字贴在桌子上，之前从来没想过的学校，这一刻心里竟觉得目标似乎不那么遥不可及了。 「你想上清大？」见林曼点头，佟玲玲也写了个字条贴在桌子上，她想去的是京大。 两人之前从来没说过想去哪个学校，佟玲玲一直有些好奇，按理说以林曼的成绩今年应该可以走掉才对，大概林曼跟她差不多，想考清大，所以才复读了一年。 周老师在外面敲了敲窗户，又对林曼点点头，看样子是有点事情找她。 进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老校长也在，除了老校长，还有新来的高校长。 上次突发的火灾事件，他代理校长的位置被撤了，再加上年纪大了，现在就是半退休的状态，除了一周带两节课，还一併分配去管学校档案。 第19章 竞赛 当然，这些林曼都不知道，她以为是关于这次考试的事情才来找她呢，或许是考的更好，又或许是考差了。 「前几天的报纸上的那个顶替高考报导你看了没有？」高校长面容严肃地坐在课桌后面，周老师跟老校长也坐在一边。 林曼有些疑惑，怎么好端端的，要问这个。她心里早就认为这事儿过去了，毕竟人都被抓了，算是遭到报应，她浪费一年时间复读也是没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关于这件事，她谁都没说，今天几位老师喊她过来，让她有些意外。 「教育局前几天开会，说的是这个高考顶替的事情，市里很重视报纸上说的内容。」高校长看着林曼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轻轻咳了一声，「开会的时候说到了这个，也重点提到了你，另外，你的学籍档案被重新退回原地，我想起来你就在咱们七中，就把你的档案转过来了」 老校长皱眉，嘆了口气：「幸好退回来了，不然明年高考完你填志愿都填不上。」 他现在负责学校的档案，档案这种关乎学生的事情，需要万分小心，不能有丝毫差错，所以这次开会市里也喊上他了，听完会议以后，他才知道那个被顶替的学生竟然就是林曼。 林曼是知道那个顶替她的人上报纸的，上次回家他爸就把报纸拿给她看了，但她完全不知道档案这回事，她单纯以为只是分数被顶替了，听老校长讲完，她也吓出一身汗。高考报名是需要回学籍所在地的，不光如此，上大学也要转档案。 如果她高考被顶替的事情没有被发现，那就算她参加高考了，也没办法去上大学，想到这，她自己更不想再把档案退回县南一中，能直接留在七中当然最好。 要是今年那些人没被处理，恐怕她复读也是没用的。 「林曼同学，你的成绩确实非常优异，今年没走掉太可惜了，不过这也没关系，今年继续沉淀一年，明年一定能取得比今年更好的成绩，另外……我已经向学校申请免除你的学费，希望你继续努力，不要放弃」老校长没有高校长雷厉风行，但他愿意真心实意为学生着想。 林曼有些感动，其实除了第一天她爸爸带她来学校，报名那时候见过这位已经上了年纪的校长，后来都没怎么见过他。不过他「好欺负」也是出了名的，哪怕是不怎么关注学校里面发生什么的林曼，都知道这位老先生的性格，他不想放弃每一个学生，总是想用道理去感化那些叛逆的学生，虽然成效甚微。 学生看老校长好欺负，也越来越放肆，这样看来换了新的校长不一定是坏事。 等高校长把事情说完离开了，周老师又把林曼留下来。 「还有个事，省里有个英语演讲比赛，时间初步定在一月中旬，前三等奖能去参加全国竞赛，要是能在全国竞赛上拿到名次，高考报京大和清大还有其他重点大学能有降分的机会，这时间确实有点紧，不过你底子在，好好准备说不定能给学校争取荣誉」 周主任见林曼很感兴趣，讲的越发仔细。 往年七中应该有三个名额，一中和三中分别有五个，剩余的名额其他学校应该各占一两个，但今年高考七中考的还没江城下面的县城考的好，所以名额也缩减到两个。 学校的意思是，就按照这两次考试的平均分确定参赛名额，但新来的校长说要按照两次考试中英语分数最高的来算。 这消息估计各班老师回去以后应该就会通知了，目前来看林曼是肯定能拿到一个名额的，但还有一个名额不能确定。 林曼原本想着两个名额，那她跟佟玲玲应该差不多，但上次月考佟玲玲是第二名，也超了第三名不少分数，唯独英语这门课，比隔壁班的赵旭生少了两分，这次月考的成绩还没出来，上个月两人一直在做英文练习，但努力的又不只她俩，别人也是在努力的。 赵旭升自从上次排名出来被怼了一通，一直在狠抓优势学科，所以英语还真难说，虽然他总分比佟玲玲就差了一截，但英语确实是他的优势，上次期初质检佟玲玲比他少了两分，据佟玲玲说那已经是她发挥超常了，虽然她一直在练习口语，语法跟单词在林曼的监督下也在努力赶上，但确实有点危险。 礼貌离开以后，还能听到两个老师在讨论前几天被要求退学的学生，明年就要高考了，在最后关头被退学，哪怕那几个学生确实不想念了，也总感觉有些可惜。 老校长长吁短嘆，周主任也不希望这些学生真的没有书念了，两人都准备再去求求情，希望高校长能再给那些学生一次机会。 第27页 昨天有几个学生的家长领着自家孩子来学校道歉，但高校长依旧没同意，这是他调过来以后管理的第一届参加考试的学生，决不允许学生里面惨杂了不良分子。 本来关于七中的风言风语就很多了，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七中的风气扭过来。 林曼不得不承认，这位新来的校长是个相当有魄力的人，但有些时候确实有点激进。 才走不远，周老师又从后面喊住林曼，他手里拿了一沓试卷，叫她发下去，晚自习的时候写完，他明天上课要过来讲。 林曼一回去就跟佟玲玲讲了英语竞赛的事情，佟玲玲一脸惊喜，她本来对于自己要考京大压力很大，因为今年高考跟京大的最低分数线差了三十多分，以前在江城三中，竞赛的机会根本轮不到她。 现在知道有机会，瞬间热切起来。不过听完林曼说还不确定去参加的人员，她又重新泄气了。 佟玲玲自己心里也清楚，要是按照总成绩，她还有把握，但要是按照英语成绩，她就没那么大的把握了。 原本对月考成绩都不在意的两人，又开始焦灼起来，佟玲玲一边懊悔上个月没有抓紧复习英语，一边祈祷这次是按照总成绩确定参赛人员。 还没等月考成绩出来，周主任第二天就在快下课的时候宣布，这次英语竞赛将按照英语单科成绩，来确定参赛同学。 看着底下学生哀嚎的模样，周主任冷了脸：「大家都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不同的是有人在努力奔跑，有的人却原地踏步，没有机会的同学也不要放弃，只要努力，一定会有下一次机会，以后上大学了，参加工作了，会有无数次机会，现在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以后的机会做铺垫，所以不要停止努力。」 大部分人听完也就忙自己的去了，毕竟成绩摆在那里，只有佟玲玲，还不等周老师离开，她就趴在桌子上，林曼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月考成绩还没出来，你先别着急，上个月我们做了很多练习，高中的单词跟语法也掌握的差不多，这一次不一定会比他的分数低。」 佟玲玲没说话，但颤抖的肩膀能看出来她有多崩溃，复读一年本来就是为了能去理想的学校，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次机会，可是现在这次机会她又要抓不住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真是太倒霉了」佟玲玲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 林曼一直以来给她解答问题，包括教她一些省力的学习方法，让她进步非常大，她也是第一次觉得哪怕今年差了三十分，明年考上京大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而现在多了这个英语竞赛的机会，这是能让她更有把握上京大的底气，前提是能拿到参赛名额。 机会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海角天堑。 佟玲玲大大咧咧的盔甲瞬间崩地一干二净，她一直在念叨自己倒霉，班里不少学生都朝这边看过来，还有人写纸条给林曼，问佟玲玲怎么了。 除了自己的成绩，大家基本都是不关心别人的，只是偶尔会想起来第一名第二名都在他们班，对于单科成绩，还真没人知道，所以大家基本上都默认，这次英语比赛的两个参赛名额都是自己班的。 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佟玲玲，班里气氛有些浮躁，林曼怕影响别人，拍了拍佟玲玲的肩膀： 「我们先回寝室吧」 佟玲玲双手捂着脸，两人从后门出去了，班里有个男生大声喊了一句安静，原本乱闹闹的班级这才静下来。 林曼跟周主任请了个假，周主任看着办公室外面的佟玲玲，班里学生的成绩他基本都有数，英语更是他最了解的科目，大概也能猜的出来佟玲玲是因为什么崩溃的，心里感嘆现在的学生承受能力明显不如以前。 心里想归想，这两个毕竟都是他非常看好的学生，这两年因为压力大导致学生精神崩溃的学生越来越多，周老师也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出事，所以也没说什么就准了两人的假。 「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说。」 「谢谢老师」 第20章 成绩 其他室友都在上晚自习，寝室就她们两个人，或许是边上没有人了，一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佟玲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透顶，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总是差一点。 猛烈的哭声充斥了整个房间，再过一会儿，变成了闷闷的低噎。 林曼等她情绪平复了，才从包里拿出一叠理的整整齐齐的信纸，一张报纸被压在最下面，最上面一张是被翻的起了毛边的信。 她先把报纸递给佟玲玲，佟玲玲抬头看了一眼，又揉了揉红肿的眼皮，接过那张报纸。 一直待在学校，她都快与世隔绝了，上次回家听说有高考顶替的事，跟着家里人骂了两句就忘到脑后去了。 现在看完这篇完整的报导，一时连英语竞赛都忘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气愤，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坏的人。 「报导上面……」林曼看了一眼佟玲玲：「被顶替的人，是我。」 佟玲玲愣住了。 「一开始等不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都快崩溃了，后来去学校，有个老师说我就考了三百多分。」 「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努力了十几年，到头来一场空，家里还出了事，没钱去复读。」 第28页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第二天准备去深市，幸好那天晚上有位老师说愿意资助我一年，从知道分数开始我就在怀疑人生，想不通为什么我就考那么一点。」 「再后来事情被揭露，我心里更委屈了，也觉得自己倒霉透顶，为什么要因为一些人的错误，让我再浪费一年的时间，为什么是别人的错误，我这个受害者却要承担这些本不应该承担的东西。」 「后来资助我的老师给我写了一封信，我想开了」 林曼把信递给佟玲玲。 如果实在对一切感到不公，那就把现在的委屈当成挑战，把磨砺当成考验，情况不可能更糟糕了，那么不如尽力去挑战。 佟玲玲泪流满面，不过这一次不再是悲愤的、委屈的，而是心里突然透彻了，她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如果不能通过竞赛拿到降分机会，她也一定会凭藉自己的实力考进去。 想通的佟玲玲为自己一时钻了牛角尖感到有些羞愧，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一点时间也不敢耽误，她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如果这时间用来做题目，应该可以巩固很多知识点，而她把这些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情绪宣洩上。 林曼看出她的心思，笑了笑：「保持良好的心态也很重要。」 在佟玲玲打心底已经放弃的时候，月考成绩才被贴出来。 之前的红榜被撕了，新的分数榜重新被挂上去，佟玲玲没来看，林曼觉得她不一定一点机会都没有，于是她卯足劲儿挤到最里面。 前面两名依旧是林曼跟佟玲玲，但第三名不是赵旭升了，赵旭升掉到了第四。 林曼没管这些，她看了一下佟玲玲的英语分数，又看了一下赵旭升的英语分数，上次赵旭升比佟玲玲多两分，这一次，佟玲玲比他两分。 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因为这样算下来，他们的英语分数就是一样的，林曼一直回头确保自己没看错，在确定之后一路小跑进班级，她要给佟玲玲报告这件事。 赵旭升原本以为林曼会嘲讽他，毕竟这一次他不光没超过她们，还落后了一个名次，看到林曼走了，才知道人家压根注意到他， 站在他旁边的男生紧紧盯着林曼离开的身影，又盯着榜上的名字，这张薄薄的红纸，恨不得被他盯出个窟窿。 「这一次比他多两分？！」佟玲玲听林曼说完，直接站起来，她还有些不信，干脆自己出去看。 等确定以后，她又开始焦虑了，分数是一样的，那学校又会怎么选择？ 「担心这些干什么，反正已经有机会了不是吗？」 佟玲玲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拉着林曼想去问问周主任现在要怎么选择。 赵旭升也在办公室，估计他也想到了英语竞赛的事情，周主任现在也不清楚，只说让她们都回去。 「既然分数都是一样的，大概率是按照你们这几次考试的总分来判断了」 赵旭升垂头丧气，林曼见他没像上次考试一样欠，倒也没想再怼他了，两人才走没多远，赵旭升从后面追上来： 「你们确实很优秀，也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学习，之前是我偏见太深了，或许不应该抱有这种竞争的想法。」 林曼点点头。 「其实这次竞赛我不参加也没什么，因为我以后想学的不是英语专业」 这下佟玲玲都有些诧异，赵旭升英语成绩是他各科成绩里最好的。 「真的，我想学航空航天」话一说开，赵旭升就不要脸的一直跟在两人后面，他也想跟她们交流一下学习方法。 林曼跟佟玲玲都不是吝啬的人，况且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学习也不是只学个方法就能进步的。 等到班级门口了，赵旭升才依依不捨得离开，临走前还一脸热心：「我那儿有几套试卷，都是我爸爸总结的，非常有用，你们要是需要的话，我整理出来拿给你们。」 刚好两人最近题目快做完了，有新的习题自然求之不得，或许是拿人手短，这回再看赵旭升都顺眼不少。 下午课间，周主任来班里，把报名表拿给林曼跟佟玲玲，这次考试由他带队去省会，从今天一直到比赛开始，晚自习林曼跟佟玲玲都要去他办公室进行突击培训。 竞赛有三轮，第一轮是基础知识抢答，第二轮是古诗词翻译，第三轮则是英语演讲。 每一轮都不简单。 先前也说过，竞赛资格只是一块敲门砖，起码要在省内拿到奖项才能去参加全国竞赛，只有在国赛上拿到名次才能拿到降分资格。 况且要是能在全国竞赛上取得好名次，七中的知名度也会提高，所以学校对这些名额十分重视，别说全国竞赛，就是省赛拿到名词也是相当风光的事情。 别的学校基本都是高二的学生去参加竞赛的，一来高二相对来说是比较轻松的时候，二来对于部分优秀的学生来说，大部分知识已经掌握了，三来毕业班的学生很少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去争取一个可能性不大的机会。 只有七中年年都是复读班的学生。 第21章 针对 竞赛也是有主题的，要不然基础知识竞答范围可就太广了，而且演讲比赛，要是没有主题，大家都思绪乱飞，标准也评定。 这次竞赛的主题是奋斗，这几年风气太浮躁，希望借这个主题让年轻人学会沉淀。这个主题看似很大，不过稍加想想，就能知道背后隐喻了，希望年轻人不要骄傲自满，踏实做实事。 第29页 周主任也是很上心的，近十年间报纸上的先进人物报导他都剪下来了，这几天林曼她们俩专门把这些记熟。 等记熟了周主任又随机问一些简单的问题，让俩人用英语回答。 林曼家里有个收音机，从小学的时候，家里唯一的娱乐项目就是听收音机，一开始是林合明拉着她一起听，后来习惯的，林曼每天都要抽时间来听一会儿收音机，从国家大事，到民间故事，长年累月的积累，再加上林曼自己一遍遍的记录复习，她的知识储备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多。 也因此，每回她写的作文，无论是语文作文还是英语作文，都是能被拿来做范文的存在。 周主任也有些震惊，他这么大年纪知道的都不一定有林曼知道的多。 虽然基础知识抢答在第一轮，但众所周知，年年这个竞答能拿高分的，少之又少，周主任压下心底的震惊，面上也对二人越发严厉起来。 他在想这两位学生，可能真的会进全国竞赛，说不定还能拿到名次，狠狠替七中争一回脸。 正练习着呢，校长就进来了，除了上次开动员大会，这是林曼第二次见到这位年轻的校长，年纪确实不大，看起来就三十来岁，不过前几天班级里有人讨论，说这位新来的校长是京市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的，非常厉害。 林曼跟佟玲玲一齐抬头看了这位校长一眼，他点点头，拿出两个长形方盒，交给两位即将代替学校参赛的小姑娘。 「加油」 别的话也没再说，留下鼓励就走了。 林曼跟佟玲玲面面相觑，周主任咳了一声，两人才回过神来，重新朗读文章，训练发音。 周主任嘆气，上回被撵回家的几个学生已经返回学校了，前几天他跟老校长一起去劝的，这位高校长面上强硬，实际上心里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而且或许是因为知道这次重新返校的机会来之不易，现在那几个学生也有些怂，反正最近很安生，连带着整个学校的学生都安分不少，也没人半夜偷偷翻墙出去看录像了。 虽然知道两人自觉，但周主任还是一直在旁边看着，顺遍及时帮两人解答问题。 等回寝室，两人才把校长送的盒子打开，是一支黑色的英雄牌钢笔，笔桿上刻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林曼没想到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以前在县里上学的时候，她的条件都算是还不错的，很多人确实连笔都买不起，高一的时候，班里有五十多个人，等高三就剩二十来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林曼回来的晚，拎了热水瓶准备去打水，没想到热水瓶已经灌满了，佟玲玲掂了掂自己床边的水瓶，也是满的。 正好几个室友洗漱完进来了，大家都笑： 「知道你们两个大忙人连打水的时间都没有，我们下去的时候顺道帮你俩带上来了。」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笑得一脸纯朴。 人都是真心换真心，住这么久了，寝室也没那种爱折腾的人，大家相处的都很不错，况且林曼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非常热心，每次有问题去找她，她都会很详细的讲清楚，再一个大家喜欢借她的笔记看。 林曼的笔记条理清晰，知识点分门别类，借的人多了，她甚至还细心的标了目录。 总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人了，成绩优秀，也不藏私。 佟玲玲人也好，每次带什么东西寝室几个女生个个都有，她成绩也不错，不过要叫她讲题目她却讲不好，有些过程她觉得简单，就不会展开给大家讲，不过每次她有什么东西，绝对都会分到寝室一起吃。 虽然说大家家里条件都不差，但大部分还是勉强能吃饱饭，零食什么的，完全就是奢侈品。 寝室几人拍拍胸口，包下了两人以后的热水，叫她俩放心给学校争光，别的不说，她们现在都不敢在外面说自己是七中的，好点的受人白眼，真有被七中的学生欺负过的，恐怕还要打人。 临睡觉前林曼抹了厚厚一层冻疮膏，罐子里的药膏快用完了，手上的红肿也早就消了，只不过冬天还没过去，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复发。 不过现在都到十二月份，手没冻烂她就已经很庆幸了。以后见到那位资助她的老师，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确定了竞赛的主题，林曼就开始准备演讲稿的内容了，她爸爸口音纯正，也会去纠正她的发音，所以她的发音问题不大。 竞赛在一月份，她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去准备，然而每个晚自习要是都花在竞赛上面，也浪费时间，毕竟现在到高考就剩八个多月。 周主任看她没有问题，也不管她了，不过他还是一直在办公室，要是有问题，还是可以直接去找他。 之前丢的题本一直没找到，班级里要是有人想借，一般都会先打声招呼，不会这样悄么声消失。 不记得就算了，想起来心里总觉得不痛快。 比如现在，有一题她没想通，之前题本里记录过，现在想不起来不免让人有些烦躁。 林曼低着头算题目，不知道被谁戳了戳肩膀，她一抬头，就看到赵旭升在窗户外面，手里还抱着一沓试卷。 「题目都是最新的，每一科试卷都有，我都做完了，你们拿去看看」赵旭升不好意思挠头：「之前跟你们讲过以后我就回去找，刚刚才找齐」 第30页 林曼接过来，现在书店有的题册不多，价格也贵，即使如此，每回一有书来，还是会被抢个精光。 赵旭升朝林曼借她的笔记，又说看完以后立马还回来，林曼本来也不是小气的人，把所有笔记都拿出来给他。 赵旭升一脸感激的把笔记拿走了，佟玲玲刚从厕所回来，一脸奇怪的问他怎么神神颠颠的，林曼指了指桌上的试卷：「咱们又有题目做了。」 班里大多数试卷两人都写过了，而且参考一下别人的做题方法也挺有意思，或许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思路。 比如现在，林曼刚刚纠结了好久的题目，终于想起来怎么做了，佟玲玲又提醒一句，她瞬间茅塞顿开。 以前在县南一中的时候，写题目是她充实自己唯一的方法，那么现在在七中，写题目成了一种新奇的享受，这种感觉甚至让她有点上头。 之前老校长说过免除学费，这两天学校也给她退了先前交的学费，一共十八块钱。 林曼从周主任手里接过钱，感觉沉甸甸的。 周老师办公室有所有参赛学校的名单，林曼才发现阳江县南一中跟县北一中也各有一个名额，但她之前在学校的时候连听都没听过竞赛的事。 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不光有英语竞赛，数学物理每个科目都有竞赛。 心里不免对县南一中更寒心了，难怪她的高考成绩也轻而易举被调包了，再想想到七中以来，遇到的老师跟同学都很不错，她也不用顶着巨大的压力，只要朝着自己想要的目标努力就好。 她这几天还在准备竞赛用的演讲稿，已经有一点思路，刚好趁大课间去图书馆借书。 今天不知道哪个学校来交流，教学楼原本一下课就很吵闹，今天还有老师专门看着，示意大家安静。 这也是之前高考顶替事件的后续，市教育局联合几个学校，专门下来看看普通高中的教学氛围以及教学质量。 上次七中失火，在市里乃至省里都受了批评，因此这一趟也是此行重点之一。 当然，林曼还不知道学校有人来视察，她才从图书馆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中译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演讲稿的内容需要用到这本曾经作为灯塔给她带来曙光的书。。 她要是知道回来会迎面撞上一群浩浩荡荡的领导，估计怎么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借书。 林曼把手里的书背到身后，在这些老师眼中，看课外书的理由再怎么好，身为即将高考的学生，这都不算正确的行为。 果然，有人开腔了。 「七中果然……名不虚传啊，高校长……」 林曼原本低着的头瞬间抬起来，也看出了这人是谁。 之前她跟她爸去一中报名，连门都进不去，这位老师开口就是嘲讽，估计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这位李主任见林曼还敢跟他对视，原本不打算说出来的半截话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高校长到底是太年轻，现在的学生不像以前了，本来定力就不强，再被这些杂书迷了心智……」说着又嘆了口气：「七中现在是一届不如一届了。」 高校长没理会他，反而亲切地对林曼点了点头，又跟一群领导们介绍：「林曼同学成绩非常优秀，这次也是代表七中去参加英语竞赛的。」 那位李主任见没人理他，原本暗戳戳地嘲讽干脆直接摆到明面上来了：「这样的人能代表七中参赛，看来你们学校还真是没人了。」 第22章 三合一 几位领导一起看向周主任, 周主任脸色平静：「李主任这话未免太过绝对，不过也是，青蛙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住在井里」 面不改色骂完他眼界狭小, 又对前面的几个领导笑了笑：「之前报纸上报导的高考成绩被顶替，林曼同学就是受害者。」 这话一说出来，一群人看向林曼，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考了多少分, 总分七百一十分, 林曼考了五百五十多分, 这个分数上京市的重点大学绰绰有余, 要知道, 今年的专科线四百七十六, 本科线四百八十五, 重点大学分数线才五百一十七而已。 像清大京大这样的一流高校, 今年在平江省录取学生的最低分数线也不过五百七十几分。 这样的人才就这样轻而易举被顶替, 说起来就像个笑话似的。在场的领导都觉得脸有些烧的慌，因为他们工作的不到位，才导致这种事件的发生。 林曼一直没说话, 不过背在身后的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攥到前面来了，为首的领导看见她手里的书，拍了拍她的肩膀：「确实是本好书。」 剩下的人都对林曼表示了遗憾与同情, 又对她的成绩予以肯定。 李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落在最后头了，见大家都围过去, 不屑地撇了撇嘴。即使知道了林曼的实力，他心里也很不屑，甚至下定心思，这次英语竞赛要叫她好看。 也到了快上课的时间, 林曼稀里糊涂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慌慌张张跑回教室，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李主任似乎还想在说什么，直接被打断了，那位领导看向周主任跟高校长的眼神愈发温和： 「七中是老牌高中了，希望你们能把过去丢掉的荣誉捡起来，也希望七中能为国家培育更多的人才，上次失火算是一个小教训，你们要总结经验，学生们还没踏上社会，不光要教导他们文化知识，更要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哪怕不愿意读书了，也不要做个会对社会造成危害的盲流，以后真的做了什么坏事，提起你们七中的名字，到时候影响的就不只是你们学校的名声这么简单了。」 第31页 大家都表示贊成，高校长也虚心接受了建议，又打包票一定会让这些孩子们走上正道。 或许是每天学习太累了，大课间整个班级里的学生埋头睡了一大片，少数保持清醒的也没出声，默默的复习上节课的内容。 一直等到打上课铃，老师敲了几下黑板，班级才恢复生气。 李主任的话让林曼更加清醒，人外有人，她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她会努力让自己更优秀，这回英语竞赛她还真就跟一中槓上了，就算不能拿奖，也要比一中的代表强。 目前大部分地区的语言环境都不算太好，林曼这门课稍微出彩，一来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但不可否认，更多还是她爸爸的正确指导，无论什么时候，学过的东西都是自己最宝贵的财富。 晚自习林曼没做题目，也没有去跟佟玲玲一起去周老师的办公室去练习，她抱着这本书，一边看一边试图翻译，英译本她看过很多遍，对于故事情节心里大致有数。 一晚上就看的差不多了，一篇完整的演讲稿也在她心中大致成型，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林曼也没走，她想一鼓作气把稿子写完，文字的力量确实非常动人，林曼干劲十足，要不是太晚了，她甚至想出去跑两圈。 寝室几个姑娘临睡前才发现林曼一直没回来，佟玲玲今天去周老师办公室请求指导，回来的也比较晚，所以一直没发现林曼还没回来。 寝室的灯早就熄了，几个女生打着电灯去教学楼找人，没想到在楼下碰到神采奕奕的林曼，她刚从教学楼出来。 看到大家一脸担心，林曼还有些错愕，随即又是一阵感动，除了爸爸跟阳阳，应该没有人会这样关心她。 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回寝室，林曼说话的声音好听，却总叫人觉得中气不足的样子，于是她干脆叫大家听她朗读一段。 大家的英语没那么好，等林曼用英文读完了，又叫她用普通话读了一遍。 结尾那句话让所有人心底战慄，大家一遍遍重复林曼演讲稿里的话，笑着笑着忽然热泪盈眶。 林曼叫大家提意见，佟玲玲首先说：「文章写的太好了！只不过声音很小，虽然非常富有感情，但听起来总觉得太心虚！」 这篇演讲稿简直可以当成范文的存在，听完以后她甚至都想去找这本书来看。 林曼叫每个人必须提出缺点，等大家都说完了，她才心满意足的跟着回寝室。 她写完以后，佟玲玲也开始动笔，她英语底子没有林曼扎实，所以要查不少资料，有时候找不到干脆就问林曼。 众所周知，这个可怕是女人堪称移动百科全书。 林曼赛前准备的已经差不多了，稿子也交给周主任看过，除了部分口语化的内容稍作改动，其他的都没有问题，甚至周主任还想等竞赛完了让林曼把稿子投到出版社。 这几年似乎看到了巨大的市场，各个出版社都在印刷各类题册，各科参考书以及语文作文，英语作文。 有人来找她借化学笔记，林曼也不知道赵旭升看好了没有，佟玲玲刚好要去厕所，就说路过隔壁班帮着拿回来。 林曼点点头。 等快上课了，佟玲玲才匆忙回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那个赵旭升，就会装好人！什么借试卷给我们，我看就是想骗你的笔记！」 林曼疑惑，佟玲玲刚准备说什么，老师就走进来了，佟玲玲使了个眼色，然后在草稿纸上刷刷写小话。 【你笔记全都借给他了？】 【嗯，他说想学习一下，每科都借了】 【就剩个语文记录本，剩下的全都不见了，我怀疑是他偷偷藏起来了，故意不想还】佟玲玲眉毛扭的像麻花。 【不会吧？】 【怎么不会？之前习题本丢了也就算了，这笔记本多少年的心血啊，等会儿一下课，咱们就去他位子上搜，打他个措手不及】 佟玲玲气个半死，刚刚去找赵旭升要笔记，他翻了半天就拿出一本语文成语记录本儿，说其他笔记突然找不到了，等找到再给她还回去。 老师一直盯着两人看，林曼心虚地重新端坐，认真听课。 一下课，老师还没出去，佟玲玲就拽着林曼先从后门熘了。坐门边上的男生看佟玲玲一脸怒气，问了句发生了什么事。 佟玲玲没好气：「林曼笔记本借给隔壁，被人家弄丢了。「 男生一听也急了，林曼的笔记是班里要供着的宝贝，不管谁借去都会细心翻看的，留个印子都要被其他人指着骂，现在说丢就丢，以后想借都借不到，那还得了。 这男生带了一群人，乌泱泱一起去隔壁班了。 隔壁班老师还没下课，看到门口一群人，或许是以前见过七中学生闹事，还以为他们也要闹事，干脆拖着不下课，反正下节课也是他的。 赵旭升看一群人在窗户外面瞪着他，心虚的咽了咽口水。他是真不知道笔记去哪里，不过他也是真知道那些笔记有多珍贵，记录的详细又严谨。 等打上课铃也没见赵旭升他们班下课，一群人又乌泱泱回去了，这下全班都知道赵旭升偷藏笔记了。 一整节课班里都明显乱糟糟的，老师讲课都没多少人听，那位老师骂了一句，气鼓鼓地叫大家自己看书，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节课，一群人再次冲到隔壁班，丢肯定丢不了，就算不是赵旭升拿的，肯定也还在他们班。 第32页 要是赵旭升那里没有的话，只能报告老师，到时候整个班级都要检查一遍，偷东西是十分可耻的行为，相信老师也会站在他们这边。 佟玲玲把赵旭升从座位上提到一边，然后又开始动手翻他的桌肚，又翻他的书包，赵旭升在一边弱弱念叨： 「看吧，真没有！我都找了好几遍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佟玲玲手里拿着几本笔记，最厚的是数学笔记，剩下的都不厚，但知识点总结的很全面。 佟玲玲把笔记本拍在赵旭升的桌子上，整个班级的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还少了本化学笔记，你放哪儿了？」 赵旭升脸烧的通红：「这！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我都找了好几遍了，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他突然感觉百口莫辩，昨天中午的时候好像都还在，就偏偏佟玲玲来要的时候丢了，但现在……现在又莫名其妙出现了。 林曼翻了翻，中间有本黑色皮壳的本子十分眼熟，这是她丢了很久的错题本，不得不说，她有些失望，因为她一直以为赵旭升除了嘴欠点，品行还不错：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想一起探讨学习方法呢。」 佟玲玲也忍不住骂开了：「你玩这些小手段！是永远也考不上的！」 人在气愤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可以往外说，不光林曼班里的同学，连赵旭升自己班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 「真的不是我，我都借到笔记本了，还偷它干嘛呢？！想看去借就好了啊？！」 佟玲玲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偷他干嘛呢？或许是想占为己有，让别人考不好也说不定呢？你这个人还真是有病，上回学校着火，不想着跑，竟然还来及去我们班偷个笔记本？」 佟玲玲差点把那本错题本拍到他脸上，眼神也更加不屑。 坐赵旭升右后方的女生眼尖，声音更尖： 「等一下！这个笔记本不是高远的吗？前几天我找他借他还不愿意借呢？！」 赵旭升回头看坐在他后面的高远，他头发似乎从来没剪过，整个人阴森森的，大家都安静了，一齐看向他，似乎在等他解释。 半天，他才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不是我，我没有。」 那个女生又开口了：「之前着火班长一直在组织我们有序撤离，从头到尾都在我们边上，哪有时间去偷笔记本啊！」 赵旭升感激地看向帮他说话的女生，越来越多的人也终于开始替他们的班长讲话。虽然平时赵旭升讲话不过脑子，但每次不管有什么事情找他，他都是愿意帮忙解决的，而且人家也确实没必要偷笔记。 林曼班里几个男生懒得再僵持了，直接冲进来开始翻高远的桌肚。 不光林曼的化学笔记，还有不少本子，最主要的是，这些本子上写的都不是高远的名字。 估计是上节课他们来找赵旭升被高远看见了，所以他找机会又偷偷把笔记塞回赵旭升书包里，而那本化学笔记太薄，紧张之下夹在一堆本子里面肯定没顾得上。 他们班级开始出现小范围的讨论，等佟玲玲把笔记本上的名字都念了一遍，大家终于愤怒了： 「我的笔记！丢了好久了！」 「还有我的，整个高中的数学笔记都记在上面，丢的时候我哭了一个星期！」 「高远你太过分了！」 …… 高远眼睛通红，他突然攥紧拳头，疯了似的沖向坐在他旁边的女生，也就是刚刚替赵旭升说话的那位女生。 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都来不及拦住他，林曼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拉住了高远第二次落下的拳头，不过力气到底没有他大，被他狠狠带到地上去了。 男生们也开始围过来，帮着压住了高远。那个女生挨了一拳，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嘴角还在冒血。林曼怕人出现心理阴影，抱着这个女生的头安慰她。 这女生现在才反应过来，捂着脸低声呜咽。 教室的动静也引来了老师，刚被市里批评过的七中再也经不起一次批评了，否则学校的名声越来越差，以后有什么竞赛的机会，名额说不定还会锐减。 从前的名校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真是叫人难受。 高校长没有课的时候一直就在教学楼门口守着，有老师急匆匆过来找他，他也没管看大门的事儿，急吼吼赶上楼去处理。 见校长来了，一群压着高远的男生才起身，不过还不等他们把人放掉，高远起身还想冲过来，这些男生们只能又把他压回去。 那个女生瑟缩了一下，林曼轻轻挡在她身前。 她对这男生的行为感到十分不齿，有些人他从骨子里就是自私的，比如顶替她成绩的林梦，再比如眼前这个高远，可以看出来，他偷别人的笔记，不是为了参考别人，纯粹是看不得别人好。 校长黑着脸过来，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原本想各打三十大板，听周围同学七嘴八舌把事情差不多讲了一遍，高校长原本就长的脸，拉的更长，一句话都没说，把地上的两个女孩扶起来，林曼拉着那个女生还有佟玲玲一起站到了校长身后。 「你跟我过来」这话是对高远说的。 高远似乎现在才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以后，他浑身颤抖，嘴角近乎抽搐，一直遮着脸的头发也被冷汗沁湿，整个人像一只脱水的鱼。 第33页 不过为时已晚，他早在偷别人东西的时候，就应当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林曼一点也不为这样的人感到可怜。 大家都盯着他看。 几个老师跟在后面也一起走了，有女老师过来看看受伤的女生怎么样了，留在这儿恐怕也只能被当做谈资，林曼跟周主任请了假，跟佟玲玲两人把又瘫在地上泪流不止的女生拉起来。 先回宿舍把脸消消肿，还有这个女生今天恐怕受到惊吓了，说来也怪她太冲动，差点冤枉了赵旭升。 林曼十分诚恳地道了歉，赵旭升没说什么——他现在很担心替她说话反而被吓到的女生。 见三人回宿舍，甚至想跟着林曼去看看，不过被一群人赶回去了，校长也不光找了高远一个人，赵旭升他也被喊去了，同去的还有林曼班里的几个男生。 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学生之间闹得不愉快，往大了说，就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 两个班的课都停了，还不止是停一下午，而是连着停了三天，要么说新校长雷厉风行呢，学生们都不敢说什么，哪怕大家心里都认为，这事儿完全是高远的错。 而高远从那天被叫去校长办公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桌子也被挪走了。一直等到过完周末，两个班级才重新开始上课。 由于高远的行为对那个女生造成了不小的心里阴影，校长干脆让她换了班级。 这下隔壁班的班主任更懊悔了，原本一个班年级前十就没占几个，现在好学生又被挖走一个，心里怨归怨，他也怕再让学生受伤。 林曼跟佟玲玲周一一过来就发现班里多出来的女生，因为她那天的仗义执言，获得了整个班级的好感，所以大家都很自然的跟她打招呼，等早读课下课，大家基本都认识这位新转过来的女生了。 等周五大课间休息的时候，高校长让所有人到学校空场上，不光是他们两个班，还有整个学校的学生。 这里是每周升国旗的地方。 校长冷着脸，原本闹哄哄地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没到一个月一次的升国旗的时候，校长却把旗拿过来了。这是一个十分庄严的时刻，饶是有人想骂骂咧咧，也会被旁边的人阻止。 随着进行曲响起，周围越来越安静，等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高校长先是说了一下两个班级的事情，又说了对高远的处理结果，等他讲完了，林曼才在校长的授意下开始朗读。 林曼作为代表进行国旗下讲话，是周主任给她要到的机会，大家都说她朗读的声音总是显得中气不足，快到竞赛开始的时间了，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帮助林曼。 寝室几个也还是轮流帮林曼跟佟玲玲打热水，保证两人一回来洗洗就能睡。 周末下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薄薄一层，但也昭示着已经彻底进入冬天了，江城虽说每年下雪的日子不多，所以虽然就薄薄的一层雪，也足够让大家好好稀罕一阵子。 或许是太冷的原因，林曼开始声音有些颤抖，大家不免为她提了一口气，不过也就磕绊了两句话，她看了一眼底下有些担心的同学们，清了清嗓子，声音坚定又充满力量。 一开始骂骂咧咧的学生们奇异的没有再低声议论。 林曼稿子并没有多少振奋人心的话，但从她口中读出来，却格外振奋人心。 或许是校长这顿时间的精神建设颇具效果，高一高二的学生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反而高三的学生，或许是混成了老油子，对于即将来临的高考并没有什么危机感。 林曼讲完就下去了，校长接过包着红绸的话筒，下面一片安静，之前叫几个学生回家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这些学生分明就是欺软怕硬。 「前几天学校发生的事情相信不少班级的同学也有所耳闻，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也是为了讲这件事。从我第一次开全体学生大会的时候就讲过，学习不好没有老师会怪你们，但人品问题就没有人会包容了，现在还只是在学校，以后踏上社会，人品问题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 「高三七班的高远同学，因为嫉妒别人考的比他好，所以偷了不少同班同学的学习笔记，前几天更是发生了无法容忍的暴力事件，这位同学月考在全校排名第三，如果好好学习，日后大有可为，但现在，我也只能将这位同学劝退」 「我也在这里宣布，无论你成绩有多好，只要触及底线，我是绝对不会容忍的。有些行为，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个人的行为甚至会会影响到一个学校甚至一个班级，你们毕业以后该做什么我暂且管不到，但在学校里面，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学习」 「无论是考上大学了，或者是去工厂打工，又或者是去做生意了，多学一点知识总会让你受益。」 