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阀权宠：大帅，你过来》 第1页 [现代情感] 《军阀权宠：大帅，你过来！》作者：梵升【完结+番外】 简介: 民国年，烽火乱相生，军帅各领占地为王。 苏城被攻陷那日，乔绾像个货物，被献给西北三省的新主人。 传闻中，季九爷冷血阴狠，剋死三房夫人，是天煞孤星。 季世延自垂花门下熘达出来，自墨镜余光里撩了一眼.... 春光明媚，少女眉目如画，身段娉婷，像朵飘零无依的菟丝花。 季九爷舌尖顶了顶腮，招宠般抬了抬手，矜贵优雅。 多年后，乔绾站在垂花门下，冲着院子里跪了一个正午的挺拔身影，娇慵唤道，「大帅，你过来。」 第1章 城破家亡 炽夏七月，战火纷飞人心燥乱的苏城，格外闷热。 黎明时分的偏巷深处，瀰漫压抑与浓重的血腥气息，乔绾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母亲已经冰冷的身体。 她身上白缎绣菊花的小衫和天青色长裙已经脏乱不堪，哭声低弱悲戚。 守在旁边的军装老副将看的都心酸，他回头打量一眼巷口，蹲下身试图安抚她。 「绾小姐，现在不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城破了，咱们快趁乱逃出去才是正经！五姨太即便是还在，也定然不愿看你落在仇人手里受苦。」 乔绾何尝不知她现在应该振作，只是相依为命的母亲就在前一刻死在她怀里，她如何能镇定下来。 她忍了忍，侧了侧头，哽咽道，「吴叔叔，你们不必管我，且自顾逃命去吧。」 带着我也是拖累，这句话她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她难受的垂下头，轻轻贴住母亲冰冷的额头。 看懂她的意思，几个老将纷纷对视一眼。 吴副将咬了咬牙，「绾小姐，大帅府此时定然沦陷，大帅和两位少爷也生死未卜，我们本是拼着老命想为大帅保下唯一的骨血。」，他顿了顿，看了眼一尸两命的五姨太，沉郁道，「眼下我们已辜负大帅的一项嘱託，若是连保你平安这一项也不能完成，又哪有脸在九泉下追随大帅。」 乔绾又痛又急，她自幼娇养性子温软，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咬着牙哭道，「大帅都到了九泉下了！你们还听什么军令，我本也不是顾家血脉，还管我做什么，你们走！」 吴副将老脸铁青，猛地站起身，低声道了句，「绾小姐，对不住了！」 不等乔绾抬头，他抬手一击敲在她颈窝，一把接住软绵绵倒下的身子，转身背在背上。 「老吴，你……」 几人脚步匆匆绕着僻巷往外走。 「她虽说不是大帅的骨血，可到底是咱们看着长大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她，走吧。」 「如今咱们自身难保，带着她未必就是对她好。」 「世道乱，绾小姐生的这副模样，没了大帅府撑腰，落在哪儿怕都不好过。」 「管不了那么多了，西北季军正在扫荡，顾家人定然都逃不了，救她离开苏城，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以后的日子，端看她的命了。」 此时，五进大院的顾帅府内，湛蓝军装的季军翻天倒地的折腾，恨不能挖地三尺将值钱的宝贝和枪枝弹药都捣鼓出来。 唯一齐整的四方正堂，被季军围的铁桶一般。 原本被战火侵袭的院子，眼下打扫规整的干干净净，像是万事俱备，正等着迎接它的新主人。 嘈杂的寂静中，突然自院门外传来齐整的军靴「嚯嚯」声，伴随着低低的笑闹交谈。 一行人陆续跨进院门，为首的人靛蓝军装身长九尺，步伐稳健犹如闲庭却步，压低的军帽遮住了他眉眼，通身冷冽寡漠的气压十分逼人，唯有叼在唇角的烟，星火点点，为他添了三分烟火气。 跟在他身后一左一右两个少年，嘴里喋喋不休推推嚷嚷。 「这仗打的酣畅，姓顾的老货不愧是雄霸西北十多年的地龙，折了咱们几万人才得了手。」 「姓韩的，别得意太早，这份儿损失，传回宁安，瞧大帅怎么罚你，嘿嘿。」 「去去去，老子攻破顾老匹夫的老巢，那是大功臣，大帅只有赏的！」 「算不算功臣，得看九爷怎么报，若不是九爷枪法神准，你至少得卸条胳膊。」 「嘿！你丫见不得爷好是不是，你这是嫉妒！」 「我嫉妒你？你脸大了，老的是你枪火下，小的也没逃过老子的枪口。」 这句话落，两个卫兵抬了紫藤围椅来，为首的冷冽男人稳稳落座，半人高的德国黑贝温顺的蹲在他腿边，大脑袋得了主人一把抚摸。 拌嘴的两人收了话，韩兆上前半步，正了正脸色请示。 「九爷，属下现在去往宁安拟电报？」 九爷长腿一搭，似是而非的「唔」了一声，修长指尖掐了烟。 「不急。」 韩兆眨了眨眼，不敢轻举妄动，用胳膊肘拐了旁边的赵滨一下。 赵滨扫他一眼，眉眼精明的悄悄打量主子神色，见他似是慢悠悠打量着周围，搭在椅背上的手慢条斯理地轻轻打拍子。 他笑嘻嘻开口，「九爷看上这宅子了？这好办，跟大帅提一句便是，苏城顾家这么难啃的骨头，让九爷给咀了，一座小宅院，大帅还能吝啬？」 西北季大帅，祖上是旧朝勛贵将门，传闻上数十代都是赫赫大将，季家儿郎骨子里都是征伐，现今若论占地与军权，四方土皇帝谁敢惹季大帅。 第2页 何况季九爷刚刚攻下顾家盘踞十多年的苏江浙三省，这消息传遍四方也就是三两天的事儿。 宁安的季大帅收到电报，怕是得龙颜大悦四海昇平。 季世延睨了嬉皮笑脸的赵滨一眼，他倒没觉得这宅子多好，当然也谈不上多坏。 他那位老父亲，上了年岁，军政看的越重，可惜姨太太多，儿子也多，防不胜防。 宁安城里头那些人为得君宠，三天两头捣鼓事儿，烦的他闹心。 若不是他孤身一人没个依仗，这次这六万军权也轮不到他手里。 既然出来了，他就没想着再回去，且在此画地为牢，偏居一偶过几年消停日子。 等那边风雨平息些，再回去也不迟。 修长的食指顶了顶帽檐，季世延低垂的眉眼遮掩住眼底的浓墨，淡淡开口。 「去宁安电，报喜讯，不讨封赏……」 未等他说完，韩兆就瞪圆了眼，「不讨封赏？九爷你……」，疯了二字还没说出口，被赵滨一脚踩了回去。 季世延顿了顿，抬眼扫赵滨，「你知道怎么说，去吧。」 赵滨哽了哽，干咳一声，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九爷，……真不回宁安了？」 军政大权的中心，一旦要出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再进去了。 季世延半垂下眼，长腿杵地缓缓站起身，双手插进裤兜里，狭长丹凤眼毫无波澜目空一切。 他静静站了片刻，半晌才抬腿往外走去，轻飘飘扔了一句。 「捨得捨得，无舍何来得。」 韩兆与赵滨对视一眼，这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听懂，纷纷抬脚追了出去。 这一夜，苏城易主，帅府易主。 多日战乱后的平息，季军得来难得的安宁，整个苏城仿佛都在好好休养生息。 乔绾，就是在这样的安宁与寂静里甦醒的。 她醒的时候，尚且有些茫然，仿佛做了场噩梦，直到看清坐在床边的人，才猛然惊醒，顿时毛骨悚然瑟瑟发抖的缩到了角落。 那人似是等了许久，终于等她醒来，高兴地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 「绾绾，你可算醒了。」 「二叔。」 第2章 初见 国破家亡，痛失亲人。 如果说眼下，有什么可以让乔绾暂时忘却哀恸悲伤，恐怕只有再见顾家二老爷所带来内心的恐惧，以及噁心。 她母亲虽然沦落为顾大帅的姨太太，但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这些年，母亲忍辱负重，不过也是为着顾大帅能善待她。 乔绾虽不是顾家人，但在顾家，她自幼也是娇养大的。 乔绾生的美，那是名动苏江浙三省的美，五姨太出身书香门第，教养出的乔绾，比顾家大夫人嫡出的小姐都更像个大家闺秀。 求娶之人自她满十二岁便登破了大帅府的门栏，奈何五姨太从不点头，大帅也不好做主。 五姨太对她没有旁的要求，只教她一点，宁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能做小。 若是真有本事，最好以后拿捏住丈夫，不许他纳小。 有人说这世上不会有只娶一女子的男人，但乔绾不以为意，她记得母亲的话，她的生父便至死都只有母亲一人。 这个乱世的年代，清白二字早不值钱，但在乔绾这里，清白便等同于性命，甚至比性命更重。 相比较之下，面对那位传闻中名声不太好的季九爷，反倒比面对顾二老爷要没那么惧怕。 在乔绾看来，大不了痛快一死，好歹是清清白白来，清清白白走。总比被羞辱噁心死要好。 于是，顾二老爷提出拿她献给季九爷，换顾长靖一条生路，她一瞬都不犹豫便答应了顾二老爷的要求。 「好，我换。」 再然后，乔绾就跟着顾二老爷进了大帅府，被四个大兵围着，送进了以往顾大帅住的正院。 站在烈日下晒了两刻钟，乔绾一言不发垂着眼，耳边听着顾二老爷对着大兵谄媚讨好的声音，微白的樱唇抿出一抹嘲讽。 病急乱投医，顾二老爷救子心切，怕是早忘了怕死了。 传闻季军治军严谨，攻伐狠辣，所过城池对敌军将领从来斩草除根。 他凭什么以为传闻中阴狠冷情的季九爷，会放过姓顾的人。 她来这里，就没想着活着出去。 她不知道，此时屋内，「阴狠冷情」的季九爷，正慢条斯理地蹲在地上餵狗。 半人高的黑贝，季九爷蹲着的时候跟它持水平位。 他没穿军装，事实上他向来不喜欢军装的拘束，平素穿的多是长衫直缀，清爽舒适。 「这都聒噪一个点儿了，这老匹夫可真能扯皮。」 韩兆斜在门框上，一边远远打量美人，一边嘿笑一声，回头沖赵滨扬了扬下巴。 「唉，这名扬三省的美人儿，果然名不虚传，宁安城里，九成九的闺秀挑不出一两个能比肩。」，说着戏嚯的看向站起身的季九爷，「九爷，您也清心寡欲好些年，不如就此顺水推舟收了吧。」 赵滨闻言嗤之以鼻，拿着刷子一点一点给黑贝顺毛，一边怼他。 「你怕是这几个月行军打仗憋坏了，胆子肥了敢拿九爷打趣。」 韩兆撇了撇嘴，回头又看了眼院里，眼里浮现几分惋惜。 第3页 「真美，红颜薄命，忒可惜……」 那边季九爷见黑贝吃好了，顺手捡起梨花木雕花桌沿儿上的黑色墨镜，稳稳噹噹架在鼻樑上。 赵滨见状收了刷子。 便见自家主子捻了腕上的紫金佛珠，长腿徐徐往门外迈了出去。 黑贝熘熘达达跟着出去。 赵滨和韩兆也一左一右跟出去。 下了台阶，季九爷驻足的垂花门内，身长玉立，一袭银白直缀，一手捻佛珠，一手摸狗头，戴着墨镜的眸子看不清什么神情，似是端端正正对着院子里的人。 他没开口，身上压抑不住的冷厉如山侵袭，迫的人不敢直视。 「九……九……九爷。」 顾二老爷磕磕巴巴，哆哆嗦嗦就跪下了，摆足了求人的态度。 「九爷饶命，……我……我那兄长霸道惯了……与我二房素来不和！如今九爷坐镇三省……我只有心服口服的，求九爷饶了我小儿的命！」 季九爷没开口，也没动，直直看着前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死到临头再无畏惧，乔绾只觉被晒得头昏眼疼，于是半垂着头一声不吭，外人瞧着，纤细的身条倒是比顾二老爷不知有骨气多少。 韩兆啧地一声，环臂戳了赵滨一下。 赵滨眼皮子动了动，上前半步，眼角余光去打量自家主子，墨镜缝隙里，一动不动的视线被遮挡了八成，一时间他倒拿不准主意了。 顾二老爷痛哭流涕的求饶还在继续。 正犹豫着，突然间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递过来一串佛珠，赵滨一愣，连忙双手捧过。 那只大手还没收走，赵滨眉梢跳了跳，连忙从腰间枪套里取了枪递上。 季九爷接了枪，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上了膛。 韩兆眨眨眼，这是一个字都懒得施捨啊。 赵滨咂舌，最后惋惜的看了眼那抹扶风弱柳般的身影，心下嘆息，韩兆说的倒没错，可惜了。 「嘭」地一声近在耳边，乔绾被晒的头晕，一时惊的脚下晃了晃。 她愣愣看着，雪白的绣花鞋和梨花白裙摆上溅了血色点点。 她甚至没看清顾二老爷的死态，他的尸体就被两个大兵拖走。 乔绾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直响，娇美的眉目苍白麻木。 韩兆和赵滨对视一眼，心下称奇。小美人柔柔弱弱，玉捏的一般，眼下不说哭叫，便是抖都不抖，这可真稀罕人。 季九爷递回枪，修长的手接回佛珠，静静捻着，墨镜后狭长的丹凤眼一瞬不瞬盯着乔绾。 梨花白的小衫，素白的长裙，乌发柔顺长及腰处，颈子白腻纤长，身段纤柔婀娜。 两个瞬息，季九爷心里有了味道。 这姑娘，干净的像在发光，美丽大方，的确赏心悦目。 男人都喜欢美丽干净的姑娘，季九爷也是男人，只不过他喜欢的水平线可能比别人高些。 于是季九爷迈开长腿，打算近前瞧瞧那张垂着的脸。 似是被他惊动，乔绾猛地抬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隔着墨镜，季九爷对视眉眼昳丽的小脸，莫名感觉十分顺眼，他顿住脚步，捏着佛珠的手抬了抬。 赵滨眼里，这动作像极了平素召唤黑贝的手势。 腹诽归腹诽，赵滨嬉笑着看乔绾，语气格外温和。 「小姐近前来。」 乔绾抿唇，心中畏惧，身体却已经麻木听话的行动起来。 看她举止，三人明白，原是怕的，这才正常。 乔绾停在台阶下半米处，季九爷等了等，十分好性子的迈下台阶，出了垂花门，就了就她。 下一瞬，乔绾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捏住了下巴，被迫昂头，她不由蹙眉。 触手滑腻，雪肤玉骨，精緻的每根眉毛都像是画上去的。 季九爷难得十分满意，幽着嗓音低沉开口。 「多大了。」 第3章 寄居篱下 檀香混合着不知名的男人气息扑鼻而来，乔绾眼睑颤了颤，没有回答季九爷的话。 季九爷等了会儿，突然觉得没意思，于是撒了手。 乔绾就势退了两步，离他远远地。 季九爷眯了眯眼，捻着佛珠问她。 「顾老二送你来做什么，你心里明白。」 乔绾抿唇，她知道自己容貌引人，但却没想到阴狠冷情的季九爷也看皮相，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美人脸色苍白，属实瞧着可怜，对自己看中的东西，季九爷向来多两分耐心。 「顾家落在我这儿的，没剩下能喘气儿的，你换不了死人了，你怎么想的。」 这是给她两条路，活着，或者死。 活着做伺候人的玩意儿，乔绾的选择毫不犹豫。 「九爷要杀便杀。」 呔！柔声娇语的，还外柔内刚宁死不屈，还挺有骨气！ 赵滨都忍不住给她鼓掌了，只是他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气场冷了三分，顿时打了个哆嗦，连忙上前劝解。 季九爷看中的东西，除非他亲自点头弃了，否则谁敢逆他？ 想死，九爷不许。 「顾小姐，咱们有话……」 「我不姓顾。」 赵滨一噎，被美人呛了一嘴，磕磕巴巴道，「顾小姐何必赌气，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九爷把着三省，顾小姐得眼，日后在苏江浙还是名动三省的名媛，日子一如既往，一点儿不亏，这买卖十分划算。」 第4页 他家主子冰清玉洁多年，好容易入个眼的，怎么着他都得鞠躬尽瘁给弄到手。 死都不怕了，乔绾眼下倒是十分镇定，她淡淡扫了赵滨一眼，失笑一声，和风细雨的怼他。 「兵爷觉得，做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一点儿都不亏？」 说着她眼角余光扫着季九爷，似冷嘲。 「多谢九爷抬爱，九爷玉树临风，英才伟岸，若是真正的顾小姐，怕是愿意邀宠讨怜。乔绾并非顾家人，知道礼义廉耻。」 季九爷长身玉立，听了这番话，墨镜后的凤眸泛起几分兴味。 赵滨这次真的抚掌称赞了，他一脸惊奇。 「哎呀呀！都说苏城人杰地灵，今日见了乔小姐，才让我大开眼界。原来名动三省的美人，并不是顾大帅的闺女呀！」 赵滨嘿嘿一笑，扭头去看自家主子，一脸真心诚意。 「九爷，那就更好办了，我这就让人给您洗干净送进去。」 他说着就要招呼人来，乔绾咬着唇瓣，月眸瞪他。 「你！」 美人恼羞成怒，像只亮了爪子的奶猫。 季九爷莫名心情好，尾指勾了勾眉尾，声线清凉。 「赵滨。」 「唉！」，赵滨响亮的应了一声，换了张和熙的笑脸，「乔小姐能好好说话了？」 乔绾粉白的唇紧抿，撇开眼没理他。 正此时，方才出了院子的韩兆奔了回来，打量乔绾一眼，低声跟季九爷回话。 「乔绾，年芳十六，顾家继女，顾家五姨太进门时带进来的，九爷，她生父是……」 隐隐约约的话语传到耳边，提到「生父」二字，乔绾不自主偏头看去。 季九爷却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便抬了抬手，示意韩兆停下。 他捻着佛珠，与乔绾一高一低对视着，看着那双清澈干净的眸子，心下动了动。 「既然不是顾家人，暂且待着。」 见乔绾黛眉蹙着，一脸防备，季九爷薄唇抿了抿，声调也淡了。 「爷不喜强来的女人，你听话，爷养着，若要闹，也知你怕什么。」 意思是，我知道千百种法子治你，你最好听我的话，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当然，不强迫你清白。 不知为何，乔绾看着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下莫名松了几分。 乔绾又在大帅府住了下来，住的，还是她之前的院子。 季九爷不亏待她，也不限制她外出，只是总有人跟着。 她也不避着，她出门，不过是为了寻回母亲的尸身，想替她寻个僻静处安葬。 可惜，等她去的时候，母亲的尸身早已不知所踪。 抱着几分侥倖，她还是想试试，万一，母亲的尸身是被他派人收走了呢？ 可惜事与愿违，许是新旧政权交接，事务繁琐，乔绾听闻季九爷自那日离开，就没回来过。 乔绾等啊等，等到第十日夜里，总算等到赵滨过来。 赵滨风尘僕僕，湛蓝军装上还蒙着一层灰，站在芳梨院的垂花门下单手叉腰，看着奔出来的小梨花儿龇牙一乐。 「我一回来就听闻乔小姐日守夜盼，可是十分想念九爷？」 乔绾本是脚步匆匆迎出来，被他这句不正经的话逗得小脸一热，想到自己有所求，只得忍下恼羞成怒，当做没听到他的调侃。 「赵军爷，可是九爷回来了？我能不能见见他？」 赵滨挠了挠头，眼睛咕噜噜一转，一脸犹豫。 「乔小姐有什么话不如我代为传达？九爷多日奔波劳碌，歇着呢。」 乔绾如何听不出他的推脱，她想，季九爷是做大事的，她母亲的遗体，对他来说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确是给他添麻烦了，她也不太好意思当面求人。 「是……我想给母亲收殓，可我寻不到她的……」 赵滨点点头，一脸平静的「嗨」了一声。 「我当什么事儿，这事儿是我疏忽，本该亲自跟乔小姐交代一声。五姨太，九爷已派人运回浙省，现今，怕是已经与乔先生合葬了。」 乔绾愣住，心下有了几分猜测，迟疑的看着他，「你是说……」 赵滨「嗯」了一声，「顾家的种当然跟顾家的人葬在一处，据我所知五姨太也并非自愿入的顾家。」，他指了指夏日炎炎的天气，「这种情况，不火化，怎么运回浙省，我等可断然没有一丝对五姨太不敬之意。」 乔绾脸白了白，想着母亲的遗体被人剖腹，又被火化。 虽知他们心意是好的，可她心口依旧又痛又闷，一阵噁心感袭上心头，乔绾眼前一黑。 伺候的丫鬟明秋没能反应过来，赵滨眼疾手快猛地上前一步将人拖住。 「还愣着！让人叫大夫去！」 不到一刻钟，季九爷得了消息赶来。 芳梨院，乱成了一锅粥。 一身天青直缀的男人长身玉立，跨入闺房的门还需低头，他一进屋，众人便纷纷屏住了气息。 「九爷。」 季九爷捻着佛珠，慢条斯理地走到拔步床边，撩开薄纱垂帘的缝隙打量一眼，床上人穿着粉白旗袍，衬的雪肤玉骨，眉眼昳丽，只是脸色过分苍白。 季九爷撩了垂帘，转身看向站在桌边的赵滨。 「怎么回事。」 赵滨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扯了扯老大夫的袖子。 第5页 「小姐是多日忧思，寝食不安，近日天气闷热，受了些刺激，并无大碍，睡一觉休息好便可，老夫再开两贴养神的药。」 季九爷摆摆手，淡淡扫了赵滨一眼，转身坐在了榻边绣凳上。 第4章 为奴为婢 明秋领了老大夫出去，赵滨自发的到门外守着，还体贴的将门关上。 屋子里静下来，床头矮柜上的小熏炉燃着清宁的安神香。 季九爷隔着薄纱垂帘看里头的人，漆黑的凤眼一动不动，捻着佛珠的手停住，重新撩开帘子。 隔了些日子再看，季九爷发觉这姑娘仿佛更好看，只是瘦了些，还得养养。 等了会儿不见她醒，他自个儿也觉得没意思，起身走了。 乔绾这一睡，直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醒来已经黄昏。 她盯着帐顶发了会儿呆，撑着胳膊坐起身。 「醒了。」 低沉悠缓的声腔，顿时定住她的举动。 季九爷撇了眼拔步床，搁下手里的银箸，慢条斯理下令。 「过来。」 乔绾再不能装傻，缓缓呼了口气，她磨磨蹭蹭的掀开薄纱，穿上绣花鞋，挪到桌边。 八宝桌上摆满珍馐，季九爷嘴挑。 瞧她一脸不情愿，季九爷淡淡垂下眼。 「不饿？」 乔绾抿唇，扫了眼桌面，实事求是点头。 「饿。」 季九爷眼皮子掀了掀，似笑非笑。 「那还抻着。」 乔绾咬唇，她想说自己没抻着，可好像自己是有点儿放不开。 想了想，理智战胜欲望，她正了脸色，抚了抚旗袍，顺势跪了下来。 季九爷本是举了筷子要夹菜，见状手顿在半空，斜睨她，瞳孔黑的渗人。 乔绾绷紧下巴，低声细语。 「九爷虽屠戮顾家，可我并非顾家人，大帅养我八年，说我忘恩负义也好，说我薄情寡义也罢，我不为他报仇，断然不恨九爷。」 季九爷凤眸漆黑，静静看着她，搁下银箸，持了帕子擦嘴角。 「接着说。」 乔绾攥紧纤瘦的拳头，脸色发白垂着眼。 「我与母亲相依为命，九爷替我葬母，是为一恩，善待乔绾，是为二恩。乔绾孤身一人，身无长处，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伺候九爷，报答九爷恩情。唯有一点……请九爷，不干涉我嫁娶。」 季九爷修长眉峰挑了挑，似笑非笑打量她，说什么为奴为婢，还要保着清白做条件。 说要报答他恩情，分明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小东西。 跟他耍心眼儿，季九爷心下嗤笑一声，他看起来像是个慈悲善良的人？ 他面上懒得拆穿她，摆了摆手懒声开口。 「起吧，动不动跪着的毛病，改改。」 乔绾跪着没动，执拗的看着他。 季九爷气笑，觉得她这番举动简直幼稚，小姑娘纤弱如柳，身量只到他胸口，他真想做什么，一只手就能拿的她无力反抗。 劳什子承诺，他季世延，哪里像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眼下他乐意逗着她玩儿，便也顺着她，淡淡含笑点了点头，示意她坐过来。 乔绾站起身，犹豫着走到他身后站住。 季九爷瞧这架势，是要伺候自己用膳，一时间失笑出声。 「让你坐，还得三催四请，哪家为奴为婢这么有主意？主人家的令，可以不听？」 乔绾抿唇，一时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季九爷不耐烦了，抬手扯了她往身边拽。 乔绾猝不及防，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一个踉跄侧倒下去。 这回好，正坐在九爷怀里。 季九爷下意识揽了她一把，大掌堪堪握住她腰侧，触手纤细，温香软玉，不由自主捏了两把。 乔绾只觉得脸上发烫，手忙脚乱的扶着桌子站起身，连忙坐在一旁凳子上，垂着头不敢看人。 「抱歉……」 季九爷慢吞吞收回手，指尖捻了捻，不动神色地打量她一样。 半晌，他故作淡漠的开口； 「别家的规矩爷不管，在我这儿，不管你是奴还是别的，只一点，听话。」 叫你怎么做，立刻就做。 乔绾听明白，也铭记于心，细弱应了一声。 这顿饭，季九爷用的慢条斯理，乔绾吃的极不自在，就连最开始那份飢饿感也遗忘了。 季九爷走的时候，乔绾亲自送到垂花门下，温顺乖巧一派听话懂事的姿态。 季九爷下了台阶，扭头打量她。 粉白绣梨花的旗袍，身段展露无疑，冰肌玉骨站在垂花门帘里，瞧着温良谦恭落落大方。 赏心悦目极了。 季九爷很满意，淡淡勾了勾唇，这才转身走了。 晌午乔绾沐浴过，披了身丝绸睡裙，倚在窗边贵妃椅上，一边晾头发，一边若有所思。 想自己的过去，想自己的现在，以及考虑自己的未来。 她想的入神，韩兆带着几个老妈子进了院门也没看见。 韩兆站在院子里隔着窗子欣赏了两眼，笑盈盈提了声儿。 「绾小姐。」 乔绾回神，看见明秋迎下台阶，不由坐直了身子打算起来。 韩兆连忙抬手，笑盈盈解释，「您不用出来，就坐着听便是，这几个婆子是找来听您使唤的，绾小姐有个事儿，也有跑腿的人。九爷说了，小姐不必觉得住着不自在，全跟过去一样。」 第6页 他说要抱了抱拳，转身走了。 乔绾愣了半晌，默默垂下眼。 跟过去怎么能一样…… 夜里九爷没过来，乔绾便自行用膳。 赵滨来的时候，她正准备熄灯，他就站在门外传话。 「九爷回了，使小姐过去伺候。」 这么晚了，还唤她，等她从芳梨院过去，不得子夜了？说不是诚心的谁能信。 然而乔绾没脾气，眉头都没蹙一下，裹了件长褂就开了门。 赵滨嘿嘿一笑，一边给她提灯一边毫无诚意的道歉。 「不晓得您歇了，劳累您跑一趟，爷应酬喝多了，咱们笨手笨脚的，怕伺候不妥帖。」 乔绾心里有气，不清不淡的扫了他一眼。 伺候不好，大帅府有的是奴婢，犯得着来唤她，她又能比他们多会伺候人。 到了正院，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廊檐下的贡纱灯孤伶伶飘摇着，乔绾怔了怔。 她想起以往顾大帅住着这院子时的喧嚣，再看眼前，门檐下只站着韩兆，还有他腿边一条大黑狗。 一人一狗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 乔绾一时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韩兆开了门。 赵滨引她进去，站在门外小声解释，「九爷喜静，不爱屋子里留人，今晚就有劳绾小姐了，我使人守在门口，您只管吩咐。」 乔绾满脸一言难尽，没等她说什么，赵滨关了门，两人脚步匆匆离开了。 乔绾站在屋里左右为难，打量了一眼里屋，最终认命的抬脚。 第5章 酒意浓淡 然而，她以为醉的不省人事的季九爷，此时正倚在窗边软塌上，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他似是刚沐浴过，穿着天青色的内衫，单腿屈卧，手里拿了本书，瞧着随性洒脱。 乔绾杵在月洞门框边，顿时一脸侷促。 「九爷……」 「嗯。」 季九爷也没想着深更半夜，赵滨给她引了过来，心里笑骂一声，面上不动声色的招了招手。 乔绾捏着手挪过去，小心打量他脸色，离得近了才闻到皂角和淡淡的酒气。 「赵滨说，九爷喝醉了。」 季九爷「嗯」了一声，随手扔了书，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后安静的凝着她。 乔绾看明白，连忙摇摇头。 「您，您有事吩咐就是，我站着……」 季九爷眉梢一挑，鼻音悠转，「嗯，不听话。」 语气不重，乔绾却听的背嵴一凉，手脚比脑子反应快，一屁股坐了过去。 季九爷满意了，身子一歪躺了下去。 乔绾整个人僵住，有一瞬屏住了呼吸。 枕着温香软玉，清淡梨香萦绕，季九爷惬意的合上眼，修长指尖点了点眉心。 「捏。」 乔绾喉间咽了咽，忍着面颊上的滚烫和闹心的羞耻，抬手替他捏头。 纤纤素手柔软清凉，季九爷十分受用，长腿伸直了，搭在小腹上的手慢悠悠捻着佛珠。 捏了会儿，似是觉得太静了有些昏昏欲睡，季九爷懒洋洋跟她搭话。 「几月里生的。」 乔绾缓过神来，低头扫了他一眼，男人生的修眉长眸，鼻樑高挺，薄薄的唇，面相有些凉薄，却难掩英俊与矜贵。 乔绾移开视线，细声回话。 「二月里。」 「唔，快了。」 快了？现在刚入了八月，还得半年呢。 乔绾腹诽着，没接话。 「我听人说，乔家在旧朝时是封侯拜相了的，前朝皇后，也姓乔。」 旧朝都亡了多久了，还念叨这些做什么，乔绾一脸复杂，垂头撇他一眼，敷衍的应了一声。 「你嫡亲祖父，因着是前帝师，才在灭朝时累及满门，姓顾的掳你们进门，也并非全是坏事。」 这一点乔绾明白，只是这事儿突然被季九爷念叨起，她不信是一时兴起。 她低头定定瞧着他，清丽的眉眼冷漠，声调也凉沁沁的，「九爷是什么意思。」 季九爷睁开眼，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眼底溢出三分笑意，瞧着有些邪性。 「瞧你，不经逗。」 乔绾黛眉轻蹙，盯着他没吭声。 瞧她一副再说下去就翻脸的模样，季九爷也不愿意把人逗恼，收敛了笑意，握着佛珠的手点了点她，语气透出几分无奈。 「怎么就不愿意跟着爷。」 那手差点刮在乔绾鼻头，她条件性的向后躲了躲，暗自翻了个白眼。 「九爷喝醉了。」 季九爷失笑，「爷什么酒量，少糊弄爷，说说吧。」，他坐起身从榻上起来，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杯茶。 乔绾端坐在矮榻上，一时间不愿意跟他继续聊。 说什么？ 说我不愿意没名没份，说的好像她跟他要名分一样。 说她不是那样随便的女子，说她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执念，这话说给季九爷听，怕是会让他笑自己幼稚吧，他这样胸怀的男人，儿女情长在他眼里，的确挺像个笑话。 乔绾黯然地垂下头，她也有尊严的好吗？ 季九爷等不到她开口，不由回头。 姑娘坐在贡纱灯旁，穿着水光粉的睡裙，一头乌发铺了半身，泼墨一般，衬着人如玉雕琢，柔美娇媚，是十分诱人的姿态。 第7页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不动念，除非季九爷不是个正常男人。 于是，他漆黑的眸子泛了丝丝暗芒，踱步过去，掀袍挨着她坐下。 有意无意的，天青色的袍摆压在水粉缎子上，季九爷瞧着，心里有根弦，就像被人狠狠勾了一下。 乔绾无精打采的晃着小腿出神，见他坐过来，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 季九爷发现，往日里他都是懒得开口的那个，可几次跟乔绾相处，都是自己主动逗着她说话，偏还觉得十分乐意。 他这么想着，挑着眉笑了笑，睨着乔绾主动开口。 「小小年纪，别总憋着心思，不爱说话的年轻姑娘，可就没那么可爱了。」 乔绾怔了怔，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季九爷挑眉，歪着身子靠在矮几上，换了个话题。 「宁安那边儿，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你怕是要跟着我在这边儿住不短的日子。尽快将心思整理好，留你作伴儿，日子才没那么难熬。」 乔绾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波动，她问了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九爷……与我素不相识，为何要收留我？」 季九爷像听了什么笑话，突然就眼里溢了笑，睨着她笑骂一声，「明知故问。」 男人养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女人又貌美如花，能是为着什么？ 乔绾脸红透了，羞恼的瞪了他一眼。 「九爷！您早些歇着吧，我回了。」 季九爷抬手，一把将人拉回来，笑盈盈哄了一句，「恼什么？没惯你这么大脾气，坐着。」 乔绾愤愤地，扭过身去整了整衣裳。 季九爷收了笑，心里骂了自己一声贱骨头，认命的收敛了些，随口解释。 「你便当作，留你做个伴儿吧。」 「九爷身边得力的人可多，哪里缺我一个。」 「不是糙汉子，就是畜生，爷还从没养过娇花，养养新鲜，赏心悦目，逢年过节不至于回屋太冷清。」 最后这声，似是带着几分孤冷和无奈。 乔绾听的心软，回头去看他，看见的就是低头捻着佛珠的英俊侧脸。 「九爷……在宁安没成家吗？」 快三十的男人，又是这样的风姿与能力，不可能没几个姨太太。 季九爷斜睨她一眼，笑的随意，「成过，散了。」 「散了？」 这两个字，乔绾有些茫然。 「嗯，死了。」 乔绾一怔，顿时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更软了。 季九爷瞧她这副神态，心下好笑，小姑娘要知道那几个都是死在他手里的，不知道会不会吓着。 显然眼下氛围尚可，季九爷聪明的由着她误会，没打算解释。 「孩子呢？」 季九爷眨了眨眼，勾唇摇了摇头。 乔绾顿时觉得季九爷可怜透了。 她语气软了几分，「我以为九爷大权在握，身边自有臂膀，应是什么都不缺的，没成想……」 男人凤眸微微一动，抬手弹了弹她饱满的额头。 「跟着爷，听话，爷不亏待你。」 乔绾心里那点恻隐瞬间荡然无存，一把挥开他的手。 季九爷闷笑，撩了她头发在手里，「猫性子，一逗就奶凶。」 乔绾脸色发窘，红着脸无语的斜他一眼。 这一眼，勾的季九爷眼眸一暗，修长大手插进她发丝里，把着玉肩一把将她裹在了怀里。 第6章 当街调戏 突来的袭击，乔绾怔怔的来不及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抬手就开始推打他。 揽着她肩的力道不算小，像把钳子紧紧扣着她，捏着她下巴的手像是包裹了她半张脸，根本无从抗拒。 见她急红了眼，眼看要哭出来，季九爷见好就收，这才松了她。 姑娘像受惊的兔子，一跃蹦到地上，逃的远远的，素白小手捂着嘴，红着眼圈瞪他。 舌尖顶了顶腮，满嘴软香回味无穷。 季九爷心情好的笑弯了眼，恶人先告状，「看你日后还敢勾爷，下不为例。」 一副今儿放过她的语气。 乔绾羞愤极了，恨不能上去踹他两脚，到底没敢真骂他厚颜无耻，扭头就往外奔。 卧在门外的大黑贝也忘了怕了，逃也似的跑回了芳梨院。 接连几日，每每想起被九爷控着强吻，乔绾都羞愤遇死。 好在季九爷不曾再来逗她，渐渐倒也放开了。 乔绾自我安慰，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自己管不住别人，管住自己就是。 让他占些便宜，全当做抵消他养她一场的恩情，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不妨碍她以后嫁娶过日子，全且忍了。 她不傻，乱世里她一人孤苦无依，背靠大树总是好乘凉的，讨好季九爷，利大于弊。 于是，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赵滨来传话的时候，乔绾早调整好了心态。 傍晚时分，季九爷踏着夕阳进了院门，就见梦里扰了他几夜的姑娘，倚门而望，穿着梨花白的半袖小衫，露出半截藕臂，烟青色长裙，像是画出来的，精緻的眉眼温顺柔美，讨人怜爱极了。 季九爷被取悦，这副姿态，怕是多半想通了些，男人心情顿时大好，到了近前十分自然去牵她的手。 第8页 乔绾僵了僵，到底没抗拒，由他牵着往里走。 季九爷狭长的眼底带了几分笑意，垂头扫她一眼，掌心的素手绵软细腻，捏着十分舒适。 两人跨进门，明秋飞快的扫了一眼，连忙带着闲杂人等退出了，还将门掩上。 没了外人，季九爷更放得开。 将佛珠套在腕上，掀袍落座，牵着小姑娘到跟前，虚揽了她纤细的腰肢，似笑非笑打量她。 「今儿这么听话，倒是更讨人喜欢了，可是有什么图谋？」 乔绾忍着不自在，扭了扭离开他怀里，迳自坐在一旁，低声驳他。 「九爷一日不拿我逗乐子，我能更听话。」 「不经夸。」 季九爷闷笑一声，自个儿卷了袖管。 「净手。」 乔绾依言去净了帕子，过来认认真真给他擦干净了。 这顿饭，乔绾有意温顺，又是布菜又是斟酒，给季九爷伺候的十分受用。 到了月上中梢，季九爷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牵着她熘熘达达出了院子。 乔绾一路没吭声，等到了前庭，见了赵滨和韩兆领着一队亲军在等，这才回过味儿来。 「九爷要带我去哪？」 接连半月没出门，今夜赶上中秋夜，苏江浙一带素有不夜城的名号，今夜总会格外热闹。 乔绾心里有些期待，眸子在灯光下都亮晶晶的。 佳人愉悦，季九爷也高兴。 「闲来无事，陪你逛逛，喜欢什么就买，爷不差钱。」 男人一身月白长褂，挺拔英俊，身边牵着梨花似的小佳人，画面十分和谐。 跟在后头，赵滨对着韩兆一通挤眉弄眼，被韩兆嫌弃的推了一把。 「九爷坐镇西南三省的头一个节日，今年的中秋夜会只会更热闹，太太瞧个高兴吧。」 乔绾一顿，回头瞪了赵滨一眼，「乱称呼什么？谁是你们太太！」 说着就抽回了自己的手，一脸不高兴。 季九爷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顺手搭住她肩，状似安抚的拍了拍，回头淡淡叮嘱。 「照着以前的叫。」 赵滨挠挠头，顺口应了。 「是我嘴碎，绾小姐别气，难得心情好，您就别跟我计较了。」 乔绾没吭声，想着怎么把季九爷的手甩开。 那边揽着她的人已经侧过头来，声线低沉。 「做爷的太太，这么不乐意，还以为你今儿想通了，白叫爷高兴。」 乔绾绷着脸，「谁要做你的太太，我日后是要做正经夫人的。」 「正经夫人。」 季九爷笑念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捏着她肩头，「嗯，还挺有志气。」 「这么滴吧，在三省，让他们都喊你夫人，日后回了宁安，爷要有命活着，扶你坐稳了大夫人的位子，给你明媒正娶抬进来，可行？」 乔绾听的脸热，羞恼的撇了他一眼。 「九爷今儿不拿我逗乐子成不成？」 「你瞧，那日跪着要承诺，今儿爷说了，你又不信。」 季九爷笑盈盈的，掂着佛珠的手颳了刮她鼻头。 乔绾受不了，抬手推他，气的脸红。 「少拿哄姑娘那套哄我，当我几岁，这么好骗。」 「爷怎么骗你了？」 乔绾懒得跟他扯皮，冷笑一声呛了一句。 「等九爷什么时候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了，再来唤我夫人吧，少给我画大饼。你们男人，惦记的时候，恨不能月亮都给摘，哄到了手，隔两天就丢了。」 「他们能跟爷一样？」 季九爷掐住她白嫩的腮帮子，笑的咬牙切齿。 「打听打听，爷跟谁说过软和话，也就是你，不识好歹的小东西。」 乔绾疼的「唔唔」两声，双手扒拉着捂住自己的脸，红着眼圈瞪他。 「疼……都掐红了。」 软糯娇气，勾的季九爷深吸了口气，骨子里的劣性翻腾，也不管当街，将人搂住狠狠揉了两把，咬着耳朵笑骂。 「娇气，这就疼了，爷能让你更疼……」 「你放开！」 两人当街打情骂俏的，好在有一圈儿兵围着，旁人只敢偷摸撩两眼。 自然，也有大着胆子凑上来的。 「九爷！可是凑巧！」 正乔绾被欺负的要哭，季九爷顺势收手，抬眼看向来人。 为首的黑白大褂身形臃肿，四十岁上下，正是苏城丝绸商会会长曹岳，身后跟着的都是些商贾。 前些日刚得了孝敬，季九爷今日心情好，也就看着他们走过来，自己低头哄姑娘。 「规整规整，别在外人跟前下爷面子。」 乔绾气的眼圈通红，扭过身去理了理衣裳和头发。 她一边调节情绪，一边听着一行人寒暄，等跟着季九爷被让进旁边的酒楼里，已经恢复了一脸平静。 在场的无不是人精，这西南三省名扬的美人，当街被季九爷搂着调弄，当即就明白过来什么。 拍马屁拍在点子上，待乔绾十分热情。 第7章 碧玺佛珠 乔绾不爱掺合，瞧着这些谄媚讨好地脸，莫名觉得反感。 「九爷忙，我自个儿下去逛逛。」 季九爷握着她手不撒，「说了今儿陪你，你不愿意呆，爷陪你走就是。」 说着做势站起身，曹岳一行连忙起身劝留。 第9页 「这凳子还没坐热乎，绾小姐再坐坐，有件好玩意儿原是要献给九爷，今儿巧了遇上，我使人去取，一会儿就来。」 毕竟说是要献给季九爷，乔绾侧头看他，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自己也不好非闹着走，坏他好事，只能端正坐着等。 外间里吹拉弹唱，里屋推杯换盏，有人要给季九爷敬酒。 「不了，今儿不饮。」 众人见他始终一手捻佛珠，一手揉捏素手，一时间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绾小姐可是名动三省的绝代美人，多少人趋之若鹜，还是九爷最有艷福，英雄配美人，当真是一段佳话。」 这话乔绾听的不耐烦，季九爷却十分有兴趣。 「看来惦记绾绾的人不在少数。」 他这声「绾绾」唤的乔绾有片刻失神，许久没人这么叫她。 「哈哈哈，一家好女百家求嘛。」 「唔。」季九爷也笑，声腔悠悠，「爷倒真想瞧瞧，都有谁胆子这么肥。」 这话，谁也不敢接，大家哼哼哈哈就这么笑了过去。 玩笑话，听季九爷宠过谁？眼下就这姑娘独一份，想在三省混下去，谁敢沾她。 乔绾孤坐着无趣，低了头扭帕子玩儿。 季九爷一心要陪她，旁人说话也不听了，胳膊搭在乔绾椅背上，倾身握她手。 两人一个躲，一个抓，外人瞧着有些腻歪。 正尴尬的时候，赵滨掀了珠帘跨进门，军靴「嚯嚯」作响，到了季九爷身边低声一句。 「秦家来人了。」 苏城秦家，原顾大帅把着苏江浙三省那会儿，也是苏城二把交椅，在座的没人不晓得。 一时间众人都没敢说话。 也不知秦家有什么门道，季九爷来了，多少人绞尽脑汁谄媚巴结，偏偏还是没争过姓秦的，又让他们抱了季九爷大腿，这二把头的位置坐的稳噹噹。 季九爷捏着乔绾腕子把玩，狭长凤眼漫不经心。 「谁来了。」 「秦书杰。」 因着这个名字，乔绾下意识看了赵滨一眼，神情有些别扭。 季九爷看在眼里，凤眼眯了眯，语气波澜不惊，「他回来的倒是快，事儿办妥了没。」 赵滨扫了一圈在座的人，轻微点了点头。 心里挂念着正事，季九爷拉着乔绾站起身就要走，这会儿门外传来通禀。 「老爷，取来了。」 是曹府的大管事。 曹岳连忙快步出去，亲自捧了个紫木雕花的方盒子进来，双手递给季九爷，胖脸笑的一颤一颤。 「九爷别忙走，耽误这么一点儿时间，您且赏一眼。」 季九爷凤眸笑意和煦，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牵着乔绾，视线落在紫木方盒子上。 赵滨上前去，单手将盒子掀开。 明黄的锦缎内衬，里头置了件水头翠绿的把物，是串佛珠。 乔绾随意打量一眼，顿时明白了。 季九爷常年佛珠不离手，初一十五焚香斋戒，传言他是个极信佛的，这串碧玺佛珠水头幽碧，瞧着是老物件，放到市面上，怕是有市无价。 曹岳倒是费了心思的。 乔绾瞧着，季九爷冷淡的眉眼果然浮现几分兴趣，他看了乔绾一眼，松开她手，单手挑起那佛珠，借着灯芒打量起来。 曹岳始终笑盈盈，见他似乎是中意的，连忙开口解释。 「这串佛珠可有来头，远的且不说，那是前朝在的时候，宫里留出来的物件儿，听说是皇后贴身之物，后来送了嫡出要出嫁的格格。我找了好些识货的人瞧，绝对错不了。」 乔绾听得心下不耐，动不动拿前朝说事儿，季九爷像是个差两样古董的人吗？ 季九爷打量半晌，见乔绾一脸兴趣缺缺，不由笑了。 「你不识得？」 乔绾听他是在问自己，樱唇微抿，耐着性子软声道，「我不懂把量古董，自然不识货。」 季九爷似笑非笑摇了摇头，提着碧玺佛珠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这是好东西，爷上回见它，还是二十多年前，在昌平。」 乔绾一怔，昌平，是旧朝国都，季九爷年幼的时候，竟然进过宫。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莫非传言季家是叛国起家，旧朝分崩瓦解与季家拖不了干系，这事儿是真的？ 乔绾面无波动，清澈的月眸眨了眨，模样灵动狡黠。 季九爷一眼就看出，这姑娘定然没意会他的意思，脑子里怕是不知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顺手将碧玺佛珠放回盒子里，看了赵滨一眼。 赵滨意会，上前将盒子盖上，接了过来。 曹岳见状自然高兴，也不废话，连忙让开路，「九爷是做大事儿的，您忙着，我送您。」 一行人从酒楼里出来，乔绾跟在季九爷身后，跨过门栏下意识抬眼。 台阶下停着辆漆黑的四轮洋车，车旁站着一高大健壮的青年，他与旁人不一样，穿的是黑白条纹的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看便知是留过洋的。 青年浓眉大眼，鹰钩鼻，总是脸上带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朝气感。 乔绾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下一刻，手被季九爷牵在了掌心。 「九爷。」 秦书杰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眼乔绾，笑着跟九爷打招呼。 第10页 季九爷点了点头，似笑非笑，「走吧，回去再说。」 秦书杰应声，当先拉开车座，「九爷坐我的车。」 季九爷也不推辞，牵着乔绾先后上车。 车子发动，在街道上行驶的有些缓慢，身后军队齐整的脚步声透过车窗传进来，车子里却十分寂静。 乔绾侧着脸看车外，秦书杰目不斜视开车。 季九爷捻着佛珠，眸光在两人身上略略停顿，无声扯了扯唇。 到了大帅府，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季九爷牵着乔绾，凤眸带笑，「让赵滨送你回去，我晚些时候过来。」 晚些时候，这字眼十分暧昧。 乔绾脸热了热，羞恼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裙摆婀娜莲步婆娑，是十分优雅美丽的姿态。 季九爷站在原地目送她，秦书杰始终垂着眼，中规中矩。 半晌，见季九爷抬了步子，才举步跟在身后。 八月十五的月光皎洁，将深深庭院映的犹如白昼，一行人静默无言，秦书杰垂着眼陷入情绪里，脑海里只剩方才纤美娉婷的身影。 冷不丁地，季九爷突然开口，带着笑意与几分懒散。 「秦家和顾家有过往，你可是跟绾绾相熟。」 秦书杰下意识就要应，话到嘴边狠狠咬住了舌头，疼的他一声闷哼，顿时背嵴发凉。 「嗯？」 月色下，季九爷驻足，缓缓侧身睨着他，笑意清凉和润，这样的他，瞧着七分凉漠三分煞气。 秦书杰心里抑制不住生出几分忌惮。 第8章 醋意 是见过几面的，不过不熟。」 这个回答，也算是实话。 的确不熟，乔绾与他见面不少，却没说过几句话，只是顾大帅中意秦家，他又曾费心在五姨太面前表现。 若是没有后来季军攻阀，苏城易主，给耽搁了定亲。 眼下乔绾，怕是早嫁给他了。 这事儿隐秘，顾家人死绝了，秦家人不会乱说，季九爷便是查，也无需畏惧。 心里几番云涌，秦书杰站姿稳当，面上波澜不惊。 季九爷盯了他一会儿，下意识捏着一颗佛珠摸搓，开始与他闲话。 「听说英国女人热情开放，你在英国呆了几年，许是露水姻缘不少。」 秦书杰淡淡一笑，也没否认。 「骨子里记着老祖宗的传统，玩玩儿可以，成家立室，还得是咱们这儿的大家闺秀。」 男人都一样，外头的女人越花哨越好玩儿，家里的，必须得举止得体德容兼备。 季九爷笑看他一眼，转身接着往书房走，语调随意了些。 「你到底还年轻，血气方刚。」 秦书杰心下松了口气，语气也松快，带着刻意的亲近。 「我怎能跟九爷比，九爷正当壮年，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如此风姿地位，年少时风流韵事定然不少。」 季九爷笑着摇摇头，「十几岁便开始明争暗斗，哪有功夫惦念儿女情长，不过是眼下难得在此处歇个闲，偏叫我遇上这妖精。」 见第一面便勾的他冒火，偏又吊着他，亲近不得，不是妖精是什么。 跟在他身后的秦书杰脸色微黯，状若无事，接着话。 「绾小姐姿容绝丽，是少见的美人，九爷上心，人之常情。」 说起乔绾，有意无意的，季九爷显露出十二分的上心。 「你不知道，这姑娘骨子刚，稍微一欺负就得哄好些日。爷原以为你们怕是自小相识，想跟你打听两句，看来也指望不上。」 秦书杰干涩一笑，勉强开口。 「路漫漫，也有让九爷头疼的人。」 「啧。」，季九爷笑嘆一声，进了书房落座，「要么说是个妖精，不提这些，坐，谈正事。」 秦书杰正了正脸色，连忙转移话题。 「幸不辱命，那批货我已安排在港口仓库，眼下韩总军已派人守着。」 「可遇上什么麻烦没。」 「经过淮河下游，遇上渡口盘查，虽是有些小差错，不过九爷派的人得力，倒是没惊动他。」 季九爷颔首，握着佛珠敲了敲桌面，「这趟你辛苦，我记着你的功。」 秦书杰明朗一笑，「能帮九爷做些小事，也是我秦家分内之事，日后三省里，还要依仗九爷呢。」 季九爷笑的邪气，微微点头，「这不是小事，事能成，你记头功。有爷在这儿，保你秦家。」 「多谢九爷。」 「这批货今夜我就运走，不给你添麻烦，日后不会太频繁。宁安那边，你少不得还得打掩护。」 「我知道，九爷放心。」 「老七找过你了。」 谈着正事，冷不丁来这一句，惊得秦书杰心口一跳，诧异的扫了季九爷一眼。 他刻意隐瞒了，想来是做了傻事，身边有季九爷的人，什么能瞒过他。 犹豫了一下，他斟酌着开口。 「七爷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像是对货里夹了东西十分明白。不过……倒是拖我劝解您几句，瞧着并不打算兴师动众。」，秦书杰顿了顿，语声迟疑，「会不会是九爷身边……」 季九爷嗤笑一声，沖他摆了摆手，「他是狐狸心，很多事不用人说，只是他没想分杯羹，倒是叫我意外。」 宁安城这两个月动静不大不小，老七这是有意试探他。 第11页 他领着十万大军离得远，十万不大不小，也是块肉。只是既然出来了，就做足了不想回去的模样，结盟是不能够的。 「无事，你照常运作，全当没见过他。」 「那若是下次在宁安，七爷又……」 「不会，你照做就是。」 「是。」 「不早了，风尘僕僕的，回去歇着吧。」 目送秦书杰离开，季九爷在围椅上靠了会儿，看了眼桌案上的钟表，十点三刻。 「赵滨。」 门应声而开，赵滨推门进来，几步走到身边，嬉皮笑脸的。 「打听清楚了，爷要不要听。」 季九爷瞧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骂，「让你打听什么了？」 赵滨嘿嘿一笑，挑着眉梢戏嚯，「这还用您亲自吩咐，当我是韩兆那木头，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季九爷搓着手淡淡勾唇，他身边这两个左臂右膀，赵滨心思敏锐头脑精明，韩兆是带兵打仗的好手。 有赵滨在，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说说吧。」 赵滨顿时打开话匣子，一会儿也忍不了，一脸八卦的损相。 「早看这小子一脸风流相，留洋的时候就在外头胡搞，回国了还偷摸养个外室，这不算，惦记绾小姐好些年，是顾家的常客。一边跟顾家的闺女模稜两可，一边讨好五姨太，差那么一点事儿就成了。」，说到这儿，赵滨见自家爷眉梢眼角有些凉，连忙笑嘻嘻的吹捧，「要么说还是咱九爷大格局，该谁的就是谁的，一枪桿子缴了苏城三省，这才没让那小子得逞，花落谁家，她都是有正主的不是。」 季九爷心里那点不悦被他捧的磨平了，笑撇了他一眼，站起身往外走。 见他没说话，赵滨亦步亦趋，探头打量。 「九爷，就这么算了？」 季九爷慢条斯理捻着佛珠，眉梢轻挑，「绾绾什么反应。」 「绾小姐倒没什么反应，过往也不怎么跟姓秦的来往。」 「今儿她神情不对。」 赵滨心下纳罕，这不是新鲜么，您季九爷还何曾这么瞧过别人脸色？ 「许是见着险些成了亲的人，如今在您跟前卑躬屈膝的，觉得不自在？」 季九爷眉心蹙了蹙，声线沉了沉，「日后少叫他在绾绾眼前晃悠。」 「唉，属下记下了。」 进了正院的门儿，季九爷站在院子里顿了顿，又扭头问他。 「她睡下没有？」 赵滨眨眨眼，「我就给您叫过来？」 季九爷薄唇微抿，将佛珠套在手腕上，半晌摇了摇头，「芳梨院离得太远了。」 赵滨闻闲知雅，「明儿一早我让人把您后罩房收拾出来。」 季九爷扫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台阶，进屋前又低低嘱咐一句。 「别做的太明显。」 赵滨心下窃笑，闷着声应了。 第9章 着迷 翌日，乔绾起床就听明秋进来传话，说小厨房灶台常年失修，今儿早上突然塌了。 乔绾月眸眨了眨，水光清润单纯，看的明秋心虚，垂着眼不敢抬头。 乔绾以为她怕自己责骂，甚至语气还柔和了几分。 「没关系，我不饿，随便取些点心来。」 明秋连忙应声，「赵总军使人买好了，我这就给小姐端来。」 她说完转身就要出去，乔绾唤住她。 「等等。」 明秋转身看她，心口跳的厉害。 乔绾声线轻轻柔柔的，「赵滨来过？」 明秋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可不来过，灶台还是他亲自带人砸的。 乔绾月眸眨了眨，「什么时候来的，可是带了话？」 一大早过来，该是给季九爷传话的吧。 明秋「啊」了一声，一副突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 「小姐，赵总军说，九爷要出门办事，三五日不回府，大厨房离得远，府里人又少，何况天气热，饭菜送过来怕是味道也不太好。总军说他去回九爷，看先给您换个院子住。」 乔绾听完觉得有些兴师动众了，不由好笑。 「九爷不在，赵滨和韩兆也跟着去，府里就住我一人，还值当为个小厨房换个院子？ 你让人去回赵总军，就说不用请示九爷了，我就吃大厨房送的饭菜就是，左右不过三五天灶台也就修好了。」 明秋听了支支吾吾的，小声道，「方才赵总军派人来传话了，说九爷的意思，他不在的时候，让您先住主院的后罩房，等小厨房修葺好了，再搬回来。」 乔绾：「……」 九爷的话一言九鼎，府里没人敢质疑。 于是，乔绾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着屋子里连带明秋六个人翻箱倒柜的收拾，这架势，像是她要搬出去似的。 她忍了忍，扬声道，「明秋，拿几身换洗衣裳便是，不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过个三五天还是要回来的，不嫌麻烦吗？ 明秋抱着小包袱，哒哒哒跑到她跟前，瞪着杏眼一本正经。 「虽说是暂时的，可主院毕竟离芳梨院远，缺了什么少了什么，来回一趟多不方便，该带的都不能少。」 乔绾眉梢抽了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再开口。 毕竟收拾东西的不是她，来回跑腿取东西的也不会是她。 第12页 于是，五个婆子来回跑了两三趟，总算是将东西都运送到了主院。 乔绾带着明秋晃悠到主院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 本以为出门办事的季九爷早走了，谁知跨进垂花门，抬眼就见韩兆和赵滨一左一右守在堂屋门口的廊檐下。 两人皆军装革带，一副要远行办事的模样。 这时，堂屋帘子一掀，高大的身影自里头走出来，越过门框的时候还低了低头。 乔绾站在垂花门内侧的台阶下，看着那人站直腰身抬起头来，不由愣了愣。 她是头一次见季九爷穿军装。 笔挺的湛蓝军装十分熨帖，皮带扎在腰身上，脚踩军靴，这身打扮更衬的他身姿挺拔双腿欣长，整个人平添三分威戾。 乔绾在帅府长大，见过穿军装的男人并不算少，但她不得不承认，季九爷是她见过穿军装最好看的人。 季九爷没戴军帽，嘴角叼着烟，不捻佛珠的手正在慢条斯理戴白手套。 他抬眼见着乔绾，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来，扬声唤她。 「过来。」 乔绾应声而动，因着太阳大，她步子迈的快了些。 季九爷眼里，穿着浅蓝绣梨花旗袍的小姑娘，因着旗袍裹腿，走的又快，袍摆甩起来露出洁白的小腿和足背，阳光一打白的刺眼。 小跟鞋踩在青石地板上，「嘎达嘎哒」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像踩在季九爷心尖儿上。 「九爷。」 上了廊檐，乔绾素手交握唤了他一声。 姑娘声腔柔糯，季九爷听的心头一咯噔，好半天喘了口气，视线从她旗袍下段移开，落在她脸上。 白玉雕的，水墨画的一张小脸蛋，泛着微红。 三月桃花明媚，亮的人心头晃悠悠。 季九爷戴手套的手顿了顿，凤眼微眯。 他手痒痒，心更痒痒。 这才一个晚上没见，这妖精就在他心里作乱。 季九爷突然就不想走了，这再三五日见不着她，季九爷不能忍。 于是，扫了左右一眼，慢条斯理伸出手牵了乔绾手腕，掀了帘子就给人带进去了。 屋里穿出细碎的一声惊呼。 赵滨眼皮子一跳。 见韩兆要说什么，他连忙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韩兆和明秋，一左一右被他推出了院子。 有夏风悄悄掠过。 院子里，垂花门下的紫藤花在寂静里飘飘摇摇的。 半掩的窗子缝里，溢出细细碎碎的争咛，给炎热的夏日填了几分躁动。 「放开，你先放开我。」 「别动。」 「你，别……九爷！不成……」 「慌什么，又不听话？」 「您有正事儿，您快走吧。」 「嗯，不差这一时片刻。」 季九爷声腔暗哑，歪头吐了嘴里菸头，舌尖在嘴里绕了半圈。 高大的身子微微前倾，将姑娘压在桌沿上，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他低头就嗅到她发顶的桂花头油香气，丝丝缕缕缠进了他心里。 乔绾小腹硌的疼，连忙推他揽在腰间的手臂。 手臂硬的像石头，乔绾的力道软弱的可怜。 她只能吸着凉气低头示弱，细声求他。 「九爷，我疼……」 季九爷听着，喉间滚了滚，胳膊一松，修长大手下移附在她柔软的小腹上，替她隔开桌沿。 低沉在她耳边调笑。 「又勾爷，忘了上次你喊疼，爷怎么罚你了？」 乔绾快气哭了，她想骂他无耻下流。 可眼下两人相贴的亲昵，脑海里又昨晚在街上她被掐疼，不过抱怨一句，就被他当街又搂又抱占尽便宜。 她就是气的要炸了，也不敢忤逆他了。 「说话。」，季九爷一手搂着她，倾身下腰，一手顺着旗袍侧开往里滑，语调邪肆无忌，「还疼不疼。」 乔绾半趴在桌面上，被他欺负的羞耻恼怒，整个人都泛了红。 她不敢骂，恼怒便只成委屈无助。 她哽咽着自暴自弃，心里自我安慰，他一会儿就走，摸两下而已，不能真把自己怎么着。 于是她故作镇定，尽量温顺下来不去刺激他。 「九爷说不疼就不疼！」 这委屈赌气的语气，季九爷闷笑，侧头狠狠亲了她一口。 手下又摸又捏。 乔绾忍不住挪腿躲闪，心里下了决心，日后再也不穿旗袍了！ 「爷再看看就走，你站着别动。」 乔绾绷着脸，扶住桌沿站直了，努力平息怒火，也没回头。 自然也没看到，季九爷屈尊降贵，蹲下身子去。 然后猝不及防，乔绾只觉得小腿温热发痒。 她低头看去，脑子里「嗡」的一声。 第10章 夜半惊魂 季九爷走了，留下乔绾一个人在屋里。 明秋每每进屋伺候，都见她窝在拔步床上，玉容微红，一副不敢见人的姿态。 明秋不敢打听，只得识相的不打扰她。 乔绾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一闭上眼就是季九爷单膝跪地，垂首吻她小腿的画面。 她每每想起觉得整个人都发烫，右侧小腿那处格外烫。 虽然穿的长裙，旁人是瞧不见的，但乔绾总觉得说不出的羞耻和别扭。 第13页 隔了三天，再瞧不见丁点儿痕迹，这才肯出门。 天气转凉，今日难得阳光明媚清风舒爽。 乔绾让人搬了躺椅放在院子里的紫藤架下，一边剥松子，一边看话本子。 明秋端了切好的香瓜搁在石桌上，无聊的嘆了口气。 「九爷走了三日了，也不知哪天回来。」 乔绾手一顿，眼尾扫了她一眼，故意逗她。 「怎么，你想九爷了。」 明秋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 「奴婢才没有。」 乔绾轻笑，继续逗她。 「那你想谁了？赵滨？韩……」 「哎呀！绾小姐！」，明秋红着脸大叫。 「谁都不想，那你着什么急？」 明秋气鼓鼓，杏眼儿滴熘熘一转，小声驳她，「奴婢这不是怕您想九爷么。」 乔绾差点没咬到舌头，捡了颗松子丢过去。 「你胆子肥了，敢开我的玩笑。」 「奴婢哪敢呀，是小姐先逗奴婢的。」 乔绾轻轻白了她一眼，心道，他可别回。 明秋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乔绾捧了块儿香瓜，一边啃一边问她。 「小厨房修葺好了没？」 明秋眨眨眼，实话实说，一点儿不含糊。 「塌的严重，灶台今儿能砌好，奴婢问过工人了，说是得晾三日才能用。」 还得三日？ 乔绾黛眉蹙了蹙，再磨蹭那人可就回来了，她才不要跟他住一个院子，那狗男人还不得生吃了她。 乔绾当即拍了拍手，义正言辞的叮嘱明秋。 「不用等晾好了，九爷说回来就回来了，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借住，明天就搬回去。」 明秋听了垂下眼，含糊着应了一声，转身找事情做去了。 心里忍不住的腹诽。 她是不相信赵总军无缘无故地，会带人去砸芳梨院的小厨房，多半是得了九爷吩咐。 明秋想，灶台修好修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九爷让不让您走啊。 到了傍晚用膳的时候，乔绾还叮嘱明秋明天一早就收拾东西。 子夜时，整个大帅府都静了下来。 府门前街道上突然传来马蹄声，离得近了，门房听见「嚯嚯」地军靴声，整齐划一，两个门房对视一眼，连忙将府门打开。 当先进来的，是辆夜月下漆黑反光的大头四轮洋车。 车子后头，两排齐整的大兵，中间护了三辆马车。 赵滨坐在副驾驶，车子一停，连忙开门下来，将左侧后车门拉开。 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先踩了地，紧接着车身微晃。 似是刚在车上眯了一觉，季九爷睡眼惺忪，军装上衣和内里衬衣都解了三颗扣子，隐隐可见白皙的胸膛。 慵懒矜贵，又透着三分邪性。 韩兆已经指挥着亲兵将马车里的箱子一一抬出来。 赵滨小声请示着。 「用不用使人唤绾小姐？」 季九爷单手叉腰晃了晃脖子，闻言睨了他一眼，凤眸光泽莫名，悠着声儿道。 「这会儿，当是睡着呢？」 赵滨眨眨眼，嘿笑一声摸了摸鼻尖。 「九爷累了，您回去吧，这儿有我和韩兆呢。」 季九爷薄唇扯了扯，一言不发，迈着步子走了。 赵滨打眼瞧着他龙行虎步似的，不由「啧啧」两声。 韩兆正走过来，顺着他视线探了探头，感慨一声。 「谁说咱九爷是万年铁树来着？」 赵滨听了翻了个白眼，这话是他说的。 「那谁能知道，有朝一日，这样一人，能真稀罕什么姑娘。古人曰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韩兆听的牙疼，不耐烦的踢了踢他脚跟，催他赶紧干活，谁不想早点儿歇着。 这厢，季九爷回自己院子，一路畅通无阻，直奔着后罩房里走。 明秋侧卧在外间躺椅上，门一「吱呀」她就醒了，连忙爬起来行礼。 「九爷，您……」 季九爷摆了摆手，视线已经穿过月洞门框的帘子缝隙。 明秋识相的低着头熘了出去。 虽是存着要捉弄小姑娘的心思，可这会儿就站在香闺里，季九爷心里痒痒，也不刻意放轻步子了，径直就往里闯。 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乔绾第一时间被惊醒了。 她睡的有些懵，条件反射性的坐起身。 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床边，那人伸了手轻轻拉开床帏。 乔绾毛骨悚然，一声惊呼响彻屋子。 男人探身，一把捂住她小嘴，猛的将人压在床褥里，歪头就啃她脖颈。 乔绾瞪大了眼，吓得肝胆俱裂，拼命挣扎。 「唔唔……唔……」 季九爷猝不及防被小手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顿时激的他又气又笑，一把控住她胳膊，磨着牙训她。 「个小野猫，胆子肥了，敢打你爷！欠收拾。」熟悉的笑语，熟悉的味道。 乔绾停下挣扎，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心里那股惧怕却悄然消散。 见她安静下来，季九爷动了动腰，视线习惯了黑暗，借着可怜的光线打量她，呢喃笑语； 「哭什么？连你爷都认不出来了？」 乔绾摇了摇头，突然委屈极了，真的唔唔哭了起来。 第14页 这下季九爷心疼坏了，连忙翻身坐起，将人整个抱在怀里，顺着她嵴背安抚。 「真吓着了？」 「平日瞧着浑身刺儿，就这点胆量？」 乔绾哭的更厉害了，放开声「哇哇」的。 「行了，收了泪珠子！」 季九爷眉心蹙成疙瘩，粗糙的给她抹了把眼泪，低声训斥。 「爷给你打了脸，还没罚你，你倒来了劲儿，不许哭了！」 男人的手上有茧子，刮的乔绾脸皮疼，听他接连训自己，顿时气怒了，抬手狠狠推了他一下，哽咽着瞪他。 「九爷先吓我的，明明是你有错在先！你不讲理！」 怀里的姑娘穿的单薄，抱起来又软又香，眼下哭了会儿，虽看不清漂亮的脸蛋，但这把娇软微哑的嗓音，属实有些媚态了。 季九爷顿时笑了，低头与她脸贴着脸，抱着她轻轻晃悠。 「爷就不讲理，爷欺负你，爷乐意。」 乔绾气的浑身哆嗦，怎么会有这种厚颜无耻的狗男人。 她吸了吸鼻子，咬着牙一扭头，报复性的将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胸口。 季九爷愣了愣，半晌垂头看了一眼，被乔绾可爱的行为逗乐，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狠狠揉了乔绾两把。 第11章 便是毁了 半夜三更，主院灯火通明，又是要热水，又是传膳。 乔绾任性了一把，总算也回过味儿来，认命的伺候季九爷更衣，等他沐浴好，又认命的陪着他用膳。 见她坐在桌边，困的一晃悠一晃悠，季九爷又被逗乐。 抬手推了推她。 「去屋里睡。」 乔绾揉了揉眼，也不推辞，敷衍的行了个礼，转身就回了后罩房。 等季九爷用完膳，明秋带着人收拾了，一脸踌躇不定，不知自己是留还是走。 季九爷淡淡扫她一眼。 「不用人伺候，出去吧。」 明秋缩了缩脖子，连忙低着头退了出来。 季九爷径直穿过耳房，冲着后罩房走去。 这次特意放轻了脚步，许是困的厉害，季九爷坐到床边，乔绾都没醒来。 他倾身打量乔绾，借着屋间落地灯微弱的光，小姑娘睡颜乖巧柔美，眼角微扬，带出几分媚态。 他看了半晌，想她方才哭的厉害，顿时也失了占些便宜的心思。 最后什么也没做，只替她掩了掩薄被，随后退了出去，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寝。 这一觉乔绾睡的沉，凌晨屋外下了雷雨，她硬是没能醒来。 一早还有些茫然，坐在床边缓了片刻，才缓过味儿来。 「明秋！」 门「吱呀」一声，明秋端着盆水进来伺候。 「小姐醒了。」 「几时了？」 「差一刻十点，您定是昨夜折腾累了，九爷来看了您两次也不见醒，这会儿在前头见客人呢。」 乔绾眨眨眼，想起昨夜自己又被他吓又被他欺负，顿时不太想理他，就没接话。 打定了主意今儿绝不去见他，让他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有底线的。 然而她刚刚梳洗完，赵滨就像是踏着点儿来的。 「绾小姐可起了？九爷唤您过去一块儿用膳呢。」 乔绾咬着唇站起身，走到外间，隔着帘子看他。 「告诉他，我头疼，就不过去了。」 赵滨闻言，不由摸了摸鼻樑，讪讪然走了。 到了前头，低着头在季九爷耳边如是说了。 就见季九爷面无表情的眉梢带出几分笑意，睨了赵滨一眼，笑骂一声。 「平素不见你这么怂。这点儿小事，还用爷教你。」 赵滨干笑一声，心道，我知道你给人昨儿欺负成什么模样了，我哪知道怎么哄您的女人才对。 赵滨只得认命的又跑了一趟。 然而这次，乔绾都吃上了。 季九爷得了回话，笑意温润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秦书杰坐在他右手，因着上次替季九爷办了趟差事，听说季九爷因此捞了不少好处，今儿这宴是他办的。 一是为着表示对秦家的重视。 二么，是给秦书杰保媒，保的还是季九爷手下得力大将的嫡女。 这亲事门当户对，任谁看都是欢欢喜喜。 眼下气氛好，秦家家主秦道远有意讨好九爷，连忙说话活跃一番。 「阿绾是个好的，早听闻九爷疼她，可到底年幼，有些小脾气也在情理。」 季九爷薄唇抿了抿，凤眼带笑，语气有些纵容。 「我养着的这个，脾气格外大，稍一欺负便使性子。罢了，不去管她，吃吧。」 一旁的副将嘿笑打趣，「九爷不去哄哄？女人得哄，不然得抻您好些日子。」 季九爷闷笑一声。 「惯的她，且晾着，回头再哄。」 这话听着，像是有些头疼，落在外人眼里，是稀罕极了乔绾的模样。 秦书杰垂着眼，默默抿了杯酒水。 季九爷早算到乔绾定不会来，到这里，瞧了秦书杰一眼，摆摆手开了宴。 有些事儿点到即止，聪明人知道怎么做。 宴后，赵滨在花厅支了麻将桌，一行人借着酒意搓起来。 陆续有人进府来报事儿，见热闹纷纷留下观牌。 季九爷素日里虽秉性淡漠寡言，但相较于季家另外几个，当属御下最宽和的，不涉及大事儿的时候，他手下的人行事都较随意。 第15页 加之这两日季九爷心情好，今儿又饮了酒又赢了钱，倒也没训斥他们，甚至使人在厅里又支了几台桌子。 一整个晌午，花厅里「噼里啪啦」，吆五喝六的声儿就没断过。 乔绾熘达到园子外，驻足停留了会儿，揉了揉耳朵扭头回去了。 直到傍晚，她坐在主院用膳，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唱曲儿声，总算忍不住了。 隔了银箸喊明秋进来。 「这是做什么？吃喝嫖赌都搬到家里来了？」 过往顾大帅掌着三省的时候，这宅子里虽然姨太太多，可规矩也多，从没让家里头这么乌烟瘴气，乔绾是真受不了。 季九爷点了头的，明秋一个丫鬟能说什么？她无辜的眨眨眼，只能试图安抚乔绾。 「许是那些兵爷起闹，九爷赢了钱难得高兴，不过是唱个曲儿，小姐别多想。」 「我想什么了？」 乔绾没好气，又不能怎么着，只能推了凳子，饭也不吃了，转身进了后罩屋。 明秋看了看没怎么动的桌面，一路追进去。 「您好歹垫补些，半夜饿了，等九爷回来，该说奴婢伺候不好了。」 乔绾知道季九爷身边这些人，多多少少对她和季九爷的关系有些误会，有些事儿她解释多了，反倒腻味了，也懒得再说。 「我不饿，撤了吧。」 明秋睁着圆熘熘的杏眼看她，半晌欲言又止。 「小姐，奴婢有些话，说了您可别不爱听。」 乔绾心烦意乱的翻着书，闻言看了她一眼。 「左右闲着，你想说就聊聊。」 明秋嘆了口气，一脸的语重心长。 「您现在是仗着年轻貌美，九爷又上心，所以总使性子。说句长远的，九爷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日后巴上来的只多不少，您总得学着放下身段来，不然哪天九爷真不耐哄您了，您可怎么办好？」 乔绾听的一脸复杂，莫名其妙的撇她一眼。 「他上心是他的事儿，不上心了我也无所谓的，早晚我是要嫁人的，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呆一辈子？」 她早说过，她是要做正经夫人的，未来的丈夫，也不能纳姨太太。 季九爷这样位高权重又英姿俊朗的，绝对不是她的选择。 明秋是没想到她还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一时间惊愕的看着她。 「九爷还能让您嫁了旁的男人？您可醒醒吧我的绾小姐。」 乔绾月眸怔了怔，一时间心里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见她不说话，明秋哭笑不得。 「别说在三省，九爷只手遮天，他不点头，谁敢多看您一眼。便是日后回了宁安…… 您快把这些念头都憋了吧，九爷的东西，别说是个大活人，便是个物件儿，那也是毁了也不能便宜旁人的。」 乔绾突然意识到，是自己天真了。 那男人对她的意图从来不加遮掩，她既然仗着他放纵，当真有恃无恐了。 第12章 她又美又辣 夜里又摆了一席，闹到凌晨，季九爷这才回了主院。 他沐浴过，径直穿过耳房内廊，推门进了后罩房。 意外的，屋里点了盏贡纱灯，乔绾没睡。 她卧在窗边榻上，膝上盖了薄毯，见他进来，连忙掀了毯子要下榻。 季九爷长腿大开大合，两步到榻边坐下，给她按了回去。 他凤眸漆黑明亮，盯着她打量了会儿，语调温和带笑。 「这么晚还不睡，等爷呢？」 乔绾早习惯了他一开口就没正经，她坐在这儿琢磨了几个小时的心思，多少琢磨出点儿什么。 心里有了主意，心态自然也不一样了。 于是垂下睫毛，遮了遮眼里的情绪，再看九爷时，神态已如常了。 「这么晚，又是吃喝又是嫖赌，九爷您不累？还有心思来逗我乐子。」 季九爷如今是挺爱听她跟自己拌嘴，一时间歪在榻上笑了笑，伸手撩了她头发。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说些乖话，爷反倒觉得奇怪了。」 乔绾歪了歪头，不耐烦的拍开他的手。 「不然您下回提前说，您想听什么，我说给您听就是。不爱听还过来做什么？」 季九爷也不恼，神情惬意地看她任性，始终带着笑，一副纵容的姿态。 「爷说不爱听了？」 乔绾就忍不住轻轻白了他一眼。 季九爷是真爱看她这眼神，千娇百媚似的，于是倾身凑近了。 乔绾一脸防备，往后挪了挪，季九爷顺势压过去。 「不过有一句，爷不爱听。」 「什么？」 「吃喝赌爷不差。」，伸手捏住她白嫩的小脸，季九爷闷笑一声，狠狠亲了她一口，哑声道，「嫖，爷只嫖你一个。」 乔绾虽然脸红了，却没恼，也没瞪他，只睁着一双清澈的月眸直勾勾瞧着他。 季九爷眉梢一挑，凤眸暗了暗，盯了眼她樱红唇瓣，痞坏痞坏的慢悠悠往前凑，慢条斯理地笑她。 「你要喜欢，爷可嘴下不留情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乔绾脖子都红了，素手下意识握住他衣袖。 季九爷垂了垂眼，见她故作镇定依旧一动不动，心下纳罕，稍稍后退一些，仔细打量她。 姑娘沐浴过，穿的单薄，出水芙蓉似的，又娇又媚。 第16页 他打量着，心里动了念，脑子里却存了疑惑。 「你今儿……喝酒了？」 这么乖，这副任君採撷的姿态，倒叫他不习惯，一时间下不去手。 乔绾咬了咬唇，心下总算印证了什么。 季九爷，就是看中她又美又辣。说到底，男人骨子里都有些贱。 她不说话，等了等，见他撒了手，似是要站起身。 乔绾心下一动，一把拽住他衣袖。 季九爷起身的动作一顿，看着挂在袖子上那只素白玉手，又心生不舍，顺势一把握住了，似笑非笑睨着她。 「怎么，还捨不得爷走了？那你一会儿可别悔，再跟昨儿似的打爷，可不会纵着你了。」 乔绾悟过来，他愿意逗弄她，是想看她恼羞成怒，想看她娇态百出。 于是跪在榻上使劲拽他，昂着下巴质问。 「九爷是不是拿我当个宠物，就像你养阿福似的，高兴了逗逗乐，不高兴了撂在一边！」 阿福是那条德国大黑贝。 这语气才对味儿，季九爷重新坐下，双手握着她肩，凤眸笑的发亮。 「爷疼你都来不及，你怎么还把自己跟个畜生去比，没良心。」 「九爷昨儿那么欺负我……」 乔绾低了低头，扭开脸，「就这么算了？」 这是算后帐啊，季九爷早想到这事儿还没完，眼下也不惊讶，顺着她哄。 「要不爷给你欺负回来？」 「少哄骗我！」 「那你想怎么着？不然明儿让人陪你出门子逛逛，花花银子高兴高兴。」 「我才没那么肤浅。」 季九爷歪在榻上，虚揽了她不盈一握得腰肢，笑的满脸纵容。 「你这脑袋瓜，又在转什么主意要坑爷。」 乔绾一把推开他的手，小脸严肃板正。 「你别动不动就动手动脚的。」 「你人都是爷养的，爷想动哪就动哪。」 季九爷嗤笑，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压住。 乔绾使劲推他，板着脸生气。 「您是不是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哪句？」 「我说了的，我是要做正经夫人的，您这么对我，以后还有谁会娶我！九爷还说不是拿我当个物件。」 「贫丫头！」，季九爷失笑，点了点她眉心，嗓音悠悠的。 「爷也说了，日后回了宁安，爷有命活着，抬你做正经夫人，是你自个儿不信。」 乔绾愤愤地，谁能信这鬼话？她气的怼他。 「您要真想娶，天高皇帝远，您早娶了，还回宁安……」 季九爷「呵」了一声，给她抱着坐直了，脸贴着脸笑她。 「这是暗示爷呢？怎么，爷要娶，你就跟爷？」 乔绾抿着嘴没说话。 季九爷心下悟了，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她。 冰肌玉骨，眉目如画，是个绝代千娇的小美人。 连头发丝儿都生的合他眼缘，他是真喜欢，快三十年了，头一回这么稀罕个女人。 小姑娘被他撩的动了心思，他忽然心肠就软了，也捨不得让她失望。 默了片刻，季九爷揽着她拍了拍，语气比过往都要柔和。 「你还年轻，路还长着，有些话爷不能给你说太满，若是回头哪天爷不在了，岂不是走的也不踏实？」 这话说的，好像大限将至一样。 乔绾听的心下不是滋味，低着头细声道。 「您总说若是能活着，您的处境就这么危险？险到您家都不敢成？」 家？ 季九爷心尖儿绕了一圈这字眼，再看怀里的姑娘，心肠又软了三分。 「处在这位置，很多事儿都不是定数。爷说的每个字儿都算数，你放心，真有那一天，爷提前给你安排好了，让你无忧无虑后半辈子。」 乔绾心下动容，兴许季九爷待她，是有几分真情谊的吧？ 她抬头盯着他瞧，话也软和了，声音柔软细腻。 「九爷，真有那一天，我嫁了别人，您也管不了了。」 季九爷想了想，到底意难平，突然发了狠给她推到榻上压住，磨着牙笑。 「你提醒爷了，趁着没到那一步，爷还能管着你，以防后患，爷得先讨些利息，不然太吃亏了。」 他发狠似的耍流氓。 乔绾也不急不慌了，只咯咯笑起来，一边手忙脚乱的压裙角，一边象徵性地挣扎了两下。 「九爷占了便宜，我可记着你说的话，日后在宁安，您要敢八抬大轿抬别的女人，我可不依了。」 千娇百媚的绝色，给他蹂躏的裙子头发都乱了。 季九爷喘着粗气，忍不住爆了句粗。 「谁敢惦记爷的八抬大轿，爷给你递枪桿子，你毙了她，爷给你收拾摊子。」 乔绾笑的更开怀了。 第13章 若是不穿，想来更好看 夜里闹腾的晚了，季九爷顺势歇在后罩房。 乔绾晌午才睡醒，趴在床榻上回味了一下。 身上没一点儿不舒服的。 那人虽是瞧着为所欲为，但真做的与说的一般，说给她留后路，就真不动真格的。 乔绾心里像是溢满了什么，抱着被子无声笑了笑。 她起身穿了衣裳，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脖颈有几处密密麻麻的红紫，顿时脸热。 第17页 连忙拿了粉扑盖了盖。 乔绾用了早膳，从后罩房出来。 昨夜又下了雨，秋雨一场凉一场，隔着洞窗，她看见季九爷披了青色大褂，在院子里逗狗。 半人高的黑贝，后腿站直了立起来，比乔绾都要高，在季九爷手底下，温顺的不像话。 她跨出门去，站在台阶上。 季九爷第一时间回过头来，手里的肉饼一松，转身就走了回来。 「醒了。」 他凤眸带笑，心情好的出奇，反手摘了肩头的大褂，给乔绾兜住，然后顺手握住她肩头将人搂在怀里。 当着外人，乔绾到底面皮薄，瞬间红了脸。 「我不冷。」 「爷看你冷。」 乔绾：「……」 这股甜腻劲儿，给赵滨和韩兆看的牙根酸。 偏季九爷回头又叮嘱了一句。 「午后找最好的裁缝来，给你们夫人做秋冬的衣裳。」 赵滨应了一声，眼瞅着季九爷搂着佳人进了屋，歪头去跟韩兆咬耳朵。 「你瞧见没？」 韩兆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赵滨「嘶」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瞪他。 「你瞧见绾小姐什么反应没？」 韩兆摇了摇头。 「左右没不高兴呗，女人，谁做新衣裳会不高兴。」 赵滨对他这情商实在是一言难尽，顿时翻了个白眼。 「上次我喊声「太太」，绾小姐老大不高兴，九爷让喊「夫人」，她也不乐意。今儿就不一样，九爷说「你们夫人」，咱们夫人那是一点儿没抗拒，温顺着呢，这说明什么？」 韩兆眨眨眼，回过味儿来，嘿笑一声。 「这是成事儿了？」 赵滨应和着抚了下掌，小声嘀咕，一脸地跃跃欲试。 「难得出来躲几年清闲，也不能白浪费时间，九爷开了窍，若是咱这位小夫人肚子争气，等回了宁安，回头小少爷都能扛枪桿子了，也算是办了件大事儿。」 季九爷在宁安，那是出了名的万年铁树，从不沾女人的。 就是季大帅本人，后宅里姨太太能凑四五桌麻将，他对自己这个九儿子这一点上，就颇有微词。 好在那几位虽是房里没问题，但挣扎下来，孙子辈里到今日，也就四房一个安然健在。 季大帅上了年岁，儿子多，孙子却少的可怜，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更是看顾的眼珠子似的，惯成个混世魔王，在宁安城那是人烦狗厌，算是养废了。 赵滨跟韩兆跟着季九爷，自然什么都为他谋划，季九爷快三十岁了，后宅空旷膝下无子，他自己不急，他们都看不过眼了。 眼下就盼着两人蜜里调油，早日开枝散叶，若是生养个健康聪慧的小少爷，他日回了宁安城，那也能在季大帅跟前得不少脸。 四房一脉，不就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赵滨一合计，还是得帮着九爷哄夫人高兴，于是捅了捅韩兆。 「一时半会儿出不了门，你候着，我亲自去找裁缝。」 韩兆点点头。 「你自己约莫着时辰，江左督察那边儿再两个小时就到了，九爷耽搁不了多久。」 「知道了。」 屋里头，乔绾在伺候季九爷更衣。 经过昨夜，两人间有些什么变化，季九爷搂抱揉捏，下起手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他比乔绾高出一个半头，乔绾垫着脚给季九爷系长褂上的盘扣，被他扰的整个人都羞红了，受不了的推他一把，眼睑轻掀。 「能不能不……」 季九爷眉梢一挑，慢条斯理地给她堵了回去，「不能够。」 这男人耍起流氓来，乔绾是见识过的，顿时没好气，嗔了他一句。 「您出不出门了呀？」 娇声细语的，季九爷欣赏着她清凌凌的月眸，凤眸暗了暗。 「没良心不是，爷一走可好些日，摸两把也不让？」 嘴里笑骂着，手上可一点儿不含糊，一路沿着丹霞色小衫的边沿游走进去。 乔绾涨红了脸，垫着脚扭了扭腰，强忍着没推他，只得转移话题。 「您这次去几日？」 「没谱，你想让爷去几日？」 「我想让九爷别走，您就不去了？」 季九爷被逗乐，笑了两声，一把掐起她细腰将人举起来。 乔绾被放在桌沿上，男人一只手就掀了裙摆，好歹屋里没人，她才勉强镇定，只是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您放我下去。」 季九爷抿唇摇了摇头，捏着她柔若无骨的细白小腿把玩儿，整个人挤在她身前。 「要不，你跟爷一块去？」 这妖精，他还真想别在腰带上。 乔绾月眸眨了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这副软糯天真的模样，再对上那双清澈无辜的水月眸，季九爷心弦狠狠一勾，顿时笑骂。 「小妖精，成日里就勾爷！」 骂完又扭头冲着门外，「来人，给你们夫人收拾行装。」 乔绾一听，这是来真的！连忙抱住他胳膊，急声道，「不用进来！」 季九爷挑眉睨着她，「想去也是你，不去也是你，你也学着逗爷来了？」 乔绾抿着嘴笑，抱着他结实的手臂晃了晃，软声道，「我不去，九爷办正事儿，带个女人人家怎么瞧？不能让他们背后议论您。」 第18页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捏着她白嫩嫩的脸蛋儿。 「爷的女人这么懂事儿，带着也不妨碍，谁敢说？」 一副谁多嘴，爷就毙了他的霸道相。 乔绾被他这声「爷的女人」逗红了脸，嗔怪道。 「您要做霸主，我还不做祸水呢。一会儿裁缝来了，我要挑款式，挑料子。」 「女人！」，季九爷嗤笑一声，「为几件儿衣裳就不要爷了，出息！」 「衣裳穿了不是给您看的？」 这话，季九爷听了受用，眼下屋里没人，他低笑一声，一把将人按在桌面上。 乔绾吓得一声惊呼，紧接着就被压住。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边脖颈里。 「衣裳穿了爷瞧着好看，若是不穿，想来更好看些，爷先看看……」 「九爷！您别……」 院子里，韩兆揉了揉耳朵，冲着大黑贝摆了摆手，一人一狗静悄悄退出了院子。 第14章 季六爷 两刻钟后，季九爷从院子里出来，嘴角叼着支没点燃的烟，一边走一边系盘扣。 韩兆连忙从裤兜掏出火机，点了烟，扫了眼院儿里，也不见乔绾出来送。 赵滨正带着裁缝一路小跑回来，到了跟前嬉皮笑脸的看季九爷。 「裁缝来了，我领进去见夫人。」 也不知是刚调戏了美人，还是因着赵滨这声「夫人」，季九爷心情舒坦，面上是一丝冷色都瞧不见，整个人容光焕发笑意盈盈。 他扫了眼战战兢兢地裁缝，淡淡下令。 「多做几身儿旗袍，夫人挑的布料，都来一身儿。」 他还是爱看她穿旗袍。 这是大买卖，裁缝听了笑眯了眼，连连点头哈腰。 季九爷这才带着人走了。 屋里，季九爷走前将乔绾抱回了自己的寝卧，她躺在拔步床上，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消失，脸上的娇媚羞恼渐渐消匿。 乔绾黛眉轻轻蹙起，心里觉得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说季九爷疼她，喜欢她，是真的。 但是定然没有一个男人，是以如此随意的方式对待自己想明媒正娶的妻子的。 说到底，季九爷对她的喜欢，还有说的那些所谓承诺，想来连他自己都没察觉是一时兴起。 这不是乔绾真正想要的。 乔绾虽然十六岁，但她并不是个真正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她有心机，也有头脑。 一旦想通了什么，也会想方设法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就像眼前，她知道自己只能跟着季九爷，日后想要嫁人是不可能了。 所以她要得到季九爷的心，辅佐他夺得军政大权，最重要的，他成大帅的那日，她做唯一的大帅夫人。 明秋在外传话，说裁缝到了，乔绾这才收回思绪。 裙衫被扯的不像样子，是不能再穿了，她这副模样也不好意思叫人瞧见。 「在外等等。」 她应了一声，然后自己回了后罩房去换衣裳。 季九爷这趟走的时间久，从乔绾以为的三五日就归，直等到第八日上还没有消息。 他走的那天，她刚量的身量订的秋冬衣裳，衣裳都做好送来了，他人还没回来。 乔绾从最初的心平气和，到微微焦躁。 虽说是小别胜新婚的意味，但有权有势英俊可靠的男人，无论去了哪都不缺女人，把握不住季九爷的行踪，这让她有点被动，乔绾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站在镜子前，穿着新作的旗袍，旗袍是丁香色缎面，绣着茉莉花簇，衬的整个人娴雅大方，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款我没选。」 乔绾虽喜欢，可她记得这料子她做的是小褂，她不信大帅府的生意，掌柜能弄错。 掌柜的是三十多岁的大娘子，闻言笑的和气，解释道。 「是九爷吩咐的，绾夫人选的料子，要都做身旗袍。」 印证了心里的猜测，乔绾没说什么，再次看了眼镜子里的倩影，纤细白皙的长腿从旗袍开叉处探出来。 于是她明白了，季九爷喜欢她穿旗袍，还很喜欢她的腿。 乔绾温婉一笑，谢过掌柜娘子，让人送她出去。 正这会儿，明秋进来，乔绾见她一脸不安，不由心里一咯噔。 「可是九爷出事儿了？」 明秋连忙摇摇头，欲言又止的搓着手。 「夫人，六爷来了。」 「夫人」二字从季九爷嘴里叫了出来，所有人也都跟着叫。 乔绾月眸眨了眨，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明秋是从宁安跟过来的，她说六爷，定然是季家的季六爷。 这不声不响地，正巧季九爷不在，府里没个人，她又住的主院，不出去迎一下，好像不太合适。 可出去迎了，也不和规矩。 她不是季九爷妻妾，在宁安城那些人眼里，怕是只算个季九爷消遣的玩物。 几个瞬息，乔绾有了决定。 「你去安排吧，我出去也不合适，就不见客了。」 明秋也是因为这个犹豫，只是还有一层担心。 「夫人，六爷和九爷素来最不对付的，九爷不在，他若问起来……奴婢不知怎么应付。」 乔绾一脸莫名地看着她的反应，随即猛的反应过来。 来的是死对头，怕就是正想抓季九爷的把柄。 第19页 可眼下她也不知道，季九爷这趟办的事儿，是不是需得瞒着宁安。 不管怎么着，来者不善，不能给他诟病季九爷的机会。 乔绾蹙眉，低声问明秋。 「九爷这趟，有没带走的人吗？他得力的，亲卫里的。」 明秋想了想，连忙点头。 「佟参军在的，您的意思是……」 「你派个腿脚快的，去给我叫过来。另外跟他打听，九爷什么时候能回，使人给他送个信儿去，季六爷突然造访，就怕牵扯到大帅。」 明秋是没读过书的，想法也简单，眼下有人指挥，她连忙就要去办。 乔绾连忙叫住她，想了想又交代。 「让佟参军亲自来见我，别让人看见，安排亲兵在街上巡逻，制造混乱，对外就说有顾家旧部，行刺九爷。」 「啊？」 明秋傻眼。 乔绾嘆了口气，「快去，你安排了人去传话，就快回来，领我去见季六爷。」 乔绾在屋里坐立不安，思索着下一步对策，等明秋返回来，她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主意。 佟参军来的很快，上次季九爷给他的嫡女保媒，季九爷刻意在秦书杰面前表现的重视乔绾，故而乔绾在佟参军印象里的分量，还是重的。 这次涉及到季九爷的事，众人更是一条心，操作起来很顺利。 乔绾带着明秋赶到会客厅的时候，就见门外站了一熘面生的季军。 她跨进门，正座上坐着穿深灰西装的青年，大马金刀稳稳噹噹。 那人听见动静抬起头，乔绾看见一张与季九爷三分相像的脸，同样的修眉凤眸，只是这位季六爷瞧着面相温润些。 明秋被拦在门外，乔绾故作镇定上前行礼，大大方方唤了声「六爷」。 季六爷也在打量她，少女二八年华，冰肌玉骨，仪容举止优雅大气，眉梢眼角七分清丽三分娇媚，是个绝色。 宁安城里，季六爷红粉知己遍布，各式各样的美人他都沾过，但眼前这位姑娘，显然比他养过的那些，都要美。 他来了兴致，打量乔绾的视线透出几分惊艷来。 「你是……」 乔绾咬唇，像是羞于回答这个问题，垂下眼轻柔开口。 「九爷今日不便见客，多有怠慢请六爷见谅，乔绾让人安排了住所，六爷长途跋涉，先歇着吧。」 相比起美人，季六爷自然更看重季九爷，他正了正脸色。 「老九出什么事了？」 第15章 作戏 没什么事。」 乔绾镇定一笑，模样乖巧。 「九爷眼下在外见客，不在府中，乔绾已经使人去知会了，六爷先回住处整顿，等歇一晚，明日自然就能与九爷会面了。」 季六爷闻言没有接话，垂下眼抿了口茶，再看乔绾时，眉眼也就带了三分戾气。 「怎么？使个女人来，三言两语就要打发我，他季老九如今领着兵，在这儿做土皇帝，就不把兄弟们放在眼里了？大帅若是知道……」 「六爷何出此言？」 乔绾脸色白了白，连忙打断他，像是怕他真捅到大帅跟前去，细声解释着。 「这可真是误会，九爷是真不在府里，我何必诓骗您？」 「不在府里！」 季六爷冷笑一声，「哐」的一声砸了茶盏。 乔绾吓得一声低呼，眼圈瞬间就红了。 季六爷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她跟前，一字一句笑问。 「你说，他不坐镇苏城帅府，他人哪儿去了？」 乔绾吓得连连后退，捂着帕子「唔唔」哭了起来。 美人梨花带雨，季六爷面色软了软，觉得自己是吓过了。 见她哭的不能自已，一时间问不出什么，他扭头看向门外的亲军。 「去，问问他们，季老九人在哪。」 那亲军还没动，院子廊道上大步匆匆奔进来一人。 季六爷瞧着是季世延的参军佟骁，顿时挑了挑眉。 佟骁脸色阴沉，也没看人，张口就问。 「九爷怎么样了？伤……」 「佟参军！」，乔绾急唤一声打断他，也顾不得擦眼泪了。 「九爷可知道六爷来了吗？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佟骁愣了愣，似是突然发现季六爷在，嘴里的话磕磕巴巴的。 「六爷，绾夫人……九爷他……他他走不开。」 季六爷左右扫了两人一眼，差点被这拙劣的演技给逗乐，他不等乔绾开口，慢条斯理地道。 「他走不开？得，我亲自去见他。」，说着他故意往外走。 乔绾面色一白，顾不得许多，连忙一把抓住他手臂。 「六爷！」 季六爷顿住，视线落在胳膊上，素白绵软的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手腕，看的人心痒痒。 他视线上移，眉目如画的一张娇颜，正红着眼眶眼巴巴望着他，欲言又止的小模样，可人怜极了。 一想到这样的小美人是季老九的女人，他心里顿时更不悦。 「六爷您别急着去，九爷许是喝多了，等明日……」 「够了。」 季六爷眉头一拧，轻轻挣开她的手，眉眼凌厉的盯着乔绾。 「真把爷当傻子了？你多大岁数，爷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他看向佟骁。 第20页 「说！老九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他人在哪。」 乔绾吓得脸惨白，战战兢兢退了两步，咬着唇看向佟骁。 佟骁浓眉紧蹙，脸色也沉了沉，看着季六爷时眼神带了几分防备和怀疑。 「六爷今日刚到，怎么就知道九爷出事儿了。」 这话，算是承认了季老九的确出事儿了。 季六爷搓了搓手，暗地给门外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口中与佟骁周旋着。 「苏城有多大？他季老九是这儿的土皇帝，他的事儿，能瞒过多少双眼睛。」 佟骁紧盯着他没说话。 乔绾站在一旁，一脸的紧张。 氛围有些紧张，季六爷与佟骁对视了片刻，察觉佟骁对他带着几分防备和警惕，心中多少有了几分猜测。 少顷，他去打探消息的亲卫赶回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乔绾握紧了拳，与佟骁对视一眼，她像是放弃了伪装，一脸凄楚无助。 季六爷听完回话面色剧变，从惊愕，诧异，怀疑，过渡到焦急。 他看向佟骁，神情和语气都变得肃厉。 「这么大的事，你们竟敢瞒着我！老九现在怎么样？带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急迫的要走，一副十分担心的模样。 佟骁却错了一步挡住他去路，虎目深沉毫不畏惧的看着季六爷。 「六爷留步，九爷如今不方便见客。」 季六爷气笑了，他是不相信季老九会这么轻易被伤，不亲眼看看怎么能放心。 「我今日偏要见他，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能耐，既然能伤老九，他伤势如何，我要亲眼看过，才能放心。谁今日拦我，就是跟爷的枪桿子过不去！」 一排亲卫齐齐举枪上膛，对着佟骁。 佟骁面无表情毫不畏惧，盯着季六爷一字一句道。 「九爷伤势轻重尚且不知，六爷今日就在九爷府上举枪，传了出去，怕是也不好听。」 季六爷和季九爷素来不对付，这在宁安城人尽皆知，他在季九爷府上捣乱，自然也是有恃无恐地，也不会怕佟骁三言两语的威胁。 季六爷挑了挑眉，冷笑一声。 「老九不会管教下属，做哥哥的今儿就帮他教教，目无尊卑的东西。」 佟骁不为所动，依旧挡着他去路。 眼见闹的不可开交，乔绾急步上前，似是也不伪装了，一把拉开佟骁，与季六爷面对面站着。 季六爷眼睑低垂睨着她。 方才哭的梨花带雨柔弱无助的小姑娘，现今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月眸看他，昂着小下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骄纵样。 「六爷想做什么？这儿是苏城，在三省，季九爷说了算，您要在这府上动刀动枪的，可别怪我们冒犯了！」 季六爷眉头高挑，看着明明害怕，还挺着小身板张牙舞爪的小姑娘，顿时有些好整以暇。 他背着手微微倾身，逗弄似的笑语。 「你们能怎么冒犯爷？」 佟骁欲要说什么，被乔绾伸出纤细的胳膊拦住，乔绾神情镇定看着季六爷。 「六爷也知道情况，我们不让您靠近九爷，您心里明白是为着什么，聪明人不说暗话，您带的人就这么多，苏城可驻扎着十万大军呢，九爷遇刺，整个苏城戒严，帅府当然也不例外，您真要动枪，可要掂量清楚了。」 「你威胁爷。」 季六爷冷笑，颇有些有恃无恐。 「乔绾不敢，也不会威胁六爷。」，乔绾温浅一笑，模样乖巧，「只是分析一下形势，况且，六爷此番来，可是受了大帅的指令？」 季六爷没说话，乔绾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六爷来，九爷可是从未收到消息的，您隐瞒行踪，怕是也有不能言说的缘由。」 「大帅原就不喜欢兄弟闫墙，您和九爷过往就不睦，这趟为何偏指派您过来，偏您一来，九爷就出事儿，我们并不想怀疑六爷，一切不过是为九爷着想。 说句大逆不道的，咱们不得不防着您，这事儿若不是您做的，您该想想背后推动一切的人，而不是着急看九爷如何。」 季六爷听得脸色阴沉，一时间垂下眼看不清神色。 乔绾月眸动了动，接着道。 「若您不是得了大帅令，是私下来的，那您要动手……我们只能冒犯了。」 第16章 她决定，她这次绝不好哄 一番戏真真假假，到底是将季六爷暂时稳住。 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催促季九爷尽快返程。 主院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铁桶一般，乔绾足不出户，焦虑的一整夜都没睡。 第二日正午，熬的头痛欲裂，卧在窗边贵妃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一声惊雷将她惊醒。 乔绾掀了褥子坐起身，喊了声「明秋」。 明秋推门进来，端着洗漱的东西。 「夫人醒了，您洗漱过，奴婢让厨房传膳来。」 「九爷有消息了吗？」 「方才赵总军回来了，说九爷在路上呢。」 乔绾松了口气，连忙问她。 「九爷可有带话回来。」 明秋抿着嘴笑，小声回她话。 「赵总军说，九爷本就在返程的路上了，听说六爷突然来，指了他快马加鞭赶回来应付。 第21页 赵总军听佟参军说了经过，直呼夫人机灵，说咱们应付的好，接下来六爷那边，就交给他了。」 乔绾大大松了口气，坐在桌边抚着心口。 赵滨这话应徵了她之前的防备，九爷的行踪，果然是不能让宁安那边知道的。 还好有惊无险，自己没有办坏事，帮倒忙。 这样她就放心了。 季六爷交给赵滨应付，乔绾彻底撒了手，紧张的情绪一松懈，她又饿又困，早早吃了饭，倒头就睡了。 以至于季九爷回来，她还睡的人事不知。 凌晨三点钟，季九爷的车从后门开进院里，赵滨等在院里，小跑过去开了门。 高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赵滨打眼一瞧，自家爷冷冰冰的眉眼，凤眸沉的渗人，这是很不悦的神情。 由此可见，九爷有多厌烦六爷。 「他人呢。」 赵滨被这冰渣语气冻得一哆嗦，连忙回话。 「绾夫人给安排在秋风院了，属下回来已经去看过，听六爷语气，似乎是防着咱们栽赃他，也不愿多跟属下说什么，今儿一午后都没离开秋风院。」 季九爷眉眼清冷，抬脚往主院儿走。 「绾绾见过他了。」 赵滨亦步亦趋跟着，闻言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啊，六爷来的突然，府里没个做主的人，还是夫人聪慧，知道给九爷隐瞒行踪，和着佟骁演了出戏，倒真把六爷给唬住了。」 「戏？」 季九爷眉梢一挑，似乎十分感兴趣。 赵滨这才详详细细的将经过叙述了一番。 季九爷听完，眉眼舒展唇角微扬，淡淡贊了一句。 「她是个有心思有主见的，从没见过季老六，就知道防着他。这次换了别人，怕是要坏事，记她一大功。」 赵滨点点头，啧了一声。 「要么说，平日里只瞧着夫人骄贵任性，今日才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小小年纪，敢在六爷枪桿子下叫板，真是好风骨好胆量。」 季九爷听了闷笑出声，「她是胆子大，不然不敢在进府那天随爷「要杀要剐」。」 赵滨也想起来那天，顿时也笑了，「还是您慧眼识珠。」 「少拍马屁！」 眼见进主院，季九爷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明儿安排着，我见老六一面。」 赵滨迟疑的看他一眼，「那，您这「伤」……」 季九爷慢条斯理抚了抚心口，「找个有经验的老大夫来，做要做的真，老六不是好糊弄的。」 赵滨应了一声，这才退了出去。 季九爷推了门自己进去，见明秋惊醒，摆了个手势给她。 明秋轻手轻脚退到门边，出门时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夫人昨儿一宿没睡。」 季九爷扫了她一眼，径直往后罩房走去。 屋里黑着灯，乔绾从不喜欢点灯睡觉。 季九爷摸到榻边，撩开床帏，为了看清她，特地将床帏挂起半扇，他倾身将人困在臂弯里，凑近了打量。 离得这么近，他能清晰嗅到她身上的梨花香，似乎是换了梨花头油，香味比他走前要浓些。 小姑娘许是乏的厉害，换了之前，他一进屋怕是就惊醒了。 看了一会儿，季九爷觉得心情十分安定。 轻轻吻了小姑娘唇瓣一下，然后喟嘆一声，满足的起身退了出来。 乔绾睡的沉，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就隐约听到外头人声嘈杂，掀开床帏细听一会儿，确实是主院的声音。 想到可能是季九爷回来了，乔绾连忙下床，踩了绣花鞋就往外走。 明秋守在门外，见她出来连忙提醒。 「九爷回来了！」 乔绾「嗯」了一声，抬脚就要去前头。 明秋见她穿着睡裙，连忙拦住她，「夫人，您洗漱好再去前头吧，人多。」 让九爷瞧见，怕是会不高兴，这话明秋不用说，乔绾也反应过来了。 她转身回了屋，一边走一边低声问。 「都谁来了？为何这么喧闹。」 「之前说的是九爷伤的重，眼下九爷回来，就安排着见六爷一面，怕拖得久，六爷那边儿起疑心。」 乔绾点点头，九爷现在见客，她倒是没那么着急了。 方才是睡迷糊了，他都回来了，她更没什么可急的。 乔绾稳稳噹噹地收拾了自己，特地穿了身天水碧绸子素面旗袍，脸上也多上了层粉，瞧着憔悴些。 这才带着明秋出了后罩房，穿过内廊往前头主屋去。 韩兆站在主院后廊拐角，似是专门等着她。 「夫人。」 「韩总军，客人都走了吗？」 「六爷还在，九爷叮嘱了属下在这儿等一等，约莫您该过来了，今儿前头不安生，等晌午后九爷再去看您。」 乔绾眨了眨眼，莹唇微抿，略微疑惑的看着他。 「九爷不见我？」 韩兆挠了挠头，「九爷说，午后去看您。」 乔绾垂下眼帘，温婉笑道，「我知道了，谢过你。」 然后带着明秋重新回了后罩房。 一进屋，乔绾便坐在贵妃椅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看出她情绪低落，明秋小声安慰着。 「昨夜里九爷三点多进的门，径直到屋里瞧了夫人，呆了有两刻钟才出来的。」 第22页 乔绾闻言抬头看她，一脸意外。 「夫人没醒？」 乔绾抿唇，心里略略好受了些。 不过一想到自己处心积虑为他着想，担惊受怕睡不踏实，他居然还将她拒之门外，她还是心里气不过。 她决定，她这次绝不好哄。 心里赌着气，乔绾昂了昂下巴，吩咐明秋传膳，饭后将门从里锁上，然后拿了本书靠在贵妃椅上，气定神闲地等着。 第17章 对爷又打又挠的 午后三点两刻钟，乔绾等的有些睏乏了，才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门被推了一下，门外的人顿了顿，似乎不死心，又用力推了两下。 乔绾黛眉一挑，没有出声。 被拒之门外的季九爷，默默看着上了内栓的门，险些笑出声来，他低笑扬声。 「多大了？还闹这种小孩子把戏。」 乔绾听了不由翻了门一眼，「啪」地将书摔在窗户上。 动静不小，种种行为表达了屋里人的不悦。 季九爷低沉闷笑，负着手慢悠悠晃到窗子外，看着压了个缝隙的窗边儿，十分识相也没伸手去拉。 只微微弯了腰，好声好气地跟她说话。 「爷又做了什么，惹你这么不高兴？」 乔绾低低「哼」了一声，「不敢。」 「有你不敢做的事儿？开开门，有脾气沖爷撒，爷任你打任你骂。」 「您借我豹子胆，我也不敢跟九爷动手。」 「你还用借胆？」，季九爷笑了，「对爷又打又挠的不是你？」 三句没五句就开始不正经，乔绾都渐渐习惯了，脸都没红，轻飘飘嘲讽一句。 「九爷说是谁就是谁，您出趟门这么久，谁知道到底是谁。」 这话带了醋意，季九爷听了心里还挺受用。 于是眉眼笑意更柔和了，单手叉腰斜斜靠在窗户边，轻轻敲了敲窗户。 「你看你，走的时候爷就说带着你，是你自个儿不要去，眼下又疑心爷，什么都让你给沾了。」 乔绾抿了抿嘴，他肯低声下气的哄她，她心里多少已经有谱了，眼下故意僵着声罢了。 「您就会念叨我不是，我不跟着您，难道不是为了不给您添乱？再说了，这要不是我留在府里，这次的事儿能这么轻易解决？」 「是。」 季九爷连忙应和，「你做的好，爷记你头功。」 乔绾无声笑了，月眸弯了弯，一脸傲娇的问他。 「头功能得什么奖励？」 还要求论功行赏，季九爷被逗乐了。 「你想要什么，爷都应。」 乔绾站起身，一把推开窗户，歪头探看他，一双月眸浅笑盈盈，娇媚横生。 「真的？」 季九爷猛地对视上这样的小姑娘，脑子里还没反应，手已经下意识伸了出去，把住窗户边儿就要拉开，准备狠狠亲她一口。 乔绾眼疾手快，双手把住窗户抵抗，瞪着月眸一脸控诉。 「您还没说呢！」 季九爷心里笑骂了一声，只能悻悻收回手。 「你爷说话一言九鼎。」 乔绾嗔了他一眼，抿着嘴笑。 「那……您回去吧。」 季九爷眉梢一斜，视线还沉浸在她眉眼里，像是没听清她说什么。 「什么？」 「我说。」，乔绾收了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您可以回去了。」 季九爷凤眸微眯，终于听明白了，手指摸搓着手腕儿上的紫金佛珠，声线慢条斯理地。 「回哪？」 乔绾黛眉一挑，有恃无恐，「回您屋里吧，我今儿不想陪您。」 说完当着季九爷的面，「啪」的一声将窗户关上，甚至在里头上了栓。 季九爷凤眸眨了眨，半晌垂下眼睑，捻着佛珠，清清淡淡地下令。 「给爷把门打开。」 这声音听着就跟刚才不一样了，乔绾心里揪了揪，咬着唇反驳。 「九爷刚才还说自己一言九鼎的。」 季九爷不理会，转身就往门的方向走。 「爷数到三，你不开，今儿这门保不住了。」 「九爷说话不算话！不是真君子！」 乔绾有些气急败坏，跑到门边用背顶住门。 季九爷恍若未闻，挑着眉梢慢悠悠道了句。 「谁跟你说爷是君子？一。」 乔绾太气了，却又不得不低头，她知道季九爷不是逗她，说这门保不住，是真会被他给卸了。 「你起开，一会儿爷踹门不收力，伤了你可别哭，二。」 「九爷！您踹着我，可别心疼！」 乔绾跺脚，破罐子破摔的喊了一声。 季九爷绷不住了，终于笑出声，他单手叉腰，笑的止不住。 「你说的对，你可是爷的心肝儿宝贝，爷哪捨得让你疼。」 乔绾反应过来，自己是又被他给逗弄了，顿时恼羞成怒。 她猛地转过身，气的自己踹了门板一下。 「季世延！」 多少年了，季九爷许久没听见过别人喊他大名，今儿从他的小姑娘嘴里喊出来，又娇又软的，听的他耳朵都酥了。 他好心情地应了一声，甚至还故意逗她。 「绾宝贝再叫一声，你说让爷干什么爷就干什么，你要月亮，爷让人给你摘下来。」 第23页 乔绾气的都哆嗦了。 宝贝都喊上了，这狗男人不止死皮赖脸，一副流氓骨头，嘴也是占便宜没够！ 她再也忍不了，一把拉开门，抬脚就踢了他。 眼看把人激了出来，季九爷灵活的退了一步，一把将人拽进怀里抱住，推着进了门，顺脚把门带上。 「你放开！」 「不放。」 「你！无耻！混蛋！」 「嗯，爷无耻，爷混蛋。」 温香软玉在怀，季九爷得偿所愿，丝毫不计较小姑娘牙尖嘴利。 半揽半抱地，将人带到榻上，倾身按倒了。 到了这一步，乔绾眼眶终于红了，也不挣扎了，就抿着嘴一脸委屈的看他。 季九爷眼瞧着，心也软了，捨不得再欺负。 语气又软和下来，好声好气哄她。 「甭哭，有话好好说。」 乔绾哽咽着，「是您不跟我好好说的……」 季九爷被这哭腔软糯的音儿酥了骨头，顿时投降。 「爷的错，爷不该逗你。」 「您冷落我，拿我逗乐子，还气我，您只会欺负我。」 「爷什么时候冷落你了？」 「您还说！」 乔绾哭叫一声，一把推开他，坐在床边抽噎起来。 季九爷头疼，跟着坐起身，看她哭的难过，凤眸黑沉下来，耐着性子将人抱住哄。 「就你一个，爷怎么捨得冷落？你是怪爷走的时间长了？下次带着你。」 「我才不去！」 「你不去，那爷出门都给你交代清楚了，天天让人给你来回送信。」 乔绾等的也是这句话，目的达成，她见好就收。 她收了收眼泪，侧过头看他。 「谁跟你说这个了！」 「还有别的？」，季九爷声线低磁，自己想了想，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爷没冷落你，你想差了，以后不许多疑，有话直跟爷说，再闹这么几次，爷可真恼了。」 乔绾抿唇，不高兴的撇开头。 季九爷拍了拍她后背。 「行了，这事儿过了，不许再闹。」 第18章 九爷，我不想嫁人了 偶尔使性子那叫情趣，但要把握好度。 季九爷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他能陪着闹一会儿，已经是很看重她。 他说不许闹了，那就是不想再玩儿，乔绾也温顺下来，及时收敛。 这个时候她刚哭过，突然乖巧，只会更惹他心软。 季九爷抱了她耳鬓厮磨，又说了些软话。 看乔绾眼里有了光泽，这才跟着笑。 「没走多少天，一回来你就闹腾。」 「您又说我，明明是您起的头。」 「你说说。」 「您让韩兆拦着我，我一大早巴巴去见您，还给挡了回来，您也知道您走了多少天。」 季九爷回过味儿来，「嘶」了一声，又气又乐。 「这点子小事儿，值当你给爷关在门外？」 「这不是小事儿！」 季九爷看她一脸认真，一时间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认真盯着她瞧。 乔绾躺在他怀里，被他看的不自在，垂着眼扭开头。 季九爷默了半晌，漆黑的凤眸渐渐带了笑，低声跟她耳语。 「绾绾，你这是惦记爷的很。」 乔绾脸红了，嘴硬道，「我是怕外头那些妖精惦记您的八抬大轿。」 季九爷笑声愉悦，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 「她们不敢，八抬大轿是你的，谁要惦记，爷第一个不乐意。」 「九爷。」 羞归羞，乔绾也知道眼下气氛好，该说的不该做的都得说出来。 「嗯？」 「我收回我原先说的话。」 「什么话？」 「我不想嫁人了。」 季九爷凤眸眯了眯，睨着她没吭声。 乔绾靠在他胸膛上，细声呢喃。 「那天六爷来，我心里是怕的，可经过这一场，我也看清楚了，我跟着您几年，日后不管是三省还是宁安，谁还敢给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捏着她玉藕似的雪臂没吭声。 乔绾等不到回应，于是抬头去看他，只看到男人冷硬的下巴。 「九爷。」 「嗯。」 乔绾顿时不高兴，坐起身来直直盯着他。 季九爷撩她一眼，这姑娘一身小姐脾气，三言两语说翻脸就翻脸，却又好哄，生气的时候也软绵绵的，是很好逗的。 不过这次，他可不是在逗她，她的话他听着有些不悦。 季九爷跟着坐起身，单腿屈膝，一手把着佛珠手串。 「爷以为上次走之前，你就想明白了的，和着是爷自作多情了。」 和着这姑娘之前一面哄着他，一面又没歇了要找别的男人的心思。 什么大家闺秀，他算是看出来了，就是只小狐狸。 乔绾心里一咯噔，脸上的不悦也收敛了，低着头小声解释。 「之前那是……」 「寄人篱下，能力有限，无可奈何。」 季九爷给她接了词儿，突然觉得再呆下去自己可能会更不悦，眼下心里十分乏味，他也不想多说，转身下了榻。 乔绾眼巴巴瞧着，这是一言不合就要走。 第24页 这哪成，这狗男人被她伤了自尊，这要不和好，就这么走了，且不知道会做什么呢。 于是她光着脚追下去，双手抱住他胳膊，软声撒娇。 「九爷别走。」 季九爷侧着头睨她，小姑娘的旗袍盘口解开三个，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锁骨，发髻也凌乱了，昂着头眼巴巴望着他。 一副被蹂躏过，要讨说法的可怜相。 看的他心痒痒的厉害。 她没认错，只会撒娇耍赖，可只这一点，他就硬不下心来。 可他俩之间，他一败再败，这次姑娘先低头，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季九爷沉凝了一瞬，冷着脸开口。 「还惦记别人的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乔绾连忙摇头，抱着他胳膊晃了晃，「不惦记了。」 「不把爷放在眼里。」 「放在眼里，都放在心里了。」 心绪被抚平，季九爷怕绷不住，收回视线不再看她。 「撒娇没用，真知道该怎么做才成。」 「我知道。」，乔绾乖巧温顺的不像话，「九爷待我好，我听话，就跟着您，没别的心思。」 他对她无非一个要求，说什么都要听话。 无关痛痒的小事，季九爷也乐意纵着她。 季九爷吸了口气，顺了顺心里的不爽利，捻着佛珠重新坐回床边，一副大马金刀的姿态。 乔绾十分有眼力见，顺着台阶下，蹲下身子给他系长褂上的盘扣。 季九爷垂眼扫她，面无表情冷声道。 「天黑了，迫不及待送爷走。」 乔绾指尖一顿，撅着嘴嗔了他一眼，赌气的给他把盘扣都解开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骄纵样。 「您别走，我这就让明秋把九爷的东西全都收拾到后罩房来。」 季九爷眉眼没动，真的提了声喊。 「明秋！」 乔绾吓了一跳，没成想他要来真的，一时神情有些慌。 面对实在的福利，季九爷不打算就这么算了，顺势逼着她往前走。 「九爷。」 明秋飞快的扫了一眼，见两人衣衫不整，顿时垂着头不敢再多看。 季九爷冷声下令，「给你们夫人收拾一下，都搬到主卧。」 乔绾咬唇，对着他一脸冷硬和不悦，也不敢现在驳他。 明秋茫然的看了乔绾一眼，现在天都黑了。于是迟疑地询问季九爷。 「现在，立刻搬吗？」 季九爷冷冷看着她，没吭声。 明秋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动起手来。 季九爷就站起身往外走，衣裳凌乱着，也不打理了。 「过来。」 乔绾知是喊她，只得匆匆系了扣子，规整了一下，小跑着追上他。 到了前头堂屋里，早摆了膳，季九爷不爱人伺候，往日屋里总是没人守着。 眼下明秋带着几个婆子搬运东西，也是静悄悄地来去。 季九爷脱了长褂，只穿了身素白亵衣，端坐在桌前，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用膳。 乔绾坐在他右手边，一边心不在焉的吃，一边细心为他添菜。 这顿饭吃完，夜里八点半。 乔绾正要主动伺候绷着脸的季九爷歇息，门外却传来赵滨的声音。 季九爷推了她的手，径直站起身，冷着脸扫了她一眼。 「你先睡。」 乔绾目送他出去，在原地站了会儿，考虑到自己如果回后罩房，势必会惹得季九爷更不悦。 她老老实实爬上了塌。 第19章 九爷不再娶，是因为忘不了她 主院就这么大，主卧与堂厅只隔着一道内廊和一扇月洞门框。 前头只有季九爷和赵滨在说话，乔绾安静的卷在薄被里，将他们的话隐隐约约听了个七七八八。 那点儿抻着的小心翼翼，渐渐就被抛在了脑后。 她不由自主地静心听着。 「这些钱从长兴赌坊过了一遍，保准查不出别的痕迹，九爷，查理德那边等着回信，催了两遍了。」 「明天一早你亲自去拨款，这批货比前头两批多，路上要谨慎，一旦出事，这几个月的准备就前功尽弃了。」 「九爷放心，韩兆亲自去，有秦家兜着，至少安稳了三两成。」 「嗯，这事儿先这么定。宁安那边儿有什么消息没有，季老六悄默声的过来，可是大帅的指令？」 「据得到的消息，四房和七房挣得热闹，六爷这趟说是替七爷接亲去的，像是特意绕了苏城来，白家在的南城属川省边界，跟浙省毗邻，六爷绕过来，是不是想借九爷的力，保这趟差事万无一失？」 六爷和七爷一母同胞，兄弟关系好到女人可以互送，他替季七爷接亲，娶得是大帅心腹白参军的闺女。 这门亲事，给季七爷添了极大的助力。 「季老七到底还是要娶白家的人。」 季九爷低声念着，乔绾从这句话里听出森森寒意。 赵滨也没出声。 静了片刻，季九爷低沉的声音响起，似是透着几分疲惫。 「你去吧。」 赵滨离开后，季九爷在堂厅呆了有一刻钟，一个人不声不响地，乔绾等了会儿，自己爬下床走出去。 穿过内廊，她站在月洞门框边，看见季九爷安静坐着，微低着头，慢悠悠摸搓着那串紫金佛珠。 第25页 落地灯的光泽晕黄，映衬他平素冷冽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乔绾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敢打扰他。 似是又过了一刻钟，季九爷才抬起头来。 他侧头看乔绾，梨花儿娇嫩般的小姑娘，穿着粉白的丝绸睡裙，站在月洞门框下，影壁上的灯芒笼在她身上，是十分温柔婉约的姿态。 他薄唇勾了勾，低哑唤她。 「绾绾过来。」 乔绾月眸微动，徐步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眉眼看。 季九爷浅笑，拉住她手腕，将人扯进了怀里。 「看什么呢？」 「我看九爷。」，乔绾细声道，模样温顺乖巧，「我能不能抱抱九爷？」 季九爷微怔，盯着她看了两眼，抬手替她掩了耳边鬓发，浅笑温声。 「爷不生气了，你别怕。你乖巧听话的时候，爷再大的气也熄了火，逗你的。」 他还在说之前的事。 乔绾眼睑颤了颤，伸出胳膊抱住他脖颈，学着他之前的动作，轻轻将脸贴在他脸上。 「九爷，你别伤心了。」 季九爷似乎僵了僵，脸上的笑也消弭了。 乔绾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她心思敏感，察觉出他的异样，她当作不知，继续温声软语的哄他。 「我不知道九爷方才在想什么，只是瞧着心疼，就想抱抱九爷。」 季九爷凤眸眨了眨，突然就笑了，他倒没想到，小姑娘是这么细腻敏感的。 他也没吭声，就任她抱着。 乔绾没听到回应，只觉得他还在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 她想了想，决定转移话题。 「九爷，您真的信佛吗？」 季九爷薄唇扯了扯，真的信佛吗？ 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因为明白人不会问，不明白的，更不会问。 「你觉得呢？」 他问乔绾，他想看看他的小姑娘究竟有多聪慧多敏感。 「您佛珠不离手，初一十五斋戒，房里还有很多佛经，我在您书房里也见过您手摘的往生咒。」 乔绾关注了他日常的举止，这点浅显的在意，季九爷十分受用。 他侧头吻乔绾鬓发，带着几分疼爱与奖励的意味。 「你觉得爷信佛。」 乔绾后退了些，看着他一脸认真道，「您真的信佛，就不会攻伐三省，您杀那么多人， 怎么会信佛。」 季九爷薄唇抿着笑，与她对视着没说话。 于是，乔绾捧着他左手，去看他手腕上的紫金佛珠，然后小声说。 「上次曹岳送的那串碧玺佛珠是无价之宝，九爷收了，却从不去把玩儿，唯独这串，您从不离手。」 小姑娘的心思细腻到这个地步，季九爷既意外又惊喜。 这阵子，倒是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他定定瞧着乔绾，凤眸里光泽幽暗，任她捧着自个儿的手。 然后，乔绾睫毛掀起，目光温顺地看着他。 「九爷，这串紫金佛珠，是很重要的人送给您的吧？」 季九爷心口颤了颤，他吸了口气，修长的手一把握住乔绾后颈，将她裹进了怀里，力道大的勒的乔绾喘不过气来。 乔绾连忙解释，「我只是瞎猜的，没有要探听什么的意思，九爷不想说就……」 「是她留给我的。」 季九爷声线暗哑，徐徐打断她。 乔绾愣了愣，随即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这个「她」，可有太多种可能了。 她抿着嘴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小声问他。 「她对九爷一定很重要。」 才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季九爷眼底带了几分笑，「嗯，她对我很重要。」 乔绾听了不自主的咬住唇，心里别扭又难受，指尖轻轻扣着他的领口。 「这么多年了，九爷不再娶，是不是因为忘不了她。」 这句话说完，乔绾眼眶都热了，那她现在算什么？ 听出她情绪不对，季九爷是怕了她哭，连忙将人松开，轻轻捏着她脸颊，不再逗她了。 「我倒刚知道，你是个爱醋的。佛珠是我母亲唯一的遗物，别动不动就胡思乱想，爷忘不了别的女人，能许给你明媒正娶？」 乔绾眨了眨眼，浅浅抿出一抹笑，带出几分得意的娇态。 季九爷也笑，重新将她抱住。 「不说话了，就让爷抱一会儿。」 乔绾真的不说话，任他抱着没动。 两刻钟后，乔绾眼皮子开始打架，然后她真的睡着了。 怀里的人突然松了力道，没骨头似的，季九爷微微侧头，就看到乔绾靠在他肩头睡着了。 能在他怀里这么毫无防备，想来是对他很信赖的。 男人心口柔软，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噹噹一步步抱进了屋。 乔绾一沾床就翻了个身，抱着薄被蹭了蹭。 娇憨的姿态，看的季九爷发笑，他轻手轻脚上了榻，将人抱了满怀，然后缓缓合上眼。 第20章 最要紧的事儿是 翌日，乔绾睡到快正午才甦醒。 季九爷正靠在床头看书，见她醒了，随手扔了书，倾身去吻她，嗓音带着温和笑意。 「我是养了头小猪？成日里起这么晚。」 乔绾脸红了红，她是爱睡懒觉的。 第26页 顾大帅在的时候，她作为大帅府的继女，似是没什么存在感。 大帅不在府里，府里女人多，不是闲的打牌，就是闲的吵架，她懒得出去凑热闹，每天都是吃吃喝喝看书睡觉。 因此也算博览群书，但也养成了爱睡懒觉的毛病。 她故作镇定，努力挽回面子。 「九爷不知道吗？睡觉美容养颜。」 季九爷听她扯，闷笑一声，捧着她小脸狠狠亲了两口。 「好，日后你最要紧的事儿就是美容养颜，爷爱看。」 男人，有几个不喜欢美人的。 乔绾没什么大出息大本事，只是她生的美，就占尽了便宜，瞧，像季九爷这般的人物，不也是因为她美，才对她动了心思。 爱慕始于颜值，忠于内涵。 乔绾觉得，她最要紧的事儿，是抓紧了季九爷的心。 所以，季九爷喜欢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 两人磨蹭着起来，乔绾坐在桌边一边吃饭，一边看赵滨带来的老大夫给季九爷「包扎伤口」。 「伤在胸口」，包完以后乔绾凑近了打量，还真像那么回事，她都不敢下手摸了。 季九爷卧在床上百无聊赖，抓着乔绾给她讲佛经。 乔绾满脸一言难尽，忍了又忍，还是问他。 「九爷不信佛，怎么还对佛经这么有感悟。」 这种东西，除了参禅打坐的，和上了岁数的老妇人，谁会真的有耐心去看。 季九爷既然不信，还总看它做什么。 季九爷闻言淡淡勾唇，拍了拍手里的《妙法莲华经》。 「经书是好东西，能修身养性，你年纪轻，有些时候很是浮躁，闲暇了少看话本子，可以多翻翻佛经，看着看着，自然就明白其中奥妙。」 当然，修身养性是一回事，信仰又是一回事。 乔绾无语，夺过那本经书翻了翻，没看两页头就开始晕，顺手就扔在了床尾。 「我还是不看了，看多了，我怕年纪轻轻看破红尘。」 说完一脸复杂的打量季九爷。 季九爷被她逗笑，靠在软枕上直勾勾盯着她，修长的手顺着她旗袍开衩的位置滑进去，慢慢捏着。 「你放心，有你在，爷就是看破了，也得跌进来。」 乔绾面颊发热，一把拍开他的手，正要骂一句「流氓」。 门外传来赵滨的声音。 「九爷，六爷来了。」 乔绾看向季九爷，见他点头，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裳，抬步离开。 跨出门，就见季六爷正上台阶，她侧了侧步站住，浅笑垂目唤了声。 「六爷。」 季六爷有两日没见着她，不由多盯了两眼。 二八芳华的小姑娘，眉眼如画雪肤玉骨，穿了身嫩芽黄绣迎春花的旗袍，娉婷玉立站在朱门廊檐下，温婉动人清丽又娇美。 这样的姑娘，放在哪儿，都是男人视线的焦点。 季六爷顿住脚步，温声开口。 「你姓乔，婉约的婉？」 乔绾垂着眼清浅回道，「乔绾，取自「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珰」。」 这首诗，季六爷听过，只是眼下放在乔绾身上，觉得格外贴切，他缓缓贊了一声。 「好名字。」 他看的时间久了，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乔绾始终垂着眼不曾看他。 赵滨咳嗽一声，上前将她挡住，笑着道，「六爷进吧，九爷等着呢。」 季六爷收回视线，淡淡扫了赵滨一眼，嗤笑一声跨进门。 他一进去，乔绾转身就走，连个表情都吝啬。 这次来，季六爷说明了来意，为表对白家姑娘的重视，他需得季九爷助他将接亲队伍扩大，这也是大帅的意思。 既然是大帅的意思，季九爷自然不会推脱，毕竟不管内里大家关系到底怎么样，面儿上还是不能太明显。 敲定了去白家接亲的事，季六爷坐着喝了杯茶，也不走。 季九爷耐心等着，手下慢慢捻着佛珠，也没催他。 静了半晌，季六爷搁下茶盏，语气温润。 「老九，经过了这次，顾家算是斩草除根了吧。」 他说的是季九爷被「刺杀」这事儿。 「干净了。」 季九爷淡声回他，眉眼冷冽。 季六爷「嗯」了一声，搓了搓手，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我听说，那个乔绾，是顾老头的继女。」 他提到乔绾，季九爷目光微暗，侧头盯着他，缓声道，「绾绾如今是我屋里的人，就不劳六哥费心，我会管好自己的女人。」 季六爷温润的神色不见波动，仿佛听不出季九爷语气里的凉薄与警告。 「这姑娘是个外柔内刚的，你可要管教好了，性子太娇纵，以后带回宁安，会惹祸上身。」 季九爷面无表情，「绾绾还小，不太懂事，我自会慢慢教她。」 对着他这张冷冽的脸，再听他这副冰渣似的语气，季六爷就算再动心思，也开不了口了。 坐了会儿没意思，便起身离开。 他一走，季九爷的眉眼就蒙了层阴暗，垂眼静静看着手里的佛珠，许久没动一下。 赵滨进来，瞧见自家爷这副模样，顿时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开口。 「九爷，接亲的事儿……」 第27页 「你去安排，这种琐碎也来问我。」 这语气，又冷又不耐烦。 赵滨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那白家姑娘接回来，可是要在府里安排住所……」 「你脑子被驴踢了？」 季九爷冷笑，侧头睨着他，「直接送他们滚回宁安，还接到帅府来噁心爷？」 赵滨：「……」 赵滨默默退了出来，站在门外擦了擦冷汗，脚步匆匆奔去园子里找乔绾。 乔绾正领着明秋要出门逛逛，从季九爷上次走到现在，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出门了。 被赵滨拦在帅府门口，她很是无奈。 「方才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赵滨一脸苦笑，「谁知道六爷又说了什么刺激了九爷，九爷向来烦他。」 乔绾一边往回走，一边一脸八卦的跟他打听。 「宁安城到底有几位爷？」 赵滨伸出一只手比划了比划。 季九爷排行第九，也不是最年幼的，可一共就活着四位，其余的都怎么没的，乔绾不用问，多多少少也心里有数。 「九爷最不对付的，就是六爷吗？」 上次她偷听季九爷和赵滨说话，提起那位跟六爷一母同胞的七爷，九爷也没多厌恶。 赵滨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嘆了口气。 「那是不死不休的厌恶。」 第21章 九爷让我上天吗 你跟我说说。」 乔绾站在主院不远的廊道下，小声催促赵滨。 赵滨一脸犹豫，这些事儿，事关主子的私怨，按理儿他是不该嚼舌根的。 可眼前人是乔绾，就又不一样了。 「夫人觉得，九爷对您可好？」 乔绾月眸眨了眨，一脸自然的点了点头。 「这就是了，九爷虽是瞧着冷眉冷眼不近人情，可他实则对身边人都上心的，要说多看重军政大权，倒也并没有，只是有些东西你不去争，自然有人逼着你去争。」 「我问你九爷和六爷的恩怨，你跟我扯这些做什么。」，乔绾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我这是为了让您知道，九爷若是厌恶一个人，必然是此人先做令人厌恶之事。例如六爷……」 赵滨单手挡住唇，乔绾见状，不由自主上前半步凑过耳朵去。 「六爷最是表里不一，外表有多斯文，骨子就有多败类，四姨娘是窑子出身，姨太太里最没下线的就是她，六爷耳濡目染，沾了许多坏习性，宁安城里，没有他不敢碰的女人，还有一点是九爷最厌恶的，他这个人，眼睛里没有世俗礼法，但凡看中了，就是亲妹妹也敢下手……」 乔绾惊的吸了口气，一股噁心感油然而生。 赵滨的话还在继续，「因着他，大帅打死了三个姨太太，就连九爷一母同胞的妹妹……」 「绾绾。」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冽的男音。 乔绾和赵滨都吓得一激灵，乔绾转过身，就见季九爷站在主院的垂花门里，一脸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 「还不过来。」 乔绾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迎上去，自动自发挽住他臂弯。 「您怎么出来了？」 季九爷没回她，眸色不辨喜怒的看着赵滨，还反过来问她，「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赵滨飞快的扫了乔绾一眼，盯着自家主子冰碴似的气场威压，硬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反观乔绾，反倒比他镇定多了。 「在聊六爷呀。」 赵滨整个人都僵了，一脸麻木的看着乔绾。 季九爷显然眉眼阴暗下来，定定瞧着她。 小姑娘一脸的天真自然，丝毫没察觉到危险似的，挂在他胳膊上，小嘴继续巴拉巴拉。 「九爷，六爷他盯着我的时候眼神奇怪，他要是瞧上我，您会不会就把我送人了？」 赵滨唇角抽了抽，默默擦了把冷汗。 季九爷眼神莫测，冷着脸看她。 「爷在你眼里那么窝囊？」 「嗯？」 「自己的女人都能送人，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你把爷跟畜生相提并论，皮痒痒了？」 赵滨咂舌，忍不住腹诽，这不是骂季六爷畜生不如么。 乔绾月眸笑弯，抱着季九爷胳膊晃了晃。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九爷捨不得我。」 季九爷被她这副厚脸皮相逗乐，眉眼总算没那么冷，牵住她的手转身进了院儿。 「你哪来的自信。」 「九爷给的！」 「倒是越发嘴滑了。」 「九爷惯的。」 「你怎么不上天。」 「九爷让我上天吗？」 季九爷终于绷不住，薄唇微翘闷笑出声。 赵滨远远瞧着两人相携进屋，顿时舒了口气，总算是也有个人，能让季九爷熄火，甚好甚好。 进了屋，季九爷牵着她坐在正对门的软榻上，沉凝了一下，捏着她柔软无骨的小手低沉叮嘱。 「以后避着他些，他是个不讲规矩的。」 乔绾知道他说的是季六爷，想来季九爷也知道了季六爷瞧上她的心思。 乔绾点点头，乖巧的不像话。 「我除了在九爷身边，哪都不去。」 她这么乖巧，季九爷心软的厉害，轻轻捏了捏她雪白的面颊。 「忍几天，他呆不了两天就走。等他走了，爷带你玩儿两天。」 第28页 乔绾眯着眼笑，「那我忍得了，九爷放心吧。」 不涉及占乔绾便宜类似无原则的事情时，季九爷向来一言九鼎，他说季六爷一走，就带乔绾出门玩儿两天，也不是随口说说。 几乎是季六爷前脚离开，季九爷就带着乔绾也出了大帅府。 坐在四轮洋车上，乔绾心情好的不得了，长到这么大，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苏省边界的霖城，那是她外祖家。 她很少有这种出门的机会，而且季九爷让明秋给她收拾了许多行李。 她有些跃跃欲试，「九爷，咱们去哪儿？要住些日吗？」 她高兴，季九爷心情也不错，捻着佛珠凤眸带笑。 「去江省。」 乔绾月眸一亮，「路过霖城。」仿佛知道她想什么，季九爷修眉斜挑，慢条斯理道。 「看你表现。」 乔绾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连忙挪过去，讨好给季九爷捏肩捶腿。 坐在副驾驶的赵滨偷偷瞄了一眼，自家主子一脸惬意高冷，莫名瞧着有些幼稚好笑。 这趟提早出来三五日，不就是为了给乔绾腾出几日时间么。 苏江浙三省，浙省最大，囊括十二城，其次是苏省，江省占地面积最小。 苏省从南到北，一共八城，苏城作为中心，到最北边的霖城，开车只需四个小时。 他们正午出的门，临近傍晚就抵达霖城。 这个时候，四轮洋车是身份与权势的象徵，为了不引人注目，季九爷让人将车停在霖城官道外的林子里，自己陪着乔绾步行进城。 回头看了眼引入人群的赵滨和两个亲兵，乔绾不由往季九爷身边靠了靠。 「九爷，咱们这样，您不会有危险吧？」 把着三省最大的土皇帝，就这么一己之力带着个弱女子出现在大街上，乔绾怎么想都有点儿提心弔胆。 季九爷穿了身银灰直缀长袍，高挺的鼻樑架着黑墨镜，一手牵乔绾，一手捻佛珠，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鹤立鸡群，偏偏他自己毫不在意，神情举止好不悠闲。 乔绾看的无奈。 「怕什么，不信爷御下能力？」 乔绾月眸眨了眨，抿着嘴小声恭维，「九爷治下自然是严的，可您这不是刚接手三省没多久吗？」 小姑娘担心他，季九爷心里受用，淡淡安抚她。 「另外两省还需费些心思，这苏省内，没有危险之地。」 「九爷就这么自信？」 她可记得顾大帅把着三省十几个年头，依旧有些硬骨头很不服管教，就是顾大帅也很头疼。 季九爷没解释，只薄唇抿出抹笑，歪头透过墨镜看她。 「霖城最大的财主就是万家，他们在这里势力遍布，有绾绾在，爷有何畏惧。」 万家正是乔绾的外祖家。 乔绾无言以对，悄悄翻了个白眼。 第22章 什么年代，少来这套 说是乔绾仅剩不多的亲人，其实在她的记忆里，她只来过霖城万家两次而已。 这趟来的突然，又是物是人非。 乔绾站在堂厅里慢悠悠踱步，心情还有些揣揣不安。 她回头看季九爷，那人气定神闲地坐在正位喝茶，瞧着比她，更像个实实在在的亲戚。 莫名的，乔绾心里有些郁闷了。 正这时，门外廊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母亲慢点儿，慢点儿。」 「绾绾，绾绾在哪儿呢。」 「在里头，就到了。」 苍老的声音，是见过她两次，却十分疼爱她的外祖母。 乔绾下意识往门外迎了两步。 紧接着，四五个人陆陆续续露了面。 乔绾视线一瞬就定在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身上，她心情有些忐忑不安，不敢上前。 「绾绾，绾绾……」 老太太手微微发抖，像是眼睛也看不清了，乔绾就站在她三步远的距离，她却茫然四顾，像是看不见她。 「外祖母。」 乔绾鼻头发酸，上前去搀扶她。 老太太一把握住她手腕，哆哆嗦嗦顺着乔绾胳膊摸到她面颊，哽咽着哭起来。 「绾绾……你来了，你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我好，我很好。」 乔绾也想跟着哭了，忍不住抱住老太太，红着眼眶唤她。 「外祖母，没有人欺负我，您别担心了。」 「好，好，那就好。」 祖孙两个抱在一起，一时别人也插不上话。 旁边万家家主万韬嘆了口气，看向端端正正坐在正位的人。 季九爷眉眼冷冽面无表情，视线静静凝视乔绾，手里捻着佛珠，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万韬神情严肃，上前主动见礼。 「九爷，未曾远迎，失礼了。」 季九爷收回视线，淡淡扫了他一眼。 「不必见外。」 万韬眉心蹙起，回头扫了乔绾一眼，压低声对季九爷道，「还请九爷为了绾绾着想，至少在万府，别做出有损她清誉之事。」 季九爷凤眸一顿，抬眼盯着他看，冷着脸没答他。 万韬看出他略有不悦，只是对视时，却丝毫没有退缩。 默了片刻，季九爷捻着佛珠徐徐道，「什么年代了，少来这套。」 万韬微愕，抑制不住面皮抽搐了两下。 第29页 季九爷没理他，淡声唤乔绾过来。 乔绾擦了擦眼泪，温顺的走到他身边。 当着万家所有人的面，季九爷大大方方牵住她手，看着她时，凤眸也柔和几分。 「要住两日，还是跟爷走？」 乔绾吸了吸鼻子，回头看了看外祖母的方向，视线掠过舅舅舅母和两位表哥。 再看季九爷，她细声询问。 「九爷要走了？去办正事？」 季九爷原是这么打算的，或许回来的时候接她，只是因着万韬的态度，他不太想将小姑娘留在这儿。 心里几个打算，季九爷面上毫无波澜。 「不便住在这里，你若是想住两日，爷在兵府司等你两日，若是……想多住几日，就让明秋留下陪你，等办完事回来接你。」 乔绾咬着唇一脸犹豫。 「绾绾，你难得回来，多住几日也好，跟着九爷，怕会耽误他正事。」 万韬连忙开口。 乔绾闻言，月眸眼巴巴瞧着季九爷。 她是不信季九爷愿意让她在这儿住几日的，否则他不会说在兵府司等她，他会说「你塌实住着，爷办完事回来接你」。 说实话，她也只是舍不下外祖母，其他人，倒也没有多深的感情。 想了想，乔绾下了决定。 「您等我两日，行吗？」 季九爷凤眸带笑，站起身揉了揉她发顶，神情举止带出几分疼爱的意味。 「送送爷。」 万韬心下呕血，只是到了这会儿也知道如何行事，连忙开口挽留。 「九爷，天不早了，您不如留下用膳。」 用膳可以，留宿是不行的。 乔绾没听出什么别的意思，只是顺势挽住季九爷臂弯，软声留他。 「您用过膳再回兵府司吧。」 她也不留他住，总之是兵府司比万府要安全。 想着今晚不能抱她入睡，季九爷心里隐隐不舒服，墨镜后的凤眸幽光烁烁，捻着佛珠「嗯」了一声。 抛去乔绾的事不提，季九爷现今是苏江浙三省的土皇帝，万韬是个人精，也明白得讨好他。 这顿饭用的还算满意。 饭后，万韬指挥两个儿子亲自送季九爷回兵府司。 「不急，绾绾夜里住哪？」 一副要去参观的姿态。 万韬脸一僵，万夫人连忙道，「老太太想念绾绾，绾绾跟老太太住吧。」 老太太跟着应声，握着乔绾的手慈爱道，「你跟外祖母住，外祖母跟你说说话。」 乔绾自然答应。 季九爷默了片刻，站起身来看了乔绾一眼，抬腿往外走。 万睿和万逸也跟着起身，万睿先行一步给季九爷领路。 乔绾想起季九爷走前看她那眼，樱唇抿了抿，一路小跑追出去，到了身边主动牵他手。 「我送九爷到门外。」 季九爷没说话，面无波澜将她手握住，徐徐前行。 没了万韬在，万睿和万逸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在大他们几岁，能执政带兵的季九爷面前，总是有些发憷，一路上也没吭声。 走到庭院里，季九爷忽然顿住脚，回头看那两兄弟。 万睿和万逸被他冷冰冰的视线盯的绷直了背嵴，万睿勉强一笑，开口问他。 「九爷怎么不走了？」 「回避一下，我有话交代绾绾。」，季九爷直言。 万睿一脸为难，这要是让他爹知道，会拿鸡毛掸子抽他。 季九爷凤眸微眯，「用不了一刻钟。」 他语气冷的厉害，万睿不敢说话了，万逸识时务的上前拽住自己大哥，两人退回了廊道拐角去。 总算有一个机灵的，季九爷脸色好看了些，垂头看身边的姑娘。 乔绾穿了身丁香色绣桂花瓣的旗袍，温婉优雅的姿态，昂着头看他时，月眸里映着明月的光泽，模样温顺乖巧。 季九爷心口柔软，沉了许久的不悦就这么散了。 乔绾抱住他手臂，贴着他小声细语，「九爷捨不得我。」 季九爷眸光暗了暗，揽住她腰身，带着人往庭院西侧的竹林后去，竹林占地不大，后头有座合季九爷心意的假山。 两人走到假山后，季九爷将人按进假山门洞里，附身吻过去。 此处幽僻，季九爷又憋了一肚子火，再想着一会儿就得放她走，手脚难免重了些。 乔绾生怕被两个表哥听见，只能咬着唇尽量顺着他，悄声祈求。 「您轻点……」 第23章 迟早给爷憋坏 深秋的夜有些凉，旗袍上头三颗纽扣和下头五六颗都被解开。 锁骨处湿漉漉的，乔绾冷，就往他怀里缩。 季九爷喘息声有些重，见状解了长褂将她裹住。 「抱着爷。」 乔绾脑子还有些迷，「嗯」了一声，腿窝突然被凌空架起，吓得她低叫一声，紧紧抱住他脖颈。 「您做什么……」 「你说呢，妖精。」 男人喘息着咬她耳垂和脖颈，腰身使劲抵着她压在假山上。 旗袍解的开，隔着薄薄的衣料，乔绾又疼又麻，简直要气疯了。 乔绾连忙捂住嘴巴，声音都颤了。 「您别……有人。」 「允许你咬爷肩膀。」，季九爷闷笑。 「九爷！您再过分，我可恼了！」 第30页 乔绾恼羞成怒，使劲掐了他胳膊挣扎。 季九爷歪头堵住她唇，狠狠揉磨了两把，最终还是依着她停了下来。 乔绾被放下来，腿软的显些没坐在地上，好在被他紧紧揽着。 两人靠在一起安静了会儿，似乎是抑制了邪火，季九爷蹲下身给她将盘扣系好。 乔绾自己系好脖颈处，垂眼就看见男人挺拔略弯的后背，往日里顶天立地的，这会儿这副姿态对着她，倒是看得她心都软了。 「九爷……」，她软声喊他。 季九爷站起身，接过长衫套上，似笑非笑睨着她。 「怎么，后悔了？不如一会儿跟爷回去。」 乔绾本来有些愧疚，被他这副流氓相整的没好气了，轻轻白了他一眼，掂着脚给他系盘扣。 「出门在外，当着万家人，您给我留几分面子成吗？」 「爷还不给你面子？真不给你面子，方才就不停了，今晚你也留不下。」，季九爷笑，捏了捏小姑娘白嫩的脸颊，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这么憋，迟早给爷憋坏，到时看你哭不哭。」 乔绾脸红透了，推了他一下，不满的嘀咕。 「是您说回宁安后才娶的，又来怪我。」 季九爷顺势抓住她手，将人带进怀里，呼吸喷在她耳边。 「要么说书香门第有什么好，循规蹈矩为难自己，什么年代了，山河都四分五裂了，你跟你那舅舅一根筋，满脑子旧传统，只会磨着爷。」 乔绾翻了个白眼，「您来真的，谁能抵抗您，是您说给我留着后路，这会儿又都怪我，矛不矛盾。」 季九爷闷笑，磨着牙揉了她两把。 「爷是怕你真急了，恼了，心疼你，你还不领情。」 乔绾红着脸红着耳朵，连忙转移话题，推着他往外走。 「您方才说一刻钟，这都过了多久了，您快走吧。」 季九爷笑骂了一声，「没良心。」 送走了他，乔绾转身往回走，待客厅里，老太太和万韬夫妇都在，像是专门等她。 乔绾预料到，关于季九爷的事，总是要被盘问一场的。 见她坐下，万韬沉凝着先开了口。 「之前季军攻克苏省，霖城全乱了，后来他把着三省，新旧政府交接，如今管着霖城的薛启军，是季九爷的心腹，他到霖城后亲自登门，带来你母亲的消息，还把之前抄家掠夺的东西全送了过来，只多不少，我就猜到事必有因。」 他说到这儿，一脸复杂的看着乔绾，有些不太方便说下去，于是看了妻子一眼。 万夫人抿了抿唇，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绾绾，你跟着季九爷，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若是被迫的，我们将银契还给他，你舅舅……」 「九爷对我很好。」 乔绾温婉开口，轻轻打断万夫人的话，她看向当家作主的万韬。 「舅舅，顾大帅在的时候，母亲留在大帅府是不得已，我知道因着这事儿您心里过不去。可我不一样，九爷也不是顾大帅，我没受委屈，是自愿的。」 万韬闻言，心口酸涩难受，他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 乔绾是十分像她母亲的，从模样到性情。 她的母亲万舒眉，为了家族嫁到乔家是不情愿的，好在丈夫是个温润细腻的，待她好，除却两人子嗣艰难，夫妻俩也过了几年举案齐眉的好日子。 后来旧朝没了，那会儿乔绾刚两岁，为了不连累妻女，乔岳阳写了休书，然后乔家就没了。 万舒眉回来没多久，就被当时把着三省的顾大帅看中，强掠入府。 她跟着顾大帅，一直就没情愿，只是为了家人不得不顺从。 妹妹万舒眉为万家受尽委屈，到了乔绾这儿，万韬是实在看不了她再委屈自己的。 乔绾这番话，几分真假万韬看不出，但它作为长辈，得对乔绾的终身大事上心。 调整好情绪，万韬再看向乔绾，语重心长道。 「你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舅舅只问你一句，你自愿跟着九爷，可是为着喜欢他的？」 喜欢？ 乔绾微怔，她一开始跟着季九爷，是知道季九爷是她眼下最好的选择，后来她就盘算着要做他唯一的大夫人。 喜欢他，大约是喜欢的吧。不然，她不会谋划着名让他只喜欢她，以后再不会喜欢别人。 于是，乔绾点了点头。 万韬就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皱眉。 「那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季九爷许过你什么没？例如什么时候下聘，何时成婚。」 乔绾尴尬的咳了一声，「舅舅，眼下不光战事乱，宁安城也不清静，季大帅年事已高，几房之间都不和睦，九爷哪有心思成家。」 「那怎么行！」 老太太第一个不干了，拍着桌子就喊话。 「成婚于他来说，眼下不过是点个头的事儿，难道要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他，那跟姨太太外室有什么分别，不行！」 万夫人也蹙着眉，「绾绾，你年纪轻，别被他三言两语哄骗了，说是旧朝没了，可咱们万府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季家就更别提了，该走的流程一项也不能落，他真有心，就不能这么委屈你。」 乔绾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她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她说，九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兄弟争权里头胜出，若是败了，那就是死路。 第31页 这话要说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更不能让她跟着九爷了。 到时候再给季九爷惹恼了，大家谁也不好过。 想了想，她只能道。 「九爷尊重我，我虽是跟着九爷，但他不曾碰过我。」 万家人听此，顿时脸色更复杂了，这话说了，谁能信。 万韬觉得，他明天是得亲自跟季九爷好好谈谈，有些话，还得他去跟季九爷讨。 自己这外甥女，是太年轻了。 第24章 他更担心季九爷看中了乔绾 乔绾当然不知道万韬去找季九爷。 她在万家住的两日，万家人都待她亲切关怀，是真正有了家人的感觉。 兵府司是驻扎军营，薛启军管着的这支有一万五千人，包括霖城在内的五城，都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万韬到兵府司的时候，薛启军正巧在，亲自迎出来，带着他去见季九爷。 府司大院里，放眼望去三步一岗，满眼是兵，平白添了几分威慑，万韬记得上次他来还不这样。 像是看出他的拘束，薛启军明朗一笑，好心解释一句。 「九爷眼下住在这儿，谨慎些没有坏处。万先生不用拘束，都是自家人。」 万韬闻言，僵硬的扯了扯唇。 在别人的地盘上，到底没敢抬槓。 什么自家人，八桿子没一撇呢。 他不说话，薛启军是个热情的，自己也不觉得尴尬，一路上嘴就没停。 走了一刻钟，穿过园子，一汪喷泉的对面是栋三层楼房。 薛启军笑道，「到了。」 赵滨在台阶上等着，见两人过来，往前迎了两步，笑意盈盈当先开口。 「万爷来了，这边儿请，您难得来一次，晌午留个饭。」 