一直等上课铃响了，校长的话还没有停下来。 他不光宣布了对高远的处理后果，也批评了闯进其他班级的林曼等人。 这件事情不知道算过去了还是没过去，反正隔壁班班主任心都在滴血，前十名自己班本来就没占几个，退学一个，转班一个，现在就剩孤零零的赵旭升独自奋战了。 说快也很快，转眼就到了去参加比赛的时候，佟玲玲演讲稿也准备好了，除了高中那会儿轮不到她，但其实她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次省市各级比赛，所以临场表现比林曼好一点。况且她本来就非常自信，除了纠正发音，倒没什么其他的缺陷。 第34页 而林曼每天的朗读训练也是有效果的，不光是这方面，从来七中以后，她整个人要比从前自信很多，连带着精神面貌也非常好。 开学之前她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分心，一直没捨得剪的头发被她剪的很短，现在头发长长了一点。 可能是之前营养跟不上的原因，头发枯黄，哪怕长度够，剪头发的师傅都不愿意收，现在剪掉以后，新长出来的头发竟然又黑又亮。 家里没有外债，林曼也算是松了口气，之前回过一趟家，衣服都带够了，而且上回她收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她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她塞了十块钱，学校的学费也退给她了，所以身上钱是还有不少的。 钱还够，衣服也够，上次放假她就没回家了，打了个电话到大队部，人家讲了会帮她给她爸说一声。 去省会参加竞赛由周主任带队，周六周日连着两天，住宿跟来回路费都给报销，这一届极有可能抱奖回来，不光是周主任，所有人都对两人倍感期待。 要知道，七中已经连续五年都是抱光蛋回来的，这也愈发坚定了林曼想要拿奖的心。 从江城到省城有直达的火车，所以不用去汽车站挤来挤去，虽说同属于平江，但江城位处平江省最南边，而省会在中部靠北地区，所以坐火车也得很长一段时间。 三人周五一早就出发了，下午一点多才到的省会，林曼没来过这儿，但佟玲玲对这里很熟悉。周主任先带两人找到招待所，现在省城已经有几家旅馆了，但三人都觉得还是招待所放心，无外乎招待所旁边就是派出所。 等东西都放好，三人肚子也开始叫唤，早上就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稀粥，去两趟厕所就没了。 幸好饭店不算远，周主任也很是客气：「这一顿不算学校的公费，我请你们两个吃！」 端上来的都是平江省特色菜，这一顿下来恐怕得花不少钱，无奈周主任已经点过了，林曼跟佟玲玲两人只能闷头吃——多吃点就少浪费点。 菜看着多，但一盘也就那么些，等肚子饱了，菜竟然也吃完了，看周主任还想点，林曼赶紧制止了。 周主任笑笑：「那等你们比赛结束我再请你们吃大餐！」 虽说已经准备齐全，但林曼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午休过后她又把演讲稿拿出来读了几遍，现在她已经能完全脱稿了。 佟玲玲还得时不时看上两眼，她怕到时候一紧张，可能会嘴瓢或者忘词。 「周老师说了，比赛没有规定不能带稿子，不过脱稿的分数会高一点，你带上去心里有个底，到时候不看也算脱稿。」 后天才是最后一轮演讲，明天上午是知识抢答，下午是古诗词翻译，所以佟玲玲还有两天的时间复习。 摈弃紧张的念头，佟玲玲背了两遍自己的演讲稿，背完以后林曼又陪她练习口语，这也有利于明天的知识抢答，三轮比赛，无论是评委还是出题的老师，大家都得用英文交流，一旦没听懂题目，那随之而来的恐怕就是一连串的失误了。 最主要的是第一场比赛失误，会非常影响后面的比赛。 晚上休息林曼尽量让自己放空脑袋，不要去想比赛的事情，饶是如此，临睡前两人还是不约而同嘆了口气。 「这是我上高中以后，第一次参加省级竞赛」 林曼眼睛眨了眨：「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参加比赛」 希望以后能有更多己参赛机会，虽然比赛还没结束，但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获得了非常大的成长。 两人借着月色又聊了两句，或许是脑子真的放空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早上八点要去省城一中集合，今天省城一中门口停了好多班车，也有像林曼一行一样是走过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刚进门就碰到了江城一中的李主任。 他后面跟着六个学生，好像是后来多出一个名额，因为今年一中考的很不错，就给一中了，两个学校一对比，在外人眼里七中确实有些寒酸。 这六个人皆一脸不善的看着林曼跟佟玲玲。 林曼跟佟玲玲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李主任将三人打量了一遍，略带嘲讽地对周主任点了点头。周主任也笑了笑，也沖他点头。 李主任也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突然喊住了本打算离开的三人， 「国家计划扩招，几个教学质量不怎么样的学校恐怕得合併，你们七中一届不如一届，现在每年更是靠着复读生算录取人数」李主任话一说出口，周主任脸色也变了，没等周主任反驳，李主任又嘲讽开了：「毕业那会儿咱俩没当成同事，过两年讲不定真可以当同事了」 林曼跟佟玲玲都听不下去了，这是什么意思？七中要併到一中去？想的美！ 「李主任，政策还没出，你就开始想这些了？况且七中归市里管，可不归你们一中管」 周主任不咸不淡的刺完他，看了一眼手錶，知道不好再耽误时间，略过一中几位学生，直接带着林曼两人去找比赛的地方。 全省一共分下去一百八十多个参赛名额，看起来多，摊到市里没多少，江城分到的已经算多了了。 所有参赛的学生进了教室就必须保持安静，指导老师都要留在外面，阶梯教室比较大，隔一个位置做一个学生，也不算太挤。 第35页 几个评委老师坐在前面，有两位老师是专门读竞赛题目的。 佟玲玲跟她隔得还比较远，再加上隔几步就有一个老师维持秩序，所以两人也只是对视一眼就各自收回目光。 等到了八点五十，铃声一响，就有维持秩序的老师让大家做好准备，试试手边的灯能不能亮。 一会儿抢答的时候谁先亮灯谁就可以先回答问题，答对计三分，答错扣一分，不回答则不得分。 确定大家手边的灯都是好的，那位老师又让大家重新保持安静，宣布完纪律，第二次铃又响了，这是比赛开始的意思。 坐在前面读题目的老师用英文提示大家注意听题。 教室里非常安静，只有那位老师读题的声音，第一题不算难，基本是那位老师才读完题目，还没开始读选项，林曼就按灯了。 有位评委老师怕她按错，用英文提醒了一遍，林曼点点头，示意自己确实是要回答问题，这时候边上才有人递了话筒过来。 林曼说出了答案，几位评委老师有些惊讶，选项都没读完，这就不是蒙的，看得出来这位同学确实有些基础。 接下来十题中有四题都是林曼回答的，佟玲玲也抢到了一题，之前周主任给两人做的突击训练是有用的。 之前进门时碰到的江城一中的几个学生，其中有个男生也跟林曼一样，抢到了三题，只不过他答错了一题。 一共一百二十题，有人整场下来一题都没抢到，还有人被抢到却答错了，又被倒扣了好几分。 总之，知识竞答完了，林曼一个人得一百四十二分，其中答错两题被扣了两分。饶是如此，还是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第二名就是江城一中的那个男生，九十六分，其中答错三题被扣了三分。 佟玲玲排在第四，她一共回答了二十题，一题都没错，记了六十分。 分数算完，当场就统计出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除开十分一下的，基本都能进入下一轮。 林曼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回比赛合成分数知识竞赛占二，翻译占三，演讲能占五成，而且第一名除了奖状跟笔记本以外，还有两百块钱奖励！ 要知道，她爸爸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十几块钱而已。 林曼原本只是想给学校争光——她总觉得哪怕不用全国竞赛上的加分，自己也能上清大。 现在她内心更加火热了，因为这个奖金确实太丰厚了，等佟玲玲告诉她全国竞赛奖金有一千，林曼干脆直接被惊得躺床上不起来了。 任务确实艰巨，往年知识竞赛得分的人非常少，本来今年都打算砍掉这个项目的，因为国赛有这一项，所以最终还是保留下来，虽说如此，知识竞赛分数占比还是非常小。 因此哪怕第一轮就远远超过大家的林曼，也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演讲才是占大头。 第23章 脸疼 古诗词翻译这种说难不难, 说简单也不简单，能翻译出来，但想要达到意境就太难了, 况且很多人连古诗词的中文意思都不一定能弄明白。 林曼不光翻译成英文了，还押了韵角，自己读了一遍，还算朗朗上口, 检查过一遍, 改了几个不达意的词, 这才放过卷子。 这样的练习她也做过, 不过都是自己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真正考试上, 她还真没遇到过。不过中华文化博大精深, 很多古诗词非常符合人的心境, 描写景色又能让人觉得景在眼前。 林曼忽然想把这种美好的事物传播出去, 不仅限于种花家。大家都没交试卷，林曼也不急，多检查几遍总是好的, 一直等结束，也没有人提前交卷。 这种需要批改的试卷就没办法当场宣布成绩了，老师也说了, 翻译的成绩明天上午演讲竞赛前会宣布。 佟玲玲苦着脸来找林曼： 「完蛋了，有一首诗我感觉我看错意思了」 林曼没办法告诉她任何与答案相关的东西, 怕影响她的心情，幸好佟玲玲只是抱怨了一句，并没有刨根问底，估计也是怕问出来了影响自己后面的发挥。 两场竞赛对林曼来说不算太难, 不过到底是竞赛，下午回来连晚饭都没吃，两人就躺床上睡着了，一直等到将近八点钟，才被周主任的敲门声吵醒。 周主任端着托盘，里头是两碗面条，还握着荷包蛋，最上面细心的撒了葱花跟香油，两个恶鬼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端着面就秃噜完了。 等抹过嘴，才不好意思地沖周主任笑了笑。 周主任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收了空碗，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林曼心里知道，他是怕给两人带来压力。 等周主任走了，两人相视一笑，睡了好几个小时，这会儿突然睡不着了。 第二轮竞赛并没有淘汰名额，阶梯教室门口张贴了昨天翻译古诗词的分数，林曼一百分很显眼的挂在头一个，佟玲玲在第六个，分数不低，她也松了口气。 第二名九十二分，比她少了八分，林曼注意到又是江城一中的那个男生。 这样算起来，两人差距其实也不算大，要真有机会，演讲竟赛还真有可能被翻盘，毕竟这种竞赛，老师们的主观意识还是比较强的。 林曼忽然心里莫名产生了些许危机感。 分数后面都挂了学校的名字，有几个老师看到，不免赞嘆江城不愧是古往今来都十分重视教育的城市，前十名有五个都是江城来的。 第36页 周主任怕林曼紧张，两手握拳，旁若无人的朝着空气挥了几下，嘴里大声喊： 「加油加油加油！」 边上不少人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林曼心里感动，心里的那点危机感也消失殆尽，周主任没等她俩反应过来，就把两人推进教室： 「今天上午比赛结束，老师请你们吃饭！」 这话一说，周围的学生都哀怨地看向各自的老师，无一例外，大家都被轰进去了。 林曼对于自己的演讲稿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只可惜她抽籤的时候运气不太好，抽到最后一个。要知道评委老师也是人，后面如果没有太出彩，评委肯定会疲劳。 一开始上去的几个人或许是太紧张了，连续出了几次错，终于有人读完，这以后大家才慢慢放松下来。 佟玲玲排的不算前也不算太靠后，她声音大，演讲也十分有激情，原本渐渐疲劳的评委听见以后，精神头都上来了。 演讲稿内容中规中矩，但佟玲玲的声音确实为她加分太多，林曼还以为佟玲玲要把稿子带上去，毕竟这不算违规，没想到她是空着手上去的。 再加上她一上去就非常自信的跟老师以及在场的学生们打招呼，眼神也一直非常真挚地看向在场的评委老师们，所以最后老师们给出的分数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林曼差不多已经算过大家的分数了，在目前已经上去的人当中，就演讲来说佟玲玲已经差不多排在第二，前面的抢答跟翻译佟玲玲的分数并不低，所以这一次拿到奖项应该是稳的。 一共六个获奖名额，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两名，三等奖三名，至少能拿到一个参加国赛的名额。 她还没来得及偷偷为佟玲玲喝彩呢，接下来上去的人就让林曼忍不住皱了眉。是江城一中的那个男生，他亦表现不俗。 看起来张扬又自信，开头打招呼的声音比起收音机里的播音员也不遑多让。 老师们一直在外面侯着，他们不敢发出声音，但不耽误他们往里面看，一中的李主任屁股后面要是有尾巴，这时候恐怕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跟周主任一直不对付，看见自己的学生表现出色，更是不屑地瞥了周主任一眼，他这位学生高中三年包揽了所有关于演讲竞赛的头名，去年他已经参加过一次竞赛了，但这回英语竞赛就演讲的分数占的最高，所以他费尽心思才多弄来一个名额，他绝对不会让姓周的爬到他头上一次。 周主任对他的行为早就免疫了，身为老师不想着如何提升学生成绩，反而天天追名逐利。 毕竟还隔着不短的距离，里面人即使在用话筒说话，外面也听不真切，所以周主任自然也就不知道正在演讲的那个男生读了些什么。 但随着他话音落下，教室里面传出如潮水般汹涌的声音，周主任一直笑吟吟的脸色突然收了回去，他听到结束时讲的那段话了。 他朗读的很有力量，声音足够振奋人心，结尾的时候更是提高的音量，所以最后声音能传到外面来。 而他正朗读的最后一段，跟林曼演讲稿里最后一段一模一样，都引用了书中很经典的那段话。 李主任挑衅地看着他，周主任脸色铁青，半无奈半气愤地骂了一句卑鄙。 里面林曼脸色也不好看，佟玲玲跟她对视了一眼，她听林曼读过那么多遍，自然知道那个男生，他演讲的内容也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有关。 甚至演讲稿的格式都差不多，最主要的两人演讲稿都以那一段十分经典的话作为收尾。 演讲稿的格式大差不差，甚至那段话但凡是度过这本书的人，印象也会非常深刻，但为什么好巧不巧的，这个人演讲稿的主题跟她演讲的主题是一样的，自从知道高考成绩被别人替代以后，她就再也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的巧合。 估计是上回那个李主任看到了她手里的书，唯一令她想不通的是，他怎么能确定抽籤就能抽到她前面。 现在她自己的稿子肯定不能用，不是相同题材的就算了，现在主题都差不多，再出现一篇差不多的稿子，那她肯定不会有第一篇那么高的分数，再说她也不保证自己的临场表现就比一中那个男生好。 有了前面的做对比，再加上她又排在最后一个，分数说不定还会被压的更低。 佟玲玲担忧地看向林曼，林曼回了个笑，示意她不用担心，所有人似乎都还沉浸在刚刚一中那个男生演讲的氛围中，不知道是被那位男生感染，还是演讲内容增强了大家的自信，总之后面比赛的学生，状态都好了很多。 因为是最后一个上去的，等老师让林曼准备的时候，基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大概是因为快到结束，还是期待压轴出场的能有一个好的表现，总之大家不像林曼认为的那样颓靡，反而快要解脱般地开始振奋。 江城一中那个男生从她站起来到前面，一直盯着她看，脸上有轻蔑，也又不屑，他之前两轮竞赛被压制的郁闷一扫而空。 林曼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她让自己完全忘了写过的演讲稿。 她先是对着所有评委和底下参赛的学生微微躬了躬身子，声音清澈，语气坚定，非常流畅地开始演讲。 佟玲玲没有听过这篇稿子，但她试着翻译了一下，然后不知道是惊艷了还是惊呆了，这是林曼之前给她看过的那封信。 第37页 不同于江城一中那位学生朗诵时的气氛热烈，掌声雷动，底下针落可闻，林曼几乎是将自己带入了这篇稿子里，如果说那位学生演讲的内容让大家突然迸发出干劲，那么林曼这篇稿子就是让人深思所谓奋斗的内涵，甚至在低迷时如果能想想她的一些话，能给人一些安慰。 随着林曼最后一个单词落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很久，底下的学生基本都是有些英语基础的，或许有些句子没理解具体是什么意思，但整体意思大家还是听懂了。 林曼对所有人笑了笑，才说了一句：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希望大家共同奋斗，顶峰相见」 周主任从头到尾没听清林曼说了些什么，底下也没有鼓掌的，李主任特地走到他边上，出言嘲讽： 「你看中的学生，也不过……」如此。 他话音未落，里面掌声震耳欲聋，李主任狠狠扯了扯嘴角。 随着掌声而来的，是大家的讨论声，林曼的成绩要在五分钟以后宣布，反正已经结束了，不少人围过来想问问她演讲稿的内容。 她也是情急之下才用了那位老师写给她的那封鼓励的信，所以对于大家的赞美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江城一中那个男生一脸不服气，但他也朝林曼的方向走过来：「你很优秀」 林曼听出他话里的违心，面无表情回到：「没有你优秀」 这是她第二次被人偷走自己的东西，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佟玲玲本来没挤进来，看见这个男生，反而被激地冲进来了，狠狠搡了他一把，毫不客气地开骂：「小偷！赶紧滚！」 学生都围在一起，林曼怕出事，拉了佟玲玲坐下来，又对其他学生说了抱歉，这篇稿子不想外传，大家也表示理解，然后各自回了座位。 佟玲玲看着站在原地的男生，翻了个白眼：「真晦气！」 有老师连着喊了几声安静，大家都安静下来，大家都想知道林曼多少分，佟玲玲也是一脸期待。 林曼心里一直在庆幸，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寄过来的信，一直在给她力量，对于这封信，她基本上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后来试着翻译了一下。 她总是这样，看见好的诗词，或是这样的文章，就想翻译出来，以后有机会，或许能让全世界看到。 自己的稿子出现了一篇雷同的，说实话她心里是紧张的，紧张也没有用，只能想办法补救。 要不是老师写过来的信，获奖的六个名额有没有她都说不定，七中的老师们非常支持她，也愿意给她机会，再加上一中那个李主任对她的针对，所以再怎么样她也不会认输。 林曼相信，如果她还是县南一中的那个林曼，可能她早就麻爪了，甚至崩溃放弃也说不定，但现在她经过了很多次锻鍊，也收到了很多鼓励跟信任。 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虽然被阴了，但她仍然觉得这次比赛不虚此行，况且就算最后的演讲失误了，也有佟玲玲能够为七中争光。 「林曼，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总分九十九点一！」 场下所有人都沸腾了，再差零点九就是满分了，刚刚全场下来唯一一个上九十分的就是江城一中的那个男生，最终成绩是九十二分，现在林曼远远甩开了他，并且差点满分。 一共五位评委，其中三位评委直接给她打了满分。 佟玲玲直接激动的站起来，平时再不辞于色的林曼，这会儿也忍不住开始激动。 虽说惊讶于林曼的分数，但不至于比赛都结束了还在教室不走，佟玲玲拉着林曼又算了一遍分数才出来，确定自己也能获得名次才离开。 今年负责江城整个比赛的领导早就笑地见牙不见眼了，一共六个获奖名额，三个都在江城，就连省会的学校今年也被他们比下去了。 这位领导红光满面的将周主任夸了好几遍，末了又冷眼看向李主任： 「小李你要向周老师多学习，踏实一点，今年你还多要了一个名额，早知道今年就不缩减七中的比赛名额了」 虽说一中今年好歹也有个二等奖，但要知道，今年一中有六个名额。这位领导显然是不知道二人之间的嫌隙，他想用这种激将法，使得明年江城能再次取得更好成绩。 全然没看到李主任涨城猪肝色的脸。 等林曼出来，两个学校的学生们再次对峙，不同的是，这一次一中的学生明显各个精气神都没有七中的足。佟玲玲毫不吝啬地沖他们翻了好几个白眼，那位领导也故意忽视一般，他走到两人之间，拍拍她们的肩膀：「要继续努力啊，争取在全国竞赛上再创辉煌」 他知道七中年年都派复读生作战，对这个倒是没什么看法，只要能争光，他不管这些。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轻而易举把多出来的名额给李主任。 周主任倒是说到做到，等人都散了，他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走，请你们吃大餐」 林曼跟佟玲玲相视一笑。 这段时间周主任除了围着学校就是帮着她们俩解决问题，连轴转了两个月，整个人瘦了不少。 林曼跟佟玲玲心里也都感激，周老师赶着两人，熟门熟路到了一家西餐厅，虽说现在大街上饭店越来越多，但整个江城，开西餐厅的好像只有这一家。 第38页 林曼没来过这种地方，佟玲玲隐隐有些期待。 等几人坐下，就有穿衬衫打领结的服务员拿着彩色菜单过来了，林曼除了讶异于一道菜竟然要这么多钱，也说不出别的话。 佟玲玲看完也不好意思，她没来过这种地方，更没想到一道菜要这么贵。 「随便点吧，老师说过的话不会反悔的」 林曼又跟佟玲玲对视一眼，两人头凑到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最终还是周老师帮他们点了餐，周老师很有耐心地给两位学生示范刀叉如何使用，可能是口味不同，两个女孩并没有感觉多好吃。 周老师笑了笑：「我还在大学的时候，也跟着我的老师一起吃过西餐」 那时候英语系第一次聚会，他根本不会用这些餐具，对于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学了外语，又是从小镇出来的大学生，大家都想看他出丑，那时候他的恩师很有耐心的，在周围人奇怪地打量里，教他怎么使用刀叉。 「老师想告诉你们，一时的不懂并没有什么，学过以后就知道了，这不是错误，这是成长的经验」周老师放下手里的餐具，很认真的对两位学生继续说道：「我们要做那个己能用筷子，又能用刀叉的人，以后有人想藉此抨击你们，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林曼跟佟玲玲似懂非懂。 「希望你们知道，又不希望你们知道，不过年轻人就是不要害怕失败，也不要害怕嘲讽，这都是我们前进的动力」周主任红着眼，自顾自说完，也不肯再吃了。 林曼一直吃不下，也不实在硬塞不了了，自嘲：「嗐，我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佟玲玲听完大笑，她早就吃不下去了，这个牛肉嫩是嫩，她总觉着没熟，周老师忽然醒悟过来似的： 「这么多年，还是我钻牛角尖了，幸亏林曼同学点醒我，可不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嘛，今天也算教会你们一点东西，咱们还是下馆子去！」 林曼对自己莫名其妙解开周老师心结并不自知，但看周老师明显比之前轻松了很多，她也替老师感到开心。 周老师毫不心疼地付了钱，又带俩人去旁边土菜馆，佟玲玲见他熟门熟路，有些好奇： 「周老师你怎么对省会这么熟？」 周老师笑：「我大学就在省师范读的」 「难怪！」两个学生跟在后面恍然大悟。 下午六点多还有一趟火车，也不用太着急回去，因此林曼想跟佟玲玲一起逛逛省城。 除了退回来的学费，她身上还有点钱，心里想着要给爸爸买个羊毛围巾，再给阳阳买几本课外书，又想到周老师，林曼点点佟玲玲，想问她要不要一起给周老师买一件衬衫，周老师在学生面前向来很注意形象，不过林曼还是注意到了他早已经被磨平的衬衫领口。 周老师知道学生想逛街，他跟着恐怕不太方便，因此先回招待所了。 佟玲玲她小姨就在省会，所以她对这儿也非常熟悉。两人先是去了一家新开的服装店，里面衣服很多，但质量都不是很好，看了一会儿也就兴致缺缺。 服装店里面东西不怎么样，两人转了一圈打算去百货商店，自从开放以来，国营厂子效益都不太好，中心大街开了一家百货商场，更是把百货商店对比的门庭冷淡。 本来下午就没什么人，售货员在柜檯上趴着睡觉，听见声音，很客气地打招呼，等问清了两人需要什么，才带两人上二楼。 雪白的衬衫不知道挂了多久，不过领口依旧板直，现在年轻人都追求时髦个性，对于正规的衬衫没多少人愿意买，因此这件衬衫旁边挂着个打折的纸牌子。 质量比刚刚去的服装店好很多，也比江城便宜很多，但还得要十六块钱。 林曼咂舌，这一件衬衫都能赶得上她一学期的学费，不过两人还是买下来了。 至于给爸爸买的围巾，林曼挑了灰羊绒的，摸起来特别软，可是是常年吸粉笔灰的原因，他爸喉咙到秋冬天就发痒，夜里常常咳的喘不上气，也没捨得花钱去检查。 售货员笑眯眯给两人买的东西，打了折，又抹了零头。 最后一人出八块，再加上羊毛围巾，跟一些纸笔，林曼一共花了十二块钱。 或许是知道一等奖有两百块钱，林曼花钱都爽快一点。等从百货商店出来，两人又去了新华书店，也顺道看看有没有新的习题册。 林曼要给林阳买几本书，不过没有什么经验，佟玲玲也怕她买错，于是她打包票说帮着买。 她转到最后面的英文书架上，很多外国名着，都是英文版的，林曼想随便挑两本回去给林阳，没想到逛着逛着，自己反而入迷了。 等有人喊了好几声，她才清醒，一脸不好意思的放下手里的书，佟玲玲也从书店负责人后面出来： 「我找了你半天都没找到，只能让老闆帮帮忙了」 那位书店负责人有些好奇：「你能看原版书？」 林曼倒是有些谦虚：「看个大概意思。」 那位负责人点点头，估计是附近学校学英语的学生。 佟玲玲不服气林曼自谦，帮她解释：「你也太谦虚了，明明都能看懂！今年省英语竞赛，曼曼还是第一名呢？！」 这负责人听了赶紧伸出手，林曼看了一眼佟玲玲，两人一前一后跟他握手。 第39页 「是这样的，我姓刘，你们叫我老刘就好了，现在省里要出一批高考英语新概念作文书，但是咱们没那么多文章，老师们写的也太老生常谈，你看你有没有时间写一些稿子，字数不长，大概二百字左右，不要出现语法错误。」 林曼刚想拒绝，毕竟她现在最好还是以学习为主，老刘看出她不太愿意，赶紧跟着继续说： 「写作文不费事，况且我们这也是有稿费的，一篇三十！也不用你想主题，我们限定题目，你写出来就行了。」 第24章 笑话 一篇三十, 写个十篇拿到的钱比竞赛可多多了，她有些心动。老刘怕她不同意，又开始说可怜话：「这时间都快到了, 你要真写出来，大家买参考书的时候也会感谢你。」 佟玲玲沖林曼使了个眼色，再看向老刘的时候比他更委屈，嘴里一边说着, 脚也一边往外拐, 看起来似乎是像不愿意浪费时间似的：「我们快高考了, 再过一个月还得准备全国竞赛, 恐怕没有时间, 就算有时间, 为了那么点钱浪费自己学习的时间也不值当啊」 老刘听她这样说就知道这事儿有门, 打蛇随棍上似的又跟上两人：「稿费都好说！都好说！要不五十一篇？」 「刘老闆, 你也知道, 年年教辅书、资料书、习题册一出来，就会被抢空，一篇稿子就五十块钱, 您这真是把我们当小孩子骗了」林曼也咂摸过味儿来了，再看向刘老闆眼神就带着怀疑。 刘老闆暗道不好，做生意最要紧的是诚信, 他兄弟在出版社上班，这活儿也是他前几天心烦的时候说出来的, 原本他是想着扣一点下来的，现在被两人戳破，想着兄弟的难处，干脆直接开诚布公的说开了： 「一百块钱一篇, 这真是最后的价格了」 佟玲玲笑：「这还差不多！」 「你也可以写，记得署名，反正选上了都有钱！」刘老闆看着泼辣些的佟玲玲，想着两人都是朋友，她应该也不差。 刘老闆给了地址，又说清楚要是稿子选上了，会把样书寄过来，她们现在只管写，能写多少是多少，反正要被选上了，一篇一百块。 林曼直接被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砸懵了，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多钱，连佟玲玲都有些咂舌。 刘老闆从柜檯后面翻出一张皱巴巴纸，上面是准备出版的作文书的十个主题，都是不同的方向，林曼她能写多少是多少。 老刘心里也发苦，这作文也找学校老师写过，太板平了，高校学生也写过，脱离学校有点久，抓不住重点，连留学生都写过，作文太过口语化。 现在能上的基本都上了，可惜还是连一本书的内容都凑不出来，所以他才会抓到机会就叫人家写，万一能被选上也是解决了他兄弟的燃眉之急，况且他还不是随便找的人，没看人家省竞赛第一名嘛。 林曼对自己写的作文能不能选上心里其实也没谱，不过多用一些亮眼的语法跟动名词总归不会错，毕竟作文书是给准备考试的学生提供经验的。 这么想着她也释然了，刚刚她看过那张纸上的作文主题，都不是刁钻的角度，都是为了应对考试的，写起来应该比较简单，能赚钱最好，赚不到钱就当锻鍊自己。 林曼想的很开，刘老闆也松了一口气，嘱咐她尽快写，写好直接寄过来就行。 两人还是买了不少书，或许是有奖金的底气在，佟玲玲给林曼挑的书她全都买下来了，做题目难不倒她，选题册反而让她有些纠结。 时间也不早了，再不走恐怕赶不上车，因此买完书两人也不再闲逛，赶紧上招待所喊周老师一道回学校。 当然，刚刚买的衬衫她们也郑重其事地送给周老师了。 向来拉着一张脸的周主任，这几天笑容格外多，不过心意到了就行，他没收下这件衬衫。 「你们优秀，比什么礼物都能让老师开心。」周主任背过身擦了擦眼角：「走吧，回学校了。」 省竞赛告一段落，好多年没在竞赛上拿奖的七中这次重新出名了，而且终于不再是坏名声，学校的老师校长见到林曼和佟玲玲，都忍不住拉着两人一顿狠夸。 本来给两人放了两天假，但她们都没回去。 就想趁这两天多写点稿子，佟玲玲不缺钱，不过一篇稿子一百块还是打动她了，况且再过两个星期又可以回家，不如就趁这两天把时间都空出来写作文吧。 佟玲玲底子没有林曼打的牢，两天时间吭吭哧哧写了两篇，改来改去才算完，而林曼已经写完八篇了，还贴心的在每一篇后面附了翻译，佟玲玲一边帮她检查有没有基础错误，一边感嘆林曼太过厉害。 林曼是打算那十个主题，每个主题写一个，现在还差两篇，明天晚自习抽空写完也就差不多了。 还有之前省赛准备的演讲稿，她也准备放一起，老刘没给这个主题，她纯粹不想浪费这篇稿子。 这是七中第一回 拿到省竞赛一等奖跟二等奖，这么多年，最好的成绩也就好多年前拿过一回的三等奖。 校长做主要给她们也发一笔奖金，算作学校的心意，林曼被奖励五十，佟玲玲拿到三十。 老校长这几天走路也是飘飘然，大家都讲他慧眼如炬，误打误撞招到一个好学生。 之前买的白衬衫周老师到底没收，林曼拿到学校发奖金，就把另外的八块钱给佟玲玲了，这件衬衫她要拿回去给她爸爸。 第40页 省竞赛的二百块钱奖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这种竞赛流程很多，估计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现在两人要开始准备全国竞赛了，这跟省赛不同，而且带队的也不再是周老师。 获得前三等奖的有六个人，由两位老师带队去京市参赛，比赛时间定在三月份。 省赛只能获取省内学校的降分资格，而全国竞赛，能获取全国范围内的十几所重点高校获得降分资格。 填完参赛审查表，佟玲玲目光火热，如果能拿到资格，那么她明年高考上京大，就很有希望了，虽然这个降分资格只针对报考外语系的学生，佟玲玲之前不知道以后要学什么专业，现在看来，英语也不错。 林曼同样目光火热，她是为了一等奖的奖金，周主任刚刚说了，这回国赛一等奖奖金增加了，有一千块。 离竞赛时间还早，不可能把自己的精力全都放在竞赛上，两人每天也就花半小时专门学一下，剩下时间都得还给其他科目。 作文林曼写完，就抽时间跟佟玲玲一起寄给老刘了，现在还不知道结果。 等作文寄出去，刚好也放假了，原本以为要过很长时间才能拿到省里发下来的奖金，没想到这次竞赛奖金下来的格外快，赶在回家前钱就到手了，二百块钱。两张薄薄的票子，林曼小心翼翼塞进口袋里，口袋里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 九月份的时候，一家人还在为了钱满心愁苦。 省赛发的奖金，再加上学校给的奖金，还有退的学费，现在还剩二百五十多，过完年林阳的学费也不用愁了。 村小报完名，考试通过就能去念，林阳考试肯定没问题。 这回有三天假，放完一直到年前都要待在学校，寝室几个人也都准备回家，佟玲玲昨晚下自习就被家里人接走了。 大家一早就起来收拾回家的行李，林曼才知道寝室有个女生跟她一样，都是平屹县的，虽说这个女生家住县城里，但以后来回也算有个伴，安全一点。 「曼曼……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高远？」 两人坐在汽车上，从窗户里看到了路边上的高远，他头发似乎更长了，抱着一本书，整个人神经质的四处张望。 林曼嘆了口气，英子也嘆了口气。 也就是一眼而过，两人都没有关注。 大家都在努力生活，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那些笔记都是别人的心血，不是他自私自利，偷东西的藉口。林曼有些同情他现在的样子，但并不觉得学校对他做出退学处理的决定很过分，要知道，之前替赵旭升说话，被他打了一拳的女孩子现在还有心理阴影。 村小这两天也放假，河口村靠河，几个孩子买了炮仗往水里丢，林曼呼愣愣把人赶走了，孩子们不长记性，万一出事一家人都伤心。 林合明在家里备课，林曼回来的时候，家里静悄悄地。 林阳在赵家院里跟强子几个玩熘熘子，这时候田间地头都没什么活儿了，赵婶子在炒花生，香味飘了一个院子。 林曼踩在墙根边的砖头上，朝赵家院子里喊阳阳。 林阳一听声音，啥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往家里赶。 「姐姐！」 林合明听见外面声音，也从书案上抬起头，朝窗外看见了一眼，还真是林曼回来了。 英语竞赛她当然也给家里人说了，又说三月份还有全国竞赛，林阳震惊的半天才冒出一句： 「姐姐也太厉害了！」 看爸爸一脸骄傲的样子，林曼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包里鼓鼓囊囊装的全都是她在省城买的东西，省城东西比县城便宜太多，林合明很久没穿过衬衫，家里唯一的一件，还是结婚的时候在公社供销社买的，一直没捨得穿，早就垮的不成样子了。 林曼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买给老师的，这两个月老师比我们还辛苦。可他说什么也不收。」 林合明笑，这位老师一定是个好老师。 林阳看到买的书，也开心了一把，书上还有图画，这下强子他们几个要羡慕死了。林阳乐颠颠抱着书又去赵婶子家，林合明从林曼回来都忍不住笑。 「现在家里经济不紧张了。等过完年就把林阳送到学校去吧」 孩子们都上学了，就他一个人在家，巴巴看着强子他们几个上学下学，也许是林阳求知若渴，总之那几个孩子在学校学了什么，回来总要给林阳再讲一遍。 再加上林合明在家也教他，所以没有落下太多。 林曼把钱全都拿给林合明，林合明不要： 「这钱你自己留着，阳阳是孩子，你也是孩子，现在家里没之前紧张了，我每个月还有工资，过完年送阳阳去念书的钱还是有的」 林曼觉得都是一家人，就像爸爸能为她跟阳阳奉献一切，那她不会连这些钱都捨不得拿出来。如果爸爸稍微自私一点，那这个家也早就撑不下去了。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嘴上也这样说出来了。 林合明摸摸林曼的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包一样的丫头长这么大了。中午吃过饭，林合明重新回去备课。林曼的钱他还是没要，只说家里能周转开，债已经还上了，村小学费一学期也就两块钱，平时在家里吃饭也花不到什么钱。 林合明一直以来都是用自己的思想去教育孩子，这种教育方式并没有失败，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这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第41页 等吃过晚饭，林合明说那位老师又寄钱过来了，他从书里翻出夹着的两张汇款单。父女俩面面相觑。 娟子也寄了一封信回来，一起寄回来的，还有一套连衣裙，款式新颖，质量也很不错，她已经在深市稳定下来了。新盘下来的店面元旦开张，供货商就是以前她在厂里上班时候的服装厂。她跟那位女厂长性情相投，两人都是干劲十足的青年。 林曼衷心为她感到高兴。 三天假说起来也就能在家待一天，以前在县里上学，每个星期都能放假，每个星期都能回来，现在好几个月都不回来一趟。 林合明一早就去买了一斤肉回来，他做饭不太行，中午还是林曼自己下手做的，林阳吃着姐姐做的红烧肉，感动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隔壁赵叔叔一家一直在帮衬着她们家，因此林曼盛了一碗送到隔壁去了，是家强开的门，赵叔叔跟赵婶子今天都不在家，就强子一个人在家里看门。 家强后面留着长长的老鼠尾巴，端着碗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人小鬼大扮了个鬼脸，然后掐着嗓子谢谢他曼曼姐。 林曼忍不住戳了戳强子脸上的酒窝窝，问出小孩都不愿意听的问题：「你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啊？」 强子一脸自豪：「双百分！」 林曼沖他竖大拇哥：「你哥放假没回来？」 强子挠挠头皮，把后脑勺上的老鼠尾巴缠在手指头上，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大哥他上个星期天回来的，从开学到现在就回来一趟」 吃过中午饭，林曼就安心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阳阳趴在磨盘上算她出的算术题，门口好像来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 家里谁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所以等院门被拍得哐当响，林曼才知道这是沖自己家来的。 林合明听到声音也从房间里出来，他九月份开始就是村小的副校长了，现在除了地里的活，要花在孩子们身上的时间更多。 林曼想去开门，林合明怕出事，把她拦到身后，这外面骂骂咧咧的，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外头跳脚的是赵树根，边上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 赵树根看门终于开了，恨不得冲上来撕林合明。 「你又跟娟子说什么了？！」赵树根回头看着跟过来的人：「大傢伙儿评评理，我养了娟子十几年，叫她出去打工赚点钱怎么了？念这么多年书，也该报答我了吧？你这黑心肝的尽鼓捣娟子跟我对着干了！」 「三年前非要叫娟子去考试！大傢伙儿讲讲，考上有什么用呢？出来还不是打工的，那还不如现在就开始打工！」 「这事儿也就算了，反正娟子听我话，也出去打工了，毕竟这是三年前的事情，我也不计较，娟子孝顺，月月给我打钱，上两个月还回来看我，这事儿大家也知道」 「年把才回来一趟啊，一回来这黑心肝的就想叫娟子没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东西，竟然想叫娟子跟我断了关系」赵树根把手里的户口本证甩的啪啪作响：「上个月没给我打钱我心想这孩子怕是遇着难事了，还想这个月寄点钱过去，哪知道这个月娟子把户口本子寄回来了！」 娟子她后妈在后头抹眼泪，跟边上婶子哭诉：「这孩子心独啊，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肯信自家爹娘，我是后来的不错，但这么些年，她那心怎么就是捂不化呢？！」 嚎了半天，也没滴下来几颗猫尿。 夫妻俩一唱一和，娟子她后妈话才落下，赵树根又开始了：「大傢伙儿都知道，我一向不跟谁家结仇，但林老师，你这事儿做的实在不地道啊。你自己也说说，读书有什么用呢？你家林曼，念了这么多年书，不也没念出个名堂。」 第25章 怒火 跟来看热闹的众人也议论开了, 林曼分数被顶替，教育局发了补助，报纸也报导了, 但不想打扰一家人，所以没带上林曼的名字，村里知道的人家也少，上回村里来送补贴没几个人看见, 这么一来大家都以为林曼是自己没考上。 林合明对赵树根颠倒黑白的话气的脸色通红, 浑身颤抖：「你为了一点钱, 耽误娟子一辈子！我们家林曼, 只要她想念书！我砸碎骨头也给她念！你叫成绩那么优秀的孩子出去打工, 你看看你有个当父亲的样子吗？」 不三不四的骂人, 林合明做不到, 他看着吊儿郎当的赵树根, 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我没有当父亲的样子？你有当父亲的样子！」赵树根身体朝前倾, 抵地林合明连连后退：「你看看你自己，念这老些书也还是没本事赚钱。」 「你家林阳打小身体弱，我看以后讨老婆还是问题。我家娟子好心, 要带林曼去城里打工，好歹能给林阳挣个盖房子钱」 娟子后妈翻了个眼儿，沖林合明哼声：「林老师, 水仙不开花你装什么大瓣蒜，诓骗我们家娟子, 不叫她认爹！」 周围人听见他说的话，也震惊了，难怪赵树根他家打算开春盖房子，原来都是娟子从外面挣的钱, 虽说村里人都还算开明，尽力让孩子念书，但孩子真念不下去，去外头打工也是个路子。 也不乏家里孩子多的，听赵树根说完心思愈发活泛，想叫闺女出去赚钱给儿子盖房子。还有几个嘻嘻哈哈地，扯着赵树根问他能不能把自家闺女带去城里。 人都是只顾眼前利益，为了钱就想捧着赵树根，这些人再看林合明的眼神就有些怪，不管咋样，鼓捣人家父女断了关系都是不该的。 第42页 林曼把林阳带到房间里，不叫他出来，她早就听了一肚子火了。 「娟子受不了你这么吸血的爹，还有你这装模作样的后娘」林曼一脑门火气险些烧了眉毛，「她早想跟你断了关系！出去这几年给寄了多少钱回来你心里没一点数？」 越想越搓火，「娟子孝顺，你这当爹的是怎么做的？把她骗回来嫁给流氓？那家人是什么名声，在整个平屹都臭了，你这当爹的倒好，为了那几个钱就把人往火坑里推。」 林曼这么一说，大家都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娟子回来可不是大吵了一架，都知道赵树根是想叫娟子结婚，却不知道要把娟子嫁给谁。 娟子那个条件，能嫁个很好的人家了，别的不说，单单她自己这赚钱的本事就比大多数人强。 林曼冷笑一声：「赵树根，你敢不敢说你给娟子找了个什么人家？」 赵树根还想颠倒黑白：「怎么了？那家不是个万元户？条件好得很，要是条件太差我能给娟子说？难不成我这亲爹能叫她去吃苦？」 「耍流氓才被放出来的烂人，前段时间县里闹得风风雨雨，差点被枪毙的流氓!也亏你说的出口！」 村里人也白了脸，瞬间听出来林曼说的是谁家，那家人混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犯事被关进去，哪个好人家会把闺女嫁过去。 