万韬淡淡一笑，「不必客气，我跟九爷说两句话就走。」 赵滨跟薛启军对视一眼，「嗨」了一声，「别介，我都吩咐下去了，您一定留饭。」 「真不用，我还有生意上的事……」 「您看看，这会儿了咱就不谈别的生意了，九爷叮嘱的事儿，您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吗，今儿咱们跟九爷谈生意，喝两杯，一定留下喝两杯。」 万韬就纳闷了，这两个人真是季九爷的手下？怎么这么能絮叨。 不过他听出了旁的要点。 「九爷，要跟我谈生意？」 赵滨一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万韬若有所思，三人一路进了厅堂。 宽敞的厅堂里无人，正中间倒是摆了张宽大的梨花木长桌，桌上烹茶用具一应俱全，东侧还有六层高的古董架，里头满满的各式茶叶。 这些是薛启军的，他爱好烹茶，品茶，收藏茶。 薛启军自动自发开始捣鼓茶具。 万韬坐下，打量了一圈不见季九爷。 像是知道他想什么，赵滨先笑着解释。 「今儿是十五，九爷在佛堂呢，到晌午用膳才会出来，心诚则灵，天大事儿也得往后推。」 季九爷信佛，这是人尽皆知的。 万韬沉凝了一瞬，「是我来的不巧，要不我明日……」 「来都来了。」 赵滨打断他，「咱们喝会儿茶，谈谈别的，时间自然过的快。」 万韬做生意也有快二十年，自然也有自己的算计。 他顺势坐回去，看了两人一眼，想着怎么开口。 薛启军认真泡茶，赵滨一脸热切，嘴也没个闲。 「万爷如今生意做的大了。」 万韬含笑应付着，「尚可养家餬口，这点生意不敢拿到九爷眼前晾。」 「您这话，自家人说的多见外。再说了，咱们现今在这儿，就沖绾小姐面子，万爷生意上有什么事儿，只管跟老薛开口。」 他还知道当着万韬的面不唤乔绾一声「夫人」。 万韬沉稳一笑，「你们都是做大事的，生意上的事儿我都能应付，不给你们添麻烦，真需请薛副官帮忙，自然也不会让薛副官白帮忙。」 「应该的。」 薛启军连忙接话，起身亲自将茶盏放到万韬手边，笑意明朗亲切。 「您有事就说话，万家是绾小姐的娘家，绾小姐的事，就是九爷的事。」 提到娘家，万韬看了两人一眼，顺势问出口。 「我昨天听绾绾说，九爷近两年没有要娶妻的打算。」 这是说到正事上了，薛启军毕竟没有赵滨清楚内幕，故而抿着茶没开口，只看了赵滨一眼。 赵滨左右看了看，像是怕隔墙有耳，一副慎重的神情，倾身跟万韬耳语。 「您是绾小姐亲人，我也不瞒您，这成家是大事儿，九爷是真喜欢绾小姐，私下里都让我们喊夫人。只是现在大事当前，宁安城正乱成一锅粥，九爷不娶，是为绾小姐好。」 万韬不以为意，只觉得这是在推辞。 「九爷是成大事儿的，他的境况我们定然没你们明白，只是有些话我还得说清楚，绾绾年纪小，很多事不懂，我们万家祖上世代书香，现在是从了商，可老祖宗的规矩还在。没有三书六礼，绾绾不能再跟着季九爷。」 谈起乔绾的终身大事，万韬长辈姿态端的正，一点儿不含糊也不客套。 赵滨挠了挠眉梢，耐心解释。 「哪家姑娘都愿三书六礼，这咱们都懂，九爷心里门儿清，您要是纠结这个，九爷话早撂给绾小姐，明日上门提亲是使得的，虽是仓促了些，但该走的流程该备的礼数，咱们绝对不含糊。」 第32页 万韬脸色好看了些，笑了一句，「赵总军您倒是能做主。」 「嗨！这还是九爷点过头，否则这般大事，我哪敢乱应。您放心就是，九爷对绾小姐，那心是诚的。」 万韬点点头，知道这是季九爷算到他会来，提前叮嘱过的。 「那定了亲，喜日……」 「您看，这还是我前头说的话，眼下这时机，不是九爷不愿娶妻，不娶妻，那是真的为了绾小姐好。」 赵滨说到这儿，见万韬蹙了眉，连忙拽了拽他胳膊，两人靠近了才小声说。 「宁安城里，大帅如今六十四。」，他比划了个手势，「十三房姨太太，原是十五位少爷，现今算上九爷，只剩四房。」 这些数字，震惊了万韬，他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滨。 「都……都折在里头了？」 赵滨摇摇头。 「五位没养成，六个都折在里头，眼下孙子辈只四房得一个。争权夺势这种事儿，从旧朝开始，都是血雨腥风。九爷不愿争，迫不得已不得不争，过去娶过三次亲，现在……您也看见了。」 万韬面色沉重，眼下他不担心季九爷不给乔绾名分了，他更担心季九爷看中了乔绾。 赵滨嘆了口气，话接着说，「所以说，您也明白九爷的心意了？眼下是在苏城帅府，九爷可以只手遮天，宠着绾小姐那是应该，可娶亲要上报大帅，大动干戈惊动了那些人，有些时候九爷也做不到事事尽为。」 万韬心情沉重，他真想说自家高攀不起，可这话他说了，今天怕是不能好好离开了。 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第25章 她嫁我，这些是聘礼，嫁别人，这些是嫁妆 几人喝茶聊天，万韬心绪乱成一锅粥。 快到晌午的时候，季九爷和韩兆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三人先后起身见礼。 「九爷。」 许是为着斋戒参佛方便，季九爷今日穿了身天丝白的短褂和长裤，一边下楼一边捻着佛珠，视线淡淡落在万韬身上。 「坐吧。」 他落了座，万韬也跟着坐下，另外三人齐整整站了一排。 赵滨笑着当先开口，「方才属下跟万爷都说清楚了，万爷的意思，咱们明日上门提亲？东西都是现成的。」 万韬一怔，连忙道，「不急，这事儿不急，再等等吧，九爷办正事儿要紧。」 季九爷神色淡泊，声线也淡。 「在霖城，这就是正事儿。」 他本意没想着闹这一出，不过小姑娘在意万家人，万家人的态度又不令他满意，所以他得先下手。 万韬瞧着他脸色，总算是意识到，今儿不是他找上门来讨说法，而是季九爷等他入瓮呢。 季九爷没给他再多说的机会，对于乔绾的事儿上，他也没打算听任何人左右。 于是直截了当的下令。 「生辰字帖，媒人，定礼，都齐全了，定了亲，正午仙鹤楼爷做东，能去的都去。」 说着话，季九爷看了韩兆一眼。 韩兆上前一步，将捧着的紫木雕花匣子放在桌上，然后掀开来，里头的一叠子纸一一摆在桌上。 万韬一眼眼看过去，看的眼皮子都抖了，颇有几分心惊肉跳的感觉。 「九爷，您这是……」 韩兆代为回话，「这些是九爷在三省的所有家当，宁安城的眼下不能动，苏省和浙省的指望着它们发军饷，需得养活下头十万人的一家老小。 剩下这份唯一能拿出来的，是江省所有的宅子地契，已经都改了绾小姐的名字。另外这些，是有关霖城郊外那三座矿洞，这是九爷，给万家的。」 别的东西已经够万韬心惊肉跳，最后那三份白纸黑字盖着红章的矿洞属据，给万韬看的险些憋过气去。 霖城是苏省不大不小的一个城，它最惹人眼红的，就是郊外那三座矿洞。 因为开採的不是普通矿石，而是金矿。 那就是三座天然的金库。 现今虽是都孝敬宁安城的季大帅，但要说季九爷把着三省，手指缝里漏一漏，那都是真金白银。 万家若是替季九爷管了矿洞，季九爷这是明目张胆的给他们送钱。 万韬再也坐不住了，颤巍巍站起身，看着季九爷半晌说不出话。 季九爷见他如此，像是意料之中的，他长腿交叠，淡淡看着万韬，说的每个字在万韬听来都是重若千金。 「你面前这些，都是准备留给绾绾的，若是有那一天，她嫁爷，这些全是聘礼，若是没能够嫁到爷院儿里，这些都留给她做嫁妆。」 「九爷……」 万韬被震撼了，便是万家祖祖辈辈，也没能攒下这么些家产。 这些……以后都是绾绾的？ 季九爷垂下眼，慢慢捻着佛珠。 「眼下万事都没个定数，爷能许她的，能为她打算的，一样都不会落，爷在的一日，就让她快乐一日。若是突然哪天不在了，她手里有这些，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动她的。」 「你们那些礼数规矩，真要讲究，爷给。」 「说什么都行，爷只一个要求，除非我死了，否则绾绾，哪也去不了，谁也别惦记。」 这是表态，也是警告。 季九爷要乔绾，他活着一天，乔绾就得守着他一天，谁要动心思想把她带走，得掂量掂量脑袋够不够硬。 第33页 他话说的直白，一点儿不客气。 可万韬听了，既不畏惧，也不恼火。 季九爷做出这副态度，无非也是变相的安他心。 他这样的人，能把全部身家都打算留给乔绾，说明乔绾在他心里，不止是个暖床的玩物。 傍晚开饭的时候，乔绾才知道舅舅去了兵府司。 人喝多了，这会儿还没睡醒，让使人去接。 万睿和万逸自然是都要去的。 乔绾放下碗筷追出饭厅。 「表哥，我跟你们一同去吧。」 「天色不早了，你就别去了。」 万逸是个机灵的，笑眯眯婉拒了。 乔绾抿唇，坚持下了台阶，一言不发往外走。 万逸笑脸僵了僵，万睿也忍不住头疼，哥俩追着她离开。 「绾绾，你怎么不明白我们的苦心呢？」 「你们无非是阻止九爷见我，他说了两日后来接我，今日就是第二日。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还能拦的住他带我走？」 「那你等过了今晚不行？成不成的，咱态度得摆出来，女孩子，你端着些没坏处。」 「端什么端？」，乔绾气笑，「我就是要将他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这不是在拦他，是在拦我。」 万睿听的脸皮直抽抽，好歹是个娇养的小姐，说的话怎么能这么离经叛道。 他们最终还是拦不住乔绾的。 三人到了兵府司，赵滨早早等在门口，一见乔绾下了马车，顿时就笑的见牙不见眼，小跑着过去扶她。 「夫人您怎么来了。」 万睿和万逸对他这声称呼，满脸的一言难尽。 「我舅舅呢？」 赵滨摸了摸鼻尖儿，「万爷今儿跟九爷相谈甚欢，晌午贪杯喝的多了，这会儿还睡着呢。」 万睿：「……」 他就想知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儿，能让本来是来讨说法的父亲，高兴的跟季九爷相谈甚欢，还喝高了。 万逸倒是面不改色，客客气气的道，「劳烦赵总军给带个路。」 「应该的，夫人，两位少爷，这边儿请。」 几人一路到了主楼，万睿和万逸跟着赵滨上楼去看醉的不省人事的万韬。 乔绾第一次来，也不知季九爷在哪，只能坐在大堂里等。 等到万睿兄弟两个架着万韬下了楼，也没等到季九爷。 乔绾站起身跟着往外走，不死心的拽了赵滨一把。 「九爷呢？」 她不信那男人不知道他来了。 赵滨咳了一声，回身往二楼的东侧方向看了一眼。 乔绾跟着看过去，空荡荡的走廊，看不到人。 「今儿十五。」 十五，九爷斋戒参佛的日子。 乔绾瞭然，心里却还是不舒服。 「今儿下午陪万爷聊了许久，已是破例，您晚上留下还是回去？」 乔绾抿唇，垂着眼道，「我还是回万府了，你不用告诉他我来过。」 赵滨应了声，一路送他们上车。 返回佛堂外，他跟韩兆一左一右守着，低声聊天。 「夫人果然来了，我赢了，记得欠我五块大洋。」，赵滨美滋滋。 「德性！」 第26章 九爷千斤重诺一往情深 我看绾夫人不是省油的灯。」 「那也是九爷先应的人家，就咱九爷这身价地位，能给他做大夫人，谁傻啦吧几会拒绝。 先头许是因着心如死灰，这时候九爷趁虚而入，又是哄又是捧，千金重诺一往情深，搁哪个小姑娘能不动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女人嘛，就那么回事，谁对她好她就能掏心掏肺。」 「对，九爷就是对她好，这么些年能找出第二个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心肠能有多硬。所以，你就别多虑了啊。」 天已经黑透了，佛堂里静悄悄的，门外两人压低了声，也没能逃过季九爷的耳朵。 坐北朝南的供桌上供奉着尊白玉佛像，季九爷在的地方，季九爷管的地方，哪里都少不了这尊佛。 每逢初一十五，他会闭门谢客，斋戒参禅。 这个习惯维持了快十五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佛的信徒，宁安城里甚至有人唤他「九佛爷」。 男人盘腿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静静捻着佛珠。 听着门外两人的絮叨，闭合的眼帘微掀，视线落在慈眉善目的菩萨身上。 他对乔绾一往情深？ 他是喜欢那姑娘，这些年什么样的姑娘他都遇上过，只这一个，一眼就瞧中了。 许是一个人呆的久了，遇见个喜欢的人，就想着留住她，让她陪着他。 可他扪心自问，若是有一天让她为了乔绾放弃军政大权，放弃性命，他可能也做不到那么果断。 这些日子他大约也摸清楚了，那姑娘的确不像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她的小心机小聪明是挺稀罕人的。 一开始宁可玉碎不能瓦全的人，哪有那么突然就想通了，会不明不白跟着自己。 说是替她留着清白，可两人都同榻而眠了，他说的那些，怕是也不能都做到，哪里就是个千斤重诺的人。 他季世延的女人，就是他死了，别人也别想染指。 乔绾肯低头逢迎，为的不过是图他一心一意。 他愿意纵着，为的是她只图他一心一意。 第34页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季九爷无声笑了笑，快三十岁了，跟个小他十岁的小姑娘计较儿女情长，想来也挺好笑的。 乔绾翻来覆去一整夜，翌日早上，是被突然的枪鸣声给惊醒的。 连续三声，怕是不光她，就是整个霖城都被惊着了。 她猛地坐起身，第一时间想到是九爷出事了。 「明秋，明秋！」 她的声音惊慌，明秋匆匆推门进来，就见乔绾披散着长发只穿着睡裙，光着脚正往外跑，她连忙拦住她。 「夫人别慌，您收拾……」 「收拾什么！为什么突然有枪声？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兵府司出事了！」 乔绾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素白的小脸满是不安。 明秋矮她半个头，捧着鞋子追在身后。 「奴婢去，奴婢去问，您先穿鞋呀。」 乔绾转回身，蹙着眉将鞋蹬上，回头接着往前头跑。 明秋竟然追不上她。 「夫人换身衣裳……」 乔绾充耳不闻。 主僕俩一前一后抵达前院，入目就见满院子半人高的红木箱子，还有沾蓝军装的季军。 乔绾顿住脚步，三十多抬箱子上都绑着红绸缎，喜气洋洋的气氛，硬是让她紧张不起来了。 赵滨和韩兆一左一右站在堂厅门口，见到廊道拐角的人，顿时眼皮一跳。 赵滨大喝一声，「列队！立正！低头看脚，不许乱看！」 院子里的兵齐整整立正低头，军靴「咔咔」两声，将乔绾惊醒，她站在原地，到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了。 季九爷从前堂出来，跨过门槛，就见到他两日没见的小姑娘，穿了件半袖水粉的天蚕丝睡裙，乌发披散犹如泼墨，冰肌玉骨素面朝天，站在朱木红廊下，美的像幅画。 季九爷凤眸眯了眯，长腿轻抬向她走去。 乔绾眼里，季九爷少见一身军装，革带军靴，他的眉眼偏冷俊，军装衬的整个人修挺如松。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修眉微蹙，低沉训话。 「像什么样子。」 乔绾月眸眨了眨，欲言又止，话还没开口，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带路。」 明秋「啊」了一声，低着头匆匆往前走，拉开了些距离。 乔绾被他抱着怀里，昂着头眼也不眨，直勾勾盯着他看，月眸里光泽水盈。 季九爷低头扫她一眼，薄唇微勾。 「两日不见，就不认识爷了。」 深秋的早晨气候凉，小姑娘的胳膊腿又滑又凉。 他手动了动，紧了紧怀抱，让她贴着自己，低沉问她。 「傻不傻，不知道穿件儿衣裳。」 乔绾靠在他肩头，抿着嘴笑了，小声说，「九爷抱着我，我不冷的。」 她脑子里都是那些绑着红绸缎的红木箱子，心口砰砰砰地跳的厉害。 「想让爷抱你，就乖乖呆在屋里，穿成这样满院子熘达，想让爷开杀戒？」 季九爷语气虽带着笑，听着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乔绾抱紧了他脖颈，无声偷笑，又细声解释。 「我听到枪声，以为兵府司出事了，还不是担心您。」 季九爷被取悦了，小姑娘慌的什么也不顾，就是因着担心他出事。 他闷笑一声，「你放心，爷命硬，你是没机会守寡的。」 「呸！」，乔绾拍了他胳膊一下，「不许胡说。」 季九爷心情好，随口「嗯」了一声。 他腿长，走的也快，几句话功夫就进了院子。 乔绾是住在老太太院子里的，老太太喜静，院子里伺候的人并不多，这会儿还早，要不是之前的枪鸣声，这会儿怕是整个院子都没醒呢。 之前乔绾跑出去，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婆子都瞧见了，自然惊动了老太太。 这会儿她被抱着回来，几个丫鬟婆子都愣住了，想拦季九爷，又被他一身军装和冷冽威压吓得不敢上前。 明秋上前拉住管事婆子到一边说好话。 「章姑姑，就别惊动老太太了，九爷今儿来下聘，送小姐回屋就走。」 章姑姑也是老人了，自然跟个人精似的。 乔绾是表小姐，季九爷是来下聘的，季九爷她惹不起，老爷没拦着说明也是惹不起默许了。 她含笑点了点头，下去吩咐几个婆子丫鬟，这事儿不许声张。 自己进屋伺候老太太起床。 几人说话的功夫，季九爷已经把乔绾抱回了屋，反脚勾住了门。 第27章 对着好看的人过一辈子 没了外人，两人都不拘着了。 季九爷先将人压着开了头，乔绾也没矜持。 这会儿她全忘了昨天晚上白跑一趟的不悦，满脑子被那些红木箱子塞满，比过去每次都要热情。 季九爷深吸一口气，掐着她细腰闷笑一声，「今儿这日子，你要勾的爷跟你滚在榻上？那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乔绾脸红透了，抱着他脖颈的手松了松，月眸水盈盈望着季九爷，像凝视着她的天。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像是怕自己想错了。 「九爷，是来提亲的？」 季九爷凤眸带笑，揉了揉她白嫩嫩的面颊，故意逗她，「爷要是来娶亲，你就跟着走了？」 这也算得了回答，乔绾眸子弯成月牙，跟着季九爷久了，话也说的没羞没臊。 第35页 「要真是来娶亲的，您要带八抬大轿来，谁也拦不住我坐上去。」 季九爷大笑，抱着她揉了两把。 「三十六抬礼数你就跟着走了，你这丫头眼皮子也忒浅了。」 「九爷的三十六抬箱子，别人怎么能比？」，乔绾黛眉挑了挑，歪头靠在他胸膛上，「要是九爷的八抬大轿，就是没有这三十六抬箱子，我也跟着走。」 「越说越没边儿了。」，季九爷心里受用的很，脸上笑意温和，将小姑娘整个抱在怀里，「娶你，三百六十抬都少。」 乔绾也被逗得笑出声。 这话要是万韬听见了，可得感慨一声，可不是么，季九爷都准备把整个三省给乔绾当嫁妆了。 两人在屋里磨磨蹭蹭地，等出来已经是晌午。 乔绾先带着季九爷去正屋见过老太太。 老太太今年快八十岁了，耳聋眼盲，季九爷不说话，她都不知道还有个人在。 知道他过来，老太太拉着乔绾问季九爷的模样。 乔绾看了眼稳稳噹噹坐在围椅里的军装男人，心口又甜又骄傲。 「九爷长得高，站直了能擦住门檐，修眉凤眼，鼻樑也高，是极好看的。」 季九爷听着小姑娘的描述，薄唇忍不住勾了勾。被小他十岁的乔绾夸一声「极好看」，怎么听都觉得莫名好笑。 老太太听了也跟着笑，「你这丫头正年轻，只知道看皮相，长相能当饭吃吗？」 乔绾被取笑，脸红了红，咬着唇看了季九爷一眼，嘴硬道，「好看是秀色可餐，对着好看的人过一辈子，总比不好看的要好。」 老太太和章婆子听了都笑起来。 季九爷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凤眸里也是笑着，「一辈子」三个字在他心头绕了一圈。 「外祖母。」 乔绾说不下去了，上前挽着老太太撒娇。 「好好好，我不笑你了，谈谈正事。」 老太太收了笑，拍了拍乔绾的手，语气也温沉下来。 「季九爷跟我们不一样，你是成大事儿的人，万家眼下也不是过去的世家大门了，我老婆子快八十岁，大半辈子经历的多，说的话有些不中听，但都是诚心实意的，你耐着性子听听。」 很少有人以这种长辈的身份，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像是要叮嘱他什么话。 季九爷听着，脸色也略温和，应和了一声，「老太太是绾绾的外祖母，所言定然都是为她好的，您只管说就是。」 他今儿亲自来提亲，没想着只走走过场。 老太太点点头，沉凝了一瞬，才缓缓开口。 「眼下江山四分五裂了，掌权的人多，註定是个乱世，西边八省是季大帅管辖着，东边那两位若是不联合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战况，眼下九爷最大的敌人，反倒是自家兄弟。」 快八十岁足不出户的老太太，对时局分析的如此清楚，季九爷面无表情听着，凤眸沉了沉。 「上回你送绾绾回来，我就使人打听清楚了，季大帅现今四个儿子，只有九爷你领了十万军出来单过，其他三个还被季大帅圈在宁安城里，八省军政你管着三个，这很明显，弊大于利。」 季九爷捻着佛珠垂下眼。 乔绾听了半晌，心绪跟着沉了沉，她看了看季九爷脸色，拽了拽老太太衣袖。 「外祖母，咱们不谈这些好不好？」 老太太不理她，接着往下说，「老太爷在的时候，万家规矩多，我是后宅妇人，不管外事的，我不管，不代表我不懂。 今儿提这些，是因着九爷来提亲，绾绾自己愿意，我们不能不答应。只是绾绾许给九爷，就跟九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季九爷，绾绾的母亲没了，我老婆子哭瞎了眼，绾绾若是跟着你，也是命运多煎，我没本事左右你，我只要你一句话。」 「你坐不上大帅的位置一日，哪怕你回宁安，绾绾也不能离开三省。」 这有一半的意思跟季九爷相同，他若是不成大帅，就不娶乔绾。 「外祖母……」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季九爷淡淡打断乔绾，他看了乔绾一眼，跟老太太下了承诺。 「您放心，我活着，总有一日娶她做大帅夫人，我死了，也没人动的了她。」 乔绾闻言一脸复杂，心口说不出的难受。 老太太沉默着，半晌嘆了口气，扶着乔绾站起身，先一步结束了这个话题。 「走吧，前头他们还等着呢。」 该说的，昨天季九爷已经跟万韬都说过了，今儿说是提亲，流程礼数走的也十分顺畅。 中午季九爷包了仙鹤楼，不光请了万家人，也请了兵府司上下一百多号人，热热闹闹颇有几分与天同庆的意味。 外人只当是万家和兵府司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生意。 在霖城呆了三日已经是极限。 到了傍晚，乔绾是跟着季九爷回了兵府司，预备翌日一早启程去江省。 她在苏城帅府跟季九爷同居一院，下头人都喊声夫人，出门在外，也就没特意给她准备屋子。 回到屋里，乔绾憋了一个下午的情绪总算发了出来。 她垂着眼给季九爷解扣子，伺候他将军装脱下来，语气不是很好的问他。 「九爷今日答应外祖母，是决定了，日后您回宁安，真的不带我？」 第36页 季九爷低头看着她，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面颊，语气温和。 「你待在这儿安全，到了宁安，爷恐怕护你不周全。」 乔绾黛眉紧蹙，一脸不服气。 季九爷牵了她手，淡淡打断她要说的话。 「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今儿高兴，不使性子。乏了，去收拾歇息，明天要赶路。」 他面无表情地，乔绾只得作罢，转身去了。 季九爷眼角余光看着她赌气的背影，颇为无奈地嘆了口气。 第28章 你不甘心，爷给你选择的权力 第二日黎明，众人启程离开霖城。 乔绾一宿没睡好，靠在车上晃晃悠悠打盹儿。 季九爷本是在看佛经，见状眼角余光扫了她两眼。 小姑娘一晚上不高兴，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事儿他不能依着她，全当看不见。 这会儿瞧她捲缩在车座角落里，鹌鹑一样小小一团，心也软了，自己也绷不住了。 季九爷合上书，倾身过去，修长的手穿过她肩膀，将人小心翼翼挪过来，轻手轻脚放平了。 乔绾困的厉害，迷迷糊糊顺着力道躺下，自动自发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这么枕着季九爷大腿睡熟了。 男人垂眼看她，凤眸柔和，轻轻顺了顺她凌乱的乌发。 赵滨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憋了一路的那口气总算喘顺了。 这两位祖宗冷战起来，那方圆十里草木皆兵，吓死他了。 乔绾睡到自然醒，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车停了，车上只剩她自己。 她坐起身揉了揉脸颊，将盖在身上的长衫折起来，然后打开车门下去。 一下车，乔绾就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了。 车子停的地方是个山涧，空气清凉湿润。 山隘葱绿，猿鸣不绝于耳，对面的半山腰开了大片的金黄菊花，像条金色的纽带。 眼前的一切像是到了世外桃源。 乔绾微微张着嘴，四下打量了一番，视线顿在车头。 季九爷穿了身藏蓝长衫，长腿交叠靠坐在车头，鼻樑上架副墨镜，正在抽菸。 烟雾缭绕里，他似乎侧过头来，看见她从车上下来，就站直了身子，修长的手夹住菸蒂。 「过来。」 乔绾还记得自己在跟他置气，于是垂下眼绷着脸，慢慢走到他身边站住。 季九爷瞧她这副模样，是还在执着。 这姑娘犟起来，是真犟，他打不得骂不得，就连冷着她也捨不得。 季九爷有些头疼，扔了烟在河里，转身往前走。 「跟着。」 乔绾亦步亦趋，她虽然好奇赵滨和司机去哪儿了，可硬是抻着没说话，一路走一路看风景。 车停的位置是河道边，跟着季九爷走了几步，乔绾就发现了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一栋白墙绿瓦的大宅院，就伫立在这美丽的山水间，像是世外高人的隐居处。 进了宅院，一路走进三跨门，乔绾看见了赵滨。 不只是赵滨，还有十个穿了黑衣武服的男女。 「九爷。」 他们像是专门等着九爷来。 季九爷回身看乔绾，眉眼淡漠的问她，「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乔绾月眸眨了眨，默默扫了几人一眼，抿着嘴没吭声。 这些人身形矫健，面无表情，一身装扮便知是习武之人。 类似的人她不是没见过，过去顾大帅身边专门负责护卫和杀人的，大约都是这样的。 看她反应，季九爷就知道她明白。 他抬手摘了墨镜，向乔绾走了一步。 「你从里面挑两个，一男一女。」 乔绾再绷不住了，一脸诧异看着季九爷。 「挑两个？给我？」 季九爷静静与她对视。 「这种地方本来不该带你来，但你既然不甘心爷的安排，那就给你选择的权力。」 「想跟在爷身边同进同退，就不能做累赘。」 「从今天开始，让你学什么，你就学什么，若是不能吃苦，以后就乖乖听爷的安排。」 乔绾心绪起伏跌宕，她怔怔看着季九爷，素手缓缓握紧了。 她明白了，季九爷让她挑的人，既是用来保护她，也是用来教导她。 他在告诉她，她太弱了，想跟他叫板，想左右他的决定，想脱离他的规划和安排，现在她还不够格。 「怎么？」，季九爷勾了勾唇，捻着佛珠笑问，「怕了？」 怕了，就听话。 乔绾深吸口气，看着那一行十人，昂着下巴道。 「九爷还没告诉我，他们的长处都是什么，要我学，总得先捡合适的学。」 她向来有骨气的，季九爷一直知道，他猜到小姑娘一定会愿意学，不管是出于赌气还是什么，一旦开始了，她就不会轻易喊放弃。 就沖她这股韧劲儿，季九爷才下了决定。 他招了招手，一行十人纷纷自报姓名和看家本事。 赵滨在旁补充了一句，「夫人，他们在报的都是自己最精通的，九爷手下的，在苏省地界内，他们十个的本事排在最前，实际上九爷教养他们下了大功夫，每个人都涉猎广泛，只是凭天赋而定，各有长处。」 乔绾听了眼都没眨，抬手指了两个人。 「东风，听楼。」 第37页 一男一女应声出列。 东风最擅长的是拳脚功夫和暗器。 听楼则擅长窃取和调香。 季九爷闻言没说话，默默将墨镜架到鼻樑上，转身往外走。 乔绾侧头看他渐行渐远，不由气的磨了磨牙。 赵滨上前两步小声安慰她。 「夫人，九爷特地带您来，让您选人学东西，也是为着您好。」 乔绾忍下心里的气，「我知道，真做个花瓶，怎么配跟他回宁安，跟那些人斗，我或许帮不了他多少忙，但总不会拖他后腿的。」 东风和听楼对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 赵滨看她想的明白，心里也松了松。 「那您还气什么，您明知道九爷是为着您好。」 乔绾抿唇没吭声，她气的不过是他瞧不起她，觉得她会连累他。 这男人心里什么都明白，眼下带她来，给她选择的权力，是放了态度和尊重的。 按理她是不该再气，可她想想他方才的语气和举止，总还是心里气不过。 乔绾也没搭理赵滨，扭头就往外走去。 赵滨领着东风和听楼跟上去，一路上叮嘱两人。 「九爷把你们指给夫人使唤，要精心办事尽心伺候，不能有丁点差错，以后以夫人的安危和命令为重。」 「是，赵总军。」 重新上了车，乔绾还是没理季九爷。 东风和听楼自然跟明秋坐一辆车，也不用她去费心。 走了一段儿路，季九爷还是没等到乔绾低头，他不由透过墨镜，用余光扫了她两眼。 赵滨坐在副驾驶时刻观察着，此时见季九爷似乎撇了他一眼，赵滨当即开口。 「九爷，前头就进江省了，咱们先寻个住处整顿？大家都饿了。」 季九爷「嗯」了一声，扭头问乔绾，「饿不饿。」 睡了几个小时，午饭也错过去，应是饿的。 乔绾暗自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不饿。」 季九爷心下好笑，修长的手伸过去握住她手腕。 「你不饿，爷饿。」 「哎！」，赵滨响亮的应了一声，又从后视镜里看着乔绾道，「前头不远进了城，有一家特色面馆，三十多年的老字号了，夫人尝尝，那手艺绝了。」 「话多。」 季九爷淡淡斥了一句，倾身将乔绾揽住，语气温和。 「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乔绾懒得理他，看着窗外就是不吭声。 第29章 爷盼着你一直貌美如花 气性大，容易老。」季九爷摘了墨镜，挨着乔绾，低声说道。 乔绾黛眉一挑，轻飘飘撇了他一眼，「老？我今年十六，能老过你？」 嘿！这是抬槓。 会抬槓了，说明肯低头了。 季九爷凤眸带出两分笑意，顺着她往下说，好声好气地哄着。 「老你是追不上爷了，爷盼着你一直貌美如花。」 乔绾抿着嘴，继续看车窗外。 「一直貌美如花好，等九爷老掉牙了，我还能凭着这张脸，指望别人养着我当花瓶。」 季九爷磨着牙笑，手下一用力将人带进怀里压在腿上，掐着乔绾脸颊，一脸的一本正经。 「貌美如花是好，养着当花瓶也是爷养，别人谁敢，爷先毙了他。」 乔绾拍开他的手，月眸瞪的圆熘熘，话也没好气。 「听九爷的意思，说到底我就是个花瓶对吧！」 「什么脾气。」 季九爷嘆了一声，很是无奈。 「你自个儿说自己是花瓶，爷不过是应和一句，你就急，讲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 乔绾闻言更气了，推开他的手坐起身，张嘴就要驳他。 季九爷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后颈往前拉，垂眼吻了下去。 准备喋喋不休的小姑娘，被他硬抱着强吻，挣扎了两下，总算是平静下来。 前头的赵滨抬手呼啦了一把脸，麻木的扭头看向车窗外，只觉得心里凉嗖嗖。 忍不住腹诽，过分了啊，不带这么显摆的。 过了一会儿，季九爷后退了些，轻轻贴着她脸，修长的大手一下下抚着乔绾的头和后背，满满的安抚意味。 他凤眸温暖，语气爷柔和下来，像在哄心爱的孩子。 「心里真不明白爷对你多好？使这种小性子，什么时候能长大？」 乔绾靠在他怀里没动，闷声说，「长不大！」 季九爷失笑，轻轻拍了拍她嵴背。 「无妨，不想长大就不长大，任性可以，爷能纵着。但要是懈怠懒散，不思进取，爷可真会生气。」 「九爷这是不知足。」，乔绾鼓了鼓腮帮子，顶嘴道，「您认识我的时候，也没闲我不思进取。这会儿又是老师又是功课，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吧。」 「胡说。」 季九爷训了一句，松开怀里的人，垂着眼与她对视。 「爷当然愿意娇养着你，可你不甘做娇花，在三省，你想怎么任性，爷都能给你兜底。 真想去宁安，爷自顾不暇，会护你不周全，你不学些看家本事，爷怎么放心带你去。」 「这条路不好走，你要在路边等着爷接你，就要做好爷一去不回的打算。真想陪着走到底，自己的脚步得跟紧了。」 第38页 乔绾不是想不明白这些道理。说到底，最后还是季九爷先妥协。 她不过是抻着，想让他来哄。 这会儿得偿所愿，自然也就顺坡下了。 于是，她垂着眼，主动靠近季九爷怀里。 「九爷什么时候回宁安？我还有多少时间追你？」 她态度软和下来，季九爷心里绷着的弦也就松了，他勾了勾唇，沉声与她分析。 「四房和七房斗的正凶，老四不能看老七娶白家姑娘，老六能不能顺利给白家姑娘接回宁安，还是个未知数。宁安城定不下来，爷就不会回去。」 乔绾静静听着，没说话。 赵滨却突然回过头，「之前七爷试探过秦书杰，六爷这次特地跑了苏城一趟，怕也是因着七爷提过。九爷，如果白家姑娘在咱们派得人护卫下出了事儿……」 季九爷凤眸幽深，捻着佛珠垂下眼，声线清淡凉薄。 「真在爷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大帅盘问起来，爷不得不回趟宁安。老七正是拿准了爷现在不愿回去，才故意在大帅跟前提，将咱们扯进来。」 「得护着白家姑娘，安稳送回宁安城。」 乔绾听了半晌，想到一个问题，「那季七爷娶亲，九爷不回宁安？」 季九爷扯了扯唇角，摇了摇头没吭声。 乔绾顿时有些担忧，「您不回去，不会有人给大帅上眼药吧。」 赵滨先嗤笑一声，「白家姑娘能安稳送回宁安城，那是咱们出了力，能不能成七夫人，那得看四爷的手脚是不是利索了。这亲事，一日不办，一日就不是定数。」 乔绾听明白了，白家姑娘若是出些「意外」，自然就没这回事了，九爷说不定还会在背后推波助澜一把。 她突然觉得手脚冰凉，眼睑低垂没吭声。 季九爷侧头看她，第一时间察觉了她的反应，没去安慰她，反而笑着开口。 「这就怕了？弱肉强食的年代，人命如草芥，看惯生死，也是你要学的一课。」 乔绾抿了抿唇，不愿被他看扁，故而抬头看他，转移了话题。 「我之前听你们谈话，白参军是大帅的左膀右臂，到了宁安城，想在大帅和白参军眼皮子底下动手，也不是容易的事。」 季九爷笑的云淡风轻，「的确不容易，得看做这件事的人是谁。」他这话说一半留一半，乔绾心里好奇，到底没再多问。 眼下这些都不是她能操心和插手的事，她唯一要紧的事，是逼着自己成长。 留给她的时间，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是一两年。 学到多少，全凭她自己了。 乔绾虽然娇生惯养，但她性子柔韧倔强，认准的事儿就会一头扎到底。 抵达江省住所的第二日，季九爷整日不见人。 乔绾也逼着自己每日早起，很快投入了训练。 东风拳脚功夫了得，但乔绾知道自己只能学些皮毛防身，所以重点放在暗器上。 听楼的窃取功夫炉火纯青，但也许身手敏捷，所以乔绾的重点先放在了调香上。 无论是拳脚功夫还是身手敏捷，都需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锻鍊是起步。 于是，乔绾给自己每日的行程安排的满噹噹，上午晨跑活动筋骨学习基本功，午觉醒来，就跟着听楼调香。 一连七八日，倒也有些进展。 这夜季九爷回来，进屋见她又睡的踏踏实实，扭头又走出来，招了东风和听楼问话。 「夫人娇贵，属下担心力度大伤了她，所以一直循序渐进，这几日瞧着，底子是结实些，拳脚上还得天长日久的再看。不过暗器上，倒是进展十分快。」 季九爷点点头，又看了听楼一眼。 听楼连忙回话，「夫人对调香很有天赋，像是有人教导过，学起来得心应手，十分顺利。」 季九爷凤眸带笑，「她能得你们认可，也算是不错，可有喊过累？」 东风和听楼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季九爷挑了挑眉，摆手让两人下去，自己转身回了屋。 第30章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让他这么喜欢？ 季九爷洗漱过，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乔绾。 他这几日早出晚归，忙着应酬江省各地的军政人物，处理暗里那些不能见人的生意。 小姑娘也忙的脚不占地，每天晚上他回来，看见的就是她睡的不知人事的模样。 白日里定是累坏了，晚上才会睡的这般沉。 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说不心疼是假的。 季九爷嘆了口气，坐到床尾，给她轻轻揉捏腿脚，嘴里失笑了声。 「爷真没想到，你这丫头能这么倔强。」 「性子这么要强，日后可是要吃亏的。」 「乖乖听话不好？每日吃吃喝喝逛逛街，快快乐乐的。」 「非得拗着劲儿为难自己。」 乔绾眼睫颤了颤，闭合的眼睑微微睁开，看着床帐轻声道，「我这不是为难自己，九爷说的，弱肉强食。」 季九爷手一顿，缓了缓继续给她捏腿，低沉笑语。 「醒了？胳膊腿疼吗？」 乔绾抿唇，抱着被子点了点头，垂眼去看他，嘴里接着道。 「九爷，你知道吗，我娘从没快乐过。」 季九爷抬头看着她，安静的没说话。 第39页 乔绾视线落在他替自己捏的那条腿上，语气平缓。 「我小时侯也想，如果我是个男孩子，如果我能强大些，我能保护她，她就不用委屈自己给人做姨太太，委屈自己承受不愿承受的痛苦。她恨极了顾大帅，可她无能为力，她几次想死，却又舍不下我……」 「一个连死都不能的人，可悲又可怜。」 「旧朝都没了，她还教我女训女德，礼仪规矩，她要我博览群书，要我大方得体，她又说就算一辈子不嫁，也不能为人姨太太。传统又渴望自由，矛盾不矛盾？」 「可她的教导是有效的，有些东西刻在骨子里，会跟着我一辈子。」 季九爷听到这儿，换了她另一条腿接着捏。 乔绾撑着胳膊坐起身，定定看着他。 「九爷，我不想成为她，我遇上九爷，九爷给我选择的权力，我当然愿意让自己更强大些，为了九爷，更是为了我自己。」 季九爷眼睑掀起，静静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穿着桂色的小兜，几乎半裸着坐在他对面，乌黑的发像光滑的绸缎，披散在肩头，遮挡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春光。 她素白的小脸清丽可人，看着他时月眸既明亮又温柔。 姿态是十分动人的，话也十分动人。 季九爷就觉得自己定是着了魔，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让他这么喜欢？ 他没再犹豫，倾身上前一把将人按在榻上，狂风暴雨般吻了下去。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乔绾从他的热切和失控里，就能感受到他高涨的情绪。 所以这男人，果然是经不住她诱惑的。 她象徵性的挣扎着，最后还是忍着浑身发麻，颤着声跟他说话。 「九爷，我话还没说完……」 「你说，听着呢。」 季九爷的声线低沉暗哑，透着隐隐的躁动和克制，手下的力度也失了控。 湿热喷在她脖颈和胸膛前，乔绾难受的打了个颤，又疼又麻的哼了两声。 「靠山靠水都不如靠自己，您眼下派人教我些本事，多半是为着我好……我都知道的，啊……疼！」 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幽幽绕在鼻尖。 季九爷闷笑一声，松开嘴，舌头在嘴里转了半圈，撑在她身上细细打量她。 「绾绾，你是故意勾爷的？」 乔绾一肚子的话，只用了不到三成，突然前功尽弃，她一时间有些懵。 季九爷真笑出声了，小姑娘到底脸皮薄，往日里厮磨两下都会脸红，这会儿脖子都红了，三月桃花似的娇媚，配上一脸的懵懂惊谔，表情十分诙谐。 两个瞬息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被季九爷这份不解风情给浇灭了。 乔绾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她慢吞吞将薄被扯过来盖住自己，一边强作镇定的问季九爷。 「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季九爷许久没笑的这么开怀，只觉得乔绾简直是个宝贝，他忍着笑将小姑娘抱进怀里。 「倒也不是很明显，起码最开始煽情的部分，是真打动了爷。」 乔绾蹙着眉看他，一脸的严肃认真。 「那是哪儿有了破绽？」 季九爷凤眸幽亮，一只手探进薄被里，顺着往下摸索。 乔绾猝不及防，连忙缩起身子推他，恼羞成怒了。 「九爷！说正经事儿呢！」 季九爷抽出手，轻轻捏住她绯红的面颊，声腔悠悠婉转。 「穿的这么不正经，意图也不正经，还跟爷做不正经的事儿，眼下义正严辞跟爷说正经的？假不假？」 乔绾瞪着眼看他，理直气壮的很。 「您让我学习，我得要验收成果，不试试怎么知道学的如何？」 「听楼的媚术和调香搭应起来炉火纯青，她从八岁开始练，勉强拿下赵滨。你就练了不到十日，就敢拿来爷面前班门弄斧？」 季九爷笑话她不自量力，又将手伸到她鼻尖扇了扇风。 「闻到没？」 乔绾鼻翼动了动，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她一脸呆萌，季九爷不由嗤笑。 「爷看你最近几天香味儿闻多，迷了鼻子，这么浓的香味儿，糊弄三教九流绰绰有余，但凡有点脑子的，能察觉不出异常？」 乔绾顿时一脸沮丧，扭头趴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季九爷单腿屈膝，瞧着她这副鹌鹑样，又好笑又心疼，到底不忍再打击她。 他正了正脸色，伸手去扒拉被子，声线温润柔和。 「绾宝贝，你刚刚入门，进步已经很大，假以时日定能超越听楼。」 乔绾蒙着被子哼哼，「少安慰我，我才不会伤心，我只会越挫越勇。」 季九爷「嗯」了一声，用力把被子拉开，给人翻过来躺好，捧着她小脸跟她四目相对。 「爷还有句话，你记清楚了。」 乔绾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乖巧看着他。 「你不必学媚术，你真想要，直说就是。」 乔绾听完又眨了眨眼，然后脸像着了火，用力推了他一把。 「谁要了！」 季九爷喷笑，倾身压住人滚了一圈。 「真学了媚术，也只能用在爷身上，要往别人身上使，爷打断你的腿！」 「呸！就会耍流氓……」 「就耍流氓，你不服气也得忍着。」 第40页 「九爷！」 「小点儿声，让人听见。」 「唔……」 屋外蹲在树上守夜的东风一脸麻木，揉了揉耳朵，默默躲远了些。 第31章 起点高，成就高 习惯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旦养成了，身体也会随之改变节奏。 乔绾天刚蒙蒙亮就睁开了眼，轻手轻脚爬起身，收拾齐整了离开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瞬，季九爷睁开眼，薄唇勾了勾没去管她，迳自睡了。 乔绾在院子里跟听楼碰面，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并排着慢跑出院子。 固定的路线是绕着院子外围跑五圈。 往日里乔绾为稳定呼吸，是不说话的，今儿她破天荒开了口。 「听楼，我昨天没说完一半话，就被九爷识破了。」 她没好意思说，连三成都没说完，就被九爷笑话了。 听楼是个高挑纤瘦的姑娘，比乔绾虚长三岁，她有洋人血统，本就眉眼生的艷丽，加之修习的又是魅惑人的手段，整个人都瞧着媚骨横生。 她性情思想也比一般女子要开放，且是个爱玩儿的。 乔绾跟她相处，只半日功夫两人就觉得秉性脾气十分相投，比在一起呆了几个月的明秋还熟捻。 听她嘀咕，听楼忍不住清脆的笑出声，她前后看了看，凑到乔绾耳边。 「昨日我说了，让夫人用我的香，您偏不听。」 乔绾面颊微红，轻轻白了她一眼。 「香不是重点！重点是九爷，他也太难办了吧。」 听楼笑的抑制不住，「九爷是何等人，宁安城的水深着呢，他自幼耳濡目染，后又有心锻鍊，一般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乔绾月眸动了动，原地慢踏步，静静看着她一脸好奇。 「连你也不行？」 听楼的手段她那天见识过了，自己一个女人都被撩的心慌，九爷这都能忍，那还是正常男人？ 听楼干咳了一声，似乎觉得有点尴尬，声音蚊蝇似的喏喏。 「我是没敢在九爷面前招摇，倒是赵总军……那年他拿皮带抽我了。」 这是什么八卦消息？ 乔绾惊谔的瞪大了眼，傻傻看着听楼，脑子里塞了各种脑补得不堪入目的画面，她咽了咽口水，呢喃低语。 「你……你跟赵滨……」 「哎哟！」 听楼叫了一声连连摆手，哭笑不得的解释，「暗人都要经过训练，考核，排级，定位。这些事九爷是不管的，赵总军抓得严，有次考核他不给我过，我一时气不过就……结果被他中途察觉，气的抽了皮带。」 乔绾唇角抽了抽，她也不敢想这个「中途」是到哪一步的中途，于是不准备再继续这个话题，扭头跑了。 听楼追上去，跟她细碎低语。 「我给您分析分析，哪个环节出了错？」 乔绾当然不能说是自己香调的不对，只摇了摇头，一脸严肃的道。 「是九爷定力太强大。」 听楼听了「啧啧」两声，「也有好处。」 乔绾斜睨她一眼，等着听她说出好处是什么。 「遇上这样的对手，您才能知道自己还需多大的进步呀？起点高，成就高。」 乔绾听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心态总算扭正了。 这会儿两人绕着宅院外跑了两圈，正到正门处，明秋像是等了一会儿，见到乔绾，她捧着披风抛下台阶，给她裹上。 「夫人回去吧，咱们收拾要启程了。」 「这就回苏城了？」 「嗯，九爷昨夜就吩咐了。」 乔绾点点头，上台阶进了院子。 这趟出来有小半个月，回去的路开的隔外顺畅。 第二日正午时分，抵达苏城。 洋车开进大帅府，停在前院，季九爷先下了车，乔绾跟着下，她一站稳，就看见了站在廊道台阶上，盯着他们笑的温润如玉的人。 那人一身灰白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留着短须，是许久不见的季六爷。 一回来就看见最厌烦的人，季九爷冷着脸，侧头吩咐乔绾。 「先回去。」 乔绾看了看他脸色，温顺地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没成想季六爷开口，唤住的她。 「我听说老九带着乔小姐出门游玩儿，这去了好几日啊，去哪了？乔小姐玩儿的还开心？」 乔绾顿住脚，用余光看了看季九爷，缓声道。 「去了趟霖城，在外祖母家住了几日。」 季六爷温笑颌首，接着要说什么，被季九爷冷声打断。 「你怎么还没回宁安。」 他们都不在帅府，居然让季老六又住了进来，这可不是他预想的事。 季六爷笑了笑，不再看乔绾。 「长途跋涉，白小姐身体吃不消，正巧在此整顿几日，昨天刚到。」 季九爷没看他，而是盯着乔绾，淡淡下令。 「回去等爷。」 「是。」 乔绾温顺的应了声，脚下不停，带着明秋和听楼一路脚步匆匆往正院儿走。 季六爷扫了三人离开的身影一眼，接着跟季九爷说话。 「老七喜日近了，你不如跟我一路回宁安，总是要参加喜宴的，大帅也不会说什么。」 季九爷垂着眼帘，慢条斯理捻佛珠，抬腿上了台阶，语气淡漠疏离。 第41页 「手头有些政务，眼下走不开，明日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宁安。」 季六爷看着他擦肩而过，冷着脸不看自己，甚至这语气是下令，而不是商量。 他顿时觉得没好气。 「老九，你就不想见见白芍？她可是对你念念不忘。」 季九爷脚步不停，仿佛是听不见他说话，径直走了。 季六爷站在原地，顿时气笑。 乔绾回到屋里，沐浴过换了衣裳，才觉得整个人松了口气。 季九爷没回来，她饿的心慌，就自己传了膳先吃。 正吃到一半，明秋和听楼先后跨进门，两人神色严谨，一左一右将她夹住。 明秋小声道，「夫人，六爷带回来的白家姑娘，住了芳梨院。」 乔绾闻言一愣，嘴里的鸡腿忘了咀嚼，瞪着眼看她，满眼都是不解和诧异。 芳梨院是她和她娘住了许多年的院子，说没感情是假的，怎么不声不响就住了别人？ 看她这副模样，听楼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桌面。 「您还不明白？这是挑衅！是下马威！」 乔绾黛眉轻蹙，将嘴里的肉咽下去，一脸茫然看着听楼。 「白姑娘是七爷的未婚妻，她挑衅我？不至于吧。」，乔绾觉得这说不通，想了想问道，「难道是因为七爷？」 听楼白眼翻得万种风情，「我的夫人，你能不能再迟钝点儿，你见过季老七吗？要因为也是因为九爷，九爷！」 因为季九爷？ 乔绾眸光一凛，推开碗筷站起身，左右看了两人一眼。 「这白家姑娘，跟九爷是旧识？」 明秋一脸复杂，「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 第32章 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 一个小时后。 知道了前尘往事，乔绾绷着脸换了身衣裳，半干的头发随便用根紫色蕾丝扎起，然后气势汹汹的离开后罩房。 季九爷正在书房跟赵滨几个谈话，就听到廊道上传来一阵匆乱的脚步声。 他侧头看窗外，看见乔绾主僕三个，拉拉扯扯往书房来。 离得近了，他听清三人的争执。 「夫人跟九爷闹什么？闹也该去芳梨院啊。」 「你是不是傻？这种时候怎么能先沉不住气？」，听楼嫌弃的驳了明秋一句，然后伸手拽乔绾，「但是也不该主动质问九爷，您听我的，先回去。」 「都起开！」 乔绾一把挥开两人，哒哒哒冲进了书房。 季九爷直直盯着她，修眉斜斜高挑，等着她开口。 赵滨和韩兆并肩站着，齐齐往旁边让了让，与佟骁隔开距离。 乔绾扫了几人一眼，最后看向季九爷，黛眉紧蹙一脸严肃。 「九爷，帅府这么多院子，姓白的为何偏住我的芳梨院，我不许！」 一句「姓白的」，可听出乔绾的敌意，还有这语气蛮横的，简直像个霸王。 季九爷面无表情，捻着佛珠没吭声。 赵滨摸了摸鼻尖，头一次没有第一个开口，而是给佟骁使了个眼色。 作为「看家人」的佟骁，没看住乔绾的院子，这会儿被她当面提出来，多少有些愧疚尴尬。 他犹豫了一下，干咳一声做解释。 「夫人，芳梨院空着也是空着。何况，咱们要紧的事儿是送走这尊大佛，这两日白小姐就走了。」 乔绾扫了他一眼，抿着嘴一脸不高兴，重新看向季九爷，语气又委屈又娇蛮。 「空着也是我的，她不经过我的同意住我的院子，今天都第二天了，您让她出来！」 季九爷有些头疼，无奈的看着她，「一晚也忍不了？」 「忍不了，您让她出来，现在，立刻！」 季九爷凤眸沉了沉，淡淡扫了杵在门边的听楼和明秋一眼。 小姑娘这么大反应，定是听人说了什么。 他倒不为乔绾的蛮不讲理不悦，事情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因为一个不知道会活到哪天的外人，再跟乔绾去置气。 他浅嘆口气，淡淡吩咐赵滨。 「去，给夫人把芳梨院腾出来，日后除了夫人，不许任何人再住。」 乔绾气焰熄了些，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她回头无措的看向听楼和明秋，一脸的疑问。 就这么简单？ 明秋垂下头，听楼干咳一声，左顾右盼的用手扇风。 赵滨应了声，麻利地去了。 乔绾一路过来，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也想好了怎么应付季九爷。 可她火气发的不小，季九爷却轻飘飘的，她这会儿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自己是来讨公道的，眼下这成什么了？成娇蛮任性不讲理了？ 看她杵在那儿，一脸的茫然，季九爷心下好笑，站起身从桌案后走出来。 「还有别的事？」 乔绾月眸眨了眨，迟疑的摇了摇头，直勾勾盯着他的脸，想看出些什么。 「没事都回去吧。」 季九爷淡淡扫了她一眼，牵住她手，带着人往外走。 旁边几人谁也不敢往跟前凑，齐齐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相携离开。 听楼撇了佟骁一眼，小声问他，「佟参军，您怎么给姓白的安排住芳梨院？」 佟骁撇了她一眼，嘆了口气道，「白小姐点名要住的，我说了芳梨院不便住人，是绾夫人住的院子，可季老六在旁边拆台，像是生怕事儿闹不大似的。我总不能让人给白小姐扔出来吧。」 第42页 「这白芍，不是盏省油的灯。」，韩兆板着脸，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绾夫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他形容脾气性格不好搞的人，都是这句话，另外几人都听腻了。 明秋翻了个白眼，搓着手兴致勃勃的。 「我原先怕绾夫人跟九爷闹，九爷怕是会不悦，没成想九爷这么疼夫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白芍留。」 听楼闻言嗤笑一声，万种风情的撩了撩鬓发，嗓音媚态悠悠。 「知道这叫什么？」 明秋摇摇头，杏眸睁的圆熘熘看着她。 听楼环着臂走开，笑意盈盈扔了句，「这叫，被偏爱的那个总是有恃无恐，绾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女人吶。」 明秋一脸恍悟，像是学到了大道理，追着她身后离开。 佟骁摇了摇头，临走前叮嘱韩兆，「这月十六，别忘了来吃喜酒啊。」 韩兆「嗯」了一声，视线莫测盯着院子门口的方向。 佟骁顺着他视线看，只看见听楼和明秋消失的背影，于是挠了挠头，转身也走了。 深秋的夜色明亮皎洁，乔绾跟季九爷牵着手慢慢踱步，她看了季九爷一眼又一眼。 季九爷当没发现，闲庭却步似的往前走。 乔绾终于憋不住，摇了摇他手，声音绵软。 「九爷。」 「嗯。」 这语气平和淡漠的，听不出喜怒。 乔绾撅了撅嘴，小声说，「这么晚了，让赵滨给客人搬院子，的确……不是太好哈？」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慢条斯理撩她一眼，「怎么？要不就不搬了。」 「那不行！」 乔绾想也不想就摇头，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好，连忙主动抱住他手臂，干脆垂着头不说话了。 季九爷看她挂在自己手臂上，一副心虚的模样，与刚才在书房时的理直气壮简直两样。 男人失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发顶。 「你那点心思，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么在意过去那点子事儿？」 乔绾抿着嘴一脸不开心。 季九爷笑嘆了一声，声线沉柔。 「真计较，爷还成了三次亲，你得计较多少？眼下很好，放开眼界，心胸宽广些，为个外人跟爷闹，不至于。」 「那不一样，跟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说到这儿，她咬了咬舌头，飞快的撇了季九爷一眼。 见他神色如常，也不像是不悦，她才接着说下去，却是换了种方式。 「我十六岁，只喜欢九爷一个。」 季九爷凤眸带笑，牵着她进了院子，「爷娶三房夫人，也只喜欢你一个。」 乔绾垂着眼偷笑，随即又正了正脸色，「我不管过去怎么样，白芍不懂礼数，她先挑衅我，就是对九爷没死心，我怎么能让着她？」 季九爷心情好的附和，「不能让，咱不让。」 「九爷向着我，九爷真好。」 「不向着你，还向着外人？你是宝贝，在三省有爷一天，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 话说到这份上，乔绾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心情好的都要飘了。 第33章 爷只跟你感情好 乔绾心情好，伺候季九爷也尽心。 闹到半夜，第二日自然起的晚，奈何偏有人要打扰。 天刚蒙蒙亮，乔绾听见外头有说话声，她揉了揉眼准备起来，以为是听楼来喊她晨练。 起到一半，被季九爷搂回去抱住。 「不必理她，在睡一会儿。」 乔绾推了推他。 「九爷不能做我成长路上的绊脚石，我得坚持晨练，才有……」 她说到一半，突然发觉不对，静着声听了一会儿。 「九爷和夫人真没起身，说不准何时起，您在这儿等着也无济于事，还是快启程吧。」 「你给我通禀一声，九爷自然就见我了。」 「白小姐说的容易，主子歇息，哪有下人打扰的，那奴婢惹恼了主子如何是好。」 「明秋，你敢这么跟我们小姐说话，你……」 「各司其职，白小姐请多担待，您请回吧。」 「好，我就在这儿等他。」 乔绾越听心气越不顺，黛眉蹙成了疙瘩。 她看着闭着眼像是睡熟了的季九爷，没好气的推了推他。 「都在院子吵起来了，您还当听不见，也太刻意了吧！」 季九爷嘆了口气，翻了个身将她抱住，轻轻顺着她嵴背。 「让她站着，惹你生气是一罪，不知所谓是二罪，扰爷清梦是三罪，罚她站，还太轻了。」 乔绾一肚子火被他三言两语浇灭了。 她忍不住抿嘴笑，干脆也不当回事儿了，抬起眼看着季九爷下巴，跟他闲聊起来。 「九爷，我没见过她，她好看吗？」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闭着眼吻她眉心。 「谁能有你好看，绾绾最好看。」乔绾眼睛都笑弯了，嘴里还不依不饶地追问。 「那您跟我说说，你们青梅竹马，当初感情一定很好，她眼巴巴等着您，您眼下真的一点旧情都没了？」 「听谁胡说八道，爷只跟你感情好，上过爷床的就你一个。」 「九爷骗人，这话说了谁信！」 「难不成要爷给你发誓？」 季九爷声线慵懒，透出几分无奈，终于捨得睁开了眼，低头看她。 第43页 乔绾偷笑，「九爷信佛，发誓会灵验的哟。」 「狐狸丫头！别贫了，眼下难得睡懒觉，还不快睡。」 季九爷笑骂一声。 「您跟我说了我就睡——」 乔绾抱着他脖颈软声撒娇。 季九爷凤眸眯起来，修长的手顺着她小衣往里滑，低沉的嗓音带出几分威胁的意味。 「又勾爷是不是？一会儿你可别哭。」 乔绾不肯示弱，红着脸倨傲道，「您不嫌难受，我怕什么。」 季九爷冷笑一声，心里有气，表情颇有几分凶狠，磨着牙将她压倒。 一大清早，院子里静悄悄的，屋子里有点儿动静渐渐就听的十分清楚了。 明秋做出习以为常的姿态，悄悄打量院子里的人。 深秋的清晨有些寒雾，穿玫红旗袍的女子娉婷婉约立在院子中央，雾气里她明艷的眉眼看不清晰。 明秋只看见她捏着帕子垂下头，少顷身子开始抑制不住发抖。 「九哥……」 她低语了一声。 就在明秋绷紧了嵴背，以为她要发脾气喧闹时，她突然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白芍的背影娉婷裊娜，步姿幽雅宜人，看不出分毫的失态。 她的丫鬟狠狠瞪了明秋一眼，也跟着离开。 主僕俩跨出门，听楼从廊道拐角走出来，与明秋并肩站着，啧了一声嘆息。 「这女人也是个人间绝色，夫人真见了，怕会头发丝都警惕的竖起来。」 明秋蹙着眉看她一眼，「你没见过她，她原先不这样。」 「哪样？优雅？妖媚？」 明秋圆脸紧绷，神情若有所思，半晌摇了摇头。 「她变化可真大，九爷该见见她的。」 「喂，你这话别当着夫人的面儿说。」 明秋嘆了口气，「我知道。我是说白芍，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过去不认识她，这个女人很令人毛骨悚然，回头我得跟九爷禀报一声，得派人查查她。」 听楼上下打量她，像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 「小明秋，你这话，跟赵总军的语气真像。」 明秋脸一僵，不雅的白了她一眼。 「你瞧不起谁呢？我能留在九爷身边伺候多年，总归是有道理的。」说完，她愤愤的转身走了。 听楼纵了纵肩，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后低声问东风。 「你看出她有什么不同没？」 东风冷着脸扫她一眼，「我从未见过白芍。」 听楼无奈的嘆了口气，「我是说明秋。」 东风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听楼单手叉腰，「能不能有些默契，还不知道要一起共事多久呢。」 东风抿唇，「尽量。」 这天儿聊不下去了，听楼扭头去了另一个角落。 快到正午，乔绾和季九爷才起身传膳。 赵滨过来通禀的时候，季九爷刚搁了银箸起身擦手。 「再等两日？」，季九爷回身看他，眉眼淡漠，「等什么？派人送走。」 赵滨挑了挑眉，谨慎的示意，「怎么送？动粗……不太好看吧？」 季九爷扔了帕子，垂着眼默了默，然后负手扭头看向乔绾。 乔绾正捧着小盏喝牛乳，突然被他盯着，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九爷……看我做什么？」 「你不是瞧不上她？」 乔绾：「……」 「爷也瞧不上，他两个都厌，你去。」 乔绾嘟嘴，「我能有什么办法？」 季九爷慢条斯理地将佛珠从腕上取下来，掂在手里捻着，语气云淡风轻。 「随你怎么闹，将人撵走就成。」 乔绾月眸亮了亮，转瞬又蹙眉。 「我不闹，多掉面子啊。」 「绾夫人。」，赵滨拍着手叫了一声，怂恿道，「多好的机会啊？九爷给您兜着，您开心就好，放开手去就是了。这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 最后一句，他挤眉弄眼的，一番暗示。 乔绾默默咬了口蟹黄包，陷入了沉思。 吃完饭后，她拍桌起身，看了眼倚在榻上翻经书的季九爷，然后喊了明秋和听楼进来。 乔绾坐在梳妆镜前，另外两人一边嘀咕一边手下也没停。 收拾妥当，乔绾换了身烟霞色的旗袍，踩双小跟鞋，站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 明秋和听楼齐齐拍手。 等她从里屋出来，季九爷随意抬眼一打量，顿时停住了视线。 赵滨也不由瞪了瞪眼。 他心里瞬间有了预感，绾夫人这不是要闹事，这简直是要打仗啊！ 第34章 九爷撑腰，夫人开心怎么怼就怎么怼 乔绾的底子好，冰肌玉骨素面清绝，身段也是纤柔婀娜的。 她认真打扮起来，自然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以至于认识她这么久，抱着睡了这么久，季九爷还会生出一种惊鸿一瞥的惊艷感。 小姑娘黛眉月眸，精描细绘过一般，一笔一画都像是比例好了生的，一头长发绾在脑后，完美的五官完全暴露。 穿了件烟霞色的旗袍，旗袍竖领，丝毫遮挡不住她纤长玉白的天鹅颈。 顺着曲线优美的身段一路看下去，纤长玉腿随着走动在旗袍下若隐若现。 季九爷缓缓合上佛经，凤眸幽幽盯着乔绾，他莫名心生不悦。 第44页 「让你去找茬的，不是去选美。」 看他态度，乔绾就明白自己这副打扮对了。 她素手轻抬抚了抚鬓发，沖季九爷抛了个媚眼儿，「您是男人，不懂这些，您瞧好就是了。」 然后不等季九爷反应，踩着小跟鞋步态优雅的跨出了门。 明秋和听楼一左一右跟在其后。 赵滨看着三个女人的背影，心生不安的看季九爷。 「九爷，这……不会闹出大事儿吧？」 季九爷修眉蹙着，「你去，带几个人跟着，别让人伤了她。」 明明狐假虎威去找茬的人是绾夫人好吗？ 赵滨心里腹诽了一句，还没应声，又听季九爷补充了一句。 「白芍从不吃亏，你精心些。」 赵滨脸色正了正，想起过去那些事儿，沉声应了匆匆追出去。 芳梨院原是离主院不近的，昨夜赵滨带着人去给白芍搬院子，因着天色晚，也就近选了离芳梨院最近的兰亭院。 这走过去少说得一刻钟，一路上听楼和明秋两个嘴就没停。 「我觉得您应该穿那身梨花白的旗袍，您气质偏清暖，这个色还是太艷了。」 「你不懂。」，听楼反驳，「女人不能固步自封，我觉得这身很好，清甜娇媚，一看就是正得宠的。」 「不管怎么说，气势上要先碾压她。」，乔绾昂着精緻的小下巴，「你们别说些没用的，不如说说一会儿我怎么怼她。」 「有九爷撑腰，夫人开心怎么怼就怎么怼啊。」 「随机应变，我看她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一会儿见机行事，但是先说好了，夫人您不能动粗。」 「我怎么会动粗呢？」，乔绾黛眉蹙了蹙，撇了听楼一眼，「有失体面的事我可不做。」 「那就好，您如果打伤她，她就有机会留下来了，千万别动手。」 「对，打蛇打七寸，您抓住要点，要点是九爷。」 一提季九爷，乔绾瞬间斗志满满，月眸都透出几分凛冽。 她的男人，谁也不能惦记。 抵达兰亭院外，乔绾调整了神态情绪，仪态万千走了进去。 凑巧的，住在院子里的客人，正巧在院子里看书，她旁边坐着的是季六爷。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白芍侧头静静盯着她，明艷的眉眼看不出丝毫波澜，若不是抓着书的手略略收紧，乔绾真以为她多沉得住气。 她缓步近前，视线也在打量白芍。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优雅美丽的女人，仪容举止透着大方得体，一看便知生来高贵。 乔绾心里的杀伤力，飙升了两个度。 两个女人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季六爷对乔绾的到来十分新鲜，见她今日打扮的比素日都要精心，温润的眼底略过一丝幽暗。 他撇了白芍一眼，温笑着当先开口，「乔小姐怎么来了？真是稀客。」 乔绾温柔一笑，收回视线看了眼季六爷。 「六爷和白小姐才是稀客，前些日九爷陪我省亲，我任性要多住几日，也是怠慢了二位。昨日我听九爷说，六爷和白小姐要离开了，特地来看看。」 她女主人姿态端的正，眉眼柔顺看向白芍。 「白小姐住的可还习惯？吃用上，下头的人可有怠慢？」 白芍一双丹凤眼静静看着乔绾，少顷温婉一笑，朱红唇勾起来，嗓音轻细柔媚。 「多谢关心，一切都好。」 乔绾闻言松了口气，清丽的眉眼温柔乖巧，「那就好，我今日来，一是替九爷跟二位辞行，赵滨说列车已经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启程。二嘛，先恭祝白小姐和七爷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乔绾的神情真心诚意，她只看着白芍，自然也看到她上扬的唇角微不可见的抿了抿。 季六爷意外的挑了挑眉，看戏似的，一脸笑意摸了摸眉梢。 「昨晚挪院子歇的晚，今日我有些不舒服，预备调整一下过两日再走。」，白芍含笑淡淡道，随即看着乔绾，「九哥呢？多年不见，我得亲自跟他辞行，好叙叙旧。」 九哥…… 乔绾心里回味了一番这个称谓，心下冷笑，面上却不见波澜，依旧温暖乖巧。 「九爷很忙的，他如今管辖三省，政务上很是繁忙，起身就出府，深夜才归的。」，乔绾歪头打量她，「白小姐身体不适？需要传大夫吗？」 白芍摇了摇头，「不必，只是没睡好，多谢。」 「您客气了，我看还是让大夫来给您看看。」 乔绾说着，不容质疑的看了眼明秋，明秋自是连忙下去派人传大夫来。 乔绾再看向白芍，笑道，「别耽误了行程，听九爷说，喜日已经订好了，白小姐若是在苏城生病耽搁，七爷怕是会怪九爷的。」 「乔小姐。」，白芍看不惯她这副女主人的嘴脸，像是可以代季九爷决定一切的样子，「七哥和九哥一项感情和睦，你不要乱说惹人误会。」 乔绾一脸惊讶，随即失笑道，「瞧您说的，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嗯，无妨，你毕竟不曾在宁安城长大，也不了解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这是带了火药气息了，乔绾听罢，好整以暇的歪了歪头。 「过去的情谊许是不能感同身受了，不过以后的，说不定可以。」，乔绾笑意温婉亲切，「白小姐与七爷天作之合，九爷说不定多久自然也是要回宁安城的，我从没去过宁安，都是听九爷说的，到那时咱们还能再见，以后是我要劳烦七夫人多些。」 第45页 白芍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丹凤眼直直盯着乔绾，眼神近乎倨傲。 「乔小姐这话，我可不敢接。季家的门槛，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看吧。」 乔绾闻言唇角翘了翘，一点不生气，慢慢环住纤细的手臂，姿态比她还要倨傲。 「白小姐说的对，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第35章 九爷说我年纪小不用太着急 季六爷坐在一旁，左右扫了眼两个相对而立，火药味儿十足的女人。 他也不头疼，徐徐靠在摇椅上，甚至点了根烟抽起来，一副看戏的模样。 「乔小姐。」 白芍温婉含笑，丹凤眼微微眯起，「你这趟来，九哥可知道？我瞧你，倒不像是来慰问我们，今日我身体不适，恕我失礼，就不送你了。」 乔绾见她转身要走，似乎是不屑于跟自己多说话的姿态，顿时更不悦了。 「白小姐身体不适，这还得怪昨儿夜里折腾的缘故，这事儿我给白小姐道歉，不过是个院子而已，我不该那么小气，昨夜里九爷已经说过我了。」 白芍顿住脚，转回身看乔绾，面上笑意带了几分讽刺。 「你到底来干嘛的？」 「我说了，九爷走不开，吩咐我代他来送送二位。」 乔绾也不客气了，她笑盈盈看向坐在一旁看戏的季六爷，「六爷的行礼收拾好了吗？」 季六爷吸了口烟，眯着眼没说话。 乔绾也不尴尬，接着道，「无妨，想来也没多少东西，使两个婆子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让大夫跟着上列车，保证白小姐一路不会不舒坦。」 季六爷站起身，单手插兜看着她，「季老九让你来撵我们。」 「您说的什么话！」，乔绾环臂笑了，「九爷怎么会撵您呢？六爷跟九爷是亲兄弟，那情谊自幼就是深厚的。」 说完，她收了笑脸，黛眉轻挑看向白芍，眼神里的挑剔不加遮掩。 「是我，来撵白小姐走。」 「你撵我？」，白芍一脸难以置信，随即失笑出声，上下打量乔绾一眼，「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什么是天高地厚吧？凭你，也敢跟我叫嚣。」 「尊卑有别……」，乔绾一字一句念了这四字，然后淡淡笑着抚了抚鬓发，「白小姐怕是搞错了什么，在三省，九爷是少帅，他最大，您跟我谈什么尊卑有别，还是日后到了宁安城再拿这套来压我吧。」 白芍脸色阴沉，死死盯着她，「少一口一个九爷，你算个什么东西，拿九哥压我，我跟他好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低三下四呢。」 「您说话可得给自己留几分脸面。」，乔绾掩着鼻子一副嫌弃的模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九爷都懒得见您一面，您就别再提了吧，您要总这么放不下，七爷夹在里头多难看吶？」 「你……」 白芍气的再也绷不住脸。 季六爷听不下去了，这小姑娘瞧着温温顺顺的，怎么怼起人来这么嘴下不留情。 「乔小姐，说话归说话，别扯别人，总提老七做什么。」 乔绾一脸无辜，「您可公道些，这茬是我先提的吗？」，说着她又看向白芍，眉眼挑剔不耐。 「白小姐，您比我大许多岁，人情世故应该比我懂呀，您都许了七爷了，还说什么跟九爷好，这不是不把七爷放在眼里。」 「您的事儿我也管不着，我自然盼着您跟七爷和和美美的，但九爷的名声不能给您坏了，不然日后，咱们在宁安城遇上了，该怎么做一家人吶？」 「你小小年纪，脸皮倒是真的厚。」，白芍气笑了，「九哥新鲜你一阵儿，还真以为仗着几分姿色，就能进季家的门？你知道宁安城多的是大家闺秀，谁能入得了大帅的眼，你，凭什么做的了九夫人。」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乔绾笑的乖巧天真，「我入不入得了大帅的眼还未知，自然，我也不甚在乎，入得了九爷的眼就是了。」 她站的累了，徐步上前，坐在白芍之前坐的绣凳上。 「九爷虽说是要回宁安城的，可到了那日还不定什么样呢，总归在苏城的几年，只我一个守着他。」，说着，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得个一儿半女也不是不可能，我听说，大帅是很喜欢孩子的，尤其是自己家的，您说是不是，六爷？」 季六爷瞄了白芍一眼，没接话。 她这句话，不知是哪里戳到了白芍，她明艷的眉眼瞬时阴郁下来，视线盯着乔绾小腹，久久没有出声。 乔绾等不到她反击，暗自与听楼对视一眼。 听楼眨了眨眼，示意她继续。 「啊，说到孩子。」，乔绾一脸真诚看着白芍，「九爷说我年纪小，不用太着急。我看倒是白小姐，您喜事近了，您和七爷都不小了，想来应该很快就会开枝散叶，我提前恭喜您。」 「说够了吗？」 白芍脸色苍白神情阴郁，撇开眼不看她，语气也冷冰冰的。 「说够了就离开。」 「您还没走，我怎么能离开？九爷嘱咐了，我得亲自送你们上列车，赵滨都准备好了，车在前院儿候着呢。」 季六爷眼见白芍脸色实在难看，眼看整个人都要发抖了，一时也脸色严肃下来。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们午后就走。」 第46页 乔绾想了想，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那行吧，我就不耽搁二位收拾行装了。」 说完她扫了眼白芍，志得意满的往外走，走到院子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跟季六爷笑语。 「对了，我先说好，六爷您可别介意，我今儿不是针对您。」 这话季六爷听了哭笑不得，合着谁不知道她是针对白芍，特意来添堵的？ 他看着穿烟霞色旗袍的小美人，站在月洞门下巧笑倩兮一脸娇媚冲着自己笑，心里又气又无奈。 这也真是有老九惯着，才能这般任性妄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季六爷揉了揉眉心，沖乔绾摆手。 「赶紧走吧。」 乔绾抿嘴笑了笑，最后也没看白芍一眼，扭头甩着帕子走了。 离开兰亭院有一段距离，乔绾瞬间松了口气，一边走的飞快一边用帕子扇着风。 「怎么样？」 听楼竖了竖大拇指，凤眼儿笑的媚态横生。 「满分。不过这白芍也可以，居然这么能忍，换了是我，怕是要动手了。」 乔绾听着一脸惋惜，「我是等着她动手的，若是我挂点儿彩回去，九爷会不会撕了她？」 听楼听完翻了个白眼。 「您想什么呢，她要动手，属下顶多帮着您多踹她两脚。九爷怎么会打女人呢？」 「还有，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招，您以后也不能用啊。」 「知道了。」 第36章 逼着爷娶的，都是死路一条 季六爷和白芍是下午两点离开的。 赵滨亲自带了人去送，这一去来回也得五六日。 他们走的时候，季九爷在书房处理政务，乔绾在院子里拿着肉饼逗阿福。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怕这条大黑贝，甚至比季九爷还要疼它。 韩兆拿了电报进院子，先给乔绾行了礼，就要往书房走。 乔绾喊住他，「哪里的电报？」 韩兆看了看手里的几张纸，面无表情道，「是南城白家的消息。」 乔绾就对白芍感兴趣，敌人的消息，知道的越多越好。 她摸了摸阿福的狗头，先行一步进了书房。 韩兆跟着进门，将几张纸放在书桌上。 「九爷，南城的消息。」 季九爷搁下钢笔，翻开看了，乔绾站在她身后跟着看。 看到第二页上，乔绾就不由长大了嘴，飞快的扫了季九爷一眼。 直到季九爷将消息看完，靠在椅背上不发一言，乔绾才抿了抿唇问出口。 「白芍这样……七爷为何还娶她？」 季九爷垂着眼捻佛珠，表情淡漠，「自古以来世家大族，成亲，几个不是为了势力。」 乔绾黛眉蹙了蹙，「她要说也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季九爷不愿多评价，牵了她手将人抱在怀里，细细打量她。 韩兆见状默默退了出去。 「你记着，以后在哪见了可怜人，都不能因为心存怜悯而动恻隐之心，宁安城里，谁心软，谁就输了，输就等于死。」 乔绾认真听了，忍着心里的不适点了点头，然后她盯着季九爷看，小声问他。 「九爷以后，也会为了争权夺势，娶别的女人吗？」 季九爷嘆了口气，他就知道，女人真正惦记的永远是这些。 他捧着乔绾的小脸，一字一句跟她说话。 「你记好了，宁安城里，没人敢逼爷娶谁。」 乔绾眨巴眨巴眼，疑惑的问他，「大帅也不行？」 「大帅也不行。」，季九爷凤眸沉黑，「因为逼着爷娶的，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乔绾一脸诧异，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小脸顿时变得苍白。 季九爷笑，「怕了？」 乔绾磕巴了一下，「那……那几位夫人，是九爷……」 季九爷笑的云淡风轻，修眉斜挑认了。 乔绾月眸登时瞪圆了，亏她之前还觉得季九爷可怜，合着……是她想太多。 季九爷拍了拍她小脸，将人抱在怀里，顺着纤细的嵴背，幽着声哄她。 「别怕，你是爷自己挑的，爷捨不得动你。」 「九爷……」，乔绾咽了咽口水，「要是哪天，您也不喜欢我了……」 「瞎说什么，爷一往情深。」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绾绾又乖又美又聪慧，以后生的孩子定然十分讨人喜欢，爷怎么捨得孩子没娘？」 他说到孩子，语气带着几分调笑。 乔绾听出来了，她想起今儿上午在兰亭院拿这个刺激白芍，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她不说话，季九爷也不愿意拿这事儿多调笑，他揉了揉乔绾的发顶，语气温和沉稳。 「这两年不考虑孩子，现在，还不能要。」 乔绾明白，他的境况安定不下来，孩子只会成为被人攻击的软肋，这多半也是季九爷不肯娶她，更不肯动她的主要原因。 乔绾有些心疼他，回身抱住他，学着他的动作轻轻拍他的背。 「我会一直陪着九爷的。」 季九爷笑，「好，记着你说的话。」 「嗯，记着的。」 两人抱了一会儿，季九爷松开她，「他们走了，我们也该忙别的，后日秦家办喜事，你去替爷挑个贺礼。」 第47页 乔绾歪了歪头，想起这个秦家喜事，可能是秦书杰。 「是秦书杰跟佟参军的嫡女？我听说还是九爷给保的媒。」 季九爷凤眸漆黑，盯着她小脸看了两眼，点了点头。 「日后回宁安，预备将佟骁留在这儿，他就这一个女儿，在这儿安家，他守着，也能放心。」 「可为什么是秦书杰？」 乔绾的神色有些别扭。 季九爷薄唇微勾，「怎么，为什么不能是秦书杰？秦家是苏省的大户，财力雄厚，能为爷所用最好不过。 秦书杰留过洋，是有才学的，相貌也勉强端正，佟骁是满意这个女婿的。你觉得这门亲事不妥？」 乔绾斜眼打量他，面对的就是季九爷温笑柔和的神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九爷用「勉强端正」四个字来评价秦书杰，她总听出几分不屑的意味。 出于本能，乔绾黛眉轻蹙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我是觉得佟参军的眼光可能有问题，秦书杰此人表里不一，瞧着是个谦谦君子，但暗地里的风流韵事不算少，佟家姑娘日后怕是不会太顺当。」 乔绾对秦书杰的评价，还算令季九爷满意。 他垂着眼笑了笑，修长的指间绕着乔绾的发丝，声线也慢条斯理。 「当谁都跟爷一般洁身自好呢？佟骁自己就有三房姨太太，他还能要求女婿只娶一个夫人？左右日后他管着三省军政，秦书杰不敢太过分，佟家姑娘吃不了亏。」 别人的家事，说两句就罢了，乔绾也不太纠结。 她更关注的是季九爷的事儿。 这会儿她月眸清亮盯着季九爷，玉臂轻抬挽住他脖颈，声音绵软清甜。 「九爷说自己洁身自好……」 季九爷凤眸微眯，睨着她没吭声。 「您身体倒也没问题。」，乔绾说的有些脸红，垂着眼不敢看他，附在他耳边悄声嘀咕，「您过去，有过几个女人？」 季九爷神情淡漠，揽着她细腰的手，下意识的揉捏了一下，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所以双手用力准备将她推出怀里。 乔绾察觉，紧紧挂在他怀里不肯出来，软声撒娇。 「九爷——」 「下来。」 「不下。」 「今儿晨起没哭够？想继续？」 季九爷冷笑，声线低沉威胁她。 乔绾脸颊绯红，还是紧紧贴着他，咬着唇低声诱哄。 「您告诉我嘛，您告诉我……我就答应您。」 「嗯？」 季九爷修眉斜挑，凤眸幽深睨着她。 乔绾整个人都抖了，趴在他耳边悄声细语。 「您告诉我您有过几个女人，我就答应您……」 季九爷回过味儿来，也不推她了，起身将人按在书桌上，声线低沉磁性。 「答应爷什么？」 乔绾不肯说，垂着眼眼帘轻颤，素白小手在他胸膛前打圈圈，然后欲言又止羞怯不安的撩了他一眼。 季九爷闷笑出声，倾身埋在她肩窝啄吻，大手钳住她素手带到腰下。 乔绾疯了，「您没说呢！」 「没有。」 「一个没有？」 「嗯。」 「那也不能……书房……」 「无人。」 第37章 送子观音送了你，你可要努力 秦家是苏省首富。 过去顾氏把着三省时，秦府就是帅府的常客。 眼下季九爷坐镇三省，秦府依旧是商贾之首，秦书杰是苏省有名的第一贵公子，如今娶的又是季九爷亲信佟参军的嫡女。 这是商政联姻强强联手，三省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贺喜，秦府门前可谓车水马龙。 帅府的车到了街口，早有秦府的家丁在指挥腾路，倒也一路畅通。 韩兆下车，先与迎出来的秦远道和秦书杰道了声喜，然后躬身拉开后车门。 季九爷穿了身碧湖色的长褂，衬的整个人冷冽中多了几分朝气，高挺的鼻樑架副墨镜，看不清神色，下了车，一手捻着佛珠，另一只手跟秦远道握手。 视线看向一旁大红衣袍的秦书杰，语声和气带笑。 「恭喜书杰，预祝你们夫妻举案齐眉，早日开枝散叶。」 「多谢九爷。」，秦书杰笑意明朗真诚。 「九爷百忙抽空，秦府蓬荜生辉，您快里头请。」，秦远道也笑的见牙不见眼。 季九爷失笑，一边侧身向车里递过去手，一边嘴里调侃。 「亲事是爷保的媒，别人不来，爷都得来。」 众人闻言跟着笑，周围围过来的宾客一通恭维秦家父子。 眼尖的人就瞧见，车里还有人，一只素白玉手搁在了季九爷掌心，季九爷轻轻回握，扭头回去看车里。 视线里，先伸出一条雪白纤细的腿，玉足踩着双精緻的牛皮小跟鞋，紧接着穿青黛色绣桂花簇旗袍的姑娘弯腰下了车。 姑娘站直了靠到季九爷身边，肤白如雪眉眼如画，精緻的像是玉雕美人。 乔绾抽出手，挽住季九爷臂弯，姿态温顺乖巧。 外人眼里，像株菟丝花依附着万年青松，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似的。 众人都在打量她，一时间气氛有些静。 季九爷墨镜后的凤眸幽亮含笑，轻轻拍了拍乔绾的手，声线柔和。 第48页 「怎么不给你秦伯伯道喜。」 乔绾眼下有些难得的拘谨，她虽是跟了季九爷，可今日是头一次当众跟着季九爷现身，这是在三省所有上层人前表明自己的身份，日后她名字前就盖了季九爷的章，所以她有些拘束别扭。 她闻言看了季九爷一眼，温顺笑着跟秦远道和秦书杰道喜。 「恭喜秦伯伯，秦少爷。」 「绾绾特地给你带了贺礼。」，季九爷笑看秦书杰。 韩兆闻言从一旁的大兵手里接过檀木盒子，上前两步，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朗声笑道。 「绾夫人亲自挑的，这送子观音开了光，灵验。」 他这句「绾夫人」，像是特地加重了语气的，在场都是人精，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秦书杰瞧着那尊白玉观音像，只觉得莫名讽刺，一时间笑的有些不自然。 旁人却是不明白细里的，又是一波恭维。 季九爷温笑道，「我是信菩萨的，心诚则灵，书杰，这尊送子观音送了你，你可要努力了。」 秦远道笑的脸都皱起来，他觉得自己很多年没这么高兴了。 「借九爷吉言。咱们别站着了，九爷和夫人快里边儿请。」 季九爷点点头，带着乔绾拾阶而上，在众人的拥簇下进了秦府。 秦家财大气粗，唯一的嫡子娶亲，保媒的季九爷又出席，今日像是卯足了劲要表现，要多盛大有多盛大，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拜堂时，季九爷被请到正位，乔绾站在季九爷身后，新娘子盖着盖头，也看不清什么模样。 季九爷侧头跟她低语，「真好奇，一会儿去新房瞧瞧。」 乔绾抿嘴笑摇了摇头，在他耳边细语道，「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看秦书杰笑意有几分真，想来也是个美人。」 季九爷拍了拍她手，闷笑道，「猜对了一半。」乔绾月眸眨了眨，视线透出几分疑问。 季九爷正要解释，被秦远道打断了。 「九爷，咱们去席位吧，马上开宴了。」 原是两人说悄悄话的功夫，新娘子已经被新郎官牵着往外走了。 季九爷点点头，站起身牵着乔绾，跟在秦远道旁边出了前堂。 一路上遇上的人纷纷见礼，然后队伍慢慢扩大，人多了就热闹，有人笑着打趣。 「今儿这喜宴可谓贵客满座，三省内再没有比秦老爷家办的更热闹了啊。」 「我方才瞧前头搭了戏台子，可是请了笙晓楼的名角？」 「趁着这机会，九爷也赏脸，大家难得齐聚一堂，热闹热闹是应该的。」，秦远道笑着接话，又问季九爷，「九爷喜欢听什么戏，我让人去点。」 季九爷含笑摇头，「我不好这个，你们随意。」 秦远道笑意收了收，试探着问道，「九爷一会儿就走？」 季九爷勾了勾唇，回身扫了一眼，反问他，「霖城万家还没到？」 霖城万家？ 众人纷纷愣了愣，面面四顾，都有些不解。 乔绾闻言也看向秦远道。 秦远道之前与顾氏来往甚密，如今又跟季九爷走的近，自然明白里头门道。 他看了眼乔绾，笑的慈和，「送了请帖的，前两日我派了人亲自去请，许是在半路耽搁了。」 季九爷来，乔绾当然要来，对于万家，秦远道也更看重些。 季九爷点点头，又安抚乔绾，「应是来的，上次跟你舅舅说过。」 「韩兆，你多带些人去迎一迎。」 韩兆应了声，转身离开。 乔绾垂着眼没吭声，挽着季九爷的胳膊往他身边靠了靠。 季九爷从没跟她说过舅舅会来，他特地提一句，当着这么些人，是有意在三省抬举万家，她不会傻到去拆台。 不出意外，今日过后，万家的生意在三省内会畅通无阻。 众人入了席，这事儿暂时揭过。 宴席上觥筹交错，季九爷给面子，也饮了两杯，乔绾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心不在焉的。 饭吃到一半，韩兆行色匆匆回来了。 他素日里惯板着脸，很少喜怒形于色，这会儿乔绾看着，不由心都提了起来。 「九爷……」 韩兆掩着手在季九爷耳边低语了一阵。 季九爷垂着眼搁下筷子，看了乔绾一眼，站起身淡淡道。 「今儿就到这儿，先走了。」，说着拍了拍秦远道的肩，「改日爷做东。」 乔绾站起身，跟在他身边要离开。 秦远道也追上来，「我送九爷。」 「不必，你忙去。」 季九爷扔下一句话，不等秦远道多说，带着韩兆和乔绾快步走了，身后跟着八个挂枪的大兵。 这眼瞧着是出什么事儿了，众人就纷纷交头接耳。 第38章 有你在，爷捨不得死 从秦府出来，季九爷摘了墨镜扔给韩兆，拉开车门将乔绾送进去，然后将车门关上。 「你先回府等着。」 乔绾扒着车窗，见他冷峻的眉眼毫无波澜，面无表情的，心里有些不安。 她伸手拽住季九爷袍袖，一脸担忧。 「九爷，是不是我舅舅出事了？」 季九爷低头看她，小姑娘漂亮的脸蛋儿都白了，瞧着可怜兮兮。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发顶，「想什么呢，你舅舅没来。」 第49页 乔绾闻言一愣，「可您之前说……」 「跟万家没关系，他们好好呆在霖城呢。你先回府，爷办完事儿回去再跟你细说。」 季九爷说完抽回衣袖，拍了拍乔绾的面颊，转身健步如飞的走了。 韩兆带着两队兵紧跟在后。 乔绾怔怔看着，路边有兵牵着马迎上前，季九爷翻身上马，领着两队人快速离开。 听楼坐上车，轻轻推了乔绾一把。 「夫人别担心了，九爷说不是万家人，自然就不是。」 乔绾收回视线，心烦意乱的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慢慢发动，开出街口时才加速。 乔绾忽然想到什么，猛的看向听楼。 「秦远道说派人亲自去请我舅舅，九爷说我舅舅他们在霖城，方才他提一句，明显是拿万家当掩护，让人以为万家人在半路出事了。」 听楼丹凤眼眨了眨，长腿一搭，摆了摆手打断她。 「您就别猜了，晚些时候九爷回来，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乔绾没再说，只是神情一直谨慎严肃。 联想方才季九爷带着的兵马，分明就是全副武装。 他这是……要开杀戒吧。 乔绾觉得有些凉，抱着胳膊摸了摸，不愿再多想。 回到帅府，她一路回了主院，关上门，一整个午后都有些坐立不安。 季九爷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夜里。 乔绾得到消息匆匆迎出到后门，第一眼见到季九爷和韩兆，两人灰头土脸，像是刚逃难回来。 他们身后，两队兵马同样衣衫褴褛，陆陆续续挤了一院子。 乔绾跑上前扶住季九爷，紧盯着他打量了一圈。 「这是怎么了？您受伤了？」 季九爷单手揽了她抱在怀里，虽然形容狼狈，但眉梢眼角带着几分畅快。 「回去再说。」 乔绾看他神情，心下松了松，没再吭声，扶着他回了主院。 深更半夜，主院灯火通明。 乔绾让明秋去吩咐小厨房，多做些吃的送来，自己跟着进了里屋，伺候季九爷沐浴。 前厅里，韩兆并几个副官埋头在饭桌上，狼吞虎咽，像是饿了几天。 里屋耳房，季九爷泡在浴桶里长长舒了口气。 乔绾卷着袖管，搬了绣凳放在浴桶旁，手里拿巾帕给他擦背。 这会儿发现他身上有几处细小的擦伤，好歹不严重，总算是放了心。 「您做什么去了？闹的这么惊险。」 「杀人放火。」，季九爷语声带笑，侧头看着她。 乔绾嗔了他一眼，「人杀成没有？」 「差不多。」 他回了一句，似乎带了几分惋惜，不过眉眼里的笑十分分明。 乔绾就知道，他办的事儿成了，不由也跟着心里高兴。 「下次别亲自去了，枪火不长眼，真伤了您，我怎么办呀？」 「不怕。」 季九爷伸出修长的手臂，将她扯过来吻，含糊道，「有你在，爷捨不得死。」 乔绾被迫站起身，扶着浴桶有些站不稳，扭头挣扎开，抹了抹一脸的水，无奈道。 「还是先说说您这趟到底做什么去了，还得拿万家做幌子，您不说，我心里总不安生。」 「小小年纪，操那么多心。」 季九爷笑了她一句，靠回浴桶，自己接了帕子开始擦洗。 「接了赵滨的信儿，列车到苏省边界，过隧道时遇上塌方，混乱中有人潜入车厢，伤了季老六。」 「是季四爷的人？」 乔绾之前想到会是列车出了问题，没想到被她猜中了。 季九爷看她一眼，眼神里带出几分诧异和赞赏。 「小脑袋瓜反应挺快。」 乔绾唇角弯了弯，有些小得意。 「九爷要做什么，也得是借别人的手，有四爷开头，您后面推波助澜才能不显山露水呀。」 「结果呢？季六爷和白芍现今如何了？」 季九爷将帕子扔在水里，撑着浴桶边沿站起身，长腿一跨从浴桶里迈出来。 乔绾连忙起身拿了浴巾来给他，自己又将屏风上的长褂取下来。 「本来一切顺理成章，俩人都得留在那截列车里。可惜……白树舶来的及时，就是大帅身边的白参军。」 乔绾踮脚给他系盘扣，闻言浓睫掀起看着他，「有惊无险？那您有什么可高兴的？」 季九爷闷笑一声，抬手颳了刮乔绾精巧的鼻头。 「季老六中了枪，伤在胸口，就算不死也要掉半条命，白树舶护着白芍，挨了枪子，当场就折了。」 乔绾月眸睁大，幽亮幽亮的看着季九爷。 「白参军没了，白芍是嫡女，得带孝，她嫁不了七爷了。」 季九爷挑着眉梢摇了摇头，「暂时嫁不了。」 乔绾给他系好最后一颗盘扣，不解道，「九爷不是说，七爷娶白芍，是为了白家的兵权，白参军没了，他手下的兵权自然有别人接手，川省的兵权要易主，七爷还会娶白芍？」 季九爷凤眸清凉，淡淡道，「他素来待白芍不同。」 乔绾诧异了。 季九爷不愿提这两个人，牵着她转身往外走，一边提示道，「这不是重点，接着说。」 乔绾月眸眨了眨，低着头静静想着。 第50页 季九爷也不打断她，耐心等着。 他有心调教小姑娘，很多事自然只会引导，不会说太明白。 什么时候她能从一件事的表象直接看透本质，也就算是能独立主事了。 两人一路进了前堂，一桌子大兵纷纷起身，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喜悦。 「九爷！」 「坐，接着吃。」 季九爷笑意和熙，掀袍随意落座，也不讲究，拿起银箸跟他们一桌而食。 乔绾扫了眼一桌子满脸灰尘的副官，再看季九爷少见的一脸笑意，大家推杯换盏好不亲昵，像是自家兄弟。 她突然福至心灵，像是明白了什么。 心里砰砰砰跳的厉害，看着季九爷的侧脸，只觉得英俊逼人，像是迷了她的眼。 第39章 我不要我觉得，我要你觉得 送走了韩兆等人，已经是凌晨五点钟。 乔绾陪着季九爷躺下，窝在他怀里直勾勾盯着他，小声询问。 「九爷，白参军手里，有多少兵马呀？」 季九爷睁开眼，垂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乔绾抑制不住月眸笑弯，「那……川省跟浙省比邻，大帅会不会将川沪两省也给您管。」 季九爷笑出声，翻身给她压住，一边慢条斯理地解衣带，一边低沉笑道。 「说对了一半。」 「哪一半？」，乔绾挽住他脖颈，模样又乖又软。 季九爷低头亲她，「川沪的兵马，大帅会自己管，但是政务，多半会交给爷代理。还有一种可能，会空降一个代理政务的人。」 「谁的可能性最大？」 季九爷顿了顿，凤眸微暗，「本来是季老七最有可能接管川沪，但这次的事，季老六办差不利，白参军的死大帅定然会迁怒，季老六九死一生，大帅狠不下心责罚，所以倒霉的会是季老七，至于老四……稍微透些消息就能让大帅对他起疑。」 乔绾月眸幽亮，「所以，他们三个焦头烂额，最有可能的，还是您。」 季九爷勾了勾唇，收回思绪，专心欺负她。 乔绾难受的躲了躲，颤着声推他。 「白参军没了，毕竟是在苏省出的事……大帅如此看重，您是不是要回宁安奔丧？大帅不会也迁怒您，护卫不周吧？」 「常年不见的儿子，总比每日在眼皮子底下的，再见要亲昵。何况这趟……赵滨受了伤，他带的人也有死伤，大帅最多训斥几句，不会对爷怎么样。」 「那……您去多久？」 季九爷呼吸有些重，在她锁骨轻轻厮磨，哑声安抚。 「爷尽快回返，你乖乖等爷。」 「九爷——」，乔绾不高兴，「我捨不得您。」 「撒娇没用，不能带你。」 乔绾撅着嘴踢了他一脚。 季九爷闷笑一声，将她整个裹在怀里。 「爷不在的时候，你跟着东风和听楼好好学本事，等爷回来，要考教你。」 「你都不管我了，还要给我安排功课，没天理！」 「少贫嘴，你早日学成了防身的本事，爷再回宁安，才能放心带着你。」 「哦，知道了。」 不出所料，宁安城的电报是第四日傍晚收到的，季九爷当天夜里就启程了。 他是十月廿一走的，过了五日，苏城下了第一场雪。 天气冷了，乔绾依旧每天天不亮就起身，穿身薄袄，跟着东风在院子里练习打拳。 坚持锻鍊的成效显着，她体质明显变好了，冬天里在雪地里打拳，出的一身汗，一点儿都不畏寒。 只是姑娘家到底体格纤细力量有限，东风教她的是太极拳，结合西洋有名的柔道，走的都是柔能克刚的巧劲儿路子。 乔绾练了两日，就很是得心应手。 上午练三个小时拳脚，下午乔绾就窝在屋里跟着听楼学调香。 季九爷走的半个月，乔绾已经开始学习窃取。 她是个聪慧的姑娘，用心做一件事的时候，总能让人另眼相看，她的进步飞快，另东风和听楼都很欣慰。 短短一个月，到了深冬，乔绾像换了一个人。 十一月廿八，佟骁一大早进帅府，捎来了宁安的电报。 乔绾看着电报上的列车时间，季九爷坐十一月廿六的列车，今日也就到了。 她叮嘱佟骁备车，要亲自去车站接人。 临近腊月，返乡的人多，车站人潮稠密。 乔绾带着几个人等在站台边，天细细密密下起了雪。 绿皮列车徐徐开进来，缓缓停稳，车厢门陆续打开，陆续有人提着箱子出来。 乔绾垫着脚看，身后的听楼拍了拍她的肩，「夫人，在第一节 车厢。」 乔绾扭头，就看见人潮拥挤时，唯有第一节 车厢十分安静，先是列队下来两排扛枪的季军。 她眼眸带笑，转身就往那边儿快速走去。 季九爷是最后下车的，他刚站稳，抬眼就看见他的小姑娘，一路小跑着沖他奔过来。 细雪如鹅毛，她戴了顶深紫色的翻沿儿西洋帽，穿着梨花白的旗袍，外头裹了件长及小腿的灰白大衣，大衣领子是整张白狐狸皮，衬的整个人矜贵雍容。 如果不是笑颜如花，不是张着双臂向他讨抱抱，还真是一副贵妇人的姿态。 季九爷对着她明媚的笑脸，心肝儿痒的厉害。 第51页 长腿大开大合迎上去，一把掐住乔绾的腰身，将人整个举起来转了两圈。 乔绾撑着他肩头，低头对着他笑，笑声清脆娇软。 「九爷，我可想你了！」 「真的？」，季九爷朗笑出声。 「比真金还真！我都瘦了。」 「嗯，回去爷再亲自掂量掂量。」 季九爷将她放下来，乔绾踮着脚不肯撒手，牢牢挂在他脖子上。 「九爷也瘦了。」 「爷想你想的。」 乔绾又笑，紧紧抱着他晃了晃。 季九爷心情愉悦，轻轻拍了拍她嵴背，语气纵容，「先松开，人多眼杂，回去再说。」 乔绾抿着嘴「嗯」了一声，松开手挽住他臂弯，两人相携着往外走，四周被季军包围着，十分引人注目。 上了车，乔绾迫不及待的揪着季九爷衣袖，眼里都在发光。 「这趟九爷走这么久，一定是心想事成了。」 回到自己的地盘，季九爷身心放松，眼下不怎么想谈事，所以拍了拍乔绾的手。 「波折了些，不过总算得偿所愿，不说这些，让爷缓缓。」 乔绾温顺缄默，靠近他，伸出素手给他揉额头。 季九爷闭着眼靠在车背上，安静了一刻钟后，他薄唇微勾。 「这力道有长进，可见你没懈怠。」 「九爷说回来要考我，我怎么敢懈怠。」 「你觉得自己进步如何？」 「我不要我觉得。」，乔绾月眸笑弯，「我要九爷觉得。」 季九爷睁开眼，笑睨着她，「先给你一日时间准备，明日爷再考你。」 乔绾黛眉高挑，笑的胸有成竹。 「别得意太早，若是不过关，可是要罚你的。」 「那得先有奖，才能有罚！」，乔绾给自己争取福利。 「狐狸丫头！」，季九爷失笑，捏着她白嫩的面颊磨了磨牙，「先给爷把东西还来。」 乔绾眨眨眼，鼓着腮帮子愤愤的，从大衣兜里掏出一把漆黑精巧的手枪。 「您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还因为偷到了季九爷的东西而暗自窃喜，想回府给他个惊喜呢。 季九爷忍俊不禁，将手枪重新推给她。 「逗你的，你拿了，就给你了。」 「给我？」，乔绾握着小手枪一脸惊喜，两眼都在放光。 「本来就是给你的，白朗宁适合防身，特地给你带回来。」 季九爷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别高兴太早，明日先考你枪法。」 第40章 别人来杀你，还要让你选选武器？ 考较枪法，不得不说，这让乔绾多少有些不自信了。 她这阵子拳脚功夫没少练，可枪法…… 她都没摸过枪呢！ 白雪皑皑的庭院，连空气都是冷的，冬天里垂花门光秃秃的，上头挂了一排苹果。 下人一早就扫净了青石地面，乔绾站在庭院中央，手里握着精巧的白朗宁，紧张的呼了口气，热气遇上冷空气变成白雾，迷了眼。 季九爷站在廊檐下，今日他穿了件深黑长褂，外头罩着湛蓝的狐皮大衣。 这么近的距离，看乔绾开了两次枪都没能瞄准，顿时有些好笑。 赵滨见他摸了摸唇角，机灵的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 季九爷眉眼带笑，接过烟叼在唇角，微微低头，赵滨给他点了烟。 季九爷吸了一口，舒出口烟雾，然后长腿大开大合下了台阶，走到乔绾身边。 乔绾正端着枪瞄准，听见踩雪声，她侧头看季九爷，不自觉的樱唇就嘟了起来。 「九爷，这不公平。」 季九爷还没开口说她，小姑娘倒先抱怨起来，他低了低头，一只修长的手伸过去接过枪。 「白朗宁这款枪，最好控制。乱世里征伐都是枪火，你不会用枪，怎么防身。」 眼睛盯着乔绾，嘴里跟她说笑，手下已经「砰砰砰」三枪发了出去。 他看都不看目标，就百发百中！ 乔绾嘴都张大了，视线在季九爷和垂花门间来回游走，两个瞬息后，她惊呼一声扑到季九爷怀里，月眸晶晶亮。 「九爷好厉害！您怎么做到的！」 季九爷气笑，将小巧的白朗宁递给她，「少拍马屁！」 乔绾眼睛都笑弯了，抱着他手臂晃啊晃，软声求他。 「九爷百发百中，百步穿杨，九爷简直是枪神，您这么厉害，您教我枪法吧——」 赵滨在一旁忍俊不禁，喷笑出声。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韩兆，都抑制不住眼底的笑意。 在宁安城谁人不知，季九爷的枪法那是曾赢过季大帅的，面对别人的赞赏，他早已习以为常。 可眼下被小姑娘用一副崇拜极了的模样对着，季九爷心里十分受用。 他将烟叼在唇角，长臂一张将小姑娘揽在怀里，握着她的手抓住枪，对着垂花门的方向。 乔绾只觉得指尖被迫用力，她没来得及瞄准目标，枪子儿已经爆了剩下的两个苹果。 「枪法，熟能生巧。」，季九爷松开手，垂眼看乔绾，「从明日开始，你多加练习，什么时候做到不发虚子儿，就算你出师了。」 乔绾乖巧笑着点点头，「是我疏忽了，日后一定全面发展，不过……」 第52页 ,她可怜兮兮的望着季九爷，「这次不能算，您要考较我别的，我一准不会让您失望。」 季九爷失笑，抬手捏她面颊，「别人来杀你，还要让你选选武器？」 乔绾脸红了，她扭头躲开季九爷的手，素手一扬，三声破风的锐利声微不可闻。 季九爷侧头，视线里，垂花门下原先绑着苹果的细绳，齐齐断裂。 赵滨几人齐齐拍手鼓掌，十分讶异的夸赞。 「夫人好身手！」 「这手暗器使得漂亮！」 听楼哈笑一声，用手肘顶了身边的东风一下，媚态横生的眉眼带出几分与有荣焉。 季九爷凤眸含笑，神情总算是看出几分欣慰，他看向乔绾，见小姑娘昂着下巴一副等着他夸奖的姿态，好笑的上前一步，抬手弹了她脑门儿一下。 「这支白朗宁，就当奖励你的。」 乔绾揉着额头瞪他，「这是九爷昨日送我的，是从宁安城带回来的礼物！怎么能算奖励！」 「还讨价还价？」，季九爷笑着揽住她肩头，带着她往回走，「爷满心以为你会进步许多，特地准备好了奖励，甚至提前给你，你让爷失望不说，爷都没提罚你，你还有理了？」 乔绾将手枪收起来，撅着嘴一脸不服气。 「您看见了，我是有进步的，所以这支枪就该奖励我。这才一个月，您总不能让我在这么短时间内，练就刀枪不入的本事吧。」 「你也就这张嘴厉害。」 「那也算是本事，白芍不就是败给我的口舌之争了？」 乔绾十分得意。 季九爷闷笑，「小心得意忘形。」 「我得意了吗？我只在九爷面前忘形。」 「脸皮是越发厚了。」 「还得多谢九爷的调教。」 这一句顶一句的，季九爷新鲜坏了，抱着她就要上手欺负两下。 乔绾笑着躲。 两人推推搡搡进了门，院子里几个人都站的远远的。 屋子里，气氛闹的正好，乔绾被抱上桌沿儿，挽着季九爷脖颈就要回吻。 院子里突然响起赵滨的声音。 「九爷，秦府来人了。」 两人顿了顿，季九爷收了笑意，揉了揉乔绾的细腰，低沉道，「在屋里等爷。」 乔绾乖巧的应了声，替他整了整衣领，坐在桌沿儿上看着他离开。 季九爷出了门儿，见着一熘人杵在垂花门边儿的廊檐下，几人纷纷走过来。 季九爷看了眼西装革履的秦书杰，抬腿往外走。 「去书房吧。」 几个男人陆续离开，院子里安静下来。 听楼和明秋转身进了屋，乔绾正脱了大衣，坐在桌边把弄那把小手枪。 「夫人，我今早跟赵总军打听，说是九爷这趟回宁安，被七爷使了绊子，险些就被大帅抽鞭子了。」 乔绾闻言搁下手枪，扭头看明秋。 「怎么说？」 「九爷跟秦家做生意，之前像是被七爷抓了把柄，七爷捅到大帅跟前去。」 季九爷做见不得人的生意，乔绾早有心里准备，有权有势的人，有几个手是干净的，这道理大帅不会不懂。 乔绾若有所思，「季七爷这是被惹急了。」 明秋点点头，「您不知道，兄弟几个，过往七爷和九爷还算是和睦的，就算夹着个六爷，两人也不曾红过眼，这下子是撕破脸了。」 乔绾听的有些不是滋味，她黛眉轻蹙道，「听九爷的意思，七爷对白芍是有情谊的，许是因着这一点吧。」 为个残花败柳不能生育的女人，季七爷能跟季九爷撕破脸，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软肋正正着被季九爷抓住了。 难怪她没看出季九爷受什么影响。 听楼单手叉腰，柳叶眉挑了挑，「季老七不比另外两个，他是个狠角色，九爷给自己竖了个强敌。」 乔绾不以为意，「都想做大帅，註定是敌人。」 她以后最多给季九爷生一儿一女，儿子多了，就是麻烦。 第41章 绾绾就是盛世美颜，爷就是贪恋美色 季九爷一晌午没回来，乔绾自己也没闲着。 她跟听楼学了两个小时调香，然后独自传膳，正吃着，赵滨过来传话。 「秦家喜日那天，九爷有事走得匆忙，今日得闲，秦家和佟骁在笙晓楼摆了席，要宴谢九爷。」 乔绾慢慢咽下嘴里的蟹黄包，神情有些无奈。 「我这都吃半饱了。」 赵滨嬉皮笑脸，「您留着那半饱的肚子，到宴席再添两口。九爷也是心疼夫人，这不是许久没带您出门子了，笙晓楼的戏曲儿好听，您是知道的。」 「我像是个爱听戏的？」，乔绾嘀咕了一句，季九爷都发了话，她怎么都是要去的。 喊了明秋进来梳洗更衣，然后慢吞吞往外走。 到了府门外，车已经停好了，几个男人站在台阶上抽菸叙话，瞧着气氛不错。 季九爷冷峻的眉眼带着几分笑意，沖乔绾招了招手。 乔绾上前将手递到他手里，季九爷牵着她坐上车，赵滨开车，韩兆坐在副驾驶，秦书杰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后头。 季九爷将菸头从车窗扔出去，一手捏着乔绾的手，一手捻着佛珠。 「你上次不是对新娘子什么模样好奇，今儿让你见见。」 第53页 乔绾想起秦家办喜事儿那日，季九爷说她「猜对了一半」，当时话没说完。 今儿他又提了一句，乔绾心里更好奇了，打量了赵滨和韩兆一眼，又看季九爷。 「怎么，这佟家姑娘，还有什么说道？」 季九爷笑而不语，赵滨插嘴道，「您一会儿就瞧见了。」 闲来无事，乔绾当然要刨根究底，她靠着季九爷，一双月眸清澈明亮望着他。 「九爷，佟家姑娘应该是个美人，不然秦书杰哪能笑得出来，您说是不是。」 季九爷薄唇轻勾，睨着她道，「给爷使绊子？爷要说美，你不得急了？」 「谁跟您说这个了。」 「美倒是也不丑，重点不在这个。」，赵滨嘿嘿一笑。 乔绾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就懒得再问，左右一会儿也就见着了。 车子停在笙晓楼外，秦书杰先下了车在前引路，许是因着包了场，楼里没什么人，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 乔绾虽然是在苏城长大的，但过去出门的机会并不多，来酒楼吃酒的次数就更少的可怜了。 她被季九爷牵着走，视线落在一楼正中的戏台子上，有几个吹拉弹唱的师傅在做准备，幕帘子后头隐隐人声嘈杂。 包厢正对着楼梯口正中，门口站了几个人，乔绾很快收回了视线。然后，她看见了秦书杰的妻子。 那是个容貌清秀的姑娘，绾着中规中矩的发髻，穿身旧时的湘妃色裙褂，瞧着就是个体面的大家闺秀，她没看出来哪里特殊。 「九爷。」，佟骁抱了抱拳，笑着让开楼梯口。 季九爷牵着乔绾一边进屋，一边跟佟家姑娘说话，语气带笑随和。 「琉蝶，许久不见，还没当面恭喜你呢。」 乔绾看得清楚，佟琉蝶做了个与她这番打扮完全不符的动作，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抬起手比划了两下。 乔绾恍悟，这姑娘……不能言语。 几人陆续进了屋，赵滨笑盈盈接话，「没大没小，九爷有正事要办，瞧你还心存埋怨，怎么？新姑爷对你不够体贴？」 佟琉蝶面颊红了红，提了裙摆，抬脚就踢。 乔绾挨着季九爷坐下，眼睛盯着他们笑闹没吭声。 季九爷歪头给她解释，语气里的笑意带着几分戏嚯，「你别瞧今日这丫头打扮的精緻，这是碍着秦家的脸面，她往日里都是爱穿军装的，枪从不离身。」 佟琉蝶大眼瞪了瞪，对着季九爷一番比划。 乔绾是没看明白她的手语，不过佟骁一脸头疼的呵斥了她，便也多少猜出来些。 「不许无礼！」 「唉！九爷是夸你巾帼不让鬚眉。」，赵滨嬉皮笑脸的接了一句。 佟琉蝶明媚一笑，倨傲的昂了昂下巴。 乔绾眼瞧着，这姑娘性情大大咧咧，是挺可爱的人，听他们聊天便知道武力值强大，拿住秦书杰应该不在话下。 秦书杰上前打断几人，亲昵的拍了拍妻子的肩，示意她落座。 佟琉蝶自然落座，举止干脆毫不扭捏，正挨着乔绾，两个姑娘对视一眼，互相回以善意一笑。 然后，乔绾看见她又在比划手语，是对着季九爷。 佟骁一脸头疼，「琉蝶！」 季九爷失笑，点了点佟琉蝶，对着乔绾解释。 「她夸你漂亮。」 「还调侃九爷是贪恋美色。」，赵滨又接话，喷笑道，「那得是盛世美颜才能让咱九爷瞧上。」 大家闻言都笑了，季九爷也不恼。 乔绾抿着嘴，面颊有些绯红，暗自掐了掐季九爷的手。 季九爷反握住她，大大方方道，「在爷眼里，绾绾就是盛世美颜，爷就是贪恋美色。」 乔绾修得无地自容，扯出手来捂住脸，用力踢了季九爷一脚。 今日气氛好，季九爷也毫无架子，跟着大家笑闹几句，推杯换盏来者不拒。 酒过三巡，男人们嘴开始没把门。 乔绾听的额角直抽抽，反观佟琉蝶一脸习以为常，像是经常见到这样的局面。 乔绾坐了会儿，趁着酒楼的人来收盘子的间隙，独自起身熘达出来。 楼下正在唱的是名曲《玉堂春》，要说乔绾对戏曲有多明白，倒也没有，她之所以一耳听出来，还得益于过去顾大帅的大夫人许氏。 许氏是戏迷，那会儿大帅府隔三差五逢年过节都少不了戏班子。 乔绾凭栏而立，听了一会儿，临近尾声，视线在那旦角儿身上停留片刻，举步下了楼。 她在戏台子前站住脚，最后一句正收了尾，酒楼的东家急步迎过来，一脸的谄媚讨好。 「绾夫人，您怎么下来了。」 乔绾看他一眼，视线点了点那旦角儿，「程大家呢？不在你这儿唱了？」 「哦！」，东家抚掌解释，「上个月程大家得了场病，嗓子不好了，金盆洗手，要回老家颐养天年去了。」 程晓斗是名扬三省的戏曲大家，他离开，怎么可能是悄无声息的事儿？ 乔绾觉得奇怪，到底不是多相熟的人，便也没再多问，转身就要上楼。 却被酒楼外突起的喧闹声吸引了目光。 乔绾看过去，门外有季军守着，拦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那女人正趾高气昂的叫嚣。 第42章 你对得起顾家，你怎么不去下地狱 第54页 不让我进去，可以，我就在这儿等着，季九爷在里头是吧？」 「太太，您小心点儿。」 「别碰我，我就等着他们出来，我还就不信了，当着季九爷的面，他们还能怎么着我？有权有势了不起啊？就能抢人家丈夫，拆的人妻离子散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嚷嚷什么！再嚷嚷，就滚远点！」 「凶什么凶，你惊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担待的起吗？」 乔绾听了片刻，黛眉蹙起，一边上楼一边向门外多看了两眼。 酒楼外围了许多人，那身怀六甲的女人衣着华丽头戴珠翠，瞧着像是谁娇养的姨太太。 乔绾想了想屋里的几个男人，顿时猜到了个大概。 她进了屋，视线在佟琉蝶和秦书杰身上一带而过，坐回原来的位置。 季九爷见她回来，笑着看了她一眼，伸手过去牵住乔绾，神情带着几分醉态。 「扶爷下去一趟。」 乔绾看出来，他是要小解，连忙起身扶了他起来。 路过赵滨旁边时，伸脚踢了踢他凳子。 出了包间，乔绾示意季九爷看楼下，「门外有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在闹事，我总觉得跟秦书杰的烂帐脱不了关系，是不是让赵滨派人去打发走？」 季九爷侧头扫了一眼。 赵滨正跟了出来，闻言探着头瞧了瞧，失笑道，「夫人，真是这样，您该叫佟骁，喊我做什么。」 「今儿是什么日子，真闹大了佟参军和佟家小姐脸上能好看？这会儿你的仗义哪去了？」 乔绾不轻不重的呛了他一句。 赵滨挠了挠头，认命的应了，「得，我去，我这就去。」 三人两头分开，赵滨大步往酒楼门口去，乔绾扶着季九爷去了后院。 「您说佟琉蝶知不知道秦书杰的烂事儿？」 「她虽然不会说，但不是个糊涂的。」，季九爷笑说，一点儿不将这事儿看多大。 乔绾蹙眉，「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不是所有女人都跟你一样。」，季九爷捏着她手揉了揉，眼底笑意温和，「这世上也有人不是很看重这些，琉蝶的经历你不知道，她是个豁达的姑娘，拿得起放得下，佟骁派她跟秦书杰走了一趟任务，她就瞧中秦书杰了。」 「她真想要一个东西，不择手段要得到手，要说会不会珍惜，谁也说不好。」 乔绾咋舌，心道这姑娘，活的这么潇洒的吗？ 「这……我可真是自嘆弗如。」 季九爷笑，左右看了看无人，将她压在墙上开始亲，修长的手顺着旗袍开衩往里探。 「你这样也很好，爷就喜欢你吃醋，就图你要一心一意。」 乔绾鼓了鼓腮帮子，轻轻推他。 「我还是羡慕佟琉蝶，她能这么潇洒，跟佟参军的纵宠脱不了关系。可怜我自幼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直到现在才遇上九爷。」 「羡慕她做什么？」，季九爷声线懒洋洋的，手解开她旗袍盘扣，撑着大衣将她整个裹住，「你遇上爷，日后只会比她更潇洒。」 乔绾轻笑，护着自己紧紧贴着他。 「您这么一说，我倒真好奇了，这样的姑娘，遇上丈夫身怀六甲的外室找上门来，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季九爷想了想，另一只手在她小包子上用力捏了一把，挑着眉道，「大概，会拔枪给她个痛快。」 乔绾惊呆了，低呼一声，傻傻看着季九爷，「她怎么能这么嚣张？」 季九爷闷声失笑，埋头在她脖颈间细啃，嗓音沙哑。 「你记着，爷允许你比她更嚣张！」 乔绾憋不住笑出声。 季九爷是借着酒劲儿跟她厮磨，肆无忌惮的。 乔绾自然不能跟他一样，虽说是包了场的，可到底晴天白日露天席地，真让人闯进来看见，她还要不要活了。 「九爷，您还去不去了？」 她撕扯着解救自己的衣领，「一会儿揉坏了，我还怎么见人！」 季九爷敷衍的「嗯」了一声，在她锁骨吮了一口，看着雪白肌肤上那枚印章，意犹未尽的给她将衣服整好，然后步伐稳健扭身进了恭房。 乔绾等在曲径上，低头整理旗袍和大衣。 寂静时，突然一声响亮的枪鸣，惊的她猛然抬头看向前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枪鸣声后，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随即又响起几声枪鸣。 乔绾整个人绷紧了，转头就往恭房的方向走，扬声喊道。 「九爷！开枪了！」 「站住！」 乔绾猛地顿住脚步，月眸睁大盯着恭房门口举着枪的人。 恭房边的青松树下，站着个一身雪白衣裙的姑娘，她身形单薄面相秀丽，仿佛和雪景融为一体。 乔绾屏住呼吸，视线里只有她手中那柄漆黑的手枪。 她顺着手枪指着的方向看去，季九爷一袭漆黑长袍外罩黑呢大衣，长身玉立眉眼泠冽，一手捻佛珠，像是丝毫不把枪和枪的主人放在眼里。 他不害怕，乔绾却怕极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紧紧盯着那姑娘，嗓音干涩。 「顾盼。」 那姑娘瘦的颧骨突起，一双眼眸格外大，她睨着乔绾冷笑一声。 「乔绾，是不是很意外我既然没死？」 第55页 乔绾喉间滚了滚，张了张嘴艰难开口，「你别冲动，枪火无眼，你说不定伤不了九爷，还要搭上性命，你先放下枪，有什么话你就说，我都答应你。」 季九爷凤眸沉黑，静静看了乔绾一眼，一时间没吭声。 顾盼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渐渐失笑着摇了摇头。 「乔绾啊乔绾，你可真有骨气，顾家养你多少年，可曾亏待过你？」 乔绾樱唇抿紧，盯着她颤抖的手和上了蹚的枪，像是根本没听她说话。 顾盼神情悽惨疯癫，突然大喊一声。 「乔绾！你忘恩负义！你对得起顾家！」 乔绾看着枪口突然对准自己，心里像是松了半口气，她稳了稳心神，有了主意似的，冷冷看着顾盼。 「我忘恩负义又怎么样，谁不想活着，你对得起顾家，你怎么不去陪他们下地狱！」 顾盼睁大了眼，死死盯着乔绾，像是难以置信乔绾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乔绾挺了挺胸膛，慢慢抬步向她走去。 「怎么？以为我会愧疚？会自责？别开玩笑了，我在顾家八年，我过得什么日子，你别想装作不知道！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噁心谁呢？」 顾盼神情一变，白着脸退了一步，嘶声尖叫着，「站住！再过来我开枪了！」 乔绾月眸清凉，冷着脸一步步往过走，越走越快。 季九爷凤眸微眯，捏着佛珠呵斥一声。 「绾绾，站住！」 他这一声像是提醒了顾盼，顾盼的枪口猛地调转方向，重新对着季九爷。 乔绾定在原地，不再动了。 第43章 绾绾护着爷的样子又美又飒 赵滨带着人赶到后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一个面生瘦弱的姑娘对着季九爷指枪，乔绾站在三步外白着脸。 他连忙挥手止住身后的人再往前，几个瞬息间就有了主意，左右摆了摆手，安排人悄悄包抄。 「顾盼。」，乔绾稳了稳心神，冷声开口，「你能逃出生天，一定废了不少力气，凭你自己是报不了仇的，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重生的机会，顾大帅九泉之下，真的希望你为了给他报仇而赔了性命？」 「别提我父亲！」 顾盼尖叫一声，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她满脸的憎恨瞪着乔绾。 「少在这儿假惺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拖延时间等救兵是不是？」 「我告诉你，就算今天死在这儿！我也要拉着你们陪葬！」 她不再拖延，抬手胳膊对准季九爷。 乔绾月眸睁大，扬声喊她，「顾盼！你不想活了，还要连累程大家？」 顾盼神情顿住，恍惚的看了周围一眼。 乔绾心知自己是猜对了，趁着顾盼失神的功夫，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季九爷一眼，缓缓往顾盼的身边靠近。 「顾家死绝了，程大家得废多少心思才能救你出来，你就这么死了，他也会被你连累。 他跟着你一起死倒是不会怕，可他看着你先一步惨死，会多痛苦？你想过没有？」 「晓斗……」 「你不想再跟他告个别，不想再看看他？」 乔绾声线放柔和，看着顾盼陷入痛楚的困境，她屏住呼吸，猛地扑上前一把将她按倒，紧紧扣住她手腕。 顾盼回过神，拼命挣扎，神情阴狠咒骂乔绾。 「贱人！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闭嘴！」 乔绾皱着眉骂了一声，跟个疯子较真，她一时间还抢不过她，枪又上了蹚，乔绾生怕枪走火，死死压着顾盼不敢泄力。 季九爷修眉斜挑，一脸无奈的上前，抬脚踩住顾盼手腕，微微一用力。 随着顾盼一声悽厉的惨叫，她手腕被踩折，枪自然也落了地。 乔绾抽空白了季九爷一眼，然后抬手给了叫骂的顾盼一巴掌。 「你再叫嚣，我还打你！」 「乔绾！你个贱人！你……啊！」 乔绾反手又是一巴掌，掐着她下巴狠狠一抬，冷笑道，「我不介意多赏你几巴掌，我想打你很久了！」 「你！」 「我什么？恨不能杀了我是吧？是啊，换了是我绝对不会成口舌之快，看见你第一眼就开枪毙了你！」 这会儿赵滨已经带着人围了上来。 乔绾狠狠推了她一下，狼狈的站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衣服。 季九爷看她方才发狠，看的正起劲，眼下见她恢复仪态万千的姿态，不由笑出声。 乔绾抬手推了他一下，黛眉紧蹙，没好气的瞪着他。 「你还有脸笑？方才要不是你，我早治住她了，被枪口指着很好玩儿是不是！」 她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冲着李九爷一通发飙。 季九爷也不恼，笑着将她扯进怀里抱住。 「绾绾护着爷的样子，又美又飒，爷捨不得打断，想多看一会儿。」 乔绾气的瞪眼，用力推他，「怕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吧！」 乔绾扭头就要走，小跟鞋踩的「哒哒」响。 季九爷眉眼带笑，长腿大开大合跟在她身后，弯身去牵她手，被乔绾愤愤甩开。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拉拉扯扯离开后院，进了门，季九爷挡住她去路，强硬的将人筘在怀里，好声好气哄她。 第56页 「方才那个杀伤力不值一提，爷是想看看绾绾会怎么应付，你看，无需爷出手，你就能搞定。能被绾绾保护，爷十分荣幸。」 「九爷！」，乔绾气笑了，「她神智不清，你看不出来吗？她的枪是上了蹚的！」 季九爷「嗯嗯」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爷知道，但是爷能躲开。」 「哈！」，乔绾气的笑出声，抬手用力拍着他胸口，「您能比枪子儿快，我没能亲眼看见，可真是可惜啊！您怕不是有什么神奇的能力邦身吧？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啊。」 都开始天马行空说胡话了，可见她真是气的不轻。 但是季九爷十分开怀，可惜他不能再笑，否则乔绾怕是要爆粗口了。 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抱着乔绾靠在门框边，一手抚着她头，一边柔声安抚。 「爷是说，爷能比她快，本是想给她个痛快，可你能用暗器，却偏要徒手治住她，定然是不希望她丧命的。」 乔绾怔了怔，想起自己方才打了顾盼两个耳光，垂在身边的手不由轻轻握住。 季九爷趁机转移话题，「绾绾，你方才说，你在顾家八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乔绾瞳孔缩了缩，身子不自觉绷紧，处于一种防备的姿态。 靠的这么近，季九爷自然感受到了，他单手搂住乔绾，一手轻轻抚摸她嵴背，声线低沉柔和。 乔绾看不见，季九爷的眉眼冷戾沉黑，里面的情绪与他声音里的柔和形成反面对比，是十分骇人的表情。 「你过的是什么日子？顾家有人欺负你？」 乔绾咬着唇没接话，好半晌吸了口气，抬手环抱住季九爷的腰身，淡淡道。 「欺负我的人，都死在九爷手里了，没必要再提起。」 这是另一种意义的承认。 季九爷垂下眼，浓长的睫毛遮挡了眼底的情绪，侧头轻吻她鬓发。 「嗯，绾绾不想提，我们就不提了。」 乔绾靠在他怀里蹭了蹭，软声道，「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季九爷「嗯」了一声，倾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往外走。 前堂里都是人，乔绾抱着他脖颈将脸埋在他胸口，尴尬的小声开口。 「您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季九爷充耳不闻，无视旁人的眼光，径直抱着她走向门口。 「你打了人，累了，你不能走。」 乔绾尴尬的脸颊发烫，磨着牙顶嘴，「谁打人了！」 「你没打，你只是教训了她。」 乔绾不说话了。 季九爷抱着她坐上车，秦远道和佟骁都围到车边。 佟琉蝶不知去了哪，秦书杰的脸色有些阴郁。 「九爷，今天的事我能解释。」 季九爷抬手制止他，神色平淡无波。 「赵滨会彻查，你不必管了。」 秦书杰垂下眼，退后了一步。 车子缓缓驶动，在众人的视线里离开。 第44章 打到她会说人话为止 回到帅府，季九爷先送了乔绾回主院，又让人找了大夫来。 大夫看过，确定乔绾身上没有什么伤，季九爷让人送了大夫出去，自己牵着乔绾坐到床边。 屋里没了旁人，他蹲下身，亲自给乔绾将鞋脱了。 乔绾缩了缩脚，有些不习惯他的伺候。 季九爷也没多说，扶着她的肩看她躺下，凤眸柔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吻乔绾眉心。 「你睡一会儿，爷去去就回。」 乔绾伸手攥住他衣袖，月眸清澈明亮，她抿了抿唇，细声开口。 「九爷别为难她，她如今神智不清，是个疯子。您真的忍不了，让人将她撵出五省，随她自生自灭去吧。」 季九爷与她对视，凤眸漆黑平静，过了一瞬，他坐到床边，话语轻柔。 「绾绾对她狠不下心，她对你有恩？」 乔绾眼睫颤了颤，没有接话，而是挪了一下抱住季九爷腰身，脸贴着他腿侧细声道。 「顾家人，对我哪有恩。」 季九爷凤眸漆黑，抱着她拍了拍，「你睡了，爷再走。」 乔绾不知何时睡着的，还做了个梦，这个梦绵长宁静，她像个看客，一幕幕看过去，不疾不徐。 季九爷从屋里出来，庭院里已经黑了。 明秋正带着几个婆子要点灯，看见季九爷齐齐躬身行礼。 黑暗里，季九爷面无表情看了眼她们手里的挂杆和蜡烛，语气淡漠。 「绾绾夜里不喜点灯，门檐下不必点了，别进去吵她。」 「是。」 明秋应了声，目送他步伐稳健离开院子。 韩兆等在月洞门檐下的台阶上，见他出来连忙跟上去。 「九爷，人抓来了，关在地牢。」 「问出什么没？」，季九爷眉眼冷戾。 韩兆道，「赵滨正在审，顾家那个姑娘，属下该怎么处理？」 「先不管她，使人看着。」 韩兆就不再吭声，闷头跟在他身后。 如今的帅府，在前朝时是座王府，顾大帅当初相中这宅院，多半也是因为府底的地牢。 季九爷现今接了手，用这地牢还是头一次。 深冬的夜，地牢里反倒比外头要暖和些，只是扑鼻而来的潮臭腥气实在不算好闻。 第57页 季九爷跟韩兆下来时，赵滨刚扔了血迹斑斑的鞭子。 「九爷。」 季九爷垂着眼，在炭炉边的围椅上落座，接过韩兆递来的帕子，掩住口鼻。 神情淡漠看着前头被挂在十字架上的人。 「说了些什么。」 「顾盼死遁，是顾家大夫人的手笔，程晓斗是顾家的常客，顾盼自幼就跟着他学戏，这半年来一直是他在照顾顾盼……」 季九爷修眉微蹙，不耐的打断他，「少说废话，他说了多少有关绾绾的事。」 赵滨噎了噎，回头看了半死不活的程晓斗一眼，一脸踌躇不定。 季九爷凤眸微眯，冷戾的睨着他。 「要爷自己问？」赵滨绷紧神经，咬了咬牙，吭哧道。 「绾夫人跟顾盼……从来不算熟唸，顾盼跟程晓斗提的也不多，他唯一知道的，是顾家两个少爷以及顾二老爷……都对绾夫人……」 赵滨不太想提这茬，但又不得不说。 季九爷闭了闭眼，静静捻着佛珠，侧头冷声下令。 「把顾盼拎过来。」 韩兆躬身应了，与赵滨对视一眼，转身大步匆匆离开。 地牢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赵滨不敢打断季九爷的思绪，但又怕这事儿影响两人的感情，他心里忐忑，但想不出好办法。 这段时间他眼瞅着俩人是蜜里调油，只等着绾夫人的肚子有好消息，若是这会儿爆出绾夫人过去与旁人怎么怎么着，照九爷的性子，怕是会出大事儿！ 赵滨垂着眼一脸淡定，脑子里却转成了陀螺。 韩兆回来的快，顾盼像个小鸡崽子似的被他拎在手里，她挣扎的厉害，又抓又踢的咒骂着。 韩兆皱着眉，毫不怜香惜玉的推了一把。 顾盼被推到地上，神情阴狠的看着季九爷。 「想杀人灭口，不用这么费事！是个有本事的，你就给我个痛快！」 季九爷冷冷睨了她一眼，长腿一搭，捻着佛珠冷淡开口。 「问你什么就答什么，有犹豫，有隐瞒，他都不会太好过。」 赵滨闻言看了季九爷一眼，转身走到刑架上重新拿了根鞭子，走到十字架前。 看清被挂在十字架上的人，顾盼杏眼瞪圆，小脸惨白，手脚并用爬过去将程晓斗抱住，恨的红了眼。 她狠狠看向季九爷，流着泪斥骂。 「你这个魔鬼！你怎么能伤他，晓斗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什么错！」季九爷不耐的蹙眉，充耳不闻，只冷声提问。 「绾绾八岁到顾家，这些年，你告诉我，都有谁欺负她。」 顾盼本以为季九爷是要问关于顾家的事，却没想到，既然是关于乔绾。 她想到乔绾现在跟了季九爷，看他这两日的反应，应当是十分喜欢她，眼下又为了她的过去在此审讯她们。 她突然就明白，怎么去伤害眼前的仇人，并且怎么伤害乔绾。 她冷笑一声，姿态倨傲而不屑，一脸嘲讽的开口。 「兴师动众的，居然是为了那个水性杨花的小狐狸精。」 赵滨心下一咯噔，飞快的撇了眼自家主子爷。 季九爷面无表情，凤眸漆黑沉静盯着顾盼，等着她继续说，甚至连捻着佛珠的手都没动一下。 「我早该想到，顾家都被赶尽杀绝了，姓乔的贱人凭什么能活的风生水起，原来又是靠着皮相。」，顾盼一脸冷嘲热讽打量季九爷。 「她母亲就是个惯会伺候人的，她也不错吧？她们母女俩，天生媚骨，总有本事勾的男人慾罢不能是不是？都说季九爷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我看，也不过如此。」 季九爷垂下眼，掂着佛珠套回手腕，修长的指间摸向唇角。 韩兆见状连忙上前递烟，弯着身为他打火。 季九爷吸了一口，吐出烟雾，淡淡下令。 「打到她会说人话为止。」 赵滨早听的一头冷汗，闻言，扬起鞭子就抽向程晓斗。 顾盼尖叫一声，不管不顾的扑上前将昏死过去的程晓斗抱住。 鞭子如雷雨，赵滨用足了力气。 地牢里只余顾盼吃痛的尖叫声。 她身子瘦弱单薄，哪里受得了这等虐待，没撑多久就松了口。 「别打了！我说，我说！」 第45章 我是九爷贴心的小棉袄 从地牢里出来，已经是夜里九点半。 季九爷面无表情地往主院走，手里擦手的帕子被血迹污染，随手丢在地上。 赵滨和韩兆大气不敢出，只觉得很多年，他们都没在季九爷身上看到这么重的杀气了。 赵滨绷紧了弦，见季九爷伸过手来，连忙上前又给他点了只烟。 夹着烟吸了两口，季九爷单手叉腰顿住脚步。 他站在雪地里，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韩兆板着脸，悄悄踢了赵滨一脚。 赵滨额角抽搐，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两圈，斟酌着开口。 「九爷，那姓顾的女人就是个疯子，她说的话几分真假且不论，但若说存心报复噁心人，我猜多少得占八成。」 季九爷没吭声，掀起眼睑淡淡盯着他。 赵滨不敢说话了，头发丝都紧张的竖了起来，咬着牙狠狠的拐了韩兆一胳膊。 韩兆被他杵的晃了一下，站直了看着季九爷，一脸踌躇的开口。 第58页 「其实真的假的，九爷心里清楚，毕竟您跟绾夫人同榻而眠也不是一两天。」 这话有点儿直白了，赵滨听的差点儿咬了舌头，他飞快的撇了韩兆一眼，连忙补救。 「就是，咱夫人那是盛世美颜世间绝代，这等姿容谁能不仰慕，就连您，什么美人没见过，不也是一眼钟情恨不能宠上天？姓顾的哪能跟您比。」 「不过，绾夫人何等规矩，咱们第一次见，那是很有风骨的人，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说她跟别人……属下是不信。」 「就像韩兆说的，那到底真假，您不比谁清楚？」 您是二十多年没碰过女人，可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女人是不是处，心里都没数吧？ 季九爷垂下眼扔了烟，抬脚踩住碾了碾。 夜色里，他铁青的脸色，好歹是没让赵滨和韩兆看出来。 心里有没有数？ 他都没动过真格的，他怎么能有数？ 那妖精，真勾起人来，饶是他清心寡欲这么些年都受不了，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就能给他点燃了。 她要真想利用别人做点儿什么，是个男人谁控制的住。 之前是心里疼她，允诺了给她留着退路，眼下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他倒不是不信她，只是到底心里过不去。 一想到她跟他滚在床上，坦诚相见做的那些厮磨事儿，她曾跟旁的野男人做过，他就想杀人。 季九爷「嘶」了一声，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这副模样，与往日杀伐果断的季九爷全然不同。 赵滨瑟瑟发抖，小声嘀咕，「您要真在意……也别当面质问，绾夫人骨子刚，您要去问，她怕是不能轻易过了这事儿。」 赵滨心里忍不住腹诽，您这是万年铁树难得开花，上了瘾舍不下，那就当不知道算了，不然真闹掰了，铁定殃及池鱼，大家谁也不好过。 季九爷何尝不知道，乔绾是个十分看重清白和名节的人，他真要去问，这事儿怕是没完了。 想到这儿，他心里突然安定了些。 是啊，小姑娘眼里清白比命还重，他有什么可纠结的。 季九爷摸了摸眉梢，恢复一脸淡漠，转身往主院的方向走。 赵滨和韩兆连忙跟上，走了一段儿，听季九爷冷冷下令。 「那两个补两枪，扔乱葬场。」 这是厌恶极了。 赵滨连忙应声。 顿了顿，季九爷又补充道，「这事儿不许在绾绾那儿提，她要问，就说将人撵走了。」 赵滨又应了声，三人一路再无话，季九爷进了主院上了台阶，赵滨和韩兆才嘀嘀咕咕转身走了。 乔绾睡了四十多分钟就醒了，她裹着毯子歪在窗户边儿的软榻上看话本子，直到季九爷进来。 季九爷站在月洞门框旁，静静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一边解着扣子一边道。 「先让她们摆膳，爷先沐浴。」 乔绾掀开毯子要下榻，季九爷清声打断她。 「不用你伺候。」 乔绾起身的动作一顿，坐在榻边目送他进了耳房。 如果没看错，方才他湛蓝大衣的下摆有一片深黑色，乔绾猜测应该是血迹。 她坐在原处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喊明秋摆膳。 季九爷沐浴完出来，乔绾正坐在桌边等他。 他一边走一边卷着天青色亵衣的袖管，坐到乔绾身边，凤眸柔和盯着她看了两眼。 「吃吧。」 乔绾眼角余光打量他，微微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丝绸睡裙，端起碗筷慢慢吃起来。 不是她的错觉，季九爷的确不对劲。 往日见她穿的露胳膊露大腿，这男人铁定得占一顿便宜。 即便不占便宜，冬天了，她穿这么单薄，怎么也会说她一句，训斥她去穿衣服。 今儿什么反应都没有，太奇怪了。 一顿饭下来，乔绾时不时给季九爷夹菜，趁着空当细细打量他。 男人冷峻的眉眼平静淡然，像是再平常不过的态度，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忍到搁下碗筷，乔绾喊了人进来收拾走，跟着季九爷进了里屋。 季九爷端了盏茶，饭后喝杯茶是他的习惯，他坐在榻上，抬眼见乔绾杵在屋子中央站着不动，不由薄唇勾了勾。 「杵着做什么，穿这么单薄，不冷？」 乔绾抱着手臂，慢慢踱到他跟前，「您刚发现我冷啊。」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搁下茶盏，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捡起榻上方才她裹着的那张羊绒毯子，给她裹的严严实实。 他看着乔绾只剩个漂亮的脑袋，顿时笑了。 「还冷不冷？」 乔绾咬唇，屋里点了四个炭炉，会冷才怪！ 她靠在季九爷怀里，睁着一双水润的月眸仰望他，声线柔软。 「九爷……您有心事儿。」 季九爷凤眸带笑，神情波澜不惊，捏着她下巴用力在她樱红的唇瓣上吻了一口。 「什么心事儿？」 乔绾嗔了他一眼，姿态要多风情有多风情，季九爷看的眯起眸子。 「您的心事儿您问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你都能看出爷有心事儿，你还不是蛔虫？」 「呸！」 乔绾扭了扭身子，试图抽出胳膊来打他，结果失败了，只能干瞪眼。 第59页 「那是因为我是九爷贴心的小棉袄，哪有这么漂亮的蛔虫？」 季九爷被逗乐了，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床的方向走，笑语意味深长。 「那爷得扒了小棉袄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漂亮的蛔虫。」 第46章 您这算什么？羞辱我？ 乔绾裹的像个蚕蛹，被扔在床上。 季九爷单腿屈膝挨着她，浓睫低垂神情散漫，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拨开羊绒毯子。 乔绾解放了双手，侧身躺着，将一头长发顺到一侧，露出肩头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她月眸清润望着季九爷，素指点了点肩头，软声撒娇。 「您看看，我这儿疼。」 这姿态万种风情，声线又娇又媚，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这显而易见的诱惑，季九爷怎能看不出来？找大夫看过了，她是一点儿伤都没有的。 季九爷凤眸幽黑盯着她，只觉得后嵴酥麻，长臂一伸捏住她雪白的后颈，一把将人按住，翻身压了下去。 乔绾被他从背后抱着压在身下，肩头湿濡麻痒，难耐的缩了缩脖子，扭头去看他。 只看到男人清冷的侧脸和一头乌发。 她反手去捂他嘴。 「九爷。」 季九爷一把扣住她手腕，垂着眼淡淡「嗯」了一声。 乔绾只听见「撕拉」一声，她的丝绸睡裙被男人撕扯成两半。 她打了个抖，心莫名提了起来。 不是没有这般亲密过，可随着胸口的传来的疼痛，乔绾黛眉忍不住紧蹙，痛哼两声反手推他。 「九爷，疼……」 季九爷眸色幽深复杂，撑着身子将她翻过来。 看清他的神情，乔绾心里的犹疑彻底消散，她整个人绷紧了，声音颤抖有些畏惧。 「您……您生什么气？」 「爷生气了？」 季九爷嗤笑一声反问，手下干脆利落将撕碎的衣裳随手扔出床帏。 乔绾心里忐忑不安，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被季九爷一手压住胸口，重新按在了身下。 「跑什么？」 他唇角带笑，俯身埋头在她肩窝。 今日的季九爷跟往日很不同，乔绾扭着身子挣扎不开，疼的眼圈儿都红了。 「九爷，您要是因着什么事儿生气，不如跟我聊聊？」 小姑娘最近在锻鍊，但力道在季九爷看来还不足为道，何况她战战兢兢的，根本不敢用力推拒，像是怕惹恼他。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季九爷呼吸重了些，没接她话，只一只手揉着她肩头，哑声问她。 「肩头疼？为什么突然疼？」 乔绾颤抖着，眼里水汽氤氲，瞧着脆弱又无助。 「今儿……不小心被顾盼打了……」 季九爷视线漆黑无波盯着她肩头打量两眼。 「白日里不说？爷替你打回来。」 他说着话，动作越越来越强硬，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乔绾挺起腰，怕的什么也不管了，只紧紧攀住他肩背连声哭求。 「您怎么了？别吓我。咱们谈谈好不好？」 她那点抵抗的力道，季九爷毫不看在眼里，他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身体的每一寸线条都展现着十足的威压和力道。 季九爷凤眸沉黑无波，静静看着她在身下忐忑不安。 「这种时候，你让爷跟你谈？」 乔绾攀着他哭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她想的那么危险，渐渐收住哭泣。 季九爷一脸淡漠，仿佛给小姑娘欺负哭的人不是他。 「先勾爷的不是你，现在知道怕了？」 乔绾黛眉轻蹙，我见犹怜，小声唤他。 「九爷。」 「怕什么？最多疼一下，跟爷这么久，这点儿觉悟都没有？」 乔绾垂着眼，侧了侧头，将脸贴在他撑着的胳膊上，语声细弱可怜带着鼻音。 「您……您答应过我的，您别沖我撒火，成不成？」 是吓坏了，季九爷心绪软了软，面上毫无波澜。 「答应你的话算数，爷也不会白让你疼，八抬大轿明儿给你抬进来。」 乔绾抱着他脖颈颤了颤，咬唇道，「您不等回宁安……」 季九爷没接话，面无表情的打断她，伸手下去屈起她腿弯。 「九爷！九爷不要！」 乔绾失态大叫，指尖抓破了他嵴背，留下两道血迹。 季九爷顿了顿，垂眼盯着她看，他的神情波澜不惊，眸色黑的骇人，唯有额头渗出的汗水能看出他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乔绾快疯了，但她心里就是不愿。 事实上，她从跟季九爷睡在一张床上那天起，就做好了准备迟早会有这一天。 虽然季九爷允诺她，不到明媒正娶那日，绝不会破她身子，可他是个男人，这种事哪能次次都忍得了。 她是有心理准备的，换了平日里，两人情到浓处若是水到渠成，她也不会这么抗拒。 只是今日的季九爷，明显不是真的情不自禁要得到她，他分明是因为什么而迁怒她。 她才不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了他，这算什么？赌气赌上一辈子？ 她还没疯呢。 想清楚了，乔绾深呼吸着平稳心态，轻轻推他，心平气和的开口。 第60页 「您要有什么话就直说，若是关于我，有什么事不能谈？非得这样？」 季九爷薄唇微抿，松开她的腿弯，冷着脸盯着她没吭声。 乔绾眼圈红着，委屈又难过。 「您这算什么？羞辱我？您心里就痛快了？我做什么惹了您，您就算叛我死刑，也得让人做个明白鬼吧。」 季九爷神情复杂，闭了闭眼推开她，翻身下了床，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一穿戴。 乔绾抱着薄被起身，看着他不发一言穿戴好，抬脚就要走，顿时气急了，捞起枕头奋力砸过去。 「季世延！」 季九爷脚步一顿，站了两瞬，侧身看她。 被欺负的面颊绯红眼圈儿绯红的姑娘，一脸屈辱不甘的瞪着他。 季九爷脸色铁青，不耐的蹙起眉。 「怎么，口口声声跟了爷，碰你一下就满心不愿，你还觉得委屈？」 乔绾气的脸都白了，抱着被子从床上下来，拦住他去路。 「你发什么疯！我都跟你这样了，我说自己委屈了吗？你凭什么随便沖我发火！」季九爷脸都黑了，气笑道。 「你情我愿的事儿，爷强迫过你？爷可说过不负责任？」 乔绾红着眼瞪他，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忍着抽他的冲动，咬牙道。 「有些话你今日不说，以后，我也懒得听！」 扔下这句话，乔绾不再看他，转身走向衣柜，随手扯了件旗袍出来，抖着手穿好。 季九爷沉着脸叉腰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系好最后一颗纽扣，乔绾踩上绣花鞋，转身就出了屋。 第47章 不听话，现在就给你就地正法 乔绾跨出门，明秋和听楼一脸担忧站在廊下。 看她红着眼眶一副哭过的模样，明秋攥着帕子欲言又止。 「夫人……这么晚了，您去哪？」 乔绾绷着脸没应声，脚步不停的下了台阶，冒着雪往院门处走。 明秋急的跺脚，手脚无措的拽着听楼。 「怎么办？」 听楼柳叶眉紧蹙，一边追着乔绾离开，一边扭着头大声喊话。 「明秋！快去给夫人拿披风来，拿把伞！雪下大了！」 喊完她沖明秋使劲摆手，一通使眼色。 明秋反应过来，连忙扬声应了，扭身要回屋。 还没等她掀帘子进屋，帘子被从里掀开，高大的身影龙行虎步，几步下了台阶追上乔绾。 明秋和听楼张着嘴，眼巴巴瞅着。 自家主子爷比绾夫人穿的还单薄。 天青色的亵衣，敞着胸口，冒着鹅毛大雪，三步两步追上乔绾。 乔绾刚走到院门口，突然脚底腾空，她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已经被季九爷扛在了肩上。 她气的又打又踢，大声叫嚣。 「季世延！你混蛋！你放我下来，放开我！」 明秋听的眼皮子跳了跳，她的视线里，季九爷眉眼冷戾，一言不发，长腿大开大合，扛着撒泼的乔绾走了回来。 明秋连忙掀起帘子。 然后，季九爷扛着又打又骂的乔绾进了屋。 屋里的叫骂声一连串，明秋咽了咽口水，看着走回来的听楼，战战兢兢地开口。 「咱……咱还，还守着吗？」 她是真怕一会儿九爷被惹怒了，不捨得动夫人，拿她们出气啊。 听楼抱着臂，气定神闲地靠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然后摆摆手。 「走吧，今晚应该不会出来了。」 「就，就这么走了？」 「你进去劝劝？」 「额……」 门外的人一前一后快速离开了院子，就连守在暗处的东风都默默退到了院门外。 寂静的院子的雪夜里十分冷清，唯有屋里的人，闹的不可开交，像是战火正盛。 「季世延！你个流氓，土匪！」 乔绾骂完这一句，被季九爷扔回床上。 她愤愤的瞪着他，爬起身就要下榻，然而季九爷高大的身形堵在床边，让她无处可下。 「老实坐着，听爷说话，不听话，现在就给你就地正法！」 季九爷磨着牙撂狠话，脱了上衣狠狠扔在地上。 乔绾动作顿了顿，垂下眼，一屁股坐回床榻中央，撇开头不看他。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季九爷嗤笑一声，单腿屈膝跪在床沿，大手钳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爷对你太好了？惯的你敢跟爷张牙舞爪，还敢给爷撂挑子，能耐的你。」 乔绾的脸颊都被捏变了形，她黛眉紧蹙看着季九爷，说的话含糊不清。 「你到底发什么疯……有话快说！」 季九爷冷着脸，推着她抵在床上。 「先给爷卸了货，爷再跟你好好谈。」 乔绾面颊滚烫，心里暗骂，狗男人，都这时候了还想着这事。 她没心情讨好他，挣扎着要抽回手。 季九爷死死扣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下。 「你要不愿意用手，爷用别的地方儿，也不是不可以。」 乔绾快气哭了，她咬着唇不再抗拒，忍着羞恼骂他。 「季世延！你个流氓！」 季九爷闷笑，将脸埋在她肩窝里微微喘息着。 「爷对你流氓……也不是头一次。」 第61页 乔绾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屈辱过，她抿着嘴流泪，哽咽着哭起来。 「你这算什么……欺负了人，还想着占便宜，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你不是个男人！」 季九爷被她哭的心痒，嗤笑道，「爷是不是男人，你心里没数？」 「季世延你个混蛋，你个臭流氓！走开！」 「绾绾。」 她不配合，半晌季九爷嘆了口气，败下阵来，主动低头，搂着她好声好气的哄。 「听话，过了这茬，爷任你打骂。」 「我不要！」 「绾宝贝，听话，爷不想动粗。」 乔绾哽咽着，想起他方才动粗时，自己是真的浑身疼，顿时咬着唇犹豫了。 见她不再挣扎，季九爷凤眸漆黑俯身吻她樱唇。 乔绾渐渐停了眼泪，被他折磨的浑身不自在，身子整个都软了。 不知过了多久，季九爷搂着她的手臂紧的青筋暴起，扣的乔绾又疼又喘不过气。 「疼……」 季九爷顿了顿，微微松开手臂，侧头又去吻她。 乔绾扭头要躲，被他捏住下巴，鼻息和口腔里就被男人的气息沾满。 巡视领地般，季九爷在她唇间横冲直撞，一刻钟后，结束了这个火辣的热吻。 他舒了口气，将乔绾抱着翻了个身，与她脸贴着脸依偎在一起。 方才释放的那瞬间，季九爷觉得心里有些什么，突然就放开了。 他揽抱着乔绾，一下下亲吻她汗湿的额头和眉心。 这姑娘，天生就为了克他的。 不管原来是不是跟过谁，眼下叫他得了来，愿意跟着他，图他明媒正娶，顾盼说的真真假假，他也就懒得计较了。 