赵树根吭吭哧哧说不上来，倒是娟子她后妈抹了一把泪：「这可真冤枉我们当爹妈的，我们这不是没打听清楚嘛？！再说娟子不同意我们能叫她嫁？况且……况且后来不也没嫁！？」 隔壁赵保国夫妻俩上午去县里卖小菜，这会儿才挑着竹筐回来，远远就见林合明站在门口，林家门口围了一圈人。 娟子后妈声音尖，二里地外头都能听到她逼叨，赵婶子本来就看不惯她，听见她说的话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放下筐，又撂了扁担摞起袖子， 「娟子不嫁？人家出了一千块钱彩礼，你们就把娟子卖了，你这多黑的心吶！一千块钱想叫那么好个姑娘嫁给流氓，要早被我知道，这一千块钱我们家也能给啊，把娟子给我们家做闺女比卖给不三不四的人不强多了？」 赵婶子从娟子后妈边上过，狠狠撞了她一把，「你这黑心烂肺的玩意，娟子要没给一千块钱把自己赎回来，你们能放过她？」 娟子才给了一千块钱把自己赎回来，你们就换了脸色开始闺女长闺女短，这不要脸的劲儿，我都替你们害臊！」 听到一千块钱，大家又转脸看向赵保国夫妻俩。 「什么一千块钱，娟子哪里给一千块钱了，一个姑娘在外头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哪里能掏出来一千块钱！」赵树根不自在地干咳，他方才喋喋不休宣传他那番歪理，又讽刺林曼考不上所以才眼红娟子能赚钱，都是想着由头讹人来了。 他不知道娟子现在在哪，更不敢去城里找她，只好想法子，能讹一个是一个。 「还什么曼曼没考上，今天我就告诉大傢伙儿，曼曼考了全县第二！上个月报纸上报了，分数被人家换掉了，不然还有你来说话的份儿」赵保国把赵树根推了个到卯。 赵树根也骂骂咧咧：「他二叔，你怎么还带胳膊肘往外拐的，咱可是没出服的亲戚，这要在十五年前，林合明一家就是黑五类……」 还没说完，赵婶子呸了一口：「不要脸，谁跟你是亲戚，老舅奶看你可怜收留你，没成想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临了连个棺材你都捨不得给她老人家买，我可不敢高攀你这亲戚」 赵树根他亲爹妈早死了，鬼知道哪个年月跑到大队，队上一人省一口，吃百家饭勉强活下来，老舅公过去死在战场上，老舅奶月月都能领到补贴，看他可怜养了他，没想到养出个白眼狼。 赵树根支支吾吾，外人提到这事儿就会骂他白眼狼，所以没回一说到这儿他就心虚，本来就是个欺软怕硬混不吝的性子，也是个没本事却又要面子的人，编的话被接二连三戳破，含含糊糊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耷拉着脑袋站到他婆娘旁边去了。 「还读书没用，我们家成还没毕业呢，前几天跟同学研究了什么电机拿了奖，说是能有两千块钱奖励……」 这下所有人原本被说动的一点小心思彻底压下去了，这么看来还是读书好，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夸赵婶子养了个好孩子，又劝林老师想开点，鼓励林曼今年努力，明年争取拿个状元。 赵树根一家被晾在那儿没人理会，赵婶子又补了一句： 「我说咱们做人吶，要有良心，别的不说，林老师有时候自己贴钱给孩子们买本子买笔，你们心里都没点数？要村小一开始没有林老师，咱孩子恐怕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这话说的大家都有些羞愧，先前只是看热闹没帮林合明说话的人更是低下头。 赵保国嘆了口气：「当初买化肥，周围几个村子都被坑了，就咱们听了林老师的话，没买那假化肥，给大队减少了多少损失？还有扫盲班，要不是林老师教大家认字，你们恐怕连去县城都不敢去。这些都扯远了，就说近的，孩子们要是不念书不识字，就算去大城市，也进不了厂，再说了，真不认字，咱们做家长的，敢放孩子出远门吗？」 林曼有些感动，赵叔叔帮了自己家太多，而且这些话，只能从别人口中说出来，要她自己诉苦，人家不会感激，反而觉得她们以为自己做点事情就了不起。林合明嘴笨，但他对不管对谁都是揣着一颗最赤城的心，他怕村里人听赵树根说外面能赚钱，就不叫孩子们读书了。 第43页 林老师一直只做不说，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现在叫赵保国戳破，才知道羞愧。 一个接一个给林合明道歉又道谢，有孩子在村小上学的，还嘱咐林合明：「林老师，我家猪毛不懂事，你该打就打」 等大家都走了，赵保国又骂了一句：「娟子那孩子被你这拎不清的耽误了一辈子，不想着对孩子好点弥补回来，作成现在这样，你就等着后悔去吧」 林曼跟赵叔叔道了谢，又叫赵叔叔晚上把家强带过来吃饭，也拉着林合明关上院门。 赵树根被她婆娘狠狠掐了一把，两人也不知道嘀咕了什么，最后拉着着自家宝贝蛋子走了。 前段时间林阳住院，赵叔叔一家帮了不少忙，早就想请他们一家人吃顿饭了，奈何林曼忙着竞赛，一直都没回来。 中午留了排骨，还买了一只烤鸭，无债一身轻，林曼头回感觉到这么轻松。晚上林合明跟赵保国两人喝了点酒，林曼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知道娟子拿了一千块钱出来的。 「家成说的，约莫是娟子写信说的吧」 林曼点点头，三人年纪差不多，打小关系就好，娟子估计安定下来以后也写信给赵家成了。 假期结束林曼又匆匆赶回学校，之前寄给新华书店老刘的几篇稿子，过了一星期出版社那边就有人回复，林曼的有八篇被选上了，她附带的那篇演讲稿老刘也赞不绝口。佟玲玲写的的两篇也都通过了，想着即将到手的钱，两人都忍不住开心。 写的时候太着急，寄出去也没署名，也万幸人家没想昧下稿子，要不然这还真扯不清了，老刘问俩人要用笔名还是真名，佟玲玲自己也不知道，于是过来问林曼。 林曼想了想，决定署真名，顺道再前面加上学校，佟玲玲也跟着署上名字。书店老刘说年后应该就能定稿了，稿费再过几天就会给两人打过来。 两人都计划好了等这钱到手该买些什么了。 这几天假放过来，后面黑板上就开始用粉笔写着高考倒计时，危机感越来越重，林曼还要留点时间在竞赛上。 竞赛在三月份，也得等过完年。 还有六个月就要高考了，自从新校长上任，不管是毕业班还是复读班，学习氛围明显好了很多，闹事打架的是一例也没看到。 一晃到了年前，学校春节就放十二天假，下午没有课，寝室几个都打算明天上午再回家。听说书店又来了新的习题册，干脆一起去书店逛逛，晚上再去吃个饭，就当提前庆祝新年。 天也应景，下了场小雪，街上年味很重，家里还得置办年货。 前几天老刘就把稿费寄过来了，一同寄过来的还有样书，班里同学传着看了一遍，最后书被周老师借走了。 老师们私底下都在说，这书要是发行开，七中恐怕传出去的，真的就不再是坏名声了。 这两个学生都是好苗子，大家希望明年两人能为七中创造辉煌，林曼自不必说，她的学籍转到七中来了，而佟玲玲，上次回家也把学籍从三中转到七中来了。 家里要置办年货，年三十还得把外婆接过来，外婆年纪大了，人也糊涂，本来她们一家是要给外婆接过来养老的，但每回接过来没几天，她老人家一个人又跑回去了。 回回都这样，干脆也就不勉强外婆过来住，反正也不远，林合明每个星期都要抽空去看看，顺道送些东西。 外婆人糊涂，但对姐弟俩很好，攒着点吃的每回都要给姐弟俩带来，上回林阳生病，外婆像是心有所觉似的，扛着一小袋米过来，那天家里没人。 后来还是赵婶子说，林曼才知道外婆来过。 春节放假学校是没有布置什么作业的，全凭自觉复习，手头有钱，林曼就想买些模拟卷回去做。 书店哪怕到了腊月底，都人挤人的，林曼拉着佟玲玲先找到新上的试卷本，又招呼大家一起过去，佟玲玲不知道看到谁，突然低下头，脸色发白，躲到林曼身后。 刚好寝室几个人找过来了，喊了一声佟玲玲，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包括几个一看就是早已混迹社会的青年。 那几个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也朝这边看过来。 「哟，佟玲玲？」 林曼把佟玲玲挡到身后，皱着眉语气不善：「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为首的女生扯着尖利的嗓子笑了一声，又指着她身后的佟玲玲：「你问问她我们是什么人——」 这女生后面跟着几个打扮时髦，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她扣着长长的指甲，身边人跟着夸张的笑。 林曼从见到佟玲玲以来，一直就觉得她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这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害怕，又或者说恐惧一个人。 她把佟玲玲护在身后，寝室几个女生这时候也都围过来了。对面为首的女生眼皮跳了跳，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瞬间止住，最终她面带威胁地看了佟玲玲一眼，林曼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两边没对峙一会儿，对面那群人就悻悻离开了，年底有巡逻的公安，特别是人多的地方。 一直到那群人离开，佟玲玲脸色才稍微好点，原本打算再去逛逛现在暂时搁置，大家有些担心的看向她，谁也没有先开口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直等佟玲玲心情恢复了，大家才笑嘻嘻地把这事儿揭过去。 第44页 买过试卷，又去小饭馆吃完饭，一行人才回学校。 夜里躺在床上，大家都感嘆时间过得快，寝室几个女生都是去年没考上心怡的学校，所以想再复读一年，除了林曼。 平时大家都是自己忙自己的，可能是明天要放假了，所以有些睡不着。 「玲玲，你下午……没事吧？」林曼轻轻问出声，佟玲玲从回来就有些怏怏的，既然出了问题肯定是要解决的，被那些人影响到自己，才是真的划不来。 「没事」佟玲玲故作轻松。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的样子……」不知道谁说了一句，然后整个寝室都闷闷地笑了。 佟玲玲也笑了，向来最热闹的人这么久没说话，大家都不适应，现在她终于肯说话，大家干脆都坐起来了。 佟玲玲哭的猝不及防，寝室几人又起身，手忙脚乱围到她床边安慰她。 这也是大家头回听佟玲玲说起以前学校的事情。 她高中是在三中读的，第一次考试没理会今天坐她后面想抄试卷的女生，后来就被针对上了，整整三年都在被暴力被孤立。 以前在三中她很少说话，所以来七中以后话多的停不下来，林曼有些心疼她，心里得多强大才没被这些人压垮，甚至还能鼓足劲想考自己理想的学校。 佟玲玲把蒙在脸上的被子拿开，「不管了，都过去了，我那时候是年纪小，要在现在，看我不撕了她们」 「对！你要撕不过我们帮你撕！」 学校腊月二十六统一放假，加上之前竞赛的钱，不知不觉她手里竟然也有千把块。 等回家把这些钱都存到摺子上，昨天下午出门除了给外婆买了一身袄，还有一些点心，其他的什么都没买。 林曼特地买了针线把八百块钱稿费全都缝到衣服里头，上回坐车回家，包被小偷划烂了，那次包里没钱所以她不在意，这回兜里有钱，又逢年底，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可得注意点。 第26章 年后 到年底外出打工的基本都回来了, 班车上人挤人，林曼好不容易挤上去，棉衣口袋却不知道被谁扯破了。 幸好她提前把钱缝到里面, 不然就这一趟车的功夫，恐怕就被人顺走了。 等到平江县，有带着皮帽子的人开着拖拉机在车站拉客，年底家里有拖拉机的就想赚两个钱, 也是个进项。 林曼一下班车, 就看到她们队长站在拖拉机边上跟人家聊天, 她喊了人, 打了招呼就把行李搬上去, 上回林阳生病也是借的队长家的拖拉机。 临下车队长还不收钱, 说今天是路过顺道拉几个人赚油钱。 林曼笑嘻嘻地塞到他口袋一熘烟跑了。 腊月二十六, 杀猪割年肉。 家家户户一般都在这天开始杀年猪, 林曼家里没养猪, 自家粮食本来就不太够，养头猪不划算，家里钱宽裕, 今年吃得也能好些，隔壁赵家今天下午也要杀年猪，年年林曼家的肉都是从他家割的。 林合明帮着逮猪去了, 晚上赵家吃杀猪菜，叫他们一家去吃。林家往年就割上三四斤, 今年一口气割了十斤肉，明天还要去外婆家把她老人家接来过年。 赵家成得到三十晚上才能赶回来，说是外出实习了，总之大半年这孩子都很忙, 一共就回来一趟，不过也给家里拿了不少钱。 赵婶子说起来的时候有些不开心，但脸上的自豪掩盖不住。 林曼在朝灶台底下添火，锅里在卤猪下水跟大猪头，林阳跟强子在院子里砸硬纸板，满院子都是肉的香味。 强子上了半年学，脸上婴儿肥消了不少，他喜欢带着阳阳玩，哥俩一放假就天天在一块，这回期末考试又考了双百，于是赵叔叔跟赵婶子都不管他了。 赵婶子滷肉很好吃，等猪肉都收拾好了，先把锅里猪头肉片了一盘下来端出去，好叫赵保国跟林合明先下酒。 等吃过饭，林合明拎着猪肉回家，晚上喝的有点多，走路还打飘，第二天一早林合明去接外婆。林曼带着林阳去街上赶大集了，缺什么今天得一口气备齐，林阳一脸期待，他出门的次数少，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快活的不行，话也多的停不下来。 姐弟俩一早就起来了，时间来得及，就不在路口等拖拉机稍一段，直接走到县里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林阳过完年要报名上学，本子跟笔都要买，再加上家里还要添置不少东西，这一趟花了十来块。 来的时候把家里钱都带过来了，就留了两百块防止出现意外，剩下全存起来了。 那位资助她的老师照旧是每月都会汇钱过来，上个月汇了一百八，汇款单上地址也变来变去，总之离平江都很远。到现在那位老师汇过来的钱加起来都得有两千块了，林曼另外存了张摺子，这钱那时候解了一家人的燃眉之急，以后都是要还回去的。 拿着两张摺子，又大包小包拎了一堆东西，实在拖不动，回去是花两毛钱跟阳阳坐拖拉机回去的。 外婆越来越糊涂，不过还能认出姐弟俩，她手里拿着布口袋，里头装了不少野果子，小时候林曼喜欢吃。 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摘得，外面都烂了。林曼回房间把在江城买的袄子拿给外婆，外婆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固执不听劝，说是糊涂了但对有些事情也清醒。 第45页 譬如每回来都固执的叫林合明不要忘了她闺女。 外婆穿上林曼买的衣裳，开心的不行，笑完又莫名其妙的躲到外头抹眼泪，林曼知道这是想妈妈了。 林家没什么亲戚，除了年初一互相串门闲聊，后面没亲戚要走，今年是外婆在她家待的最长的一年，年初五一早林曼没看见人，看到锅里闷的有些坨了的面，林曼就知道外婆又一个人回家了。 林合明早起看到赶紧跟去了，一直快到中午才回来。 外婆没什么事，一个星期去看一次，带点菜再帮着收拾一下，好叫老人别稀里糊涂的饿着。 初五过完也就开学了，赵家成说是大年三十回来，但一直到林曼要去学校的这天，他才赶回来。 赵婶子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他就跳到墙头喊林曼，看林曼在家，就拿着包袱过来了。 「娟子托我给你带的」 「娟子？」 赵家成笑嘻嘻的，也不说话，林曼也偷笑，心里知道他俩肯定有事瞒着她。三人打小关系好，她也知道娟子有点喜欢赵家成，但不知道赵家成什么时候也开始喜欢娟子的。 「娟子在深市开了店，我有时间都回去帮忙，今年过年她没歇，一直在上新款式，我就去帮忙了，她一个人不容易」赵家成把包塞给林曼：「这都是她给你挑的，还有给阳阳跟林老师的」 赵家成说的很轻松，估计是娟子现在过还算不错。 「家成哥，你可得对娟子好点，她这些年太不容易了」 「还用你说」赵家成敲敲林曼的头「顶替你分数的那家判了吗？」 赵家成听说了林曼分数被顶替的事，但一直没碰见林曼。 「还没呢，估摸着得等到开春」 「行了，你先别说出去啊，她爸要知道我跟她的事儿，估计又得缠上来找我要娟子」 林曼笑，上回赵树根来她家闹了一通，确实够呛。 吃了个早中饭，就顺道跟着队长家的拖拉机，一道回县里了。今年初八开学，除了毕业班跟复读班，低年级的还没人过来，三月份林曼还得跟佟玲玲去京市参加比赛，年后过来就没几天了，得开始加紧准备。 全国竞赛不像省赛时那样简单，虽说流程差不多，不过每一轮都会淘汰不少人，一直到最后淘汰到六个人，按照分数确定前三等奖。 这次比赛也不是周老师带队，是省里派出来的两位老师，七中怕两个学生跑错，还是安排周老师把林曼跟佟玲玲送到省会。 娟子上次叫赵家成带回来的那包衣服里头有羽绒服，现在正是倒春寒的时候，短款羽绒服显得林曼身材修长，或许是这段时间吃的好了，脸上也多了点肉，头发长长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精力充沛。 省里带队的两位老师，其中一位在省赛时见过，另一位是周主任的同学。两位老师看到林曼跟佟玲玲，立马走过来，率先跟周老师打招呼，周老师跟其中一位女老师很熟，这位女老师打包票保管把两人好端端带回来。 周围一圈人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周老师也笑：「有李老师的话那我就放心了，咱们那一届，谁不知道你是全能王啊。」 女老师没理会他的打趣，把两个女生揽到身后：「行了，我这边还差一个」 这次去京市参加比赛一共有六个人，林曼跟佟玲玲还有另外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叫何云，跟李老师一起住，林曼跟佟玲玲两人听到这样的安排都松了口气，毕竟还是跟熟悉的人住一起比较方便。 这回是坐火车去京市，火车上人挤人，幸而他们几个买的都是软卧，夜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到了。 一下车先去吃了个早饭，竞赛后天开始，这两天要修整一下，跟老师住的何云有点水土不服，一到住的地方就开始上吐下泻。 过了一夜还是不见好，老师只能先把人带到医院，打吊针，偏偏这姑娘又过敏，折腾一上午身体没见好不说，反而更严重了，这样下去明天能不能去参赛还是个问题。 老师实在没办法，又去中医院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林曼跟佟玲玲两人暂时在这儿照看一会儿。何云现在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地上的脏污被林曼扫干净了，佟玲玲去沖了一杯糖盐水，只吐不吃，身体架不住。 「谢谢你们……」 李老师下午才拿了瓶熬好的药回来，何云喝下去下午总算好很多，到了晚上也有胃口吃饭，具体怎么样还得看明天，不过她心态肯定会被影响到。 万幸第二天何云脸色好看了很多，一早一行人就坐公交车去比赛地点，林曼倒是没想到这次比赛竟然就在清大，来之前她已经非常激动了，进来以后更激动。 佟玲玲听李老师说比赛结束的早，还有时间的话可以带她们玩一圈。她想去看看京大。 因为住的离学校比较远，所以早上还是得起来早一点，竞赛九点开始，林曼跟佟玲玲又突击训练了一个月，再加上之前去过一回省试，所以对比赛流程还是很熟悉。 这次全国竞赛也差不多快两百人，第一轮抢答比省赛多，一共两百题，第一轮就得淘汰三分之一。 第二轮依旧继续淘汰，等第三轮一般只会留下十个人，倒时候直接根据演讲比赛的分数确定十个人的排名。 规则说不上公平不公平，总之就是这样，林曼也跟佟玲玲商量好了，反正进第二轮肯定是稳的。 第46页 这种抢答题一般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林曼知识储备完善，一直在保持自己超过对手两题的差距，就不会再去抢别人的题目，毕竟现在是按照一轮一轮来淘汰的，而非像之前省考时一样记分。要是跟其他人差的太多，到时候会被针对，只要进最后一轮就行。 第27章 翻译 佟玲玲也进了下一轮, 她心里对林曼的成绩更有数，也能看得出来林曼留手了，第一轮下来成绩领先, 但没领先多少，不至于太显眼。 要是分数真的被拉开了，到时候第二轮跟第三轮说不定会引人注意。 安江省除了那位男老师带的一个男生被淘汰了，剩下的都进了第二轮, 何云今天状态好了很多, 晋级更是让她大受鼓舞。第二轮比赛在明天上午九点, 几个学生都有些疲惫, 这一趟来住的酒店有热水, 生活用品也齐全, 晚上躺在床上林曼还忍不住跟佟玲玲感嘆「不愧是首都」 翻译不光是古诗词翻译, 还多了个英译中的环节, 别的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不过这第二轮结束安江省去的学生就剩下三个人，林曼和佟玲玲自然是被留下来了，还有一个就是当初一中那个跟林曼撞稿的男生。 何云对自己能到第二轮已经很满意了, 这个女生是安江省省会下辖一个县级高中的，也是她们学校这么多年来头一位在省赛上拿到名次并进了国赛的学生，这一趟也是抱着能拿奖最好, 不能拿奖就当作重在参与。 上次无奈之下才用信上的内容改了改做演讲稿，这回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慌里慌张。而且这次竞赛主题是竞争，这是个比较宽泛的主题，好像写什么都不会跑题，又好像写什么都有些跑题, 上次的教训还让林曼心里有阴影，所以这次她备了两篇稿子。 一中那个男生稿子明显没有上次惊艷，早上大家练习的时候林曼听见了，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眼的地方，连带着他原本还算不错的声音都虚了几分。 佟玲玲每回看见他就要嘲讽。 「癞□□插鸡毛，也不知道装个什么鸟」 「耍阴谋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还回来」 这男的或许是心虚，或许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行，对佟玲玲说的话也没反驳。 演讲比赛是最后一轮，有了省赛上的经验，林曼现在上台丝毫不憷，声音镇静，不过可能是教室大，她的声音并没有那么响亮，所以在在情绪表达上得分明显没有演讲稿内容得分多。 等分数打出来，林曼就有些心虚了，虽然目前仍然是最高的，但比她心里的预期还是稍微差一点的。佟玲玲比她先上去，分数也很不错。 她一直紧绷着的心，在一个个分数被报出来以后渐渐放松。 佟玲玲一直安慰她，应该不会再有人分数比她更高，一直到最后一个学生上去，林曼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没想到这个男生一上来气势很足，别的不说，单这声音就能压过前面的所有人，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林曼现在更是开始忍不住抓紧了佟玲玲的手。 佟玲玲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这个演讲稿内容没有你的出色，还有机会」 到这个时候被比下去，林曼心里一点也不甘心，等这个男生读完以后，所有人都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分数，林曼脸色苍白，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似乎等待宣判似的，终于从老师口中说出分数。 「九十六分」 跟林曼的分数一模一样。 林曼一瞬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几个老师也看到了拍排出来的名次，一中的男生早就被淘汰了，佟玲玲是三等奖，再差一个名次就是二等奖。 一等奖就一个名额，两人分数一样，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还得再商量。有老师建议依前面两轮的分数为依据，也有老师建议再加赛一轮。那个男生座位在林曼前面，他一直在回头看林曼。 或许是比赛早就定下了，所以分数哪怕分数是一样的，也不好再改变其他规则，最终评委小组组长决定今年竞赛一等奖设置两个名额，他是语言专业国内泰斗，讲的话自然很有份量，况且这次比赛优秀的苗子太多了。 这话说完，原本差一个名次拿到三等奖的女生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一等奖两名的话，就意味着她也能拿奖。 而最开心的莫过于佟玲玲，这样算她能拿到二等奖，本来就差一个名次她还有点不大开心，现在有这样出乎意料的收穫，她开心的忍不住站起来沖林曼挥手。 前面那个跟林曼同样名次的男生，走过来想跟林曼握手，林曼笑笑：「你真的很厉害」 「你也不赖，我是占了便宜，我写的稿子半点比不上你」 两人有种棋逢对手的意味，佟玲玲迫不及待小跑过来祝贺林曼，三人都拿了奖，站在一起便显得格外高调，有记者过来示意他们站在一起，按下快门留下了一张很经典的照片。 临走前三人又交换了名字跟学校，得知林曼跟佟玲玲是一个学校的，更加震惊了，这个男生叫林海，家就在京市本地，知道两人一个想上清大一个想上京大，拍着胸口保证下回来京市他肯定得好生招待。 安江省今年竟然有两个学生拿到了名次，而且名次都不低。安江省带队的那位男老师早就乐的见牙不见眼，其余人完全被他忘到脑后，李老师对几个学生倒是一样，先夸了林曼跟佟玲玲，又鼓励其他这回没取得名次的学生继续加油。 第47页 今天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个带队老师干脆买了明天的车票回省会，下午李老师说要带他们逛逛——李老师在京市读的研究生，所以对几个景点都挺熟悉。 她主要负责三个参赛的女生，再加上人多了她也看不过来，所以另外三个男生对他们的带队老师颇感怨念。 虽说已经算是春天了，但北方还是很冷，几人去的景点都没什么人，风大的人有些受不住，逛了一圈晚上去小吃街吃了顿饭就回去歇着了。几天比赛下来人确实很累，身体跟心理一刻都不曾放松，再加上逛了一下午，基本沾床就睡死了。 佟玲玲下午还特地去京大看了一眼，愈发坚定要考京大的心。 一早又赶车回省会，一天一夜坐的屁股冒烟才到省会，到了以后又由七中安排周老师会过来接她们。周老师知道两人想去书店，也没拦着，横竖下午再回去也来得及。其实林曼主要是想感谢一下书店的老刘，要不是他，就算她作文写的再好也没地方发表不是。 今天不是周末，所以书店人不多，老刘在整理书架上的书，看见两人过来，笑得眼眯了缝。 「你们这来的真及时，书刚出来你们就到了」老刘指了指书架上的书，浅紫色封皮上印着——新概念英语范文。 佟玲玲随手拿了一本翻了翻，眼睛瞬间亮了，扉页上一篇英语短文注着林曼的名字。 江城七中，林曼。是她写的那篇演讲稿。 之前定的十个主题换成了八个，其中七个都有林曼交上去的稿子，老刘一脸喜意：「昨天才到的书，还没到周末呢，已经卖出去一小半了，等周末肯定会被抢光。也给你俩一人寄了十本，估计明天就能到。」 「你们这一趟来是干什么的？」跟她们说了半天，老刘才静下来。 「专程过来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写的再好也没有门路不是」林曼打趣道。 「是我该感谢你们，解了我的急不说，现在这书的销量恐怕非常可观」老刘示意两人跟着一起出门。 书店里有新来的，应该是哪个大学的学生，平时没事过来兼职的。 随便找了个烤红薯的摊子，三人就坐下来了，老刘把烤红薯递给两人，笑嘻嘻地搓手：「还有个事儿……」 林曼扒红薯皮的动作顿了顿，「什么事？」 「出版社要找翻译，因为引进来很多书都没人愿意翻译，特别是那种大部头名着……」老刘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曼，手里比划书有多厚，佟玲玲缩在一边装鹌鹑。 林曼有些犹豫，已经三月份了，高考近在眼前。前段时间因为竞赛的事情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再接个翻译的活儿，哪怕价钱再高，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去赌。 佟玲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也知道老刘人不错，林曼拒绝的话恐怕不好说出口，于是她清咳了一声：「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好端端的来省会嘛？」 老刘摇摇头。 「因为我们去参加国赛了，林曼是第一名」 老刘下巴颏好险扯到地上。 「曼曼的水平不用我说吧，但没办法，你也知道我们要考试了，赚再多钱哪有自己的前途重要」话也没说太满，佟玲玲又咳了一声：「不过您要是不着急就等到暑假怎么样？那时候加班加点，熬夜也得帮您解决了」 老刘嘆了口气：「要是不急我也不至于找到你们这儿来，就是要的急，问了不少人都没有愿意接的，其他的书倒没什么，就是最厚的那本大部头小说没人愿意接，价格再高人家也不愿意」 翻译确实是个劳心劳力的活儿，情在，意在，一点错误都不能出，否则贻笑大方不说，还会损害人家的名声跟利益。 林曼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要不然让我爸爸帮你们翻译怎么样？我的英文就是我爸爸教的，他早年留过洋」 老刘也笑了：「真的？那再好不过了！」 林曼越想越觉得这想法可行，小时候很多外国名着，都是他爸爸根据印象当故事讲给她听的，况且还能增加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而且这也不会只有这一本书，以后翻译的多了，名头渐渐打出来，会有更多的出版社找过来。 第28章 毕业 老刘只是帮着找人, 价格还有其它问题，得她爸爸自己来省会谈。 这次竞赛后面连着放假周，林曼本来不打算回家, 但翻译这事儿一句两句讲不清，老刘又着急，这下是必须得回家一趟的。 县北到省城有火车，老刘也说过来了直接到书店找他就行, 别的他来安排。 林曼没什么不放心的, 爸爸比她见过的世面要多很多, 在她心里, 爸爸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林合明听林曼说完还有些犹豫, 更多的时候他要先想到学校里的孩子们, 他怕了接翻译的工作, 平时上课会受到影响。不过看到两个孩子期待的眼神, 他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大部分情况下，他对家里的孩子确实没有那么上心。 村里人眼里林老师他性子温和，说难听点就是软, 好欺负。 除了上次送林曼去江城，算起来他也很久没出过远门了，林曼第二天跟爸爸在汽车站分开就回学校了, 佟玲玲这次放假没回家，不过她打电话给父母报告了这次竞赛拿奖的喜讯。 她爸妈知道这离不开林曼的功劳, 连说了好几遍叫佟玲玲好好跟她学习，下回见到了要请林曼吃饭。 第48页 高考越来越近，新一周的国旗下讲话，重点提到了林曼跟佟玲玲两人给学校带来的荣誉, 此外，省报也点名表扬了两位同学。 也不知道谁先买到了一本新概念英语范文，随后整个七中几乎人手一本，要说单单名字一样，谁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七中的，但前面都挂上了江城七中，肯定就是七中。 两人竞赛获奖都未必能获得这么大的关注度。 外面的学生对于七中的看法也变了，而这一变化，在省报报导了七中两人获得国赛一二等奖以后达到巅峰。 现在七中有些学生也没有之前那么浑，大家开始顾及到学校的名声与风气，这一改变无疑让校长松了一大口气。他最希望看到的，最起码在今年高考前安安静静，最好无事发生。 毕业班也有几位愿意学的学生，再加上复读班的学生，今年怎么也不会比去年难看。 林合明去了一趟省城，回来的时候特地绕到江城。 林曼正上着课呢，林合明知道还没下课，不好意思打扰在上课的学生，一直在楼梯口等到下课。老校长今天刚好也有课，下楼碰到林合明，两人点点头打招呼，老校长又把林曼夸了几遍。 林合明也笑，自己的孩子争气，他当然开心。 林曼对爸爸突然来看她当然开心，这回去省会穿的就是上次她买的白衬衫，整个人精神气十足，不过父女俩都不是外向的人，林合明问了吃的好不好，学习累不累也就没话说了。阳阳这两天在赵婶子家。 等要上课铃响了才后知后觉把手里的糕递给她，又跟林曼说了翻译完这本书能拿到一千八百块，都交代完了，才赶着林曼回教室。 林合明听完翻译的价格，当时表情比林曼震惊多了，而且一开始人家本来是说一千五，见他半天没说话，又提到了一千八。 「家里现在宽松点，你也不用管太多，只管好好学习，到时候报个最好的学校。」 林合明招呼林曼快回去上课，自己背着手走了， 林阳没落下多少进度，这学期跟强子几个念了一个班，学校新来了两个分配下来的老师，林合明这回能请假出来一趟，跟两位老师调了课。 国赛规模比省赛大，所以奖金包括降分走的流程也比较长，奖金消息还没听说，跟林曼并列一等奖的林海寄了两张报纸过来。 京报上有一个版面放着三人的合照，寄过来的除了报纸，还有两张照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记者要到的，两人都没空刨根问底。林海他是高二的学生，时间比较多，有时间也有精力去折腾。 降分程序严谨，一直到林曼拿到那一千块钱的奖金，才确定能降多少分录取。其实降得算不上多，现在也还不是一分能干掉千人的时候，不过两人还是很开心，毕竟。 二等奖是八百块，这是佟玲玲头回拿到这么多钱。 加上之前攒下的一千，林曼手里差不多也有两千块钱了。 正上着课，周老师过来找她，讲台上老师点头示意，林曼就轻手轻脚出去了。 「你爸爸打电话叫你去一趟平江，说是之前顶替你高考成绩的李月红一家明天就要判了」 周主任说完，林曼在办公室待了很久，也没说话，心里奇异的平静，堵在心里很久的事情突然解决，就一点也无所谓了。 或者说从她到七中以来，很多人很多事情在她心里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不过她还是要回去的，哪怕只是看看那些坏人的下场，她也得回去一趟，心不在焉等到下课，就回寝室收拾东西去了。 证据确凿，一桩桩罪名被念出来，收受贿赂，滥用职权…… 最终李月华被判了五年，林科平由于贿赂金额较大，被判了七年。除了林曼，前年还有两个分数被调换，也是林科平收了钱帮人家办的。 林梦彻底消失了，反正没有来现场，林曼也不关心，她知道结果以后跟爸爸一起吃了顿饭就回学校了。 天渐渐热起来，等听到今年的第一声蝉鸣，大家也就知道高考时间越来越近，中间除了清明节回家一趟祭拜妈妈，一直到六月底，林曼都没再回家。 今年高考志愿她首先填了清大，佟玲玲郑重其事填了京大，两人相约一起去京市上大学。 考试前大家没再聚，约定好等考试结束大家来估分的时候再聚一回，班里大多数学生是回学籍所在地报名，佟玲玲跟林曼转到七中来了，所以她们就跟着七中的老师去看考点。 预考不少学生没达线，不能参加高考，所以现在学校没剩多少人。 六月底就停课了，大家基本都回到原校，周老师跟其他科任老师这几天轮流在教室看着，方便大家有什么不会的题目能及时问到。 班里除了写字的声音，就剩讲台上轻声低语。 林合明前两天把那本书翻译完就送到省城去了，这一趟他没来江城，怕给林曼压力。林曼自己也是有压力的，去年高考的事情她嘴上不在意，心里还是有点慌，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怕再出现一次这种情况。 今年的题目对她来说难度适中，她紧张的心情一直等进考场摸到试卷才得以缓解，今年题目不算难，除了有几题要稍微转一下思路，其他的都还行。 考完试，剩下的人也准备搬东西了，林合明算好了时间，早早赶车过来帮林曼搬东西，村小孩子们放暑假，他翻译的事情也忙完了，除了地里的活，也没别的事。 第49页 过几天还得来学校估分，林曼把东西都收拾好，又叫爸爸等了一会儿，她得去跟周老师他们打声招呼。 从开学到现在，不管是老师还是班级的同学，都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学生们早就放假了，学校里就几个毕业班的老师还在守着，因为再过几天要估分填志愿，所以校长也在。 快一年的时间，周老师可以说是看着林曼成长起来的，她比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自信很多。 办公室其他老师也羡慕周老师有个好学生，这学期学校没出乱子，一半功劳都是林曼带来的，林曼收下各位老师的祝福，又挨个告别。 从这天开始，她的高中生活就彻底结束了。 一回河口村，林曼先去看了妈妈，今年她的心态跟去年很不一样，她也相信今年肯定会比去年更好。第二天一早又去给外婆送吃的，前几天外婆不太舒服，爸爸带着去医院检查，结果还没出来。 林阳也放暑假了，或许是今年家里伙食好了点，林阳脸颊长了不少肉，身体好了很多，换季那会儿都没闹咳嗽，上回复查去医院医生也说了，慢慢养着，以后能恢复。 今年暑假赵家成没回来，赵婶子说是去实习了，林曼估摸着应该又去娟子那儿了，上个月她还给娟子写信打趣俩人。 到了估分的日子林曼又一个人坐车去江城，这回她跟佟玲玲对了好几遍答案，差不多确定分数以后松了口气。 周老师跟高校长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学生们来来去去，班里有几个学生没过来，剩下的估完分数都没走，因为进门的时候周老师叫大家留一会儿，他等下有话要说。 等学生差不多来齐，他才跟校长打了声招呼回教室。 「大家分数都估的差不多了吧？过了今天，或许很多同学就再难见上一面，你们是我带过最省心的一届学生」 「中午我在学校旁边的饭店订了餐，大家吃完这顿散伙饭，各自奔前程！」 话说完，不少学生红了眼，周老师认真负责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班里一共四十六名学生，这次散伙饭大家全都到齐，可能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全部聚在一起的时候了。 第29章 来信 中午吃完散伙饭, 林曼跟佟玲玲还有寝室几个姑娘，慢慢悠悠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明天开始学校除了值班老师, 就没什么人了，到九月份，又会有新生重新把学校填满，然后再是一个轮回。 大家都有些伤感, 佟玲玲拉着几个人, 叫大家晚上别走, 寝室几人也小聚一下, 她爸爸妈妈去省里开会, 这几天不在家, 去她家对付一晚上, 明天一早再走也不迟, 反正高考结束也没别的事。 林曼想想以后大家见面会很难, 率先点点头，打了个电话到赵叔叔家——他家年初安了电话。 其他人或是打电话到大队部，或是直接打电话回家, 总之最终都留下来了。不得不说，这个年代愿意让女孩子读书的家庭很少，如果还愿意让自家闺女复读一年的更是少的可怜, 复读班的女生一共就五个寝室，他们班占了一个半。 离学校不远的地方, 录像店依旧生意火爆，太阳快落山人也捨不得走，佟玲玲向来胆子大，握着一把零钱说请大家去看录像带。 几个女生蠢蠢欲动, 大家都没见过世面，知道很多人喜欢进去看录像，不过心里也有点怕，因为之前七中对于偷偷熘出去看录像的男生，每回恨不都得做出开除的决定。 佟玲玲摆手：「我跟我大哥去看过，咱们去看武打片，很好看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录像店门口踌躇不前，最终一行人被录像厅老闆揽进去了：「新到的香港武打片！刚开始放，很好看的！」 里面乌烟瘴气的，还有不少带着□□镜，穿着喇叭裤的时髦青年，看见几个女孩进来，一齐发出一阵猥琐的笑。 佟玲玲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反正她们人多，大家随便找了凳子坐下来，里面正好在放监狱风云。 几人现在也不管刚刚闹出的不愉快，具都盯着屏幕看。 要说八十年代有颜色，那必定是金黄色，这个年代到处是机遇，但有本事的人才能抓住机遇。各界信息一起涌入，抓住有用的信息，有胆识有魄力才有可能一飞沖天，不管哪个年代，更多的还是被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普通人。 等快看完了，佟玲玲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时候已经不早，也该去吃饭了，录像厅老闆又揽了一波客人，林曼一行人刚看完准备出去。 只要厚着脸皮不走，买完票确实可以一直待在里面，而且这时候正是青年们下了班出来玩的时候，所以刚刚那些猥琐的男人们依旧坐着没走。 电影确实好看，但是里面乌烟瘴气也闷的人难受，林曼一直屏着呼吸，佟玲玲走在最前面，一边还回头跟她们讨论刚刚的情节，迎面走过来的一群人让佟玲玲的说笑瞬间止住。 对面那群男男女女混一起乱闹闹地调笑，中间有个女生显然也注意到了佟玲玲，林曼记性一向很好，一很快认出来跟在中间的女生，是上回寝室几个出来吃饭的那次，说要叫佟玲玲好看的女生。 林曼很不喜欢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但如果事情不解决，这件事大概会一直扎在她心里，想不起来倒是没什么，想起来或许会难受一阵，哪怕以后过的比这个女生好，潜意识还会觉得自己比不上她。 第50页 佟玲玲拉着林曼想走，林曼笑着摇了摇头。 「没事，她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你越怕她就越觉得自己厉害，你不怕她……她就什么都不是」林曼走到对面那群人前面，眼神冰冷。 当初在学校引导威胁其他学生侮辱佟玲玲的行为，称不上光明磊落，也确实可恨。 林曼个子高，站在前面把为首的青年气势都夺去几分，不知道是谁先嗤笑出声，林曼冷着脸，也笑了一声： 「也就这样了」 你们也就这样了。 有个女生挥着巴掌想冲过来，扬起的巴掌还没落下来就被林曼钳住手，她看着瘦，但有的是力气，毕竟在家也是干惯了活的，那女生手被林曼绞着忍不住痛呼，几个欺软怕硬惯的还没见过这样的女生，一时有些踌躇不前。 门口一辆摩托车剎车声刺得林曼皱了皱眉，没一会儿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走进来，看几人还门口，不悦皱眉，「怎么还没进去？」 跟佟玲玲有过节的女生头朝他那边点头谄笑，「飞哥」 林曼也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脸忽然垮了，冤家路窄，她对这人可谓印象深刻，班车上划过她的包，跟村里刘红偷情，现在又在录像厅遇到了。 不过这人一点也不记得她。 林曼见过几回，但确实没仔细打量过他，这会儿借着录像厅模模糊糊的灯光才头回看清他的连，估摸着得有三十来岁，本来就老成的脸，在一堆才毕业的孩子们面前对比起来更显得老气 被称作飞哥的小偷，很看不上这些才毕业的学生闹腾，从口袋里数出一沓票子，先前站在最前面，特有眼色的跟班眼都看红了，忙不迭凑过来给他点了根烟。 「没出息」飞哥嘴上骂了一句，眼睛却看向林曼这边。 佟玲玲不太想在这里待下去，她甚至有些后悔今天干嘛要来录像厅，三中那个女生一直在盯着她，目光像一条阴冷吃人的毒蛇。 时间没有沖淡两人的关系，反而把那件事更深的刻进两人的记忆力，那个女生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她耍了心眼考进三中，第一次考试当然不想露馅，佟玲玲没给她抄，她只好去抄后面的，结果被老师逮个正着，高二又因为一些事情退学。她不管不顾把她。 她都不管，这糟心的生活全被归咎到佟玲玲头上。 看着佟玲玲依旧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她彻底火了，从一群人中间站出来，绕过林曼狠狠推了佟玲玲一把，佟玲玲没站稳，狠狠摔在地上，寝室几个女孩手忙脚乱去扶。 