说到底，最后还是他的人，他要连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的心都拿不住，那他季世延也真是白活了。 乔绾靠在他怀里，一时也平静下来，可以说是季九爷似乎平静了下来，她心里那点焦躁和介怀也就渐渐消散了。 但她没想着这么轻易就算了，她沉着气，等着他先开口。 一刻钟后，季九爷低头看她，见她半阖着眼，不由薄唇勾了勾，嗓音低沉暗哑的开口。 「困了？」 乔绾眼睑动了动，抬起头看他，直勾勾盯着没说话。 季九爷就明白，他的小姑娘是还沉着气。 他无声失笑，轻吻她眉心，徐徐开口。 「多大气性，爷是被憋的慾火中烧，口气沖了些，爷给你道歉。」 这就完了？ 乔绾月眸微眯，樱唇抿起，「你少唬我。」 「你看，多不经逗，爷跟你开玩笑的，不能捨得真强迫你。」 「你都动真格的了，你还要怎么强迫我！」 「你哪爷没碰过？挨了一下，也没真进去。」 「你！」 「好了好了，是爷不是，爷不该对你动粗，以后再不会了，下不为例。」 乔绾还能说什么？ 她用力推开他，转过身去闭上眼。 季九爷死皮赖脸的贴上来，抱着她又是亲又是哄，一通保证，耐着性子直哄到天放亮了，乔绾睡过去，才算罢休。 第48章 没脸来见我了？ 第二日，乔绾醒来时已经正午一点。 明秋早备好了热水，伺候她舒舒服服沐浴。 沐浴出来，乔绾坐在桌边看着满桌子珍馐，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看向今日格外殷勤的明秋。 「你们九爷呢。」 明秋听这语气，就知道乔绾心里还气着。 她陪着笑脸小心翼翼伺候她用膳。 「九爷一早就起了，叮嘱奴婢好好守着，好好伺候夫人。」 乔绾垂着眼喝粥，皮笑肉不笑的道，「不用他特地叮嘱，你一直是贴心的。」 明秋干巴巴一笑，正这时听楼掀帘子进来，她连忙挤眉弄眼的使眼色。 听楼扫了她一眼，瞬间意会。 她走到近前，凤眼儿眯笑，「夫人可起了，大伙儿等您半天了。」 乔绾抬眼，打量她今儿有些不一样，上身穿了件短夹袄毛呢小褂，下身穿条黑色包腿裤，还蹬了双皮靴，这是骑马穿的骑士服，她一时间没接话。 听楼朱唇勾起，笑的娇媚明艷。 「托您的福，九爷要带咱们去马场练练，大伙儿都收拾妥当，就等夫人了。」 乔绾黛眉挑了挑，慢慢喝粥没吭声。 听楼凤眼儿眨了眨，神神秘秘道，「昨日笙晓楼宴请，闹的不甚愉快，秦家有意赔罪，特地包了鹪栏马场，今儿只怕可好些富家千金闻风而至，您不去，给人钻了空子怎么办？」 乔绾眉眼淡泊，不甚感兴趣的样子。 「能勾引季九爷，那是有真本事，带进府来过过招，想来也十分有趣。」 这分明是有恃无恐。 听楼忍不住腹诽，打量了门外一眼，挨着乔绾坐下，悄声道。 「属下打听了，昨儿九爷去地牢，审了人。」 这才是乔绾感兴趣的，她搁下碗筷，盯着听楼等她继续说。 听楼咳了一声，「那个顾盼，说了不少对夫人不利的话，至于是关于什么，夫人看九爷的反应，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乔绾抿着唇垂眼静默，顾盼会说她坏话，她一早就预料到了。 只是能给季九爷刺激的失控，大概也只有…… 第62页 乔绾闭了闭眼，脸色略苍白。 她坐在桌边许久没说话，脸色白的吓人，听楼和明秋都有点儿慌了。 「夫人……」 乔绾眼睑颤了颤，抬眼看听楼，「你跟谁打听的。」 听楼脸色扭曲了一下，别扭的摸了摸鬓发，声音细若蚊蝇。 「韩总军。」 韩兆不是个跳脱的，不该说的事他嘴一项最严，能被听楼撬开嘴，一定用了些非常手段。 乔绾眼下没心思八卦，她站起身，抱着手臂来回踱步，思索着该怎么过这关。 昨夜里季九爷分明是恼火极了，当时他要就那么走了，这事儿怕是就没个头尾了。 男人的心思都一样，忍不了自己的女人跟别人有牵扯。 顾盼诋毁她，只会用尽所有骯脏的话术。 这事儿记在季九爷心里，迟早会引发大乱子，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可……她怎么证明自己？难不成，真的舍了身？ 这可不行，真捨身给他，也得让他百般珍惜，如果用来抵消他心里的怀疑，那她的清白还有什么价值。 乔绾咬住指尖，重新坐回凳子上，视线在满桌珍馐上停顿，眸色闪烁不定，突然就有了主意。 一刻钟后。 季九爷负着手疾步而来，修长的眉宇紧紧蹙着。 他今日难得穿了军装，整个人笔挺冷峻，配上一脸的严肃，更添几分戾气。 赵滨和韩兆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闷着头不敢吭声。 刚跨进主院的院门，就听见屋里乱糟糟的，有杯盏瓷器碎裂的声音。 季九爷拾阶而上，沉着脸，单手叉腰站在台阶上，静听屋里的动静。 「夫人您冷静点，摔坏了东西不要紧，一会儿不留神伤了自己怎么办？」 「您穿鞋，您先穿上鞋子，碎片碎片！」 季九爷听的眉头紧拧，掀帘子就要进去。 「别拦着我！他怎么还不来？他人呢！」 乔绾的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季九爷一时间不由自主停住脚步，甚至微不可见的退了一步。 赵滨眼尖的发现，自家主子爷这分明是发憷啊。 乔绾的怒声还在继续。 「怎么，没脸来见我了是吗？我亲自去见他行吧！」 「夫人！夫人……九爷书房有客人，您有话等他来了再说。」 「是啊，当着外人跟九爷闹，多难看呀！」 「九爷现今好歹是五省军司了，您给他留点儿颜面。」 季九爷摸了摸唇角，舌尖在牙根舔了舔，转身就下了台阶。 赵滨和韩兆眼瞧着，这健步如飞的，比来的时候走的还快。 「这是……传闻中的，落荒而逃？」，赵滨唇角抽了抽，迟疑的看向韩兆。 韩兆一脸严肃的撇了眼主屋，拽着赵滨大步追了出去。 两人一路追一路嘀咕。 韩兆板着脸蹙着眉，「你让我透消息给听楼，这回头两位主子真闹起来，我可不担这担子。」 赵滨摸了摸鼻樑，睨着前头季九爷健步如飞的背影。 「这不是重点，我看咱九爷，怕是好几日不敢见绾夫人，一时半会儿殃及不到咱们。」 「躲得了初一，能躲得过十五？」，韩兆磨了磨牙，「动动你那颗歪脑子，往日数你点子多，这会儿给九爷出出主意啊！」 赵滨「嘶」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瞪他，「主子爷屋里的事儿，我能瞎出主意？」 韩兆更气了，是谁揣掇他去勾搭听楼，藉机卖消息的？他正想给赵滨一拳头。 「赵滨！」 前头季九爷站在庭院里，单手叉腰回过头，沖他吆喝了一声。 赵滨忙应着，一熘烟儿跑下台阶，到了近前，小心翼翼打量季九爷脸色。 「九爷。」 季九爷沖他招了招手，赵滨连忙掏出烟，上前替他点燃。 季九爷叼着烟在前庭里熘达了两步，斜睨他低沉问道，「她是不是知道了？」 赵滨眨巴眨巴眼，一脸天真茫然，「啥？」 季九爷抬脚就踢，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的质问他，「是不是你嘴没把门儿？」 赵滨脸色一紧，连连摆手，「九爷，这跟我真没关系啊！」 「她要不是知道了爷怀疑她，不能发这么大脾气！」 赵滨苦着脸，「那绾夫人本就是个聪慧的，这过一夜反应过来，谁能说得准？」 「她不知道爷审顾盼，怎么能想到这齣！」，季九爷叼着烟，揪住他胳膊踢了他一脚，「就他妈是你！除了你能有谁！」 「九爷……我冤枉啊！」 韩兆杵在一旁淡定的垂下眼，心里莫名痛快了。 见赵滨瞪着眼沖他龇牙，他抿着唇开口。 「九爷，咱还去鹪栏马场吗？」 「去什么去！去去去！」 季九爷长到二十六岁，生平头一次这般焦躁。 第49章 九爷说过，谁先心软谁就输了 院子里没了动静，乔绾看了明秋一眼，将抱着的花瓶放回古董架。 明秋一熘小跑着出去打听消息。 听楼垫着脚绕过一地的瓷器碎片，妖艷的眉眼满是迟疑。 「夫人，你这招能行吗？」乔绾拍了拍手，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 「我娘说过，女人不光要会示弱，该强硬也是得强硬。这事儿我找不到人作证，本该是我心虚，可他既然先败下阵，这会儿我就该乘胜追击。九爷也说过，谁先心软，谁就输了。」 第63页 听楼听得「啧」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手表示佩服。 「那您让九爷心虚了，下一步怎么做？」 乔绾樱唇微勾，「晾着他。」 她闹这么大动静，季九爷心里一定慌，他现在怕是正头疼，生怕她当面质问，说不定都已经想好了对策。 她偏就不按常理出牌，他不敢来，她也不去找。 不出她所料，傍晚时候季九爷还没回来，明秋又出去打探了一圈儿，带回来的消息是，季九爷午后带着人去鹪栏马场了。 乔绾气定神闲地嗑着松子看话本子。 听楼撇了她一眼，提醒道，「鹪栏马场可在城郊，吃喝玩儿乐一应俱全，九爷要住在那儿了，三两天怕是不会回来。」 乔绾掀起眼帘瞅她，「有女人？」 听楼老实地点点头，「旧朝时候，达官贵人们都爱结伴去那儿。而且，夫人，别忘了还有好些闻风而动的富家小姐，九爷去的地方，她们削尖了脑袋也是要往里钻的。」 乔绾冷笑一声，将一手松子随手扔在了盘子里，天女散花似的，噼里啪啦掉了一桌子。 过去季九爷出了名的清心寡欲，都以为他看破红尘，现今他身边多了一个她，那些人的心思就活跃起来了。 听楼扫了眼桌子，狭长眸子笑的眯起，提议道。 「要不……我带您看看去？」 乔绾当然是想盯着季九爷的，但她这会儿正跟他别着劲儿，她主动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让他呆着，他要犯错，才更好。」 听楼十分诧异她沉得住气，柳叶眉斜挑问她，「真不去？」 「去。」 乔绾站起身，对着落地镜照了照，笑道，「等等再去。」 「等什么？」 乔绾抿了抿鬓发，笑意漫不经心，「等到他心里没底，越来越慌。」 听楼就差拿个小本本记笔记了，她点点头，一脸感慨。 「夫人还用跟我学媚术？您这点拿捏男人心的本事，我是甘拜下风了。」 乔绾自镜子里看了她一眼，没好意思说，这些都是她那位出身书香门第中规中矩的母亲，手把手教她的。 她的母亲万舒眉，因为生的美，被顾大帅掳回府当姨太太，起先也哭闹不甘，但是不敢寻死，怕乔绾孤苦无依，怕娘家受连累。 在顾大帅身边的八年，她学会了勾心斗角，学会了拿捏男人心，也因此，给她们母女谋得了一份安定。 后来……乔绾整日担惊受怕，她开始谋划着名给顾大帅生个儿子，给乔绾养个依仗。 乔绾想，如果顾大帅没死，还把持着三省，大概等母亲生下弟弟，就会开始谋划怎么杀了顾家那两个少爷。 想着前尘往事，乔绾深吸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 所以，有时候寄人篱下过得不好，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她成长时学到的东西，或许是有些黑暗，但总归是有用的，不是吗？ 至少眼下，就能用来治季九爷。 那个男人，是成了三次亲，可到现在还没碰过女人，真动起心眼儿来，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乔绾这边一步一步想的周到，规划的稳妥。 季九爷那边，带着人一路策马奔进鹪栏马场，面上孤高冷冽，心里一直就没平静下来。 秦书杰父子等在马场外，眼下雪已经停了，远远看见一队骑兵，两人上前迎了几步。 赵滨和韩兆一左一右打头，季九爷落后了三步。 赵滨当先打招呼，一贯的笑脸相迎。 「秦老爷，又让你们破费了。」 秦远道笑的亲切，「赵总军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秦书杰大步上前，季九爷端坐在马背上睨着他，一脸面无表情。 秦书杰看他这神态，语气就不由谨慎了几分。 「九爷，都安排好了。」 季九爷没吭声，冷着脸策马进了马场。 秦书杰抿着唇看他背影，犹豫了一下走向韩兆，低声打听。 「九爷，可是因着昨日的事……」 韩兆睨了他一眼，「九爷对你们夫妻的事儿不感兴趣，你该关心琉蝶生不生气才对。」 秦书杰顿时一脸不自在，随即明朗一笑。 「琉蝶心性好，这些事儿成亲前她多少知道。」 韩兆就不再说话，人家夫妻的事儿，他也不怎么感兴趣。 秦书杰在他这儿问不出什么，进马场的时候又去问赵滨。 「九爷心情不好？」 赵滨抿着嘴，反问他，「你那大肚子的外室处理好了？」 怎么都来关心这事儿，秦书杰忍着头疼，含糊道，「琉蝶能处理。」 「不过，昨天在后院抓着的人，跟我那外室没关系。」 赵滨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九爷都明白，不必太上心。」 秦书杰点点头，还是不太放心，「那九爷……」 赵滨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 话说到这份儿上，秦书杰只好不再继续。 进了马场，季九爷径直去了安排好的营帐，一整天也没去别的地儿。 有人来求见，不管带没带礼，全被韩兆板着脸拦住了。 傍晚的时候，秦书杰陪着赵滨跟一堆亲军，从后山温泉汤泡澡回来，听几个亲军勾肩搭背琢磨着一会儿去歌舞馆，他总算察觉出哪儿不对。 第64页 他瞄了眼赵滨，小声问，「绾夫人怎么没来？」 季九爷不是个重女色的人，这么多年身边也就有了个乔绾，前几次到了哪都带着她，这次出来玩乐，居然没带？ 赵滨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不轻不重地道。 「绾夫人身体不适，不愿意折腾了。」 秦书杰「唔」了一声，心里猜测季九爷心情不好，多半跟乔绾脱不了干系。 但这是私事，他也不会去多打听。 季九爷当晚半睡半醒，第二天起来难得的头疼。 他想了一夜，总觉得自己不该躲乔绾，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躲乔绾的地步了？ 明明之前那姑娘还算是听话的，多数时候担心他不高兴，现在怎么就反过来了？ 季九爷一边蹬上军靴，一边蹙着眉站起身，然后拿了桌上的马鞭，大步流星的出了营帐。 他得回去，躲着算什么事儿，回去当面跟她掰扯掰扯，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50章 再敢提野男人，今天就别想从床上下来 赵滨刚跟韩兆换了职，就见自家主子爷军装板正冷着脸，手拿马鞭，步伐稳健的走了出来。 他迎上前跟着他，「九爷去马场？」 季九爷薄唇抿着，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道，「让人牵马来，回帅府。」 赵滨眉梢斜了斜，不太确定的问了一声。 「回帅府？」 季九爷眉心蹙了蹙，不耐的睨了他一眼。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赵滨连忙陪着笑脸摆手，「您这突然决定，弟兄们召集回来，至少得一刻钟。」 季九爷冷着脸道，「让他们继续，不用跟着。」 赵滨摸了摸眉梢，转身去吩咐人喊韩兆回来，并牵马过来。 季九爷站在营帐前等，压低的军帽帽檐挡住了他眉眼和情绪。 晴空下，他单手握马鞭负在身后，一手捻着佛珠，一身军装外罩黑色狐狸毛领大衣，长身玉立冷冽而孤高，远远瞧着，是十分让人心动的。 营帐后不远处，穿枣红色骑士服的少女安静注视着，明媚的眉眼带出几分志在必得的笑意。 「你一定小心。」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牵着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少女接过缰绳，捋了捋一头微卷的长发，轻声道，「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男人欣慰的点点头，「曹家能不能绊倒秦家，全倚仗你了，筱月，真能做季九爷的人，就算是个姨太太，也不亏。」 曹筱月笑意自信而朝气，「我知道，看我的吧。」 没见到季九爷之前，她对这事儿不算太上心，可真见到季九爷了，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曹筱月翻身上马，看着自家大哥轻轻点了点头。 赵滨叮嘱了下边人后就返回来，站在季九爷身边低声询问。 「您现在回去，想好怎么应对夫人了？」 季九爷淡淡睨着他，「你有什么好主意。」 赵滨砸了砸嘴，左右看了看，竖起手挡在嘴边。 「女人就那么回事，闹，还不是为了让您低头，让您哄？照我说，关起门来谁也看不见，您就委屈一下也没多大不了。」 季九爷捻着佛珠一脸不屑，冷声道，「给她惯的能上天，爷能随便低头？这事儿真掰扯起来，她站不了多大的理儿。」 小丫头片子一个，他季世延能怕？笑话！ 赵滨瞧他一脸冷硬孤傲，顿时懒得再说，心里忍不住腹诽，也不知道逃也似的跑到这儿不敢见人家的是谁，还说自己不发憷。 季九爷死鸭子嘴硬要面子，他个属下能不识趣的去点破？当然不能。 赵滨正一肚子嘀咕，突然听一阵娇呼惊叫，伴随着凌乱的马蹄声和嘶鸣声，越来越近。 主僕俩齐齐回头。 就见一匹惊马横冲直撞的过来，一路撞翻了好几个帐篷，马背上的姑娘只会抱着马脖子尖叫，一点儿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季九爷冷着脸，转身就往营帐的方向走。 他甚至脑子里还想起乔绾制住顾盼的那一幕，心里有些欣慰。 如果是他的绾绾，怎么着也不会这么束手无策，所以当初决定教养她，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 赵滨撇了眼他冷漠无情的背影，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相救。 这种段术他见的多了，敢打百分之八十的准，这姑娘就是想往九爷身上贴。 犹豫只一瞬，赵滨扭头就要跟着季九爷走。 那边曹筱月趴在马背上，眼见季九爷竟然转身走了，不由又气又急，连忙出声求救。 「救命啊！军爷！救命！」 赵滨脚一顿，一瞬的功夫，马已经奔着这边儿来了。 季九爷站在营帐门口，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眼睁睁看着惊马沖向赵滨，那姑娘尖叫着扑下来，把赵滨砸倒在地。 然后那匹惊马，继续横冲直撞。 士兵牵着季九爷的马过来，见着这一幕，不由愣在原地。 季九爷从腰间拔了枪，对着惊马连发三枪。 惊马嘶鸣着轰然倒地，血色渐渐染红雪地。 赵滨被压在地上，推开身上的人，费力的爬起来。 韩兆正此时也赶了过来，打量着这局面没吭声。 季九爷翻身上马，淡淡撇了眼赵滨，「你这副模样，找个大夫看看，不用跟着爷奔波了。」 第65页 「九爷……」，赵滨苦着脸笑。 季九爷策马走了。 韩兆拍了拍赵滨，也跟着翻身上马，临走撇了眼摔得不轻的曹筱月。 「九爷是看你无端受伤，让你在这儿多歇两天，帅府有我，不用着急回来。」 赵滨看着他策马离开，恨的牙痒痒。 什么歇两天，这分明是让他留下来查查，这姑娘是哪家派出来的。 赵滨一脸不悦的扫了曹筱月一眼，耐着性子吩咐人扶她起来。 曹筱月没能挨着季九爷的边儿，这会儿腿又疼的厉害，看季九爷走了，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闷头认倒霉。 她心下不甘，垂着眼暗自咬了咬牙，再看赵滨时，神情又可怜又害怕。 正午时分，乔绾正独自用膳，就听门外传来婆子们问安的声音。 她抬起头，季九爷掀了帘子正进来，他一身军装外罩大衣，风尘僕僕的样子。 乔绾心下诧异，这么快就回来了？ 「九爷回来了。」 明秋连忙迎上前，接过季九爷的马鞭和帽子。 季九爷视线盯着乔绾，见她坐在桌边动也没动，到底没稳住，抬脚向她走过去。 乔绾没理他，垂下眼继续用膳。 季九爷站了一会儿，挨着她坐下，淡淡扫了明秋一眼。 明秋识趣的道，「九爷一定没用膳，奴婢去给九爷取碗筷。」 等她一熘烟儿出了门，季九爷又等了两瞬，侧头看乔绾，薄唇微抿低沉开口。 「还气呢？」 乔绾不轻不重的扫了他一眼。 季九爷搁在膝盖上的手微握成拳，面无表情接着道。 「过去的事儿，爷没打算细究，你也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等不到她回话，季九爷伸手去抱他。 乔绾搁下碗筷就站了起来。 季九爷手僵在半空，抬眼与她对视，心里莫名一紧。 「您没打算细究？您细究什么？有什么可细究的？」 乔绾月眸冷清，如画的小脸带着丝冷笑。 季九爷坐不住了，缓缓站起身，神情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没什么……」 「九爷眼里，我乔绾水性杨花，可以跟任何男人……」 季九爷抿着唇，一把捂住她的嘴，垂眼定定看着她，声线低沉冷硬。 「爷的女人，别说让人碰，就是名字都不能被别的男人念一句，你这张嘴，再敢提野男人一个字，今天就别想从床上下来，爷不是唬你。」 乔绾瞪着月眸看他，突然两手抱住他手臂，张嘴就咬。 第51章 他又是粗暴又是凶，真不应该 手被咬的生疼，季九爷蹙着眉看她，硬是忍着一动不动。 乔绾用了大力气咬他，半天不见他反应，不由渐渐收了力道。 她松开季九爷的手，撇开眼，转身就要进屋。 季九爷侧了一步，长臂一伸揽住她肩头，将人揽过来抱住。 「气也生了，东西也砸了，咬也咬了，以后不提这事儿了，成不成？」 乔绾眼眶瞬间就红了，在他怀里转了个身。 小姑娘穿了件梨花白的旗袍，乌发如泼墨，眉眼一如过往的清丽漂亮，这会儿一双漂亮的月眸汪着水雾，贝齿轻咬樱唇，是委屈极了，又倔强极了的姿态。 季九爷瞧着她，心里又悔又酸，生怕她眼里的泪就这么流下来。 他心里有些乱，一手搂着她，一手捧着小姑娘的小脸低头去吻她眼睛，心下喟嘆了一声，认命的软下语气。 「爷跟你赔罪，绾宝贝大度，不与爷计较，成不成？」 乔绾攥着他军装上衣的下摆，没吭声，只小声哽咽起来。 季九爷整个人都不好了，束手无策的男人，只会搂着她亲。 乔绾等了半天，没等到他接着说，顿时没好气，不耐的推开他脸。 「你别亲我。」 又软又娇的音儿，季九爷一颗心肠都化成了水。 「不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季九爷凤眸温和，眼也不眨的看着乔绾，她肯开口理他，就是要月亮他也去摘。 乔绾擦了擦泪，垂着眼问他。 「你知道冤枉我了？」 「我知道了，下不为例。」 她不称「您」，他也不自称「爷」了。 「那你说以后不提，不还是在意。」 季九爷薄唇微抿，「不在意。」 在不在意能怎么着，还是得低声下气地哄着，又舍不下她，计较那么多也是为难自己。 乔绾看他这副反应，就知道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下这事儿，她暗自翻了个白眼。 「不管九爷信不信，我十六岁跟着你，就只跟着你，没跟过别人。您要是真不信……」，乔绾说着泪珠子又开始掉，「懂这些的婆子很多，九爷使人去请，大不了，验身就是了。」 季九爷修眉蹙起来，脑子里连那个画面都不敢想。 将怀里的人搂的紧紧的，他声音低柔。 「没不信，你是不是清白，爷清楚。」 「您真清楚？」，乔绾哭着问他，「您要清楚，您还那样……您真要，我不是非不给，可因着这事儿您就用强，以后您心里也不能舒服，我也不能原谅您……」 「我知道，我知道。」，季九爷觉得她都快化成水哭干了，心里乱的不行，「所以爷没强你，爷怎么捨得……」 第66页 「那您说的话还算数嘛？」 「算，爷答应你的都算。」 乔绾满意了，吸了吸鼻子，垂着头靠在他胸口，「九爷。」 她态度软和了，季九爷绷着的神经也松了，「嗯」了一声，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到床榻边，轻轻放下。 乔绾一脸温顺乖巧，「我昨天不是沖您发脾气的。」 季九爷想起他进了院子，听她那两句气急败坏的叫嚣，心下好笑，也没点破，只用指腹给她擦眼泪。 「爷那天，也不该沖你发脾气。」 小姑娘软弱的兔子似的，他沖她又是粗暴又是凶，真不应该。 「九爷听人那么说我，您心里不痛快，我能明白。」，乔绾拿着帕子擦了擦鼻涕，接着垂下眼道，「我之前知道九爷娶过三次亲，心里也难过，可从我决定跟着您那天起，我就没想着再计较这些，过去的事儿，人都没了，提那些只会让九爷疏远我。」 季九爷听了半晌，对号入座，小姑娘不止是在说自己，还在说他。 他无声失笑，捧着她小脸儿轻轻抵住她额头，声线低柔道。 「爷还不及绾宝贝大量，不及绾宝贝懂事。」 乔绾眼睫上扬，刚哭过的眸子水亮清澈，静静与他对视，话说的软糯贴心。 「九爷发的脾气越大，就说明您心里越在乎我，我其实……也高兴的。我只是想跟您使使性子，听您哄一哄我，可您一句话没留，欺负完人就走了，我又伤心又害怕，才真的决定不原谅您了。」 「那怎么又原谅爷了。」 季九爷笑着捏了捏她脸颊，有些庆幸自己回来的早，再等几日回来，小姑娘怕是就跟他决裂了。 「您回来了啊。」 乔绾一脸理所当然，抿着嘴笑的样子又软又乖。 「您主动认错，我就原谅您了。九爷是吃醋才发脾气，不是真的嫌弃我，不要我，所以我不生气了。」 这么善解人意又暖心的小姑娘，季九爷稀罕坏了，将人抱在怀里一通亲。 「爷吃醋了？」 乔绾被逗笑，一边躲一边骄傲，「九爷吃醋了。」 季九爷：「……」 行吧，他就是醋了。 屋子里两人和好了，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说悄悄话。 屋子外，明秋趴在门上听不见任何动静，她瞥了眼倚着廊柱的听楼。 「这没声了，是没事儿了吧？」 听楼一边磨着指甲，一边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狭长凤眼笑着，眉梢眼角都是妩媚。 「别听了，再听下去，可就不太像话了。」 明秋没反应过来，嘟着嘴道，「我还不是担心出事儿。」 听楼撇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扭着腰肢走了。 明秋唤她，「你哪儿去呀？带着我。」 听楼头也不回，抿着鬓发道，「找韩兆探探消息，看看九爷在马场都有什么事，少儿不宜，你就别跟着了。」 明秋瞧着她精心打扮过，步态款款腰肢婀娜的背影，当然明白了这个少儿不宜是啥，于是鼓着腮帮子站在原地没跟着。 她刚准备回房去，就听屋里季九爷唤了一声，连忙又返回来。 「九爷。」 季九爷脱了军装，换了一身儿靛蓝色亵衣，正坐在床边蹬鞋，床帏垂落，明秋也没敢细打量。 「把饭菜撤下去热一热，夫人没吃好，尽快送过来。」 「是。」 明秋喊了几个婆子进来，几人轻手轻脚撤了碗碟菜食。 季九爷掀起床帏挂在金钩上，床上的人衣衫半解，侧躺在薄被里，面颊绯红雪肤玉骨。 一派活色生香的画面，季九爷眼底的墨色渐浓，按着她又亲了两口。 乔绾轻柔低笑，蹭到他怀里去。 「马场好玩儿吗？」 「本是说要带你去。」 「听说有不少美人儿冲着九爷去的。」 「爷没瞧见。」 「我也想去——」 「一会儿陪你用了膳，咱们就去。」 「九爷骑马带我嘛？」 「不嫌颠簸？」 「您教我骑马。」 「成。」 第52章 带我走这么远，又突然抱我，有预谋？ 鹪栏马场，傍晚时分。 赵滨正整顿了人马，准备天黑前返回苏城，秦家父子在旁挽留。 正这时，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几人回头，马场门口的方向有三骥先后而来。 离得近了，为首的马上有两人，季九爷一身湛蓝军装黑呢大衣，怀里揽着个雪白骑士服灰白大衣的小美人。 赵滨细看着，雪肤玉容眉眼如画的，明明就是乔绾，顿时心里莫名一阵惊喜，连忙疾步迎上去。 「九爷。」 赵滨接过缰绳牵住，看着季九爷翻身下马，又将乔绾揽抱下来，呲着牙笑唤一声。 「夫人来了，我就说九爷急忙忙赶回去，还是惦记着夫人。」 乔绾月眸笑弯，季九爷单手揽抱着她，眉梢眼尾也是笑意，他没理赵滨，带着乔绾往军帐的方向走。 「累不累？」 「不累的。」 「今晚带你去温泉汤浴，歇一夜，明日教你骑马。」 赵滨远远瞧着，韩兆下马走过来，就被他拿手肘杵了一下。 「这是和好了？」 第67页 韩兆睨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会看？说说吧，砸你那姑娘怎么回事儿。」 「别提了。」，赵滨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勾着他肩边走边吐槽，「苏省商会会长曹岳的闺女，上个月刚留洋归来。」 韩兆眉梢挑了挑，明白了缘由，低声提醒他，「处理好没？别给绾夫人知道。」 赵滨「嗨」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想起件事儿，顿时拍了下脑袋。 「坏了坏了！」 韩兆就见他撒丫子就跑了，直冲着主营帐的位置去，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 季九爷已经带着乔绾进了主帐，身后跟了佟骁父女和秦家父子。 乔绾在打量营帐的布置，佟骁正笑着跟季九爷说话。 「夫人没骑过马，属下明日让琉蝶把她的马牵来，九爷知道，她那匹小母马很温顺的。」 季九爷摘了军帽搁在桌沿，看着乔绾的背影淡淡笑道，「无妨，明日绾绾跟着爷，不用别的马。」 他又看向佟琉蝶，「你准备准备，一会儿跟着绾绾她们去温泉汤。」 男池和女池是隔开的，乔绾主僕三个都没来过，万一有别人家女眷，他不方便跟着。 佟琉蝶笑着点了点头，就要出去收拾，跟迎面跑进来的赵滨碰个正着。 她杏眸一瞪，正要比划手语，赵滨却已经急匆匆绕过她进去了。 这会儿乔绾正转到屏风后头，视线熘了一圈，正要转身出去，突然顿住了。 季九爷眼瞧着赵滨进来直冲屏风后去，不由挑了挑眉，长腿一迈也跟过去。 赵滨见着乔绾在床边，顿时心都提了起来，再看她手里拿的东西，他暗道一声「坏了」。 乔绾的一根纤细的食指挑着枣红色的小马甲，一根纤细的食指指了指床面，视线略过赵滨看他身后的季九爷。 「这儿捡的，哪来的？」 季九爷面无表情，侧头睨着赵滨。 赵滨张了张嘴，一脸苦笑，「这事儿，属下真能解释。」 乔绾站在床边，随手将那小马甲扔在地上，抱着臂好整以暇的看赵滨。 「你说，我洗耳恭听。」 季九爷的军帐，床榻上有件女款的枣红色马甲，说明什么？ 说明有一个女人曾经进过这个营帐，还把衣服脱在这张床上。 想到这儿，乔绾淡淡扫了季九爷一眼。 季九爷负手而立，只静静盯着赵滨，等他解释。 「九爷，您说走就走，我真以为您不回来了，这不都准备整队回苏城了吗？」 赵滨苦笑。 「爷跟你说不回来了？」 「那您也没说会回来啊？」，赵滨情急之下反嘴了一句，接着道，「当时那情况您也瞧见了，曹家小姐摔得不轻，站不起来，属下就近就……就让人给她抬进来了，那大夫来治，可不得检查胳膊腿儿，后来曹岳来接人，就落下了，真是不小心落下的。」 乔绾听的半疑半解，扫了季九爷一眼，问赵滨，「什么曹家姑娘？」 赵滨哪敢含糊，把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着重说了说季九爷冷血无情扭头就走，留下他被砸个正着。 乔绾明白了，这是有人想贴季九爷，被这男人无视了。 她回头看了眼床榻，正要说什么。 赵滨已经主动接话，「属下这就安排人来全都换新的。」，说完又陪着笑脸问乔绾，「还是夫人您，需要换个营帐住？」 乔绾一脸不在意，走到季九爷身边挽住他臂弯。 「不用了，被褥都换了就是。」 季九爷一句话没说，带着她转身出去了。 赵滨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下去吩咐人收拾。 晚膳摆在主帐里，众人坐了一桌子，这顿饭吃的总算圆满。 饭后，季九爷领着乔绾先熘达出营帐，叮嘱了其他人一会儿在温泉汤池会和。 冬日的夜里，马场到处是燃火，温暖通亮。 乔绾被季九爷牵着走，忍不住问他，「九爷去哪？」 「带你消消食。」 季九爷漫不经心，一边走一边观察。 乔绾不疑有他，只安静跟着。 季九爷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牵着乔绾，两人静静散步谁也没开口，走了两刻钟左右，季九爷停下脚步。 乔绾抬眼看他，「要回去吗？」 这都夜里九点钟了，再泡了温泉回来，得什么时候才能睡。 季九爷慢悠悠将紫金佛珠套回手腕上，然后松开乔绾的手，腰身一低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乔绾惊叫一声，匆忙揽住他脖颈，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您总归不会是怕我走累了，所以要抱着我走回去吧？」 季九爷闷笑两声，「你可真敢想。」 乔绾撅了撅嘴，月眸里带着笑意，轻软娇语，「那您带我走这么远，又突然抱我，到底是有什么预谋？」 总不会是一时兴起，又想找个没人的偏僻之地欺负她吧？ 季九爷没答她，而是抱着她继续往前走，乔绾感觉他是抱着自己上了一个不算平稳的小山丘。 等他站稳脚步，乔绾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看清眼前的景色，月眸渐渐睁大。 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惊谔，回头看季九爷，微弱通红的光芒下，季九爷冷峻的面孔都多了几分柔和。 第68页 「九爷，这是……」 季九爷轻轻将她放下，长臂一伸，自身后将她抱紧，低沉的语声最温柔不过，温柔的乔绾觉得自己在做梦。 「本来昨日带你来，让人特地准备的，你闹脾气打乱了爷的计划，今日来，也不算太晚。」 「喜欢吗。」 乔绾靠在他怀里，眼睛里被光芒映照的忽明忽灭，视线里除了季九爷英俊温柔的轮廓，再容不下别的。 季九爷笑，微低头贴住她面颊。 「傻了？」 第53章 逢年过节，爷让整个五省给你放天灯看 季九爷带乔绾来的，是马场后的半山腰。 冬日里的夜空下，诺大的马场燃火点点，俯瞰下去一片寂静，像是到了深山林间。 与这片寂静不同的是，马场外不远处方圆之内的通红明亮，数不清的朱红色孔明灯徐徐飞升。 孔明灯升空分散，乔绾被季九爷揽抱在怀里，昂头看着这片景色，整个夜空都像是被这片孔明灯给点亮了。 她久久不说话，季九爷觉得奇怪，扶着她肩将她转过来，冷峻的眉眼沉凝专注打量着她，低声问。 「难道不喜欢？」 乔绾抿着唇，月眸清澈透明的盯着他看，喃喃道，「喜欢的，太喜欢了……」 她现在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情绪汹涌的太多，形容词太多。 她惊愕，惊喜，意外，沉重，复杂…… 以至于，表现的太过淡然。 季九爷眉心微蹙，迟疑的侧头扫了眼漫天的孔明灯。 「真喜欢，你瞧着可没多惊喜，爷还以为……你会激动的跳起来抱着爷哭呢。」 赵滨这招没用……季九爷心里已经琢磨着怎么罚他。 他季世延，生平第一次大费周折的哄女孩子，成效不见，是失败了？ 季九爷心里有些郁闷了。 看他单手叉腰，眉心微蹙，一脸疑惑困恼的模样，乔绾莫名觉得好笑。 这样的季九爷，又幼稚，又可爱。 她还以为，这男人一直孤高冷傲，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大情趣了，没想到还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不过……倒是真挺浪漫，她心里的悸动现在都还不能平静。 她抿着嘴笑，主动靠上前，抱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胸膛上，声音绵软。 「九爷……您让人准备这些，花了不少大洋吧？」 季九爷顺势抱住她，抬头看着漫天灯火的夜空，薄唇扯了扯。 「这会儿你既不惊喜，也不激动，反倒关心花了多少大洋？」，他低头看乔绾，漆黑的凤眸里笑意纵容而柔和，「几盏孔明灯，还能花光爷的家当？绾绾可没抓住重点，爷的心思算是白瞎了。」 乔绾笑着，眼睛弯成月牙，又上前半步紧紧贴着他。 「我知道，九爷是为了让我高兴，所以一掷千金，我自然是又高兴又感动的。可我跟九爷在一起，总不能再提「谢」字，那多见外。」 季九爷被逗乐了，将她抱紧了狠狠亲了一口。 「这些九牛一毛，可谈不上千金，爷为自己的女人花钱，真是一掷千金也乐意。」 「九爷对我真好。」 乔绾一脸满足，靠在他胸膛上看漫天孔明灯，心里也像是被什么溢满了。 眼前的一切，虽然是他一句话就能安排的事，但这男人为了让她开心，动这些心思，实在是让她意外了。 从前她决定跟着季九爷，是从有图谋开始的。 在这个乱世里，她孤身无依，她图他有权有势，赌他前程似锦，所以费尽心思讨好他，想抓住他的心。 季九爷从未让他失望，大大小小的事，体贴，纵容，对她好，是真的好。 他宠着她，会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哄她，现今也会千方百计讨她开心。 说不动心，是假的。 乔绾闭了闭眼，靠在他胸口，能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 她长到十六岁，到了季九爷身边，才得到真正的安宁，甚至于幸福。 「九爷。」 季九爷正心情愉悦，闻言低头看她。 乔绾昂着下巴，笑眼柔和，模样温顺。 「我是不是很任性，不太懂事。」 这次的事，季九爷先低了头，还想好了用这种浪漫的方法给她赔罪。 她却斤斤计较步步为营，想着怎么算计他，怎么让他更愧疚，现在想想，真不应该。 「你还年轻，有些脾气和性子，都是应该的，爷还能真跟你计较？」 他揉了揉乔绾的发顶，笑意柔和，「绾绾美丽，聪明，大方得体，多数时候还是很乖巧的，大事儿上什么也不耽误，爷允许你任性骄纵。」 乔绾踮起脚攀住他肩头，笑着问他，「我能不能亲您一口？」 季九爷微微诧异，随即低笑一声，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将她举起来些，唇瓣相贴的一瞬，他低声笑语溢了出来。 「下次不用开口，你想怎么亲都行。」 乔绾笑的眼睛弯成月牙，与他相拥着亲吻，冬夜里只觉得温暖如春，甚至身体开始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孔明灯飞到天际，夜色暗下来。 季九爷微微弯腰，让她的脚踩在地面，大手捏着她腰身，喘息着在她耳边低语。 「下次到了屋里再这么勾爷，这儿黑灯瞎火荒郊野外的，不合适。」 第69页 乔绾面颊滚烫，轻轻嗔了他一眼。 她只是单纯想亲他，这狗男人却无时无刻不想扑倒她。 「温馨的时候，被您生生搅合了，流氓。」 季九爷口干舌燥，闻言闷笑一声，扶着她腰身轻轻抚摸。 「不流氓，你能喜欢？」 乔绾羞的都不想理他了，抬手推了他一下，转身就要走。 季九爷一把扣住她手腕，将人扯进怀里，然后打横抱起来，一边走一边道。 「这是个大坡，当心崴脚。」 乔绾心里甜的像吃了蜜，她攀着季九爷的肩，在他怀里仰望他，声音乖软。 「九爷，虽然说了不该提，但还是要谢谢九爷。」 「谢什么？几盏天灯而已，你喜欢，以后逢年过节，爷让整个五省都放灯给你看。」 乔绾不敢想像那个画面，低低笑着，语气有些傲娇。 「古有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唐玄宗为杨玉环千里送荔枝，为的都是博美人一笑，我读史书时总以为这些是史官为皇帝们平添的红尘韵事，有一半是不信的。」 季九爷笑道，「说你博览群书，原来看的都是这些，果然是个姑娘心思。」 她靠在季九爷肩膀上，也没因为他笑话她而羞赧，脸贴着他脸侧，细声道。 「我说这些，是因为今日，九爷肯为我五省放天灯，我总算是信了的。」 「九爷。」 「嗯。」 「您对我好，不必大费周折让所有人知道，我心里明白的。您不是周幽王，也不是唐玄宗，我也不会成为褒姒和杨玉环。」 「您要我陪您，我就陪您，不光在您身后，而是站在您身旁。」 「不管宁安城有多危险，不管您在乱世中会不会胜出，您做大帅，我陪着您，您若是离开了，我也跟着。」 听明白她这句「离开了也跟着」是什么意思，季九爷面色微暗。 他没接话，而是垂着眼看乔绾。 对视上她清澈坚韧的眸子，心弦莫名颤了颤，他什么都没说，只低头吻了她的眼睛。 小姑娘就是心肠软，太好哄了。 他真到了那一步，怎么捨得让她跟着…… 第54章 绾绾，爷能不能亲你 这一路，季九爷都没将乔绾放下来。 他抱着她走到温泉汤池，已经是夜里十点一刻。 其他人已经都穿戴整齐出来了，见乔绾被抱回来，纷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到了跟前，季九爷将人放下来，他低头看乔绾，凤眸漆黑如墨。 乔绾面颊绯红，咬着唇垂下眼，素手却缓缓挽着他臂弯。 季九爷抑制不住，薄唇渐渐上扬，眼角余光扫了赵滨一眼。 赵滨恍悟，张大嘴「哦」了一声，一边沖众人呲牙笑着使眼色。 「九爷和夫人也来太晚了，大家都等不急要回去了，这……这汤池里都没人了！不过这会儿泡也清静哈，明秋，你们那边儿是不是也没人了？」 明秋眨了眨眼，看着赵滨一通眨眼，一脸茫然的「啊」了一声，想接话，又不知怎么说对。 她扭头看身边的听楼，眼睛里带着疑问。 听楼顺着一头半干的头发，姿态妩媚风情，见状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这丫头，一时瞧着挺机灵，一时又这么没眼色。 她朱唇勾起，对着乔绾道，「里面没人了，不过夫人不用怕，九爷就在隔壁。」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沖韩兆飞了个媚眼儿，「大家都困了，正要回去，韩总军方才还说调一队人马围守汤池呢。」 韩兆莫名被点名，飞快的扫了听楼一眼，然后看向季九爷，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开口。 「亲卫已经围在汤池外五米，一定安全，九爷和夫人放心。」 季九爷点点下颌，带着乔绾抬腿往里走，一边淡淡下令。 「不许任何人进来，你们都回吧。」 赵滨应了一声，低声吩咐明秋，「给夫人把换洗衣物送进去，你赶紧出来。」 明秋眼瞅着季九爷带着乔绾，一路进了同一个汤池，顿时明白过来。 她连忙提着篮子跟进去。 秦书杰静静垂着眼，侧身揽住佟琉蝶，先跟众人道了别。 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 季九爷牵着乔绾沿着蜿蜒的路径缓步前行，脚底的路径上铺满了鹅卵石，湿滑硌脚，乔绾不习惯，小心翼翼垫着脚。 季九爷低头扫了一眼，笑意散漫道，「要不要抱你？」 乔绾心脏跳得厉害，闻言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连忙摇了摇头。 临近半圆形的温泉汤池，热气与冬夜里的冷气碰撞出雾气，除了身边的人，乔绾再看不清任何东西。 明秋小跑着追进来，摸到池子边的横椅放下篮筐，一边往外走一边提醒乔绾。 「九爷和夫人的换洗衣物都搁在横椅上了，奴婢就先回去了。」 乔绾向着她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匆匆离开的身影。 她缓了缓情绪，长长舒了口气，再回过头，季九爷已经脱了军装和鞋袜，正站在温泉池边解皮带。 乔绾觉得自己简直要着火了，不由自主往旁边退了两步。 季九爷察觉她的举动，凤眸里溢着笑意，也没点破，只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只留了件底裤，便先行一步踩着台阶下了池子。 第70页 他生的高，腿又长，踩到池底，水面勉强淹住他腰身。 季九爷暗自估量了一下，这水的深度，估计能到小姑娘胸口。 这水平位…… 他脑补了一下那画面，薄唇抑制不住上扬，侧身回头，隔着水雾看她。 「里头热，你还不脱？」 乔绾已经微微出汗了，闻言尴尬的握住大衣边沿，小声说，「您先走开。」 季九爷故意装作没听清，「什么？水是有些微热，你下来的时候小心些。」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转身向着乔绾走过去，「牵着爷的手，当心滑倒。」 「不用了！」 乔绾提高了声儿，见季九爷站在原地，连忙补充道，「我……我自己小心点儿，九爷不用过来。」 季九爷站在离她三步远的距离，无声扯了扯唇，握拳抵着口鼻干咳了一声，勉强忍住笑意。 「爷在这儿等你，快下来。」 乔绾抿着唇，有些后悔被情绪影响，默许了跟他一起泡温泉。 她磨磨蹭蹭地，半天才脱了大衣，慢吞吞解着上衣纽扣。 季九爷看不下去了，单手叉腰淡淡道，「你是要爷上前帮你脱？」 乔绾素手一顿，连忙把马甲脱了，又蹲下身子脱靴子。 「不用九爷帮忙……」 「嗯。」 季九爷眉梢挑了挑，这么僵持下去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于是，他先离开，转身向着横椅的方向走去。 见他走了，乔绾松了口气，手忙脚乱的脱了衣裳，扶着岸滑进池子里。 温泉水如季九爷说的，的确略微有些热，乔绾轻轻「嘶」了一声，觉得身体一阵发麻，适应后，舒畅的呼了口气。 季九爷已经坐在横椅旁的池边台阶上，修长的手里掂着白瓷桃花盏，视线隔着水雾看乔绾，然后仰头饮尽杯盏里的酒。 入口甜凉微涩，回味时是股清浅的果香，青梅酒。 他不太喜欢，这种果酒，都是姑娘家的最爱。 季九爷薄唇抿了抿，又斟了一杯掂在手里，扬声唤乔绾，「过来。」 乔绾闻声，扶着池子边沿，一脸犹豫。 她方才看灯时心里有多欢喜，这会儿心里就有多拘束。 季九爷听不见动静，扭头看她，见她杵着没动，他低声笑了。 「你不过来，爷过去？」 乔绾张了张嘴，踌躇不定，磨磨蹭蹭地迈开腿。 季九爷不再逗她，掂着杯盏晃了晃，等她离得近了，他才笑着道，「你身上哪爷没见过，头一天跟爷坦诚相见？方才抱着爷亲的姑娘哪去了？」 乔绾红着脸撅了噘嘴，一只雪臂挡在胸口，一只手扶着池岸边沿。 「您再激我，我可走了。」 小姑娘雪肤玉容，乌发泼墨一般散在肩头，比她纤细的胳膊遮挡的面积要大的多。 季九爷凤眸幽黑，伸手揽住她腰肢，往前带了半步，「坐稳了。」 乔绾摸到台阶，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 季九爷长腿一屈，挨着她坐，长臂搁在她身后，修长的手握住她雪白肩头，将桃花盏送到她唇边。 「青梅酒，尝尝。」 乔绾神经紧绷了，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喝。」 她顿了顿，斜睨季九爷，「您也不许喝。」 酒是最要命的，季九爷酒意上头，乔绾不是没领教过，上次在笙晓楼，青天白日的，这狗男人都差点给她扒光了。 这会儿形势「严峻」，更不能让他碰酒了。 季九爷挑了挑眉，也没坚持，随手将杯子扔在池子里。 乔绾视线还落在杯子溅起的水花上，眼前一花，季九爷已经将她控在了双臂间，身后是池壁，乔绾无处可逃，顿时紧张的缩了缩脖子。 然后她听见季九爷笑语低沉幽幽。 「绾绾，爷能不能亲你。」 第55章 爷什么时候说过只亲亲？ 不能！」 乔绾扭开头，这声娇斥，拒绝的毫无抵抗力。 季九爷闷笑一声，如一只优雅的黑豹，看着按在爪子下试图挣扎的猎物，觉得十分可爱。 「不对，方才看灯，你问爷的时候，爷可没说个不字。」 乔绾又羞恼又郁闷，她真是被这男人洗了脑，放几盏灯就美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这下好了，自个儿给自个儿挖个大坑。 她心知季九爷是耐着性子逗弄她，最后的结果也不是她能左右的，顿时心里泄了气。 她用眼角余光撇季九爷，樱唇溢出细语喏喏，一副温顺脆弱的姿态。 「九爷……您说只亲亲，您一言九鼎。」 季九爷唇角扬了扬，视线落在她胸口，眸色黑如深潭，抬起一只修长的食指，轻轻拨开飘在水面的黑发。 汤泉微白，晃晃悠悠半遮半掩，季九爷眼睑轻掀，看着乔绾笑的几分邪气。 单手探到她天鹅颈后扣住，迫着乔绾微微昂起精緻的小下巴。 他轻轻啄了小姑娘水润樱粉的唇瓣一口，嗓音低沉暗哑。 「爷什么时候说过只亲亲？」 乔绾红着脸，一双月眸氤氲如水雾，季九爷瞧着，她一副欲说还休的姿态，简直就是故意勾引他。 他抵着乔绾压在温泉池边，吻势汹涌，让乔绾无力抵抗。 乔绾觉得自己像被汤雾迷了眼，看不清眼前季九爷的脸，脑子里也昏沉沉的，身子发软开始往池子里滑。 第71页 季九爷单手揽住她腰肢，随后抱着她转了半圈，自己坐在台阶上。 乔绾坐在他怀里，羞赧的挣扎了两下。 「唔」 季九爷闷哼一声，轻揉她腰背肌肤，吻沿着她唇角移开。 「乖，别乱动……」 温热的汤泉下，隔着湿透了毫无存在感的一层衣料，乔绾咬着唇发抖。 「您别这样……」 「哪样？再动，爷可不客气了。」 「啊！不动，我不动……」 乔绾音儿都颤了，攀着他肩头的素手不自觉的扣紧。 「九爷……」 「嗯。」，季九爷略微松了松胳膊，将她向后挪了挪，吻着她雪白的耳垂哑声低语。 「不怕，爷就挨着，不进去。」 乔绾瑟瑟发抖，只能咬着唇忍受，他又是揉捏又是亲啃，还有研磨轻蹭的举动。 乔绾开始腿根发软，腰背发麻。 「您饶了我……」 季九爷呼吸深重，凤眸黑的能滴出墨，薄唇紧抿，不管不顾紧贴着她研磨。 乔绾颤抖低叫，「别，九爷，求您求您！」 她就要哭了，季九爷额头冒出青筋，心里骂了句粗话，无奈的嘆气。 「要是真怕，就帮帮爷，绾绾知道怎么做。」 乔绾慌的什么似的，这会儿哪敢不听话，红着眼咬唇，一双素手探入水中。 微白的汤泉水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季九爷扣着她纤细光滑的腰身，俯首在姑娘白玉般的肩头轻吻慢啄。 乔绾心绪平息了些，她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做，抿着唇忍受羞耻，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看着季九爷素日冷峻的眉眼也染上红霞，像是醉了，那双凤眸瞳珠漆黑，迷离而邪性。 乔绾有些心悸，主动凑上去吻他眉眼。 季九爷顿了顿，眸子泛出几分血色，抬手按住她后脑，夺取主动权。 汤池水面的波澜越来越急，他在水下一把扣住她素手，按着她腰身紧紧相贴。 酥麻感袭来，男人的手力道失控，犹如铁钳，扣的乔绾腰肢生疼。 她蹙眉推他。 「九爷，疼！」 这声娇咛，季九爷猛的绷紧腰腹。 乔绾便知他是结束了。 她识相的，没再动一下。 季九爷沉重的呼吸，过了几瞬渐渐平息，扣着她的力道也松开，乔绾暗自吸了两口气，十分温顺的靠在他胸口。 季九爷睁开眼，低头看她。 怀里的小姑娘，面颊上飞霞娇媚，樱唇朱红，浑身瘫软的姿态。 季九爷每每看到这样的乔绾，就总忍不住想探索一下，她真正洞房那日，会是何等活色生香的姿态。 他凤眸微眯，轻轻顺着姑娘的背，嗓音沙哑。 「也没让你费力气，这就累了？」 乔绾十分郁闷，她将手伸到季九爷面前，软声撒娇。 「手酸。」 季九爷闷笑，捏着她素白小手亲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揉捏起来。 两人依偎在一起，等了一会儿，乔绾靠在他怀里困的闭上眼睛。 「咱们回去吧。」 季九爷「嗯」了一声，将她抱到台阶上坐好，自己先行跨出池子，取了衣服套上。 乔绾趴在池边，头搁在手臂上，一眨不眨盯着季九爷看。 季九爷垂着眼看她，一边系盘扣，一边眉眼带笑的问她。 「爷给你穿衣裳？」 乔绾娇气的道，「我没力气了，走不动。」 季九爷笑盈盈扫了眼她的衣裳，随手捡了件儿长衫，沖她招了招手。 乔绾扶着岸沿起身，跨出温泉汤池，就这么慢悠悠走到季九爷怀里。 这副坦荡荡的姿态，与刚进来时的扭扭捏捏，全然不同。 季九爷用长衫将她裹住，又拎了自己的大衣来，给她从头一罩，一颗颗将纽扣系好，然后打横抱起。 乔绾乐的清闲，靠在他怀里，一双月眸清澈明亮望着季九爷。 见他就穿了件夹袄长褂就往外走，小声提醒他。 「九爷，出去冷，您刚从汤泉里头出来，不能穿这么薄。」 季九爷神情闲适，步态稳健，闻言低头扫她一眼，脚步不停。 「你爷们儿现在热血澎湃，需得降降温。」 乔绾撅了撅嘴，知道自己说也没用，只能回身抱住他，尽量给他挡住胸口不受寒。 「您是仗着自己年轻体健，现在肆无忌惮，等老了有九爷好受的。」 老了？ 季九爷眉梢挑了挑，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老了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 他低头看怀里的姑娘，被他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漂亮水嫩的脸蛋儿。 自己大她十岁，等他真老了，姑娘被他娇养着一辈子，说不定到时瞧着还年轻美丽呢。 他想了想，心里莫名有了几分危机意识。 于是，季九爷徐徐开口，声腔悠悠问乔绾。 「等爷老了，一身病痛，你就嫌弃爷了？」 这是哪跟哪？乔绾一脸懵，有些跟不上季九爷的思路。 她眨了眨眼，月眸滴熘熘转了一圈，声音乖软。 「九爷现今英姿伟岸，身体强健，等九爷老了，也一定老当力壮，我现今体质都赶不上九爷，说不定到时是我一身病痛，哪还敢嫌弃九爷。」 第72页 季九爷听的受用，淡淡扫她一眼。 「你这小身板，是该再多练练，不能懈怠。」 当然，他自己也更不能懈怠，不然老了怎么照顾小姑娘。 乔绾不知季九爷所想，只乖乖笑着点头。 第56章 我从未听九爷提起，有关过去的事 翌日，因着睡得晚，季九爷跟乔绾起身时已经是正午。 喊了明秋进来传膳。 明秋一边摆膳一边禀话。 「九爷，赵总军他们上午已经先行去马场了。」 季九爷淡淡「嗯」了一声，牵着乔绾坐在桌边，给她摆好碗筷，一边吩咐明秋。 「让他们伺候好乌月，一会儿给它牵过来。」 明秋应了一声，「都吩咐下去了。」 目送明秋出去，乔绾月眸清澈扫了季九爷一眼。 「九爷的马叫乌月？这名字真奇怪。」 季九爷给她夹了蟹黄包，闻言唇角勾了勾，「本想叫追月，但它通人性，大约觉得这个名字像匹母马，不喜欢。因着通身漆黑，给它改了乌月的名字。」 他对匹马的名字能解释这么多，说明这匹马季九爷十分上心。 他喜欢的东西，乔绾也有兴趣，她追问季九爷。 「这马，九爷得了几年了？」 季九爷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想了想。 「它今年十二岁，爷八岁学骑马，那会儿得了马取名巡风，跟了爷许多年。」，提起巡风，季九爷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垂下眼淡淡道，「巡风是乌月的母亲，七年前离世了。」 明明只是两匹马，从季九爷的语气里，乔绾既然觉得它们不是马，而是像两个季九爷很看重的人。 乔绾从他的神态和语气，大约听出，七年前定然发生了让季九爷很难忘的事，加上巡风没了，她猜测，大约不是什么好事。 她慢慢咀着菜，喝了口粥，犹豫着开口。 「我从未听九爷提起，有关过去的事情。」 不管是他常年不离手的那串佛珠，还是娶了三个自己并不想娶的女人，又或者巡风的死，还有从赵滨嘴里只听了一耳的「九爷的亲妹妹」。 这些人甚至物，都牵扯着有关季九爷的故事，而她对他，其实一无所知。 只是虽然一无所知，却每一样都能让她感觉到，那些故事，都并不快乐。 乔绾搁下碗，侧头看季九爷。 男人生的眉眼冷峻，不说话，没表情的时候，是一副很不近人情又冷漠的姿态。 他现在垂着眼，慢慢搅动碗里的粥，乔绾就在他脸上看出了这种姿态。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搁下手里的蟹黄包和银箸，弯腰搬起绣凳，往他身边挪了挪。 季九爷侧过头看她，就见小姑娘贴着他手臂靠过来，素手挽着他臂弯，她也没看他，就靠在他手臂上低声细语。 「九爷年长我十岁，经历的一定比我多，有些事我便是知道了，或许也无法感同身受，九爷不想提，我也就不问了。」 季九爷眼帘低垂，静静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凤眸里漆黑的墨色微起涟漪。 他没吭声，乔绾眨了眨眼，继续自说自话。 「我没九爷那么多心事，其实那天见到顾盼，有些事儿我琢磨着想跟您聊聊，后来……闹了一场，不了了之了。」 季九爷思及顾盼的那些话，对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他低应一声。 「你说，爷听着。」 乔绾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男人会听。 她坐直腰身看着季九爷，故作迟疑的开口。 「真要说起来，可能长篇大论，会耽误今日九爷教我骑马。」 季九爷撂下勺子，扯了手边的帕子擦唇角，笑睨着她。 「骑马哪天都能学，真耽误了，爷带你多住几日，住到你不再想骑马为止。」 言外之意，学骑马不重要，聊聊心事儿更重要。 乔绾月眸低垂，抿了抿唇，也不耽搁。 「从哪说起呢。」 季九爷也不急，端了盏茶慢悠悠品，气定神闲地等着她开口。 乔绾撇了他一眼，月眸转了半圈，反问他。 「九爷主要想听什么？」 季九爷垂着眼，慢条斯理的道，「你想从哪说就从哪说，你说的，爷都想听。」 瞧他这副故作淡定的模样，乔绾忍俊不禁，也没点破。 「那我就从头说起吧。」 「顾家二老爷带我到帅府，要将我献给九爷那日，韩兆调查过我的底细，我听见他提起我的父亲，乔岳阳。」 这个名字，季九爷同样不陌生，他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乔家与旧朝一同灭族，你那会儿不过两岁，当是对你父亲没印象的。」 乔绾没想到他会打断，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季九爷搁下茶盏，微不可闻的嘆了口气，淡声开口。 「你嫡亲祖父是最后一任帝师，乔岳阳是他唯一的嫡子，旧朝在的时候……他是最后一任状元郎，年纪轻轻，掌六部任中书令，在昌平是个凤毛麟角的优秀人物。」 乔绾心绪被打乱，她心口莫名揪了揪，说不出的感觉，她直直看着季九爷，半晌才艰难的接上话。 「九爷……见过我父亲。」 季九爷薄唇抿了抿，说出的话，惊的乔绾不知该如何反应。 第73页 「季大帅曾任兵马大帅，驻守旧朝边城，他的家眷有一半以上留在昌平，我……曾拜读乔家族学。」 再多的，他却是不能再细提了。 他见乔绾似乎愣住，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你知道你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就好。」 乔绾回过神，直直看着他，「所以，当初九爷之所以说养着我，不只是因为……」 季九爷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随即凤眸带笑，捏了捏她雪白的面颊。 「一半一半，毕竟绾绾的确与众不同，爷不知道你身份时，也一眼相中了。」 只不过，如果不是后来知道她是乔岳阳的女儿，或许她不愿意跟他，他也没耐心留着她。 因着知道她是，所以不强求她，愿意废些心思。 「说许给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那些话，爷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乔绾与他带笑的凤眸对视，静默了几秒，看出他不是在逗她，她浅浅一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原来，九爷跟我，还有这种渊源。」 季九爷薄唇微扬，重新端起茶抿了一口。 「都是陈年旧事了，日后你感兴趣，爷跟你聊聊乔家，今儿不提这些，接着你的话说。」 「九爷答应的，日后我再问起过去的事儿，您可别推辞。」 季九爷失笑，淡淡扫她一眼。 「快说吧。」 乔绾素手交握，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徐徐开口。 第57章 他要活着，爷给他碎尸万段 父亲为保我和母亲，动用了许多关系，将万家一族贬至霖城。」 「我当时小，许多事是从母亲那儿听来的，我真正记得清晰的所有事情，是从各地战乱开始的。」 「顾家占据了苏江浙三省，顾大帅听人说我母亲貌美，便趁那年端午节特地跑了趟霖城，他是大帅，所有人都上赶着巴结，乱世里生意好做，也难做，我舅舅自然不甘人后。」 「顾大帅来了趟万家，就瞧中了我母亲。他是个土匪出身，行事没有规矩可言，舅舅和母亲不愿意，他就带兵围了万府。」 「我到顾家的头三年，因着母亲得宠，过得还算如意。」 「后来……四方战乱暂时平稳下来，顾大帅的两个儿子，回来了。」 她提到顾家的那两个少帅，脸色明显变的不太好。 季九爷看的清楚，他垂下眼搁下茶盏，摘了手腕上的佛珠，慢悠悠捻着。 乔绾停顿了一会儿，重新挽住季九爷的臂弯，靠在他肩头低低开口。 「我十二岁，苏城之内就有人上门提亲，那天正赶上顾长胥和顾长厉回府。」 「当天夜里顾大帅摆了接风宴，顾长胥借着酒意，跟顾大帅讨要我做姨太太……」 季九爷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凤眸渐渐乌黑浓密。 「我母亲当场翻了脸，顾大帅只说是笑语，让我们不必当真。」 「后来，上门提亲的人越来越多，外头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顾家少帅瞧上我，谁敢再登门提亲，他就不客气。」 「那段时间，大夫人跟我母亲闹的十分厉害，顾大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有一天，夜里顾长胥潜入我的房间。」 季九爷咬着后槽牙垂下眼，面上冷漠微寒。 「我争不过他，是住在隔壁的顾盼听见动静来敲门，才侥倖躲过一劫。」 「再后来，母亲给了我一把匕首，我每晚枕在枕头下，隔了半年，顾长胥又来了……」 「那天夜里很混乱，我刺伤了他，割在脖颈，他流了很多血？」 乔绾现在想起来那天夜里，身上还一阵阵发寒。那是她第一次伤人，刺目的鲜血流了她满身满床。 她脸色有些惨白，季九爷看在眼里，长臂一伸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安抚。 「过去多久的事儿了，别怕，他要活着，爷得给他碎尸万段。」 乔绾靠在他怀里，心绪渐渐安定。 「我当时害怕极了，慌不择路的跑出来，在楼梯拐角撞上了夜归的顾长厉，他见我浑身是血，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拽着我返回屋子。」 「我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只是后来顾盼也来了，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兄妹两个给顾长胥止血。顾盼去找大夫，顾长厉拽着我去了他的房间。」 「等惊动了顾大帅和大夫人过来，顾长胥已经被送回自己的房间，事情变成了他强抢民女，被那姑娘给伤了，当时屋子里还有个尸体都凉了的女学生。」 「顾长胥行事一直荒唐，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当时我不明白顾盼和顾长厉为什么帮我，只是这事如果被顾大帅和大夫人知道，我和母亲定然下场不好，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母亲和顾长厉达成协议，母亲帮他取得大帅的信任，甚至帮他杀了顾长胥。」 乔绾笑了笑，看了季九爷一眼。 「我当时第一次知道，原来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真的会互相残害。」 「在顾长胥恢复身体的那一年多里，顾长厉渐渐独当一面，势头压过了长兄。」 「再后来，他们两兄弟暗地里厮杀的厉害，母亲说她早预料到，所以当初会答应顾长厉的条件。 我本以为他们闹的厉害，再无暇来打扰我们，谁知道……顾长厉也对我动了心思。」 第74页 「顾盼原先并没有那么讨厌我，所以才会帮我，只是后来，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两个兄长会为了政权反目成仇，她就将我当做挑拨她哥哥们反目的罪魁祸首。」 「其实，她是顾家，唯一一个不曾伤害我的人。如果不是她配合顾长厉替我隐瞒，或许我早被大夫人生吞活剥了。」 乔绾说到这儿，笑着看季九爷，「九爷不知道，顾盼小的时候，还总以姐姐自居，她是顾家最小的孩子，我只比她小半岁。刚到顾家那三年，她对我是很好的。」 季九爷点点头，听她说了这么多，心里大概有了底。 无非就是小姑娘出落得越来越美，被两条狗盯上了。 好在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知道反击，当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季九爷心结彻底解开，垂眼看着她笑了。 「了不得，顾长胥带兵是一把好手，当初攻破苏省，爷在他手里折了两万多人。没想到，居然差点被你个小丫头给捅死，爷不得不佩服。」 乔绾也跟着笑，下巴搁在他肩头，软声道，「我当时应该趁他伤的重，再补两刀，这样九爷就少了一个阻力，能更早见到我。」 季九爷胸腔里被欣慰溢满，俯首在她唇边亲了一下，一本正经的教育她。 「以后再遇上这种不知好歹的狗，直接一击结果了他，别给他留喘气的机会。」 「记住了。」 乔绾皱了皱鼻子，月眸笑弯，「反正有九爷给我收拾烂摊子，管他是谁，我绝对不会手软的。」 季九爷欣慰的点点头，「孺子可教。」 说完他眉头一皱，神情无比认真严肃。 「若是遇上强敌，近身接触，你能用匕首刺中他，那只能算对方轻敌，你侥倖得手。 所以，枪法你还是要接着练，暗器也要接着学，技多不压身，真到了有用的时候，是可以保命的。」 乔绾一脸乖软点点头，「九爷放心，我绝不会懈怠的。」 季九爷「嗯」了一声，轻轻揉了揉她发顶。 「想学什么尽管说，爷给你找最好的老师，保证事半功倍。」 乔绾笑弯了眼，拍着桌子站起身。 「今日就学骑马，没有比九爷更好的老师了。」 季九爷这才察觉，的确是不早了，这天儿聊了得有一个小时。 他跟着站起身，牵着乔绾往外走。 「骑马也是讲究技术的，先克服心理的恐惧，等你真正驾驭了它，自然就会越来越娴熟，到时候爷再送你匹良驹，遇上险境能不能顺利逃脱，全靠你的马好不好。」 「骑马就骑马，还这么多讲究。」 「那当然。」 「说到骑马，你以后还得学会开车，洋车这东西，只会越来越普及，也许你遇上危险，临时找不到你的马，但你在街上，抢到一辆车的概率总比抢到一匹马概率要大。」 「九爷说的好有道理！」 两人一个侃侃而谈，一个一脸崇拜。 第58章 宠女人这件事上，要什么脸面 季九爷带着乔绾抵达跑马道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赵滨一众人不知去向，留在跑马道的人也不多。 然而为数不多的人里，偏就都认识季九爷。 乔绾看了眼被季军们挡在外的人，看见个眼熟的人，她又回头看身后的季九爷。 「您不见曹岳？我对他闺女挺感兴趣的。」 季九爷笑了一声，拍了拍她腰侧。 「坐好了。」 说着他长腿一跨，翻身下了马。 黑马在身下晃悠了一下，乔绾顿时紧张的绷紧了身子，紧紧拽住缰绳，她慌张的看季九爷一眼。 「您帮我扶着呀！我害怕！」 季九爷含着笑意没理她，自顾自慢悠悠点了根烟，单手叉腰吸了一口。 乔绾看他这副姿态，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又气又急的喊他大名。 「季世延！」 知道她这是要变脸了，季九爷叼着烟上前半步，替她拽住了缰绳，然后凤眸含笑打量她。 「你这会儿还知道怕了？心思收回来没？」 乔绾月眸眨了眨，明白过来，她瞪着季九爷昂起下巴，理直气壮的道。 「怎么了？有人想勾搭您，我还不能问了？」 「想勾搭爷的人多了，你都去问？他们哪来那么大面子。」 季九爷嗤笑一声，拍了拍乌月的马头，温声道，「你别吓唬她，乖。」 乌月低了低头，果然站着不再动了。 乔绾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她轻轻抚摸乌月黑亮的马鬓，赞嘆道。 「它真的能听懂九爷的话！」 季九爷瞧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唇角上扬给她解释。 「乌月是难得的纯血马，它跟那些混乱血统和属性的马不同。军队里最常用的战马是蒙古马，蒙古马胜在胆子大，适合上战场。不过乌月自出生就经过专业的调驯，更通灵性，反应也更敏捷。」 乔绾一脸艷羡，抱着乌月的马脖子摸了摸。 季九爷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失笑，他松开手退了两步，修长的指间夹住菸蒂，淡淡下令。 「带她走一圈儿。」 乌月侧了侧头，应声而动。 乔绾坐在马背上一个颠簸，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第75页 「九爷！让它慢点……」 季九爷掐了烟扔在地上，长腿慢悠悠迈步，跟在马旁边，看着小姑娘吓得抱着马脖子不敢动弹，失笑道。 「你说的话它能听懂，别抱着他脖子，你快勒的它喘不过气了。它眼下走的稳当，你若勒着它，它不高兴了，可就真颠簸了。」 乔绾手脚不听使唤了。 季九爷看她紧张成这副样子，又好笑又无奈。 「放轻松，爷在这儿跟着，真摔下来能接着。」 「你说的容易！」 乔绾急的驳了他一句，整个人都僵着不敢动了。 乌月载着她绕了四五个圈子，她才渐渐放松下来。 季九爷一直徐步跟在一旁，笑盈盈看着她，时不时逗她两句。 外人远远瞧着，两人说笑打闹，是十分亲昵的姿态。 「跑两圈？」 乔绾连忙摇头，「我不要！」 「啧。」 季九爷尾指挠了挠眉梢，摸着马脖子道，「你不跑起来，怎么能算学会了，要克服心理的恐惧，一旦跑起来了，你会觉得十分畅快，试试。」 乔绾防备的看着他，连忙俯身抱住马脖子，神态坚决。 「说不要就不要，你这叫拔苗助长，没有好处！您敢逼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季九爷无言以对，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这么一说，他真打消了这主意，刚哄好的人，哪能这么快又得罪了。 季九爷掏出怀表看了看，「五点半，还学吗？」 乔绾紧张的双腿用力过度，有些乏，她摇了摇头。 「循序渐进，以后我慢慢学，您扶我下来吧。」 只是她要学的东西又多了一样，瞬间觉得时间不够用。 季九爷也没说什么，伸手握住她腰，轻而易举将人抱了下来。 乔绾站定脚步，捏了捏大腿捶了捶腰，感慨道。 「平日里瞧你们骑马，潇洒稳健的模样，现在才知这么累人。」 季九爷闻言薄唇勾了勾，左右打量一圈儿，然后就地蹲下，大手捏在她腿上。 乔绾惊的退了一步，慌里慌张的四顾张望，小声催促他，「您快起来，众目睽睽的您这是干什么！让人看见，丢不丢脸。」 季九爷一脸淡定的挑了挑眉，上前半步就了她一下，伸手捏住她腿，神情波澜不惊。 「别动，你若后退，爷才丢脸。」 这算什么？屈尊降贵给她捏腿，被当众拒绝了？ 乔绾听了果然没再后退，只是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当着外人，您就不怕被人瞧见？赶明儿人人都要背后议论了。」 「议论什么？爷摸自己女人的腿，天经地义。」 乔绾脸都红了，「我哪是这个意思！」 季九爷这张嘴，说起流氓的话，也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她真是自嘆弗如。 「我不酸了，您赶快起来，咱们回去吧。」 季九爷又捏了两把，才站起身，看了看马，又看了看乔绾的腿，迟疑了一下。 「要不，爷给你抱回去。」乔绾简直无言以对，她上前一步，挽住他手臂，小声道。 「您可给自己留几分脸面吧，堂堂五省军司，在外注意些形象好不好。」 「宠女人这件事上，要什么脸面。」 季九爷眉梢斜挑，弯身就要抱她，却被乔绾踢了一脚小腿肚。 「爷都没觉得尴尬，你总躲什么。让她们知道知道也好，看谁还敢往爷面前凑，这不正和你意？」 他无奈的单手叉腰。 乔绾咬着唇，再也听不下去了，抱着他手臂拽着季九爷往前走。 「我想自己走走，放松一下，成不成？」 季九爷薄唇微抿，没再坚持。 夕阳下，将人相携踱步，身后跟着匹通身漆黑的马。 季九爷一走，跑马道两边围着的季军也列队跟上。 没了阻拦，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曹岳此时既然不太敢上前打扰。 「季九爷，是真宠那绾夫人。」 目睹了一切的曹家长子，突然嘆了口气，他看向身边的父亲。 「父亲，筱月的腿，不能就这么白白断了吧？」 曹岳脸色阴沉，火气瞬间爆发，冲着他怒斥。 「她不知天高地厚，你也不明事儿？一个个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曹筱峰欲言又止，被骂的不敢吭声，只眼睁睁看着父亲拂袖而去。 那边季九爷和乔绾已经走出跑马道，就见赵滨骑马一路疾驰而来。 「九爷！宁安电报。」 他素来张嘴便笑，这会儿神情这么严肃。 乔绾都看出是出事儿了，她扭头看向季九爷。 第59章 我等您回来一起过新年 当天傍晚，季九爷下令启程回帅府。 众人都骑马，一路疾驰，天黑前抵达苏城。 季九爷眉眼冷峻面无表情，他不开口的时候，气氛沉郁而压抑，旁人都闷着头不吭声。 乔绾坐在他身前，几次回头看他。 到了帅府，季九爷将她抱下马，扫了赵滨一眼。 没等他开口，赵滨已经机灵的主动道。 「属下这就安排列车，九爷，带多少人？」 季九爷垂着眼，单手叉腰，淡淡道，「一百。」 乔绾微怔。 第76页 「一百？！」 赵滨傻眼，韩兆也不由蹙眉，「九爷，这趟凶多吉少，不管消息真假，多带人有备无患啊。」 赵滨连连点头，「您若是担心大帅忌讳，属下让他们化整为零，分散入宁安，绝不惊动任何人。」 季九爷面露不耐，「爷心里有数，少废话，快去！」 冷斥了一声，季九爷没给他们再劝的机会，转身就往主院走。 赵滨和韩兆不敢再说，只齐齐看向乔绾。 