佟玲玲克制很久，她在三中被关在厕所里待了一晚上，也被谩骂，被造谣，被陷害，她都想不到为什么年纪跟她差不多的人能有这么多心思。 所有怨气最终在大家的纵容下，都化成了怒火，佟玲玲疯了似的把那个女生压住，然后狠狠扯她的头发，又给了她几个耳光，等差不多了，寝室几个姑娘费劲把她拉开。 打在一起的两人，头发都乱七八糟的，脸上糊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不过从佟玲玲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来，她可没输。 林曼挡在所有人身前，那气势唬的对面没一个敢来拉架。要不是想挡着这些人，她都想上去帮佟玲玲揍人。 那个叫飞哥的也不管这些小打小闹，他只盯着林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气笃定：「你是上回那个……那个李红她们村儿的，那个毛丫头是吧？！」 估计是抽菸抽多了，这男的牙齿上全是黄渍，留着自以为是的中分，整个人看起来猥琐至极，他还想上手搂林曼，被林曼躲开了。 「你怕什么？我看你也没什么钱，要不然你也跟着我干，保管你……」 话还没说完，林曼一个巴掌就甩到他脸上，这钱是怎么来的她亲眼见过，年年火车站汽车站都有小偷，人家赚了一整年的幸苦钱被这些扒手偷走，越想越气愤，她本来不是冲动的人，突然忍不住现在也是一阵后怕，要把这事儿当众抖落出来，这人又知道她家在哪，到时候再连累她爸跟阳阳。 「你少跟我耍流氓」刚刚没忍住的怒气随便找个耍流氓的藉口绕开，林曼深深吸了口气，又捏紧颤抖的指尖。 「我们飞哥要带着你混是给你面子」刚刚给飞哥点菸的人上前一步，想把那一巴掌还回去。 录像厅里都注意到这边了，公安抓录像厅一直抓的严，录像厅老闆怕引来公安，擦着脑门上的汗进来说和。 「消消气消消气，小姑娘不懂事，今天您这票我给您退了，就当是我替这小姑娘赔罪……一会儿引来公安咱们这都看不了了……」 原本蛮横的飞哥听到这话面上软了软，他搞的什么歪门邪道自己心里也有数，林曼刚刚打了他一巴掌说他耍流氓，现在公安抓这方面抓的严到时候真被抓起来，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只怕也要遭。 佟玲玲没注意这边，她重重吐出心里的怨气，然后把那个女生拉起来，「曼曼她说的对，你这种人不值得浪费我的时间」 她又看向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一群人，好心提醒：「你还是离这些人远点吧，找个正经的班上着不比跟这些人鬼混强？」 这女生依旧是一脸忿忿，佟玲玲摇摇头，良言难劝该死鬼。 等出了录像厅的门，后面也不见有人跟出来，林曼心里好笑，嘴上也毫不客气： 第51页 「乌合之众原来就是这样的」 佟玲玲彻底放下过去那点鸡毛蒜皮般的小事。 很多事情大家跟她讲是讲不通的，只有让她自己看看，一直在她心里作为阴影出现的人，其实啥也不是。 这个小插曲带来的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沖淡了大家离别的伤感。 林曼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但分开的时候也忍不住红了眼，她挨个跟大家抱了一下：「你们的地址我都留下来了，年底咱们再聚！」 高中就在大家对未来的憧憬中结束，林曼迈着轻快地步子回家，爸爸的稿费已经汇过来了，这几天家里农忙，林曼买了两根排骨，又添了几斤肥肉打算回去熬油。 半路碰见队长，刚好蹭他家的拖拉机回家。 才进门阳阳就从爸爸的书房找出一封信递给林曼，林曼还以为是资助她的那位老师寄过来的，毕竟现在高考结束了，或许会来信问她考试情况，又或许是说清楚资助的问题。 等看见信封上的自己才知道是娟子来的信。 她两个月前给娟子寄的信现在才回，林曼心里嘀咕可别是把她给忘了。手刚摸过肥肉，现在油腻腻的，又出去洗了个手才把信打开。 看到一半院门就被拍响了，阳阳小跑着去开门，「姐！是家成大哥！」 林阳沖里头喊林曼，林曼完全没心思知道外面来的人是谁，她一直翻来覆去把信看完才出来。 赵家成脸色凝重，身后还大包小包背着不少行李，风尘僕僕的，应该是刚刚才赶回来。 看完信的林曼脸色比他还凝重，沉默半晌才开口问： 「娟子她现在还好吧？」 赵家成摇摇头：「不太好」 第30章 深市 娟子开的店这个月关门了, 营业以来的收入基本都拿去作为赔偿，但还是欠了不少外债。 「这才过的好点，怎么出了这档子事？」信里只说了大概, 林曼还不太了解，所以只能问赵家成。 赵家成嘆气。 一直跟他们有合作的服装厂年初被坑了，拿到了一批劣质布，三月份衣服做好就被各地方的服装店零零散散拿走了。 娟子她的布一直是从那家服装厂进的货, 四月份就有人拿着衣裳来退货, 娟子都凭着票给人家退了, 上个月月头不少进货的去找那家服装厂, 她们厂已经闹了这一个多月了, 工人也停工了, 从年初到三月份的布料全是劣质布, 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 眼见着就要倒闭。 服装店现在都不敢开门, 门口堵的有来退钱的，也有来趁势踩一脚的，娟子生意从开张以来一直做的不错, 早就有眼红的想揪她小辫子。 她就是想重新开业也没办法，现在没有厂给她供货，再说她自己的钱都贴完了, 手头没有钱，租的店面还没到期, 这样下去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最主要的是，娟子起早贪黑，赚的钱全投入到店里，什么都没给自己准备, 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店面后面的小隔间，等真的关门，到时候只怕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说到这儿，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赵家成重新把包挎到身后：「我这一趟是回家拿些钱，明天一早还得赶车回深市」 娟子写来的信里没有详细说，只不过林曼也知道，是怕她担心，这封信大概还是这么久没回信抽空写的。 林合明回来也听林曼说了，从屋里把之前一千八百块钱翻译的钱全拿出来了，加上林曼自己的钱，得有三千多块。父女俩都计划把这钱先借给娟子过度。 林曼踩着砖在墙头喊赵家成，「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深市。」 赵家成毕竟有很多地方不方便，可能顾及不到很多事情，而林曼不一样，毕竟打小一起长大的，娟子没法对她藏着掖着，再者说她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墙那头低声应了一句，人多力量大，船到桥头自然直，困难总会过去的。 赵家成原本想瞒着家里，他一直找各种藉口给家里拿钱，但没人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现在说开了，赵叔叔跟赵婶子才恍然大悟。 他们对于家成和娟子在一起没什么看法，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娟子是个好孩子，是什么品行，大家心里都有数。虽说两家算是没出服的亲戚，但赵树根是他家舅奶奶收养的，真论起来没什么关系，况且娟子现在都出去自立门户，早跟河口村赵树根一家没啥关系了。 赵婶子把所有钱都翻出来了，最后数清楚一共是四千二百块，今年盖房子，外加添置了不少大件儿，花销不少，能剩这些已经很不错。 两家加起来拢共凑了七千多块钱，看赵家成的脸色，这些估计还不够，只能到那去再想办法了。 林曼也要跟着一起去深市，赵家成一拍脑门，干脆别等明早了，现在就去县北，下午六点还有一趟车，赶上了明天中午就能到深市。 火车上人多手杂，三伏天里就穿个汗衫，这钱放哪都觉得不安全，路过县里干脆把钱汇过去，早几天晚几天也没什么差别。 新兴的城市显得活力十足，不管哪里最热闹的大概就是火车站了，两人都着急去找娟子，没有闲心瞎逛，从火车站出来又走了约莫三公里就到了一整条商业街。 娟子的店位置还不错，不过现在大门禁闭，上面挂着暂时歇业的牌子。她人也憔悴了很多，看到林曼跟赵家成还是扯了个笑，之前精心打理的头发现在乱七八糟的。 第52页 「曼曼啊」娟子嗓子哑了，说话只能出气声儿。 柜子上全是票据帐册，娟子在一张张重新整理。她为了逃离原来的生活，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大罪，再也没有人比林曼更清楚了。 可现在受了这么多罪，还是没能逃出去。娟子崩溃的倒在林曼身上，赵家成没见过娟子这么脆弱的样子，之前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是面不改色的，现在才知道那是她一直强撑着，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林曼跟娟子是同一种人，所以娟子在林曼面前是毫无保留的，哪怕两人很长时间没见面。 等娟子情绪稳定下来，才带着林曼看这间小小的店铺，衣服乱七八糟堆在一起，这条街上卖衣服的很多，今天这家关门，明天那家开张，时不时再有人耍些手段，能一直干下去不是容易的事。 娟子把这段时间的帐重新算了一遍，听着计算器上报出来的数字，心如死灰：「我这儿之前攒的全都拿出去了，还差一万零二百块钱」 气氛沉重，在平屹县，有个万元户就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欠了这么多钱，林曼惊得不知道怎么是好，等娟子说她先前还了快两万，林曼已经完全淡定了。 娟子有胆识有魄力，会把握时机也知恩图报，所以能乘着东风飞起来，只不过这回被坑的栽了一回，但林曼相信，她肯定还会站起来。 赵家成跟林曼带过来的钱确实能解了燃眉之急，起码店面续租的钱有了，那些一直嚷嚷着要退货的，也能暂时还上大半。 这回不光是那批次品需要退货，先前来店里买过衣服的，被大家起闹着，哪怕不是次品穿了好久了也乌泱泱过来想退货。 服装厂那边现在情况更不好了，那位亦很有魄力的女厂长是第一批买厂子自己单干的人，现在出了这种事情，牵连一大批人，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一个一个打了欠条，说无论如何也会把钱还上。 除了娟子，其他人都把欠条拿走了，两位女同志抱在一起哭了一场。 不要欠条，并非是娟子傻，她是个性情中人，而更多时候，面对这些事情需要一些真性情，否则大家真的全都垮了。 钱要还，日子要过，除了打起精神头继续生活，没别的办法。把店里收拾了一下，年初一直到三月份生产出来的衣服全是有问题的，现在早就销往全国各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来一波要钱的人。 服装厂大门紧闭，大铁门隔开了想要进去的三人。 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伸头朝外面看，见到娟子，点了点头，开门把几人放进去了。 厂子现在已经停产了，再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差。 这位服装厂的女厂长叫俆庆，头发很短，看起来十分干练。 在路上的时候林曼已经听娟子说过了，俆厂长年轻的时候她男人家暴，孩子还小她也不愿意离婚，最后一次把她打的嵴柱骨折，孩子哭着央求，徐庆才狠心离了婚。 不过唯一的女儿一开始没跟她，或许是厂子有起色她底气也足，那个男人日子过的实在不像样，前两年她给那男人一笔钱，把孩子要过来了。 娟子一开始来深市就是个流水线女工，徐庆厂子那时候也刚起步不久，时间长了徐厂长慧眼识人，带着娟子一起四处跑单子，再后来娟子想自己单干，徐厂长也是大力支持，出了钱不说，给娟子的货还是最低价。 所以娟子对这位厂长是感激又钦佩的，并没有想过要去当那最后一根稻草，毕竟她是仰仗徐庆才能有现在的生意。 当务之急要先把厂子的事情解决，才能解决娟子的事情。 问题是现在徐厂长的厂子，不像娟子仅仅是退货欠钱这样简单。她需要面对的是大多数来拿货的商家，哪怕解决的了这些商家，以后厂子的信誉度也会大打折扣，即使这件事不是厂家的错，但大家再也不会信任她们厂里做出来的衣服。 「去了很多趟，还是没找到那家供货商」徐厂长喉咙干涩，娟子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次打击对于她来说是毁灭性的，多年来的辛苦毁于一旦，甚至她现在都不敢出门，比她离婚那年遭到的辱骂更多。 「都怪我当时没有再多核对一遍」 人家带着样品过来谈，价格合适，布料也好，她当然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再说服装厂今年本来就打算转型的，以后要打造高端服饰品牌。布料质量很好，她也去人家的厂子确认过，是家很不错的厂子。 「徐姐，咱们还有机会！」娟子端着水杯过来，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从林曼来以后她就彻底想明白了，钱就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就是了，人不能垮，垮了就真的没了。 一直没说话的林曼点点头，「今天我在娟子那里算过，厂里三月份之后的布料全是从那个已经跑掉的厂里进的货，损失虽然很大，但并不是无法挽回的，从三月份到六月初事情暴露出来，哪怕我们把所有衣服都重新召回来，损失也是可以控制的。」 徐庆当然也留了一手，但现在事情越来越大，她不敢叫别人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资金，否则真的就要被彻底打趴下了。 第31章 危机 娟子的店是因为直接面对买衣服的人, 再加上上半年她的钱全都重新投到自己的店里，所以钱暂时不够赔偿。 徐厂长这段时间被一个又一个找过来的商家吓怕了，所以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钱虽然够赔偿，但一个接一个过来要求解约她确实有心无力。 第53页 眼下不能再拖了，赶紧把生产重新抓起来才是最主要的，在拖一段时间恐怕真的没办法了。 要说在场唯一清醒的, 大概就是林曼了, 她没有陷在这中间, 所以在了解完整件事以后立即能反应过来现在最主要做的是什么。 接下来一步一步的, 总能重新起来。 或许是林曼在, 娟子混沌很久的思绪也慢慢恢复过来, 在林曼的提醒下还真想出一线生机, 「对了, 徐姐, 你之前不是打算去州市参加服装博览会吗？」 徐厂长父亲是老一辈国画大师，徐厂长从小跟着耳濡目染，加上自己悟性强, 所以厂里不少衣服都是徐厂长自己设计的，现有的单子一部分是之前老厂子带过来的，一部分是徐厂长凭藉这些衣服样式拉回来的, 这才能养活厂里这么多人。 这回州市的博览会声势浩大，基本国内有名有姓的服装厂都参加了, 主要就是因为好几个外国的服装品牌这几年想在国内找代工厂，上面的意思一方面是想促进文化交流，另一方面也是想跟人家合作，带动就业。 而这合作, 首先要看的，就是生产出来的衣服能否达到标准，大部分来参加的厂子都希望能拿下这个单子。 徐庆当然也是，不过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另一方面就是这次博览会不光能上报纸，还能上电视，如果到时候她设计的衣服能有幸被选中，到时候还能省下一大笔gg宣传费，甚至以后都不用她去拉单子，而是有需要的人自己找过来。 另外如果真的能跟人家合作，她确实也想学一下人家的经验，以后好能开创一个自己的品牌，但现在厂里出了事，博览会暂时只能放下来。 「不去了，这边烂摊子还没解决，哪还有功夫管那边」徐厂长揉揉僵硬的眉心，嘆了口气。 娟子可惜：「衣服不是都准备好了吗？不去不是亏了？」 徐庆摇摇头，满脸愁苦， 「去了只怕更亏，再说也不一定会被人家看上。」 路费且不说，去了以后打点要用的钱，跟外国人沟通还得请翻译，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没有时间。 林曼不贊同徐厂长的想法，这是个机会就应当去试试，所以她也开口劝：「还是去吧，万一真的可以，光定金也能暂时解决工人的工资，别的不说，这件事也能暂时缓过去，总不能天天看着人家拿着借条过来催债，等暂时缓过去，重新让厂子走上正轨，以后不管想重新打造自己的牌子，还是继续做服装生产都好说」 林曼给两人分析了一下，这时候不能慌，无论如何必定得把这一关熬过去。 西北，某军事研究所。 齐砚没想到临到头有个计算公式出现误差，前面一大半东西都得推翻重新演算，大半年的辛苦白费了一半，最主要的是，齐砚很早之前就申请的假期没有了。 不能去深市，甚至现在因为计算失误，也必须暂时跟外界断绝联繫，虽然管控一直以来很严，但齐砚每次汇款都可以交到上面由专人负责，而且也不是以自己的名义，现在干脆连回款都杜绝了，这次飞弹不上天，他们是绝对不能出去的。 齐砚心里焦急，却没什么办法，手里的工作再继续，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向哪里了，那头还有人喊，他才恍然。 「齐工，您过来指导一下」 这大半年，所有人对齐砚的看法早就从年轻人要多学习，变成了要多向年轻人学习，再到现在深深地钦佩。 他掌握的理论知识以及实践知识太过丰富，以至于大家都忘了他才毕业不久。 忙活大半年，齐砚算好了时间，本来打算借着最近申请下来的假期去深市一趟，赵美娟是林曼挚友，遇到难处他肯定要去帮一把，上辈子娟子帮了林曼很多，这辈子林曼没能跟娟子去深市，娟子一个人肯定没法解决。 这一耽搁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奈何他现在没办法出门。 齐砚越想越着急，但现在研究所的事情也必定不能放下。 深市那边一群人还在商量办法。 「那翻译怎么办？」徐厂长最终还是被说动了，衣服其实早就准备过了，她亲自设计亲自剪裁，付出了多少心血只有她自己知道，不去她心里也很难受。 娟子笑，拍了拍林曼，「有她在还要找翻译？」 徐厂长有些好奇，娟子一脸自豪：「今年英语国赛，曼曼是第一名」 大家都有些震惊，林曼不好意思，又怕徐厂长反悔，赶紧说：「翻译的事情交给我，娟子重新组织生产，等家里面汇过来的款到了，家成哥先把钱还一部分，我跟徐厂长去州市，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这一趟去州市的结果了」 「还有之前的供货商也要盯着，他们在深市已经骗过一笔，肯定会转移阵地，毕竟之前徐厂长去实地考察过，机器什么的还算齐全，要想去太远的地方也不切实际，先看公安那边有没有线索，没有的话叫人去周边城市打听打听，看看哪里又突然多出一家纺织厂」 现有的钱暂时不要全部还给人家，先还一部分，剩下的立个字据分期还，半年内肯定还清。分期还也照常算利息，这一来那些原本想坑一笔的进货方，也懒得为了这些钱来耽误时间了，而那些因为服装厂受到损失的，也能拿到补贴。娟子的店一把还清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徐庆的厂子。 第54页 娟子听完忍不住竖大拇指，她知道林曼一向思维敏捷，却没想到才一天不到，林曼看过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仿佛再混乱的事情在她看来都能井井有条的解决。 林曼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说起来复读的这一年给她的改变是巨大的，让她有自信也能游刃有余的去解决所有事情。 事情被安排好，林曼就跟徐厂长坐车去州市。 厂里大多数工人，都是跟着徐厂长一路干起来的，对于徐厂长大家还是比较放心，现在事情有了转机，叫大家重新恢复生产也很容易，毕竟重新找到另一份谋生的活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州市跟深市两地相隔不远，从公共汽车站上车一直到地方也就花了几个小时，博览会连续举办七天，因为厂里的事徐厂长几个得力干将都没跟过来，所以这一趟只有她跟林曼两个人。 博览会还没开始，林曼跟许厂长说要去店里看看，或许能拉到别的单子，徐厂长的厂子还不算太大，厂里现有的单子都是因为以前的名头找过来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徐厂长自己拉过来的。 要想发展壮大，甚至形成产业，单靠现有的单子肯定不够。 而州市有目前国内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很多地方的服装店或是批发市场，都是直接在这边拿货，所以如果能拿下州市这个大批发市场，那么厂子别说起死回生，脱胎换骨都有可能。 但这块蛋糕肯定不止俩人有兴趣，这些年发展的快，有眼界有手段的不知凡几，林曼也不奢求能全拿下，拿下一部分都已经很不错了。比如批发市场里头三分之一的喇叭裤都交给她们来做，对于现在厂里的人手来说，都得加班加点完成。 看着面前巨大的楼栋，饶是自认为见过世面的徐庆，都忍不住有些犯憷，她从没想过回来这种地方跟人家谈生意， 「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林曼摇摇头，又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先去试试吧」 博览会还有两天，而且到时候举办地点也是在这个批发大市场，就算不能成功，就当是先来看看场地了。 批发市场有五层楼，占地面积很大，从一楼到三楼全是卖衣服的，四楼五楼是批发鞋子包具之类的地方，五楼走到底就是这个批发市场负责人的办公室。 办公室很小，就摆了几张桌子，最里面的桌子上摆着名牌，有个戴着眼镜，年纪不大的青年正埋头工作。 徐厂长敲了敲门，桌子上一直在忙碌的人才抬起头。 等人家点头示意她们二人才进去。 「你们是？」 林曼瞥见这位负责人胸口别着的名字，很是热络的打招呼，「您好刘经理，我们是从深市来的……」 「什么事？」事情太多，李经理才抬起来的头看见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又重新低下去。 林曼也不觉得碰壁，徐厂长开始似乎有些被震到了，什么也没说，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或许是想起厂里之前所有的单子都是自己跑回来的，又或许被林曼鼓励的眼神激励到，最终她走到刘经理跟前， 「您好，我想问一下，咱们市场已经有供货的服装厂了吗？要是没有，我们……」 徐厂长话还没说话，就被刘经理打断了，「我现在正忙着，等你留个地址，等我们有需要会联繫你」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话一说显然就不会再联繫，徐厂长尽力把厂里生产的衣服样式说了一遍，都是现在时兴的样式，还有她自己设计的样式，可以给这位经理看看图，或者样品，如果需要可以直接下订单，厂里收到定金就会开始生产。 这个大批发市场的裙子如果能给一部分给徐庆的厂里做，光是定金就能够还清这回的损失，毕竟全国各地大多数地方都会来州市批发大市场进货。 第32章 设计 刘经理半天没抬头, 一直等徐厂长说完，他才抬起头，「恩, 我都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有需要会去找你的」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徐厂长有些退缩, 林曼见状上前一步, 总之这时候千万别冷场, 否则就要被迫离开, 到时候不用说, 肯定不会有然后的, 别说以后真的有需要, 恐怕刘经理转脸就忘了下午她们来过。 「您好刘经理, 我们这回来参加服装博览会的」林曼只能把话题往他也知道的地方引。 刘经理脸色好了一点, 「博览会还没开始，还得过两天」 「我知道，我们今天来也就是想求个机会, 要不您给我两分钟时间说完？」 刘经理放下手里的笔，对她点点头。 「我们厂里的衣服确实不错，但您没看过, 所以我就不多说，我们厂子的目的是想把本土服装推出去, 而非一直被动接收外来的服装样式，包括她们的设计理念，我相信国人也有自己的审美，不是那些舶来品才能被称为时髦, 我们自己设计生产的衣服也可以成为流行」 林曼微笑说完这些话，又走近一步，「今天只想问问如果博览会上我们的衣服能被洋人称赞，能在博览会上崭露头角，能跟外国那些品牌定下外包单子，那个时候，您愿不愿意也跟我们合作试试？」 刘经理似乎被林曼的一番话打动了，放下笔想了很久，他真的开始认真考虑，最终点点头： 「你们要是真能和洋人谈成合作，那也省的我到处考察了，不过这个批发市场不是我说了算，整个场子，包括这回博览会邀请到的人，都是我们老闆找来的，现在批发市场所有合作的厂子也是我们老闆点了头的，你们说的合作我不知道成不成，但如果你们真的能在博览会上露脸，我倒是能帮着你们引荐一下」 第55页 林曼静静等刘经理说完，也颇为感动的躬了躬身子。这肯定是他的真心话，也是大实话，涉及的事情太多，刘经理肯定做不了主，不过如果博览会上能露脸，引荐一下那位市场背后的老闆，也算很不错的收穫。 真要论起来，跟这位老闆合作会比跟洋人合作带来的影响好很多，国外的牌子毕竟只有在国外打的响。 这个下午还是有收穫的，感谢的话不必多说，徐庆心里暗暗决定等厂子重新起来，要给林曼分一些利润，毕竟人家从头到尾都在毫无怨言的跑前跑后，现在她能出来参加博览会，也是林曼帮着出主意，稳定了深市的局面。 深市算是走在流行前沿，州市亦不遑多让，博览会开始的前两天，林曼跟着徐厂长一直在跑，也拉到了一个小单子。 除此之外两人也看过了不少服装店，分析了一下现在的流行趋势，州市跟深市隔得不远，所以相差不大。而她们要做的，不光是把握流行趋势，还要让自己生产的衣服成为流行。 之前徐厂长自己设计的衣服，定价颇高，外面出现不少仿冒的，这回借着厂子困难，真的有不少人拿着仿冒的衣服想过来捞一笔，幸好那时候都有标志，所以才没能成功，但这些仿冒品防不胜防，且来之不尽。 一个个都想扒着徐庆的设计妄图吸干最后一滴血，毕竟假的比正品便宜很多，很多人只管那个样式，谁愿意去看你这到底是假货还是正品。 博览会一开始，原本就热闹的批发市场更加热闹。 幸好徐厂长带着林曼提前两天过来，她们来的时候还有住的地方，现在人多了，周边基本找不到能住的地方。 徐厂长找了几个模特，一共带了三套衣服，都是她亲自设计的，样式新颖，添加了不少国风元素。 因为是博览会，所以不少学生会来兼职，徐厂长找了三个合适的，五十块钱一天几人就很开心了，七天能拿到三百五十块钱呢，对于学生来说，这些钱能花很久很久。 要不是林曼要帮她翻译，徐厂长都想叫林曼试试，她身量修长，衬得衣服好看，人更好看。大概是衣服确实好看，三个小姑娘都过来问徐厂长衣服她们能不能买。 徐庆笑着摇头，「这个只是拿来参赛，还没开始生产，如果这回能拿奖，到时候你们把地址给我，我给你们一人寄一件」 几个女生长的本来就好看，送给她们还能帮着宣传宣传。如果没出这档子事，年底娟子大概就能再开个分店了，州市离深市近，开到这里也不错，就在附近大学边上，位置好，客流多。 一楼专门留了地方用来做博览会场地，每个厂子都有个展示台，展示台在玻璃后面，台子上贴了工厂名字，地方够大，足以用来展览各自的衣服。 来博览会的除了所谓的外国人，更多的还是各地批发市场负责採购的经理，或者一些想直接从厂里拿货的服装店。 所以参加的厂子很多，徐厂长也不觉得自己能跟外国人谈成啥合作，现在多接些单子，把厂里难关先度过去再说。 她们这边衣服设计新颖，所以一直有人过来问价钱，显然是想合作，不过徐厂长定的价格稍微有点高，大多数问了一嘴就走了。 衣服只要一流入市场，那么必定会被别的厂家仿冒，到时候再拿货就便宜很多，大家都不想做第一波冤大头。 这也是为什么徐厂长想自己重新打造一个牌子的原因，名头打出去了，人家再穿仿冒的也不好意思。 不过一整天下来，哪怕徐厂长跟林曼说的再好，最终也只签了两单，都是沿江城市的两家批发市场，需求量不大，只说先签一部分看看效果，如果销量好再继续加量生产。 今天国外那几个大服装品牌都没来，徐厂长可能是想能拉几个单子是几个，但林曼还是没有放弃。 连着几天，几个模特包括林曼跟徐厂长都有些受不住，而所谓的外国品牌还是没影子。 一直到最后一天，各地来的批发市场负责人基本都定好了厂家，外国来使才姗姗来迟。 身边跟着的除了州市批发市场负责人，还有记者以及几位合作的老闆。这次来的有两个品牌，原本是三个，其中一个临时有事来不了。 几人把整个批发市场看了一遍，最终站在林曼她们的展示台前，对面也有翻译，不过到底不如本人直接沟通来的方便。 「这些衣服很有意思，很有意境，很美好，让我想到了山野，稻田，深涧」金发蓝眼的外国人低声跟身边的翻译讨论——翻译是这些外国人自己带过来的。 那位翻译先生一开口，林曼就听出来估计是移民到国外的华人，汉语已经很不标准了，但大家都能听得懂，「史密斯先生说，你的衣服很漂亮」 「谢谢，如果感兴趣，您可以进来看看」林曼发音标准，看向那位史密斯先生。 一群人跟着史密斯先生呼啦啦绕过玻璃墙，进来就被惊到了，这个样式别说国内，恐怕全世界都独一份。 史密斯先生发出几个赞嘆的音节，又开口问林曼，「这是谁设计的？」 不等翻译，林曼自己就接过来了，主要也怕翻译出现误差。 「是她，这些衣服全都是徐庆设计并制作的」林曼指向徐厂长，她刚刚被一群人挤到最后面，听了林曼的话，大家才把她让进来。 第56页 徐厂长不好意思地走到前面，这些衣服确实花了她很大心血，连着几个月都在忙着这些衣服，就是想在博览会拿下金奖，然后正式打造新的品牌，但也正是因为满心沉浸在这几件衣服里面，才没注意到布料问题，更没料到被坑了一把，差点都没法参加。 「天才之作！」史密斯先生鼓掌，身边人无论是听懂的还是听不懂的都跟着一起鼓掌，记者见缝插针又拍了几张，林曼默不作声带着史密斯先生走到衣服前面，这样上镜能把后面的衣服也一起拍进去。 「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法国，我可以当你的老师？我相信以你的天分能站上更高的舞台！」 「你现在只是缺一个正确的指导，而我会指导你成为一流服装设计师」 「相信我，你会站在金字塔顶尖！如果你想要财富，想要地位，想要名声，这些在你成功后唾手可得！」 徐庆被眼前这个叽里哌啦指手画脚的外国人吓了一跳，见他还想上来跟她拉扯，害怕地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林曼旁边才晃晃悠悠停下，林曼扶了她一把，脑子里过了一遍史密斯先生的话，又翻译给徐庆听。 「收我做学徒？带我去法国？」徐厂长有些惊讶。 「不是学徒，是学生……」林曼汗颜：「这位史密斯先生应该是个知名的服装设计师，跟着他或许能学到很多东西」 「我不去！再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还学的进去东西啊，什么天才我更是愧不敢当，只不过心里有些想法就给画下来罢了，要真按部就班的指导我，说不定给我自己的想法都指导没了」徐庆偷偷翻了个白眼。 徐厂长今年四十出头，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不得不说，依旧能设计出那些活力而富有朝气的作品很难得，据她说她年轻的时候画的衣服更漂亮，但那些手稿早就不知道丢哪儿去了，现在想也想不起来。 「不好意思，史密斯先生，徐女士不想出国。如果您看中的是她的天赋，那么您是否想过，如果按照千篇一律的流程对徐女士进行指导，是否会让她的灵气变成匠气？」 「完全放心，这个问题不会存在，我可以专门给她设计适合她的学习方案！」史密斯先生再次看向展示台上的三件衣服，他这个活了五十年的人，第一次见到没经过系统的学习，就能设计并制作出这么完美的作品，瞧瞧这缝合的技术，这精湛的绣工，这一切的一切，也使得他愈发想留下这个人才。 林曼把意思转达给徐庆，徐庆依旧摇头，「我拍拍屁股走人容易，但我有女儿，还有自己的事业，劣质布料还没解决，厂里工人还等着我回去，再说……我不想离开我的国家」 「对于她的担心，我很无力」史密斯先生嘆了口气，又伸手跟林曼握了一下，徐庆也上前跟他握了一下。 记者又跟着拍，林曼侧了侧身子，确保能把后面的衣服拍进去。 「所以代工厂的单子能不能拿下啊？」徐厂长看两人聊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林曼。 第33章 二合一 史密斯先生询问林曼徐庆她说了什么, 刚刚聊了那一会儿，两人已经颇为熟悉，林曼笑着给他解释, 「徐女士是工厂负责人，这次来是想争取贵方在华国代工厂的外包单子，所以我想询问您这边是否愿意把单子交给我们来完成？」 史密斯先生接过林曼递过来的样品，忍不住点头, 做工精细质量很好, 如果一直是这个标准, 那么这件事确实可以交给他们。 他在这两位女性身上同样也看到了巨大的潜力, 作为发现徐庆潜力的人, 他亦希望此人能站在更耀眼的地方。 「可以」几乎没有考虑, 史密斯先生脱口而出。 徐庆看着史密斯点头, 激动的拉住林曼, 「他是不是同意啦？」 然后初步达成一致, 但这段时间厂里出的事情也要给史密斯先生说一下，这件事并非她们想以次充好，而是以为找到了更好的布料, 没想到是被人坑了。 史密斯对此倒没说什么，因为出厂还是会进行验收才能判定衣服是否合格，而且虽然刚刚他同意了, 但还是要去深市考察厂子，还有厂里的工人们。 徐庆厂子里的机器去年更新过一回, 现在除了几条生产线，其他的用的全是最新的机器。 另一位品牌方是从义大利过来的，英语不是很好，所以林曼沟通起来比较困难, 而且徐厂子目前也只敢接一个单子，毕竟这一个都够她们忙活了。 那位义大利来的品牌负责人有些失望，只好把目光重新放回剩下的那厂家里面。 能拿下外国的单子于两人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这次服装博览会来的人太多，一开始原本信誓旦旦的林曼，都有些不自信，现在八字有了一撇，剩下的只等史密斯先生考察完签合同了。 定下回深市的日期，林曼跟史密斯先生再次握手，十分感谢他能给出这次机会。 商报还有几家报纸的记者叫三人站在一起，来了一张合影，同时拍上去的，还有后面展示的衣服。 被劣质布料坑了一把，以后在这种事情上肯定会更上心，每次布料来的时候，其实都没必要让徐庆亲自去审核，林曼劝徐庆适当放手，厂子里的事情太多。 照她这样，她要顾及的事情会更多，有时候放一些权力或者把手中的工作交接一些出去，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而她自己也能空出更多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第57页 徐庆听完点头，之前不算忙的时候她一天最多只能睡到六七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在工作上，后来厂子出事，她急得上火，整夜整夜睡不着是常有的事，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更别提陪女儿了。 林曼一句话倒是也把她从死胡同里拉出来，现在大学生，有才干的人那么多，有些时候把手里事情分出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一天下午就没什么人了，所以这次博览会的金奖将在下午宣布，金银铜三奖各一套服装，对于这个林曼就不担心了，这次来是想藉机把事情解决，现在初步合作达成，能拿奖是锦上添花。 嘴上虽说不担心，但结果出来，徐庆抱着一个金奖一个银奖，还是笑得合不拢嘴。 从林曼来了以后一切都在变好，徐庆想感谢的话都不知道从哪说起。林曼别的都没想过，只是凭心觉得娟子是她从小到大的朋友，两人有什么都能想到对方，如果她遇到这种情况，娟子也会不留余力的帮她。 娟子好不容易逃离了一直吸血的家人，她不想看着娟子再遭罪。 徐庆因为拿了两个奖，这会儿正在那边接受採访，这段採访到时候会放上电视台。她早就重新恢复平静了，现在回答问题云淡风轻，又表示出自己想让国风走向世界，一番话听着林曼心里忍不住鼓掌。 种花家文化博大精深，林曼她的梦想也是希望将此推向世界。 史密斯先生还得再州市待几天，约定好了什么时候去深市考察，就带着自己的翻译离开了。批发市场的刘经理一直跟在一位年轻人后面，直到安排车将所有人送回去，那位年轻人才回来准备总结发言。 「一会儿结束你们上五楼，我们老闆想见见你们，你们一会儿有什么想法，只管跟我们老闆提」 刘经理朝他正在发言的老闆努努嘴，林曼跟徐庆都点头表示知道。 等发言结束，这次博览会才算完美谢幕，她们这边位置算不上太好，隔得比较远，也看不清那位老闆长什么样。 等结束徐庆让那三个兼职的模特等一会儿，她跟林曼先去五楼把事情说清楚。 刚刚远远打量过一眼，看着年纪不大，但林曼还是没想到这位被称作老闆的人这么年轻，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浓眉大眼，人看起来也蛮正派。 刘经理给两边做介绍， 「这是我们州恒批发市场的老闆，陆总」 「这位是从深市过来参加服装博览会的祥庆服装厂，徐庆徐厂长」 陆恒跟两人握了握手，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走一步算百步，正是因此，才能走到今天。刚刚老刘说想把这个批发市场的单子，给一部分给祥庆厂子，他私以为大材小用，况且拿下了国外品牌的外包单子，也没办法分心做别的。 他愿意跟她们见面，纯粹是抱着合作的目的来的。 但徐庆不知道，她以为刘经理应该是跟陆恒说了之前的事，现在她们接了外包的单子，实在做不了别的了，要拒绝的话，不是显得她们厂子太小家子气，多一些东西就没法子生产了，再说这不就是直接打人脸嘛，饶是这个陆总看着年轻，她心里也知道生意能做到如今的地步，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徐厂长，我这回来是找您合作的」 「陆总，实在不好意思，要是真的能跟品牌达成合作，我那儿确实就没有多余的线去生产别的单子了」徐庆一边解释，一边站起来道歉。 林曼也跟着站起来，这些涉及到服装还有经营的事情她不太懂，所以只能看着徐庆自己解决。 「您误会了，我说的合作，是想问问您有没有兴趣也成立一个品牌？」陆恒示意徐厂长坐下来，「我们如果想要进行文化输出，必须要有个够响的牌子，以后可以出口到其他国家，去赚他们的钱，等我们自有的品牌成熟，也能在未来拥有跟其他国家大牌抗衡的能力」 说道这里林曼就听懂了，她有些钦佩地看向陆恒，这位显然也是有想法的，徐厂长刚好也想成立品牌，两人说不定真的可以合作。 陆恒注意到林曼的眼神，也对她点点头。徐厂长见状眼神询问林曼，林曼心里觉得可以，还真不好说出来，毕竟这不是她的厂子，服装设计她也不懂。 「徐厂长，要不您再想想，回深市之前给我答覆就行，这几天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一直都批发市场在这边，您想好以后，无论是成还是不成，直接过来说一声就行」陆恒看徐厂长纠结，关系重大，涉及的东西也多，不是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能成的是，干脆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想想。 「您要是觉得可行，到时候过来我给您简单说一下合作方案」怕徐厂长不放心似的，又拍拍胸脯保证：「我就是出点资金跟主意，大头还是您占的，到时候管理也随您管理」 徐厂长点点头，这件事她确实还得回去想想。她没有跟别人合作过，大抵是因为性格比较强势，所以也不太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林曼看徐厂长脸色几番变化，才出门没两步，徐庆又念叨：「又钻牛角尖了……」 念叨完又拉着林曼重新推门进去，「陆总，合作吧」 徐庆现在才想通，刚刚人家已经把她担心的都解释了，刚好她现在缺少资金，又有这个想法，还不如早点把想法实现，省的等她手里有钱，黄花菜只怕都凉了。 第58页 「既然您确定，那我先跟您说好，我这几天先把资金都回过来，趁着博览会的热度，咱们最好是尽快开始做起来，多耽误一天影响力都没有那么好」 陆恒倒是没想到徐庆这么快就想通了，说是合作，其实他只要把事情拉上正轨就行了，徐庆经验丰富，后期有她，那么自己完全可以抽手，只要拿利润就行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单单是服装这一个产业，所以也来不及管细节。 「刚好借着那件拿了金奖的衣服，知名度有了，你们厂子如果没有时间生产，我手底下还有几个厂子，您回去加班加点再赶几个设计，我这边几个设计师也还不错，到秋季可以直接上新作为品牌第一个系列的服装。」 三言两语把事情大致安排说清楚，具体细节还需要他下回去深市，开个会详细讨论一下。 要说起来这也能算是商业机密了，两人都放林曼在这儿听着，林曼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两人正聊得起劲，她也不好打岔，只能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听不见。 最终事情敲定，林曼也松了口气，现在是做出品牌最好的时候，生产的事情有陆恒这边负责，而宣传就交给徐庆了，她这么多年的积累，人脉也是有一些的，再加上博览会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平台，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宣传力度不够。 万事俱备，只差资金，等陆恒那边资金到位，徐庆到时候就真的有自己的品牌了。 两人半天才下来，三个兼职的学生还在帮她们守着摊子，看徐厂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捣捣林曼问她发生了什么。 林曼笑：「你们记得把地址留一下，衣服马上就能开始生产，到时候每样给你们寄一件」 三个女生一脸惊喜，都表示要好好帮徐厂长宣传。 除了原本说好的工资，徐庆额外添了钱，凑满一千，三个女生就是过来兼职，虽然这几天有点累，但比起其他活儿，这算不上什么，对于能拿到这么多，意外又开心。 徐厂长又说品牌的事情确定以后，还可以继续找她们几个当什么品牌形象代言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代言人，但几个姑娘都表示乐意。 坐上回深圳的客车时，徐庆还有些不切实际，来的时候死马当活马医，现在回去才发现所有预期竟然都达到了。 「之前娟子跟我说，你是个非常坚韧的人」徐厂长坐在林曼旁边，有些唏嘘，「现在看来她确实很了解你」 这几天下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林曼总想着先去试一试，这是徐庆身上所没有的，所以她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尚未踏足社会的小姑娘。 她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厂里倒是没出乱子，生产也都重新抓起来了，不过娟子的店面彻底关门了，囤积的衣裳便宜处理，再加上汇过来的钱，才勉强把所有债务还清。人家逼的太狠，门口天天都被人泼脏水，就是以后开门了，恐怕也没有生意。 店面关门没什么，娟子听林曼跟徐庆讲了接下来的计划，既然重新打造一个品牌，那么肯定是要开新店的，徐庆还要负责厂里的事情，店面就得交给娟子了，她干了这么久，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也不会损失这么惨烈。 对于新打造的品牌，大家干劲满满，但具体商议得等史密斯先生跟陆总来深市以后才能确定，毕竟州市跟深市发展情况不一样。 徐庆回来这几天仍然有藉机过来解约或是退款的，只要能提供单据，她都接下了，因为这次失误，她连自己的房子都卖了，说不心酸是不可能的，这么多年的奋斗因为一个跟头差点毁于一旦，幸而现在终于找到柳暗花明的苗头。 之前林曼对她说的话也是有用的，她现在已经招了几个人做副手，等人家学的差不多，她也可以稍微放开手了。 林曼问赵家成叫他去打听的事怎么样了，赵家成摇摇头：「周围几个市包括县城我都打听过了，暂时没发现那伙人，说不定是赚到一笔想躲一阵子」 「反正这事儿你要留意着，这回他们尝到甜头肯定不会收手的」 赵家成点点头，要不是这伙人，大家也不会麻烦成这样，要知道他们从这里面牟取的利益，跟大家遭受的损失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周日的时候陆恒带着史密斯先生过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以后负责验收的经理，上午参观完厂子，中午一行人去吃了顿饭，徐庆应付多了这种场面，跟一群人边吃边聊，也算宾主尽欢，林曼则全程充当翻译。 史密斯先生还是想叫徐庆跟他去法国，徐庆仍旧摇头，她跟很多妈妈一样，或许年轻的时候有理想有抱负，但经过生活的磋磨，现在心里只有自己的孩子。 「好吧，不过你仍旧可以给我来信，如果遇到困难，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帮助你」 史密斯找服务员要了纸跟笔，用漂亮的花体写下地址。徐庆郑重其事地收下，心里却有些犯嘀咕，漂洋过海把信寄到国外，恐怕寄到以后她的麻烦也解决了。 等史密斯先生去休息了，陆恒才跟着他们重新回到服装厂综合处，娟子跟赵家成中午去食堂随便对付一顿，吃完就过来等人了。 大家都想知道陆恒对于新的品牌是个什么说法。 「我这边资金已经回的差不多了，先用一个厂子生产第一批，徐厂长那里还有设计图吗？除了上次博览会上的三套，我这边还有六套设计图。」 第59页 徐庆点点头：「有的，之前画了好多，最后就挑了三个」 说着拿出钥匙打开抽屉，里面厚厚一沓全是设计图，饶是陆恒这样见过世面的都震惊，别说林曼这才毕业的学生，她早就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陆恒翻了一下，又从里面找出三张设计图，一共十二套，这十二套衣服都是秋装，陆恒一张一张摆在会议桌上，上次参加博览会的三套她都见过，剩下的虽然比不上那三件，但确实比一般的衣服样式好很多。 或许真的能带动潮流，成为时髦的风向标也说不定。 「我一开始就说过，只是出出主意，然后拿一笔初始资金，剩下的全都交给你们，所以品牌我拿二十个点，剩下的徐厂长你自己分配」 徐庆心里早就有谱了，「这回曼曼帮了大忙，本来我那时候想的是，厂里如果能起来，我就把厂里的利润分一些给她……」 林曼摆摆手，表示愧不敢当。 「现在要成立新的品牌，这也离不开曼曼，要不是她，我恐怕都不会去参加服装博览会，而且这个牌子算是林曼一手促成的，所以我想了想，给林曼十二个点」徐庆眼里含泪，又看向娟子：「娟子这孩子算是我看着起来的，以后新的品牌少不了你上心，所以娟子占十七个点」 林曼一直摆手，「我不要！我就是动动嘴，怎么能拿这么多……」 第34章 喜悦 徐庆不容拒绝的拟好合同, 又签了字，几人轮流签完，轮到林曼的时候, 她不签也没法子了。 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史密斯先生付的定金，正是因为有定金做支撑，否则厂里真的连下月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而之前要来解约的人徐庆现在能够很硬气的同意了, 现在手里除了品牌单子, 剩下的全是去州市零零散散接过来的小单子。 厂里出的事情陆恒也听说了, 不过他还真不清楚具体情况, 这回来看过厂子, 知道徐庆不是那种偷工减料的人, 问了一句是什么情况。 赵家成给他说了个大概, 陆恒突然想起来, 「前段时间有个厂找到我们那儿, 跟你说的差不多，价钱合适，布料质量很不错, 我打算去他们厂里考察一下的，该不会……」 大家都看向陆恒，林曼语气凝重, 「先别打草惊蛇，娟子跟着去看看, 是不是当初骗徐厂长的人，要不是最好，要真是那伙人，刚好逮个正着」 几人商量了一下, 确定不会出岔子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关于生产的事情林曼不太懂，看这边事情稳定下来她就想先回去平屹，刚高考完娟子这边就出了事，她连分都没估就过来了，也不知道今年能考多少分。 娟子得亲自去陆恒说的厂里看看，赵家成也一起去了，两人感情好，开学以后他也没时间来这边，现在当然得亦步亦趋地跟着。 徐庆负责把厂里事情都安排好，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单子，从布料到工人生产装货，一切都要注意，徐庆带着几个才毕业的大学生，眼睛一刻都不敢错开。 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娟子现在不在深市，她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买好车票就准备回家了。 至于之前徐厂长说要给她的分成，她还得找机会叫娟子还给人家，真说起来也没帮上什么忙。 徐庆请她去福德楼吃了顿饭，临走前大包小包装了不少衣服，还有一堆特色糕点，「这一个月要不是你，我这厂能不能开下去还另说，还有给你的那些分成你就好好收着，女孩子要都留点底子傍身，以后做什么事都有底气，也有选择的余地」 徐庆一直拿林曼当作小辈看，说着说着她又一阵鼻酸，看向自己的女儿。这两个月放暑假，小姑娘会把作业拿到厂里来写，林曼顺道教教小姑娘，几天下来两人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突然林曼要走，俆晓慧有些难过，她爸是个赌鬼加酒鬼，妈妈忙的脚不沾地，从小到大没人陪她，林曼姐姐这几天陪着她做了好多事，她心里很捨不得。 林曼帮她擦了眼泪，叫她好好学习，明年中考努力，考个好高中，以后再考京市的大学。说着又看向徐庆，「钱赚不完，孩子一错眼，就长大了」 徐庆心有所感地点头：「有时间就来深市，你学问是咱们几个里头最高的。考上以后去首都多锻鍊，多学习，咱们以后还得靠你指导」 林曼笑，快检票了，徐庆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快点进去，徐厂长的女儿小慧憋了好久，还是红着眼跟林曼挥手告别， 「曼曼姐……再见」 估分的时候早就过了，她买了去江城的火车票，想去学校查个分，离考试结束都一个月了，分数可能出来了，之前通知说过这几天可以查到分数。 林曼先去找佟玲玲家找她，要有什么事，她就在江城，她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 高考完彻底解放，佟玲玲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等成绩，好久没看到林曼，乍一看到下了一跳，外头晒得要命，她从冰箱拿出两根奶油味冰糕递给林曼解暑。 「成绩明天能出来，咱们可以去学校查」 这回没估分，前段时间忙的忘了这一茬，现在事情过了想起来心里突然有些虚，本来不着急的佟玲玲被林曼一番举动搞得都有些着急。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去学校候着，今天学校不少人回来，应该都是查分数的，大家变化都很大，林曼看见几个女生头发烫了卷，年轻又好看。 第60页 现在正是三伏天里，热的人直冒汗，两人在阴凉处做了大半个上午，远远的看见周老师，佟玲玲扫了一眼表，刚好十一点，两人等了快五个小时了。 所有学生跟着周老师进了教学楼，一直到办公室周老师才把手里的纸摊开。 学生们一拥而上，周老师赶紧叫大家排队，到时候被撕了谁也看不了了。 不少人也认出了林曼跟佟玲玲两人，大家不约而同停住了，突然有人开始问两人考的怎么样。 佟玲玲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看周老师扫了一眼名单，然后露出一个自豪的笑。 「佟玲玲是全市第二名，全省第十一名」 佟玲玲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林曼喊了好几声她才清醒过来，「曼曼！你听见没有？我……我考上了！」 周老师又报了一遍，听到分数，佟玲玲就开始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又问林曼的成绩，这怪胎分数肯定会比她高。 「全市第一名，全省第二名」 稳了，稳了。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一年多的努力没有白费，这个成绩她们很满意。 除了抱在一起的两人，剩下的学生也都呆住了，今年江城第一名第二名竟然都在他们学校。 确定成绩没错林曼就坐班车回家了，林合明还不知道林曼考的怎么样，考完她就去深市了，估分都没来得及估。 这几天家里农忙，林阳跟着林合明在田里干活。 家里没人，井里湃着几个小香瓜，厨房的房樑上挂着肉跟鸡蛋，昨天她打过电话，说是今天回家，看这肉新鲜的样子，应该是她爸一早去称的。 大热天肉也不能放，林曼切好放锅里小火炖着，收拾完也拿了镰刀去田里帮忙。 阳阳跟在爸爸屁股后面捡稻穗，两人都低着头弯着腰，一直等林曼走到边上，才反应过来， 「爸！昨天去查成绩了！」 林合明倏地站起来，阳阳也回头看。 「全市第一，全省第二」 林曼是喊出来的，看着爸爸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皱纹心里发酸。林合明一脸自豪，他朝周围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人大声炫耀， 「曼曼考了全市第一！我们家曼曼考了全市第一！」 这时候正是抢收的时候，大家听到林老师喊的话，一个二个都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给林老师道喜。 「这要在以前，都是举人老爷……」 「曼曼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林老师养了个有本事的孩子！」 「曼曼以后肯定能挣大钱！」 …… 你一言我一语，夸的是林曼，但笑开花的是林合明。 今年没出意外，稻子全都好端端收回来了。 通知书寄过来的时候，林曼一家人还在田里沤肥，穿着一身绿色的邮递员在田埂上一路小跑， 「林曼同学！你的清大录取通知书！」似乎怕别人听不见似的，他连着喊了三遍，田里干活的人也都抬起头。 虽然这些年村里也走出不少大学生，但这清大，林曼确实还是头一人，林曼跟她爸一道去河沟里洗了手，又跟快递员道过谢，才接过录取通知书。 「还有两封你的信」邮递员从他军绿色的包里翻出两封信，递到林曼手上，然后又说了几声恭喜，这才小跑着离开。 横竖田里稻子都收回去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活计，谁也没心思在地里待着，还不如赶紧回家。 寄过来的信，一封地址是州市，另一封仍旧是来自莫名其妙的地方，林曼一看就知道了，一封是娟子寄来的，另一封应当是资助她的那位老先生寄过来的。 从上个月起，资助她的那位老师就没有再给她汇过钱了，或许是知道她快高考了，虽然那些钱都被父女俩攒起来打算还给人家，但对于人家的善心，一家人心里都很感谢。 娟子信里说坑了徐庆服装厂的那伙人，正是去找过陆昀的那伙人，几人都佩服林曼，那伙人尝到甜头以后果然还想继续，所以这回被有准备的陆昀他们逮个正着，不过之前从徐庆这儿坑去的钱早就花了大半，况且徐厂长还有大家遭受的损失不是他坑去的那点钱能补偿回来的。 现在人早就被公安逮起来了。 另一封信应该是好久之前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收到，依旧是鼓励林曼的话，那位老师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他的地址，林曼也没办法把自己被录取的消息寄过去。 林老师的女儿考上清大，这消息像长翅膀似的瞬间传遍河口村，又从河口村传遍整个平屹县。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三天，市里有人下来送奖励，林曼被迫带上大红花，照相机咔嚓对着她拍了一张，又对着林曼家中小院拍了一张。 省里奖励过几天下来，市里奖了一千块，县里奖励八百，村里拿了八十块，都是大家一片心意。 第35章 晦气 七中这回彻底出名了, 市状元跟榜眼都在七中，周老师更是挺直了腰板，之前一直跟他呛声的李主任也萎了。 林曼去学校转档案的时候, 看见自己跟佟玲玲的喜报还有之前参加比赛的照片被贴在宣传栏里，心里只觉得太夸张。 虽然只有短短一年时间，但她性子比之前好很多，想做去做, 不会再畏手畏脚。负责档案的还是老校长, 他激动地拍着林曼的肩膀,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只憋红了眼, 末了才摆摆手让林曼回家。 第61页 林合明想摆几桌, 他不是爱热闹的人, 但这回是打心眼里开心, 也想借着林曼, 告诉村里人，女孩子也能去读书，也能有本事。 赵婶子与有荣焉, 她跟林曼妈妈关系最亲近，这些年跟林家就一墙之隔，她一直就拿曼曼当亲闺女看, 林曼现在出息了，她比当初家成考上大学还激动。 迟了一年的升学宴现在才提上日程, 赵婶子过来帮着烧饭，林曼在后面打下手，村里家家都通知到了，林老师人好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少人都想添点钱给林曼，林合明一个都不收。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见过李红了，林曼问过阳阳，那女人看这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不过知道李红很久没来这边就不管她了。 正想着呢，就看见她远远过来了，林曼暗骂晦气，第一反应还是把她撵走。 「曼曼，恭喜啊，真有本事」李红笑了两声，跟其他人一样，把装着鸡蛋的篮子递给林曼。 大家送的东西林合明都没收，只热情地叫大家快进去吃饭，李红见状跟在一个人屁股后面，把装鸡蛋的篮子重新挎到胳膊上，脚一拐也进去了，后面有个婶子在笑话她： 「李红，你那两个儿子怎么没带来？」 赵婶子刚端菜进来，回头看向林曼，又看向说话的婶子，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什么儿子？她在哪弄得儿子？」 刚刚说话的婶子指着李红：「你们都不知道呢吧？上回我路过瞧见的，她偷摸着养了两个孩子，长得可漂亮了」 李红低着头，皱着脸低声辩解：「不……不是，就是看孩子可怜……」 前几天那婶子来她家附近捡柴火，刚好碰到她屋里有孩子哭声，平常也没人往那边去，乍一听到还有些瘆人，不过李红立马出来说怕自己年纪大了，没人养老，这才养了两个孩子。 对于她收养孩子，没人说什么，不过她这支支吾吾的话确实叫人心里怀疑，再加上前段时间拐卖孩子的新闻，林曼心里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大家都没怀疑，估计都以为孩子真是她收养的吧。 赵婶子倒是有些怀疑，林曼看出她的意图，拉了她一下，赵婶子原本要说的话就没说出来。 中午饭是林曼跟赵婶子两人烧的，摆了整整八桌子，林合明笑眯了眼，等菜上完，林曼才拉着赵婶子偷偷出门。 上回在李红家碰到了那个跟李红偷情的叫飞哥的那个小偷，这回她可不敢再一个人过去了。大家都在专心吃饭，这会儿两人走了没人注意。 李红家在大队最里头，绕来绕去也偏僻，院子虽然挺大，不过平时往这边来的人少，再加上她自己懒，所以门口草长的很深，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里头没住人。 有一片草被压出了车轱辘印子，林曼又想到上回骑摩托车过来的那个飞哥，前两天刚下过雨，院里的泥一踩一个印，不过两人都没顾上，因为听见屋里有孩子在哭。 大门上了锁，林曼推了两下没推开，反而里面孩子听到外面动静，吓得不敢再哭了，现在只剩克制不住的抽泣声。 林曼也不敢大声说话，怕被人看见，赵婶子眼明手快，也幸好大门上就挂着把小锁，找个石头砸了几下也就砸开了。 循着声音进屋，林曼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忍不住心里大骂李月红。 两个孩子被绑在床脚上，手被勒的青紫，身上也青紫一片，胳膊上是几道皮开肉绽的口子，嘴角也在淌血。 大概是看见林曼就能感受到她不是坏人，那个小点的孩子不敢说话，大点的扯着沙哑的喉咙，不敢大声说话，「姐姐……救救我们」 谁家都有孩子，都是当心肝肉养大的，赵婶子跟林曼一人解一个绳子，小的还发着烧，脸上烫的能煮鸡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有人来了，李红倒是不可怕，就怕那个骑摩托车的叫飞哥的小偷突然过来。 万幸一直到离开，也没人过来。 小点的孩子看着才三四岁，大的问了一句才知道今年六岁了，听口音不是本地的，问了才知道竟然是京市的。小的烧的有些糊涂，话都说不完整，除了从大孩子口中得知他叫浩浩，别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来一回没耽误多长时间，吃饭的人太多，当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所以她悄悄把院门关了没人在意，赵婶子趁大家都没看见，把两个孩子带回家去了。 小的还发着烧，上回强子生病医生给开了退烧药，现在人多眼杂的，她这儿多个人也不好解释，万幸她摸着烧的不是很厉害，暂且先餵点退烧药看看有没有用，到晚上还烧着真得送医院了，否则能把孩子烧傻。 估摸着赵婶子大概把孩子带进去了，林曼就开了院门，又喊了赵叔叔，至于林合明还得在这待着稳住来吃饭的人。 李红若无所觉，一杯接一杯的给自己倒酒喝，不过表情颇为怪异，叫人半点也看不懂。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身上一层黑垢，头发也一缕一缕的结成块，身上还有伤，赵婶子一边帮着擦一遍心疼的抽凉气。 大点的孩子头上还有伤口，先前头发结在一块儿看不出来，现在要洗头了，一动那一片就扯着疼，林曼把他头发掀起来，才看到里面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 赵叔叔徵得两个孩子的同意，用刮鬍刀片给两人剃了光头。 第62页 「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吗？」小的显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会儿睡得香甜，不过大的思路倒是很清晰，说完自家地址，又把怎么被拐来的讲的一清二楚。 他是跟爸爸一起坐火车去海市接妈妈，下车的时候被人故意挤散了，那人又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出声，一直到被拉上小车他都没挣脱掉，那会儿车上加他还有三四个小孩，他是最大的，到平屹以后就剩他一个了，一直被蒙着眼睛，送到河口村以后又被绑起来了，他甚至都分不清到底过了多少天，至于浩浩，他也不知道是那些人贩子从哪抱过来的。 记得地址查起来就好很多，林曼怕在这儿待久了会有人怀疑，只好叫赵婶子一起过去，顺道吃点东西，让赵叔叔先留下看着两个孩子。 还没进门，就听见李红从位子上站起来，一双眼睛又在恬不知耻地哒吧： 「林大哥，你说你那短命老婆都走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也不想着再找一个呢？夜里每个暖被窝的人，你不如看看我……」 话还没说完，林合明的巴掌就落到她脸上了，林曼也三步两步上来，给了她一巴掌，想到两个伤痕累累的孩子，心里气急，又呼过去几巴掌。 估计是喝了酒人也糊涂，都这样了这个李红还想上来拉扯林合明，嘴里一直不干不净骂林曼，几个婶子一起把她拉住骂了一通，见还没用干脆把人直接丢到院门外。 门被拍的哐当响也没人理会她，过了一会儿外面没声音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等开门看人走了以后，林曼才跟大家说李红说是收养的两个孩子怕是拐卖来的。 大家一听就骂开了，又找前找后把自家孩子攥手里骂，生怕孩子丢了。 赵婶子把两个孩子抱出来，大家一看这新伤摞旧伤的样子更是憋不住。 「这烂心肝的是少了吃还是少了喝，干这么丧良心的事」 「上她家找她去，要真是拐来的，得赶紧报给公安，做爹妈的恐怕要急死了」 「真是缺德冒烟的烂货，什么事都敢做，这孩子才多大，真不怕雷打头。」 都养这么大了，哪个父母捨得丢，肯定是拐来的，前段时间报纸上天天都有丢孩子的，找也找不到，凭空消失似的，恐怕就是被这些拐子拐走了。 队长赶着回家开拖拉机去报公安，剩下的人在林曼的指挥下先去李红家边上看着，要有可疑的人来就一网打尽，只单单抓个李红没用，人贩子要是抓不到，他还会去拐孩子。 大家听着都觉得有理，这事情闹得，恐怕以后孩子晚上都不准再出门了。 队长一去找公安，人家立马就过来了，这段时间一直在抓这个拐卖人口的犯罪团伙，现在终于发现线索，大家都有些紧张。 李红从回家就再也没出来，要不是看见里面人影在动，他们都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跑了。 第36章 落定 两个孩子在河口村, 李红看着也不像是有钱买孩子的人，那大概率就是人贩子把孩子藏在这儿。 几个公安趴在田埂底下，队上有人看这样干等下去不是办法, 回家打了几碗鸡蛋送过来给大傢伙儿填填肚子，从下午到现在估摸着得夜里十一二点了，这么长时间一直趴在田埂下面等人过来，一口饭都没吃, 恐怕早就饿坏了。 最主要的是, 人贩子还不一定今天过来, 说来也巧, 刚吃完糖水蛋, 就听见摩托车过来的声音, 刚刚来送饭的几个人也一起被拽到田埂底下, 等摩托车从田埂上过去, 几人才从田里爬起来, 又在村民的带领下跟去李红家里。 又分了几个人去村口守着，防止这边抓不住人，叫他跑了。 队长一直跟着公安同志忙前忙后, 见状挨家挨户去喊人，村口那边路宽，要真被人跑了, 那再想找就难了。 毕竟这人贩子骑着摩托车，到时候真跑了谁也抓不住。 悄无声息地靠近李红家, 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一阵男人的叫骂，还有砸东西的声音，随后李红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群人暗道不好。 为首的公安破门而入, 刘红倒在地上，脖子被掐的发黑，整个人进气多出气少。林曼要是在这儿，估计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人贩子是所谓的「飞哥」。 两人扶起地上的刘红，那位飞哥趁这机会从窗户跳出去了，几个公安兵分两路去追。 飞哥也意识到不好，跨上车直接撞向上追过来的公安，那位公安被拖出去老远，连着咳了好几口血，应当是被撞得狠了。 一直到村口，见人骑车出来，村里人手挽着手，站成一排，把路拦的死死的，这人贩子只好转了个方向，想从田里走。 才下过雨，田里都是泥，摩托车一下去就陷进去了，大家一起上去把人压住，怕他狗急跳墙，公安直接把人铐住带到路上了。 去李红家的那群人现在才赶过来，李红也被铐住了，大晚上看不清她的脸色，不过想也知道她脸色不会太好看。 大家都是一身泥，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今天正好赶上了，要是人贩子再晚几天过来，恐怕一群人得一直在这儿守株待兔。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都在说李红的事，大家以为这女人只是嘴坏了点，没想到心竟然这么毒，家家户户都有孩子，真要叫她拐一个，那一家人平时都要难过死。 再一个现在计划生育，家家就两三个，都是心头宝，别说丢一个，就是伤着了都是罪过，再看那两个被拐的孩子，脸上都不由自主多了几分同情。 第63页 大点的那孩子叫安安，他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倒没什么好怕的，就是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自己叫浩浩，昨晚吃过退烧药，现在也好多了。 赵婶子把两个孩子洗干净，又给换上强子的衣裳，身上看起来总算没有昨天那么吓人了。 林曼摸摸两个孩子光熘熘的头皮，她是来叫赵婶子她们去吃饭的，昨天菜剩了好多，不吃就浪费了。 公安临走前说了，帮着联繫两个孩子的家人，等联繫上了就叫人来接。 除了那个叫飞哥的，还抓了不少人，都是他供出来的，之前跟佟玲玲闹过矛盾的女生也在其中，林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路都是自己选的，如果他们没被抓住，又不知道会酿成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 案子是在平屹破的，除此之外，之前那位叫飞哥的拐卖过的孩子都被重新找回去了，不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反正林曼是绝对不想看这种人好过的。 公安把事情都处理完了，才重新来了一趟河口村，一起来的还有安安的父母，夫妻俩是开车过来的，一路上都在相互指责，不过满身的疲惫掩饰不住，看见孩子有些害怕的从门后面探出头，原本的怨气都没有了，只把孩子抱在怀里一个劲的道歉。 看到孩子头上的伤口，夫妻俩心跟揪着似的疼，一拉开衣裳，看见青青紫紫的伤口，一口气好险没上来。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最终看孩子至少还全须全尾的才放心，她们跑了不少地方，有些孩子手脚都折了。 路上的时候就听公安的同志说了，这回多亏了村里人，所以才能把人救下来，大家都不好意思，又推了推林曼，「都是曼曼聪明我们才能把人救回来，要不然莽打莽上的，事情可不能这么顺利」 林曼又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赵婶子，这一趟要没有赵婶子，她也没那个本事去救人。 等最后离开，夫妻俩又给队里包了红包，安安他依依不捨地跟林曼挥手告别，又叫林曼去京市上学的话一定记得去看他。 公安破了这起特大拐卖案，省里奖励了不少东西，林曼她们队上自然也有奖励，这回本来也不是论哪个人的功劳，大家同心协力才能把人逮到，所以这些钱全收到公中，从村里到县里那段路早就不像样子了，一下雨根本就没法过人，队长提议重新修路，一个反对的都没有。孩子们或是考出去了，又或是外出打工，每年年底回来这路都不像样子，今年一口气给修好了，孩子们再回来也方便。 有记者专程赶过来给村里人做採访，大家都怕，只好把最有学问的林曼推出来应付记者，林曼汗颜，她自己都记不清这是第几回上报纸了。村里头回上报纸，把做过的好事再说给人家听就是了，也没什么别的内容。 大家围了一圈听林曼讲事情经过，不少人就被拉着逮人，一开始还真没发现李红不对劲，林曼又感谢头一个发现俩孩子的婶子，要不是她大家也不能知道李红家还藏着俩孩子。 浩浩的家人公安还在找，现在报纸电视台都放了，约莫再过不久就能找到了。 没想到一直等林曼快开学，还是没找到浩浩家人，他也就一直待在队里，平时赵家林家来回跑，总归就是个孩子，多双筷子也没啥。 强子他们几个也喜欢这乖巧的小弟弟，但每回带着他玩他都不愿意，反而喜欢跟着林阳一起看书，浩浩跟阳阳性格很像，甚至比林阳还闷。 点点大的人，脑袋转起来快得很，还认识不少汉字，连简单的算术题也会算，但问他别的他全不记得，应该是个知识分子家庭，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过来找。 林曼一直在想浩浩会不会是被吓到忘了事，又或者是被那些人贩子碰到头伤到脑子了，没见浩浩家里人来找，只能慢慢养着看看孩子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反正这孩子现在能跑能跳，去医院看过一回没什么大问题，他们也就不再想这回事。 转眼她又要离家，这次去京市，再回来恐怕就过年了，浩浩捨不得林曼走，扯着她的衣摆，阳阳牵着他的手，两人一道站在院门口，看着林曼坐上拖拉机去县里。 今年暑假一直在忙，从娟子的事情到后来农忙，再就是前段时间刘红她们被抓，她自己的事一点都没顾上。 佟玲玲跟林曼开学没差几天，所以两人约好要一起去京市。林曼坐班车赶到江城，二人在火车站边上的面馆集合。 娟子说开学要给她寄衣服过去，因此她没带多少东西，佟玲玲一看到林曼就问她知不知道新出来的服装品牌，又把自己的衣服捞起来，指了指下摆上绣的花体： 「这就可是我舅舅从州市带回来的，都抢不到」 林曼摸了摸手工绣的品牌名字，有些好奇：「多少钱？」 「一百二十多」 林曼倒吸了一口冷气，一百多块钱一件的衣服，今年高考分数出来以后，林曼前前后后拿到了得有三千多块钱的奖金，佟玲玲也拿到差不多一千来块。 在今天之前，林曼一直觉得一千块是很大一笔钱，现在看来，连十件衣服都买不到。 不过从佟玲玲的反应里也知道，娟子她们那个品牌已经越来越响了，她们江城跟州市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都有人听过这个牌子。 佟玲玲看林曼完全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看你在家待着不出门，电视上报纸上都报导过，今年服装博览会金奖银奖都是这个牌子的衣服，她们家的衣服真的很漂亮。」 第64页 「所以这大热天你穿个长袖？」 佟玲玲被林曼说的心梗，想到什么，转脸又笑起来，林曼问她笑什么她只是脸红，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对了，之前你高中那个女生，被抓了」 佟玲玲瞬间知道她说的是谁，「怎么回事？」 「拐卖小孩……」 佟玲玲骂了一句，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也跟着去干。上回在录像厅她还劝过一句，眼下看来，完全就挡不住人家自己乐意作死。 最近报纸上的特大拐卖案她当然也知道，不过具体人员报纸上没细说，也没说真名，所以她还真不知道人被抓了。 第37章 京市 两人志愿报的都是英语专业, 上火车前都把钱缝死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不睡觉人可熬不住。 考完试林曼把头发修了一下, 现在已经长到肩膀了。佟玲玲嘴角一直是扬起来的哪怕不笑看起来都很平易近人，林曼总是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总叫人望而生畏，再加上眼神总是非常坚定, 所以没有人敢靠近她。 佟玲玲掰掰林曼的嘴角, 想让她多笑笑。 过了一天一夜才到京市火车站, 一出站就感觉跟江城完全不一样, 佟玲玲一直在找什么人, 林曼还在想她在京市是不是有亲戚。 「这边！」不远的地方有个男生在招手, 佟玲玲笑嘻嘻跑过去, 林曼也拉着行李跟在后面。 等走近了才认出来是林海, 上次国赛几人交换了联繫方式, 但林曼回来以后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没想到他俩竟然还一直联繫着。 林曼看着佟玲玲，有些不开心, 这事儿她都没听佟玲玲说过。佟玲玲挽住她的肩膀，就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林海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回说好来京市请你们吃饭的」 「得了吧，我就是顺带的」 林曼又瞪了佟玲玲一眼, 佟玲玲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就是不好意思嘛……」 中午三人一起吃了饭, 林海跟佟玲玲先把林曼送到学校，送去以后两人才离开，林曼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俩拉着手走远，耸了耸肩, 这丫头速度还挺快。 学校门口挂了横幅迎新生，林曼带的东西少，学校也会发被子，所以看着不像新生，再加上一脸生人勿近的气质，没几个人敢上来搭话。 去领了宿舍钥匙，又买了日常用品，才端着盆提着桶回寝室。 寝室几个女生谁都没说话，林曼打了声招呼没人理会，只好尴尬地收回手，有个女生是家里人送过来的，下铺没位子了，林曼爬上靠床边的位置，把床铺好。 带着一群家人过来的女生，一个劲抱怨不想睡上铺，她妈妈也直皱眉：「等军训完了就回家住……」 「我不！妈——」 尖利的嗓音瞬间穿透寝室，她妈妈显然也受不了了，放下还没套好的被子，跟下铺的同学商量：「小同学，要不让我们家孩子睡下面吧，她夜里睡觉不老实，别再掉下来砸着人……」 说了半天这学生不接茬，这阿姨也不耐烦了，「你这同学怎么不懂谦让呢？我们家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住破烂地方就够委屈了，还得跟你们这些人住一起，看着就是从乡下来的，自私小气劲儿！」 那女生听她说完，笑了笑，「换也行，我一晚上得上八回厕所，到时候您家宝贝闺女别叫唤就成」 说完撸了撸袖子，又嘎嘣嘎嘣捏了捏指节，「还有我们乡下人睡觉更不老实，我们家炕都被我压塌好几回」 母女俩被吓到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得，你就睡下面吧——」 「早说啊，你瞅这事儿闹得，我还当你想找事儿呢」这姑娘再开口一股浓浓的北方腔，林曼听着忍不住发笑，没一会儿整个寝室都闷闷笑起来，大家都开始互相打招呼，单单绕开那个娇滴滴地大小姐。 林曼大概也知道估计就是因为这位大小姐，所以她刚才进来那会儿气氛很不好看。 等母女俩走了，原先轻松很多的气氛更热烈的，大家纷纷自我介绍，林曼来的最晚，所以不知道刚刚没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等人都熟悉以后，才有人跟她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的最欢的，就是那个东北来的舍友。 刚刚那个娇小姐叫陈姚，她来之前大家都好端端的打招呼，还互相帮着铺了被子啥的。 她进来以后大家照旧先打招呼，然后把从老家带过来的特产递给她，没想到她接都不接，又在寝室转了一圈，先是跟她妈嫌弃几个室友邋遢，大家听着一肚子火，她们都不是本地人，坐了好几天火车的都有，自然顾不上洗澡。 这话说了也就算了，本来几个人身上就干净不到哪儿去，说完室友又开始嫌弃寝室条件差，看到就剩上铺了，又哭又闹要换寝室，本来这也没什么，换个铺就行了，偏偏她一副理所应当，人家把铺让给她是应该的样子。 能上清大都是佼佼者，大家也不是没脾气的人，越是撒泼越没人理她，这姑娘竟离谱地把床铺从楼上扔下去了，也幸好没人路过，不然指定给人砸懵了。 这一来搞的大家的好心情都没了，所以后来林曼进来打招呼大家没回应，主要是怕林曼被这对奇葩母女缠上，两人套个被子就忙乎大半个下午了，依那打蛇随棍上的性子，林曼要是客气一点，肯定拒绝不了帮人铺个床。 第65页 听那个北方室友绘声绘色说完，林曼也知道以后寝室恐怕有的鸡飞狗跳。 一直到晚上还没见人回来，估计是先回家了，寝室几个人都松了口气，包括林曼。寝室是八人间，但只住了五个人，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人来。 大家洗完澡吃完饭都八九点了，初来乍到好多地方摸不清，也不知道电话亭在哪，等明天找到电话亭，再给大家打电话。 军训后天开始，大家回寝室又把新发的军训服过了一遍水，明天还得熟悉熟悉学校，或许是太累了，躺下没一会儿大家都睡着了，时不时传出来几声轻轻的鼾声。 寝室楼底下就有电话，两毛钱一分钟，林曼先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又给娟子打了一个，上回她说衣服卖的不错，打算在各个稍微大点的城市都开上品牌店，京市也在下一步计划中，林曼叫她把衣服寄过来，她在学校穿着能给打打gg。 外语系女生不少，京市消费水平现在也上去了，所以往京市开店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军训目的是锻鍊大家的意志。 除了陈姚，所有学生的衣服都过了水，连男生都不例外。她在军训当天一早才赶回来，还差点迟到，军训服的布料实在算不上好，她衣服上的味道混着汗味儿就有些呛人了。 懒得是她自己，偏偏她自己也气，气没人帮她洗个衣服，一边跟隔壁寝室女生嘀咕：「不就两件衣服吗，洗一下不是顺手的事？」 被她强行姐俩好的女生应该也是个北方人，一脸不耐，甩开她缠上来的手「那你顺手给她们洗一下呗！」 军训结束就到十月份了，天也冷下来了，军训那段时间整天穿着军训服，没人穿自己衣裳，这会儿军训一结束，大家都把自己衣服翻出来，各式各样的都有。 林曼向来觉得穿着干净得体就行，对于好看的衣服她也会多看两眼，但她本人没什么太大的虚荣心，于是她照旧穿着衬衫，寝室也没喜欢出风头的，再说大家受林曼的影响，都把有限的时间用来充实自己了。 那位娇小姐说是军训结束搬回家住，到底也没回去，不过时不时回家一趟，回来以后必定哐哐噹噹，看哪儿都不顺眼。 其中最看不顺眼的就数林曼。 学校好多男生都在打听林曼，林曼长得好看，眼睛大，皮肤白，像是学校湖里养的白天鹅，所以那些男的都喊她外语系白天鹅，但没人在背后夸陈姚。 林曼不知道背地里这样被人议论，不过就算知道了，她大概也只会一笑而过，偏偏陈姚觉得她都是装出来的，到处说林曼平时在寝室如何如何。 说的多了，大家再看林曼的眼神就有些看不上了，林曼后知后觉被几个舍友提醒，才知道原来这些天之骄子还有闲心关注别人的流言。 学校几个教授都是很厉害的人，林曼每回趁人家有空总喜欢去探讨问题，在陈姚嘴里就成了熘须拍马，趋炎附势。 连周末她出去找佟玲玲，都被编排成了乱搭男女关系，违背公序良俗。 还有她平时不爱捯饬自己，也懒得出去买东西，在陈姚嘴里就是「下等穷人」。 甚至她来回换的白衬衫，也成了不爱洗澡邋里邋遢的标志…… 对于陈姚这小学生似的技俩，林曼看都懒得看，也劝室友宽心，她们现在主要目标还是学习。她从开始开学就已经规划好了，除了拿到本专业的证书，她还想辅修经济学，毕竟拿了徐厂长的股份，总得为她们做一些事。最后还能兼顾的话想再学几个小语种。 想到徐厂长突然记起来之前那伙骗子貌似找过陆恒，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娟子在州市估计忙的没时间，想想还是打电话直接问徐厂长。 「人被抓到了？太好了！真的是之前去找你的那伙人？损失追回来了吗？」 「损失追回来一小部分，约莫十来万的样子，剩下的都被那些人花了」 「十来万？」林曼有些可惜，要是没有博览会上的表现，她亏的可远远不止这个数：「唉——也还不错了」 电话那头是陆恒，徐庆不在办公室，她去海市考察市场。陆恒现如今身负重任，几个地方都要管，还要留在深市顾全大局。 或许是很久没见林曼，乱七八糟关心了一番，又叫她有时间多回深市看看。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徐厂长副手呢？后来没再见过你才知道你是过来帮忙的，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深市，说起来我能跟徐厂长合作还少不了你帮忙呢……」 林曼见话题越跑越偏了，干笑一声随便扯两句，就把电话挂了。 跟在林曼身后排队打电话的陈姚踮着脚听了一耳朵，等听到林曼语气轻松的说出十来万的时候就忍不住笑了：「你刚刚电话都没打通吧，还十来万……我看你掏十块钱都困难」 第38章 衣服 陈姚说的话林曼都不放在心上, 不是因为大度，而是根本提不起跟她争辩的兴趣。 打完电话回寝室，陈姚依旧看她不顺眼, 她妈妈昨天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两件衣服，她一边试一遍沖寝室几人翻白眼，又大声叨叨这些衣服她们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 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样不厌其烦的觉得大家都羡慕她，或者说觉得大家都在嫉妒她。 林曼看到陈姚手里的衣服, 笑了一声, 陈姚翻了个白眼：「你笑什么？买的起吗你」 第66页 那个北方妹子哼了一声, 「狗熊穿貂也做不了人」 陈姚气的摔门出去, 估摸着又要去找盟友了, 林曼摸摸鼻子, 她刚刚想讲的是——陈姚那两件衣服是假货。 衣服下摆没有绣品牌名, 颜色不对, 布料也不对, 只是仿了个样子，甚至连线头都没处理好，不过现在人走了, 她也不好说什么，别到时候再以为她是眼红。 今年秋老虎还挺毒，天时好时坏, 直到桂花飘香，娟子寄过来的衣服才到, 整整两大包，几个舍友合力帮忙，费了好大力气才抬上楼。 把衣服弄回寝室以后，林曼又下楼给娟子打电话。 娟子说年底要筹备分店的事情, 叫她寒假有时间过去帮忙，毕竟她现在也属于品牌一份子，林曼一口答应了，对于开新店，她还真有些主意。 这时候冬装要上了，店里现在忙的不行，也招不到合适的人，还有徐厂长，之前作为代表去发言，现在服装厂重新恢复生产，两头都要忙，徐厂长前几天还生了一回病，把手头事情交出去不少，现在才轻松点。 不是她不想放权，主要是跟在她后面的实习生没几天就干不下去了，都说受不了她的脾气，来来往往最后就一个人一直留着，据说史密斯先生明年会常驻华国，到时候有时间也可以去请教他。 林曼自己也没闲着，除了本专业，还顺道了解了一下西方经济学。 大家下午都去图书馆了，过几天有个口译，老师要临堂测试，算作期末学分，寝室几人都去图书馆看书了，一直到天黑才一道回来。 林曼率先开门，剩下的人刚准备挤进去，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床上乱七八糟的，柜子的锁也被撬开了，娟子寄过来还没来得及拆开的衣服散落一地，要不是贵重东西都在，恐怕就跟遭贼没什么两样。 林曼敲了敲隔壁寝室的门，有个女生出来解释，「你们寝室的陈姚好像丢东西了，今天一下午都在找，但还是没找到，刚刚出去说是要找老师」 大家面面相觑，她找就找，把大家的东西都翻一遍算什么意思？寝室被她搞的乱七八糟就算了，可她对着其他人说那些话，不管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首先印象就坏了，以后东西丢了第一个怀疑的恐怕也会是他们寝室吧。 还没等大家去找人，陈姚自己就从走廊那头出来了，她脸上没有丢了东西的着急，后面跟着的老师反倒不耐烦了，只想快点把事情解决掉。 其他寝室女生见状也都跟过来想看热闹，一起跟过来的还有宿管，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林曼她们一下午都在图书馆，陈姚走之前自己把衣裳扔床上就跑了，谁知道衣服被谁拿走了？再说看当事人自己都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那两件衣服是不是真的被偷还不一定呢。 「老师！就是她偷的！」陈姚指着一脸莫名其妙的林曼，又捡起地上的衣服，给外面看热闹的人看了一眼。 陈姚的衣服拿到手就四处炫耀了一遍，大家基本都知道她的性子，一开始看到衣服确实有些羡慕，后来她一直再说就没人想听了。