乔绾接收到两人的眼色，黛眉轻蹙，转身追着季九爷走了。 回到主院，乔绾进屋，季九爷正独自站在床边换衣服。 乔绾见他是换了身长褂，她上前去，主动替他系盘扣。 「九爷回宁安，这次这么大的事儿，不穿军装，显得不尊重也不重视，大帅会不会不悦。」 「他心里有疑，越是全副武装，他才会不悦。」乔绾抬头看他，对着他冷峻的眉眼，小声道。 「所以，您是故意轻装简从的？」 「他们越当真，爷就越不当一回事儿，清者自清，心里没鬼，有什么可怕的。」 乔绾可不管电报上，说季九爷与东南五省宋大帅有勾结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只关心季大帅有多忌讳此事，季九爷怎么做才能化险为夷。 乔绾想来想去，总觉得不能安心。 「您带的人是不是太少了？离开苏江浙，季四爷和季七爷一定不会让您一路平安，您……」 季九爷捧着她小脸，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淡淡打断她。 「你信不信爷。」乔绾咬着唇，眼眶湿润微红，软声道。 「我信九爷，可狼环虎伺的，我害怕……」 「怕什么。」 季九爷薄唇上扬，笑的肆无忌惮。 「上次季老六显些死在爷枪下，季老七最终也没能伤爷一丝一毫。凭着三言两语的谣传，大帅就算有猜忌，能有真凭实据？」 他想到件事儿，修眉蹙了蹙。 「怕是大帅会暗中派人过来探查，爷派人送你回霖城，等爷回来接你。」 乔绾想也不想就摇头，「我不去霖城，我守着帅府，等您回来。」 季九爷蹙着眉看她，「现今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乔绾抿着嘴不吭声，一脸倔强。 两人僵持着，最后乔绾转身走向衣柜，闷声道，「我给您收拾行装。」 季九爷瞧着她纤细笔直的背影，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走来走去的忙碌，半晌嘆了口气。 「不管是谁派人来，不会明目张胆，这段时间书房是最大的目标，然后是主院，爷一走你就搬回芳梨院去。」 他妥协，乔绾态度也软下来。 她搁下包袱，转身扑到季九爷怀里，紧紧抱着他。 「九爷，我等你回来一起过新年，你一定好好的回来。」 季九爷失笑，一手抱着她，一手揉了揉她发顶。 「别整的生离死别似的，日后更险的事儿多了去了，你得早日习惯。」 乔绾吸了吸鼻子，闷声「嗯」了一声。 她还要说什么，就听赵滨在门外禀话。 「九爷，都准备好了。」 这会儿天都黑透了，乔绾挽着季九爷臂弯从屋里出来，送他们一路出了帅府。 门外洋车已经备好，赵滨将行李放到车后箱。 季九爷站在台阶下，抱着乔绾亲了亲，低声道别。 「走了，爷不在的时候，谁来也不开府门，记住了？」 乔绾一脸谨慎，月眸清澈无波静静看着他，只想多看他一会儿。 「我记住了，九爷顾好自己，要记得时常来消息。」 季九爷点点头，最后拍了拍她白嫩的小脸，转身上了车。 乔绾站在台阶上，目送纯黑的洋车融入街道的深夜里，面上的忧愁渐渐收敛。 她转身回了府，吩咐人闭门谢客。 听楼和明秋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两人对视一眼，明秋当先开口。 「我这就带人将夫人的东西收拾出来，今夜就搬回芳梨院。」 乔绾抱着手臂，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你去吧，九爷不在，我也不急着休息，慢慢收拾。」 明秋应了声，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听楼看了眼她的背影，再看向站在原地的乔绾，迟疑的开口。 「夫人有话叮嘱属下？」 乔绾抱着手臂，在原地转了两圈，她看了看寂静的庭院，低声问她。 「这帅府里除了你和东风，是跟着我的，可还有九爷安插的其他暗人？」 听楼闻言面露踌躇，犹豫了一下，上前半步附在乔绾耳边低语。 「暗人都各司其职，互不打扰，确保任务不会泄漏。有是有，但属下也不清楚他们的布局。」 乔绾点点头，她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 听楼跟在她身后，「夫人去书房做什么？」 乔绾眉眼宁静，淡声道，「九爷说了，宁安城若派人来，主院和书房是重点目标。」 「夫人是要……」 「东风。」 隐在暗处的东风应声现身，与听楼一左一右跟在乔绾什么。 乔绾抱着手臂缓缓踱步，声线轻慢。 「宁安城派人来，无论来的是不是季大帅的人，无非有两种目的。第一，寻找有关九爷跟宋军来往勾结的证据。」 第77页 「且不管九爷是不是真的与宋军有勾结，假想是真的，也不会留着证据等人来查。」 「第二，有人会布局伪证。」 「一会儿，我需要你们两个帮我做到两点。」 听楼与东风对视一眼，迟疑道，「九爷的书房，咱们乱动，那些暗人……」 「有我在，怕什么。」 三人抵达书房，乔绾站在书房中央转了一圈。 「第一点，听楼，我需要你用尽浑身解数，将所有的暗格和密信都翻出来，你能找到的地方，别人大概率也能找到。」 听楼沉了口气，「是。」 看着她开始动作，乔绾又看向东风。 「东风，一会儿，我要你在布置证据的暗格处，设下暗器机关，务必做到让敌人深信不疑。」 东风沉声应是。 第60章 七爷，总让人觉得毛毛的 乔绾带着东风和听楼在主院和书房布局，用了三天时间。 许是季九爷曾叮嘱过什么，乔绾听东风二人说，暗处的人虽然有动静，但她们布下的东西，暗人都不曾动过。 布置好了一切，乔绾总算安了些心。 马上入了腊月，离过年没多少日子，季九爷走的第五天，佟骁到府里来，递上了来自宁安城的消息。 乔绾裹着毯子将电报逐字逐句的细看了，然后叫来东风和听楼。 「九爷知道咱们的作为，他预计最多三日，府里就会有动静。」 「听夫人吩咐。」，听楼一脸谨慎，「咱们怎么做？」 「你帮我给所有暗人递个话，如果有人闯进来，拼尽全力阻拦他们，只需留一两个人伤不至死，重伤离府。」 东风面无表情薄唇微抿，「夫人，这会暴露九爷的一部分势力，万一引起大帅的忌讳……」 乔绾眉眼清淡，「九爷的暗人，真齐力拦截，没人能进得了书房。」 东风：「……」 乔绾嘆了口气，黛眉轻蹙，「九爷被大帅猜忌，才急召回宁安，没有证据之前，他的安危尚且不用担心。」 「依仗这一点，我赌一把。」 「他们要证据，我就给他们证据，只不过证据指些什么，就不是他们能定的了。」 东风点点头，他明白乔绾做的这些，这招叫祸水东引。 听楼想起乔绾让她布在暗格里的那些东西，好奇的看着她。 「夫人怎么知道，派人来的就是大帅？也许这些东西落不到大帅手里呢？」 那布的这反杀局，就白费力气了。 乔绾垂下眼，素手搁在桌沿轻轻打着拍子。 「落不到大帅手里，至少也会到宁安城某些人手里，碰碰运气吧。」 她守着帅府，能为他做的就是守好帅府这边，不让人有可乘之机。 至于宁安城的风雨，只能季九爷自己扛了。 乔绾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她这段时间是不该懈怠，如果她学的本事能再扎实些，如果她能再多些本事，能强大起来，就无需这么被动了。 宁安城…… 作为临海的都城，宁安城内的发展总比别的城市要快，街道上西洋人随处可见，西洋的建筑也十分盛行。 季大帅是个崇尚军火的人，平时跟西洋人打交道多，如今喜好也崇洋媚外，就连最原本的大帅府，都是拆平了后请洋人设计建造的，还取了个名字叫「季公馆」。 占地诺大的庄园，以最中间的五层主楼为中心，前前后后大同小异的三层洋楼有七八栋。 季大帅在的时候，留在宁安的季家人都要共食，这是季大帅定的规矩。 因着人多，餐厅里的餐桌很长，铺着洁白的蕾丝桌布，每个位置上都摆放着中式餐具和西式餐具两套。 刀叉擦的一尘不染，在水晶灯下明亮的能当镜子。 季九爷端起高脚杯抿了口葡萄酒，入口微涩绵苦，有些不甚习惯。 凤眸微眯，季九爷意兴阑珊地搁下杯子，扯了餐巾擦拭唇角。 他是第一个搁下碗筷的，坐在首位的季大帅淡淡扫了一眼，也跟着放下刀叉。 「老九，还是吃不惯西餐？」 他一开口，就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季大帅回身吩咐老管家，「吩咐厨房，给他那儿准备宵夜。」 老管家应声离开。 季九爷端坐着，面上笑意清浅，摘了手腕上的紫金佛珠掂在手里捻着。 「多谢父亲关心。」 「你回来一趟难得，眼下住的可还习惯。」 季大帅抽了支烟点燃，隔着长桌跟他唠嗑。 「都习惯，伺候的还是那些人，东西也都没变。」 「父亲是许久没见老九，定然十分想念，所以关心则乱。」 坐在季九爷对面的人温声笑语。 青年都相貌瞧着与季九爷有五分相似，穿的是西裤和白衬衫，肌肤白皙瞳孔是浅褐色，高挺的鼻樑上架副金丝框眼镜，整个人瞧着温润如玉斯文俊秀。 他看向季九爷，面上都是亲和笑意。 「他那栋楼从不安排客人，一直专门留着，怎么会不习惯。」 季九爷静静与他对视，半晌浅浅勾唇，眼帘低垂缓声道，「七哥说的是。」 季大帅扫了两个儿子一眼，换了个话题。 「马上就过年了，你难得回来，留在宁安跟家里人好好聚聚。」 第78页 季九爷掂着佛珠的手一顿，将佛珠手串套回手腕上，面露迟疑的开口。 「离开太久，怕是那边儿会积压很多事……」 季大帅不以为意，摆手打断他，「不打仗，能有什么麻烦事，交给下头人去做，不必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季九爷凤眸微深，接着应了一声，「父亲说的是。」 季大帅没呆多久就起身离开了，他一走，餐厅里其他人也陆续离开。 季九爷是最先走出餐厅的，他正下台阶，被身后的人唤住。 「老九。」 季九爷站在台阶上没回头，沖一旁的赵滨伸出手。 赵滨扫了走过来的季七爷一眼，上前给季九爷点了支烟。 季七爷走到跟前，瞧着他面无表情的眉眼，笑的温润柔和。 「你回来两天了，去我那儿喝杯茶吧。」 赵滨眼观鼻鼻观心，心里一阵腹诽，上次哥俩对峙恨不能厮打起来，这会儿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季九爷淡淡垂下眼，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从他的背影就看出了疏离和拒绝，他叼着烟抬脚下了台阶，季七爷跟在他身后。 「你在苏城可还习惯？听说那里还有很多旧朝的影子。」 「我本就是个怀旧的人，多谢七哥惦记。」 「也是。」，季七爷温浅一笑，「我听芍芍说，你一到苏城房里就收了人，是个十分美丽的姑娘，大帅知道这件事，一定高兴。」 季九爷站住脚，舌尖儿顶了顶腮，话说的不太客气。 「我屋里的事儿，就不劳七哥惦记了，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屋里吧，你总搁不下白芍，当心……」 季七爷笑意清浅，转移了话题，「去看看六哥吗？」 「不了。」 季九爷冷冷拒绝，半死不活的人，有什么好看的。 季七爷站在岔路口，目送他冷冰冰离开的背影，面上一直挂着温柔笑意。 赵滨回头扫了一眼，低声在季九爷耳边嘀咕。 「这次回来，总觉得七爷瞧着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就是……让人感觉毛毛的。」 季九爷修眉蹙了蹙，沉声道，「你去查查，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 第61章 九爷在宁安城遇上了麻烦 苏城帅府，是夜。 听楼急匆匆拍门的时候，乔绾瞬间就惊醒了，她猛地坐起身，从枕下拿出那把防身的白朗宁。 「夫人！主院里来人了。」 乔绾爬下床，奔到门边拉开门，门外站着听楼，还有脚步匆匆奔过来的明秋。 乔绾清丽的面上神情严谨。 「怎么样？多少人？」 「七个，都是高手。」 听楼挤进门，重新将房门关上，妩媚的容颜沉稳宁静。 「您别离开屋子，咱们等消息吧。」 乔绾抱着臂咬唇，在原地踱了几步，坐回窗边软塌上。 「果然不出九爷所料，他到宁安不出三日，这些人就来了。」 「就不知，是不是大帅的人。」，明秋紧张的搓着手。 乔绾抿着唇蹙眉，现在不管是谁的人了，赶紧结束才是正经。 三人在屋里不知等了多久，直到门外廊道上传来脚步声。 明秋舒了口气，「是东风？」 门外的人没吭声，只是门扉突然剧烈震荡了一下。 听楼顿时面色一变，推了明秋一把，「带夫人躲起来！」 乔绾已经站起身，门又被人踢了一脚，已经开始松动，她黛眉紧蹙，一把拽住明秋往里屋走。 听楼转身疾步走向香炉的方向，手下飞快的扔了枚迷香，闪身躲到垂落的帷幔后。 乔绾将明秋推进衣柜，低声叮嘱她，「别出声，藏好。」 明秋眼看着她要关门，急的一把拽住她手。 乔绾眸色微厉，用力抽出手，将门合上，然后躲到衣柜旁的缝隙里。 她屏住呼吸，将手里的白朗宁上了蹚，静静等着。 这会儿乔绾已经来不及考虑，为什么会有人沖她的院子来，她满脑子都是怎么给敌人一枪毙命。 外室的听楼躲在立柱垂落的帷幔之后，门扉被破开的那瞬，她微微侧头，从梳妆檯的镜面上看到，来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脚步轻快，在外室停顿了片刻，然后径直朝里屋去。 听楼抿唇，狭长眸子微眯，屏住呼吸脚步轻移，从立柱后出来，悄悄靠近里屋。 屋里有了动静，乔绾第一时间察觉。 从她的位置，她看不到来人，只能躲在缝隙里静静等着，不敢发出一声响动。 她等了一会儿，刚打算探头看看，屋子里突然响起听楼妩媚的笑语。 「你在找我吗？」 乔绾怔了怔，再也抑制不住，微微探头。 屋子里站着个黑衣武服的男人，听楼倚在月洞门框边，身姿婀娜妖娆，神情妩媚多娇。 「乔绾？」 那男人刻意压低声，手里的匕首转了一圈儿。 听楼顺了顺一头微卷的长发，媚眼如丝瞧着他。 「深更半夜，大帅府你也敢闯，不想要命了？我若是喊一声，你今日可得留在这儿了。」 那男人打量听楼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声。 「果然是个尤物，难怪能勾动吃斋念佛的九佛爷。你喊啊，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第79页 那男人举步往听楼的方向走。 听楼状似慌张向后退了两步，咬牙娇斥。 「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你既然知道我是九爷的人，你还敢动我！谁给你的胆子！」 那男人看她虚张声势，颇有些好整以暇。 「季老九远在宁安城，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还顾得上你。别挣扎了，你老实点儿能少受点苦。」 乔绾已经从缝隙里悄悄移出来，听见他这句话，只觉得季九爷是遇上了大麻烦，不由心生不安。 听楼背靠立柱，视线余光扫了眼香炉，一边惊慌的看着他。 「九爷怎么了？」 「怎么了，这就不是我该说的了。我的任务是抓你回宁安，你如果老实，我下手自然怜香惜玉，若是不乐意，也别怪我伤了你。」 他说完就要逼身上前，乔绾对准他后背猛地按下扳机。 「彭」的一声，子弹穿透那男人胸膛，他一脸不可思议慢慢回头，看见个清丽脱俗的小美人，举着枪站在他身后。 眼前又晕又黑，一头栽到了地上。 乔绾依旧举着枪，看他跪倒在地，枪口对准他眉心。 听楼扫了一眼地上那人，抬脚走向乔绾。 乔绾闭了闭眼，毫不犹豫又补了一枪，正中眉心。 「他说九爷在宁安城自顾不暇……」 「夫人，您不必多想，九爷遇上的麻烦多了，这次也难不住他。」乔绾蹙眉，低头看着手里的白朗宁，喃喃道。 「我也希望他是呈口舌之快，可我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宁。」 听楼面色沉静，轻轻拍了拍乔绾的肩。 明秋从里屋出来，见着地上被枪毙的人，也没有丝毫惊讶，她甚至跑上前去仔细看那人的脸，还翻了翻他身上的东西。 乔绾和听楼看着她这番作为，也没开口问。 这会儿东风从门外一路疾驰而来，进门见三人好好地，顿时松了口气。 紧接着佟骁也急匆匆跟了进来，他脸色不太好看，沉声道。 「夫人，这些人的意图，一在搜查证据，二在伪造证据，三……是掳走您。」 乔绾点点头，神情已经平静下来。 「他们想带我回宁安城，只怕是有人要威胁九爷，可他们怎么笃定，九爷会受我的影响？」 她都没见过宁安城那些人，他们应该只把自己当成季九爷的玩物才对，为什么大费周章来抓她。 乔绾想不太明白，只能暂时放下这事儿。 「主院和书房来了多少人？」 东风沉声答话，「一共十五人，七人去书房，七人去主院，芳梨院应该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蹲在地上的明秋闻言突然站起身，插话道，「不对，可能不是一拨人。」 众人齐齐看向她。 明秋点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人的功底不算深厚，不然不能连屋里几个人都分不清，夫人都拿枪指着他了，他却没察觉。」 「书房和主院的探子，府里的暗人联手制服还用了两刻钟时间，谁会派身手如此差的人来办任务？」 乔绾闻言觉得十分有道理，她打量了地上的尸体两眼，脑子里几番波动。 「夜探书房和主院，是为了找证据，又或者布置伪证，这种招数一击毙命。派人抓我，费时费力，耽误任务……」 那么，是谁想抓她去宁安城？ 「明日将今天发生的事发电报给赵滨。」 「是。」 第62章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要玩儿死兄弟啊？ 季九爷收到电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 赵滨和韩兆都在书房里，季九爷桌面上搁着两份消息，一份是关于季七爷，一份是关于苏城。 「九爷，大帅派了人去苏城，这咱们是知道的。可是谁，派人去掳夫人呢？」 赵滨挠了挠头，自家九爷也没表现的多在乎夫人，怎么绾夫人还就成了靶子了？ 季九爷靠在椅背上垂着眼，静静捻着佛珠。 半晌，他淡淡开口，「季老六哪天醒的？」 赵滨和韩兆对视一眼，回道，「九爷来宁安前的三天。」 「他现在能说话了。」 「能的吧？」 「那天在隧道，你沖他开的那枪。」，季九爷掀起眼皮看韩兆，「再想想，有没有谁瞧见。」 韩兆肃着脸认真回想，缓声道，「那天六爷背着身，周围的人死了多半，光线幽暗，应当不会有人看清是谁开的枪。」 季九爷摇了摇头，「那就想想，谁离他最近，谁面朝着你的方向。」 韩兆眨了眨眼，眉心皱成川字，迟疑道，「白芍？」 这个名字一出口，赵滨「啪」地拍了下额头，再看季九爷，季九爷闭了闭眼，一脸厌烦的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点了支烟。 他吸了两口，烟雾缭绕里，声线格外冷清。 「季老七关着白芍，对她用这种强硬手段，把这女人快逼疯了。」 「她要虚与委蛇，季老七一定乐意装傻，给她解禁的第二天，季老六醒了……」 「她去看过季老六。」 赵滨点点头，难得沉下脸来，「去过，连着去了两天。」 「去的时候，都有谁在。」，季九爷转回身来，将菸蒂碾灭。 「七爷带她去的，四姨太最近一直住在六爷的楼里。」 第80页 季九爷薄唇微抿，凤眸漆黑缄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 「想到用女人来威胁爷的下三滥招数，季老七不会用，多半是四姨太和老六。」 赵滨想起来，季六爷在苏城时，就曾对绾夫人动过心思，他那人向来没什么原则和规矩，瞧中了不管是谁，都要搞到手。 「白芍这招借刀杀人的手段。」，赵滨想了想过去的旧事，不由感嘆一声，「可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七爷拿不住这女人的心，迟早要被她害死。」 「他心里什么不明白。」 季九爷淡淡嗤笑，左右人被杀了，他的小姑娘也没吃亏，他不再纠结这事儿，这笔帐，他给季老六和白芍记上了…… 「大帅的人回返了没，拿的东西呈上去了？」 「属下一直派人盯着，预计今晚能回来，伤的重，也可能磨蹭到明天早晨。」 「那就等明日再说，你先去给苏城回个电报，报个平安，告诉她，爷最多五日就回返。」 「五日？」 赵滨瞪了瞪眼，见自家主子爷云淡风轻的脸色，也就没敢再多问。 这夜相安无事，第二日清晨，季家人齐聚餐厅用膳。 季大帅刚刚坐稳，就见自家九儿子难得穿了身军装，步伐稳健气压低沉的走了进来。 众人一眼就看出今日季九爷气儿不顺，一时都没敢出声。 季九爷拿了份文件，径直冲着季四爷走过去，随手将文件扔在他面前的盘子上，发出「啪啦」一声响。 他冷着脸，薄唇微勾，似是气笑了。 「四哥这是什么意思？您这是要玩儿死兄弟啊？」 季四爷莫名其妙被当众针对了，一脸懵逼。 他看了看扔在自己盘子上的文件夹，又抬头看气势汹汹像是要揍他的季九爷，僵着脸问他。 「这一大早儿的，你哪这么大气性，哥哥怎么招惹你了？」 季大帅靠在椅背上观望，甚至慢吞吞点了支烟。 他没开口，其他人也不敢插手。 季九爷嗤笑一声，修长的指尖狠狠戳在文件夹上，「四哥别装傻了吧，您不看看这里头是什么？」 季四爷蹙着眉，翻开文件夹来细细看，看了两页，脸色骤变。 他猛地站起身来，严肃的扫了季九爷一眼，沉声道，「这可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那是四嫂？」 季九爷突然笑了，侧头看向坐在右手边的妇人。 四夫人顿时仓促的站起身，「这……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老九，你可别乱攀咬人，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季九爷点点头，捡起那份文件就要走向季大帅。 季四爷面色一紧，一把扣住他手腕，「我不管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也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挑拨，没查清楚之前，别随便下定论。」 季九爷歪了歪头，冷笑道，「四哥说了跟你没关系，那你紧张什么？」 季九爷言罢，一把甩开季四爷的胳膊，长腿大开大合走向上座的季大帅，他将餐碟刀叉推开，将文件搁在季大帅面前，绷着脸沉声开口。 「父亲为什么急召我回来，在座的人心知肚明，说我有异心，要勾结外人分割父亲的政权，这种拙劣的栽赃我也不屑理会。 总归父亲会派人去查，我等着就是。苏城那边儿我一早收到的消息，您看看吧。」 季大帅掐了烟，沉了口气，翻开文件夹来看。 季四爷见状脸色一黑，急声道，「父亲，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没派人去，也没造这些东西。我管着八省盐属，我的章各地都是，谁都能拓印。老九，有本事你拿出原件来，否则别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原件要是没被人毁了，能有拓印件留着威胁你？」，季九爷不屑一顾冷嘲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代管五省政务，手里还有十万兵马，我的印岂不是更遍地都是，有人要拿它拓在勾结宋军的书信上，也不是没可能！」 季大帅由着两人拌嘴，没开口呵斥，而是沉着脸将文件夹合上，回头吩咐老管家。 「人回来没。」 「快了。」 季大帅蹙眉，盯着脸色沉黑的季九爷，反问他，「你知道我派人去苏城，还敢指挥人下狠手，你调教的暗人，身手可真是不错。」 季九爷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失笑道。 「我若是不防着，去的不是父亲的人，岂不是被人一逮一个准？当年是父亲教我的，在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前，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这话，季大帅没法反驳。 儿子不强他头疼，儿子太强，他也头疼。 他瞧着气势汹汹，没了丁点沉稳的季老九，一时间有些无可奈何。 他再去看一脸防备不满的季老四，顿时就来气。 「都给我滚到书房去！」 第63章 这倒霉透顶的五省军司，老子不干了 季大帅的书房在主楼二层的东边。 赵滨和季四爷的亲卫一左一右站在门外，只听着里头不一会儿就吵了起来。 「你从哪儿弄的这些东西，就乱往我头上按，还不让我解释，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跟我讲道理？我还想问问揭发我跟宋军勾结是怎么回事儿呢，我找谁说理去！」 第81页 「老九，你不能因为心里有气，就是非不分吧！谁打你报告你找谁的茬去，你叼着我算怎么回事儿？」 「我不管谁打的报告，现今我就得了这份儿证据，就指着你，你看着办吧。」 「嘿！你……」 「有完没完！」 「哐啷」一声瓷器碎裂声，季大帅的怒斥随即响起。 赵滨眼皮子跳了跳，扭头扫了季四爷的亲卫一眼。 那人也正看他，视线一对上，连忙低了头。 赵滨眼珠子转了转，左右打量一圈儿，挪了一步靠近他，低声询问。 「事儿闹到这地步，哥们儿给通个气，这次九爷倒霉，是不是四爷的手脚。」 那亲卫板着脸没吭声，甚至自动自发往旁边挪了一步，离他远些。 赵滨觉得自己似乎是被嫌弃了，他有些不悦，语气也没那么客气了，他点了点肩上的肩章。 「都是跟着少爷的，知道为什么我比你多两条槓吗？」 说着，他用下巴点了点对方的肩章。 四爷亲卫低头扫了一眼，绷着脸摇了摇头。 赵滨「啧」了一声，抬手正了正帽檐儿，慢悠悠道。 「跟着主子办事儿，最要紧的是眼力见儿，你以为我跟你打听，是有预谋？你也看见了，这事儿不光对四爷不好，对九爷也有影响，当着大帅的面儿，有些话四爷不好说出口。 你要知道什么，说出来，我跟九爷透透气，好歹不伤兄弟合气不是？何必让人看热闹呢。」 四爷亲卫浓眉轻蹙，一脸迟疑的看着他。 赵滨背着手，笑盈盈沖他眨了眨眼。 「四爷要能跟九爷解开误会，你得记头功啊，兄弟，想开点儿。」 对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这季公馆里，有能力对四爷和九爷下手的，能有几个人。」 赵滨哪能真不明白这个道理，跟着主子爷办事儿，又岂是只有眼力见儿就行了，头脑不得比别人转的快？不然这货能给他套出话来吗？ 他心里一阵得瑟，面儿上却一脸严肃。 「你是说……」 那人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七爷。」 「啊！」 赵滨顿时一脸恍悟，正要说什么，听见楼梯口有人匆匆上来。 两人看过去，是季公馆的大管事承叔，他手里拿了几个信封，一脸严肃的往书房走来。 离得近了，赵滨亲自给他开门，他飞快的扫了一眼，发现那牛皮信封上有血手印。 季大帅正在发怒，两个儿子被骂得狗血淋头。 承叔一进来，引得三人纷纷看过去。 季九爷黑着脸，看他手里那几封牛皮纸信封，顿时眉头皱的死紧。 季四爷扫了他一眼，脸色缓了缓，好整以暇的没吭声。 「大帅，人回来了。」 季大帅接过信封，一一拆开看了，越看脸色越难看。 他猛地拍桌而起，一脸震怒，连着之前那本文件一起「啪」地一声扔在地上。 「干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造反了不成！！老子还没死呢！」 「大帅息怒。」 承叔诚惶诚恐，连忙上前扶他。 季大帅一把挥开他，指着两个儿子的手指都气的发抖。 「你们三个兔崽子，一个赛一个盘算多，都是老子的种，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互相残杀！都他妈不想活了，老子给你们个痛快！」 眼见季大帅拉开抽屉就拿枪，承叔瞬间慌了，连忙上前阻拦他。 「不成啊！大帅，这不成！」 季四爷脸都白了，他都不清楚承叔拿了什么东西来，能给老爷子的火点成这样，这简直是要炸啊！ 他一动不敢动，扫了季九爷一眼，猜测这第三个火上浇油的儿子，大概是季老七。 季九爷沉着脸，蹲下身一一拣起地上的东西，垂眼一页页翻过去，顿时嗤笑一声。 与季四爷的诚惶诚恐不同，他像是破罐子破摔了，神情桀骜不驯的看着季大帅。 「统共就剩四个儿子，老六还不知道中不中用了，你打杀了，你下得去手？」 季大帅脸色铁青，死死盯着他。 「您现在发脾气有什么用，这一切不都是父亲您推波助澜的？当初我说了，我不带兵，我不上战场，是您一顿顿鞭子抽的我，拿枪指着我，给我逼出来的。」 季九爷越说，冷峻的眉眼越凉薄。 「攻阀三省，老四和老六都想带兵，您偏拽着我不放！」 「我愿意搅合进来吗！现在好了，一个个都针对我，您满意了！」 季九爷冷冷一笑，摘了军帽用力掷在地上，「这他妈倒霉透顶的五省军司，谁他妈爱管谁管！老子不干了！这宁安城容不下老子，老子还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季大帅气的眼都红了，怒吼一声，「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季九爷头都没回，踢开门就走了出去。 季四爷在旁看的整个人都傻了，见此情景，他犹豫了一下，连忙追出去。 季九爷在楼梯口被他拽住，他正一边走一边脱了军装褂子，随手从楼梯扔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你是不是疯了！父亲的脾气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都快三十的人了，能不能收收你的少爷性子！」 第82页 「你少在这儿装大尾巴狼！」 季九爷毫不客气的怼他，一把推开他就往楼下走。 「老九！我看你是真疯了！」，季四爷好心劝他，被他这一骂一推，顿时气的脸都红了。 「爷疯没疯用不着你操心，爷不管它五省，也不回来碍你们眼，你们都满意了！以后少他妈烦我！」 「老九！」 「让他滚！」 季大帅跟了出来，看着季九爷衣冠不整就往外走，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怒声骂他。 「我季庭越没这种混帐儿子！干什么什么不行，就他妈臭脾气第一名！给老子滚回你的苏城去，以后季公馆，没你的地方儿！」 季九爷站在一楼大厅里，扫了眼围观众人，回以一个冷笑，扬声道。 「你就是再召我，我都懒得回来！」 赵滨一路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手里抱着季九爷扔了的军装和帽子，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他出了院子。 「九爷……」 「什么也不带了，召集人，现在就走。」，季九爷低声下令。 赵滨哪敢耽搁，连忙一路小跑向着季九爷住的洋楼奔去。 第64章 爷要在宁安城大办喜宴，让你做堂堂正正的九夫人 乔绾收到来自宁安城的电报，说季九爷不过五日就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第二天收到季九爷已经上了列车的消息，顿时一点儿都不担心了。 到了列车抵达的日子，乔绾一大早就出门去接。 进了腊月，归城的人格外多，好歹她身边有大兵围着，才不至于让人挤着。 「一会儿就出来了，您就别往前凑了。」，听楼无奈的劝她。 乔绾充耳不闻，直走到站台前，踮着脚张望。 季九爷从车上下来，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见乔绾，眉眼间便溢出笑意。 他的小姑娘，穿了身嫩黄色旗袍，罩着雪白狐狸毛领大衣，站在人潮拥挤里翘首以盼的模样，美极了。 赵滨呲着牙笑，跳着脚挥手，「这儿这儿！」 季九爷就看见，乔绾扭头看过来，如画的眉眼上渐渐绽开笑颜，在冬日的寒冷里，像早春的迎春花，十分引人注目。 乔绾一眼看见季九爷，顿时推开人群就往他的方向走。 季九爷扔下箱子，疾步迎上她，到了近前一把掐着她腰身举起来，在她眉心用力亲了一口。 「您可回来了。」 乔绾紧紧抱着他，一张嘴眼眶就红了。 「担心死我了。」 「怕什么，跟你说了爷会好好回来。」，季九爷笑的明朗，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又亲了两口。 乔绾破涕而笑，月眸灿若星芒，「九爷一言九鼎，您真厉害。」 两人抱在一起的腻歪劲儿，看的听楼直起鸡皮疙瘩。 韩兆板着脸撇开眼。 赵滨也没眼看下去了，连忙开口催促。 「人多眼杂的，咱们先回去再说吧。」 季九爷心情愉悦，单手揽抱着乔绾，在大兵的开路下出了站台。 坐上车，几人都没再开口，乔绾挽着他手臂贴在他身边，是很依赖的姿态。 季九爷眉眼带笑，握着她素手放在掌心，轻拢慢捻的揉捏着。 车子开回帅府只用了一刻钟，赵滨先下车打开后车门，季九爷长腿一迈跨了出来，回身牵住乔绾的手。 绵白细软的素手，握在掌心他都不太捨得用力。 等她站稳了，季九爷突然弯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长腿开合步伐稳健的往主院走。 身后几人眼瞧着，谁也没敢跟。 他一边走一边垂头看乔绾，乔绾被他深邃的眼神盯的脸颊绯红，将脸埋在他胸口去。 进了主院，明秋站在廊下，一见这架势，连忙垂下眼掀开帘子，等季九爷抱着乔绾进了屋，明秋匆忙转身，一路小跑着熘出了院子，将院门给关的严严实实。 深冬清冷的院落了无人烟，屋里的人再不收敛。 乔绾被放在外屋窗边的软塌上，她张了嘴想说什么，被季九爷俯身吻住。 身上的大衣被他拉拉扯扯拽下来扔在地上，男人急切的连旗袍扣子都没耐心解，修长的手左右一撕，盘扣「噼里啪啦」掉了大半。 乔绾衣襟敞开，被他抵着一通乱吻，后腰被软塌的小几边沿硌的生疼。 她蹙眉推了推季九爷，唇齿相交间溢出破碎的几声呢喃。 「九爷，腰疼……」 修长的大手摸到她腰后，一把将榻上的小几推到了一旁。 然后，乔绾被他压在软榻上，姿态温顺柔婉。 屋子里点了四个地炉，温暖如春。 地面上铺着正红底金雕云纹的西洋毯，地毯上，黑色大衣覆盖着白色大衣，靛蓝长褂与嫩黄旗袍交叠凌乱，展现出一种缠绵悱恻的暧昧。 不算宽敞的软榻上，两人相覆相拥，季九爷浑身烫的像火炉，肌肤相贴，乔绾觉得自己快融化了。 两人滚在一起似乎许久许久。 乔绾心里飘飘忽忽，细喘低咛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颤抖着一直唤他「九爷」。 季九爷捏着她雪白纤细的腿，凤眸漆黑如深潭漾着一波波涟漪，眼里只有身下的姑娘。 她的眉眼容貌其实偏清丽温柔，只是一颦一笑会带出几分娇媚，这会儿额头出了汗，乌发凌乱，双眸水润迷离，樱唇也泛着娇艷欲滴的朱红色，是一副神智迷离动了情的姿态。 第83页 季九爷深喘了口气，背嵴绷紧了抑制着要吞噬她的欲望，以额头抵住她额头。 「别叫……」 他嗓音暗哑。 乔绾抱紧他脖颈，茫然无措的望着他。 季九爷闭了闭眼，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喉结滚了滚。 「别叫我，就这么呆一会儿。」 乔绾听话的不再动，两人肌肤相贴，她当然能清晰感觉他的状态，他眼下制止她，为的是不伤她，为的是他曾说过的话。 乔绾抿唇，眼睛被季九爷盖着，莫名发热湿润。 她轻声开口，声音细软。 「您别等回宁安再娶我，好不好？」 季九爷垂着眼，额头的汗水顺着脸廓滑落，滴在乔绾锁骨处，他薄唇紧抿，静静看着身下的姑娘没说话。 乔绾贝齿轻咬唇瓣，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您过去许我回宁安城后，会明媒正娶。不过，是因着我心性不定，因着怕我后悔……」 「可在霖城，九爷向我下聘的那天，我就定了心。」 季九爷感觉掌心下的睫毛轻颤，还开始湿润。 他微微一顿，将手拿开。 乔绾眨了眨眼，看着他时，那双清澈的月眸柔和专注。 「九爷，我说跟着您，就不会再寻别人，说陪着您一辈子的话，都是认真的。」 说您离开了，我也跟着的话，也是认真的。 身下的小姑娘，流着泪说着钟情的话，模样实在动人极了。 季九爷定定看着她，觉得心口像是有什么悄悄溢满，流淌到四肢百骸，那种又密集又闷疼的感觉，说不出的让人心悸。 他深吸了口气，将乔绾紧紧抱在怀里，似乎喟嘆了一声，低语问她。 「不后悔？」 「不后悔的。」 季九爷薄唇抑制不住上扬，一下下轻啄她鬓发和眉眼，神情极致柔和，像是对待最挚爱的宝贝。 「在苏城成亲，可没有在宁安城要隆重，你不知道那些人，心高气傲自诩不凡，日后你跟爷回宁安，怕是会因此看不起你。」 乔绾月眸笑弯，抱着他小声道，「我不在乎的，九爷对我好，只对我好，就是我能炫耀的资本，谁都羡慕不来的。」 季九爷心里受用极了，小姑娘越来越惹人疼。 他眉眼带笑，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 「这事儿由不得你，爷要在宁安城大办喜宴，让你做所有人心里，堂堂正正的九夫人。」 他说这句话时，笑语轻缓认真。 乔绾望着他，眼里的光泽比星空都璀璨。 第65章 宁安城里他们都是九爷的仇人 回来的第一个日夜，季九爷跟乔绾关在屋子里腻歪了一整天，用了许多乔绾不敢想的手段，最终是心满意足了。 第二日晨起，季九爷下床取了衣服穿，回身见乔绾趴在床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斑斓多姿。 只是，她漂亮的小脸上，透着股幽怨，正撅着嘴，用那双水润清澈的月眸看他。 季九爷心情愉悦的笑了，走回床边，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别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爷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乔绾撇了他一眼，撅着嘴趴在手臂上。 「您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我都这么跟了您了，您还矜持个什么劲儿！」 她都表达了多少次愿意的，这狗男人耐性可真是厉害，使尽手段满足自己，偏就不做那一步，她怎么这么气呢！ 也不知道平日里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的，到底是不是眼前这个季九爷。 乔绾郁闷坏了，搞得她心里挺期待，结果不了了之了…… 季九爷失笑摇头，这可真是，她贞洁起来要他命，她热情起来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爷捨不得你疼，还要被你埋怨，冤不冤？」 乔绾皱了皱鼻子，白了他一眼。 看这架势，这小性子是没那么容易抚平了。 季九爷捏了捏腕上的紫金佛珠，神情缄默了一瞬，无奈开口。 「新婚夜没有落红，你会被那些人看轻的。就算是明媒正娶，也会笑你无媒苟合，品性不端，不配做正室夫人。」 乔绾闻言一脸诧异，支着胳膊爬起来看他。 现在不要她，还真是为了让她光明正大做九夫人。 只是，乔绾突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她一脸好奇的看着季九爷，小声问出口。 「那白芍……当初大帅还做主，许给季七爷了呢。」 似乎是听到这两个名字，季九爷觉得有些厌烦，他眉心蹙了蹙。 「白芍，又不太一样。」 乔绾一脸「你快说」的八卦表情，整个人都拱到了季九爷怀里，眼巴巴望着他。 季九爷顺势搂住她，见她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模样，又无奈又好笑。 「白家是大帅的心腹，白芍小时候在宁安城住过几年，大帅破例让她住季公馆，给……小十做玩伴……」 他提到「小十」的时候，语气明显顿了一下，神情也有些沉郁。 乔绾眨了眨眼，聪明的没有追问，而是催促他，「然后呢？」 「老七喜欢她很多年，俩人有过一段，只是白芍名不正言不顺，被当时的七夫人闹到大帅那儿去，场面很难看，白芍做不了正室夫人，又在宁安城呆不下去，就被送回川省南城。 第84页 她大约走的时候不晓得肚子里多了块肉，后来老七知道了，大帅也知道了，想着让她生下孩子就给她抬侧夫人。」 「谁知道孩子没养住，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乔绾听完，莫名心里不舒服，她想起白芍对季九爷分明是旧情难忘，怎么可能会转头跟季七爷，还有了七爷的孩子。 这里头一定有些门道，是季九爷没说出来的。 那个孩子，她有种预感，一定不是无缘无故没的。 「九爷这次回去，见着白芍没？」 「爷一脑门儿官司，哪有空闲见这种人。」，季九爷眉梢斜挑，语气嫌弃。 乔绾翻了个白眼，问他，「她还在七爷那儿？婚事还办不办了？」 「怕是轻易办不成了，季老七扣着她，又上演起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了。」 这可真是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啊！那白芍现在的身份，岂不是比之前更尴尬。 乔绾心里一阵感嘆，面上已经恢复镇定，她昂头看季九爷。 「我饿了——」 「爷喊明秋去给你取衣裳，等着。」 季九爷拍了拍她的头，起身走了出去。 乔绾看着他离开，脸上浮现几分若有所思。 明秋一早就从芳梨院取了些衣裳过来，见季九爷出来了，自动自发抱着衣裳进里屋。 乔绾换了身黛蓝色素面旗袍，坐在梳妆檯前看明秋给她绾发。 她盯着明秋看的眼神太直接，明秋很快察觉，对着镜子回看她。 「夫人，有话要说？」 乔绾眨了眨眼，径直开口。 「你跟着九爷多少年了？」 「有七年了。」 乔绾点点头，想起季九爷曾说过，巡风也是七年前去世的。 「我问你，白芍是哪年被送回南城的。」 明秋似是愣了愣，飞快的从镜子中看了乔绾一眼。 乔绾黛眉轻挑，「这事儿不方便跟我说？」 明秋欲言又止，一脸迟疑，「有些事儿，九爷都不愿意再提，咱们也不敢再乱说，夫人真想知道……不如还是问九爷吧。」 乔绾也没恼，只明秋这番反应，她大约猜到七年前的事儿，一定十分伤季九爷的心，伤到他提都不想再提。 乔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黛眉轻蹙若有所思。 白芍能给小十做玩伴，说明小十是个女孩子，季九爷排行第九…… 她状若随意的看了明秋一眼，缓声道。 「我听说十小姐，也是七年前没的。」 她说完这句话，明显感觉头皮一麻，是明秋手抖拽住了她一缕头发。 乔绾回头看明秋，发现她杏眸微红瞳孔睁大，唇瓣紧抿白着脸。 这副神情，又慌又恐，还带着隐忍和恨意。 乔绾突然就猜到了什么，她嘆了口气站起身，轻轻抱了抱明秋。 「七年前，十小姐没了，巡风没了，白芍跟七爷事儿被挑了出来，白芍被送回南城，这期间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不再过问，我只问你，十小姐是不是九爷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明秋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乔绾松开她，静静看着明秋，神情淡漠低语道，「所以，十小姐的死，跟很多人有关系，季六爷，白芍，还有季七爷，宁安城里他们都是九爷的仇人。」 「是。」 明秋再也忍不住，脑海里都是十小姐当年惨死的一幕幕，她垂下头低泣出声。 乔绾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 「擦擦泪，别让九爷看见。」 她说完，深吸了口气，当先抬脚向外走去。 堂厅里，季九爷正坐在桌边等她，他穿了身银白色缎面长褂，一边捻着佛珠一边翻经书，乔绾的眼里，这样的九爷既宁静又温和。 他抬头看见她，就笑了，笑容柔亮明朗。 「过来。」 乔绾心里莫名揪疼，回以浅浅一笑，步过去挨着他坐下。 第66章 九爷，您跟大帅叫板了？ 两人正吃着饭，赵滨和韩兆一前一后来了。 「九爷，宁安城的电报。」 乔绾捧着小盏喝牛乳，视线在季九爷接过的牛皮信封上扫了一眼，然后落在季九爷面上。 季九爷静静看完两页纸，薄唇似有若无勾出抹弧度。 赵滨见状跟着笑，「还是九爷机敏，一番破罐子破摔的戏，演的绘声绘色。亏得咱们腿脚快，不然等大帅缓过神儿来，九爷也要跟着挨顿鞭子了。」 「挨鞭子？」 乔绾诧异的看向季九爷，上下打量了一圈，确定他浑身上下没一处伤，然后探身扯过那封电报，自己低头看起来。 电报上的消息，是季九爷走后，季大帅喊人绑了季七爷和季四爷，在季公馆主楼的大堂里，当众鞭挞。 乔绾又惊讶又疑惑，月眸直勾勾盯着季九爷。 「您是怎么做到毫发无损地离开宁安城的？」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扫了赵滨一眼，慢条斯理地接着用膳。 赵滨嘿笑一声，绘声绘色地开始叙述季九爷的厉害。 「嗨！夫人您不知道，九爷一手嫁祸于人，给四爷咬的没法脱身，大帅气的都抽枪桿子了。 当然，您把那些信件故意透漏给大帅的暗人，这招也实在高，简直跟九爷想到一处去了。」 第85页 「本来这次只是要触九爷一人的霉头，可一下子拖出四爷和七爷来，那场面，大帅就差沖自个儿亲儿子开枪了。」 「书房里，那四爷吓得脸都白了，气儿都不敢喘。」 「咱九爷，军帽搁地上一摔，那架势比大帅的火气还大，一句句话顶的，大帅都没法开口！」 「九爷那话咋说的来着？」，赵滨翻着眼儿回忆了回忆，接着猛地一拍手，瞪着眼粗声吼道，「都针对老子，这他妈倒霉透顶的五省军司，老子他妈不干了！」 乔绾听得月眸都瞪圆了，她侧头看季九爷。 眼前这男人，眉眼冷峻举止优雅，实在是跟赵滨描述的，满嘴脏话，天不怕地不怕，当着老子爹大骂「老子」的那个人挂不上钩。 乔绾干咳了一声，清丽的小脸上神情复杂，细声开口。 「九爷，您跟大帅叫板了？」 季九爷眉梢挑了挑，一脸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乔绾再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电报，有关季七爷和季四爷是怎么被鞭挞的浑身是血，下不来床的。 她一阵后怕的抚了抚胸口，蹙着眉看季九爷。 「您就不怕惹怒大帅，也挨鞭子？这多冒险呀！」 「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季九爷扔下勺子，扯了帕子拭了拭嘴角，靠在椅背上徐徐开口。 「他大半辈子都打打杀杀，强硬惯了，见不得别人忤逆他。儿子再多也不会教，我们几个从小到大，哪个少挨过打？ 别人都被打老实了，听话了，最后十七八岁还会挨打的，季公馆里只有爷一个。」 乔绾唇角抽了抽，觉得季九爷这话，不像是在夸自己，她哭笑不得。 「您瞧着，可不像是个桀骜不驯，不服管教的性子。」 季九爷漫不经心的扯了扯唇，「年轻的时候也混，除了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吃喝赌打架斗殴开枪杀人，爷一个没少干。」 乔绾黛眉挑了挑，去看赵滨和韩兆。 韩兆板着脸一声没吭。 赵滨摸了摸鼻尖儿，嬉皮笑脸，「啊，宁安城的公子哥儿都这样，九爷也不算太过分，至少从不会欺男霸女，说对女人没兴趣，那是真没兴趣。 几个爷都被大帅点着鸳鸯谱娶了夫人，没一个过得称心如意的，就咱九爷腰板儿硬！那在宁安城，出了名儿的，连季大帅都束手无策的人。」 乔绾冷笑一声，「腰板儿硬，还不是被逼着娶了三房夫人。」 季九爷轻飘飘瞥了她一眼，然后睨着赵滨没说话。 赵滨头皮发麻，连忙开口解释，「那您不知道这情况，哪次成亲，九爷不是被打的连床都下不来，人是抬进来了，这堂都是别人替着拜的。 那九爷不乐意娶，硬抬进来，谁也没得了好果子吃。因着这三位的死，宁安城那都给九爷传成天煞孤星，冷心薄情的人了，再没人敢打九爷主意。」 季九爷听着这话，莫名不顺耳，他修眉一蹙，沉声骂了一句。 「不该说的话别说，就你嘴皮子利索？」 什么叫他被打的床都下不来。 赵滨一噎，垂着头咂了咂舌，到底没敢顶嘴。 乔绾左右扫了主僕俩一眼，清声道，「咱也不扯那些，就说当下，您明知道自个儿为着什么被召回宁安城扣着，您还这么不知收敛。」 「爷心里有数。他上了岁数，心里哪能不盼着儿孙绕膝？偏他不会疼孩子，那几个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自己瞧着也没意思。」 「不然为什么非得逼着爷带十万大军出征，不就是因着爷不服管教，他就喜欢跟自己儿子过不去，越是跟他槓，他越是关注你。」 「不闹一场，怎么全然脱身？当时留在那儿低头听训，只会让他觉得窝囊。」 赵滨拍着手一声赞嘆，「九爷英明！那揣度君心的能耐果真一等一的高。」 他又扭头去看乔绾，眉飞色舞的道，「夫人是不知道，咱们上了列车，还被季七爷的人追上了，一通软硬兼施要劝九爷回去，还不是为了让大家一起受过，可咱九爷是谁？ 好不容易出来了，哪能再掉头回去？直接下令让咱们给那几个人绑了，扔在站台上，头也不回就走了。」 乔绾一脸复杂，对季九爷和赵滨这番话，那是听得也十分感慨，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父子，怎么季大帅对儿子就这么与众不同？季九爷对他爹的态度，就这么一言难尽。 这对相爱相杀的父子，果真让她没法儿评价。 季九爷想起件事儿，他敲了敲桌面，眉眼带笑看着乔绾。 「你这次布的这局，虽是用了爷积攒的几张底牌，到底也算助了爷一臂之力，记你一功。」 拖了季老七一起下水，倒也算合他心意。 他说起这件事儿，乔绾想起另一件来，她一脸谨慎看着季九爷。 「您知道了有人到芳梨院来劫持我，您弄清楚是谁的人了？」 季九爷面上笑意一淡，抬手捏了捏乔绾雪白的面颊。 「放心，爷清楚，回头得了机会，轻饶不了他。」 第67章 这会儿喊停，美的你 乔绾抿着嘴笑了笑，笑语娇软。 「那是不是宁安城也有人知道，九爷对我是极好的？我现今成了您的软肋了？」 季九爷哭笑不得，修长的手指抬起，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第86页 「你这么一说，爷倒想起来，有些日没考教你，本事学的怎么样了。」 乔绾痛呼一声，捂着额头不满的瞪着他。 「我这些日担惊受怕的，哪有心思好好学呀！」 正这会儿，明秋抱着换下来的被褥单子从里屋走出来。 乔绾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如常，心下松了口气。 季九爷笑的漫不经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睨她一眼。 「少给自己找藉口，懈怠了就是懈怠了。」 乔绾撅着嘴，一脸不服气。 明秋将被褥抱出去交给院里的婆子，回来笑盈盈看了乔绾一眼，脆声道。 「九爷可冤枉夫人了，您不知道，那天有人闯到芳梨院，还是夫人一枪击中了他呢。」 赵滨和韩兆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讶。 乔绾抿了抿鬓发，神情有些羞赧，「这个……还得多亏了听楼的迷香，否则我应该没那么容易击中他。」 季九爷眉眼带笑，搁下茶盏，牵住乔绾的手站起身。 「走吧，看看你的枪法练的怎么样。」 赵滨一脸感兴趣，兴高采烈的指挥手下，在光秃秃的垂挂门下挂几个苹果。 乔绾挽着季九爷的手臂站在廊道下，看着他们忙活，一边小声跟他说话。 「您跟大帅闹成这样，大帅若是当真了，撤了您五省军司的头衔，那怎么办？」 季九爷满不在乎，淡淡扯了扯唇，握着她素手轻轻揉捏。 「他这个人，你越不想要，他越塞给你，你越要，他偏就不给。爷说不做五省军司，也不是说说而已。」 「您又想干什么？」，乔绾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季九爷张臂将她揽在怀里，捏着她肩头和玉臂，「趁这个机会，好好陪你玩儿玩儿，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乔绾昂着头看他，月眸清澈明亮隐透担忧。 「九爷，您这么任性，真的好吗？不会弄巧成拙吧？」季九爷嗤笑一声，神情高冷倨傲的道。 「十万大军，爷养了这么久，真派个人来，随随便便能接手？也太瞧不起你爷了。」 乔绾忍俊不禁，攥着他衣袖软声撒娇。 「马上就过新年了，这是我跟九爷的第一个新年，您陪着我，我去哪都高兴的。」 这话季九爷爱听，心里十分受用，已经开始规划这个新年旅行的路线。 那边垂花门下挂好了一排苹果，赵滨扶着帽子跑回来。 「九爷，夫人，都安排好了。」 乔绾「嗯」了一声，接过明秋递上的手枪，下了台阶站在院中。 她穿了件儿黛蓝色素面旗袍，外罩大红色披风，双臂平伸举枪的动作，落在季九爷眼里，又美又飒。 枪声连响「嘭嘭嘭」三声，八个苹果碎了三个。 围观众人齐齐拍手叫好。 季九爷与有荣焉，小姑娘肯吃苦的，学东西用心，还十分聪慧，进步也很快。 季九爷面带笑意，慢条斯理点了支烟。 乔绾回头看他，如画眉眼笑意明媚，一副等着夸奖的傲娇姿态。 季九爷低笑，叼着烟扬了扬下巴，「继续。」 乔绾嗔了他一眼，接着转回头去瞄准目标。 一派热闹中，站在季九爷身后的韩兆忽觉臂弯一紧，他不动声色地侧头扫了一眼。 眉眼深邃的姑娘轻轻贴着他手臂，笑的眉梢眼角都是妩媚风情。 韩兆心头一颤，悄悄看了眼季九爷，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眼，然后转身往廊道一头走去。 听楼朱唇抿笑，抿了抿鬓发，跟在他身后离开，步态摇曳生姿。 两人悄无声息的，没惊动任何人。 她刚拐过廊道，就被一条手臂揽住腰抵在门扉上，力道大的惊人。 听楼无声失笑，反手推开门，顺着男人的推掇进了屋子。 两人相拥着靠在门后，听楼摘了他军帽，轻轻顺着他头发，一边扭头躲开他的亲吻，笑语低媚柔软。 「急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呢。」 「说什么。」，韩兆板着脸，掀开她旗袍下摆将人整个架起来顶住，「九爷的事儿，你以后少跟我打听。」 听楼万种风情的翻了个白眼，「怎么就知道提九爷，我这么久不见你，想你，跟你说说话行不行？」 韩兆动作一顿，垂着眼看她。 对视上那双妩媚多情的眸子，猛地扣住她后脑吻了下去。 听楼柳叶眉轻蹙，这男人，自从食髓知味，每次见了她像饿急了的狼，温柔是少见的，粗鲁蛮横，难怪这么大岁数娶不到媳妇。 屋里两人不一会儿就热火朝天，听楼被抵在门上，男人一只手捂着她嘴，动作越来越急促。 她又疼又难过，眼泪都流了出来。 这会儿，突然门被推了两下，韩兆猛地顿住。 「听楼，你在屋里吗？」 是明秋来找她。 听楼眨眨眼，轻轻推了推身后的韩兆。 男人不为所动，甚至故意腰身用力，听楼一声闷哼昂头靠在他肩上，水雾般的美目露出乞求。 韩兆虎目深邃，抱着她离开门板，推推搡搡进了里屋，压着人滚在床榻上。 「听楼？我进来了？」 门外的明秋还在拍门。 韩兆一把扯下床帏，随即松开她的嘴，不管不顾就要重新挤进去。 第87页 听楼吓坏了，连忙低声求他。 「别，会让人知道的，求你，等她走了，好不好？」 她面颊绯红头发凌乱，声线细喘低软，是十分妖娆的姿态。 韩兆重重喘了口气，勾起她雪白纤细的腿，姿态强硬的逼进，一手捂住她唇。 「唔……」 听楼扭着身子开始挣扎。 韩兆低吼一声，附在她耳边低语。 「早些时候你勾我，这会儿喊停，美的你？」 听楼气的在他背上挠出好几条血印。 韩兆板着脸不为所动，腰身狠狠用力，看她紧蹙眉缩起身子，话说的又沉又重。 「小妖精，怕什么，被人知道了，老子正好跟九爷提，娶你不是迟早的事儿？」 人都是他的了，说不定肚子里哪天就有了种，他本来也没想耽搁多久。 他又不是九爷，娶个老婆还要担惊受怕。 听楼安静下来，静静看着他没再挣扎。 门外，赵滨听见明秋拍门的动静，大步匆匆赶过来，一把拽住她往院子里拖，嬉皮笑脸的道。 「听楼出去了，没在屋里，你方才没瞧见？」 明秋一脸茫然被他拖着走，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 她方才，好像似乎，是听见那屋里，应该是有人的呀？ 第68章 挑你喜欢的，都买 明秋一直被拖到院子里，一脸奇怪的看着赵滨问。 「赵总军，您什么时候瞧见听楼出去的？」 赵滨神情自然，「就方才夫人开枪的时候啊，你没看见？」 明秋杏眼儿眨了眨，摇了摇头，「没有。」 这会儿人们都散了，院子里除了守门的兵，再没别人。 季九爷发话让收拾行装，要带乔绾出去游玩儿。 明秋这才到处要找听楼。 「那怎么办？九爷要带夫人出门，说是轻装简行，只带一个人，听楼拳脚功夫比我好，肯定要带她呀。」 赵滨轻飘飘撇了她一眼，心里一阵腹诽。 你大爷的韩兆，你泡妞，老子给你把门儿，这笔帐你大哥给你记下了。 他琢磨了一下，「嗨」了一声，「我方才让韩兆去找她了，这趟就让他俩跟着去吧。」 明秋眨眨眼，看着他欲言又止。 赵滨挑眉，「怎么？」 明秋干咳一声，挪了挪步子靠近他，一脸神秘的小声询问。 「赵总军，您说实话，您是不是也知道，韩总军和听楼……」 她不太好意思说的样子，两个大拇指对着勾了勾。 赵滨唇角一阵抽抽，合着，这姑娘看着呆萌萌的，心里啥都清楚啊。 他也尴尬的咳了一声，拽着明秋胳膊，往院子角落里避了避，左右打量无人，才一脸语重心长的开口。 「明秋啊，你跟着九爷也好些年了。」 「嗯，七年了。」 「我跟韩兆，平素对你还算照顾吧。」 明秋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脸认真，「赵总军和韩总军对我很好，你们永远是明秋的大哥。」 赵滨一脸欣慰，拍了拍她的头，然后压低声道。 「你看，哥哥们也老大不小了，要不是跟着九爷办事儿耽搁了，何至于现在还娶不上个媳妇儿？」 明秋听的一脸感慨，同情的看着赵滨。 「缘分讲究天註定，说不定很快就会遇上合适的好姑娘了，你别急。」 赵滨哭笑不得，挠了挠头，心道，真他妈靠贼老天，还不一定哪年才能有后呢！ 他面上一脸感嘆，嘆了口气道，「我就先不提了，你看韩兆，嘴又笨性子又硬又臭，能喜欢个姑娘不容易是不是？」 明秋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在听楼面前说韩总军坏话的。」 赵滨差点儿喷笑出声，满脸都是孺子可教的欣慰。 「你不光要说韩兆好话，你还得时不时给她俩创造独处的机会，明不明白？」 明秋一脸认真的点点头，「明白。」 「唉，这就对了。」 赵滨嘿嘿笑着，拍了拍明秋的头，「这趟让他俩跟着，等九爷回来，没准府里就办喜事儿了。」 明秋捂着嘴偷笑，「赵总军可真是韩总军的好兄弟。」 赵滨听了这话，顿时单手叉腰一脸得瑟，还不忘夸夸明秋。 「你也是哥哥们的好妹妹啊。」 明秋笑的露出两排小白牙，小手拍了拍他胳膊。 「这事儿成了，可就剩赵总军您一个人还单着了，您比韩总军还大两岁，您也多为自己的事儿上上心啊。」 赵滨笑脸一僵，一脸麻木的看着明秋天真无邪的笑脸。 他听了这话，怎么觉得这么扎心呢。 屋里头，乔绾正在亲自收拾自己和季九爷的行装。 季九爷单腿微屈斜靠在榻上，看了眼身边摊开的大皮箱，再看乔绾忙忙碌碌兴高采烈的背影，他忍了片刻，最终无奈开口。 「带几样要紧的衣服就行，旁的东西，随时买新的。」 乔绾抱着小小的首饰匣子走过来，一脸随意的道，「我带的都是要紧的东西呀，每天都要用的。」 季九爷眼睑低垂，扫了眼箱子里可怜的几件儿衣裳，还有一大堆姑娘家的金银首饰和护肤用品，顿觉额角抽抽。 他伸出手一把拽住转身还要去拿的乔绾，将人抱在怀里坐好，一只手开始挑挑拣拣的往外扔。 第88页 「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带这么多做什么？爷跟你说了，要用随时买。」 乔绾月眸瞪圆了，双手挣扎着护住箱子，「这些我都用惯了的！您手轻点儿，摔坏了要赔我的！」 季九爷无语，看着她护犊子似的挡住箱子，又气又好笑。 「这趟开车，万一走山路，磕碎了爷可不赔你。」 乔绾不为所动，一脸坚定的看着他，「我会护好我的箱子的。」 季九爷头疼的挠了挠眉梢，嘆了口气。 「绾宝贝，上次咱们出门儿，明秋给你收拾行装，可没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乔绾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 季九爷再看箱子里的东西，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少的可怜的自己那两身衣裳。 「出门在外，你不多带几身贴身的衣裳？若是没得换，现买不合身，现做还得耽误两天时间，说不定没等你玩儿尽兴，就该回来了。」 「再说，这些瓶瓶罐罐，到了哪儿没有现成的卖？爷给你买新的，不带这些。」 乔绾听他说的有道理，可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犹犹豫豫不肯捡出来。 「那这些首饰……」 「路上挑你喜欢的，都买！」 乔绾看着季九爷眨巴眨巴眼，见他冷峻的眉眼沉稳认真，不像在逗她。 紧接着，季九爷就看见，小姑娘麻利儿的抱着几个匣子搁回了梳妆檯，然后跑到衣柜边拉开柜门，笑的月眸弯弯一脸乖软。 「九爷，您带几身儿衣裳合适？咱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季九爷闷笑两声，靠在软榻上睨着她笑。 「你看着收拾，爷无所谓，大不了现买，就怕你在外头挑三拣四找不到合心的，到时候闹起来多影响心情。」 乔绾听的心里直发甜，扑过去趴在他怀里，软声撒娇。 「九爷真好——」 季九爷搂抱着她，垂着眼看她，声腔慢悠悠的，「嗯，只嘴上说好。」 这话说的，乔绾十分上道，在他唇上响亮的亲了三下。 季九爷心情舒畅了，拍了拍她后背，「快去吧，再耽搁下去，还没走天就黑了。」 乔绾连忙爬起来，一边收拾一边道，「快的快的。」 这边厢乔绾快收拾妥当了，那边厢听楼的门才打开。 赵滨等在台阶下的青松旁，见韩兆衣冠整齐的出来，连忙沖他招了招手。 韩兆回身关上门，将军帽带在头上，大步走到他身边。 赵滨瞧他刚消受了美人恩，出来还板着张脸，顿时心里骂了声「衣冠禽兽」。 时间紧迫，他也不耽搁，直言道。 「九爷带夫人出门，我留在府里照应，没准宁安城没多久会派人来，这趟行踪隐秘，你跟听楼跟着。东风带着暗人隐在暗处。」 「嗯，知道了。」 第69章 有爷在一日，谁也欺负不了你 哥们儿，兄弟能帮你的，可就到这儿了。」 赵滨「啧」了一声，十分感慨的拍了拍韩兆的背。 韩兆淡淡睨他一眼，不明白他到底帮了他什么。 他也没理赵滨，转身就往回走，准备去通知听楼起身收拾。 赵滨瞧他这副模样，顿时没好气，一把拽住他军装后领将人拽回来。 「我说，没哥哥推波助澜，你能这么快滚到床上去？哥哥现在还兼顾帮你放哨，你连句谢都没有？」 说到推波助澜，韩兆脸就不由僵了一下，他伸手拍开赵滨。 「再提那天晚上的事儿，我真揍你了！」赵滨闷笑，连忙的拍了拍他肩，好声好气的道。 「你看你看，我也是一片好心，你盯着人家这么多日子，硬是张不开嘴撩，大老爷们儿，总不能让个姑娘主动不是，那点儿香，瞒不过听楼，也迷不了你，还得是因着你们俩都有意思不是？」 「这是好事儿，生什么气呀？」 韩兆抿着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以后我跟听楼的事儿，你少掺合，我谢谢你了。」 赵滨嬉皮笑脸，「这不是见外了吗？都是自家兄弟。」 他说着拽过韩兆，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不过有句话哥哥提醒你，拖不得了，你俩总这么闹，哪天肚子大起来，姑娘脸往哪搁？」 韩兆绷着脸扫了他一眼，「我心里有数。」 他是打算这趟从宁安城回来，就跟九爷提的。 这次一块儿出行，倒是个好机会。 赵滨呲着牙笑，「办喜事儿得隆重，手头紧跟哥哥说啊，这都不是事儿。」 「我手头紧？」，韩兆嗤笑一声，「白跟九爷这么些年？」 再说了，他娶媳妇儿，九爷能吝啬？ 他不屑的打量赵滨，「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老大不小了，替别人操什么心。」 他说完，扭头就往屋里走去。 赵滨瞪着眼看他无情的背影，好半晌拍着胸口喘过那口气，骂骂咧咧的道。 「老子他妈招谁了，一片好心……一个个就知道说风凉话。」 他转身往外走，一脸麻木的揉着胸口，暗暗下决心，他怎么也不能晚过明秋去。 季九爷一行人是用过午膳启程的，韩兆开车，听楼坐副座。 乔绾兴致勃勃，挽着季九爷胳膊一直嘴没停。 「咱们有没有目的地？走到哪儿开始回返？」 第89页 「没有目的地，你想去哪就带你去哪。」 「那……过年去霖城好不好？」 「爷带你游玩儿。」，季九爷闷笑一声，「你还想着跟别人一起过年。」 「过年嘛，人多热闹。」 「成。」 季九爷看了眼韩兆，淡淡下令，「你看着开吧，一路往南。」 「是。」 韩兆应了一声，从后视镜看季九爷，「上次去办事儿走过的那条路，还是换一条路？」 季九爷凤眸微动，侧头看乔绾，笑着问她，「上次带你去过江省，这趟咱们换条路，绕过江省直接去浙省，离过年还有二十天，走到哪儿算哪儿，头年返回霖城，可行？」 「都听九爷的。」 乔绾靠在他肩上，笑的一脸乖软。 季九爷抬手摸了摸她头，就这么定下了。 韩兆从后视镜看了眼两人，没说话。 听楼却听出了不对劲，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侧头看韩兆，妩媚的眉眼透出几分疑问。 乔绾没出过几次门，自然对地理形势不算很了解，苏江浙三省比邻，越过江省去浙省，需得绕路乌江河，得乘船。 冬天里倒也不是没有邮轮，乌江河倒是不会结冰，但是乌江隔着的是江省和滦省，滦省是东南宋家的地盘。 韩兆轻轻摇了摇头。 听楼便没再多问。 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一个小镇，将车停在路旁的客栈前，几人先后下车。 小镇上开得起洋车的人几乎没有，掌柜的一瞧见便知是来了大生意，连忙低头哈腰的迎出来。 「几位贵客是过夜？」 韩兆一手提一个箱子走在最前头，淡淡开口。 「两间上房。」 乔绾挽着季九爷，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头看季九爷，一脸的疑问。 季九爷慢悠悠捻着佛珠，视线在韩兆身上一带而过，没吭声。 掌柜的取了钥匙，亲自给四人引路。 到了三楼，特地挑了採光最好的阳面房间，嘴里夸的天花乱坠。 季九爷点了点头，韩兆就将两人的行李箱搁在床尾，然后转身走到门边，牵了听楼拽出屋子。 乔绾站在原地，月眸眨了眨，又眨了眨，半天长大了嘴看向季九爷。 「他……」 季九爷薄唇扯了扯，坐在床边沖她招了招手。 「别管闲事儿，过来。」 乔绾惊呆了，一脸懵的走过去坐在季九爷身边，惊讶的问他。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们都知道？听楼来了多久？这么快？」 季九爷眉眼淡静的瞅着她大惊小怪的模样，心下十分无语。 「你以为谁都跟你爷们儿似的身不由己？赵滨和韩兆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有个中意的人能在一起，结婚生子，那是正经大事儿。」 他那句身不由己，乔绾听了心下莫名一抽。 她没心思八卦别人了，只是抱住季九爷手臂，靠在他怀里软声安慰他。 「您也别羡慕他们，我陪着您呢，结婚生子，您都不会差的。」 季九爷垂着眼与她对视，眉眼带笑，捏着她小下巴轻轻吻了一口。 「你多大，这么想给爷生孩子？」 乔绾脸红了红，下巴搁在他肩头，话语糯糯。 「女人嘛，迟早的事，我不给您生，能给别人……」 季九爷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那张小嘴，嗤笑一声。 「后边儿这话咽回去，再敢提一次，爷教训你。」 乔绾撅着嘴皱了皱鼻子，「唔唔」两声示意他松开。 季九爷顺势松手，张开怀抱揽住她，与她脸贴着脸说道。 「爷知道你着急嫁，你做好身心准备了，爷也不会让你等太久，就快了。」 他这句就快了，乔绾心里一咯噔，连忙撤出他的怀抱，抓着他衣襟瞪着眼看他，一脸的紧张。 「您是说，您要下狠手了？这么快？」 「想什么呢！」，季九爷哭笑不得，拍了下她额头，「造反的事儿，能是爷主动？」 乔绾捂着额头，一脸委屈，「那您说快了，我以为……」 「不是你昨夜里自己说的？跟爷生死相随。」 季九爷笑意柔和，撩起她一缕头发替她抿在耳后。 「你肯为了这一点一直努力，爷都记在心里，怎么捨得让你失望。」 乔绾月眸清润微起涟漪，喃喃唤他，「九爷。」 「嗯，虽然前路坎坷，但你放心，爷拼尽全力护你周全，有爷在一日，谁也欺负不了你。」 第70章 九爷，我太爱您了 夜里晚膳是在屋里用的，赶了大半天的路，众人歇的也早。 乔绾睡到半夜，爬起来找水喝，惊醒了季九爷，他将人按回榻上，长腿一跨下了床，亲自到桌边倒了杯水，端回来餵乔绾。 乔绾闭着眼迷迷糊糊喝了，倒头就躺下，等季九爷钻进被窝，连忙挤进他怀里。 季九爷抱紧了她，低声询问，「是不是冷？」 他摸着小姑娘身子都不算很热乎，这客栈，比帅府的屋子差多了。 乔绾摇了摇头，软声梦呓般，「九爷抱着我，不冷的。」 季九爷无声失笑，拍了拍她背，轻声哄她，「睡吧。」 乔绾「嗯」了一声，黑夜里混沌的神智却越来越清晰，细微的响声从背后的墙面若有若无传过来。 第90页 乔绾揉了揉眼，扭回头去看，然后一脸茫然抬头看季九爷，迟疑的问他。 「是不是……有老鼠？」 季九爷睁开眼，垂头看她，见小姑娘眼都睁不开，顿觉好笑。 「大概是吧，怕了？」 乔绾摇摇头，脸贴在他胸膛上，「九爷在，我不怕的。」 季九爷揉了揉她发顶，将人抱紧了，轻轻拍打她后背。 「睡吧，有爷在，老鼠不敢造次。」 乔绾不再说话，闭着眼开始入睡。然而，那边「吱呀吱呀」的声音越来越大。除此之外，还溢出几声细碎的嘤咛。 黑暗里，乔绾睁开眼，呆了片刻，慢慢昂起头看向季九爷。 男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神情波澜不惊，可他身体热的发烫。 乔绾觉得喉咙发痒，咽了口口水，悄声开口。 「隔……隔壁是……」 季九爷慢悠悠睁开眼，凤眸带笑睨着她。 「你还想不想睡？」 乔绾张了张嘴，脸都红了，「我……我想睡，可是他们这样，我睡不着。」 季九爷失笑，翻身压住她，一边亲一边开始撕扯衣服。 乔绾慌的一边躲一边推他。 「九爷，这儿隔音不好，我不要。」 「隔音不好就不好，他们哪顾得上听你的房角儿？」 「那也不行……」 季九爷勾唇，扣住她手腕举过头顶，慢条斯理的亲了亲她雪白的锁骨，声线幽暗。 「爷说行，就行。」 「我说不行！」，乔绾踢了他一脚，连忙转移话题试图自救，「九爷，韩兆和听楼都这样了，您可不能不管。」 季九爷嗤笑一声，哑声道，「别人屋里的事儿爷凭什么管？爷连你都管不了，越来越不听话。」 乔绾撅着嘴，讨好的亲了他一口。 「我最听九爷的话。咱不扯别的，韩兆是您的左膀右臂，是您的好兄弟，可听楼现在是我的人，我的人不能这么随随便便被男人……他这么对听楼，必须娶她做夫人，不然我饶不了他，到时候九爷您可别为难。」 季九爷无奈的看着她，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丫头好，旁人的儿女情长，她能操碎了心，自己的呢？ 季九爷磨了磨牙，不管不顾在她胸口尖尖儿咬了一口。 乔绾猝不及防，低叫一声，整个人都麻了。 「您干什么……」 「干什么？别人的爷们儿你念叨起来没个完，自己的爷们儿就在眼前，你瞧不见？」 季九爷冷笑，大掌覆上小山丘，轻拢慢捻抹复挑，嗓音幽幽的。 「爷认识你多久，不比他两个时间长？人家孩子都要生出来了，爷想想，觉得十分亏……」 乔绾瑟瑟发抖，声儿也颤了。 「说……说了愿意的，是您……」 「这趟出来前，爷打了成亲的电报往宁安。」，季九爷语气缓和，目光柔和看着她，「大帅什么时候点头，爷什么时候回去，带着你一起。」 乔绾呆住了，她傻傻看着季九爷，心口一阵发紧。 「您是说……」 原来他说的快了，会这么快。 「你说愿意生死相随的话，爷仔细考虑了，爷娶了你，然后咱们还回苏城，趁着在苏城这几年，把该干的事儿都干了，不管日后是输是赢，至少都没遗憾。」 「九爷。」，乔绾月眸亮晶晶的，抱着他脖颈软声道，「我太爱您了。」 季九爷闷笑，亲了亲她精緻的鼻头，「爷知道。」 「爷跟你在一块儿，初衷从没变过，你想要什么，爷都给。不过有一点，你听爷的。」 乔绾抑制不住唇角的笑意，她明白的。 过去她要贞洁，季九爷承诺不碰她。 后来她要他一心一意，季九爷只守着她。她不愿意做花瓶，他就给她选择的机会，提供更好的条件辅助她成长，变强大。 眼下，她想现在就嫁他，不管生死都跟他在一起，他也都照着做。 看似是她一直听话，其实是他总在顺着她，纵容她。 「您说，我听。」 季九爷抚了抚她额头的碎发，轻轻抵住她额头，柔声道，「你还小，过两年再提孩子的事儿，成不成？」 乔绾怔了怔，心里的喜悦莫名降低，「为什么？」 季九爷不喜欢孩子？成了亲，这事儿哪是说不生就不生的？ 季九爷薄唇微抿，沉凝了片刻，一字一句道，「你现今是有些小本事，一般危难下保命不是太大问题，爷也能护你周全。假设，你受了些伤，最多爷心疼受不了。若是有了孩子，一旦他有个差池，爷再疼也替不了你。」 母子连心，这个世界上，孩子是每个母亲的命，他并不希望乔绾有一天，承受那种痛苦，因为他无法弥补她。 即便是假设，他也不想有这种不确定因素出现。 乔绾听完，垂下眼静默，她心里又憋又闷，有些不高兴，也有些心疼。 这个话题太沉重，季九爷没了再逗弄她的心思，翻身躺到她身边，看着帐顶出了口气。 乔绾许久没吭声，气氛有些沉闷，季九爷蹙着眉半晌，徐徐开口。 「跟你说件事儿吧。」 乔绾侧头看他，黑暗里那双眸子安静澄清。 季九爷枕着胳膊侧过身，与她相对躺着。 第91页 「爷的母亲，是大帅的原配夫人，旧朝没灭的时候，是受封过一品诰命的。」 乔绾眨了眨眼，素手伸出去，轻轻握住季九爷的手。 