再说这衣服贵的要死，哪怕家里条件不错的，也不会买这衣裳。 陈姚现在手里拿的两件衣服，跟早前她炫耀过的衣服一模一样，虽然还是有些怀疑陈姚话里的真实性，不过也同样开始有些怀疑林曼。 陈姚像是打定主意要叫她好看，「难不成你要说这两件衣服都是你买的？」 林曼从开学到现在，穿的一直就那几件衣裳，突然能买的起一百多块钱一件的衣服，她们都不太敢相信。 陈姚又在那边拱火，「你要说是买的也就算了，这里这么多衣服……都是你买的？就算都是假货，这么多衣服也得不少钱吧」 说着她把那两件衣服递给老师：「我怀疑她是小偷，这些衣服指不定是哪里弄来的赃物呢，到时候出了问题丢的可是咱学校的脸」 林曼的火气噌一下上来了，之前一直忍着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跟这样的人计较，没想到人家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什么诬陷的话都说的出来。 「你自己摸摸这料子，跟你的是一样的吗？穿个假货到处显摆我没好意思戳破你，你自己偏偏撞上来」 听林曼说了这话，外面的女生都围过来，摸了摸林曼手里的这件衣服，然后个个都开始摇头。 「真的，质量一点也不一样！」 「这个颜色也正一点，陈姚上午穿的那个颜色太艷了」 「上午的衣服我看着就觉得不值那么多钱，现在看到这件，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完，林曼才压压手示意大家听她说一句。 「这个品牌一直是以简洁大方为主，衣服上面没有运用太多花里胡哨的图案，再加上一些国风元素，所以衣服上的亮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一点不管怎么仿冒都是仿不出来的。」 她又指着衣服下摆：「再一个就是正品的下摆会是手工绣的品牌名称，陈姚她自己的衣服是没有的，上午她出门我就想提醒来着，怕吃力不讨好没多嘴。」 之前还怀疑陈姚的衣服会不会真是被别人拿走了，现在林曼能确定丢的衣服就是她自己藏起来的，没见刚刚她说衣服是假货，她那震惊的表情嘛。 第39章 西北 这桩闹剧最终就在陈姚愤愤不平的咒骂声中结束, 被陈姚找来的老师皱眉，将周围看热闹的人呵斥了一通，等大家各自回寝室了, 老师才把陈姚训练一遍，又叫她回去把寝室收拾一下，毕竟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第67页 陈姚压根没理会，翻了个白眼狠狠摔上门, 看样子是又回家了。 丢了个大丑, 所以陈姚第二天就搬出去了, 她搬出去以后寝室氛围明显好了很多。 北方雪下的早, 到十一月份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 比江城一整个冬天下的都要多。 娟子又寄了不少冬装过来, 都是新款式, 秋装卖的很好, 陆恒找人拍了gg, 所以冬装更加紧俏。 从上次陈姚那件事以后，大家都知道林曼有门路买最近很流行的衣服，最主要的她买的都是正品, 虽然还要加个运费，但大家一起买，均摊下来也没多少, 所以这回寄过来的衣服不光是她的，还有学校其他同学的。 冬□□服价格更是高的让人咂舌, 没想到买的人却很多，连陈姚都拖人买了一件，不过没有被林曼发现就是。 …… 西北，剧烈爆炸产生的气浪震落了板房上的灰尘, 所有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齐砚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天了，从九月份到十一月份，不到四个月就完成了之前需要半年才能完成的任务。 此次实验成功，意义重大，但也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提升战力，保护人民，是他们的信念。 不过这次成功，眼下就可以稍微歇几天，想着想着齐砚眼前一黑，醒过来的时候人在医务室，得知自己睡了一天一夜，他赶紧拔了手上的针。 一共就请了七天假，结果睡过去一天。 去所里跟老领导打了声招呼，老领导拍了拍他的肩膀：「路上注意安全，替我像你爷爷问好。」 大多数研究员来西北的以后，家属基本也都跟过来了，齐砚他爷爷年纪太大，来西北的路太远，经不起颠簸，所以老人家仍然留在京市。 老人家是做出过杰出贡献的桥樑工程师，儿子儿媳为祖国航天献出一切包括生命，唯一的孙子又是危险职业从业者，一家都是国之栋樑。 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一个伟大的家庭，但其中滋味，恐怕只有自家人知道。 虽说专门有人照顾，但老爷子常年见不到亲人，心里难免不好受。 「对了，中央来电对本次实验成功表示祝贺，还有你的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回还提到了你……」 齐砚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单靠个人的力量差的很远，正是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完成任务。 「最近老美间谍很活跃，你出去以后要多加防范。」 齐砚点点头，他才回国那会儿，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不说一眼能认出来，保护自己问题不大。 回宿舍以后连收拾都来不及，匆匆抓了钱套上大衣，迎着寒风跟着老乡的马车去车站，又倒腾好几趟才坐上去京市的火车。 爷爷身体还不错，也有专人照料日常起居，不过仍旧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就去找人下棋，糊涂的时候就在院里坐着晒太阳。 齐砚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清醒的，看到他以后喊了一声「小砚」，片刻功夫又糊涂了，分不清眼前是谁。 没人告诉他林曼在哪个学校，但他笃定在清大。 不过今天林曼没在学校，之前安安跟着爸妈回京市了，前几天打电话过来要请她去玩，刚好娟子寄了衣服过来，林曼打算带两件过去，顺便看看安安。 齐砚空跑一趟，不过也不算白跑，起码他能够确定林曼确实在清大，而且也知道了她学的是英语专业。 无外乎他问的人恰好是林曼室友，本来还想着去深市一趟，虽然现在晚了几个月，但要是事情没解决，他能帮一把，现在听到林曼室友说的品牌名字，齐砚就放心来，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这一趟也不用再去深市。 不过那个品牌早了一年出现，是他没有想到的。 吃过晚饭林曼就从安安家离开了，坐班车回学校要四十分钟，她从去年高考被顶替以后，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哪怕已经在清大上课了，心里也总是有些不安，因为想学的东西更多了，但时间却是有限的。 虽然已经来两个多月了，但这还是第一次没有负担的出来逛逛。 前两天才化完的雪，今天又洋洋洒洒地下起来了，路上结了冰，班车摇摇晃晃直打滑，林曼坐的心惊胆战，反正这也没什么事，剩下两站走回去也行。 北方冬天确实冷，林曼穿着最厚的大衣，又系了羊绒围巾，饶是如此，耳朵跟鼻子还是被冻得通红。 薄薄的雪踩起来咯吱咯吱响，暖黄色的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长，林曼两手插兜，发泄似的踩雪，有人迎面走过来她才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 对面人一声轻笑。 林曼抬头，齐砚笑着跟她对视，他肩上也是薄薄的一层雪，等了一下午，没等到林曼回来，本想出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上天让他们跨越时间重新相见，所以不管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她。 林曼以为人家在笑话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两人错身的一剎那，齐砚忽然喊住她。 「你记得我吗？」 林曼回头打量了一眼，这么一说，她确实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见过的。 「江城，班车上……」 「是你！」 林曼有些没由来的惊喜，记忆瞬间回笼，之前从七中回家，路上包被划了一道，就是这个青年提醒她的，大概是飞哥现在都被抓来，她也已经忘记这一茬。 第68页 「你在附近上学？」齐砚明知故问。 林曼点点头，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门头：「我是清大的学生」 「这么巧？我也是清大毕业的」齐砚从大衣口袋翻出已经发黄的学生证，出门前有备无患，想不到真派上用场了。 林曼有些佩服地接过来，两人关系不知不觉近了很多。 齐砚留过洋，对外国风土人情人了解，而这正是林曼所缺失的，所以她沉浸在齐砚渊博的知识中，全然没注意到人家已经陪着她走了很长一段路。 一直走到巷子口，林曼才反应过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面馆：「上回都没好好谢过您，不如今天请你吃一碗面？」 齐砚刚准备答应，有个黑脸男人缩着手走到两人身前，先给齐砚递了跟烟，齐砚摆手没接。 「齐工，咱们聊聊」这男人胳膊上夹着黑色皮包，头发梳的锃亮。 对于此人一句话道明他的身份，齐砚心存戒备，带林曼拉开了一点距离。 「没什么好聊的」齐砚一如既往地冷漠，想到临走前老上级说的话，大概能猜出这人的身份。 「您先看看，只要说些情报，这些都是你的」 黑脸男人打开拉链，黑色皮包里面全是现金跟金条，他上前一步试图打动齐砚。 齐砚脸色愈发冰冷：「你还是华国人吗？」 黑脸男人也收了笑冷了脸，林曼总觉得不太对劲，拉着齐砚准备进面馆。没想到这人竟然从皮包夹层抽出一把匕首，林曼没想太多，闪身想去挡。 预料中的痛感并没有感受到，后颈温热的气息让她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齐砚倒在她的肩上，眉目温柔，林曼总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不是班车上一面之缘的熟悉。 黑脸男人本想把刀抽出来，半天没拽动，干脆掉头跑了，林曼声嘶力竭的沖面馆呼救，热心人很多，大家放下手里的筷子，七手八脚把齐砚扶到边上的诊所，剩下的一起去追刚刚的男人。 诊所里头的大夫也不知道伤势，帮着止了血又叫赶紧送大医院去，他这刀还在身上，大夫不敢使劲拔。 齐砚一直拉着林曼的手，直到被送去急诊室，林曼才反应过来她手指被拽的有点痛。 她挨个跟大家道谢，有个婶子提醒： 「我看这伤的不清，回去炖点乌鸡汤给你男人补补，多放点枸杞子」 林曼点头，她现在脑袋像灌了浆糊，不管谁说什么她头只点头，刚刚齐砚进急诊室的那瞬间，她突然有些心悸，一直到现在头还是昏昏沉沉的。 不知道什么结果，她也不敢离开，一直迷迷糊糊到第二天早上，来了不少人，看到林曼估计以为她是热心群人，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又让她赶紧回去休息，接下来都不用管了。 林曼有些不放心，毕竟昨晚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抓到。 「放心，我们不是坏人」几人都拿出工作证，上面写着研究员的字样，林曼接过来确定没问题才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 受伤的第一时间，来看他的不是亲人，而是同事。林曼心又开始有些说不清的难受，她把这归咎为同情。 昨天一夜没回去，寝室几个都急疯了，万幸一早林曼回来了，不然都得去报警找人。 第40章 雀跃 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下午课一上完，林曼就赶着去医院了，到了以后护士说人一早就转院了。 她又打听齐砚伤的怎么样。 「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句话她才放下心, 林曼有些恍惚，要不是昨晚大衣上还有血，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那个拿刀的黑脸男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抓到。 后来又去医院打听了几回, 都问到什么, 这件事只是她平静生活中的一点波澜, 想是这样想, 但她心思还是漂浮了一个多星期, 才强迫自己静下来。 只是这回她更安静了, 也越发努力的去学习, 因为她知道自己懂的还是太少了。 齐砚的出现像是一道光, 他的话给她指引了方向, 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追上光，成为光。 到元旦林曼都没停下来，元旦放了三天假, 大家都是全国各地来的，三天假回家也来不及，食堂这几天伙食都不错, 就是想让大家好好过个阳历新年。 班级学生想着要聚一下，陈姚也在其中, 她看不上不如她的人，又喜欢舔着条件比她好的。 寝室几个人现在在外面看到她权当不认识，毕竟之前她诬陷室友的时候嘴脸大家心里都清楚。 看到林曼几个人从教室门口进来，原定的土菜馆聚餐变成了西餐厅, 提出去西餐厅的，正是陈姚。 本来这很正常，从陈姚戏嚯的眼神中，几人心里都有数了，也知道这是说给她们听的，目的就是想看笑话。 依旧是寝室那个北方姑娘率先开口：「我们寝室都同意。」 陈姚本来想看笑话，没想到大家都同意了，心里觉得几人是在装样子，也打定主意看她们到时候怎么丢脸。 可能是大家条件都还算不错，所以这次聚餐，班级同学基本都来齐了，这是林曼第一个没在家过的新年。 西餐厅要比之前周老师带她吃过一次高级很多，因为提前订过位子，所以大家都有地方坐，陈姚非得坐到她们这一桌，打定主意要在她们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时候狠狠嘲笑她们。 第69页 大家都很正常的等待牛排上来，寝室几人来之前还讨论了一下，发现竟然只有林曼进过西餐厅。 林曼知道头回吃肯定不太习惯，细心点了全熟的，没等陈姚嘲笑，她先自嘲开了：「我也不知道几分熟，干脆就点个全熟」 不少人也跟着林曼点了一样的，毕竟大家想来尝尝新鲜，不是所有人都来过这地方，拘谨脸红的大有人在。 寝室几人还偷偷问林曼能不能拿双筷子过来夹，林曼耐心的教大家怎么用刀叉，像是之前周老师教过她的那样。 陈姚可算逮着机会，一边切着牛排一遍笑话：「你们要不会吃就早说啊，咱们去土菜馆吃一顿也行，现在倒好，当着大家的面闹洋相」 这话说完，林曼她们寝室没觉得有什么，其他正跟林曼学着用刀叉的同学脸红了。 林曼见此，有些不悦地站起来：「你会用刀叉，吃过西餐不是高人一等，大家都是平等的，没人比你低劣，起码没人比你的品行更为低劣」 「这些东西吃过一次下次就会了，这没什么好丢脸的，用自己掌握的东西去嘲笑讽刺别人，这才叫丢脸」 这些话大概都是周老师当初被嘲笑的时候心里想说的话，今天由她说出来了，林曼笑笑，又走到陈姚面前：「大家有很多优秀的地方，但为什么你每次只能看到钱？」 「说得好——」 从大家身后绕出来一个人，林曼没回头就知道这声音是谁。 「我们学习知识是为了追求平等，而不是追求不公，更不是因为懂的多一些就站在别人的头上」 清朗的声音一出来，大家呼吸都有些停滞，或许是他的气场。最终齐砚走到林曼面前，对她笑了笑，眼神指了指餐厅外面。 林曼点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齐砚去给这群学生结过帐，就到门口去等林曼了。林曼也没说什么，匆匆吃完跟班长说了一声临时有事就出去了。 果然人就在门口等着。 林曼放慢了脚步，还没等走到边上，齐砚就回了头。 「上次去医院，护士说你转院了，没什么事吧？坏人抓到了吗？现在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一开口就是几个问题，林曼第一次知道自己话也能这么多。 「没事，好的差不多了，人也被抓到了」 一问一答完了两人具都沉默，并排走了很远，齐砚摘下自己的围巾帮林曼系上：「外面这么冷出来怎么不系条围巾？你总是……」 你总是这样。 唠叨的话差点脱口而出，齐砚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几十年前呢，只要跟林曼在一起，他总忘记遮掩。 林曼有些好奇：「我总是什么？」 「总是……出来」齐砚一本正经的扯：「上次看到你……你就在外面，这回又是在外面碰到你……」 她沉默，这人有点强词夺理。 一直熘达到学校大门口，林曼看了一眼时间，才九点多，这两天放假，也没什么事，于是她问齐砚：「要不要一起去广场跨年？」 元旦节到处都人山人海的，哪怕现在已经很晚了，到处依旧是喜气洋洋的人，林曼拉着齐砚混在人群里，跟着大家一起激动倒数。 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就开始了。 「新年快乐」周围人声嘈杂，齐砚对着林曼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 对于一时上头说的跨年，林曼心里是有数的，除了计划之中的事情，有时候多出一些计划外的事情也无妨。 「我一会儿就得走了，不过你要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齐砚神色认真，似乎在立什么保证似的。 把林曼送回学校以后，他还得赶四点的火车去西北，摸了摸还没好全的伤口，因为这次意外，他耽误的时间太长了，这段时间只能通过电话跟研究所沟通，而且因为这事儿，恐怕以后想再请假就很难了。 不过他会尽快，尽快把自己该做的事情昨晚，然后这辈子他跟林曼要好好开始，不要再错过很多年。 …… 林曼明明最先走，却最后一个回寝室，回来脖子上还多了个围巾，大家都有些好奇，林曼心里雀跃，脸上也藏不住，只说碰到好朋友，一起出去跨年了。 林曼确实有个好朋友在京大，所以大家也没刨根问底。 「对了，今晚吃饭的时候那个气质不一般的男人，帮咱们结了帐！」 看大家有些奇怪，林曼只好说：「他是我们学校毕业的，是学长，估计是看陈姚太不像话才会过来提醒吧」 大家一脸恍然。 没等林曼平复好心里的雀跃，又开始被迫忙起来了。 大家计划年后在京市开店，所以娟子她要来京市考察市场，刚好趁着这两天元旦林曼有假就过来了。 她也没提前打电话说一声，以至于林曼被喊出去的时候还有些奇怪。 店里收益很不错，徐厂长是有本事的人，再加上娟子开了这么久的店，对卖衣服很有一套自己的心得，而林曼现在对商业有所涉猎，能时不时出些新的主意，现在生意相当不错。 报纸电视上也宣传了，大家现在基本都认这个牌子了，有穿仿冒的，只会被人家嘲笑。 要想开店，地理位置很重要，林曼跟娟子跑了一天，最终决定还是要把店开在商场旁边。 「对了，上次你们在博览会上拉回来的生意，那个叫史密斯的老外，他明年要来华国」 第70页 「他来干嘛？」林曼疑惑。 偏偏娟子还一直吊她胃口：「你猜？」 「为了徐厂长？」 第41章 时间 娟子一脸无趣：「我还想跟你卖卖关子呢, 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 之前在州市史密斯先生对徐庆就很不一般，不单单是惊嘆于徐厂长的天赋，他看向徐厂长的眼神都很热烈。 「不过徐姐貌似不太愿意, 你也知道，老外跟咱们思想不一样」 林曼心里知道，徐厂长是被前夫伤的太狠了，那个男人思想上□□上给她带来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徐姐现在也两头为难, 服装厂里的单子是史密斯先生给你, 她不好做的太难看, 但人家一直在追求她, 又让她感到很厌烦。」 「但那个史密斯对徐姐特别好, 现在小慧都被那个老外收买了」 徐厂长就这一个女儿, 从小就懂事, 徐庆没把她接过来之前, 她跟着她爸过的都不叫日子, 所以现在遇到真心对娘俩好的人，就忍不住心软了。 说到小慧，林曼又问这孩子最近成绩怎么样, 娟子忍不住赞扬：「成绩好着呢，你离开深市以后，那孩子更刻苦了, 今年中考上一中是稳了，她现在就想着考来京市, 好跟你上一个学校。 两人坐在饭馆里聊着天，上回研究了不少外国企业的经营方法，很多适合当前她们的经验可以借鑑一下。 比如现在扩大生产，以后可能要让品牌走出国门, 如果真的能像大家想的一样，现在就得规划好以后的路，这世道，不走一步看十步，很快就会变成别人的盘中餐。 从上到下得有个章程，品牌跟工厂也要脱离开，只专注于一件事，才能将事情做到最好。 成功并不是嘴上说说的，其中一个疏忽，就可能会粉身碎骨，到时候遭罪的不光是自己，还会牵扯一大批人，比如最基层员工。 最主要的，无论什么时候，员工工资一定不要拖欠，该给的福利必须给齐，这些基层员工，才是她们能否成功的关键，也是他们对外的底气。 娟子点点头，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眼神愈发清明，之前她还云里雾里的，只能跟着徐厂长或者陆恒安排的路子去走，现在被林曼稍一点拨，她就想明白了。 陆恒越来越不管这边的事情，徐厂长每天对着服装厂有操不完的心，这边一摊子只能交给娟子，年后要开不少分店，都得她来操心，她不可能一个人几个城市来回跑，只能抓人招人培训，今天被林曼指点了一下，现在心里干劲满满，对接下来要怎么做心里也有数。 两人碰了碰杯，林曼有些好奇：「这回家成哥怎么没跟过来？」 娟子手顿了顿，「我们……暂时分开了」 她太忙了，赵家成一个大学生，天天跟在她后面忙前忙后，去年几门课今年都要重修，她觉得是自己耽误了赵家成。 「他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娟子泪眼朦胧：「上学多好啊，刚出来那两年，我做梦都想回去上学」 林曼沉默，她很理解娟子，因为她也差点没有书读。 「我其实一点也离不开家成，但我不能害了他」 娟子忍了很久，在林曼面前还是忍不住，她最要强，在她爸面前都硬气的像一块顽固的石头，但在林曼面前她不需要装，因为林曼最懂她。 林曼没有劝她，只等她哭完一场帮她擦了眼泪，人忙起来就顾不上伤心了，娟子深吸一口气： 「是的，忙起来就想不到这些了」 娟子不光要来京市，蓉城、海市还有好几个城市都要去考察，京市的租房合同已经签了，一口气签了五年，年前就要装修好，年后开业，到时候徐厂长还有陆总他们都会过来。 「今年过年早，你一放寒假记得先来一趟深市，我们每次开会你都没时间过来，这回陆总特地叫我带话，你过去直接坐飞机，路费他报销」 娟子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林曼只觉得尴尬，她也不是傻子，几回打电话给徐厂长都是他接的电话，虽说陆恒年轻有为，品行也端正，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做不出开心的样子。 她了解娟子，娟子也了解她，看她这副样子就懂了。 「我先还想着你俩能成呢，陆恒人很仗义，不过你不感兴趣就算了，回头我找个藉口帮你拒绝了」娟子拍拍林曼的肩膀：「放心，我估摸着他也不会死缠烂打」 林曼这才松了口气，毕竟都算是朋友，陆恒也没挑明，拒绝的话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过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要不然怎么这么干脆？」 娟子一句话说完，林曼赶紧摇头：「哪有？！」 「我不信——」娟子做了个鬼脸，显而易见，林曼撒谎了。 娟子没待几天就赶着去蓉城了，今年过年早，学校放假也早，林曼去了一趟深市，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娟子说过的原因，陆恒这回刻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林曼帮着大家把年前所有帐都清了一遍，又把娟子拟的规章制度完善了一些，包括年后招人的计划，还有控制成本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从品牌做起来到现在，利润相当不错，不过今年大家都只拿了一点分成，因为明年要扩大规模，前期投入也很大。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不算什么钱，但对林曼来说——她长这么大都没摸过一万块钱。 第71页 趁着年前把深市的事情忙完，心里是想着尽快的，但一直到腊月二十八才歇下来。招的几个会计都不太靠谱，林曼提了招人的要求，明年毕业季可以统一去学校招聘，现在管理层太杂乱了。 林曼以前觉得没什么，现在看来，特别是年底，一忙起来简直就乱成一锅粥。 还有无论是厂子还是品牌下的店里，都有亲戚套亲戚进来的，人一多就更麻烦了，要是招聘流程不统一，那么进来的员工也会觉得不公平，最后混在一起没办法统一管理。 不管什么时候，如果员工先出了问题，那么已经烧好的玻璃，依旧会碎成一盘散沙。 这也是为什么林曼建议大家一定不要拖欠工资的原因。 等把事情都跟娟子交待清楚，她这才紧赶慢赶踏上回家的火车，娟子开车把她送到车站。 「我都跟你交待清楚了，你就没什么要跟我交待的？」 娟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你回去看看家成怎么样了……然后，然后给我打个电话」 林曼点点头，又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回去。林合明是知道林曼在深市帮忙的事情，包括林曼现在想辅修其他课程都是林合明给的建议。 浩浩还在林家，没有人来找，陆恒都帮忙请人在电视上打了gg，也还是没有消息。 他身体状况都很正常，就是不记得被拐之前的事情，不过他比一般孩子聪明很多，这么久没见林曼还能认得她。 林曼才进门他就脆生生的喊「曼曼姐姐~」 林曼摸摸乖巧的小脑袋，然后把小画书彩色铅笔都拿出来给他，这都是娟子从州市买回来给几个孩子们的。 刚好趁这个机会，林曼拿着画笔去隔壁了，赵家气氛很沉闷，连调皮的强子都沉默了很多，挨打的时候都不敢大声嚎。 「你哥怎么样？」 「我大哥？他好着呢！我可不太好——」强子气的跺脚，然后一脸苦相：「从我大哥回来我妈就看我不顺眼，天天想着由头揍我，还不准叫我顶嘴！我肯定是捡来的。」 强子翻眼，龇着跟赵叔如出一辙的大门牙：「曼曼姐，我偷偷给你说，等过完年我就离家出走，我去找我亲爸妈」 说来说去强子老是避开他哥不谈，林曼也没耐心陪这小屁孩瞎扯，止了话头回去打电话给娟子报告。 知道人没什么事娟子也放心去忙自己的事业了。 或许是家里多了个孩子的原因，以往过年都闷闷的一家人，今年多了很多欢笑声，林合明徵询孩子们的意见，要不要收养浩浩。 浩浩眨着星星眼，显然林合明早就跟他通过气了，他也早就期待这一刻了。 「九月份能报名上一年级，浩浩现在属于黑户，咱们要是不收养他，他就没户口，也上不了学」 林合明向来把孩子们当做大人来看，家里大小事都是全家商量着来。 对于收养浩浩林曼没什么意见，林阳更没有意见了，因为身体不好他不能剧烈运动，浩浩也不喜欢出去乱跑，所以两人天天凑在一起玩，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都没有意见的话，年后我就去把手续办了」 因为一开始翻译的很不错，出版社对林合明精益求精的态度很钦佩，后来两边干脆打成了长期合作的关系。 今年因为多了个副业，家里生活改善了很多，也攒下来不少余钱。 原本觉得孩子们不必再为物质生活担心了，等林曼把存摺上的钱给林合明看了一眼，他又震惊了。 「爸，咱们胆子大一点，过去的事情早就过去了，现在大家都往大城市里挤，无论是阳阳还是浩浩，以后都会长大……」 回来的时候看到爸爸一个人在房间里备教案，附在桌上的背影像冬天湖边的萧条柳树，她突然就想到如果孩子们都长大离开了，爸爸一个人在家要怎么办。 「我知道，爸爸很为你们骄傲，你们该去更广阔的天地闯闯」林合明背过脸：「但爸爸离不开，妈妈一个人太孤独了」 第42章 争锋 原本想劝的心思瞬间熄灭, 以后时间还长着呢，现在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几个新店都准备在年后开业，时间也都定好了, 现在事情多的要命，所以才年初五，娟子他们就打电话催着林曼快回去帮忙。 还没等过完年，林曼就匆匆去深市了。 依旧是娟子开车接的她, 晚饭定在聚德楼, 虽说还在过年, 但大家都忙的要命, 也就今天才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史密斯先生也在, 他在桌布下面偷偷藏了一束花, 这大冬天的, 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鲜花, 刚刚林曼跟他聊了一会儿, 发现他中文进步了很多。 娟子在旁边笑，都是为了追求徐庆学的，现在跟大家正常交流基本没什么问题。 史密斯示意两人保密, 等徐庆来了他才从桌布下面拿出花，徐庆嘴上说很烦史密斯，脸上的笑意还是出卖了她。 娟子说中心商场附近前段时间新开了个盘, 之前厂里欠债，徐庆把手里几套房子都卖了, 现在住在厂里还没去买，娟子是一直以来都想有自己的家。 林曼听着也有些心动，这几年房价涨了不少，大城市人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房子只怕会更加紧俏，现在有余钱能买就赶紧买，要不是她的钱暂时不够，她也要跟着一起去看看房子怎么样。 第72页 品牌前期宣传很重要，后期质量更要过硬，春季上新的衣服主打的两件依旧是徐庆设计的，剩下的再从几个设计师的设计稿中间选合适的。 每回由徐庆设计的衣服都是限量出售的，其他的倒是正常售卖，不过还是经常缺货。 史密斯先生想带徐庆去参加今年的设计大赛，如果能拿到奖项，说不定真的能走出国门。 想是这样想，徐庆不太愿意去，她觉得品牌在国内都还不够扎实，更遑论去国外了。史密斯再三说明跟品牌出名与否没关系，主要还是看设计。 徐庆仍旧犹豫，小慧今年中考，她要是出国，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到时候小慧有个什么事，她都来不及赶上。 小慧摆摆手：「妈妈你就放心去吧，我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再说还有外婆照顾我呢」 大家也一起来劝，徐庆还是摇头：「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一定去，现在太忙了，一两个月都在外面，我也抽不出时间」 史密斯嘆了口气，依照徐庆的天赋，肯定能拿到很好的成绩，不过既然她不愿意去就算了。 一个寒假过来，大家都圆了一圈，唯独林曼像是在家饿了一个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大家先是换了各自带来的特产，又把寝室先打扫一遍，等收拾完一个寒假没见生疏不少的气氛才渐渐活跃起来。 「听说简泉要来京市开分店了」 这话一说大家都看向林曼。 这个品牌时下确实很火，跟电视台上的gg也有很大关系，但能如此受欢迎，更多的还是衣服款式质量不输那些舶来品。 大家不知道林曼在简泉有分成，只以为她认识里面某个领导，所以每次都能拿到那些快断货的衣服。 林曼不负众望，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把福利说了一遍：「开业前几天去都能领到小礼品，帽子围巾手套，买衣服的话第二件能打七五折」 只有新开的店才会给出这么大的优惠，以后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大家都想去逛逛。 一逛就停不下来，原本以为秋装跟冬装已经是无法超越的存在了，现在看到春装，别说超越，直接晋级到下一个层次也是可以的。 太让人感到惊艷了，从裙装到裤装，每一件都让人心动，也别是那两件限量的新款。这两件想买的话得预订，然后由专人去量尺寸进行定制，加起来限量一百件，一天不到就被定光了。 林曼心里又开始佩服起京市人民的购买力来。 京市这边由娟子亲自负责，其他地方都花大价钱找了管理人员，再由娟子统筹管理。现在几家品牌店同时开张。娟子又要顾着京市这边，就算有林曼帮着打理，她也有些分身乏术、 人毕竟不是机器，不管是林曼还是娟子，几头都顾的结果就是身体熬不住，店里离不开主事的人，两人只能先后到医院打吊水。 店里生意一直都很好，几款衣服都断货了。 跨进九零年以后，经济发展也越来越快，南下打工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口袋都有钱了，对于物质要求也提高不少。 从开放至今，越来越多的外国品牌进入华国，而想要跟这些「自带光环」的品牌分一杯羹，显然有些困难，况且她们是才成立不久的新兴品牌。 从考察完市场到现在品牌店开到了不少地方，徐厂长也感受到了一些品牌暗地里施加的压力，那些诋毁跟见不得光的小手段，确实让品牌受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毕竟简泉在国际上没有什么知名度，徐庆现在甚至有些后悔没去参加设计大赛。 店里忙，林曼干脆搬到店里住了，反正离学校不远，她上完课就过来帮忙，两点一线忙的脚不着地。 跟一众大牌争市场，确实让她们感到有些寸步难行。 之前只是在州市跟深市有品牌店，现在店面越来越多，不光是一些外来的牌子，还有一些国内的小牌子眼也红透了。 从他们打算做大开始，就一直有人来找事，不过他们行的正坐的端，所以暂时没被别人抓到把柄。 不过时不时骚扰一下，确实膈应人。 林曼这几天也因为这件事烦神，才上完课她就赶着去解决昨天没解决的困难，下午没课，今天她时间充足。 昨天有客人过来退货，说是质量有问题，今天来一看，来退衣服的又多了好几位，娟子忙的焦头烂额，看见林曼过来才松了口气。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来买衣服的人依旧很多，但不管哪个店铺都没有出现过这么多退货的现象。 退货的单子虽然算不上多，但跟昨天比起来多了很多。 下午检查完退货的那几件衣服，又对比完票据，发现也没什么问题，不是真的想退货就是对家是涮人玩吗？ 娟子在外面喊又有人来退货，林曼赶紧出去了。 两个人一起来退货的，收据确实是她们开出去的收据，林曼有些疑惑。 娟子在林曼的示意下问出口，她是那种明艷大方的长相，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所以在她提出疑问的时候那两位女士迟疑片刻就回答了: 「有人说你们衣服质量有问题，之前还用过劣质布料被查出来了，现在就是换了个名头继续生产」 解释的女生还没说完，她旁边人就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 第73页 娟子看了林曼一眼，又继续问道：「我们这边的衣服绝对不可能使用劣质布料的，衣服都是机器加手工制作的，每件衣服都付出了很多心血」 两个女生都红了脸，这衣服是三天前买的，还没到季节所以吊牌没拆，也符合退货条件，别的服装店都不给退货，顶多让你再换一件拿走，但这家店把钱退回来了才询问退货缘由，这更叫人感到不好意思。 正是这份不好意思，让两人说的更多。 「我们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说是给你们这边供货的服装厂之前用过劣质布料差点关门，建议买过衣服的赶紧来退货，要不然等店倒闭了钱就拿不到了，你也知道，衣服不便宜……」、 林曼跟娟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愤怒。 徐厂长的厂子还在做外国订单，她们品牌的衣服都是从陆恒那边的厂子定做的，跟徐厂长八竿子打不着。 再说徐庆也是受害者，被坑了一把才知道用的是劣质布料，那伙骗子已经被抓了，厂子名声也受到不少负面影响。 即使现在的品牌跟厂子没有关系，但只要大家看到徐厂长仍是老闆，还是会非常影响品牌形象。 现在正关键的时候，资金全拿去给店里运转了，如果这时候出了点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曼越想越觉得事态不妙，娟子看林曼变了脸色，也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林曼还是跟来退货的两位女士解释了一句衣服质量绝对不会出现问题，并且欢迎她们下次再来。 还没把人送走，又有个来退货的，依旧好声好气的接待完，林曼赶紧打电话到深市。 陆恒已经搬到深市办公，他现在资金也不充裕，因为买了一栋商业大楼，因为优惠政策，他把自己的公司总部迁到深市了。 不过现在楼还没竣工，所以徐厂长给他在厂区划了一块地方，两人现在在一起办公。 徐厂长从前是从国营服装厂的销售员干起来的，后来转私营又一腔热血来特区，是个响噹噹又了不起的人物，陆恒他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两人对形势都很敏感，要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 听林曼说完京市店里退货的事情，她就猜到可能会有人在背后搞鬼。 果不其然，打电话到蓉城海市等几个地方的店里，或多或少都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第43章 相对 退货的不多, 所以大家以为这是正常情况，直到徐庆来问，她们才知道事情不对劲。 徐庆按林曼说的那样, 让大家都去问问退货的原因，之前因为怕给顾客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来退货的，只要没有问题, 一般不会刨根问底, 非要打听为什么退货。 现在情况紧急, 必须得问出来。 果然, 其他地方的品牌店负责人, 也连着问了几个来退货的, 发现大家基本都是从报纸上看到品牌使用劣质布料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 那些都不是什么大报纸, 只能算得上小报。 错误确实就是错误, 虽然那时候她们对每一笔退货的订单都照价赔偿，并且后来骗子也被抓了，但大家遭到的损失都不是简简单单赔偿就能算清楚的。 那时候那些收货商拿了货款解了约就走了, 也没做过多纠缠，大家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谁知道却在这时候被翻出来。 京市几家不算出名的小报都报了这件事, 事态暂时没扩展开，但再这样发展下去, 任由风言风语吹到头上仍旧不为所动，到时候才叫为时已晚。 林曼也不会坐以待毙，她们所做品牌的目的，就是为了跟国外大牌抗衡, 甚至超越那些品牌，对于她们的目的，大家都是喜闻乐见的。 早有新闻媒体想过来採访，但娟子没时间应付所以拒绝了。现在看来这倒是个好机会，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有文化自信。 徐厂长不好出面，也没时间来京市接受採访，本来想让娟子上，可她普通话总是别嘴，最后还是林曼自己上了。 来採访的是商报，要比那几个小报靠谱的多，不过跟林曼上课时间有冲突，她只好请了一上午假。 虽然出来住，但没把东西搬出来，只是开了长期假条，她生活用品都还在寝室。这段时间见不着人，像她这样的狂人，突然不去图书馆，除了上课也不学习了，肯定是太忙了。 寝室几个女生也不好打听她在干嘛，只不过她上课都会来，所以大家还是会帮她占座。 上午来的除了商报的记者，还有月报的记者，林曼受宠若惊。 「听说你现在还是清大的学生？」 林曼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京市月报那位记者还等在外面，商报记者问的几个问题都是比较专业性比较强的，林曼也很有耐心的分享经验。 她们现在所用的经营模式跟经营理念，除了自己想出来了，还结合了一些外国企业经营的方法，讲这些转换成适合国内的经营方式，这才是能一直发展下去的关键。 现在国产品牌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但想发展下去，必须要规范起来，林曼愿意分享经验，这是十分难得的事情，问完问题商报记者又帮林曼记下需要澄清的问题，林曼感谢完才跟娟子一起把人送走。 月报的记者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他自己没什么，反而是林曼觉得有些失礼。 「没事，你放松点就行了。」月报的这位记者跟商报那位记者的目的不同，他叙事性比较强，想写的是她们这个品牌的发展历程，林曼也知道这一点，心里更加开心。 第74页 她们一开始想做的就是将文化宣传出去，因为上下几千年的太多美好的事物在渐渐消失。她们想把让大家知道，不是国外的品牌才是最优秀的，如果我们足够优秀，也能走出去。 月报的记者被林曼的一番话打动到了，林曼又说起了品牌成立之初的艰难，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在负债纍纍中重生。 最开始这个品牌就是在大家的纠结中成立，万幸现在越来越好。 说着说着林曼也有些难受，真数起来也没多久，但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简泉基础打的很牢固，所以哪怕经历了一些小风波，仍旧安然无恙，林曼相信，这回依旧能挺过去。 原本只是想做个简单的採访，现在这位月报的记者竟然想做个专题报导，林曼把从博览会到现在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林曼依旧是希望人家不要夸大事实。 在劣质布料上吃过一次亏，所以每次挑选布料必须认真严格。月报记者写下最后一个字，又跟林曼握了握手，表示以后品牌做大了，到时候他来採访可不要拦着不给进去。 林曼笑着摇头：「不会的，欢迎还来不及呢」 商报第二天就报导了，给了大半个版面，不光把布料的来源说清楚了，连生产的厂家也註明了，这一来谣言不攻自破。 再加上林曼分享的经营策略，也让很多商家或是事业刚起步的人受益匪浅，而这带来的结果就是店里生意更好了。 月报发出来以后，生意进入下一个顶峰，月报上把之前谣传的徐庆故意用劣质布料这件事，也解释清楚了。 京市这边一解决，海市跟蓉城也相继用了这法子，确实就是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找的都是小报纸，虽然说有一定影响，影响却不是很大。 月报跟商报影响可不一般，而且是人家主动上门来採访的，跟之前找电视台和报纸打gg性质可不一样。 等风波彻底平息，新店也开了一段时间了，买回去的衣服没发现出过什么问题，大家自己心里也有数。 别的不说，这个质量跟款式，确实对得起这个价钱。 简泉也越来越规范化，每个月分店都要像徐庆那里进行汇报总结，遇到问题提出来统一解决，徐庆没办法解决的就找林曼。 林曼现在在大家眼中就是团队智囊般的存在，要不是她还要念书，几人都恨不得她一直留下来帮忙，因为再复杂的事情在她眼里都能被框的井井有条，大家只要跟着她的流程来办事，绝对不会再出一点错误。 徐庆跟陆恒现在在深市周边负责跑市场，布料包括很多杂七杂八的採购或者外包都是两人去谈的，徐庆还要负责主设计，有时候难免力不从心。 春装结束又要到夏装，一直四季轮回交替，以前比较受欢迎的旧款可以作为经典款再次售卖，但不可能一直卖那几件旧款，如果不推出新的样式，不用别人针对，她们自己也会垮台。 徐庆没时间的时候，陆恒就帮着管这边的事情，他手里现在几个产业发展的都很不错，再加上他有眼光，很多还没起来的新兴产业他也愿意去帮一把，投出去的钱多，赚回来的更多，到现在基本没做过赔钱的项目。 其中简泉也是他回报率最为丰厚的一项，哪怕就为了钱，他也得认认真真去帮忙。 按照林曼说的，等风波平息，并且背后搞事的人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那么不用他们去找，人家自己就会露出马脚来。 果不其然，到六月份终于有人沉不住气，找上门来。 来的是两个蓝眼睛老外，除了史密斯，娟子没跟外国人打过交道，两人说的一嘴洋话她也听不懂，更应付不了。 林曼这几天在准备考试，刚复习完准备回寝室，就看娟子急匆匆地从宿舍楼出来。 「怎么了？」知道肯定是有急事，林曼远远看见她就大声问出了什么事。 娟子小跑着过来，把林曼的书也一起接过来。 「你先跟我走，店里来了个老外，叽里咕噜说的什么洋话我也听不懂，你赶紧过去看看」娟子急急慌慌把林曼拉到车上，又急急慌慌开车回店里。 店面二楼是办公的地方，这会儿两个老外板板正正坐在会议室，店里导购帮两人倒完水就在边上站着看着人。 一直等林曼和娟子回来，这个小姑娘才使了个眼色下楼，娟子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小姑娘沖那边老外努努嘴： 「娟姐，刚我出去给他俩倒水，进来在门口看见那两人眼睛到处瞟，还翻来翻去的找什么东西，反正会议室没别的东西，我就在门口多站了一会儿，顺道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姑娘说的眉飞色舞，得到娟子鼓励的眼神以后愈发来劲：「那两人找了半天才从抽屉里找到一打草稿纸，找到以后又说又笑的高兴的不得了，又抽了几张纸塞到□□里，也不知道想干嘛……」 娟子一脸鄙夷，原本还以为人家是来谈合作的，怕耽误事，所以赶紧把林曼找过来。现在没什么大事轻易不敢叨扰林曼，毕竟她学问最高，要多学习以后才能成为最强王牌。 现在听这小姑娘一说，娟子就知道这两个老外不是什么好人，也得亏小姑娘长了个心眼，再加上会议室没什么东西，至于两人拿走的几张纸，是小孩子们写的字或是画的画。 现在来买衣服的，有不少带孩子的妈妈，孩子还小试衣服选衣服都不太方便，所以一直不用的会议室暂时被改成了看孩子的地方。 第75页 那两个老外看到的估计就是孩子们画的画写的字。 娟子越想越气，早知道她自己就把人赶走了，何必还巴巴跑去找林曼。 不过来都来了，林曼还是问候了一句：「您好」 「你好，女士」其中一个外国人说着一嘴并不流利的中文，发音飘的谁也听不懂。 「有何贵干？」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林曼语气就有些沖了。 「我叫大卫」大卫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用花体英文印着「绮丽儿」字样，这是个外国品牌，现在市面上也有，价格挺贵，不过比起其他品牌，要逊色很多，所以一直不太出名。 「所以呢？」林曼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我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合作？」大卫表情高傲，似乎跟她们合作是看得起她们一样。 「不需要，我们是独立品牌」林曼笑了笑，眼神比他更加轻蔑。 娟子一直在旁边问这个大伟在说什么，林曼好笑： 「没什么，他在说梦话。还有，人家不叫大伟，人家叫戴维德……」 第44章 合作？ 说的好听, 什么合作，其实就是想收购她们这个品牌。之前想悄无声息的挤掉她们，结果她们不但什么事没有, 名气反而越来越大。 纠结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想到别的办法，只好借着合作的由头来打听打听情况。 绮丽儿在国外还算个中档品牌，来华国以后竟然没什么关注度, 进来来林曼她们这里看了一眼, 发现这边客流量不知道比他们那边好了多少倍。 至于收购他们暂时还没想到, 自身的优越让他们觉得简泉只是个小品牌, 不足为惧, 她们绝对没有站到国际上的那一天。 「你不妨先听我说一下？」 林曼摇摇头, 你们是什么底细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大卫见她油盐不进, 也再劝了, 冷眼打量林曼, 又冷笑几声：「我们成为对手，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你们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一起使出来就是, 之前没把我们打趴下，以后也绝对不可能让我们有任何动摇」 林曼不屑，之前敌在暗她们在明, 现在人家自己跳到明面上来了，那她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开始信誓旦旦能劝她们「合作」的大卫, 现在也有些不太笃定了，因为他离开前再次看到了店里精緻的装修，还有络绎不绝的客流。 「下回再来直接赶走，这就是上次在找小报造谣的人」林曼嘱咐完娟子, 才抱着自己的书回学校。 娟子忙着呢，她自己坐班车回去就行了。 事情并没有如林曼料想的那样，他们似乎黔驴技穷了，大卫他们并没有再使什么手段。 反而店里又来了一位外国女士，除了泛白的头发能看得出大概五六十岁，保养的很好，脸上没什么皱纹，打扮得体，妆容也非常精緻。 不过一开口说话，那种傲慢的神情实在无法叫人心生好感。 被一楼导购带上来以后，她凭着感觉率先跟林曼打招呼，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向林曼伸过来，脸上挂着被标尺量过的笑容。 林曼只好握了握手，又偏向旁边的娟子：「这位是负责京市市场的赵经理」 这位女士故意高傲地略过林曼的话，也略过了娟子，娟子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从她的态度里也看出这女人傲慢的德行。 「我是绮丽儿华国市场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埃吉尔」她又相当高傲的用丝质手绢擦了擦刚刚跟林曼握过的手：「我们的品牌已经有六十年的历史了，而你们去年才成立，之前我的两位下属来谈过合作的事情，现在我亲自来一趟」 林曼猜她大概的意思就是：你看我这么大面子的人都来了，你们不合作就是傻。 林曼轻声给娟子翻译完，娟子听得火大，想叫人上来把这个没礼貌的老太太拖下去，林曼拉住她，示意再听听她们还想耍什么猴把戏。 「您想表达什么不妨直说？」林曼故作听不懂，埃吉尔听她这样说，愈发觉得大卫说的太夸张了，就是一群连话都听不懂的乡巴佬，浑身透着小家子气。 埃吉尔愈发觉得自己特地来这儿一趟都是浪费时间，可她方才来的时候都看见了，底下客人确实很多，最主要的是，两个品牌衣服价格都差不多。 真说起来，简泉的质量和款式确实胜过绮丽儿。 埃吉尔眼睛转了转，现在市场上品牌很多，绮丽儿绝对不是首选，甚至门可罗雀，不如趁这个机会这几收购简泉。 简泉才成立不久，没什么根基，经营模式也不健全，她说不定真的能从里面捞一笔，她有信心，可以花一小笔钱赚回一大笔。 「听我说，孩子，我们的品牌已经有六十年历史了」埃吉尔再次重复，她说的唾沫横飞，「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如直接把品牌合併到我们底下，我会给你们一大笔钱」 林曼看埃吉尔说出了这一趟来的目的，总算是松了口气。 「上次已经说过了，您也不用再说，从你们使出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以后，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可能」 「你！」埃吉尔做出的种种假设，唯独没想到林曼会直接拒绝，这让她怎么开展后来的计划：「你听我说，我们出的收购价绝对是你听都没听过的价格」 「埃吉尔女士，在我赶走你之前，希望你能自己体面的离开」林曼直接撂了话。 第76页 埃吉尔还是不肯走，一直反反覆覆说她愿意出很多钱收购。 「您之前说的那番话，我以为您是看不上我们呢，之前我就好奇，既然看不上，为什么要在背地里做些小动作，又为什么现在要来收购我们。」 林曼笑了笑：「我来替您解释一下，绮丽儿的商品原本生存空间就小，但因为是外国货，无法买高档品牌的客人，还是会去买你们的是商品，结果简泉出现了……」 简泉出现以后她们才认识到不是因为市场的问题，因为简泉的衣服价格跟他们差不多，所以更大一部分客人转头又去她们这边了。 即使如此，埃吉尔也不认为是商品的问题，她觉得只要使些手段，这个小品牌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到时候为了生存，她们肯定会自愿依附绮丽儿。 可这主意失败了，导致她现在只能好声好气的过来谈收购。 没想到林曼油盐不进，她把目光投向林曼身边的娟子，既然她是负责京市市场的经理，那么话语权肯定会大一点，她还不如直接跟这位赵经理谈。 娟子躲开了这老太太亲昵拉过来的手。 「赵经理，不如我们聊聊」埃吉尔笑得愈发温和。 娟子气闷，原来这外国老太太会说中国话，「没什么好聊的，我不是老闆，你要聊找老闆聊去」 埃吉尔连吃了几回憋，心里也火了，等她到时候真把这个品牌收购了，第一个要开除的就是像林曼跟娟子这样的员工。这两人油盐不进，那她还不如直接去深市。 想到这儿，埃吉尔又有些兴奋，如果二人的老闆知道差点错过合作机会，也错过一大笔钱，或许会好好惩罚她们。 想到这儿，埃吉尔觉得自己跟她们废话半天完全是浪费时间。林曼跟娟子相顾无言，俩人都不知道埃吉尔怎么突然又想通走了。 六月底考试一结束，学校就开始放暑假了，林曼要去深市帮徐庆处理事情，今年她家女儿中考，她歇了一段时间陪孩子。 生意上事情又多又杂，忙的她是分身乏术，林曼来了她才稍微松口气。 虽然现在也招了不少人，除了一直跟在徐庆身边的助理，其他人都磨合的不是太好，工作难免会产生摩擦，现在五个品牌店，后来店面越来越多，还没有磨合好的话会出大问题。 娟子就在京市负责，其他四人分别负责一家，她们的工资跟分店销售业绩也挂钩，所以工作自然也很认真。 但毕竟几家店所在城市，还有地理位置都不一样，几人之间一直是竞争的关系，虽然说适当的竞争也可以，但大家一直这样针锋相对，时间久了也不行。 徐庆不在，大家有事就会过来问林曼。 林曼不知道几人关系不太好，她正忙着处理工作，来深市以后也没怎么休息，昨天才处理完上个月的帐，今天还要看布料，现在的布料供货商要换一家。 看着一起找过来的四人，林曼皱眉，要是因为工作上无法解决的问题找过里她觉得很正常，但现在因为这些小问题找过来她就有些无法理解。 四人吵得不可开交，只是因为发货先后顺序，林曼被几人吵得头大，听了半天才听出来她们是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 「行了！」林曼拍了一下桌子，几人瞬间安静。 「你们几个店，销售额第一有奖励吗？」 只是问了这一句，四人一个接一个想通了——没有奖励。 每个月是跟据销售额给几人发工资跟奖金，只是业绩最差的心里自觉过意不去。所以大家没必互相看作仇人似的。 林曼却因为这想起来一点，顺道借着几人解开嫌隙的机会一併挑明了。 「几个店都是平等竞争的，不过大家都是在一起工作的同事，没必要闹得太难看，以前你们暗地里竞争，现在我就把竞争摆到明面上」 「从下个月开始，销售额第一的门店能拿到奖金，这笔奖金由你们自行分配」 把这种背地里的竞争摆到明面上，大家反而没有那么拘束，甚至有些跃跃欲试。说是已经说出来了，不过具体如何实行，还得好好计划一下。 中考这几天也就结束了，到时候再跟徐庆商量一下具体是什么流程。 林曼原本以为埃吉尔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她竟然找到深市来了，埃吉尔不知道林曼也在，所以她脸上的笑意在看到林曼的一瞬间消失殆尽，而林曼看到埃吉尔的时候，脸也冷下去了。 徐庆看两人似乎认识，有些疑惑。 这个外国女人说是要谈合作，她才把人带到办公室来的。 第45章 计划 埃吉尔表情几番变换, 跟之前在娟子跟林曼面前的高傲不同，她现在脸上挂着谄媚与讨好，一边还亲昵的拉着徐庆的手。 「徐总, 我这次来，是希望两个品牌能够合作，我知道你们没有根基，而我们已经有了六十年历史」 她再次把这件事情说了一遍, 林曼心里忍不住翻白眼。 徐庆来不及问林曼此人的底细, 因此这会儿觉得人家说的很有道理。 「合作？」徐厂长疑惑, 两家真论起来可以说是竞争对手, 怎么还能合作。 林曼一直没说话, 埃吉尔怕她突然跳出来坏事, 赶紧先发制人：「是的, 合作, 之前我找过您的员工, 可她似乎看不上绮丽儿这个品牌」 第77页 埃吉尔眼神指向林曼，试图挑拨二人之间的关系。 林曼依旧没说话，也不急着戳穿埃吉尔漏洞百出的谎言, 主要是想看看她这回又是带着什么目的过来的，她背对着埃吉尔，给徐庆递了一个眼神, 徐庆也看到了林曼眼里的戏嚯。 虽然不知道埃吉尔为什么要合作，但她还是配合林曼, 没有戳穿她的话，反而继续跟着问道： 「请您详细说一下合作事宜，实不相瞒，我现在事务繁忙, 很多时候顾及不到下面员工的情况，如果我的员工冒犯了您，我感到非常抱歉」 埃吉尔沾沾自喜，细长的眉毛朝林曼挑了挑。 「绮丽儿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很大，包括东亚和欧美，都占有很大的市场份额，如果您愿意把您的品牌併到我们旗下，我们会带你的品牌一起走向国际市场」 看徐庆依旧云里雾里的，埃吉尔觉得哄骗她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甚至已经开始幻想如何在这儿大赚一笔。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呢？」徐庆疑惑。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品牌前面带上绮丽儿，以后归绮丽儿总部统一管理」说到这儿，埃吉尔皱眉：「我看你们现在制度并不完善，距离大企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如直接走捷径？我们的管理制度与管理模式比你们先进很多，包括合作的厂家，机器也比你们这边的机器便捷很多，比如你们衣服上的刺绣，完全可以用机器压花代替」 埃吉尔自大的指指点点，她依旧没能忍住自负。 徐庆现在也知道了埃吉尔的真面目，对她画的大饼，心里止不住发笑。 「你只能给我们提供这些？」徐庆故作不理解，「我们品牌现在做的也还算不错，去国际市场还太早，等我们稍微成熟一些，再考虑这些也不吃」 「世界瞬息万变，等那时候再走出去，就已经没有你生存的空间了，况且现在我们也会出一部分资金，帮助你们发展起来，你懂我的意思吗？前期我们来出资」 林曼渐渐咂摸出味儿了，估计是她们资金也不充足，所以这回来干脆没说收购的事情，反而一个劲的劝说徐庆把品牌併到她们底下。 这有那么点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了。 似乎怕徐庆不信，她又开始劝说：「原本我是想着收购的，但您想必不愿意看到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孩子成为别人的孩子，但如果您自愿成为绮丽儿旗下的品牌，那么简泉依旧能交给你管理，品牌名字也不会变」 埃吉尔来华国有些年头了，华国话说的很好，除了发音不太标准，在她的极力劝说下，看着认真思索的徐庆她觉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代价，就能拿下一个蒸蒸日上的公司，埃吉尔已经忍不住沾沾自喜了。 「请容我考虑一下，你也知道，这么是个大事情，可能没办法这么快做决定。」 埃吉尔微笑伸出手：「当然，希望您尽快考虑清楚，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握了握手，埃吉尔离开前再次挑衅般地看向林曼，似乎想到了之后要怎么把她赶出这里。 等人走了，徐庆也憋不住笑：「这哪儿来的奇葩？她们这品牌就交给这么个人经营，难怪一直没翻腾出什么浪」 林曼把京市的事情说了一遍，两人对视一眼，又忍不住发笑。 想赚钱，偏偏又放不下架子，总拿自己品牌有多少多少年的历史说事，没想着去提升质量跟款式，反而认为不买她们的衣服就是没眼光。 徐庆从她说的第一句话大概就能猜到她是什么样的人，林曼看徐厂长说的半点不差，忍不住给她鼓掌。 「以为我们都是傻子」 两人不屑哼声，总是被动挨打不是她们的风格，上回找小报纸阴了她们一把，没跳出来就算了，现在又来蹦哒，之前忙的没空管这些事，现在闲下来了，自然也得还回去。 否则个个都当她们好拿捏。林曼把自己的计划跟徐庆说了一遍，埃吉尔既然以为徐庆快同意了，那她们刚好将计就计。 无论她跑多少趟，就装傻应付着，等什么时候她反应过来了，再抬抬价就是，具体怎么抬价，林曼心里也有主意。 抬价都是逗她玩罢了，如果她不折腾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如果她依旧不放弃，那到时候有什么后果，跟她们也没关系了。 陆昀新买的楼最近刚交接，他这一趟顺道去州市搬东西过来，两家哪怕全都搬进去，大半楼层还是空的。 大楼一共二十六层，是这一片最高的建筑，还加装了最新的电梯，陆昀留了最上面两层，剩下的全找人租出去了。 每年光是租金，都能有很大一笔钱。 晚上几人一起吃了饭，顺道庆祝小慧考试结束。陆昀听了林曼的计划，当下就表示没问题，一切都由他来配合。 埃吉尔果然如她料想的那样，时不时来找徐庆聊合作，徐庆也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不过仅仅是感兴趣罢了。 终于，在埃吉尔第五次过来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她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转变，她开始重新变得高傲，似乎不跟她合作会是个很大的损失。 「徐总，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覆，毕竟我的时间很宝贵」埃吉尔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腕錶。 林曼嗤笑：「如果您觉得浪费时间，完全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第78页 「我不知道您是如何管理员工的，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员工对着客人大呼小叫」埃吉尔压根没看林曼。 「大呼小叫，没让你离开就不错了，你算什么，我们要合作也不会跟你合作」林曼夸张地沖她扯着嗓子喊。 徐庆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打算合作了」 「什么？！不打算合作？那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么多算什么？」埃吉尔恼羞成怒，半吓唬半威胁：「请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有权利要求你赔偿」 林曼对她恶霸一样的行为感到很迷惑，「你开出的那几个聊胜于无的条件，还想让我们给你免费打工？笑话！也不看看别人开了什么条件……」 埃吉尔看到林曼自知失言捂住的嘴，心里知道估计是也有人看到了简泉巨大的潜力，只可惜她做了这么久的工作，到头来是给别人做了垫脚石，埃吉尔有些乱了阵脚。 不过只是失措一瞬，她又恢复了高傲的样子：「对方开的是什么条件？」 徐庆故意瞪了林曼一眼，然后才一脸愧疚的对埃吉尔说道：「非常抱歉，这个我不太方便透露」 主要是目前能周转的资金有限，埃吉尔也不敢说大话，奈何林曼一直在边上取笑她：「带着你的衣服滚蛋吧，一个小作坊也好意思吹嘘自己有六十年历史，我看你恐怕连十万块钱都拿不出来吧……」 或许是被林曼的话刺激到，又或许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埃吉尔想了很久，才开口：「我愿意出资一百万」 徐庆唬了一跳，在林曼的眼神示意下才回过神来：「抱歉，我还是没办法答应您，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埃吉尔依旧不死心：「相信我，我能带领你的品牌一直走下去」 看徐庆依旧不太感兴趣，她只好从别的地方下手——比如林曼。 她亲热地挽着林曼的手：「麻烦你送我下楼」 林曼对这位老太太变脸感到震惊，先前对上她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小姑娘，我知道你是个有目标的人，等我拿下简泉，你直接坐上她的位置如何？」埃吉尔指着徐庆的办公室：「我知道，替别人办事很难，只有自己坐到这个位置，才能随心所欲」 她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试图激发林曼的野心。 林曼顺着她的话，似乎也有些心动：「所以我要付出什么？」 埃吉尔突然觉得林曼不像之前那样傻了，又或许她觉得不顺她意的人全是傻子吧。 「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即将合作的是谁？」 「是谁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林曼卖了个关子，埃吉尔示意她快说。 「你得保证你之前说的那番话是真的，确定会让我坐上那个位置？」见埃吉尔信誓旦旦点头，她才缓缓说出口： 「我只知道明天那人会过来签协议」 第46章 开始 埃吉尔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继续帮我留意，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会给你很丰厚的报酬。」 林曼故作贪婪：「希望您说到做到」 她开开心心把埃吉尔一直送到门口, 等人走了，她才冷笑上楼。 徐庆见她回来了，立即起身：「怎么样？她信了吗？」 埃吉尔身上总有些别人意料不到的傻气，她认为只要有利益, 无论做什么坏事都是情有可原的, 让别人遭受损失最好。 「她明天估计还会再来, 咱们等着就行」 徐庆点头, 她见过很多使手段的人, 最终能走到最后的, 还是踏踏实实做实事的人。徐庆要顾及小慧, 而林曼暂时考虑不到别的, 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都让她很有成就感, 除了这几个月拿到的工资，还有年底的分红，明年估计就能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徐庆听林曼这样说, 又跟她讨论哪里又开始建新的高楼，哪里又准备开发新的商场了。 对于帮了她一把的林曼，徐庆总是很信任, 再加上现在才起来的品牌离不开林曼边学边教给大家的，所以徐庆很看好林曼, 闲下来也会跟林曼聊很多，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林曼也能给她带来不少启发。 前两天计划的要定个计划，免得那几个店面负责人都看不惯对方, 林曼意思要把这个激励制度放在明面上，省的几人背地里搞些名堂破坏内部气氛。 徐庆也很贊同，林曼没来之前，她早就被几个人吵得头大了，现在每个月专门拿出一笔钱作为奖金，对业绩最好的门店发放奖励。 大家都专心工作提升业绩，也就没人会再来烦她了。 埃吉尔估计是听林曼说过，第二天一直守在厂房门口，一直等到陆恒进去，她才理了理衣服，跟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待人家同意后才拧着步子进去找徐厂长。 几人看到她进来，面上表现出诧异，林曼先开口，拉住埃吉尔的衣袖：「您怎么来了？」 「徐厂长，这位就是要跟您合作的那位先生吧」埃吉尔轻轻拨开林曼的手，这约莫就是过河拆桥了。林曼哭笑不得。 这老太太脸变得还真快。 徐庆见状干脆也不装了，扣扣桌上的文件：「抱歉，我已经跟别人说好了，立即签合同，您今天来也没用」 「我之前就说了，我可以出一百万，并且可以帮你走向国际市场，这个条件还不够？」 「你眼光太短浅了，这个品牌只值这么一点？」陆恒轻笑，阔气地把黑色皮包哐当甩在桌子上：「还是你以为徐总是傻子？」 第79页 埃吉尔被他的粗鲁吓到了，一面低声咒骂他是乡下来的暴发户，一边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冷笑：「你出了多少钱？」 陆恒也不在意，反而做足爆发户的姿态：「钱算什么?我就是喜欢看人气急败坏」 埃吉尔咬牙切齿：「徐总，你希望能拿到多少钱不妨直说，相信我们的底蕴比他更为深厚。」 埃吉尔看不惯陆恒一副暴发户的样子，陆恒看不惯埃吉尔没钱还装的样子，徐庆则一直木着脸看两人争吵。最终，埃吉尔拍了拍桌子：「徐总，两百万，你知道的，钱不是最主要的，要看我们能带你的品牌如何发展下去」 看徐庆有些动摇的神色，埃吉尔拉着她：「两百万，你要是愿意，我们立刻签协议」 陆恒表情愈发夸张：「徐总，您可别忘了您之前怎么答应我的，说好的不能反悔」 「对不住了，我们毕竟还是想着利益最大化，您也知道，现在生意不好做……」 对徐庆的识时务，埃吉尔点了点头：「只不过这些钱可能会晚一些给你，资金周转出来也需要时间……」 徐庆见事情跟大家预料的一样，也立即应了下来，不过签协议的事情暂时没说，毕竟也只是口头上说了一句，钱又没见到。 埃吉尔放下心，又跟徐庆确认不会再改变主意，不过最后还是不放心，签了个书面协议，除非绮丽儿自身原因导致无法履行合同，那么她必须给予赔偿，而如果是徐庆这边违约，那么她也需要给出部分赔偿。 等签完协议，埃吉尔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被耍了，但又十分相信，这笔生意并不会亏，唯一不足的是资金，现在华国所有流动资金大概只有两百万。 如果一旦出了什么差错，导致资金鍊断裂，那么后果可想而知，埃吉尔摇摇头，晃掉头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虽然现在代价多了一些，但只要在签合同时动点小心思，别说拿出去的二百万，再多套回来一些钱也未必不可以。 毕竟这些人用古话来说，就是「乌合之众」罢了，埃吉尔太太将心思藏在眼底，转眼又对徐庆露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 「晚上有个交流酒会，埃吉尔太太，您愿意留下来参加吗？」徐庆不管此刻埃吉尔是什么想法，她只想着找埃吉尔的破绽。 边远地区很多日子过不下去的女孩，或是早早结婚生子，或是进城打工，这些年出事的也不少，现在深市要对这些地区一对一进行帮扶，徐庆厂子里自愿报名，也愿意捐钱捐衣服供给偏远地区衣不蔽体的孩子们。 这回的交流酒会，一来是为了让更多人关注到偏远地区，二来是想着跟其他人交流一下。 绮丽儿现在只在京市和海市有店，上面也想把在深市开个店，现在徐庆说的这个酒会她也听说过，来的都是同行，有利于交流，也有利于打探消息，所以她当然没拒绝。 徐庆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邀请函，埃吉尔笑意盈盈地接过来：「希望合作愉快……」 交流会是扶贫办的人主办的，来的除了各大服装厂，还有其他轻工业工厂，现在大家都聚在一起聊天，低声讨论厂子被分了多少人。徐庆厂里被分了三十个，都是第一回 出门，衣食住行都由她们安排，所以徐庆得忙这些事。 生产线也不是简简单单谁都能上的，怕大家没接触过机器从而发生意外，所以还需要培训两个星期，这个重任徐庆刚刚就说了要交给林曼。 不过今天主要目的还是抓住埃吉尔的小辫子，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埃吉尔跟徐庆打过招呼，扫视一眼四周，大家没见过她，她又是外国人，不少人好奇的过来打探她是什么人。埃吉尔见状愈发高傲，端着架子一个个回答大家问的问题。 得知她并没有参加这次帮扶项目，又是个国外品牌，原本热络的众人瞬间冷淡不少，埃吉尔自然也察觉到了，她要来深市发展的话，先了解这里是不可忽略的过程。 第47章 恶言 对大家骤然冷淡的态度, 埃吉尔也皱了眉，她十分看不上这些粗俗的人，甚至觉得同他们交谈都辱没了她高雅时髦的格调, 但她必须得放下身段，因为她眼馋整个华国的市场。 这回只是打家交流一下如何安排即将从偏远地区过来的工人们，对于埃吉尔这个什么事都没干的人，大家当然很是瞧不上。偏偏埃吉尔自己心里也没有数, 她见大家问了几个问题就散了, 完全不是她预料中的样子, 一脸不悦地朝徐庆她们走过来, 想让她帮忙介绍一些可以合作的对象。 徐庆轻轻一笑, 指向举着话筒的扶贫办主任：「埃吉尔太太, 您要是也想帮助大家, 就去找扶贫办的刘主任商量一下吧」 埃吉尔于是走向刘主任, 友好的握了握手, 徐庆帮着介绍了一遍，埃吉尔同刘主任聊了两句，那副姿态着实叫人心里膈应。刘主任原本热络的神色也冷了下去。 林曼冷眼看着, 心里还挺佩服，这个埃吉尔总有种让气氛瞬间尴尬的气质，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如何能管理一个大市场的。 她撇了一眼就略过了, 埃吉尔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不过她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觉得都是别人的问题。 刘主任没跟她聊几句时尚和设计，反而跑去跟徐庆说家长里短，埃吉尔听了很是气闷，等刘主任走了, 她又朝徐庆走过来。 第80页 「这种交流会大可不必让我过来，除了浪费我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埃吉尔衣服居高临下的口气，看向徐庆。 徐庆面上委屈，朝刘主任走过去，又接过他手里的话筒，郑重其事的咳嗽两声，又把埃吉尔拉过去： 「这位是绮丽儿品牌的埃吉尔女士，她们的品牌是前年从米国过来的，有六十年的历史了」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大家都看向徐庆跟埃吉尔。 「埃吉尔太太也是非常善良的女士，她希望在深市开分店，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她们的品牌跟历史……」 埃吉尔当然没听出来她话里的讥讽，她拎着精緻的皮包，接过话筒刚准备说话，结果大家竟然重新开始讨论起自己的问题。 林曼冷眼看着，只等她什么时候受不了又开始说一些本性毕露的话。徐庆是很灵活又极有眼色的人，埃吉尔自认为自己站的很高，那么她就要把人捧的更高，比如刚刚上去隆重而正式的给大家介绍。 现在谁也不理会这个从米国来的老太太，大家不是傻子，能看出来这老太太想赚钱，偏偏做出一副施捨的样子。 徐庆看着爆发临界点点的埃吉尔，不动声色的补了一刀：「您所谓的时尚，好像大家不是很感兴趣呢……」 「你们这些乡下来的土猪！坐井观天的青蛙！」埃吉尔恼羞成怒，完全没注意到徐庆伸到她嘴边的话筒。 直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彻会场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从空旷的地方传回来一遍又一遍的回音，她才感觉到事情貌似不太妙。 所有人都安静了，角落里的记者端起相机拍了两张，徐庆不好意思的朝大家鞠了一躬： 「这位埃吉尔女士我并不是太熟，只不过碍于情面帮她引荐一下，现在看来是我本人多管闲事了，刚刚那些话都是她的立场，跟我没有关系」徐庆朝后退了退，干脆利落划清界限。 埃吉尔愈发气恼，指向徐庆的指尖一直在颤抖，她眼神像要吃人似的，林曼眼疾手快把徐庆拉到一边，埃吉尔扑过来的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稳住。 大家脸色都很不好看，徐庆再次说了一声抱歉，埃吉尔像是意识不到，在徐庆的刺激下开始胡言乱语，嘴里骂着各种粗俗不堪的话。 「既然在您眼里，这个市场达不到你的要求，你为什么还不带着你的品牌离开？」林曼气愤，想的从来不是如何提升品质，而是搅乱市场，耍尽心机强占市场份额，嘴上还说着看不上。 「你！」埃吉尔被气了个倒卯。她以为林曼跟她是一条战线上的，没想到她都是装的：「你们这样的人还妄想成立品牌，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不会成功的，你们就是一群目光短视的土猪」 埃吉尔话里的自以为是让大家心生愤怒，林曼站到她面前跟她对视了很久，「且不论你引以为豪的品牌历史，在一个拥有数千年文化的国家面前，你们那点历史还不如河里的一颗沙子。」 「永远不会成功这话未免太过绝对，希望你能看到我们重新站上巅峰。」 埃吉尔深吸了一口气，骂人的话接连被林曼不咸不淡的回过去，在看到在场人的脸色以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掉圈里了。 在场大半都是同行，对于埃吉尔这个外来品牌本就不喜欢，再加上现在一有机会，大家都不介意去踩她一脚，何况她本身就说过那些话。 埃吉尔自己显然还没意识到这点，林曼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说的话都会从各地小报上发出去。 交流会一结束，林曼就收到了很多善意的眼光，要想进入国际市场，确实非常不容易，谁也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跟精力冲破屏障，但林曼今天能说出这些话，就代表这个年轻人是很有想法的，虽然大家是竞争对手，但不妨碍大家对她感到钦佩与欣赏。 林曼一一致谢，在大事大非上，所有人意见都空前一致，如果可以，想必他们也会尽力帮一把，毕竟现在大家确实非常打入国际市场，让世界看到华国文化。 从交流会以后，埃吉尔就遇到了大麻烦，之前说的签订合同自然无限延期了，如果到时候无法履行，她可能还要面临一大笔违约金。 一夜之间很多小报都报导出了这场交流会，也报导出了埃吉尔在扶贫交流会上的狂妄发言。 不用多说，大家已经开始自发抵制绮丽儿，这个品牌跟一些外国来的大品牌相比没那么大的销量，但真论起来每年利润也很可观，否则早就倒闭了。 现在每一家店门口都没有人，连来骂一句的都没有，完全是一片死寂，甚至连店中的工作人员都没有来上班。 埃吉尔眼皮一直在跳，她对这一现象突然感到有些害怕，这种害怕在两位副手把一沓报纸拿过来以后达到顶峰。 她的言论一字不差的被印在报纸上，配的照片是她那张高傲的脸。原本要跟徐庆签合同，约定好的两百万她显然拿不出来，店都开不下去更别说资金流转了。 合同的事情徐庆来负责，林曼知道小报已经报导过这件事就把事情完全抛之脑后，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带这些从边远地区来的女孩子去生产线学习。之前服装厂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来帮过忙，新来的机械基本都是她第一个学会如何操作的，所以带这一群女孩不是问题。 第81页 徐庆一直坚持先富带后富的观念，从一开始资助上学困难的孩子，都现在对接边远地区，她的事业带给她的，除了物质上的提升，更多的也是精神层面的满足。林曼也很懂这一点，毕竟要不是有人及时送来一笔资助她的钱，她现在也不会有书念。 所以看到这群皴着脸，干瘦黝黑笑容纯挚的女孩们，她心里开始忍不住泛酸。平屹县不算很穷，这些年发展很不错，哪怕在家种田，每年收入也很可观，吃不上饭的更是少数。 第48章 杂志 这些才从老家来深市的女孩们对厂里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 她们的家乡可能没有优渥的地理优势，付出再大努力，可能一次极寒天气, 一年的时间就白费了。 无一例外，这些女孩都格外能吃苦。 林曼先带她们熟悉了一下地方，一直确定她们适应这里以后，才开始带她们上机器。流水线的工作不复杂, 但一切都要小心, 稍有不慎, 哪怕是钉一粒扣子都可能会发生安全事故。 徐庆把这些新来的女孩都交给她, 她肯定要负责人, 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她基本没露过笑脸, 就希望她们能重视她说的每一点要求, 毕竟安全问题不容忽视。 她们虽然没有条件读书, 但都很机灵，林曼说的也很快就记住了，其中有个女孩念完了小学, 所以每次她都很认真的记下来，再教给其他的女孩。 或许是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人生，所以她们都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如果今年没有来深市赚钱，或许年底, 最多是明年，就要结婚生子。 大家也能看得出来林曼虽然严厉，更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对于批评并没有记恨。 一直培训了一个多月, 这三十个女孩对生产线上的活也越来越熟悉，林曼也能放开手，厂里多出这么多人，混在一起会让部分老员工心里有落差，林曼开始就提出培训结束，让她们独立负责一条生产线。 机器都是快淘汰的，虽然林曼认为她们已经有能力使用新的机器，但徐庆觉得先锻鍊一下最好。 她们自己也说会用这些机器生产出不输于其他生产线的产品，林曼点点头，看来这些女孩是真的习惯这里了。 一个月的时间她们也渐渐熟悉了这座城市，有几个更活泼一点的，也慢慢开始能说些带着乡音的普通话，林曼希望她们能拥有更好的人生，因为她们眼里那种不服输的劲头，她也有。 从暑假以来忙的就没停下来，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埃吉尔那边，徐庆摇了摇头，埃吉尔那头之前说要签合同的事没了下文。 娟子人在京市，她打听了一下，绮丽儿门店还在苟延残喘，因为调取了两百万资金，加上那些负面报导，直接导致她们资金鍊断裂。 估计再过不了多久，就该彻底离开这个她们瞧不上又捨不得的市场了吧。已经过了合同约定期限，埃吉尔那边是违约，她们这边可以提起赔偿违约金的，徐庆压根没把她们放在心上，所以只要埃吉尔不会再跳出来蹦哒，她也不会特地去找她赔偿。 这边事情一结束，暑假快结束了，林曼还得回一趟平屹，虽说今年家里没种多少田，但光靠她爸跟半大孩子，也忙不过来。 浩浩年纪小，在家没人带着他，九月份开学也打算送他去上一年级。阳阳从上学以后就抢了强子的第一名，现在这俩好兄弟天天都在较劲，这回期末考试阳阳又得了第一，强子不服气，一个暑假都跟阳阳一起看书写作业，就等着下回超过他。 其他几个一起玩的孩子见状，也都凑到一起，所以林曼一回来就看到家里孩子们围在一起写字。 她把行李放回房间，又把吃的全都拿出来分给一群孩子。 林合明在晒场翻稻子，林曼担心完全多余了，农忙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家里开销尽够，所以今年没种多少田地，再加上大家愈发敬重林合明，所以他那点稻子大家伸个手，也就帮着割完了。 从去年到现在都快一年了，依旧没有人来找浩浩，这孩子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之前以为是受到惊吓产生了某种应激障碍，以至于不记事，现在身体都恢复了，被拐之前的事情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大家就是想帮他找回亲生父母，也有些心力不足。 万幸浩浩心理没受到什么影响，自从他来了，一直静悄悄的家里多了很多笑声。 九月份大家都要开始为各自的事情忙碌了，林曼跟她爸爸商量了一下，开学要去京市买房，现在各地商品房都异常火热，大家都往大城市跑，林曼怕晚一步再买就买不上。 今年闲暇时间都在帮忙，除开工资，年底还能拿到很大一笔分红，她已经攒下了不少钱，不过要买房应该还是差一截的。 林合明听她说想买房子，什么话也没说，留了够家里花销的，剩下全给林曼了。自从之前接过一回翻译的活儿，现在一直都有人来找他翻译，家里条件比一年前好了太多。 她早就看中一套二手房，虽然有点破旧，面积也不大，但带个小院子，她一眼就看上了，房子原主人是来店里买衣服的时候认识的，一对老夫妻，二人要跟着女儿去国外生活，所以就打算卖掉。 一整套下来得二十万，爸爸给了她的两万块钱，加上自己攒的，还有娟子还的钱，徐庆知道以后也借了一大笔，原本纠结不定，不想错过机会，最终还是狠心把房子买下来了。 第82页 现在她是真的身无分文了，万幸过几天申请的奖学金能下来，这笔钱能用来做生活费，再等年底分红入帐，能把帐还清，还能有很大一笔结余。 或许是现在她也负责品牌经营的缘故，学过的经济学内容跟现实情况能很好的吻合，不光能帮她更好的理解学过的内容，也能让品牌经营管理的更加有序。 从开学以来就没遇到什么事，所以林曼也没怎么去店里，现在店里新招了人，所以娟子也能缓口气。 上回林曼定的竞争方案十月份正式实行，在不违反规定的前提下，哪个地方销售额最高，就能拿到奖金，现在几人都不吵架了，一门心思研究怎么增加销量。 最年轻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大二大三林曼依旧天天泡在图书馆，去年史密斯向外推荐了简泉，徐庆这边也收到了回复，f国某着名杂志想亲自过来拍摄，新刊以秋季新款为主。 下学期没多少课，林曼刚好也要准备实习了，所以趁着暑假她就直接来深市办公，这两年参与品牌经营，有很多思路和感悟，趁现在也能把自己的思路记下来，这是个很好的论文选题。 两年时间大事没有，小事一桩接一桩，不过都不是坏事，比如绮丽儿彻底离开华国，再比如简泉渐渐步入正轨，因为史密斯先生在国际上宣传过几次，现在不少国外的时尚杂志也抛来橄榄枝。 f国有个杂志在国际上颇负盛名，这周这期杂志也是以她们的服装作为主题。徐庆不知道其中意义，但林曼心里清楚，任何一个品牌，都离不开营销。 品牌名头打出去了，能带来一系列的看不见的影响，这几年电视上出了很多gg，她们也计划今年年前拍一直gg。 简泉今年效益非常好，从一开始的服装博览会到发展到现在，开了这么多品牌店，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一带而过的。 之前买房欠的钱林曼也还清了，不光如此，她在深市也重新买了房子，跟徐庆还有娟子做邻居。 大四课程比较轻松，语言似乎只要掌握到一个点，学习起来不算难事，这两年除了主修的英语，她也学了两门其他外语，外加经济学，忙的脚不沾地，万幸一切都是有回报的。 过两天f国杂志社要来人，也由她全权负责接待。 这次杂志拍完，她们还要去参加国际设计大赛，上次没去参加，徐庆一直觉得遗憾，今年刚好有时间，小慧也拿到了清大的报送资格，所以她能毫无负担的去f国参加比赛。 这两年她们品牌也受到了很多关注，不少眼睛都盯着，如果这回没争脸，她们自己恐怕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林曼伸了个懒腰，僵持了一整天的身体连着响了好几声，杂志社来访，除了做接待跟日常准备，发言也要十分注意，毕竟相隔甚远，要是说了一些冒犯的话，以后想再次合作都难。 坐在对面办公桌上的徐庆喝了一口热水，外面们有规律地被敲响，两人一起抬头朝外看，史密斯一脸笑意，脸上的鬍子在徐庆的要求下早就被刮的干干净净，腰上繫着围裙，手里拎着保温桶，里面应该又是整整一桶鸡汤。 