「那会儿他们夫妻聚少离多，感情不算融洽，母亲膝下，在我和小十之前，还有个二哥。」 「庶长子在边城早夭，二哥便成了嫡长子，母亲将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后来，他跟着大帅去边关，再也没能回来。」 「府里的老人说，母亲怨恨大帅，疯疯癫癫了几年，因着出身尊贵，有太后压着，大帅没敢休妻。直到后来快四十岁，再次生下爷，她才渐渐好些。」 这些话他说的不算详细，但乔绾能听出故事中，九爷母亲的悲痛。 季九爷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爷不希望，你有一天，跟她一样。」 第71章 你是我唯一能託付和信任的人 乔绾听完这话，眼眶一热。 她伸出手臂回抱季九爷，闷声软语，「可是……我怕，万一有个意外，我没机会给您生个孩子，会死不瞑目的。」 季九爷眉心蹙起来，拍了拍她的背沉声道，「胡说八道什么？爷不会输，也不会让你有事儿。」 乔绾撅着嘴，不满的嘀咕，「您要真这么笃定，您还不让我生？」 季九爷头疼，「啧」了一声，松开她嘆了口气。 「没说不让你生，晚几年再生。」 「晚几年？」，乔绾支着胳膊趴到他胸膛上，不依不饶地看着他，「您都多大了？就一点儿不急？」 「爷不急。」 季九爷修眉斜挑，答的毫不犹豫，垂眼睨着她，「你还小，你更不能急，这事儿没得商量。」 乔绾气恼，拍了他一巴掌，愤愤的转身背对着他。 「那得，您有本事不让我生，您倒是别上我的床呀！那还成的什么亲？不嫁了！」季九爷凤眸一瞪，坐起身扳她肩膀，气笑道。 「成亲是多大的事儿？你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什么都由得你？」 乔绾就等他这句话了，她跟着坐起身，昂着下巴一脸倨傲。 「生孩子多大的事儿？天时地利人和的，你说不生就不生？什么都由得你？」 嘿！ 季九爷又气又笑又无奈，小丫头片子，顶起嘴来是一套一套的。 他磨着牙笑，一把掐住她白嫩的面颊，一手推着她压在被褥里，狠狠道。 「惯的你！爷还治不了你了？」 「说不过就动手动脚！呀……」 「爷不光动手动脚，爷还动嘴。」 「你……你不讲道理！」 九爷闷笑一声，将她翻过来趴着，从背后压着她。 附在她耳边的笑语低沉沙哑，「小声点儿，隔音不好。」 「唔……」，乔绾扭着身子挣扎了起来。 「别动，听话。」 男人嗓音暗哑带笑，乔绾双手捂着嘴，不满的回头瞪他。 季九爷凤眸微眯，侧头吻她眉梢鬓发，姿态温柔。 乔绾顿时败下阵来，垂头将红透的脸埋进枕头里，纤细雪白的双腿缓缓交叠。 季九爷得偿所愿，喉间溢出几声闷笑。 没一会儿，寂静的屋子里传出床架摇晃的吱呀声，与方才隔壁的动静如出一辙。 乔绾羞愤欲死，素手连忙握住他支在身边的手臂。 「您别这样！」 这么下去，她明天怎么见人？ 季九爷无声失笑，「怕什么，以牙还牙而已，方才不是他们先扰人清梦？」 乔绾捂着脸要哭了，「您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季九爷伸出手去，捂住她唇，低喘道，「那就别出声儿。」 乔绾羞赧气恼，狗男人！这是她出不出声儿的事儿吗？床都要摇散了！ 第二日，因着出门游玩儿，几人起的都晚。 听楼和韩兆过来敲门时，乔绾刚净了脸坐在梳妆檯前。 季九爷见状，先一步离开屋子，韩兆跟在他身后，主僕俩熘达着下了楼。 乔绾回身沖听楼招了招手，「快来。」 瞧她一脸有话说的兴奋劲儿，听楼媚眼儿带笑，踱步过去，捡起桌上的梳子。 「属下给您梳头？」 乔绾捧着脸透过镜子看她，嘆了口气感慨道，「听楼，你可真厉害呀。」 听楼笑着看她，「我听您这语气，像是觉得有些遗憾和羡慕？怎么，九爷还不肯呢？」 乔绾雪白的面颊红了红，怕是也只有听楼明白，九爷是一直没跟她圆房的。 她扫了眼门的方向，噘着嘴小声嘀咕，「说什么快了，等回宁安城成了亲，可是……昨儿更过分了！」 听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他居然说，这两年不要孩子！」 听楼顿时喷笑，掩着帕子挡了挡唇，回身警惕的看了眼门外，然后微微弯腰在乔绾耳边低声悄语。 「男人说这话，能信的？圆了房，真是九爷能控制的？您听听罢了。」 乔绾咬唇，一脸迟疑，「九爷总有法子的。」 「啧。」，听楼抱着臂嘆了口气，「能有什么法子？给您吃药您不吃啊，他自己个儿吃药？赵滨和韩兆也不乐意看他这么作啊，用香的话，那更拿不住您了。」 乔绾月眸亮晶晶的看着她，唇角已经抑制不住开始上扬。 第92页 小姑娘的心思，喜欢他就要和他一辈子在一起，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他生儿育女。 听楼瞧着这样的乔绾，觉得可爱极了，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属下能帮您，也能让韩兆帮您，不过有一点您得想好了。」 乔绾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不怕吃苦，努力学习，让自己成长，就是为了能跟他一起并肩前路，他会全力护着我们，我也会全力护着我和孩子，我们两个绝对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她说的认真，听楼听得都十分心软。 乱世风雨里，最难得的就是这片，一往直前矢志不渝的情谊。 她和韩兆，眼下不管不顾，为的也不过是不留遗憾，真不得已的那一天若是来了，她自然也会拼尽全力护着孩子先走，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听楼。」，乔绾握住听楼的手，月眸清澈透亮看着她，「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若是有一天我和九爷遇了难，我唯一能託付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听楼微怔，随即柳叶眉轻蹙，「夫人，九爷会给您安排好后路的。」 乔绾笑的明媚，「我知道他，过去给我安排后路，是因着我总不愿意依附他，他怕自己走了，我一个人留下受苦。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这个人霸道的很，我也不会离开他的。」 「生死相随，总比生死两茫茫要幸福的多。」 听楼怔怔看着她，乔绾是个小她几岁的姑娘，可她这份豁达，着实令她自嘆弗如。 很多年后，听楼想起今日笑颜明媚，说着生死相随的乔绾，胸腔里那份感触都一直在。 两人正对视着，门突然被敲响。 韩兆站在门边，左右看了看两人，端正的眉眼面无表情。 「夫人，早膳已经备好了。」 乔绾三人从楼上下来，就见大堂里座无虚席，人群里，银色长衫黑呢大衣的季九爷十分引人注目。 四方桌子，季九爷的左手边，坐了个一身白西装戴洋帽的人。 第72章 您端的辈分大，就在这儿口无遮拦的？ 乔绾今日穿了件儿湖碧色绣青竹的旗袍，外罩雪白狐狸毛领大衣，乌发长及腰际，发髻上绾着珍珠发卡。 她生的眉眼如画，身段纤柔，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优雅仪态万千。 加之她身后的听楼，千娇百媚摇曳生姿，是个与乔绾风姿截然不同的美人。 她们一下楼，就引起大堂内所有人的侧目。 季九爷将紫金佛珠慢悠悠套回腕上，等乔绾走到身边，牵着她手挨着自己坐下。 乔绾先是看了眼坐在季九爷另一边的人，那人也在看她，两人对视，先后客气的笑了笑。 那是个修眉大眼高鼻樑的青年，瞧着文质彬彬一身贵气。 乔绾收回视线，一边拿起勺子准备喝粥，一边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捲起袖管，慢条斯理拿了颗水煮蛋剥起来，一边眉眼带笑看乔绾。 「一个生意上的朋友，凑巧遇上，你唤他一声傅先生吧。」 乔绾月眸眨了眨，乖巧的唤了一声，「傅先生。」 那青年视线落在季九爷手上，听乔绾唤他，才连忙摇了摇头，笑意清浅看着乔绾。 「何必这么见外，论辈分，你跟着他唤我舅舅也使得。」 乔绾月眸睁大，飞快的瞥了季九爷一眼。 季九爷仿佛充耳不闻，将剥好的水煮蛋搁在乔绾手边的小碟上，声线清淡，「你忙你的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傅先生也不恼，笑盈盈的看着乔绾，完全无视季九爷的话。 「你多大了？」 乔绾眼角余光看季九爷，想着这位「舅舅」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的，但看眉眼倒是跟季九爷没一点儿相像，可到底人家辈分在那儿，她也不敢怠慢。 于是，乔绾斟酌着小声回话，「过了年，十七。」 傅先生点点头，单手支着下巴，心情很好似的跟她闲聊。 「小十岁，你也别太嫌弃他，他是个石头性子，开窍晚。」 「我没有……」 「你也别怕他，这种人一旦开窍，也是死心眼儿，他最大的缺点是护犊子，你知道的吧？」 乔绾呆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 傅先生这话是问季九爷的，因为他说完就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垂着眼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闭嘴。」 「别不知好歹的，你以为我想关心你？」，傅先生也不耐烦了，转头又看乔绾，「他到苏城收的你，这么久，怎么还没动静？」 乔绾：「……」 「傅渊博。」，季九爷摔了筷子。 傅先生收敛了笑，皱着眉道，「叫舅舅！」 季九爷顿时嗤笑，「你怎么这么闲，大老远跑过来堵爷，八卦爷屋里的事儿？」 「我说了，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傅先生撇了撇嘴，双手环臂一脸挑剔的打量乔绾，「扶风弱柳，眉眼软糯，瞧着就不是个能镇宅的，大半年还怀不上，也是个子孙福气薄的，难怪大帅不满意。」 季九爷冷峻的眉眼蒙了层薄霜，「就他妈知道你来没好事儿，老爷子可以，能把你说动，怎么着，你现今……」 「您先等等。」 他正说着，乔绾「啪」的一声搁下勺子，脆生生打断了季九爷。 第93页 几人顺声看过去，小姑娘板着脸，如画的眉眼沉静微凉，抱着臂坐直了腰背，一脸的「我很不高兴」。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听楼张了张嘴，然后默默低着头喝粥。 其他三人一副观望的态度，傅先生扫了几人一眼，静静与乔绾对视。 乔绾酝酿了一下，忍下心里的气，笑意温浅婉约。 「这位……傅先生，您今年多大？」 傅渊博：「……」 他不接话，乔绾看了季九爷一眼，自顾自往下说，「瞧您与九爷也差不了几岁，端的辈分大，就在这儿口无遮拦的？」 傅渊博眉梢抽了抽，「小姑娘，恼羞成怒不能成为你没大没小的理由。」 「那您仗着辈分大，也不能成为，你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的理由。」 乔绾温声软语，一脸的好脾气，偏偏怼的傅渊博不知怎么接话。 「我过了年才十七，我是年纪小，也无父无母，但我知书达礼懂规矩，我敬您是长辈，所以您对我挑挑拣拣我没话说，您好好的说话就说话，一码归一码，做什么中伤人吶？」 傅渊博噎着口气，瞪着眼看她，「我怎么中伤你了？我说的话实事求是。」 乔绾月眸笑弯，「原来您说我子孙福气薄，不是在中伤我？真不好意思，我对号入座了。」 她一脸委屈扭头挽住季九爷，「爷您看他，好歹是个长辈，怎么能这么说您呢！」 季九爷唇角抑制不住扬了扬，轻飘飘扫了傅渊博一眼，拍着乔绾的手淡声道。 「你别跟他计较，他三年抱俩，五年抱仨，逢人就爱显摆。」 听楼正在喝汤，闻言猛地呛了一口，连忙背过身去忍着笑咳嗽。 韩兆板着脸替她拍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傅渊博。 傅渊博唇角抽了抽，他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的训季九爷。 「她是个丫头片子，我不与她计较，你这么上纲上线，就不太像话了。」 季九爷一脸有恃无恐，乔绾一脸惊讶不解。 「傅先生，您别生气呀，九爷也是实话实说实事求是啊。」 「你……」 「怪我多嘴，我要知道您这么……能耐，我不能再接这茬，我年纪小，不懂事的，您千万别生气。」 傅渊博冷笑一声，「伶牙俐齿恃宠而骄，难登大雅之堂。」，他看向季九爷，「你是别指望我替她说好话了。」 「我说过这话？」，季九爷一脸茫然。 他什么时候拖傅渊博替乔绾说好话了？他怎么不知道。 「小九。」，傅渊博蹙眉，一脸严肃，「你现在的境况，需要的是得力的贤内助，还有她身后能助你一臂之力的势力，而不是……」 他扫了眼乔绾，有之前的前车之鑑，故而没再多评价她。 但他的眼神已经表达了满满的挑剔和不认同。 乔绾这次是真恼了，她拍桌子站起身，话说的一点儿面子不留。 「我怎么了？我扶风弱柳，面相软糯，我母亲生我就给我这副模样，碍着您眼了可真抱歉。我子孙福气薄，也没打算进您老傅家的门儿。」 「夫人……」 听楼缓过劲儿来，瞧她冷着脸一副要干仗的架势，连忙起身拉她。 乔绾黛眉一蹙，撇开她的手。 「你起开。」 她看了眼面色沉静的季九爷，然后又看阴沉着脸的傅渊博，冷笑一声。 「今儿咱得好好掰扯掰扯，我在乎你们这些外人对我挑三拣四？」 第73章 她脾气不太好，我压不住 谁是外人？」 傅渊博蹙眉，扫了眼满大堂张望的人，压低声道，「不分场合就使性子，你觉得你哪配得上他。」 乔绾抱着臂转了一圈，有恃无恐的看了他一眼。 「我配不配得上他，他本人最有发言权，轮得到你们谁说了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懂不懂？」 「您快得了吧，什么年代了？我跟他在一起，他无妻无妾，我没嫁没许，正大光明没偷没抢的，两心相许天作之合！」 傅渊博眉心都皱成了疙瘩，连看都不想看乔绾了，而是直盯着季九爷。 季九爷掂着佛珠，被小姑娘这句「两心相许天作之合」听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他见傅渊博瞪他，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笑道，「我觉得她说的对。」 傅渊博气结，额角直抽抽。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了，还分不分的清主次？家里那位不同意，到底为什么，你心里没数？」 季九爷笑意收敛，扭头牵住乔绾示意她坐下。 「在外头委屈你一下，怼也怼了，爷可不能让你真揍他，会让人看笑话，有失夫人的风度。」 乔绾一脸不满意，挑剔的瞪了傅渊博一眼，抿着嘴坐下，嘴里不客气的道。 「今儿我碍着他面子不跟你细扯，下次见了我你最好嘴巴客气点儿，否则……」 「我懒得理你，君子不与小人和女子计较。」 傅渊博嗤笑一声，看都不在看乔绾。 乔绾暗自磨牙，恨不能上前扯他衣领子，给他揪到没人的地方练练拳脚功夫。 季九爷握着她素手轻轻揉捏，已经接着傅渊博的话开了口。 「他不同意，我早料到了。」 第94页 「那你还敢提，还以做甩手掌柜做威胁，你这么玩儿，就不怕玩儿脱了？」 傅渊博点了点桌面，食指一指乔绾，「就她这种性子，那些人知道你这么看重，矛头全指过来，我告诉你，她就是做了九夫人，也再没机会活着出宁安城。」 乔绾黛眉紧蹙，月眸清凉，「能不能好好谈话，非得惹我是不是？」傅渊博没看她，而是对着季九爷挑眉道。 「你看，我就说了一句，就恨不能打人。」 季九爷捏了捏乔绾的手，薄唇轻勾，「她是不把你当外人，才对你直言不讳，你若是见过她怼白芍，见过她忽悠老六，见过她算计老七，就不会觉得她冲动任性了。」 傅渊博不以为然，目露挑剔，「就她，能算计季老七，嗤。」 这声嗤笑，十足的不屑，彻底冒犯了乔绾。 乔绾樱唇上扬，慢条斯理的抽出季九爷握着的手，轻轻抿了抿鬓发。 「您是岁数大了，记性不好？我说过了，对我说话客气点儿。」 傅渊博唇角一勾，正要冷嘲热讽的怼她，忽见乔绾素手一甩，紧接着自己左肩一阵钻心的刺痛。 「啊！」，他痛叫一声，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你敢伤爷！」 乔绾回以浅浅微笑，「如你所见，我这个人冲动任性，正如你所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季九爷握拳抵唇，干咳了一声，看好戏似的盯着傅渊博的肩头。 「你……你未免太恶毒了，自己人你也下得了手！」 傅渊博要气疯了，他疼的不敢动，白着脸出了一头冷汗，冷冷看向季九爷。 「还不管管你的女人！」 乔绾先季九爷一步开了口，「您是谁的自己人？说好的我配不上九爷呢，我可不是您的自己人。傅先生，这次是个小小的警告，下次我的手不会偏，针会淬毒，正中你的喉咙，让你再也没机会说讨人厌的话，记住了？」 傅渊博气的脸色青白交加，捂着肩头磨了磨牙。 「算你狠！」 乔绾樱唇抿着笑，看了眼听楼。 听楼起身走到傅渊博身后，一手点住他后肩几处穴位，一手握着块吸铁石，掌心运力猛地一震。 傅渊博又是一阵痛叫，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经出现在吸铁石上。 他握了握肩膀，那阵刺痛的感觉比方才还明显。 傅渊博再看乔绾时，脸色沉的能滴墨，到底没了那份不满和轻视。 「都是站在小九身边的，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愿你这些小手段，日后都能用来对付敌人。」 他这么说，多半是认可了乔绾。 乔绾也不恼了，端起小碗慢悠悠喝粥。 「你放心，我的手段，只多不少。」 傅渊博沉了沉脸，看向季九爷嘆了口气。 「他让我来，一是知道傅家虽然不愿意掺合大帅府的事，但也绝对不会放任你不管，二是想着让我先见见这姑娘，依照我的态度来决定要不要向你退步。」 「小九，你先说，你想让我怎么转达。」 季九爷垂着眼，将手上的佛珠摘下来慢慢摸搓，沉凝了一会儿，徐徐开口。 「你知道她父亲是乔岳阳，母亲是万舒眉。」 傅渊博顿了顿，一脸复杂的看了乔绾一眼。 乔绾心有不解，为什么这会儿要提她父母，但她没当面问出来。 季九爷笑了笑，看向傅渊博，「我不需要他觉得，甚至任何人觉得，我是非绾绾不娶。以前的那些事，谁心里都清楚，你自然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以前的那些事……乔绾月眸微暗，轻轻看了季九爷一眼。 傅渊博听完这些话，神情严肃而无奈，他看了眼端坐着，瞧着温婉优雅，大家闺秀似的乔绾，沉声问季九爷。 「所以，你是真的动了心，不是为着别的。」 季九爷垂着眼没接话，只是薄唇勾了勾。 傅渊博又嘆了口气，「你真喜欢她，就该藏着她，不让任何人知道，你给她抬到风口浪尖去，不是让自己不好过么。」 「她是个执拗的姑娘，我可管不了她。」 季九爷哭笑不得，握住乔绾的手。 「你也看见了，她脾气不太好，我压不住。」 乔绾：「……」 傅渊博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扶着桌子站起身。 「你们就折腾吧，我只能说，好自为之啊。」 傅渊博留下这句话就走了，季九爷几人吃完了早膳，也上车离开。 车子驶出小镇，继续往南。 乔绾侧头看季九爷，然后挪到他身边，挽住他手臂，将下巴搁在他肩头，眼巴巴瞧着他。 「九爷，您说过，幼年时曾在乔家族学读书。那时候，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事您没说？」 季九爷就猜到她迟早要问，他眉眼带笑垂眼瞧着她。 「爷要说可以，但你听了，不能疑神疑鬼，不能使性子。」 乔绾眨了眨眼，一脸迟疑。 「您说。」 第74章 绾绾，你会不会怪我 旧朝在那会儿，你祖父是太师，父亲任中书令，掌六部大权，你姑姑是皇后。在昌平，乔氏一族花团锦簇，是四大氏族之首。」 「乔老爷子建族学，整个昌平城的权贵子弟挤破了头要往里钻，但乔老爷子知道皇帝忌讳结党营私，大多子弟都是不收的。」 第95页 「那会儿大帅任护国公，执掌兵马大权，爷的母亲是太后外甥女，因着二哥死在边关，母亲过了数年才生下我，故而很多人看护的如眼珠子一般。」 「乔家族学为数不多的外族子弟，爷算一个。」 「母亲那会儿神智时常不好，爷两岁就被抱到乔家养着，美其名曰是太后懿旨重託。其实，是皇帝在借乔家的手控制爷，牵制大帅。」 乔绾听的入神，若有所思的打量季九爷。 「九爷送到乔家的时候，我母亲嫁给我父亲了吗？」 季九爷面含浅笑，看着她摇了摇头。 「爷去的那天，你父亲替皇帝办差，那趟回来，就开始议亲，你外祖父当时只是个刚调入昌平城的四品官，这门亲事其实是万家高攀，但你父亲就是看中你母亲，乔老爷子拗不过，只能派官媒提亲。第二年开春你母亲才嫁过来。」 「先头告诉过你，你父亲是乔家唯一的嫡子，他们夫妻虽然感情好，但成亲七年才生下你。」 乔绾点点头，仿佛悟到了什么，她月眸明亮看着季九爷。 「所以……您在乔家那些年，是我父亲和母亲在照顾您？」 季九爷静静看着她，冷峻的眉眼眼下十分柔和，他唇角带笑，轻声道。 「绾绾，你知道吗？你父亲是个十分正直又温和的人，你母亲也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那些年里，他在这样两个人身边长大。 乔岳阳教他读书写字，教他伦理纲常，教他人生道理。 万舒眉对他疼爱有加关心备至，就像对自己的孩子。 他不止一次质问过佛祖，为什么他不是乔岳阳和万舒眉的孩子，他当时甚至十分害怕他们会生下自己的孩子，就此抛弃他。 季九爷像是陷入了某些回忆，又像是透过乔绾，在看其他的人。 乔绾看着他出神，不由轻轻晃了晃他的胳膊。 「九爷，您想什么呢？」 季九爷看着她，突然问道，「绾绾，你母亲在顾家过得不好，你会不会怪我？」 乔绾不解，靠着他摇了摇头，「这跟九爷有什么关系？」季九爷薄唇微抿，眼睑低垂没再继续问。 「后来，四方割据诸侯战乱，大帅奉命率兵抵御外辱内患，可他实在分身乏术，朝廷又一再妥协…… 他被朝廷牵制多年，终究咽不下这口气，昌平城被攻陷的时候，他没带兵回返护城，而是在宁安城举旗自立了。」 季九爷说这话时，冷峻的眉眼透着淡漠和凉薄。 乔绾似乎能想到，那段时间才十岁出头的少年经历了什么。 她想起母亲曾说的，父亲孤注一掷送她们离开，耗费了多大的心血，承受着许多痛苦。 乔绾垂下眼，脸色也白了几分。 胳膊上的手渐渐滑落，季九爷侧头看她，只看到小姑娘乌黑的鬓发和素白的侧脸。 他喉咙有些哑，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我是大帅嫡子，这在旧朝不是秘密，那些征伐土地的人都想拿我来威胁大帅，殊不知，从他不再管朝廷自立为帅的那天起，我和小十对他来说已经是死人。」 「你父亲知道这一点，他知道我心存怨恨，怕我走上不归路，他说虎毒不食子，大帅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旧朝灭亡已是定局，他说大帅终究是我父亲，让我不要恨他。」 「他派出所有暗卫，一半护送你们母女和万家离开昌平，一半护送我和小十到宁安城。」 「其实，根本不用分那么多人来护卫我们兄妹……一进宁安城门，那些人，就被围杀了。」 「护卫万家的暗卫，在抵达霖城后，就回返昌平城了。如果，我不止一次这么想过，如果他不分出一半人来护送我和小十，那些人就不会死，如果那些暗卫没死，他们齐力救你父亲出昌平，或许他……」 「他还是会死。」 乔绾轻声打断他，她视线模糊看着自己交握的素手。 「他将所有人派走，说明他只想与乔家共存亡，本身就没存着苟活的念头。」 乔绾说着有些哽咽，她勉强一笑，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逼迫眼泪收回去。 「母亲说过，读书人没什么好的，除了附庸风雅满肚子循规蹈矩，性子也又硬又倔，他眼里从没有家，只有国，国破了，他也活不下去的。」 「但她从不怨父亲，她说这辈子真正对她掏心掏肺的，只有他一人。可我不止一次怨过他，在被人骂野种的时候，在顾家担惊受怕无能为力的时候，看着母亲……我想过，他从没真正爱过我们，否则怎么捨得抛弃妻女……」 「别这么说。」 季九爷打断她，小姑娘努力绷着脸，可眼泪还是那样抑制不住的掉出来。 他心里开始又闷又疼，伸手将小姑娘抱在怀里，轻吻她眉心和鬓发。 「他是个心肠很温柔的人，他爱你母亲，就只娶她一人。他同样爱你，真的很爱你，送你走的前一晚，他抱着你坐了一夜，第二天他连去送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辈子光明磊落，不曾低头。我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对着十一岁的少年请求，他让我好好活着，变得强大，请求我代替他，照顾你们母女。」 季九爷难得眼眶微红，哑声道，「绾绾，其实是我欠你们良多。我辜负他的託付，我没能保护好你母亲，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你。」 第96页 乔绾情绪一时半会儿难以平静，她依偎在季九爷怀里，很久没再说话。 季九爷一直轻拍着她后背，姿势像极了在哄孩子。 听了一路，听楼也十分感慨，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乔绾闭着眼眼眶微红，是很难过的姿态。 她想说些什么，转变一下这种气氛，让小姑娘别这么难过。 「夫人，明天下午就能到乌江河了，您还从没坐过船吧。」 季九爷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看怀里的姑娘。 乔绾摇了摇头，睁开眼时脸上神情已经如常。 「我听说有人会晕船的。」，她昂头看着季九爷，眉眼间笑容乖暖，「我若是晕船怎么办？」 季九爷心都化了，抱紧她揉了揉她纤细的身子，柔声道。 「你若是晕了，咱们不坐船就是。」 「九爷。」 「嗯？」 「您喜欢我，是真的喜欢我，不是因为要报恩才喜欢我，对吧？」 「自然不是。」 若是要报恩，护她一世周全，也不必非娶她不可。 乔绾靠在他肩上笑，月眸微眯。 「那你一开始装作毫不认识我，还一而再再而三占我便宜，调戏我。」 季九爷：「……」 第75章 我会在万千人中，挑中您做我的如意郎君 腊月廿，几人抵达乌江河。 乔绾推开客栈的窗户，清晨的江风又冷又湿。 从三楼望下去，乌江河又宽又长，江面上是密集的船只，码头的两岸都是早起的小贩。 季九爷走过来，从身后将她揽抱住，一起看着人声鼎沸的早市，他指了指江面的对岸。 「那是流城。」 乔绾诧异，回头看他，「是宋军的都城？」 季九爷点点头，摸着她素手冰凉，他将窗户降下来，牵着她走回屋里的地炉旁。 乔绾一脸不认同，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 「您明知道大帅刚怀疑过您跟宋军有勾结，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了，可您也不该往这儿跑呀，咱们带的人不多，真出了岔子怎么办，您总做这种置自己于危险的事。」 季九爷眉眼含笑，抱着她坐到躺椅上，用薄毯将乔绾裹的严严实实。 「年纪轻轻的，操那么多心，爷自然是有原因才跑这一趟，这么多年，没你管着，爷不也好好过来了？」 「现在不一样。」 乔绾轻轻白了他一眼，靠在他怀里昂头看他，「我就知道您不能平白的带我跑这么远路游玩，说吧，到底要做什么？」 季九爷轻笑，捏着她秀挺的琼鼻。 「你就不觉得，爷是真的跟宋军勾结，跑到这儿来威胁大帅。」 「我管你真的假的。」，乔绾月眸清澈，「现今是西边八省，您领十万兵，掌五省代理军司，真要反，也学当年季大帅举旗自立就是了，还能费那么多周折？」 季九爷听的凤眸里都是笑，瞧着怀里机灵地小姑娘，觉得可真是让他喜欢极了。 「你瞧，你都懂的事儿，他活了大半辈子，能不懂？」 乔绾月眸眨了眨，恍悟了。 「您这是有恃无恐啊，您在季大帅眼里，一直这么任性吗？九爷，每天撩虎鬚的日子，是不是特别刺激？」 想着季大帅恨不能鞭他百八十遍，但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乔绾捂着嘴偷笑。 季九爷笑的漫不经心。 「小的时候，他总瞧我不顺眼，说我被你父亲养的不成气了，做事束手束脚性子软的像泥，一点儿都不像他季庭越的种，他总想着把我的硬骨头逼出来，所以动辄打骂。人都是有反骨的，打着打着，爷跟他槓上了。」 「时间久了，发现他这个人的毛病，他自己离经叛道，就喜欢儿子也离经叛道，你越不服管教，他心里反倒越满意。」 「你父亲有句话没说错，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父亲爱你，可以忍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要你活着。季大帅对他的儿子，也是望子成龙，他希望他的儿子能比他强硬，比他心狠。」 「爷约莫着，哪天真有人要反，他说不定还会欣慰后继有人。」 乔绾简直开了眼界，世上会有这样的父亲，盼着儿子能不服管教，甚至造反。 她哭笑不得，看着季九爷道，「那你们互相残杀，他不是也瞧的高兴？」 季九爷薄唇撇了撇，「你可以跟他张牙舞爪，他可以跟儿子们叫板，但他不允许他的种被别人杀害，平日里打打闹闹可以，真要兄弟自相残杀，他第一个不同意。护犊子，是根子上传下来的。」 乔绾受教了，她一脸敬佩的点点头，转而想起这话题跑的有点儿远了。 「您还没说，来这儿到底要做什么？」 季九爷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一会儿上船就知道了，江上严寒，你别穿旗袍了，捂严实些。」 乔绾点点头，爬下摇椅去换衣服。 听楼进来给她梳头，瞧见小姑娘穿了身玫红色夹袄，下穿桂色百褶裙，衣裳上绣连理枝，夹袄镶了一圈儿兔毛，衬得整个人又白又嫩，像玉雕出来的一般。 听楼许久不见她这么打扮，觉得十分新鲜，媚眼带笑步到梳妆檯前，翻开昨日新买的首饰匣子开始挑拣。 「今儿要梳个好看的发髻，才配得上夫人的花容月貌。」 第97页 乔绾月眸笑弯，「我没见过你绾发髻。」 听楼柳叶眉挑了挑，拿起梳子开始上手。 「夫人放心，我的手艺，不比明秋差的。」 乔绾捧着脸看她，一脸的崇拜。 「听楼，还有没有你不会的东西？」 听楼果真认真想了想，朱唇勾着笑道，「多才多艺美貌无双，属下可真是个人才。」 乔绾被她逗笑了，拍着手感嘆道，「唉！可真是便宜了韩兆那根木头！」 听楼低笑两声，看着她一派明媚的模样，神情柔和下来。 「夫人，想开了？」 乔绾知道她在问昨日的事，面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她看着镜子里的姑娘。 雪肤玉容眉眼若画，从她十二岁起，就经常听人说她美，生的好，会是很多男人梦里喜欢的姑娘。 她想，季九爷第一眼看见她，定然也是喜欢的。 他二十多年，成亲三次，不曾有过女人。 第一眼看见她，就动了要收她进屋的念头。 乔绾樱唇勾了勾，声线轻缓。 「没什么可伤心，也没什么可犹疑的，他心里有我，我确定的。我要做的，是让他心里眼里一直只有我，而不是多愁善感自艾自怜。」 或许是因为对父亲的承诺，所以季九爷对她无条件的关爱和包容。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不妨碍他们相爱，不妨碍他们在一起，不是么？ 主僕俩从楼上下来，季九爷和韩兆站在客栈门外抽菸，听见动静回头，他一眼看见的，是梳着同心髻，鬓发簪珠花，身裹雪白狐披风的乔绾。 同心髻，是北宋时期女儿家盛行的发髻，配上她这身打扮，像极了旧时氏族大家的名门闺秀。 季九爷看着他的小姑娘笑容婉约明媚，向着他走过来，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细细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 「乔家若是还在，绾绾在昌平城，应当也是世族子弟争相求娶的名媛。」 乔绾知道他是在夸自己，心里美滋滋的，月眸笑弯了抱住他手臂，声线绵软。 「那您一定是其中之一，我也会在万千人中挑中您做我的如意郎君。」 季九爷闷笑两声，揽着她转身往外走。 「不光是你挑中，你的父亲母亲看着爷长大，眼里还能再挑中别人？」 「那我岂不是跟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你说的对。」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往码头去，朝阳璀璨耀目下，真像一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好画卷。 听楼跟在他们身后，眼瞧着，不由笑了起来。 韩兆板着脸，伸手握住她手，拢在了大衣兜里。 第76章 乱世的年代，还得是枪桿子最硬 乌江河横跨南北，是现今最大的贸易河，冬天里的乌江河上，船只依旧稠密。 季九爷揽着乔绾登上一艘不大不小的两层楼船，上了船，乔绾四下打量一眼。 朱木雕栏金镶玉砌，顶吊水晶灯，影壁灯影靡靡，一层中央有座圆形舞台，角落里坐了四个端着乐器的西洋人。 许是他们来的早，楼船上没什么人，这条船虽然空荡荡的，但却处处透着奢靡之风。 乔绾挽住季九爷手臂，一边跟着他上楼，一边小声疑问。 「这艘船，怕不是做正经生意的吧？您来这儿，要做什么？」 季九爷薄唇微勾，含笑睨了她一眼，「你放心，带着你，爷什么也不敢做。」 乔绾鼓了鼓腮帮子，伸手掐他胳膊。 四人上了二楼，依旧没动静，连个人都瞧不见。 季九爷牵着乔绾踱步到走廊尽头，窗户半开着，窗棱下挂了两只鸟笼，本来安静的鸟儿，因为有人来，「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季九爷端起搁在窗台上的鸟食递给乔绾，「你在这儿玩儿，一会儿喊你再进来。」 乔绾一脸乖巧，捧着小碟子点了点头。 季九爷转身往回走，听楼与他擦肩而过，站在一旁陪着乔绾。 乔绾视线还落在那头的季九爷身上，他停在二楼正中的房门外，韩兆拍了拍门，屋里没动静。 然后她瞧见，韩兆抬起脚，一脚将门给踢开了。 「哐当」一声巨响，仿佛惊动了整栋楼船。 紧接着，屋里传出几声尖叫，还有一声怒骂。 「大爷的！哪个不怕死的扰你潇爷清梦！老子毙了你！」 季九爷站在门外捻着佛珠，韩兆板着脸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屋子里跑出来三个衣冠不整的女子。 乔绾收回视线，默默捻了几颗鸟食扔进笼子里，小声问听楼。 「这是谁呀？」 听楼抱着臂，闻言收回视线，朱唇勾着笑，「淫邪荒唐，风流不羁，宋三爷宋潇。」 乔绾听着这两句评价，黛眉忍不住蹙了蹙。 「九爷真认识宋家的人，他大老远跑到乌江河来，就为见他？」 听楼掩着帕子轻笑，「夫人，宋三爷的名声是不太好，但他在滦省的地位，也是不可动摇的，九爷找他，自然有他的道理。」 乔绾便不再多问，一边等季九爷，一边专心致志的逗鸟。 屋里，季九爷掩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床上的人，韩兆走到窗边将窗户一一打开。 诺大的床榻上，裹着大红色蚕丝被的青年一脸烦躁，他扒拉着一头乱糟糟的金色头发，深邃英俊的眉眼满是不耐烦，撇了季九爷一眼。 第98页 「一大清早的，你缺不缺德！自己清心寡欲，就坏别人好事儿！」 季九爷懒得看他，踢了踢桌边的绣凳，掀袍落座。 「说你多少遍了，纵慾过度要短寿的。」 宋三爷心烦的嘆了口气，掀开被子赤脚下地，走到桌边自己倒了杯凉茶。 「我都在这儿等你好几天了，总不能干巴巴坐等吧。」 季九爷素来是个修身养性的人，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宋潇又荒唐又糟蹋身体的作为。 大冷的天，他喝过夜的凉茶，看的季九爷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他过去说的多了，懒得再管他，撇开眼不看，直言道。 「查理德还欠我一批货，你给我催着点儿。」 宋潇一边系衬衣扣子一边看他，「我替你盯着呢，这事儿不要紧，有件更要紧的事儿。」 「什么。」 「我收到消息，说你要成亲了。」 韩兆提熘着两件衣裳过来递给宋潇，宋潇顺手接过，开始往身上套。 「你家老头子貌似瞧不上那姑娘，不远千里发了封电报给宋老头，给你求娶宋家姑娘，看意思是想跟我们结盟。」 季九爷嗤笑一声，「季老七前段日子才捅了我一刀，他能给我求娶宋家姑娘，别开玩笑了，此举更意在试探。」 宋潇一脸无所谓的纵了纵肩，穿好了军装坐在桌边，「我家小妹妹刚刚十岁，他诚意大不大，不是瞎子都看的出来。」 季九爷不欲再提这事儿，转头吩咐韩兆，「请夫人进来。」 宋潇瞧着韩兆出去，碧色眸子打量季九爷，浓眉斜挑。 「我猜你约我，不会单纯为了让我看你的新夫人。」 季九爷似笑非笑，将佛珠套回手腕上，「我找到绾绾了。」 宋潇一脸「我就知道」的瞭然，他压低声，「乔岳阳都死了多少年了，我可不保证我家老头还念旧情。」 「救命之恩当泉涌相报。」，季九爷凤眸眯笑，「没有他，你父亲早被砍了头，宋家做了东北五省的主，我现今没位份代替他跟你们讨恩情，但绾绾是他唯一的血脉，你们帮我这一次，过去的事儿一笔勾销，互不相欠。」 宋潇没再吭声，他视线看向门口，韩兆带着进来的，是个眉眼如画清丽脱俗的小美人，她一身装扮，像极了旧时世族大家的高门贵女。 他愣了愣，还以为是画里的人走了出来。 乔绾也瞧见了宋三爷，金色头发碧色眼珠的青年，西洋人血统展露无疑。 她略略诧异，见季九爷沖她伸出手，便握住他的手挨着他落座。 宋潇左右看了看两人，这姑娘配季老九，是有点儿娇嫩了，不过两人这么一瞧，倒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啧」了一声，小姑娘粉雕玉琢一般，实在赏心悦目，可惜便宜了季老九，他对兄弟的女人可不感兴趣。 「成吧，你的话我带到，老爷子怎么决定我可就管不了了。」，他又看季九爷，「还有，即便老爷子答应，你要她背负着宋家这个依仗进老季家门儿，也未必是好事。」 季九爷淡淡含笑，侧头看乔绾，「福祸相倚，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三言两语，乔绾从季九爷和宋三爷的嘴里，听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她怔怔看着季九爷，清澈的月眸涟漪出波澜。 事儿说明白了，宋三爷起身要走，连顿饭都不愿意再留下吃。 「你们在乌江河等一日，最晚明天，我来给你送信。」 季九爷点点头，也不留他，只是牵着乔绾亲自送他下了楼船。 站在甲板上看着宋三爷乘坐的商船离开，乔绾侧头昂着下巴看季九爷，手拽住他袍袖。 「您特地带我走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个是不是？」 季九爷眉眼含笑，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万家如今虽然在苏省是大富贵了，但你只依仗些银钱，镇不住宁安城那些妖魔鬼怪，乱世的年代，还得是枪桿子最硬。」 乔绾仰望着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什么都为她打算好了。 第77章 你爷有多桀骜不驯，你就能有多骄纵跋扈 我看您跟宋三爷相处十分自在。」 乔绾挽着季九爷下了楼船，一边往码头走一边问他，「所以之前有人给大帅抹眼药，不是没有缘由的？您跟宋家有什么渊源？」 季九爷目视前方，神情有些漫不经心，「我跟宋家的渊源，也因你父亲而起，宋大帅夫妻受过你父亲大恩，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宋家。」 又和她父亲有关，乔绾月眸光泽复杂，没再继续问。 季九爷侧头瞧了她一眼，含笑拍了拍她的手，声线低柔。 「我跟你说过，你父亲是个极睿智且温柔的人，他对很多人都很好，你看，如果不是他积下许多善因，又怎么会在你身上结这些善果？」 乔绾樱唇微抿，轻轻撇了他一眼。 「您佛经看多了，还来给我讲因果循环。」 「重点不是佛经。」 季九爷失笑，张臂揽住她肩，护着她避开人群。 「您总说他的好，这些好都是我从你们那里听说的。」 乔绾眉眼淡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季九爷低头看怀里的人，语气带出几分无可奈何。 「绾绾，他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一个身份为父亲的人，但他对爷来说，是比父亲还亲近的人。你心里怪他，爷能懂，没关系，他是怎么养育爷的，爷就怎么待你。」 第99页 他想，总有一天，乔绾会明白，他之所以是现在的季世延，对她如此好的季世延，都是因为，乔岳阳曾是这样的乔岳阳。 宋三爷说第二日来消息，第二日晌午他就来了。 他带给乔绾一把匕首，匕首的刀鞘十分华美，上面雕刻着九条锦鲤，锦鲤中央镶嵌着一枚鸽子血宝石。 乔绾掂着那匕首打量，然后看向季九爷。 「这把匕首，是我宋氏族人身份的象徵，九尾彩鲤是宋家的族徽，鸽子血为正红，是嫡系子嗣的认证。」 宋三爷淡淡解释过，然后看着乔绾道，「我父亲认同你的身份，你可以以宋家女的身份嫁入老季家，我父亲会应同季大帅提亲的电报。」 他顿了顿，看了季九爷一眼。 「当然，你也可以作为乔绾，继续季老九给你安排的方式嫁过去，东南宋家，会是你的后盾，这一点，我父亲同样会转告季大帅。」 乔绾没说话，她只是掂量着手里的匕首。 季九爷见状，冷峻的眉眼含笑看向宋三爷。 「你怎么说动他的？」 宋三爷耸了耸肩，神情有些无奈，「不是我，是我那位威武不凡的母亲大人。」 季九爷顿时失笑摇了摇头。 「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宋三爷单手叉腰嘆了口气，「老爷子虽然低了头，但有句话让我带到，宋家现今势力是抵不过季家，日后不定哪天会对立，他帮你，一是还乔先生的恩情，二也是赌一把。」 季九爷明白宋家老爷子赌这一把是什么，他眉眼严肃，抱了抱拳。 「替我带话，我季世延在一天，季家不会主动攻阀东南五省。」 乔绾闻言，不可置信的看向季九爷。 这句诺言耳听轻巧，实则很重，倘若季九爷能在这场博弈中胜出，他日他就是一统西边半边江山的大帅，他不主动攻阀东南五省，国就不会一统。 宋三爷神情也难得严肃，对着季九爷抱了抱拳，然后看向乔绾。 「你决定好了？」 乔绾月眸眨了眨，轻轻点头，「劳烦三爷替我谢谢大帅和夫人，匕首我收下了，但我还是要做为乔绾嫁给他。」 季九爷薄唇抿着笑，将握在掌心的素手拢紧握住。 宋三爷也没有劝她什么，一脸平静的点了点头，临走又告诉她一句。 「我母亲说了，宋家在一天，你有任何危难，我们都不会置之不顾，不用怕宁安城那些牛头马面，宋家人出门在外，不低头的。」 乔绾忍俊不禁，对他屈膝礼了礼，郑重道了声，「多谢。」 送走了宋三爷，季九爷带着乔绾在乌江河边的集市熘达。 傍晚时分，朝霞印红了半边天，两人手牵着手依偎在一起，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九爷，我们明日是不是就启程回去了？」 「你不是想在霖城，和万家人一起过年。」 乔绾靠在他肩上看着晚霞下的江面，轻声呢喃。 「如果大帅同意了，过完这个年，是不是就要去宁安城了？」 季九爷侧头，只看见她素美的眉眼，他笑着伸臂将她揽住，用披风将她裹的严严实实。 「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陪爷回宁安，怎么眼下像是不太想去了。」 乔绾昂头看着他，月眸慢慢笑弯。 「去还是想去的，毕竟我还是要跟您在宁安城拜堂成亲的。」 季九爷低笑，俯首吻了吻她面颊，「别怕，万事有爷，到了宁安城，你想怎么作就怎么作，脾气性子都不用压着，你记着，你爷在宁安城有多桀骜不驯，你就能有多骄纵跋扈。」 乔绾听完这话，顿时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九爷，您这是怂恿我掀了宁安城吗？」 见她笑了，季九爷也跟着笑，「你保证自己不受委屈，就是掀了宁安城，爷也给你兜着。」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段时间，季九爷为她安排的，为她所做的，已经超过了乔绾所期待的。 她深吸了口气，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掂着脚环住他脖颈，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练本事，不给您丢人，也不会让人欺负。」 「嗯。」 季九爷垂着眼笑，下巴搁在她发顶蹭了蹭。 两人相拥着在江边站了一会儿，就返回客栈。 韩兆和听楼等在客栈门外的台阶上，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前。 「九爷。」 韩兆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他，沉声道，「赵滨的电报。」 季九爷垂眼，看清信封上的三个红戳，是加急电报。 于是，他直接撕开信封，就着门檐下的灯笼将消息看了。 乔绾贴在他身边，自然也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她飞快的看了季九爷一眼，小声疑问。 「季七爷的伤这么快就利索了？马上就过年了，他来苏城做什么。」 季九爷垂着眼，冷峻的眉眼看不出什么神情，将信件递给韩兆。 韩兆从兜里掏出火机，将信件点燃了。 季九爷静静看着它烧为灰烬，一脸若有所思，半晌淡淡开口。 「怕是不能陪你回霖城万家了。」 乔绾抿着唇，月眸清澈望着他，「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季九爷点了点头，「连夜返程。」 第100页 第78章 我可以不做九夫人 连夜返程，车内光线也十分黑暗，乔绾看不清季九爷的神情。 他靠在椅背上稳稳噹噹的姿态，捻着佛珠的手缓慢平稳，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九爷。」 乔绾心里莫名不安，挽住他臂弯贴在他身边，一脸担忧。 「我担心是大帅派他来，这是警告，会不会因为我，让您失去到手的五省军政。」 「别胡思乱想。」，季九爷微微侧头，唇角上扬声线低柔，「爷吃斋念佛多少年，捨得二字若是还掂量不清，不是白活了。」 乔绾靠在他胸口，垂着眼声音发闷，「没您说的那么容易。」 如果真是那样，那她是不是不应该坚持一些执念，九爷为她铺垫这般多，为她打算好了一步又一步。 如果，在明媒正娶和军政大权之间，让她去做抉择。 她不希望九爷输，只要他心里一直只有她，她可以就这么跟着他的，即使不做九夫人……也没关系的。 乔绾心里的酸疼密密麻麻，轻声道，「如果非要舍一样，那我不做九夫人……」 「闭嘴。」 季九爷低沉打断她，修眉微微蹙起。 似乎觉得语气重了，他抬手揉了揉乔绾柔软的发顶，然后将她揽抱住。 「乱世里，军政更迭是家常便饭，就算没有你，别人惦记爷手里的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万事俱备，你等着做九夫人就是，旁的事无需操心，都有爷呢。」 乔绾眼眶微红，昂头看着他。 「这十万大军倾注了您多少心血……」 「所以你忘了爷说过，随便派个人来，就能轻易接手？太小瞧爷了。」，季九爷笑的漫不经心，「再言之，现在一切还没弄清楚，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 乔绾咬唇，她想说季七爷不是随便一个人，他是旁人口中，对于九爷来说，最难对付的人。 可季九爷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再不能说什么，只能怀揣着满心不安，安静靠在他怀里。 回去的速度比来时要快，腊月廿九的傍晚，他们就抵达了苏城帅府。 车子开进府门，季九爷先下车，然后回身牵着乔绾手扶她下来。 乔绾站定，一眼就看到站在庭院廊檐下的人。 许久不见的白芍，穿着素白如雪的旗袍，不再浓妆艷抹，瞧着温柔许多。 她的身边站着个男人，那人身量与季九爷差不多，他皮肤白皙，头发也没那么黑，眉眼清秀温和戴副金丝框眼镜，军装穿在他身上，并遮挡不了那几分斯文秀气，不像带兵的，更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她看着季七爷时，季七爷同样在打量她，甚至回以她一个和善温润的笑容。 这就是季七爷，乔绾心中默念，挽着季九爷的手臂往他身边靠了靠。 兄弟俩对视了片刻，季七爷先温笑着开了口，从台阶上下来。 「你回来的正好，昨日收到宁安城的电报，大帅已经在为你准备成亲事宜，喜讯传遍了宁安城，我先道一句恭喜了。」 他说着，温温和和看了眼乔绾，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乔绾垂下眼，福了福身子回礼。 季九爷眉眼冷峻，拍了拍乔绾的背，低声说道。 「你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乔绾自然不想跟这两个人多呆，于是带着听楼脚步轻跃的上了台阶，与白芍擦肩而过。 白芍略略侧头看着乔绾远去的背影，秀美的眉眼淡漠沉郁。 院子里，季九爷捻着佛珠，举步上了台阶，也没看白芍一眼，只淡声跟身后的季七爷说话。 「大帅派你来，应该不只是迎我们回宁安。」 季七爷笑意清浅，语声温和，「成亲是大事，难得你找到一个合心意的人，大帅怎么能不重视。明日就三十了，一起在苏城过个年吧，等你回了宁安城，还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呢。」 季九爷顿住脚步，微微侧身看着他。 对视上他温润柔和的笑脸，季九爷薄唇缓缓一勾，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 「看来我的喜酒，七哥吃不上了。」 季七爷失笑，拍了拍他肩，「贺礼我还是不会吝啬的，你安心成亲生子，大帅等着抱孙子。五省军司我先代理了，难得成个家，也该收收心了。」 他的姿态，像个真正关心自家兄弟的兄长，季老七是这样的，心里有刀子，捅出来也是软刀子，从不伤和气。 这样的人，才最难搞。 季九爷淡淡勾唇，眼睫低垂「嗯」了一声。 季七爷笑意清浅而亲切，「今晚喝两杯吗？咱们兄弟，好些年没共酌了，就当提前吃你喜酒了。」 季九爷点了点头，眼睑掀起，见赵滨脚步匆匆正从府外赶回来，他扬声喊他。 「赵滨，来。」 赵滨一路小跑，到了近前看了看季七爷和白芍，点头行了礼。 「去备桌宴，给七哥接风洗尘。」 赵滨眼神复杂，垂下头应了一声，拽着韩兆走了。 季九爷眉眼带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模样，将佛珠套回手腕上。 「长途跋涉，我先净个身换身衣裳，晚些时候咱们饭厅叙吧。」 季七爷自然点头，他看了眼身边安静的白芍，温声询问，「乔小姐也来吗？」 第101页 季九爷薄唇抿了抿，淡声道，「她年纪小，从不沾酒的，这几天赶路累了，就不入席了。」 季七爷也没多提，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就咱们两兄弟，好好喝一杯。」 季九爷「嗯」了一声，转身往主院的方向走去。 乔绾回屋就沐浴洗漱过，季九爷进门时，她正坐在地炉边晾头发，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迎上前。 季九爷神情还算平稳，看不出喜怒。 乔绾接过他换下的衣裳，出去递给明秋，等再回来，季九爷已经进了屏风后，泡在了她刚沐浴过的浴桶里。 她走过去，趴在浴桶边沿看着他。 「九爷，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季九爷闭着眼没看她，背靠在浴桶上，只是薄唇唇角上扬。 「跟你说了别操心。」 乔绾撅嘴，心里有些难过，「您别把我当小孩子，您答应过我让我陪着您一起走这段路的。您现在有对策了吗？」 季九爷嘆了口气，睁开眼看向她，眉眼带笑抬手捏住她鼻子。 「当初领着这十万大军出来，爷就没想着再轻易回去。现今回去了，在宁安城呆一阵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乔绾眨巴眨巴眼，抚开他的手，月眸清澈望着他。 「所以，您被困在宁安城，也打算好了下一步怎么做？」 季九爷神情闲适，嗓音幽幽。 「季老七盘算着爷手里的五省，就顾不上宁安。说到底，宁安城才是军政中心。」 第79章 爷至少还娶了个夫人 大年三十的晚上，季九爷和季七爷喝到凌晨十二点。 季九爷睡到新年初一的正午才起身，彼时，乔绾正带着明秋和听楼在收拾行装。 见他披了件长褂从里屋出来，乔绾回身吩咐明秋去传膳，一边亲自给他递了杯茶。 「赵滨来了两趟，许是有事儿要禀。」 季九爷慵懒的伸了伸腰，接过茶盏抿了两口，才眉眼淡漠道。 「约莫是军政交接上的事儿，昨儿没顾上问他，让人喊他过来。」 乔绾回身看了眼听楼，听楼自是点点头去了。 屋里就剩两人，乔绾素手交握，一脸踌躇的看着他。 「九爷，您真放心把这些都交接给七爷？」 季九爷抬眼看她，小姑娘穿了件儿玫红色绣牡丹旗袍，黛眉月眸冰肌玉骨，瞧着清丽中平添几分雍贵，国色天香似的。 他看着，凤眸里溢出笑意，搁下茶盏，拽着乔绾纤细的胳膊，将人拖进怀里，抱住她细腰。 「爷再说你最后一遍，你现今最大的事儿是准备出嫁，别总在别的事儿上分心，记着了？」 乔绾樱唇微抿，月眸清澄明亮望着他。 「大帅这是逼您选择呢，您选了我，要美人不要江山，他指不定心里多气呢。」 「就是让他气。」 季九爷修眉轻挑，修长的手指捏住乔绾白嫩的面颊，「在他眼里，爷生性叛逆，就是要跟他对着干，让他头疼。放心吧，爷心里有数。」 「现今没功夫管别的，让他们蹦跶一阵儿，等爷娶了你过门儿，再慢慢跟他们较量。」 乔绾垂着眼没再吭声，这事儿，他说的轻松，可压在她心里就像座山。 赵滨来的很快，进屋时，乔绾正伺候季九爷用膳。 他摘了军帽，自动自发坐在一旁的围椅上，苦着脸开始诉苦。 「您可回来了，您不知道，那天一大早起我被人从被窝里喊出来，见着这两尊大佛出现在眼前，险些以为没睡醒呢。」 「九爷，七爷拿的调令您看了没？我仔细瞅了，大帅的帅印板板正正，不是作假，也没吓唬您，您这下真玩儿脱手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崩溃的搓了一把脸。 乔绾端坐着，听到这儿，轻轻看了季九爷一眼。 男人冷峻的眉眼毫无波澜，一边喝粥一边开口，声线清淡。 「当初爷要留在苏城不回去的时候，你跟韩兆都一肚子叽歪。怎么，现今爷要回去了，你俩又闹意见。」 赵滨拍了下大腿，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您记得您当时怎么说的？您说「捨得捨得，无舍何来得」，您现今把得的东西都拱手让人了，那不是白舍了？咱这大半年，到底折腾个什么劲儿了？」 季九爷搁下碗勺，接过乔绾递来的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唇角，眉眼带笑睨了赵滨一眼。 「什么叫白折腾？爷至少还娶了个夫人。」 乔绾：「……」 赵滨唇角抽了抽，这话怎么接？说夫人是重要，哪有十万兵马和五省军司重要？ 这话说出来，不用九爷动手，夫人少说得给他飞两把暗器尝尝。 他咂了咂嘴，闷声道，「对，九爷娶亲是关乎整个宁安城的大事儿，普天同庆，值了。」 只是这娶亲的代价，也太大了。 乔绾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几分苦涩和无奈。 季九爷伸手握住她素手，然后牵着她站起身，一边踱步往外走，一边与赵滨笑语。 「爷最近有大喜事儿，你少在这儿添堵，军政交接的事儿都办好了没？别耽搁了行程。」 赵滨跟在两人身后，闻言低声道，「都交代下去了，这大半年三省内，咱们已经安排了一多半自己的人，剩下川沪两省还没来得及下手，七爷不知道要在这儿呆多久，看来川沪要落在他口袋里了。」 第102页 季九爷点点头，站在廊檐下，看着白雪皑皑的庭院。 「川沪离得距离远些，他带着白芍，是势在必得，不过不要紧，川沪的兵马在大帅手里掌着，他想讨，得费些时间费些力气。 所以他还是要从苏江浙三省内的兵马下手，每个要点都是我们的人，他想插人进去，也不是易事。」 赵滨闻言点了点头，「七爷想啃咱们，也得费些牙口。」 季九爷掂着佛珠扯了扯唇，「让他在这儿慢慢琢磨，咱们先回宁安，在宁安城呆一日，就不能白呆。」 这是有谋划了，赵滨听的精神抖擞，过去季九爷从不主动围人，宁安城的军政大权他也不放在心上。 这次掌了掌兵马和五省军司，倒是比原先对这些上心了。 他轻轻看了眼乔绾，心下有些瞭然。 原来过去的心思都放在她这儿，现今收了心，对正事儿就看的重了。 这可真是福祸相倚啊。 赵滨收敛了心神，转而问季九爷，「夫人出嫁需得送嫁，万家那边，要不要也知会一声？」 乔绾看着季九爷，见他摇了摇头，眉眼淡漠。 「不必将他们搅合进来，娘家人这头衔，给东南宋家端着，来人就是贵客，不来也好解释。」 乔绾樱唇微抿，她明白季九爷的意思。 万家的分量不够硬，宋家足够给她撑腰，即便是没娘家人到场，也因着时局混乱可以理解。 这样就把万家摘了出来。 赵滨点头应了。 许是半天没听到乔绾说话，季九爷侧头看她，见小姑娘玉容沉静一脸心事的模样，不由侧身揽住她。 「临走前，你最好去封信给你外祖母，上次爷可是信誓旦旦答应她，一日不做大帅一日不娶你，就算回宁安城，也不带你。」 乔绾抬眼看他，对上季九爷柔和含笑的凤眸。 「爷这算不算出尔反尔，别把老太太气着了。」 他语气神情有几分尴尬，乔绾抿嘴笑了。 「九爷放心，我会说明白，是我一意孤行非要您娶我的，您重视我，不愿委屈我，才要带我回宁安城拜堂，绝对不会让外祖母埋怨您。」 季九爷听的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点点头揉了揉她发顶。 「快去吧，告诉老太太，等从宁安城回来，爷带你回霖城省亲，到时候再赔罪。」 乔绾抿着笑点点头，转身往小书房走去。 季九爷站在原地，看着她娉婷裊娜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微微收敛。 等她的身影看不见了，才扭头面无表情地看赵滨。 「吩咐下去，无论是谁，夫人面前，不许再提老七接手五省的事儿。」 这是怕乔绾心里的疙瘩过不去。 赵滨点点头应下。 第80章 你高兴最重要，不用怕得罪任何人 正月初三，季九爷带着乔绾和赵滨一行人离开苏城。 在站台等列车时，佟骁带着秦书杰和佟琉蝶来送。 几人寒暄了几句，佟骁看着季九爷，面容沉肃。 「九爷放心，三省有我在一天，就出不了乱子，我们等九爷回来。」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拍了拍他的肩，然后看向佟琉蝶。 「你老大不小了，遇事别冲动，别给你爹添麻烦。」 佟琉蝶一脸复杂，垂着眼点了点头。 佟骁嘆了口气，「我会看好她，九爷放心吧。」 「成，走了。」 季九爷说完，当先转身往列车的方向走去，乔绾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佟琉蝶，然后跟着他上了车。 包下的车厢有两截，跟着回宁安城的亲卫们占一截，季九爷几人在另一截。 列车徐徐驶动，乔绾透过玻璃看着佟骁几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她收回视线，看向端坐着翻开经书的季九爷。 想了想，乔绾沖明秋招了招手，等她走过来，才小声询问。 「九爷为何专程叮嘱琉蝶？我看她神情也不太对。」 明秋没成想她是要问这个，她杏眸眨了眨，回头扫了一眼。 季九爷在看经书，听楼依偎着韩兆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赵滨仰躺在椅子上翘着脚闭目养神，没人注意她们。 明秋扭回头，附在乔绾耳边悄声低语。 「琉蝶不能说话，都是白芍害的，加上十小姐的事，琉蝶恨她入骨。」 乔绾听完十分意外，月眸睁大了看着明秋。 难以想像是什么事，能让白芍下这样的狠手，佟琉蝶明明只比乔绾大三岁。 她还要细问，明秋摇了摇头，蹙着眉道，「夫人别多问了，眼下不是谈这些的时候。」 乔绾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明秋转身自去规整行李。 乔绾在窗边站了会儿，抬脚向季九爷走去，挨着季九爷坐下，视线落在桌上的经书上，轻声开口。 「九爷，明日夜里才能到宁安，这段路上，您跟我说说宁安城的风俗民情吧，还有宁安城的人，我对那儿一无所知，心里有些慌。」 季九爷闻言笑了一声，握住她素手，视线依旧看着经书，话也说的漫不经心。 「你慌什么，爷走哪儿都带着你，不让你落单。」 乔绾闻言月眸含笑，挽住他手臂，声线娇柔。 「人生地不熟的，您若万一有事脱不开身，我难不成还不出门了？」 第103页 季九爷垂着眼想了想，侧头看着她笑道，「宁安城的风气不好，你不出门就不出门，免得沾染了坏习性。」 乔绾心下诧异，正要说什么，却听赵滨接了话。 赵滨翻身坐起，趴在座椅靠背上，嬉皮笑脸的道。 「九爷是清心寡欲惯了，我就觉得宁安城挺好，车水马龙奢靡繁华，没事儿逛逛舞厅下个赌场，约几个人喝喝酒听听曲儿，逍遥自在多乐呵，是不是，韩兆？」 听楼斜靠着韩兆手臂，闻言柳叶眉一挑，似笑非笑侧头看他。 韩兆端正的眉眼面无表情，见状眉心微蹙，嫌弃的看了赵滨一眼。 「谁跟你是一路人。」 赵滨呵笑一声，撇了撇嘴，「得，你现今是有家有口的，咱俩确实不一样。」 他吐槽了一句，又对着乔绾笑。 「夫人从没去过歌舞厅，回头九爷到了宁安，少不得应酬，您正巧跟着凑凑热闹，洋人开的馆子，跟咱们过去那些吹拉弹唱不一样的。」 乔绾虽然是没去过，但从「歌舞厅」这三个字，能听出那是个什么地方。 她慢悠悠看向季九爷，视线落在他手里的佛珠上，又看桌上的佛经，眉梢眼角的笑意就带出几分兴趣来。 「九爷所说的桀骜不驯，想来这点上也算其一。」 季九爷冷峻的眉眼不动如山，轻飘飘扫了赵滨一眼，薄唇轻掀。 「爷说过了，吃喝赌爷不差，嫖，可从不沾身。」 赵滨被他这一眼瞧的，莫名打了个寒战，连忙嘿嘿笑着接话。 「那是那是，宁安城谁人不知，季九爷桀骜不驯张狂阴狠，唯有一点，自来清心寡欲洁身自好，从不沾红尘事。」 这话说完，赵滨心里一咯噔。 季九爷静静盯着他，凤眸漆黑如墨，眉眼冷峻如山。 韩兆意味深长的扫了赵滨一眼，上扬的唇角带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乔绾忍俊不禁，掩着帕子挡了挡笑意。 明秋一脸同情的看了看赵滨，随即从小包袱里翻出个小本本来，碎步走到乔绾身边，一脸郑重的将小本本搁在乔绾面前，杏眸睁圆看着乔绾。 「夫人，这是奴婢一早整理好的，季公馆里每位主子的脾性喜好，还有宁安城贵妇名媛的日常生活，您没事儿翻着看看吧。」 乔绾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喃喃道，「你倒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明秋杏眸笑弯，「这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赵滨凑过来，一脸好奇的盯着那小本本，「啧」了一声。 「小明秋，可以啊，目光越来越长远了。」 明秋昂着下巴，有些小得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叫防患于未然，是吧夫人。」 乔绾忍俊不禁，翻着小本本点了点头。 第一页上就写的季大帅，甚至在他的名讳旁画了个实心的圆。 明秋解释，「这是重点，重点需要注意的人，奴婢都标註了。」 季九爷淡淡扫了她一眼，扯过乔绾手里的小本本，随意翻了几页，他扯了扯唇角，随手将小本本合上，眉眼带笑看着乔绾。 「这些东西，你看个乐子就成了，无需太在意，爷说了，你高兴最重要，不用怕得罪任何人。」 话是这样说，他说了有他兜底，但乔绾不是真正恃宠而骄不知轻重的人，所以这本子上写的东西，她都会认真看。 于是这两天一夜的车程，乔绾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在消化本子里的内容。 越看下去，看到某处，她总忍俊不禁笑出声。 听楼觉得稀罕，便也陪着她看。 连着明秋在一旁解说，三个姑娘凑在一起，一边嗑瓜子一边翻本子，时不时窃窃私语抵首说笑。 这一路下来，车内的气氛倒是格外轻松。 到后来，赵滨也开始凑热闹，讲了许多季公馆里那些主子们的丑事。 季九爷躺在摇椅上，每当乔绾笑时就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车窗外的光线忽明忽灭，柔和的印在姑娘笑颜如花的面上，明媚娇美，她的眸子笑时像清澈的汪月，漂亮极了。 季九爷就忍不住跟着笑，垂眼看着手里的紫金佛珠，缓缓套回了腕上。 第81章 乔绾这一路，新奇的什么似的 列车是初四夜里抵达的宁安城。 宁安城四周围海，气候四季温和，冬天里反倒比苏城还要暖和几分。 站台上人烟稀疏，一百米内季军包围。 车厢门缓缓打开，等在站台前的季四爷和承叔，一前一后向前走了两步。 两列亲兵下车后，两人才看见季九爷弯身从车厢门内走了下来。 同时也看见了挽着他臂弯的姑娘。 季九爷穿深碧色长褂，身姿挺拔如青松。 那姑娘穿了湖碧色绣连理枝旗袍，身段儿纤柔娉婷，肌肤白的胜雪，依偎在他身边，像丝藤缠树，两人举止亲昵自然。 季四爷先是惊讶，季老九清心寡欲这么些年，何曾有个女人敢碰他衣袖？这次，倒真是不一样了。 他收敛了心神，主动迎上前。 「老九，你可到了，我跟承叔都等你快两个点儿了。」 季九爷冷峻的眉眼带笑，像是心情极好的样子，看了看两人，先打了声招呼。 兄弟俩笑脸相迎的模样，一点儿都看不出上次见面差点打起来。 第104页 季九爷牵着乔绾的手，给她一一介绍。 「这是四哥。这是承叔，承叔是父亲身边最得力的人，季公馆内大小事务都是承叔照应的，你日后见了他，要懂礼数。」 乔绾笑意温柔乖巧，向着两人屈膝礼了礼。 「见过四爷，承叔好。」 这把嗓音，清柔娇软，听的人耳根子跟着软。 离得近了，借着灯光再看这姑娘相貌。 黛眉如山月眸清澈，琼鼻樱唇，五官分开来看每个都精緻，凑在一起配上那张巴掌大的莲瓣脸儿，更是说不出的好看。 活像画笔一笔笔描绘的，全按着最美的弧度勾勒出来。 她一颦一笑时，就像画里的人活了，清丽婉约又娇柔可人。 难怪万年清心寡欲的九佛爷，都能动了心。 这会儿乔绾也打量过两人，对着心里的小本本对号入座。 季四爷笑着点了点头。 承叔更是垂下头退了一步，笑道，「小姐折煞老奴了。」 乔绾挽着季九爷手臂笑的腼腆。 季九爷拍了拍她的手，与承叔笑道，「承叔不必跟她客气，她年纪小，又是头一次来宁安城，日后还有很多事要麻烦您老。」 承叔慈和一笑，「九爷抬举了，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季四爷看了看怀表，七点一刻钟。 他笑着打断两人，「走吧，家里都等着给你们接风呢。」 季九爷点点头，「辛苦四哥特地跑一趟。」 说完带着乔绾当先抬脚往外走，季四爷走在他身边，抚了抚短须「嗨」了一声。 「自家人还这么客气。」 季九爷勾了勾唇没再接话。 几人出了站台，停了三辆车，季九爷牵着乔绾坐了最后面的车。 车子行驶的时候，乔绾才开始有些紧张，她攥着季九爷的手，小声说。 「一会儿要见多少人？我要一个个问好吗？」 季九爷垂眼看着她，小姑娘特地补了妆，路灯从车窗外明明灭灭的透进来，能看清她眉眼如画，月眸清澄里略带的慌然。 他勾着唇，将人抱进怀里，「你看了一路小本本，爷考考你，季公馆多少房姨太太。」 乔绾一脸迟疑，「除去大夫人，现今姨太太十三位。」 「同爷一个辈分的有几人。」 「四爷，四夫人，六爷，六夫人，七爷在苏城，还有九爷，下面十四小姐八岁。」 季九爷露出个赞赏的笑容，眉眼间神情宠溺，捏了捏乔绾的面颊，沉声道。 「小十四是现今大夫人亲生的，你记着，你是正经的九夫人，除了这些同辈的，还有大帅和夫人，旁人你都不需见礼。」 乔绾点点头，姨太太是妾，真论起来她们得尊称她一声「九夫人」。 见她神情放松了些，季九爷趁机转移她注意力，他食指点了点车窗外。 「季公馆那些人，你打不了太久交道，你费心这些，不如多看看宁安城。」 乔绾顺着他的手看出去，夜里的宁安城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街道上随处可见洋车，穿西装的男人和打扮精緻的女人说笑打闹，还有金发洋装的洋人女郎。 乔绾被这份繁华和热闹吸引，她将车窗降下一半，海风吹进来，是湿咸清凉的触感。 她不自觉笑了，回头看季九爷，月眸清澈明亮犹如弯月，神情都是新奇和期待。 「赵滨说的没错，宁安城可真繁华。」 季九爷也跟着笑，倾身靠在她背上，将下巴搁在她肩窝，陪她看着沿路的景致，十分有耐心的对她一一解说。 前头开车的司机抑制不住惊讶，一遍遍从后视镜看。 记忆里高冷倨傲厌恶女人的九佛爷，这会儿眉眼间的柔和和宠溺明晃晃的，他显些以为不是一个人呢。 乔绾时不时点头，与他小声耳语，季九爷凤眸里的笑意一直在，他揽抱着怀里的姑娘，甚至侧首时不时吻姑娘的鬓发眉梢，是疼爱极了的模样。 两人举止间亲昵自然，是热恋中耳鬓厮磨的姿态。 司机抿着嘴禀住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个乖乖，他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哦。 乔绾这一路，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新奇的什么似的。 车子开进季公馆时，季九爷松开她，捏着她素手小声笑道。 「你真喜欢，等明日爷带你四下逛逛。」 乔绾挽着他臂弯笑，「我看那些洋人姑娘的洋装都很漂亮，您要陪我逛衣店，会不会嫌烦。」 「说了陪你，怎么会烦，明日瞧个新鲜，真喜欢，让裁缝来给你订做。」 季九爷笑的漫不经心，轻轻拍了拍她手臂，「收收心，下车吧。」 乔绾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 赵滨过来拉开车门，季九爷先下了车，回身来牵她手。 乔绾握着他手从车上下来，脚步站定的一瞬，就被眼前诺大的庄园和林立的洋楼给震撼了。 她樱唇微张，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太失态，却已经不自觉往季九爷身边靠了靠，紧紧抓着他手臂，小声低呼。 「您也没告诉我，季公馆这么……」 她该怎么形容？方圆百里的诺大庭院，洋楼精美辉煌，灯火璀璨，乔绾觉得这简直是话本子里才有的庭院和建筑。 第105页 她怕不是，到了洋人皇室所住的宫阙吧？ 季四爷和承叔已经在前面等着，季九爷四下看了一眼，握着她手低声提醒。 「不必太惊讶，你只把它想成，咱们的囊中之物就是了。」乔绾咽了口口水，掩着帕子干咳了一声，他可真敢说。 不过这么一想，她倒淡定下来了。 总之季九爷的，就是她的，她有什么可馋的？ 这会儿，仪态要端庄，举止要优雅，不能给他丢脸。 乔绾几个瞬息就调整好了姿态，面上温婉含笑，挽着他臂弯举步前行。 第82章 他九儿子清心寡欲这些年，快立地成佛了 乔绾以为季公馆的外围景致已经让她开了眼界。 等她挽着季九爷踏进主楼的大堂，才真正是再一次刷新了认知。 五层的季公馆主楼，内饰金碧辉煌，天花顶吊水晶灯，浅金色的浮雕云纹墙壁，西洋镂花的地毯红白相间，就连旋转阶梯的扶栏都是金漆雕花的。 乔绾垂下眼，深深吸了口气，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她胸腔里的心跳越来越急促，挽着季九爷臂弯的手开始紧的发抖。 季九爷察觉到，刻意放慢了脚步，抽出手揽住她腰身，微微侧头低声悄语。 「别紧张。」 乔绾喉间咽了咽，眉眼镇定面含浅笑，牙缝里挤出微弱的一声。 「我还是……还是控制不住，怎么办。」 季九爷显些笑出声，他停下脚步，抱住乔绾腰身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与她小声耳语。 「在自己家，紧张什么？将他们都当成暂住的客人。」 乔绾推了推他，小声嘀咕，「您说的容易。」 季九爷收紧手臂，撇了眼餐厅敞开的门，轻轻在她眉心印了一吻。 在陌生的地方，很可能被人看到，乔绾脸颊顿时红了。 「您干什么……」 「替你分分心，看你还紧不紧张？」 乔绾哭笑不得，推着他胸膛，「快起来，别闹了。」 季九爷不管不顾，依旧紧紧揽抱着她，俯身要吻她唇，「若是还紧张，爷再亲你一口？」 「季世延！」 乔绾整个人都要羞红了，咬着唇瞪他。 「老九，都等……」 季四爷从餐厅出来，就瞧见季九爷抱着姑娘似是在哄，低头要亲的架势。 他连忙侧过头去，压低声催促，「什么时候了，都等着呢，赶紧的。」 乔绾只觉得「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像着了火，顿觉没脸见人。 这会儿她是不紧张了，可她羞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算什么？