他现在为了徐庆，已经完全习惯了中式生活，甚至跟这边的阿姨学会了煲汤，而徐庆对他也从一开始的不可能，到现在只需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林曼看着两人比鸡汤还热乎的眼神，狠狠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到饭点了，她就不当大灯泡影响人家了。徐庆这段时间确实忙，除了秋季新款，还要准备设计大赛上要用到的衣服，一共六套，她从年初就开始准备了，一直到现在才定稿。 定稿以后还要加班加点赶出来，因为f国那家杂志社没几天就要过来拍摄，到时候衣服都没有，岂不是闹笑话。 第49章 。。 徐庆身为设计师, 人家也是专程过来找她的，林曼则继续充当翻译。这家杂志主编跟史密斯是好友，二人都是走在时尚前沿的人物。 以前简泉寂寂无名, 所以史密斯即便讲了，人家也只会应付，不会真的注意到她们，现在简泉虽说没有在国际上出名, 但完全把握住了国内的流行走向, 这就足够让一小部分眼光独到的人注意到她们。 这回是杂志社的主编亲自过来为她们拍一期, 显然也是看见她们这个品牌巨大的潜力, 她们所设计的服装, 是跟当前国际上的时尚不同的, 完完全全的另一种风格。 或许会引领新的国际潮流, 又或许并不会在国际上名声鹊起, 他们也是在赌。各大杂志现在竞争激烈, 他们的受众越来越小，所以必须做出改变，如果能够亲眼见证或者亲手扶持出一颗新星, 那么他们杂志的影响力也将不同往日。 来这里以后，他们的顾虑变成信心。 这个国家曾经受过苦难，在短短的几十年间, 已经发展成了如今模样，每个人眼里闪烁着奋斗的光, 这是他们很少有的。他们确信，这个国家终归会重新回到顶峰，像是过去的几千年一样。 面对会尊重人的，林曼也会给予最大的尊重, 这次模特是用简泉自己的模特，大气的长相让这些f国人也被经验到了。 除了一件白色套装，剩下的都是英姿飒爽的风格，徐庆亲自设计了三套以供拍摄，剩下两套都是一直跟着徐庆学习的设计师作品。 风格迥异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出自同一个品牌，而模特那张具有东方女性独特气质，更能衬托出衣服的样式。 第83页 这次杂志拍得很成功，那位主编也说这一期的主题定为来自东方的花，这种带着神秘与大气的风格，他甚至都已经想到了杂志销售一空的景象了。 对于此人毫不吝啬的连声称嘆，林曼跟徐庆照单全收，并答应后期有合作一定会先找他们。 这几个模特一直帮简泉拍宣传照，几年前徐庆第一次去参加服装博览会，请的就是这几位，博览会拿到金奖以后，三人上过电视，算是小火了一把，出门甚至能被认出来，后来简泉扩大需要宣传，也是找的这三人，去年她们毕业，直接就来深市负责品牌推广。 三个女孩也都努力，拿了不少选美或是模特大赛奖项，现在在国内知名度非常高。去年还拍了电视剧，今年在林曼的支持下她们打算一起筹备一个文化媒体公司。 随着社会发展，精神方面的需求肯定会越来越大。 前几年包括现在从香港过来的电影，掀起了很大的风潮，如果能抓住机会，借着这股东风，她们必定能扶摇直上，甚至开闢一个新的时代。 林曼当然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别的不说，哪怕是新闻主播穿的衣裳，也能掀起一波潮流。 所以她们觉得以后这方面肯定也会越来越受重视，娟子和徐庆有心无力，现在事情特别多，品牌涉及到的东西已经非常繁琐，实在没有精力去管别的事。 林曼自己其实也不愿意管太多，只是一开始给她们构筑了框架，另外出了一部分资金，剩下的都任由她们自行管理。 今年设计大赛在八月底，史密斯先生带路，林曼跟徐庆一道过去，一同前往的还有三位模特。 史密斯不了解公司现在的情况，徐庆则语言不通，所以最合适代替发言的就是林曼了，除此之外，模特肯定也是要一起过去的，毕竟她们跟简泉的配合度无人能比。 就算去f国找到合适的东方面孔，也不一定能最完美的展示出她们的衣服。 这几年在史密斯的指点下，徐庆的设计愈发成熟，以前是新奇，现在款式依旧新颖，但这新颖之中亦添了几分成熟，是一种技巧方面的成熟。 话虽如此，过去几年设计的衣服放到现在也并不过时，甚至现在有人想收集之前的经典款，去年夏天出了一套限定的衣服，竟然被一抢而空，直到现在，还有人在背地里提价买。 今年秋季也会出一款限定，如果能在大赛上取得成绩，那么新出的那款限定受到的关注肯定会更大。 设计大赛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过亚洲面孔，不过看见史密斯先生跟在一边，所有人心里都在猜测，这些陌生面孔恐怕是靠走后门才能过初选。 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这种被所有人打量的眼神都不太好受，她们尽量忽略那些如芒似刺的眼神，淡定的跟史密斯熟悉场地。 史密斯对f国非常熟悉，他先带大家熟悉了一下这边的环境，时间紧任务重，除了国内的一些比赛，她们还没参加过世界级的比赛，不过想来应该大差不差，毕竟设计大赛比的是设计，不是比谁的眼神凶狠。 徐庆倒没有感到心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的那种不安，在史密斯的劝慰下也渐渐消失，这一次即使没能拿到奖项，也不会打击她的积极性。 逛了一圈，林曼才看到一位老熟人——埃吉尔。 看着跟周围人中伤她们的埃吉尔，她忍不住嘀咕冤家路窄，赛前竟然遇到了老对头。 徐庆一行人没有后盾，也没有可靠的盟友，在场唯一认识的就是史密斯，哪怕辩解一句在别人眼里都是心虚的表现，史密斯听到那边的议论，又急又气，林曼给几人翻译了一下，除了徐庆，大家都是一脸不忿。 只有通过初赛才能拿到参加资格，她们没有依靠任何，完全是凭藉自己的实力过了初赛。 徐庆云淡风轻完全是因为见多了这种场面，所以她才一笑而过。 「赛场上见真章」她拍了拍林曼的肩膀，「不管是以前服装厂起步的时候，还是咱们品牌开始步入正轨的时候，讲风凉话的比比皆是，但我们到今天都没有被打败……」 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真本事，她们不至于连一个初赛资格都要靠别人，哪怕靠别人拿到初赛资格，等真正比赛开始的时候，依旧会被别人笑话，早晚而已。 徐庆想在赛场上见真章，但林曼忍不了。 埃吉尔的编排和侮辱太过分，一句两句影响不了比赛结果，但能狠狠噁心到她们。 「实在没必要去那地方投资，毫无价值，人也粗鲁野蛮，很脏的地方……」埃吉尔手舞足蹈，污言秽语拼命抹黑。 周边人听了忍不住皱眉，似乎眼前已经浮现了脏乱差的样子，有人好奇地问：「真的是这样的吗？」 林曼清了清嗓子，打断埃吉尔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并不是，我的国家很好，我们有几千年的历史，我们有辉煌灿烂的文明，我们有非常美丽的风景」 埃吉尔还想说什么，林曼挥了挥手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她今天穿了一套湖绿色的裙子，裙摆摇曳，像是湖面荡起的涟漪。 黑发红唇，表情冷淡，像个满身秘密的精灵。但随着她唇角微微挑起的笑意，身上的神秘感也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优雅与温和。 或许是因为她扬起的嘴角，又或许是她身上道不明的气质，总之，所有人的眼神都不自觉的飘向这边，在一众金发碧眼的人群中，她身上像是度了一层光。 第84页 这两年林曼一直注意作息，也努力让自己生活更加规律，这让她有很大的改变，头发长了很多，皮肤也白了很多，再加上本来就高挑的个子，足以让她撑起这身裙子。 根本不用多解释什么，大家看到她的裙子，就知道人家是凭自身实力参赛的。 林曼朝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她们呼吸都凝了一瞬——瞧瞧，那女孩活像精灵一样， 「我身上穿的就是我们品牌的衣服，且并非主设计师设计，灵感来自东方的湖，如你们所见，衣服很美，但我们的风景远远胜过这件衣服，有机会欢迎你们去华国。」林曼不紧不慢说完，又淡淡瞥了一眼埃吉尔：「相信在场一定有进驻华国的品牌，我们的环境与素质，还有国名购买力您心里应当清楚，绮丽儿作为一个扰乱市场秩序并自发抵制的品牌，不光我们会抵制，无论哪个地方，对于她们的行为也绝对无法容忍。」 没等大家鼓掌，林曼看着埃吉尔身上穿的衣服，反问道：「您这身五六年前的款式，就是你参加这次比赛的底气？」 埃吉尔穿的就是她们品牌五六年前的款式，只是稍微改了几颗纽扣，今年又拿出来作为新款进行售卖，吃相格外难看。 人群瞬间发出一阵爆笑，甚至还有人调侃：「或许通过贿赂才进初赛的，是埃吉尔女士」 大概是因为职业原因，大家都是急躁的暴脾气，对于林曼的话她们并没有反感，换而言之，她们喜欢这个女孩直率的性格。 林曼提起裙边向四周鞠了鞠躬，又眨了眨眼，笑得矜持：「最后，还是希望大家记住来自东方的国度」 第50章 。。 因为要保持各自带来的服装的神秘感, 所以每个品牌基本都有个化妆间，所有参赛的服装，一直到最后上场都保持着神秘。 简泉的三套服装同样如此, 除了她们自己没有人见过是什么样子的。 徐庆跟史密斯在前面看秀，往年史密斯先生都是评委，今年因为推荐简泉参赛，所以评审资格被取消了。 林曼在后台负责三人, 不光要负责三人上场前的准备, 更重要的是衣服展示完以后, 设计来源也要由她去介绍。 因为赛前跟埃吉尔起冲突的缘故,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在期待她们的衣服会是什么风格, 从来没有亚洲地区的品牌能进入设计大赛, 对于这个对手大家都不是很了解, 无论是好奇还是看戏, 起码她们是吸引到了很多人的注意。 林曼在后台, 隔着厚厚的幕布，给三位模特加油打气。 一直到外面响起潮水般的掌声，林曼才狠狠松了口气, 等听见前面主持人喊她上去，林曼才提起裙侧，轻快地走上t型台。 从设计灵感, 设计风格，设计理念三个方面, 每件衣服大致说了一下，介绍没花多少时间，后面还有品牌没有上台。 说是速战速决，反而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还来不及评判哪一件更胜一筹，三位模特就翩然离去。 再后来上场的就没有这么情不自禁的掌声了，甚至连说话声都小了很多，大家继续安安静静的看比赛。 这次比赛有十位评委，去掉最高分跟最低分，平均分依旧远远甩开众人。 这些设计的出现，可能会改变大家对华国的固有印象，甚至能转变潮流，重新打造一个新的流行风格。 比赛在主持人激动读出获得金奖的品牌时步入尾声，获奖在意料之中却又有些出乎意料。 记者涌上来给三位重新站上t型台的模特拍照，也是这时候大家才能仔细观察她们的衣服。徐庆身为设计师，自然也跟着史密斯先生一起站到台上，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 「感谢大家，我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在设计这个领域，起步可以说非常晚，不过感谢我的朋友以及我的爱人，他们让我觉得我与二十岁并没有区别，我仍旧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我现在的灵感依旧源源不断，我希望大家知道，年龄并不能代表什么，反而让我有更多的阅历与经验去应付一切困难。」 徐庆微笑，看向史密斯，这个男人一直在她身后，不同于前夫的大男子主义——觉得女人在家收拾就行，史密斯一直在为她的事业披荆斩棘，甚至放下了自己的事业。 「你愿意娶我吗？史密斯先生？」 林曼一直在帮徐庆翻译，等说翻译到最后，她也有些错愕，虽然这些年徐庆对史密斯的感情大家都看在眼里，但结婚是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的。 连史密斯都愣了几秒，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 「所以……俆，你愿意娶我？」 几人愣了一会儿，估计是史密斯太紧张，忘了嫁娶的区别，连徐庆都笑出了眼泪，林曼强作镇定的翻译，「你是否愿意跟他结婚，徐女士」 台下观众议论纷纷，但都不约而同鼓起掌，也有人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然后跟身边人讨论：「上帝啊，我敢说这是最棒的一届比赛」 偏偏有人煞风景，扯着不屑的嘴角冷笑：「瞧瞧，我就说背后有黑幕。说不定衣服都是史密斯设计的」 她声音很大，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所以她干脆拔高了音量，站起来大喊：「有黑幕！这绝对是黑幕！一定是史密斯帮她设计的衣服！她们连什么是时尚都不懂，怎么会拿下此奖？」 第85页 埃吉尔身边的助理张了张嘴，似乎想拦下她，不过依照她的疯子性格，拦不住暂且不说，说不定还会臭骂她一顿，所以她老实闭嘴。 这使得埃吉尔气焰更甚，林曼已经不想跟她争辩了，门口大个子安保人员看到里面乱象，及时进来把人带走，一堆记者争先恐后拍下埃吉尔现在的样子，毕竟笑料也能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每年大赛金奖设计都会遭受很多非议，怕有心人藉机生事，林曼还是得站出来，对刚才埃吉尔的行为进行解释。 「我们在此保证，简泉每一件设计都是原创作品，我们不会找抢手，不会抄袭、剽窃，也不会将别人的设计安上自己的名字」 「我们拒绝抄袭、剽窃以及一切为了敛财而损害他人利益的行为，我们也拒绝威逼利诱他人以达到自己目的的行为，所以我们拒绝埃吉尔女士以及她所代表的品牌——绮丽儿」 这大概是每位设计师的心声，大家都不愿意自己的设计被剽窃，也不愿意别人使一些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了解事情前因后果以后，没有人能同情的起来埃吉尔。 简泉此次比赛获奖，在外人眼中属于半路冲出的黑马，但去了现场的人都知道她们实至名归。 所以结果出来以后简泉遭受的非议比之前更多。但不可否认，也让很多人注意到了他们。 比赛结束还有不少品牌方希望去华国参观学习，林曼一一笑着答应，又认真做好记录，随时欢迎他们前来参观。 简泉获奖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回国内，不过做服装品牌的很多，比赛结束该知道也就知道了。史密斯要带徐庆逛一逛，林曼她们几个也不好打扰二人，索性就先回国了。 今年主题是秋装，所以大赛提前，国际上反向很大，国内或许是信息延迟的缘故，暂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林曼回来以后也没闲着，毕竟获奖的事情多宣传宣传也能提高知名度。三款参赛的衣服并没有大批量生产，而是作为限定服装进行销售。 简泉除了在电视台投了gg，店面以及人流量多的广场也做了大幅海报跟gg，不说家喻户晓，起码大半都听过这个牌子。 第51章 。。 大四基本没课, 除了几次实践课，大家都该干嘛干嘛去，只要毕业前论文通过就行。林曼闲下来就去娟子那里帮忙。 这几年娟子忙于事业, 个人问题暂时顾不上，而赵家成大四那年申请出国了。 两人一直没和好，娟子之前说的话太过伤人，赵家成连林曼都尽量避开了, 哪怕受娟子嘱託去打探, 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之前两人关系好, 现在闹成这样家里面知道了, 肯定也会刨根问底, 所以赵家成没给赵婶子说, 赵婶子也不清楚两人之间的事情。 现在每回打听只能从赵婶子口中得知赵家成近况, 连出国也是从赵婶子那儿听说的。 林曼看两人闹成现在这样也有些心急, 原来以为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没想到这都几年了，两人还是狠心不联繫。旁观者清，她知道两人心里都有对方, 大概也是为了不拖累对方才选择互不打扰。 佟玲玲也来找过她几次，她今年也要申请去外国读研究生，跟林海的感情也依旧稳定, 林海一直追着佟玲玲，当初为了佟玲玲没有出国读大学, 现在佟玲玲要出国，他也做好了大四出国的准备，两人腻歪这么久，感情依旧很好。 最近新生入学, 军训跟新生文艺汇演让学校热闹了很多，寝室保研的保研，工作的工作，现在除了林曼，就剩下两个人在寝室。 大家各自忙碌自己的前程，话都少了很多。 林曼也在纠结是继续深造，还是等毕业以后直接参加工作，毕竟简泉现在也处于关键时期。 想了想，她又打算出校门找娟子聊聊。京市现在有两家品牌店，娟子一直待在新店，林曼熟门熟路找过去。 导购打了声招呼，林曼也笑着点头，这是当初那些流水线女工其中一位，也是从边远地区扶贫过来的其中一位，她已经能非常流利的说出一口普通话，也能完全适应节奏稍快的生活了。 「赵经理办公室有人，是个男人，刚刚过来的，应该认识赵经理……」 林曼有些疑惑：「男人？」 「是的，我从来没见过，或许是男朋友？」 林曼更疑惑了，虽然说年纪到了，但要说找男朋友，也不是这么快的事情吧，一直走到办公室跟前，听见里面细碎的说话声，她才恍然——是赵家成回来了。 前几天她在嘀咕要给两人制造机会呢，没想到赵家成自己给自己找着机会了。说是今年会回来，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没人知道，娟子派林曼打探好几回都打探不到什么消息，她还想着怎么让两人把话说明白呢，现在看来用不着她了。 林曼没敲门，转身走了，又嘱咐导购不要让其他人进去打扰，导购点点头，林曼这才扬着嘴角离开。 京市这几年变化非常大，似乎迈入九零年以后，一天一个样子。前几年买的那间房子，今年已经涨到了叫人咋舌的地步，随着人口涌入，未来必定还会上涨，所以去年林曼又买了个院子，比这间大很多，价格也比当初买的那个贵几番。 因为在寝室住着比较方便，所以那套稍微小点的被林曼租出去了，大的还没装修，再加上毕业以后也要落脚的地方，所以这段时间她要把房子收拾一下。 第86页 到了傍晚才收拾好一部分，丢完垃圾正打算坐班车回学校，没想到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林曼试探着喊了一声，等人回头她一脸笑意，她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了。 「曼……林曼？！」 齐砚一脸雀跃，几乎是像个孩子般的跳过来。 自齐砚受伤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当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想着想着林曼眼就红了，齐砚手足无措，他本来是打算去清大「偶遇」林曼的，没想到在家边上真的偶遇了。 当初他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被转移到了军区医院，等伤口恢复了就直接被送往西北。因为这次被袭击，研究所干脆断绝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繫，一直到这次飞弹成功引爆。 这次研究成果要比预期提前了三年时间，项目一结束齐砚就申请继续回清大任教，进行理论上的研究。 他这几年应该都会在清大继续任教。等把这次实验成果全捋清楚，并且写好下一份想木规划，才能再次重新启动另一个项目。 所以他这两年应该都会留在清大，只不过他的工作还得保密，哪怕是对爷爷他都不能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胡同，风吹过来已经带上几分秋意。 林曼得知他要来清大任教，心里藏不住开心，只不过大四没课，她已经打算搬走了，恐怕依旧没什么见面的机会，想到这里，她又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好好的见面干什么，两人又不是什么那种关系。 齐砚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又仔仔细细问她这几年都在做什么，得知简泉已经拿下设计大赛金奖以后，有些错愕。 命运的齿轮还是正常在转，林曼依旧参与了简泉的崛起，唯一不同的是她拿回了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而他依旧没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她永远能保护好自己。想到这里，齐砚忽然有些气馁，不过林曼不喜欢依靠别人，或许还会嫌他碍手碍脚。 」对了，你今天怎么在这儿突然出现了？「 齐砚对着林曼永远说不了慌，不过对于研究所的事情还是不方便透露，只能说：」执行保密任务，前几天才回来「 林曼也没有再问，联想之前伤人的歹徒，估计齐砚应该是重要人物。 」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去年在这边买了个院子，现在打算搬出来住，趁着空闲收拾一下「林曼指了个大概方向。 齐砚忍不住说好巧。爷爷正好也住这胡同。再加上他马上要去清大任教，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胡同离学校不远，两人坐班车再走一段很快也就到了，一直在校门口分开，齐砚顺道去教导处办理入职材料，林曼则满心轻松回寝室。 记性好的缺点就是对于已经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特别是齐砚受伤那一回，她时不时就能想起来，现在看到人没事，心里当然会轻松，只不过这份轻松里，是否夹杂着其他情绪，她自己恐怕都意识不到。 她主修的课程包括辅修的两门，学分都差不多够了，再加上这两年的成绩，保研不成问题，大三的时候已经申请了本校保研名额。 虽然也能出国，但一来她时间不够，二来事情很多，本校的研究生也还算不错，所以还是留校最好。 之前大赛上说要来参观学习的品牌方，真的组团过来学习了，目的地正是京市，林曼负责接待，跟有些摸黑造谣的媒体完全相反，这座城市充满了活力，大家都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国家会再次站上巅峰。 这一趟来，除了学习，她们也是抱着合作的想法，不过也确实看中了简泉的能力，所以希望出几款联名，这对于简泉绝对是非常有力，即使设计大赛获得金奖，但影响力依旧不如这些老品牌，所以联名限定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绝对能打开一波知名度。 不过联名也是要寻找合适的品牌风格，对于几家都有合作意向，她最终还是只选定了一家，其他人倒没什么不开心的，甚至表示等联名款出来了，给她们也留一件。 来访的事情结束，她这边也闲下来了，基本上天天都要去收拾院子，说来奇怪，每回都能碰到齐砚，想想他也住胡同里就不奇怪了，反正两人每回也是聊两句就各自忙去了。 院子收拾结束林曼得回一趟家，今年暑假没空回去，刚好现在简泉秋装上架完毕，再加上院子也收拾好了，回去一趟还来得及。 胡同口有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坐在门口晒太阳，太阳快落山了，这时候温度其实不太高。林曼提醒他快回屋，别着凉了。 老爷子睁开眯着的眼睛，一双眼睛看起来很混浊，队上林曼的时候语气带了几分劝慰跟讨好：「红霞，你跟建国别吵了，快回家吧」 林曼环顾四周才知道老爷子确实在跟她说话，见他一直在重复才知道恐怕是阿尔茨海默病，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林曼了解过这种病，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离开，怕人走丢了。 也没等一会儿，就见巷子另一头有人在喊，老爷子依旧靠着墙打盹儿，林曼应了一声，就见一个大姐急得满头汗。 一直看见人这位大姐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点头道谢：「我这烧个饭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急得我是一身的汗」 两人说着老爷子又睁开眼「红霞啊，别生气，建国他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我保管叫他写保证书」 第87页 老爷子前两年时不时还能清醒一阵子，这两年完全糊涂了，连亲孙子都想不起来。这大姐说着说着也有些心酸，老人过去的成就她不大清楚，只知道这么大年纪没儿女，唯一的孙子常年不在家。 不过这些她只是在心里过了过，并没有到处说。 那位大姐摆摆手：「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姑娘，您先走吧……」 第52章 尾声 话还没说完, 老爷子站起身，立着一双泛白的眉毛，不开心说道： 「走什么走？！不能走, 红霞跟我回去，好好跟建国说开了！」老爷子脸红脖子粗，眼睛倒是没了开始的浑浊。 林曼跟那位大姐面面相觑，不过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虽说两人看起来都不像坏人, 但天都黑了她不可能跟过去。 正纠结着, 忽然看到巷子不远处的齐砚, 没等她喊他过来, 齐砚自己就过来了, 把赖在台阶上不动弹的老爷子扶起来： 「爷爷, 我们先回去, 地上凉」 「你跟红霞认个错, 咱们一起回家」老爷子不依不饶，把齐砚后背拍得哐哐响：「去跟红霞低头认个错，红霞原谅你了咱们就一道回去」 齐砚无奈地笑了, 又对林曼使眼色，林曼明白他的意思，自然而然靠近齐砚： 「我早就原谅他啦！」 老爷子这才松开皱紧的眉头：「这才对, 一家人就是要和和气气的，有什么话是说不清楚的呢？」 老爷子背着手率先走在前头, 一边又回头看两人是不是真的和好了。林曼只能无奈的跟在后面，幸好齐砚在身边，否则她一个人是绝对不敢乱跑的。 一直等吃过晚饭老爷子歇下了，林曼才打算回家。 到晚上天有些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走到胡同口一齐停了下来，林曼闻到了烤红薯的香气，还没说什么齐砚就买了一个。 一直晃到林曼家门口，齐砚才开口说话。 齐砚父亲跟母亲感情很好，也是相处多年的同事，单位派驻到同一个项目上，出发前夕两人吵过一架。 那时候爷爷没劝好两人，再后来就听说夫妻二人坐的车出了事故。 爷爷从来没在齐砚面前说起这回事，一直到现在不清醒了，齐砚才发现他老人家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林曼一直在听齐砚说话，对于齐砚她总有种没由来的好感，所以对他恨不得把从小到大的事情全都说一遍一点也不反感。 …… 河口村今年每一家都拉上了电，林曼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还在村小上学，熟门熟路从大门框上摸到钥匙。 家里跟她上次回来的时候没两样，今年收成不错，够一家人吃的，粮食都堆在厢房里，林曼把每间屋子都转了一遍。 两个小傢伙一放学看到院门开着还吓了一跳，等看见林曼回来不约而同扑上去喊个不停，林合明则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林曼也是这会儿才知道，浩浩的家人找到了，不过还不如没找到。 浩浩他亲爸是个赌鬼，欠了一屁股债天天喝酒，喝多了还家暴，失手把浩浩亲妈打死了，大半夜的又把孩子关到门外，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被人贩子拐了。 一开始浩浩身上的伤估计就是被那赌鬼父亲打的，毕竟人贩子不敢下死手。 林曼听林合明说完，嘆了口气，万幸现在一切都好了，林合明深有同感。 公安之前过来说这回事，他吓了一跳，不过现在那赌鬼被判了刑，也算是遭了报应，唯一可惜的是离开的人回不来了。 两个孩子在房间里看林曼带回来的故事书，浩浩还认不全字，林阳就给他念，念完了又教他认字，两人处的比亲兄弟还亲。 平屹县这两年变化也很大，毕竟地理位置还算不错，村里倒还是老样子，林合明固执地守着村小，不少学生在家人的劝说下早早外出打工。 以前的重视文化重视学习在利益面前算不了什么，林合明把翻译的钱也贴进去不少，饶是如此，村小的学生还是一年少过一年。 原来大家说赵家成有出息，可念了这么多年书，还是没开始出来打工，而早早出去打工的那几个，比赵家成年纪还小些，家里已经盖起了小洋楼。 这是真的赚回来的钱，年年也有出去打工，一走就没有人影，生死都不知道。 林曼听着胆战心惊，也是因为好几个人失踪了，村里叫孩子出去打工的势头才渐渐缓和下来。林曼也叫林合明跟村里人说一声，徐厂长的厂子每年都有帮扶，有不愿意让孩子继续念书的，年龄符合可以去深市。 唯一的要求是把书念完。 原本村里人是不屑一顾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读再好的大学又能怎么样，等林曼一说一个月能拿五百块钱，不少人眼就红了。 撅着屁股种一年的地，也没这么多产出。 哪怕让孩子上完初中也花不到一百块钱，跟这些比起来，这个月工资确实叫人眼馋。 「林校长，以前我就看你家这孩子懂事，难怪能考上京市的大学。」林合明把消息说出去以后，她们家一天到晚就没歇一会。 「也不枉婶子心疼你打小没妈，你就说婶子对你好不好？你小时候我还给你买端过一碗鸡蛋羹，婶子可是拿你当亲闺女看的」 「是的，曼曼，你看我们红红勤快还懂事，就是年纪小了点，但肯定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要不你跟人家说一声，叫她通融通融？」 第88页 几个妇人一起围上来，七嘴八舌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原本林曼还笑着应付，没想到人家越来越得寸进尺，干脆黑了脸。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林曼也不是真的没见过社会险恶的学生，知道跟这些人讲不了道理，更不可能拐弯抹角的感化她们。 「我早就说过了，把书念完，到时候都能有工作」林曼冷着脸，她不说话的时候任谁看着都有些憷，更别说这些只知道东家长西家短的妇女们。 几人面上不大高兴，不过也没敢说什么，毕竟现在出去谋生还是跟在熟人后面安全有保障，否则在外面出了事，别说赚钱，一家人糟心都不够。 天天都有人过来找林曼问，林曼也不胜其烦，没待几天又离开了。 随着简泉在f过获奖的消息传回国内，这个奖项对于当前形势相当重要，也是一个让所有人看到东方的重要关口。 而品牌做到现在，那些针对才渐渐消失，竞争对手也放弃了跟简泉争斗到底的心思，甚至也开始踏实做品牌了。 简泉现在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也很少，毕竟现在规章制度都已经非常完善，不过简泉以后的发展发向完全由林曼负责。 今年设计大赛获奖已经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国内市场继续做，国外市场也可以适当安排上，设计大赛毕竟在国外受到的关注非常大，看到获奖的衣服，也能知道简泉是当之无愧的金奖得主。 现在要借着热度开发国外市场，幸好史密斯先生有些故友愿意合作，所以林曼的筹备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这学期没有课也让她能将更多的时间放在这方面，之前来简泉参观学习的品牌一直跟她保持着联繫，而有意向合作的那家也早早抛来了橄榄枝。 之前提到过的冬季联名由于时间问题，再加上简泉冬季新款已经定版，所以来不及了。 联名设计由徐庆和对方品牌的一位知名设计师负责，两个品牌互惠互利，都能打出一波名气，林曼现在在对接出口的问题，这是她们第一次走出去，一点错误都不能出，否则损害的不单单是简泉的形象。 也多亏了史密斯介绍的几位朋友，所以她的工作都能有条不紊的推展开，一直在国外待了一个多月，虽然忙，但同样收穫颇多，关于市场考察以及店面的选址都已经完成，还有其他问题也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得以解决，这使得简泉少走了很多弯路。 回京市以后已经完全入冬了，f国的食物她吃起来很不习惯，所以看起来瘦了不少。林曼寝室里的东西在院子收拾好以后就搬出来了，今年冬天没有往年冷，她走到巷子口，天上才开始下起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林曼缩了缩脖子，手上没带手套，拉着行李箱的手冻的有点麻木。 路过江城，林曼交流。江城，蓉城，京市，海市，深市。 头顶忽然挡过来一片阴影，林曼抬头，撞上齐砚的眼神。 「最近很忙？」齐砚应该是刚从学校回来，手里提着公文包，几本书的书角从包里露了出来，自然而然像从前的几十年一样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林曼也自然而然的两手插兜：「去f国了」 复读那年抹完了那罐冻疮膏，后来手上的冻疮再也没有复发过，今年手又有点肿，也有点痒。 那罐冻疮膏是资助她的老师给的，可后来那位好心人一直毫无音讯，甚至报答都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人，林曼只能去资助别的孩子，把善意带给更多人，或许也是一种更好的报答方式。 想到这里林曼才稍稍释然，齐砚一直留意她的神色，看她从纠结到释然，又怕她是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钻牛角尖——林曼看着不显，实际脾气执拗。 于是他试图委婉地劝说林曼：「遇到困难没什么，最主要的是怎么解决，解决不了的也没关系，毕竟……」 已经到了家门口，林曼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同时瞪着眼看齐砚：「我先进去了」 齐砚点头，路面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北方的雪是一片一片往下掉的，今晚一过，明天到处都白了。 第53章 结局 林曼设想的种种困难并没有出现, 或许是因为合作方的缘故，简泉很快在国外站稳脚跟，而春季联名已经上市就卖的火爆。 没有人会嫌赚的多, 所以合作的品牌方也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毕竟他们在联名上付出的心血远远没有林曼付出的心血多。 不过在宣传上他们付出了很多精力，第一次合作也都对彼此的表现相当满意，后期肯定还会继续合作。 齐砚看她满身疲惫, 伸手帮她揉了揉眉尾, 现在的林曼意气风发, 没有受过什么屈辱跟苦难, 也不需要靠药物才能入睡。 从简泉要打入国际市场一来, 林曼基本上国内国外来回跑, 光是倒时差就够乱的了。 不过现在越来越稳定了, 她也不需要一直在外面待着。 「娟子跟家成哥是后天结婚吧？」林曼翻了翻日历, 看齐砚点头才确定是后天。 才下飞机还没来得及休息, 又要带着齐砚要赶回河口村。 在齐砚不紧不慢的攻势下，本来就对他有些好感的林曼也不会心里绕几个弯，既然都互相喜欢, 当然没必要浪费时间。 齐砚不止一次在心里感恩，这辈子他跟林曼提前十年相爱，以前错过的时间, 现在上天给了他机会，让他补回来了。 第89页 他紧紧握住了林曼的手, 手心里的是最炙热的爱意。 齐砚也被拉着一起过去参加娟子跟赵家成的婚礼，娟子早就想见见这位教授真容。 娟子在深市已经请相熟的人吃过饭了，现在回河口村还得正式办一场。林曼倒头睡了一整天，醒了以后收拾收拾跟齐砚一起赶回去, 家里面还不知道她跟齐砚的事，不过这一趟回去大家也该知道了。 林合明显然已经忘了数年前匆匆见过一面的齐砚，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再加上那时候他半夜从京市赶过来，几天没洗头也没洗澡，跟现在穿着正式，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样子全然不同。 娟子早就跟河口村断了联繫，娟子亲爸赵树根在家里横，出门以后什么也不是，之前听说娟子在深市，就坐火车想去找，还没上车钱就被偷了，骂骂咧咧回家，自那以后再也没出过门。 现在听说娟子回来了，不光回来了，还要跟赵家成结婚，这下更是揪着小辫子似的，在赵家大闹了一场，叫赵家给他彩礼。 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再提彩礼的事，反而好声好气的要拿赵家当亲家处。 娟子自己把户口转走了，但在外人眼里血缘关系断不了，闹得太难看人家会在背地里说闲话。所以即使娟子她爸来闹过，结婚这天还是得把他请过来了。 他后娶的老婆也一起来的，还有赵树根那当眼珠子的小儿子，三口人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娟子是从县里酒店发嫁的，从过来听说这回事以后脸上没半分笑，显然也被这家人的无耻程度惊到了。 一天没吃饭，林曼端了饭菜去她屋里给她垫垫肚子。 看到林曼跟她带来的齐砚，娟子心情才好了一点，知道赵树根现在还没作出什么乱子，才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齐砚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明明没来过河口村，却对这里熟悉的像生活了很久。 「大概是上辈子来过，我总觉得这里很熟悉」齐砚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他认真地看着林曼，又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想起了上辈子两人结婚的时候，只是领了证，没有大办，这件事在齐砚心里一直是个遗憾。 赵家成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林曼点点头，又拍了拍齐砚的肩膀，眨了眨眼：「好好对曼曼」 等赵家成走了，齐砚把林曼拉到没人的地方，忽然单膝跪地了，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戒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镶着绿茵茵的翡翠。 「曼曼，你愿意嫁给我吗？」 强子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后面跟着一熘小屁孩，一遍笑一边拍手，林曼怕外面人注意到这边，红着脸把齐砚拉起来。 强子一行又吆喝着叫齐砚姐夫，齐砚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几个孩子又一蹦一跳去找阳阳跟浩浩，说是也要告诉他们。 两人还没挣明白，就听见外面吵起来了，林曼把戒指推回去，小跑着到前面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过去就看到娟子他爸扬手给了他小儿子一巴掌。 原来是那孩子看强子几人在一起玩，也想跟过去，没想到绊倒了，摔得哭爹喊娘的，这哭声在周围人奉承声里显得格外刺耳。 大家不清楚两家之前闹过的那一场，只知道娟子跟赵家成这两个有本事的人结婚了。 所以对上赵树根就不免带上几分阿谀奉承，赵树根在这一声声奉承里，愈发清醒，他没什么文化，不妨碍他很有心思。 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一巴掌，他希望藉此机会让娟子知道他不是偏心眼，最主要是还是让大家都看到，娟子以后要是不养他，不养她弟弟，是没心肝的行为。 林曼一眼就看出来他的想法，几年前娟子跟赵树根虽说闹过一场，但在大家眼里吵嘴是正常的事情，哪怕娟子几年不回来，在赵树根嘴里也是不孝顺，他从来没说过跟娟子断了道。 娟子还不知道外面的闹剧，要是知道了，好日子恐怕都要开始糟心起来。作为吸血虫的赵树根一家，看见有本事的女儿女婿，自然要紧紧贴上来要好处。 赵家成为了娟子也不好在今天说什么话，娟子她名义上的弟弟平白挨了顿打，他也不能装没看到，扯着笑给发了个小红包。 林曼站在门槛上，取笑赵树根：「亲闺女结婚，你从前几天闹到现在，知道的说你心疼闺女，不知道的还当你砸场子的呢」 赵树根替孩子接红包的手顿了顿，他老婆拧了一把他的腰，想了想，他把红包推回去，心里在想着不能因小失大。 「你这丫头多管什么闲事，娟子的事情轮得到你说话？」 齐砚站在林曼身边，大家瞬间都不在议论赵树根，转而开始祝贺林合明： 「林老师这女婿看着真不错，明年咱们该喝林老师家的喜酒了」 …… 赵树根脸一黑，不想让话题过去，他指望娟子扶持他儿子。林曼同样也不想让这事儿过去，毕竟这关乎娟子一辈子，要是以后真的被缠上了，恐怕她会很不好过。 「赵树根，你非要我说的这么明白吗？」 赵树根他老婆被他扯了好久，这会儿才挣开：「放你娘的屁，我到要看看你这死丫头片子能说出什么花来，我们自己闺女自己还不能心疼了？要你个外人在这说三道四。」 这回确实是她多事，但赵婶子显然不好说什么，赵家成更不好说什么，哪怕大家都被赵树根搞怕了。 第90页 林曼刚想开口，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她是外人?我更是外人吧」 「你们为了一千块钱把我嫁给流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一家人？我拿一千块钱赎自己的时候你有没有拿我当一家人？当初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去考试的时候，拿我当过一家人吗？」 多年的历练让娟子足以云淡风轻的说出这些话。 或许别人说这些话在外人眼里都是多管闲事，但在娟子嘴里说出来，大家反而开始细数赵树根这些年各种不做人的行为。 「今天办喜事，我跟家成一家都忍了，你们偏偏要得寸进尺」娟子忍住鼻酸，她羡慕林曼，她们两家情况差不多，但林老师永远是林曼的后盾，而她亲爸永远只会想着怎么吸她的血。 也谈不上不欢而散，又或者是赵树根良心发现，一家三口没等开席就走了。虽然没闹得太难看，但到底没了一开始的喜气洋洋，娟子回屋就哭了一场，哭过以后才抱着林曼： 「曼曼，我以为我放下了，但我还是放不下，要是没有今天这一出，还是可以回去的，但现在不行了」 娟子太过寒心，林曼只能拍着她的后背劝她，没一会儿赵家成进来，娟子狠狠哭倒在赵家成身上，林曼极有眼色地拉着齐砚出去了。 晚上热闹一散，各回各家，齐砚把口袋里的戒指摸出来，重新给林曼带上。 「我们这样挺好的」林曼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忍不住感嘆。 「结婚就是两个人相互扶持，娟子因为有赵家成，哪怕家人再混蛋，她也不至于对生活完全失望」 「你就是想骗我跟你结婚！」 * 迈入千禧年以后，电子通讯技术飞速发展，也是这一年齐砚辞去研究所的工作，开始探索这个新的领域。 今天是他们结婚七周年纪念，齐砚刚刚把一个旧的饼干盒子放在书桌上，她猜想这或许今年的惊喜。 无论什么节日，齐砚总是记得都很清楚，林曼每次嘴上说他太夸张，心里却比谁都高兴。 饼干盒里有很多信，还有用夹子夹着的汇款单，整整齐齐摞在一起。 她一张一张的翻，翻完看了一眼房间里在哄孩子睡觉的男人，心里软成一片。 「看到了？」齐砚帮她擦掉眼泪，「我一点也不愿意看你哭」 「怎么回事？之前一直资助我的是你？」 「说来话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