让未来大伯看见自己和九爷打情骂俏吗？ 季九爷一派不在意的模样，牵着她手往餐厅走。 乔绾瞪着他后脑勺，恨不能踹他两脚。 进了餐厅，乔绾努力镇定下来，舒缓着情绪，面上端起温婉笑意。 可落在旁人眼里，娉婷玉立眉眼如画的小美人，玉容羞红抿唇浅笑的模样，乖巧内敛又娇媚可人。 新媳妇见公婆的羞怯表现的恰到好处。 季九爷牵着她手，素日冷峻倨傲的人，这会儿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姿态。 两人站在一起，倒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季大帅打量了几眼，将菸头掐灭，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 「父亲。」 季九爷笑的清朗，先向季大帅打了招呼，又将乔绾拉到身边。 「这是绾绾。」 面前的人是季九爷的父亲，威震半壁江山的季大帅，乔绾素手交握，垂着眼福了福身子，细声问好。 「见过大帅。」 季大帅依靠在背椅上，视线在她上下打量一圈，沉肃的眉眼看不出喜怒。 小姑娘花朵一般，娇美漂亮，是个美人，这等姿容放在宁安城里也是少见，配他九儿子倒也不亏。 只是，他看了眼笑的如沐春风般的九儿子，顿时心里没好气。 上次甩着脸子，多有骨气的模样，大放厥词说再也不回来，最后为个女人又是耍脾气又是撂挑子，还威胁他。 出息！ 季大帅心里骂了百八十句，面上不显山不露水。 半晌，沉着气淡淡开口。 「入座吧，开宴。」 这语气不算和气，乔绾微微侧头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一脸毫不在意，牵着她手走到自己的位置前落座。 乔绾看着面前长长的餐桌，满桌子的人，还有眼前摆着的餐碟刀叉和杯具，颇有些不习惯。 她本以为这顿饭，会迎来多少盘问，但大家都垂着眼自顾自用膳，倒没一个人注意她似的。 于是，乔绾一点都不紧张了。 这一放松，她才发现季九爷吃的并不多，更多时候他只是在给她夹菜。 乔绾眨眨眼，微微侧身轻语，「您别管我。」 季九爷扯了餐帕擦手，长臂搭在她椅背上，含笑低语，「爷吃好了，你若是吃不惯，一会儿回去让人给你准备宵夜。」 寂静的餐厅里，他这句话声不高不低，引来几人侧目。 乔绾有些尴尬，轻轻抓住他衣袖要说什么。 那边「叮凌」一声餐具磕碰声打断了她，她顺声看过去，是季大帅搁了刀叉，正在点菸。 第106页 他视线看过来，淡淡开口。 「你找个人，还得跟自己一个毛病，瘦成这样还挑食，怎么好生养。」 这话不用猜，都是跟季九爷说的。 被连带的乔绾抿着唇垂下眼，她也不敢不高兴，又不能像怼傅渊博那样怼季大帅。 季九爷握住她素手，转头看着季大帅勾了勾唇。 「现在的小姑娘都嘴叼，绾绾也是我娇养的，喜好自然随我多些。她是知书达理的，成亲前不乱来，跟宁安城那些放浪的富贵子女不一样，父亲说话不要太露骨。」 这句「成亲前不乱来」，引起所有人若有若无的打量。 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季九爷养在屋里大半年，跟人说自己没吃到嘴里，这在民风开放的宁安城，传出去可真是新鲜事儿，谁能信？ 季大帅听了这话，起先自是不信的。 但看自己九儿子一脸光明磊落，小姑娘羞赧的脖子耳根都红了。 联想到他九儿子清心寡欲这些年，都快立地成佛了，顿时心里更没好气了。 他蹙着眉掐了菸头，没好气的训斥出口。 「你可真正是个正人君子，你怎么不改姓柳！」 这是说季九爷是柳下惠坐怀不乱？ 众人面色各异，纷纷一脸古怪。 不等季九爷开口，季大帅扭头沖承叔发脾气。 「连夜给他找个大夫来，看看他是不是有毛病！」 这话，乔绾听了十分尴尬，一脸的一言难尽。 她看季九爷，男人坐姿端正腰背笔直，冷峻的眉眼不动如山，说的话更是噎死个人。 「明媒正娶，该当谨守礼数，怎能无媒苟合？我是不是有问题，等成了亲，自然能揭晓。」 有男人听了别人质疑自己那方面有问题，还这么淡定的吗？ 换了别人，怕是早掀桌子了。 真是好一个光明磊落恪守礼数的正人君子。 乔绾：「……」 季大帅黑着脸，气的七窍生烟，拂袖而去。 剩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既尴尬又好笑。 季九爷牵着乔绾站起身，谁也没理，冷着脸离开了。 第83章 喜欢还等什么？ 出了主楼，季九爷放慢了脚步。 乔绾被他牵着，两人顺着青石板路往东走，身后远远跟了两个亲卫。 这会儿没了外人，乔绾主动挽住季九爷手臂，昂着头看他，神情有些担忧。 「我看大帅定是窝着火气呢。」 「他什么时候都是这副嘴脸，你不用放在心上。」 季九爷颇不在意，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栋三层洋楼，夜空下白墙粉瓦的小洋楼，从里到外灯火通明。 季九爷语气带笑，「这就到了，这儿才是爷的楼。」 他低头对着乔绾笑。 「十多年前爷跟小十被送到宁安城，之后一直住在这儿。」 从季九爷的语气里可以听出，这座诺大的庄园式季公馆，只有这栋东南角的小洋楼，才是他的家。 乔绾有些期待，月眸明亮的如星火灯芒。 「我以后就陪九爷住在这里了？」 季九爷失笑，抬手揉了揉她发顶，「上次回来使人好好整理过，你会喜欢的。」 说着话，两人进了围院，一路踩着台阶进了大堂。 赵滨几人都等在大堂里，见两人回来，纷纷起身。 「九爷，已经通知厨房备好了膳。」，赵滨笑嘻嘻开口，「给您送到屋里，还是摆在餐厅。」 乔绾松了手，正四下打量楼里的装饰环境，季九爷径直走到软皮沙发前落座。 「你们都吃过了。」 几人纷纷点头。 「一路辛苦，回去歇着吧。」 赵滨当先应了一声，带头上了楼。 韩兆和听楼跟在他身后，明秋临走前看了看乔绾，低声请示，「奴婢让人将夜宵送到房间？」 季九爷淡淡「嗯」了一声，起身沖乔绾招了招手。 「回房了。」 房间在三楼正中，推开雕花白漆木门，入目是宽敞的套客，配套家具应有尽有，漆黑的软皮沙发，梨花木雕花小几，昏黄镂花的落地灯，和浮雕影壁下一人高的落地钟，以及脚下铺了柔软的绒毛地毯。 处处透着西洋风味。 季九爷径直进了里屋，一边解盘扣一边回头看乔绾。 「一会儿宵夜送进来，你先去沐浴更衣。」 他说着话，将脱下的衣裳随手扔在屋子角落的地毯上，光着上半身，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将窗户关上。 回身见乔绾倚在门边没动，凤眸含笑举步走向她。 「愣什么神？等爷陪你沐浴？」又开始没正经，乔绾轻轻白了他一眼，嗔道。 「您刚发表了一番「正人君子」的言论，现在还与我同床共枕，不怕传出去打脸吗？」 季九爷闻言低声失笑，上前抬手解她旗袍盘扣，笑声漫不经心。 「这儿是爷的地盘儿，没有吩咐，三楼谁也不敢上来，你放心睡，打不了脸。」 乔绾向后躲了躲，视线扫过他光着的上半身，微微撇开眼，绕过他走进屋子。 「九爷可真是表里不一，我都替您脸红。」 什么恪守礼数？不知道跟她耳鬓厮磨占尽便宜的人到底是谁。 第107页 季九爷闷笑，从身后揽抱住她，微微俯首在她耳边低语。 「没良心，爷是何等说一不二的人，还不是为了你才做这副态？」 温热的呼吸扑在乔绾耳边和面颊，她缩了缩脖子轻笑推他。 「痒，走开。」 季九爷当没听见，双臂用力抱着她腰肢，推推搡搡带着她走进里卧西南侧的小屋。 顶灯打开时，乔绾被里头精美的装饰吸引了，尤其是中央圆型的白瓷浴缸，里面水汽温热，飘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玫瑰花瓣。 她微微张着嘴，回头看季九爷。 男人已经一脸闲适，慢条斯理地在解她盘扣。 乔绾顾不得阻挡，她月眸清亮直直看着他，开口时音腔软糯。 「九爷——」 季九爷垂着眼唇角上扬，凤眸里似笑非笑睨着她，小姑娘一脸又惊又喜又崇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喜欢？」 乔绾月眸笑弯，抱住他手臂晃了晃，软声娇语。 「太喜欢了。」 这种又奢华又精緻的享受，哪个女人不喜欢？ 小姑娘衣衫半解，抱着他手臂撒娇的模样，不要太诱惑人。 男人凤眸渐渐深邃，突然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笑声暗哑。 「喜欢还等什么？」 乔绾咬着唇笑，马屁拍的一熘熘。 「九爷真好，宁安城也好，咱们家更好。」 咱们家？ 季九爷回味了回味，抱着她压进浴缸里，捏着她下巴俯身亲吻，唇齿纠缠间溢出笑语。 「喜欢就好，等回苏城，爷给你建一栋洋房住。」 乔绾旗袍都湿透了，她难受的动了动，笑颜娇媚抱着他脖颈。 「这样太浪费了，苏城帅府也很好，九爷在的地方，就算是茅屋也好。」 季九爷被取悦了，专心致志撕剥了她旗袍扔出浴缸，凤眸黑如深渊墨潭，印着深深笑意。 「餵你吃了蜜糖？这么诱惑爷。」 「九爷喜欢？」 「嗯。」 「喜欢还等什么？」 季九爷闷笑一声，搂着她咬住耳垂，笑骂了声，「妖精。」 乔绾起先还在笑，渐渐被欺负的笑不出来了，到后半夜又哭又难受的睡了过去。 坐了两天一夜的列车，晚上又闹到凌晨，这一觉她睡的十分踏实。 第二天一早，是被季九爷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乔绾睡眼惺忪，被他抱到浴室扶着站好。 「老季家的规矩，在季公馆，三餐共食，快起来收拾收拾。」 乔绾愁眉苦脸，哼哼唧唧一脸不乐意，靠在他怀里不肯动弹。 季九爷失笑无奈，只能一手扶着她，一手拿了打湿的帕子给她擦脸。 男人的手握惯了枪，虽然他控制着力道，但乔绾还是被他捣鼓精神了。 等她收拾妥当了，两人从楼上下来，临走前吩咐了赵滨备车。 主楼的餐厅里，用早膳的时候总有来的晚的人，季九爷和乔绾落座时，季大帅就还没到。 昨夜碍着些原因，没人打听乔绾，今日季大帅还入座，几个姨娘纷纷主动跟她说话，并致以友善的笑脸。 乔绾有些意外，挽着季九爷臂弯小声嘀咕。 「她们怎么这么热情。」 季九爷薄唇扯了扯，垂着眼点了只烟。 「你马上过了门，就是九夫人了，她们只是膝下无儿无女的姨太太，讨好你理所应当。」 乔绾了悟，有些感慨的点点头，低轻呢喃。 「大帅今年都多大年纪了，我看十三姨太也不过与我差不了两岁，她们也挺可怜的。」 「有什么可怜的，养尊处优穿金戴银，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也没人逼她们做姨太太。」 这话，脆生生的，带着几分倨傲不屑。 乔绾缓缓转过头，她的右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位小姑娘。 第84章 老子给你们娶媳妇儿是摆着看的？ 七八岁的小姑娘，头发微卷，扎着珍珠发卡，白白净净圆脸杏眼儿，穿身坠着珍珠的浅紫色洋装，像瓷娃娃似的。 她见乔绾看过来，昂着婴儿肥的小下巴，一脸高傲。 「你不认识我？」 漂亮是漂亮的女娃娃，只是这语气和态度，实在不讨人喜欢。 乔绾樱唇微抿，挤出一个温婉的笑意。 「怎么会，十四小姐。」 十四小姐淡淡哼了一声，仿佛对乔绾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的身份还算满意，垂着眼姿态矜贵的擦手。 乔绾将头转回去，也不想理这位孔雀般孤高的贵小姐。 季九爷叼着烟扫了小姑娘一眼，吐出口烟雾，声线冷清。 「季宝凝，懂不懂规矩，不会叫人？」 十四小姐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绷着脸施捨般唤了一声。 「九哥。」 季九爷凤眸微眯，修长指尖夹住菸蒂，长臂搁在乔绾椅背上，眉眼冷峻睨着季宝凝。 「少给爷装傻，跟谁吊脸子呢？大夫人这么教你的？」 对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这语气不算和善，乔绾尴尬的看了十四小姐一眼，见小丫头梗着脖子脸都红了，连忙扯了扯季九爷袖管。 「您多大了，别这么跟孩子说话。」 季九爷眼睑低垂看了看她，然后又盯着季宝凝。 第108页 「等什么呢？等爷教你？」 季宝凝撅着嘴，狠狠撇了季九爷一眼，不情不愿的喊了声，「乔小姐。」 季九爷冷着脸看不出喜怒，乔绾挽着他手臂晃了晃。 「您跟个孩子较什么真儿？别闹了。」 季九爷垂着眼，将烟捻在高脚杯里，语气不轻不重辨不出喜怒。 「爷八岁的时候，可没这么不会看眼色。什么道理不懂？小姐脾气出了家门随便使去，在季公馆，长幼有序，尊长就是一条规矩。」 季宝凝小脸涨红，端着小姐架子没动，但起伏不定的小胸脯，已经看出了她心里的火气不小。 乔绾有些头疼，正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季宝凝突然站起身，摘了餐帕扔在盘子上，扭头跑了出去。 得，这是给训哭了。 「九爷！」 乔绾狠狠扯了他袖子一把，「您这不是给我招恨吗？」 季九爷一脸不以为然，捻着佛珠淡声道，「爷教训她是看得起她，都惯着，能知道是非好歹？」 乔绾简直无言以对。 正这会儿，季大帅姗姗来迟，众人纷纷正襟危坐。 像是一夜没睡好，季大帅沉着脸，明显气压很低。 他一落座，先点了支烟，然后摆摆手示意众人开膳。 乔绾眼观鼻鼻观心，刚夹了口小菜放到嘴里，就听季大帅开了口，语气生硬透着不耐。 「你老大不小了，自己娶亲自己张落，帖子老承都送到宁安城各大府庭了，日子让人看好了，下月初六，这事儿早点儿办了，有什么要求跟你承叔交代。」 这话，自然是跟季九爷说的。 季九爷眉眼淡漠，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季大帅蹙着眉扫了他一眼，视线掠过低着头安静的兔子似的乔绾，怎么看怎么不入眼，扭头吩咐承叔。 「你找个懂生养的洋人大夫来，安排在东南楼里，给她好好调理调理。」 三句两句不离生养，乔绾黛眉微不可见的蹙了蹙，轻轻看了季九爷一眼。 季九爷握着她手捏了捏，清声开口，「这事儿随缘分，我会自己看着办，不劳您费心了。」 季大帅听了顿时气不顺，将菸头掷在粥碗里，烦躁的训斥他。 「随什么缘分？由着你这么下去，我老季家的香火什么时候能兴旺！老子给你们娶媳妇儿是摆着看的？」 季九爷不耐烦了，一手攥着佛珠一手牵着乔绾，扭头看季大帅，眉梢眼角都是冷峻。 「香火兴不兴旺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怎么没见你给老六老七找个大夫看看！」 「老九！」 季四爷眼见季大帅脸色黑的能滴墨，连忙出声训他。 「你六哥现今身体不好了，你不是不知道。老七……等日后纳了几房合心意的姨太太，自然开枝散叶也就是一两年的事儿。 就事儿论事儿，眼下你要成亲了，不催你催谁？父亲想抱孙子，这要求不过分，你懂点事儿。」 乔绾轻轻搁下勺子，浓睫低垂面色沉静。 说到底，季六爷上次伤的重，到现在下不了床，房事上自然有心无力。 季七爷对个白芍着了魔，白芍不能生了，季大帅怕是也没少给他压力，可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问题。 季公馆里，就四房养了一个孙子，季四爷还是庶出，这些年也再没好消息。 眼下季大帅盼孙子，就揪着她和九爷不放了。 她能不愿意生？嫁给九爷，给他生儿育女那是天经地义。 可亲都还没成，就被婆家人质疑不好生养，又是请大夫又是要调理，这种感觉实在不算好。 这顿饭吃的，乔绾食之无味，心情莫名糟糕。 她嘆了口气，扯着帕子擦了擦嘴，身边季九爷已经开始发脾气。 「我可曾说过不生？这事儿是着急能急来的？物极必反你们不懂？四哥说的轻巧，你倒是多努努力，找个大夫好好调理调理。」 「你……你怎么说话呢！好端端的说你的大喜事儿，扯我做什么？」 季四爷脸色铁青，他招谁惹谁了？他都四十多的人了，调理什么调理。 四夫人也不乐意了，蹙着柳叶眉语气阴阳怪气。 「九弟，盼你房里早日开枝散叶，这是对你和乔小姐的新婚祝福，你三两句话就急眼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往日里你不愿意娶，清心寡欲吃斋念佛的，大家替你急，现今你想开了，大家自然是高兴多过着急，季公馆好些年没添丁了，也该热闹热闹了，你说是不是乔小姐。」 季九爷冷着脸淡淡扫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可真是多谢你们费心了，我看四哥也正当壮年，想来是没什么问题，既然要调理，不如四嫂和六嫂一起调理调理？你们有经验，说不定喜讯比我们早。」 四夫人脸色一僵，她都四十多岁了，还能调理出个什么来？ 沉默寡言的六夫人白着脸垂下头，一声没吭。 乔绾黛眉轻蹙，拽了拽季九爷袖管，「爷，大家都是好意，咱们心领了就是，我吃好了，您不是要出门吗？」 季九爷薄唇微抿，牵着她站起身，向着季大帅点了点头，淡声告辞。 「父亲慢用。」季大帅挑着眉梢，看向垂着眼闹软脾气的乔绾，沉声道。 第109页 「乔小姐，老九打小混惯了，有些事儿，你心里该掂量清楚。」 乔绾忍了半晌，早没了耐性，语气轻飘飘的透出几分不悦。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不劳各位费心。」 第85章 属下一定安排隐秘，不让夫人知道 两人从餐厅出来，直到坐上车，乔绾的脸色一直不好看。 季九爷心情也不算好，可小姑娘都不开心了，他还能绷着脸？ 他沉了口气，伸手揽着她肩头，凤眸笑意温和低声哄她。 「跟他们置什么气？你不是想逛逛宁安城？想好买什么没？」 乔绾撅着嘴，抱住他脖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又闷又软。 「这还没成亲呢，这要是照您说的，两三年不要孩子，我还不得被他们生撕了？」 季九爷无奈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纤细的嵴背。 「今天不提这事儿，好好吃喝玩乐好不好？」 「九爷——」 「听话。」 乔绾鼓着腮帮子看他，季九爷眉眼带笑，修长的手颳了刮她秀气的鼻头。 「给爷笑一个，今天只要你瞧上的，都给你买。」 乔绾忍俊不禁，抿着嘴靠在他胸膛上笑了。 季九爷满意了，揉了揉她发顶，吩咐开车的赵滨，「宁安城你熟，你看着安排吧。」 赵滨响亮的应了一声，见两人气氛总算缓和了，连忙转移话题。 「要说首饰店，还得是吉祥居，宁安城百年老字号了。属下打听过了，晌午大帅不在府里，咱们可以到乡客居用午膳。 下午夫人要逛百货楼吗？中西商货一应俱全，属下约了最好的洋人裁缝，傍晚到季公馆亲自给夫人量身订制……」 季九爷打断他，「排这么满当做什么？赶场子？」 赵滨嘿嘿一笑，「这都看九爷和夫人的心情，属下就是稍稍规划了一下。」 季九爷嗤笑一声，淡淡撇了他一眼，然后看怀里的人。 「今天陪你逛逛首饰，晌午在外用个膳，明天再逛百货楼，吃喝玩乐不赶时间。」 乔绾月眸笑弯，模样十分乖巧。 「好。」 车子停在吉祥居外，季九爷牵着乔绾下车，一跨进门就对上迎出来的掌柜。 「九爷，您来了，您什么时候回的宁安啊？这可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掌柜胖胖的，低头哈腰笑的像个弥勒佛。 店里人不少，这会儿都闻声看过来，乔绾随意打量着，见她们仿佛都有些拘束不自然，不由抬头看季九爷。 男人出门在外，眉眼冷峻神情淡漠，是一副很不近人情的模样。 季九爷牵着她径直往二楼走，剩下赵滨跟在后头，跟掌柜的勾肩搭背嬉皮笑脸。 「九爷来你还不快张落的，我跟你说宋掌柜，今儿的首饰可都是给九夫人添妆的，你得把镇店之宝都端出来，咱们九爷何曾差过钱，快去快去。」 宋掌柜笑的圆脸挤成饼，连声应着，回身就招呼伙计去安排，自己亲自带着三人进了二楼一处雅间。 吉祥居不愧是百年老字号，乔绾陪着季九爷坐了没半刻钟，进来一熘秀美的婢女，人人端着首饰匣子，一一搁在屋里的长桌上。 长桌摆的满当，三层的首饰匣子一一打开，乔绾被吸引了视线，起身走到桌边坐下。 女人都喜欢金灿灿又漂亮的东西，乔绾也不例外，心里残留的那点不悦瞬间烟消云散。 季九爷端着茶坐在一旁，见她挑首饰挑的眉开眼笑，顿时失笑。 所以，小姑娘是很好哄的。 赵滨这会儿才走过来，压低声跟季九爷禀话。 「属下打听了，六爷那边恢复的还好，现今已经能坐着了。」 季九爷垂下眼静静捻着佛珠，神情淡泊。 「先这么着吧，爷大喜的日子，总不能让他添白事儿，晦气。」 赵滨点了点头，又一脸迟疑地询问，「等过了初六，再……」 季九爷舔了舔牙根，「今儿老爷子一直拿添丁说事儿，没准回头会安排人塞到楼里来。添丁是大事儿，也不能总指望爷这一房，你提前打点一下。」 他没说太通透，但这几句，赵滨已经意会了，默默点了点头。 他看着季九爷孤高冷傲的眉眼，心里竖了竖大拇指，要说损，季九爷跟别人比，那是一点儿都不差。 话说到添丁这茬，赵滨突然察觉不对。 他看了看坐在桌边，一边听婢女讲解，一边试戴玉镯的乔绾。 年轻的美人，杨柳细腰娇媚横生。 赵滨蹙了蹙眉，暗自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心里更沉了。 他「嘶」了一声，一脸沉重的看向季九爷，迟疑的开口。 「九爷，真不用找个大夫瞧瞧？」 季九爷捻佛珠的手一顿，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脸上，凤眸黑沉瘆人。 赵滨唇角一抽，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摆着手苦笑。 「不是不是，属下没别的意思！」，他干咳了一声，竖掌挡在唇边，悄声说，「属下是说，您收房也有半年了，这平时瞧着蜜里调油的，怎么就没信儿？不如找人悄悄看看，您放心，属下一定安排隐秘，不让夫人知道。」 季九爷修眉斜挑，淡淡睨着他。 合着这货不敢质疑他有问题，就盘算着是绾绾有问题。 第110页 他能怎么说？能告诉他自己压根没做到那一步，哪来的孩子？ 这话说出来，赵滨这大嘴巴子……不定传成什么样。 季九爷额头青筋跳了跳，莫名心里烦躁，不耐烦的瞪了赵滨一眼，低声骂他。 「少他妈动点儿歪心思，滚滚滚！」 赵滨：「……」 他一心为主，他错哪了？ 夫人怀不上，难不成怪他？ 他正要憋着气想小小的理论两句，乔绾笑盈盈看过来，唤了声「九爷」。 「您看好不好看？」 季九爷调整了下表情，看向乔绾时，凤眸里带了笑，认真端详了端详她发上的发卡，然后点点头。 「好看，留着，再看看别的。」 「您陪我看吧，我眼睛都花了。」 季九爷十分好性，起身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赵滨憋着委屈，一脸麻木的扭头走了出来。 他正靠在二楼围栏上，满肚子里发牢骚，抬眼见一人从吉祥居外走进来，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出声招呼。 「傅爷！来来来。」 那人西装革履，矜贵优雅眉眼温隽，正是傅渊博。 傅渊博是来查帐的，谁知进门就听见一声熟悉的招呼声，他闻声抬眼，对上赵滨笑的一脸喜气洋洋。 在这儿看见赵滨，说明季老九在，季老九逛首饰店，说明乔绾在。 想起上次见面不太好的印象，傅渊博脸一黑，转身就往外走。 赵滨笑脸一僵，这怎么还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呢？ 他连忙追下楼，赶在傅渊博上车前将人堵住。 「傅爷，您别走啊，这么久不见，咱们好好叙叙。」 傅渊博绷着脸，语气十分不耐烦，「闪开，爷忙着呢。」 赵滨心想，那可不成，有大事儿找您帮忙呢。 第86章 等不及初六了，等什么初六 傅渊博被死皮赖脸的赵滨拽着上了楼，推进一间无人的雅间。 「坐坐坐，您坐下说话。」 赵滨赔着笑，提着茶壶给他斟了杯茶，搁在手边。 瞧他一副有事相求的模样，傅渊博嘆了口气，耐着性子开口。 「有事儿快说，爷话说在前头，要是关于季老九和他的新夫人，你干脆别张嘴。」 赵滨笑脸一顿，看着他一脸茫然，眼珠子滴熘熘一转，嘿嘿笑了一声。 「九爷这大半年在苏城，昨儿刚回来，没机会惹您吶，您这是哪儿来这么大火气。」 他是不知道乔绾见过傅渊博，而且还得罪了他。 傅渊博冷笑一声，打量了他两眼。 「看样子果真是他俩的事儿。」 他说完站起身就要离开，一副「一秒都不想多待」的模样。 赵滨「唉」了一声，连忙拦住他，用背抵着门，赔着笑安抚他。 「您倒是给我个开口说话的机会，再决定帮不帮忙呀。」 求他帮忙？ 傅渊博眉梢一挑，嗤笑一声。 「求爷帮忙，让他季老九自己来，你的面子，爷不给。」 赵滨面皮抽搐，心道，不带这么打脸的啊。 他干咳了一声，厚着脸皮开口。 「这事儿，九爷不好说，还得属下这么悄悄给您转达。」 傅渊博绷着脸，面无表情看他。 赵滨摸了摸嘴角，低声说道，「这不是，马上成亲了，绾夫人都进房半年了，要说九爷喜欢是真喜欢，可就是丁点儿动静也没有，你说怪不怪？」 季九爷的左膀右臂也这么质疑，傅渊博像是找到了发泄口，顿时哈笑一声点点头。 「你看，爷就说不对劲吧？说她不是个好生养的，说错了？」 赵滨没成想，他不过一句话，傅渊博能反应这么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这事儿梗在傅渊博心里好些日，但真能提出来了，还是得解决。 「明白你什么意思了，找个人给瞧瞧是吧？还不能让他俩知道。」 赵滨前半段一脸懵，听到这句话，听对了点子，连忙一拍手。 「要么我怎么头一个想到您呢！这正经事儿，还得指望傅爷，还是傅爷通透，那是一颗心为九爷着想，属下可……」 「得得得！」，傅渊博摆摆手打断他，「少拍马屁，这事儿不用你说，我早有准备。」 赵滨眉心一跳，瞪着眼茫然的「啊」了一声。 傅渊博蹙着眉一脸烦躁，「真不知道季老九这么大岁数了，天天作作个什么劲儿！找个媳妇，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真是造孽！」 傅渊博走的时候气儿还不顺，赵滨送他到楼梯口，看着他出了吉祥居的正门，上车时还摔了车门，顿时纳闷的挠了挠头。 绾夫人也没有多差吧，单看人来说，配九爷也绰绰有余了，怎么傅家还这么大意见呢？ 赵滨点着下巴琢磨了半晌，总也想不透，只能把原因归咎于绾夫人半年还没喜讯上。 想到这个他就头疼。 赵滨插着腰嘆了口气，低声呢喃，「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呸呸呸。」 「赵滨。」 正这会儿，雅厢里的季九爷喊他进去。 赵滨连忙应了一声，扭头小跑进了屋。 挑了快一个小时，乔绾坐的都累了，她站起身倒了杯茶喝，又给季九爷端了一盏。 第111页 季九爷接过茶盏，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几个首饰匣子，淡淡吩咐。 「这些都拿车上去吧，乡客居订好了没。」 赵滨一边招呼几个婢女将匣子送下去，一边点头回话。 「都安排好了。」 乡客居是老牌酒楼，季九爷不爱吃西餐。 进了雅厢，赵滨下去安排人上菜，季九爷牵着乔绾落座，眉眼带笑。 「你若是想尝尝西餐，改日陪你去，要填饱肚子，还得是老菜吃着舒畅。」 刚刚花了一大笔钱，买了好些首饰珠翠，乔绾心情好的不得了，主动挽着他胳膊凑过去，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月眸笑成月牙，话也说的乖软。 「九爷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不吃西餐。」 出于种种原因，前两顿餐在季公馆用的堵心，加上她确实吃不惯，乔绾决定以后再也不吃。 季九爷瞧着她乖巧臻美的笑脸，莫名口干，眼角余光撇了眼紧闭的房门。 他凤眸黝黑，一手握住乔绾后颈，垂首就亲了过去。 突如袭来的吻，乔绾微微一怔，随即软下身子贴进他怀里。 吻从清浅入缠绵，男人修长的手顺着旗袍游走在她腰身上，轻揉慢捏的，乔绾一阵阵发颤。 担心有人来，乔绾侧头躲开，红着脸细喘低喃。 「在外头，您收敛点儿。」 季九爷埋在她肩窝里轻吻，将人整个抱进怀里，指尖轻挑她胸口的盘扣。 「九爷——」 乔绾一把抓住他手，咬着唇轻嗔。 这声儿，就是这调儿这娇软的音，季九爷总也听不够。 她一这么唤他，就像欲拒还迎，简直火上浇油。 男人凤眸漆黑幽暗，终究收住手势，慢慢捏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嗓音有些哑。 「等不及初六了，等什么初六，这么久……」 这妖精天天贴着他，夜里又依从又勾引，他这么着下去，可真要命啊。 乔绾听明白这句话里的不满和烦躁，脸更红了，她浓睫低垂细声软语。 「不到一个月……很快的。」 昨晚到了宁安城以后，乔绾十分能察觉出季九爷的变化。 过去在苏城，两人耳鬓厮磨赤诚相见，不是一次两次，但他举止大多数时候总很克制，透着想深入又缩回去的意味。 可昨天无论是在车上的拥抱亲昵，还是夜里在浴室里共浴，男人热情似火焦躁急迫，像是理智就要绷弦。 今日也是这样…… 许是明白就要真正娶她，那种念头的阻力就变弱了。 搂着她腰肢的手臂硬的像铁，在她耳边的呼吸，深重压抑，半晌他都不愿意松手。 乔绾整个人都不自在的发烫，她试探着素手插入他发丝里，咬着唇悄声低语。 「不然，您真的难受……今晚就……」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暗示，何况他现今如狼似虎，肉就塞在嘴边了。 季九爷口干舌燥，胸腔里的心跳都重了，他侧头吻住乔绾，将她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抱着她起身。 乔绾被压在了桌面儿上，季九爷的手不管不顾从旗袍开衩探了进去。 在这儿可不行！ 乔绾顿时慌了，抬手推他，扭头躲闪急声求饶。 「九爷，不行，不行！」 第87章 成亲一辈子就一次，按你喜欢的来 赵滨安排好了回来，有过往的经验，没直接开门，特地站在门外先听了听。 听着屋里连着两声，娇弱细碎的推拒，欲拒还迎。 他眉梢一挑，默默转身离远了两步，静静等着。 过了一刻钟，送菜的小二端着托盘上来。 赵滨连忙比了个手势，摆了摆手让他先下去。 小二一脸茫然，只能又下了楼。 屋里，乔绾的旗袍衣襟大敞，肌肤如雪面飞红霞，一双素腕被男人一只手控着举在头顶，是被迫承受的姿态。 深黑色的长褂扔在地上，季九爷上衣敞开，宽阔结实的胸膛紧紧压着她。 乔绾咬着唇眼眶通红，声音都颤了。 「您……九爷，在这儿不成。」 季九爷身体紧绷，自她胸口抬起头，眼看小姑娘要哭了，他闭着眼嘆了口气。 猛的站起身退了两步，转身走到窗边去。 乔绾躺在桌上缓了缓，掩着领子坐起身，看见季九爷背对着她站在墙边。 她也不敢靠过去，只咬着唇将旗袍穿好，然后捡起季九爷扔在地上的衣裳，抱着衣裳站在他身后两步远。 她看不见，季九爷闭着眼，眉眼冷峻，却额头渗汗。 屋里静默了许久，季九爷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看乔绾。 姑娘穿身嫩绿色绣云纹旗袍，娉婷玉立娇嫩柔弱，眉眼如画娴静淡雅，美的像副画。 他眼瞧着这样的乔绾，脑子里全是她衣衫不整躺在他身下的媚态和风情。 季九爷垂下眼，烦躁的揉了揉头发，走过去拿了衣裳，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喊人，语气透着十足的火气。 「赵滨！」 乔绾咬着唇坐下，面颊微红垂着眼，又想笑又不敢惹他。 赵滨推门进来，也不敢看乔绾，就盯着系盘扣的季九爷。 「九爷，上菜吗？」 季九爷想说不吃了，转而想到小姑娘还饿着。 第112页 他淡淡看了乔绾一眼，掀袍坐下。 「上菜。」 赵滨应了一声，退出去叫人。 心里一阵纳闷，这怎么还一脸欲求不满？难道是在外头放不开手脚？ 等菜上齐了，乔绾闷着头慢慢吃，一边给季九爷夹菜。 季九爷扒拉了两下碟子里的青菜，然后毫无胃口的扔下箸子。 正扒拉饭的赵滨见状一顿，睁着眼直勾勾看季九爷，总觉得他是有话要吩咐。 不出所料，季九爷掀起眼皮子瞧着他，语气淡漠。 「你现在去，打听打听大帅找的看日子的老先生，给爷请到季公馆等着。」 乔绾听完这话，差点咬了舌头，她忍着笑，飞快的扫了赵滨一眼。 赵滨瞪着眼，看了眼乔绾，慢慢搁下碗筷，快速咀嚼着咽下嘴里的饭菜。 「现在？」 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 季九爷蹙眉，不耐烦的催促他，「麻利儿的！」 赵滨条件反射性的站起身，正要走，又忍不住好奇，一脸迟疑的问季九爷。 「九爷，难道初六不是黄道吉日？有什么说道？」 不对啊，他也特地翻了黄历的，是好日子。 二月初六，宜嫁娶，宜搬迁，宜动土。 季九爷冷峻的眉眼蒙了层霜，冷冷看着他没吭声。 赵滨只觉得背嵴汗毛倒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连忙快步离开了。 乔绾掩着唇遮了遮笑意，转移话题。 「您让赵滨走了，一会儿咱们怎么回去？」 季九爷舒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头，对着她笑。 「以为你爷不会开车？」 乔绾月眸笑弯，眸光清亮温柔。 「九爷真厉害，您之前说过要教我开车，还没得着机会呢。」 「现今有的是时间，改日就教你，骑马你后来也没再学，该抓抓功课了。」 乔绾咬唇一脸不情愿，「您不是让我备嫁吗？」 季九爷跟她闲聊着，方才心里的烦躁也渐渐淡了。 他笑着看了乔绾一眼，捡起箸子给她夹菜。 「你现今可没有刚开始用功了。」 乔绾抿唇，一脸理直气壮，「我这是有正事耽搁了，等成了亲，自然不会懈怠。」 季九爷似笑非笑，也没点破她。 这顿饭吃完，季九爷亲自开车，两人返回季公馆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赵滨还没回来，约好的洋人裁缝已经等了一会儿。 是个满头白发眉眼深邃，皮肤白皙的中年男人。 见着季九爷，连忙起身迎上前，笑着与他握手。 「九爷。」 他是季公馆的常客，季九爷自然也认识，所以态度还算温和。 「希尔先生，许久不见。」 「难得能做九爷的生意，我喜出望外，您要娶新夫人的喜讯整个宁安城都知道了，提前恭喜您。」 他笑眯眯说着话，看向了乔绾。 季九爷面含笑意，「多谢，我与内人的礼服还得有劳希尔先生费心了。」 大厅里听楼和明秋围着洋人裁缝挑样子，乔绾一回来，也跟着融入其中。 三个女人对着画册指指点点，少女精緻美丽的容颜令希尔眼前一亮。 他用尚算熟练的中国话由衷赞嘆。 「你的新夫人，是真正的东方美人，我一定为她做出最美最合适的新婚礼服，这是我的荣幸。」 季九爷听的心情愉悦，引着他入座，笑语寒暄。 「我是个传统的男人，婚礼要中规中矩，你可不要做一套西式礼服出来。」 希尔似乎有些诧异，「现今宁安城内，年轻的姑娘们，都喜欢穿美丽的婚纱。」 季九爷抿唇笑了，扭头招呼乔绾。 「先别挑了，绾绾过来。」 乔绾闻声抬头，踱步到他身边坐下，素手交握搁在膝头，被季九爷伸手握住。 「你喜欢凤冠霞帔，还是西洋婚纱。」 乔绾在画册上见过了几套婚纱，明秋说过是宁安城流行的成亲礼服。 她骨子里就是个守旧的人，老祖宗的习俗规矩，没那么容易抹掉。 她想了想，看着季九爷试探道，「我怕我穿不惯婚纱，成亲是喜事，还是正红好。」 季九爷一早就猜到，他低笑两声，看向希尔。 「你瞧。」 希尔不死心，连忙劝道，「夫人总是要做洋装的，在我的国家，女孩子穿婚纱出嫁，是最美的新娘，您或许可以尝试一下，现今宁安城所有的名门闺秀都是穿婚纱出嫁的。」 「不如我给您做两套，您都试试。」 乔绾想着，季九爷也不是很喜欢洋人的东西，何况时间紧迫。 她看向季九爷，等着他拿决定。 意外的，季九爷既然一脸感兴趣。 「这样也好，都做一套。」，他笑着看乔绾。 「或许你会喜欢，成亲是大事，一辈子就一次，按自己喜欢的来。」 第88章 她的八字，是依贵复贵命 下午，乔绾带着听楼和明秋挑样子，又由希尔替她量身。 赵滨带着看日子的老先生回来，季九爷就去了书房。 老先生姓白，是宁安城有名的大先生，各大府邸需要看风水看日子都是请的他。 他给季九爷看黄道吉日不是头一次，但却是头一次见季九爷。 第113页 宁安城里关于季九爷娶亲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之前的是他都不乐意，季大帅逼着娶得，最后下场都不好。 这次季九爷亲自见他，可见是上了心的。 季九爷端坐在书桌后，背靠围椅，看了赵滨一眼。 赵滨意会，端了个凳子搁在白老先生腿边，笑道。 「您老坐着说话，别见外。」 白老先生看了凳子一眼，迟疑的又看季九爷。 「九爷使赵总军唤我，是……对老朽看的黄道吉日，不满意？」 季九爷点了支烟，沖他扬了扬下巴，「坐下说话吧。」 白老先生这才落座，一脸沉静等着他开口。 季九爷夹着烟，吸了两口，才缓声道。 「你再看几个日子出来，爷挑一挑。」 赵滨暗自扫了九爷一眼，他就知道是对初六不满意。 这会儿白老先生听了季九爷的话，从包里翻出黄历来，垂着眼认真开始掐算。 赵滨到书桌前取了纸笔，靠在他身边给他记下。 季九爷耐心等着，直到一支烟抽完了，赵滨总算将纸搁在了他面前。 他垂眼打量，二月初六，十月初十，还有一个是明年六月。 季九爷修眉斜挑，不甚满意的看像白老先生。 「怎么，初六是最早的日子？」 这话，语气里都是不满意，赵滨总算听出几分猫腻来，九爷这是嫌二月初六晚？ 他垂着眼撇了撇嘴，这都剩一个月了，有什么可急的？现在张落着时间都紧张。 白老先生也听出来了，他抚了抚斑白的鬍鬚。 「九爷，看这个日子是有原因的。」 「九爷和新夫人的生辰八字，老朽仔细掐算过，九爷的八字自然是贵重的，谁嫁了您都是大福气。」 「只是这位新夫人的八字……二月初八子时末，本命格里亲缘薄，幼丧父，少丧母，十八有个大劫难。」 「她的八字命理，是依贵复贵命，若是十八岁前嫁不了大贵之人，后半生就苦不堪言。 命里亲缘薄，嫁贵人需多养子，方可聚家兴，子嗣兴旺，是改命格，晚年才是依贵子。」 说到这儿，白老先生笑了笑。 「所以新夫人是大福气的，明年二月里十八，今年嫁了九爷，那是扭转了大局面的头一步，接下来就等多养子了。」 季九爷耐心听到这儿，摸着下巴陷入沉默。 合着，亏得他没等几年再娶？不然小姑娘明年满十八，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不让她生，还是对她不利？ 这些东西，季九爷向来半信半疑，不过是关于乔绾，所以格外谨慎些。 他想了想，看向白老先生，沉声询问。 「这十八有个大劫难，什么难，可能化解？」 白老先生失笑摇头，「人生在世，谁无劫难，老朽若能看破天机至此，还能有命活到现在？」 季九爷定定看了他两秒，知道这事儿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也没什么大不了，既然这白先生说出了「子嗣兴旺，是改命格」，想来都能逢凶化吉，大不了自己多费点儿力。 他捏着佛珠的手敲了敲桌面上那张纸，语气冷淡谈正事。 「二月以后的日子，爷不要，就这个月，你再看一个。」 赵滨听了，眼都瞪圆了，这么急吗？ 白老先生也以为听错了，诧异的看了看被季九爷推开的那张纸，然后又抬头看季九爷。 「二月初六……还晚？」 季九爷薄唇微抿，绷着脸没说话。 但他的态度，已经是不容置疑。 白老先生沉凝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 「这……正月里，可没有比初六好的日子。」 季九爷听出来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正月里的没有比初六好的日子，说明正月里还是有日子。 他满意了。 季九爷眉梢一挑，勾唇道，「爷说它好，它就好，就算有什么不够好，你看着改改时辰，调调风水。」 白老先生：「……」 你当黄道吉日和吉时是你定的？话说的这么容易？坐着说话不腰疼？ 见他没应声，季九爷凤眸微眯，「怎么？办不到？」 赵滨见状，连忙笑着出声，「哪能啊？办得到办得到，那白先生是何许人，调风水，谁能出其右，是吧？」 白老先生脸皮抽了抽，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季九爷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赵滨。 「日子没几天了，抓紧准备，该通知的都通知下去，尽量做到尽善尽美，白老先生有什么指点，尽快办。」 赵滨连连点头应声，「属下一定安排好。」 临出门，季九爷想起来什么，转身问白老先生。 「你说的是哪天？」 他眉梢眼角带笑，显见的心情不错，但白老先生知道，他没给自己说「不」的机会。 白老先生干巴巴一笑，僵着声道，「正月十八。」 正月十八，还有十三天。 季九爷点点头，这才负手踱步出了书房。 这会儿天黑了，希尔先生刚走不久，季九爷下楼的时候，乔绾正坐在沙发上餵狗。 大黑贝蹲在地上，啃着肉饼，乍一看跟坐着的乔绾一般高。 「九爷。」 第114页 乔绾站起身，月眸里的光泽清澈柔亮，显见的心情很好。 季九爷瞧了，心情更好了，走上前牵住她手。 「该去主楼了。」 乔绾挽着他往外走，小声嘀咕着，「晌午吃的多，我一点都不饿。」 「那就做做样子，反正你也吃不惯那些，但是不能不去。」 「我知道。」，她转移话题，「乡客居的鱼汤十分好喝。」 「你喜欢，随时让人去买。」 「您晌午吃的不多，我吩咐明秋备着夜宵了。」 季九爷从主楼回来才会吃正经饭，这是多年的习惯，夜宵也是西南楼里的惯例。 两人依偎着离开，一边低声细语的说话，是感情很好的模样。 赵滨带着白先生从楼上下来，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不由迟疑的摸了摸下巴。 「九爷这么急，难道……」 他今天才跟傅渊博谈好了，计划还没实施，绾夫人这就有了？ 也不对啊，再急，也不差这十天半月吧？ 第89章 你哥训你是天经地义，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九爷带着乔绾到了主楼餐厅，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只差季大帅。 罕见的，许久不见的季六爷，今儿也被人用轮椅推了出来。 他瘦了不少，许是不常出门了，整个人瞧着又病弱又苍白。 季九爷和乔绾落座时，众人正对着季六爷嘘寒问暖。 「老九，绾小姐，许久不见。」 季六爷视线直直看过来，消瘦的面上挤出一抹笑，瞧着有几分诡异。 乔绾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六爷。」 季九爷将手肘搁在桌上，侧头看他，这个姿势，将乔绾整个挡在了身后。 他凤眸带笑，神情明朗和睦，一副人逢喜事心情不错的模样。 「六哥恢复的不错，一回来就忙着成亲的事，一直没时间去看你，今日见你大好了，我真是欣慰。」 众人听的咂舌，合着你上次回来好几天，也没见你去看望过他呀。 季六爷笑着，低低咳嗽了几声。 「劳你挂心了，我听说了你的喜事儿，做哥哥的，怎么都是要喝杯喜酒不是。」 「六哥有这份心意足够，你多保重身体，酒就不必喝了。」 「假惺惺……」 乔绾听到这么一句低声嘲讽，不由侧过头。 早上被气哭的季宝凝，这会儿正小大人似的坐在她身边，一副名门闺秀的端庄姿态。 「看什么看。」 小姑娘对着她白了一眼，「我又没说你，怎么，还要跟九哥告状，让他训我！」 乔绾无语，她什么时候告状了？ 这十四小姐，明显就是对她有偏见。 早上在这餐厅里，乔绾受够了气，季九爷带她又买首饰又做衣服，心情难得愉悦了，她可不准备因为任何人败坏这份愉悦的心情。 于是，乔绾也白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哥训你天经地义，你自己做得好还怕人训？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宝凝张着嘴看她，杏眼儿瞪的圆熘熘，不敢置信的小声质问。 「你瞪我！你方才是瞪我吧！」 「我没有。」，乔绾矢口否认。 八岁的小姑娘，想撅着嘴拍桌子，又怕被人看见，只能用力揪住桌布。 「你就是瞪我了，我看见了。」 「那是你先白了我一眼。」，乔绾理直气壮，垂眼睨着她，「你如果有礼貌，我会冒犯你吗？」 季宝凝包子脸气的一鼓一鼓，又说不过她，何况季九爷就在她身边，自己如果再大声，又要被这个毒舌九哥训。 季宝凝快烦死了，哼了一声，抱着胳膊不再理乔绾。 乔绾淡淡勾唇，垂着眼也不再理她。 那边季九爷和季六爷还在面和心和的寒暄。 这会儿季大帅进来了，他一落座，先点了支烟，然后示意开饭。 众人都不再说话，垂着眼自顾自用膳。 季大帅开口时，先问了问季六爷的身体。 父子俩不像父子，交谈起来更像上司和下属。 这一点上，仿佛叛逆又桀骜的季九爷，在季大帅面前更像个被惯坏的孩子。 乔绾正一边扒拉盘子里的牛排，一边心里寻思着，突听季大帅再开口时，是跟季九爷说话了。 「听说你们在外头待了大半天，下午找了希尔和白先生，还有不到一个月，你的喜事安排到哪一步了。」 季九爷微微侧头，眉眼间笑意和气，一点儿看不出早餐时的倨傲不满。 「都交代好了，回头赵滨会跟着承叔去帮忙，因着改了日子，所以细节上需得白老先生给看着调一调，有劳承叔费心了。」 改了日子？众人纷纷看过来一眼。 这是又整什么么蛾子？原来的不愿意娶，他见都不见，堂都不拜。 这次自己挑的人，选了最近的日子，还不满意？ 季大帅掐着烟抖了抖菸灰，语气不轻不重，听不出喜怒。 「我给你挑的日子，你有意见？帖子都送出去了，你说改就改？」 他挑的，可是最早的日子。 季九爷浅浅勾唇，握着乔绾的手，话说的漫不经心。 「这不是父亲着急抱孙子吗？我就让白老先生看了看，他说绾绾的八字好，越生养越兴旺，我觉得这批字好，之前是念着她年纪小，既然是好事，自然皆大欢喜。所以，改了这月十八成亲。」 第115页 不是改晚了？是改早了半个月？这么急？ 众人神色各异，几个姨娘若有若无的盯着乔绾肚子看。 季大帅若有所思。 季四爷踢了踢四夫人的脚，四夫人掩着帕子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问出所有人想问的话。 「九弟……这，今儿晨起说让你们早些开枝散叶，你还不高兴，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快。我说……该不会是，乔小姐她，有了喜讯吧？」 乔绾月眸微睁，表情僵硬的侧过头，对上众人打量的视线，顿时脸颊一红。 季九爷牵住她手，将她拽回身边坐下，气定神闲地扫了四夫人一眼，一字一句道。 「我说了，绾绾不是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四嫂不要乱说，败坏她名节。」 四夫人尴尬的笑了笑，连忙解释。 「这，这就算是有了，那也是九弟你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能算败坏名节？在座都是自家人，谁能乱说？大家都会替你们高兴的。」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眉梢眼角冷厉下来。 「都知道，我吃斋念佛，是个守旧的人。做不出坏规矩的事儿，该到哪儿就到哪儿。不成亲，不圆房。」 「四嫂的话，我就当是祝福了，虽然是我急，但规矩还得按部就班。」 「只是以后这种玩笑就别开了。」 说到最后一句，季九爷的语气已经不算好。 乔绾头疼的捂着头，脸颊烫的像着了火。 怎么着，圆房圆房的，一个两个非得挂在嘴边是吗？ 季九爷也是的，总接这茬做什么，亲都要成了，互相较什么真儿。 都有没有考虑过她这个当事人的感受。 季大帅将菸头按灭，垂着眼沉了口气，一边举了刀叉开始用膳，一边吩咐承叔。 「你能着急是好事，既然白先生说了，她多生养能兴家，那最好。老承，这几日你手头的事放一放，先张罗老九成亲的事儿。」 「季公馆好些年没办喜事儿了，隆重些，东南宋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在宁安城也不能丢了脸。」 承叔一一应下。 季大帅又想起件事儿，抬眼看向季九爷。 「既然你也有心，找个人好好调养一下。」 季九爷捏着乔绾的手。 「这事儿我自己安排，不劳您费心了。」 第90章 他是蓄谋已久和一见倾心 从主楼出来，乔绾憋了一肚子的疑问。 她抱着季九爷手臂，开始絮絮叨叨追问。 「您方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您下午在书房见那白先生，就是为了将日子改提前。」 至于想早点成亲，到底是为什么，季九爷的心思她能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他憋不住了。 季九爷似笑非笑垂眼看她，大方承认。 「是啊。」 乔绾脸红了，忍着羞赧，一本正经的问他。 「那您又说什么，越生养越兴家，是白先生说的，还是您自己胡邹，说出来搪塞她们的。」 她方才听着，季九爷不像在开玩笑。 季九爷笑嘆了一声。 「这事儿随缘，甭管是真的，还是爷胡邹的，总归迟早会有，现今这么说，不也是暂时堵堵她们的嘴？」 这回答模稜两可的，乔绾有些迷糊。 「之前您还说，这两年不考虑孩子呢，现今被他们带的话题都跑到这茬上去了，您是不是也急了。」 季九爷闷笑出声，抬手抱住她肩头，揽着她慢慢踱步。 「爷不急，你不急就成。」 乔绾抿嘴笑，轻轻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咱们本意只想踏踏实实成个亲，现今张口闭口要给老季家添丁，好好的大喜事儿，竟然成了任务。」 「这不是任务。佛道讲，因缘际会，生子有四因，报恩，报怨，还债，讨债。」 「故而，你生是缘法，不生也没有错处。」 「如你所说，咱们本意只是想成个亲，不要受别的事困扰。」 「该来的顺其缘，不来的，也求不得。」 乔绾被他几句话说的晕了，脑袋「嗡嗡」的，再不想提这事儿。 「您以后别动不动就给我讲佛法成不成，我受不了。」 这会儿两人已经进了围院，季九爷眉眼带笑，推着她上了台阶。 等进了大厅，只看见明秋一人迎出来。 乔绾打量了一圈，看着她问。 「听楼呢？」 「听楼跟韩总军出门逛去了，赵总军下午离开了就没回来。」 明秋规规矩矩回了话，笑着道，「夜宵奴婢让人送到房间去，九爷和夫人早些歇着吧。」 她说完就要走。 季九爷捻着佛珠，淡淡唤住她，垂眼看了眼乔绾。 「你去收拾间房出来，夫人从今天开始不与爷同住了。」 明秋杏眸睁圆，一脸疑问看向乔绾。 乔绾也一脸懵，这冷不丁的，突然这是什么意思？ 「九爷……为何要分开？」 这都半年了，她早习惯了，有时夜里九爷回来晚，她一个人都睡不踏实的。 季九爷捻着佛珠嘆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盯着她。 「你自己说为着什么？」 乔绾与他对视，渐渐明白过来。 她浑身不自在，不敢再看季九爷，连忙拽着明秋上楼。 第116页 季九爷负手而立，凤眸带笑，瞧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心情又愉快又憋屈。 算了，为了婚后的幸福生活，他这几天就是斋戒都使得，先忍忍。 明秋一脸的茫然，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的季九爷，再看乔绾，等拐过廊道拐角，才迟疑的问出口。 「夫人，我看您跟九爷，也不像是在闹别扭，这是整的哪出啊？」 乔绾神情沉静淡定，一边推开季九爷主卧对面的房门，一边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道。 「这是老规矩了，成亲前不是有说法，新人不能见面的吗？同在一个屋檐下，做不到不见面，难不成还做不到不同屋？」 明秋似懂非懂，点着头「噢」了一声。 心想，您这住对门，也没太大区别嘛？图的什么。 屋子每日有人打扫，明秋只寻了干净的被褥将床铺好。 送了她离开，乔绾倚门而立。 她看着对面半掩的房门，里面隐隐透出灯光，她咬着指尖犹豫了。 九爷都主动跟她分房，她现在进去，会不会显得不太矜持，像不乐意分开似的。 乔绾抿着唇，脚下后退要回屋。 退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的衣裳和用品都在九爷的房里。 她咬唇含笑，毫不犹豫推开了季九爷的房门。 屋里静悄悄地，乔绾往里走了两步，她探头向里屋瞧。 半开的窗户旁，黑皮沙发躺椅上，季九爷刚沐浴过，只穿了条薄薄的天丝长裤，他枕着手臂，正笑着看乔绾，唇角叼着的烟星火明灭。 乔绾莫名有些拘束，她站直了，神情沉静的解释一句。 「我来拿衣裳的。」 季九爷没吭声。 乔绾连忙跑到衣柜前，快速的取了两条睡裙和旗袍出来，转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的沖季九爷摆手。 「您歇着吧，我回去了。」 瞧着小姑娘来去匆匆，季九爷闷笑出声，交叠的长腿动了动，终究没去追她。 这天夜里，乔绾独自睡在陌生的卧室，一直半梦半醒。 到了后半夜，房门从外推开。 高大的身影走到床边时，乔绾睁开眼，随即迷迷糊糊笑了。 「九爷。」 季九爷闷笑，俯身坐在床边，替她掖了掖被角，声线低柔。 「吵醒你了？」 乔绾摇摇头，素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抱住他腰身，头也蹭到他腿上枕着。 「我做梦了，总睡不踏实。」 「梦到了什么？」 季九爷低声问她，大手轻轻顺着她的嵴背。 乔绾闭着眼，呢喃细语，「梦到……在苏城的帅府，九爷说只要我听话，就养着我。」 她说着，唇角轻轻翘起。 「那天特别热，我看着您说了这话转身离开，阳光刺眼，背影又高大又挺拔，令人安心极了。」 季九爷失笑，手臂用力将她抱进怀里躺着，俯首吻她眉梢和唇瓣。 「那天，爷就印在你心里了？」 乔绾睁开眼，躺在他怀里静静看着他，语声低软轻细。 「那天有了影子，后来，九爷对我好，一点点印的清晰了，我的心里，就再也放不下任何人的影子。」 季九爷含笑未语。 合着，他是蓄谋已久和一见倾心，他的小姑娘是日久生情和一往情深。 「九爷，您从来没说过爱我。」 季九爷歪头想了想，垂眼看她。 「爱这个字太重了，说出来份量不够，爷喜欢做。」 他说着俯身，堵住乔绾欲要说出口的话，两人转瞬纠缠在榻上。 乔绾推着他扭头挣扎，小声抗议。 「您不是说分开睡的嘛？您这又算……」 「绾绾。」 「不行！您快回去。」 他如今就像嗷嗷待哺的饿狼，轻易不能撩拨，乔绾浑身紧绷。 「我爱你。」 乔绾：「……」 男人低笑，看着姿态柔顺下来的小姑娘，最终叠附纠缠在一起。 第91章 您一直供奉的，是他们 半刻钟后。 黑暗里，季九爷突然爆了句粗。 然后床头的影壁灯被打开，季九爷赤身下地，一脸挫败的闭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乔绾抱着被子坐起身，雪白的肌肤泛着樱红色，咬着唇忍笑，一边爬下床奔进了浴室。 季九爷眼角余光撇着小姑娘纤细的背影，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转身看向床榻。 雪白的天丝被褥上，殷红色点缀，犹如梅瓣淋漓。 这种视觉冲击，瞬间刺激到他的大脑。 想着再有半月就能得偿所愿，心里那份郁闷憋屈终于烟消云散。 季九爷烦躁的挠了挠头，捡起衣裳一一套好，走到浴室外敲了敲门。 「收拾完了过来睡，爷先回了。」 乔绾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打开门缝看了一眼，季九爷已经离开了。 想着男人方才热火朝天，却瞬间黑了的脸，她忍俊不禁，终于捂着脸笑出声。 谁又能想到，月事来的猝不及防。 等乔绾收拾妥当，重新回到季九爷的房间，男人已经沐浴过，靠在床头看佛经。 他黑发半干，眉眼冷峻沉稳，丝毫看不出方才的失态。 第117页 见她进来，季九爷合上经书，含笑拍了拍身边的枕头。 「过来。」 乔绾爬上床，主动依偎进他怀里，月眸清澈水润安静望着他。 怀里的小姑娘身段纤柔，清香幽幽，温顺乖软的像只小兔子，季九爷抱着她揉了揉，轻轻吻她眉眼，姿态温柔眷恋犹如对待至宝。 「九爷，是不是不用分房睡了？」乔绾闭着眼任他亲吻，小声询问。 她月事邦身，九爷也不能动心思了，应该不用分房了吧。 季九爷唇角上扬，替她掩了掩耳边鬓发，声线低沉。 「不想分开？」 乔绾也没矫情，实在的摇了摇头。 「离开九爷，我睡不踏实的，总觉得心里少些什么，我要九爷抱着我睡。」 这话听在季九爷耳里，受用在心里。 事实上，这么久来温香软玉在怀，突然少了，他自然也睡不安稳。 于是，季九爷的分房计划就此告终。 先不说第二日明秋收拾房间时，发现两人又睡到了一个屋子，有多无语。 紧剩的半个月时间，季九爷和乔绾都忙碌起来。 季九爷许久未回宁安城，忙着应酬旧友，忙着成亲事宜上的很多安排。 而乔绾，被季大帅安排来的两个中年妇人，教导成亲前的规矩礼仪，教导老季家的规矩，教导西洋礼仪。 两人忙的团团转，只有夜里上床才有时间说说话，然而没说几句，乔绾就睡了过去。 到了正月十五，天刚放亮，乔绾就被季九爷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她闭着眼哼唧不满。 「我已经连着好些日没睡懒觉了，好容易那两个教导姑姑走了，您让我多睡一会儿成不成？」 她苦着脸，一副委屈的要哭的模样。 季九爷失笑，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一边往浴室走，一边低柔道。 「再忍耐两天，十八以后就好了。」 乔绾将脸埋在他胸口，不肯理他。 季九爷十分有耐心，扶着她站好了，取了帕子给她净脸，一边低声解释。 「今日十五，你陪爷进佛堂。」 初一十五闭门谢客斋戒参禅，这是季九爷的规矩。 季九爷参禅的时候，是不许人打扰的，乔绾从没进过他的佛堂，更不要提是这栋楼里的佛堂。 听他这么说，乔绾睁开眼，有些诧异的透过镜子与他对视。 「您让我……陪您进佛堂？」 怎么，要成亲了，她还有这种特权？以后是不是每逢这天都要陪他闭关？ 看出她的意外和不解，季九爷眉眼带笑没接话，只是扶着她肩吻了吻她鬓角，声线低沉温和。 「快收拾，今日不去主楼用膳，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进佛堂。」 每个月初一十五，季九爷是可以不去主楼跟季家人共食的，这是季大帅也默许的。 他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乔绾举着帕子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一脸若有所思的开始洗漱。 明秋将早膳送了进屋，是两份素面。 乔绾和季九爷相对而坐，一边吃一边悄悄打量他。 九爷并不是真的信佛，这点乔绾是早就知道的，可他依旧很虔诚的样子，一直让她迷惑不解。 她有种预感，这间季九爷住了许多年的楼里，那间二楼顶头的小佛堂，会给她答案。 用完膳，季九爷牵着乔绾下楼，径直走向二楼西头。 赵滨和韩兆已经等在门外，赵滨手里拿了串钥匙，见两人过来，便回身将门打开。 季九爷带着乔绾进了门，门就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乔绾四目一眼，小佛堂占了一间卧室，里头十分空旷，只有坐北朝南的那面墙供奉着樽金佛，香案上摆满供品。 从屋子里浓郁的香火气里，乔绾明白这屋里的香火，定然是常年不灭。 香案前放了两个大蒲团，像是专门为他俩准备的。 季九爷走到香案前，点了捆香，然后拜了一拜，慢条斯理地将香鼎里的香掐出来扔在脚下的铜盆里，然后将手里那捆插进去。 他这番动作十分熟练。 乔绾站在蒲团前，见状也双手合十，对着慈眉善目的佛祖拜了三拜，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 等她睁开眼，眼前却出现了变化。 季九爷站在香案前，转了转烛台，香案突然动了。 乔绾眼睁睁看着，佛像转了一圈，出现在面前的，成了三座牌位。 她惊愕的睁大眼，后嵴顿时发麻，汗毛都竖了起来。 牌位朱木金漆，看清上面的字迹，乔绾清澈的月眸里骤起波澜，缓缓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眉眼温和，对着她笑了笑，上前牵过她的手，一起跪在蒲团上。 然后乔绾听见他嗓音低柔，说道。 「绾绾，磕头。」 乔绾几乎是麻木的，她跟着季九爷磕了三个头，再看向牌位时，心里的情绪总算微微沉静。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侧头看季九爷。 「您一直供奉的……是他们。」 季九爷薄唇轻勾，扶着她在蒲团上坐好，然后自己盘膝坐下，将腕上的佛珠摘下来慢慢捻着，低语清和。 「要成亲了，总该带你来见见他们的。」 「这是爷的母亲，小十。」 第118页 「还有，你的父亲。」 乔绾心里一阵难受，她眼眶也跟着热了，仓促的扭过头。 季九爷声音顿了顿，似是嘆了口气，才接着道。 「我当时年幼，没能力替他收尸，只能找人造了这牌位，一直供奉着。」 乔绾热泪盈眶。 第92章 我一直爱绾绾，生生世世不变 乔家是末代皇帝的心腹，随旧朝灭亡，下场悽惨。 没人知道乔岳阳的尸首被怎么糟践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替他收尸。 就连乔绾的母亲，也只是为他葬了个衣冠冢，供奉了个牌位。 自她的母亲被掳进顾家，就连供奉亡夫的权利也没有了。 万家虽然一直留着那牌位在祠堂里，但乔岳阳到底不是万家人，若非祖宗忌辰开祠堂，谁会专门去给他上香。 乔绾作为唯一的女儿，给乔岳阳供奉香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可就有这么一个人，在他离世后这么些年里，香火不断的供奉着他的牌位，每逢初一十五陪着这牌位一整天，为他诵经祈福抄录往生咒。 乔绾心里疼的密密麻麻，她既羞愧又难堪，同时又十分心疼季九爷。 她哭的止不住，季九爷沉默着陪她，似是过了许久，终是心疼，张臂将她抱在了怀里，沉声安抚。 「你这么哭，他以为爷欺负你呢。」 乔绾压抑着哽咽，攥着他衣领唤他。 「九爷……您为什么这么做。」季九爷薄唇微抿，一字一句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不只是你的父亲，他养育爷教育爷，同样是爷的父亲。」 「别哭了。」，他轻轻拍了拍乔绾的背，低柔问她，「等找个合适的时间，将你母亲的牌位请进来，以后，咱们一起供奉她们。眼下，想不想知道爷为什么要造佛像遮掩？」 乔绾在他怀里抬头，一双湿漉漉的眸子乖乖巧巧望着他。 季九爷温笑，扶她坐好，然后垂眼看手里的佛珠，将它递给乔绾。 「爷的母亲虽然神智不清，但她清醒的时候心地慈悲，吃斋念佛广施善德，她说父亲一生杀戮太重，夫妻一体，她得替他赎罪，才能奢望佛祖能保我和小十一生平安。」 「她是在大帅举兵自立那天自缢的，那天佛堂失火，将府邸烧了个干干净净。这串佛珠，是她派人送到乔家，留给我跟小十唯一的遗物。」 乔绾捧着那串佛珠轻轻摸搓，每颗珠子都光滑细腻，是时常被人把玩儿的原因。 季九爷舒了口气，视线落在三个牌位上。 「那天是我和小十坠入深渊的日子，一夜间物是人非，我和小十成了别人的靶子，我愤怒，茫然，痛恨，又害怕，像劫难里的困兽。你父亲安慰我，并保证会将我们安全护送到大帅身边。」 「他说，人生在世，没有十足如意，世人都是如此，我生来尊贵享尽荣华，总是要经历些磨难才算平衡。」 「他让我遏制心里的恶念，心怀恶念会让我坠入深渊，会迷失自我，会毁灭我。如果真的恨，就学母亲吃斋念佛，平息恶念。母亲留串佛珠给我，定然也不希望我走入歧途。」 「等真正长大，强大的时候，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是个光明磊落正直善良的伟人，我时刻谨记着他的教诲，从不敢忘。」 乔绾月眸清澈复杂，她握着佛珠看向乔岳阳的牌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季九爷眉眼温和带笑，轻轻握住她的素手。 「年少的时候很多事不懂，所以他说了，我便照着做，总想着他定然是没错的。」 「后来，我为了自保，为了报仇，拿枪杀人。心里的佛念早已经名存实亡。」 「我动了很多心思，花费了很多时间，从各方面鼓动大帅攻阀三省，又是演戏又是用心计，夺了十万兵权领兵出征。」 「我的本意是将你们母女带到身边，护在羽翼下，可还是有些晚了……」 「让你吃了苦，让你母亲受尽屈辱，还惨死街头。」 季九爷嘆了口气，神情沉重悲伤，对着乔岳阳的牌位低声道歉。 「辜负他的託付，实在很对不住。」 乔绾摇摇头，挽住他手臂，声音艰涩。 「没有，九爷已经尽力，您没有辜负任何人。」 季九爷凤眸深黑，垂眼看她，半晌温和一笑，亲了亲她发顶。 「找到你的那天，爷跟他保证过。对你好，护你周全，让你安乐一生，爷一定不会食言。现今你我两情相悦，最好不过。」 乔绾点点头，回吻他刀削般的下巴，语声柔细。 「绾绾很爱九爷的，日后也不会变，九爷也一直爱我，好不好？」 季九爷闷笑，握住她后颈深深吻她。 唇齿纠缠间，低沉笑意里溢出一声柔软深情的回应。 「好，我一直爱绾绾，生生世世不变。」 乔绾就笑了，抵住他额头小声唤他。 「世延。」 姑娘的唤声轻柔绵软，像情人间的呢喃细语。 季九爷听罢，笑意微敛凤眸渐深，胸腔里溢出柔化的水，流淌到四肢百骸。 他握住乔绾纤细的腰肢，紧盯着她沉声催促。 「再唤一声。」 「世延。」 乔绾咬唇，面颊都羞红了，垂下眼不敢看他。 第119页 季九爷抑制不住唇角上扬，捏着她下巴迫她抬头，对着她羞怯娇美的容颜亲了又亲。 「绾绾，再唤一声。」 「你别这样……」 她父亲的牌位和他母亲的牌位还在这儿放着呢，乔绾羞的无地自容了。 男人将她紧紧揽抱住，缠着她不依不饶。 「快唤。」 「你放开我，我唤就是了。」 「世延，世延，世延。」 这几声语气实在敷衍了。 季九爷眉心微蹙，咬她白玉般的耳垂郁闷道，「不对，方才不是这么唤的。」 乔绾：「……」 怎么，方才她唤的不是他的名字？ 「再唤一声，爷满意了就放过你，不然……」 乔绾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装傻，连忙娇声软语又唤了一声。 这声差强人意了，不过更像撒娇，也是好听的。 季九爷勉强满意，松开她，眉眼带笑捏着她白嫩的面颊。 「以后你就这么唤，爷爱听。」 乔绾脸红，挥开他手「哎呀」了一声。 「在外头直呼您名讳，多肉麻呀。」 季九爷不以为意，眉梢轻挑，「爷一直唤你绾绾，从不觉得肉麻。」 「您是男人！」 「夫妻二人，互唤名讳，天经地义么。」 「我不要。」，乔绾咬着唇，绞尽脑汁说服他，「您比我大十岁，又是领兵打仗的少帅，何况这是季公馆，我直呼您名讳，不尊重没规矩，那些人还不瞪死我。」 季九爷蹙眉，一脸不满意，「爷不说，谁敢说。」 乔绾挽着他胳膊撒娇，「你别让我为难了，不然等没人的时候，我依您就是。」 等没人的时候…… 季九爷凤眸微深，静静盯着她。 没人的时候，依他？ 季九爷脑补了些画面，随即缓缓笑了，沉声悠悠道。 「也好。」 第93章 你跟我回家，做我媳妇吧 当着先人的面，自然不敢做的太过。 然后，乔绾被季九爷安排着亲手抄录了三份往生咒，烧给先人做见面礼。 这天从佛堂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 乔绾睡的人事不知，是被季九爷抱出来的。 赵滨锁了佛堂的门，与韩兆一前一后跟到楼梯口，目送两人上楼回房，才纷纷回了自己的屋子。 正月十七是成亲前的最后一日。 按照老季家的惯例，今日要宴请三族内的亲朋好友，季公馆内举办了个小小的聚会。 按理来说，乔绾是未过门的，无需参加。 但她情况特殊，带着东南宋家的名头「远道而来」。 何况今日来的，还有傅家人。 「傅家是爷的外家，旧时的皇亲外戚跟着旧朝灭亡而没落，只剩傅渊博这一支堂亲。」 「傅家祖上是医药传家，在宁安城凭藉医馆生意起家，是许多富贵人家的座上宾，如今生意也涉猎甚广。」 季九爷带着乔绾往主楼去，路上简单为他解释了几句。 乔绾点点头，人说外甥肖舅，难怪傅渊博瞧着跟九爷一点儿不像，合着是表了千里的表舅。 季九爷是季大帅的嫡子，官商相惠的乱世，傅家自然还得跟季九爷挂钩。 「看不出傅渊博居然还是个大夫。」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个锦绣世家的公子哥。 季九爷闻言嗤笑一声，话里都是戏嚯。 「他？傅家的医术要凭他，草春堂的招牌早让人砸了，他最多就是做做生意赚赚银子还可以，真正传家的，是他母亲和他夫人。」 乔绾月眸眨了眨，听这语气，傅渊博在九爷眼里，怎么像个吃白饭的？ 她忍俊不禁笑出声。 见她笑了，季九爷也跟着笑，眉眼温和拍了拍她的手。 「不过，傅老夫人寡居多年，性格怪癖，除了对孙子，对谁都没好脸色，你一会儿见了，可别放在心上。」 这句话是给乔绾提个醒，她自然也记在心里。 进了主楼大堂，入目满满都是人，亲朋好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半大不小的孩子们追逐打闹，这份热闹喧譁，乔绾十分不习惯。 季九爷牵着她一现身，大堂里的人纷纷起身寒暄打招呼。 乔绾的视线一一扫过，也就瞧见了傅渊博一个脸熟的。 偏对方耷拉着脸，不像是来参加喜宴，更像是见着了仇人。 她收回视线，温婉含笑站在季九爷身边。 人家与她说话，她便礼貌的回应，没人与她说话，她就安静守着季九爷。 落在众人眼里，新夫人的姿态温良谦恭，配上她清丽绝代的容颜，十分能给人落下好印象。 这时，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然挤进来，昂着头仰望乔绾，清澈的大眼仿佛发着光。 「你可真好看，你跟我回家，做我媳妇吧！」 小孩子稚颜稚语，挺着小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顿时引得所有人大笑。 乔绾也被逗乐，她一双月眸笑弯，歪头挽住季九爷手臂，素手与他十指交握。 「谢谢你夸贊，但我做不了你媳妇了。」 她一点没有被调侃后的羞怯，而是笑意盈盈依偎着季九爷，柔声软语跟孩子逗乐。 落落大方，明媚娇艷，是很有风姿仪态的。 第120页 季九爷跟着笑，平日里冷峻倨傲的人，今日难得清朗温和，平易近人的不像他。 几个长辈纷纷含笑点头。 小孩子被她逗的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 「为什么？你嫌我小？我总是会长大的。」 乔绾觉得这小公子未免太可爱，忍不住弯身，伸出纤纤素手，捏住他婴儿肥的面颊。 「等你长大，我可就老了。你父亲母亲没有告诉你，今日是参加谁的喜宴？」 小公子撅着嘴，一脸委屈巴巴。 季九爷低声失笑，握住乔绾的手包在掌心，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这是爷的新娘子，小小年纪就学着调戏美人？找你父亲去。」 小公子眼圈儿红了，转头跑了。 傅渊博头疼的抚额，觉得十分丢脸。 可又不得不安慰奔过来的儿子，只能一脸不满的瞪了乔绾一眼。 乔绾：「……」 得，他自己教的儿子小小年纪讨媳妇，是她的错？ 正这会儿，季大帅下了楼来，他身后陆续跟着几人。 季九爷微微侧头与乔绾耳语，「那病恹恹的是大夫人傅氏，后面两个是傅渊博的母亲和夫人秦氏。」 乔绾轻轻点头，视线静静打量几人。 她来了有段日子，却是头一次见着深居简出的大夫人。 明秋整理的小本本上说，这位大夫人也是傅家女，真算起来该是九爷母亲的堂妹妹。 她比季大帅小十五岁，但眼瞧着苍白瘦弱鬓发斑白，像是跟季大帅一般大。 说是体弱多病药石不断，自来不管事的。 季大帅对这位夫人却很尊重，大夫人不管家，家事就都交给承叔，季公馆里再得宠的姨娘，也越不过大夫人的份位。 傅渊博的母亲头发雪白，拄着拐，眉眼冷肃，瞧着就不好相与。 他的夫人秦氏倒是温婉秀美，清简干净，看起来温温柔柔一身书卷气。 众人落座，一一打了招呼。 季大帅点了支烟，翘着腿看季九爷和乔绾，例行公事般问了成亲事宜。 「都安排好了吗？明日整个宁安城的富贵门庭都到，不能有纰漏。」 「父亲放心。」季大帅点点头，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乔小姐情况特殊，宋家来不了人，宋琏打了电报来，贺礼昨日也到了。即便如此，也不能怠慢新娘子，一切规矩都照着来，今晚送她去傅家，傅家几个姑奶奶和媳妇陪她过夜，老九明日一早去傅家迎亲。」 新娘子从傅家出嫁？ 众人听了纷纷面面相觑。 乔绾也十分意外，她侧头看季九爷。 季九爷的神情自然，他先是看了傅老夫人和秦氏一眼，然后笑语。 「绾绾一直住我楼里，从那儿过主楼来也方便。」 季大帅吸着烟没说话。 大夫人掩着帕子咳了两声，徐徐开口。 「这也是对乔小姐的尊重，大帅不愿驳宋家的面子，若是让新媳妇从季公馆的一个楼出来，挪到另一个楼拜堂，众目睽睽的，不知传出什么流言，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她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已经开始喘息。 事关乔绾的名声和清誉，季九爷也没那么坚持了。 总归是就一夜，傅家的地盘，他安排人守着，出不了乱子。 最后傅老夫人冷声冷语拍了板。 「九爷放心，新夫人在老妇人眼皮子底下，给您照顾妥妥贴贴，您只管明日迎亲就是，傅家都准备妥当了。」 乔绾听出来了，这是早就有的决定，只是临到头才通知的他们。 第94章 许你疼媳妇，别人就不行？ 用过午膳，亲朋好友们聚在一起打牌。 乔绾先跟着季九爷回东南楼收拾东西。 进了房门，乔绾将门关上，才转身看向季九爷。 「非去不可？」 季九爷坐在沙发上，沖她招了招手。 乔绾一脸不情愿，踱步过去，被他拽进怀里。 「你在傅家，爷倒是不担心。你也别使性子，大不了晚些时候爷亲自送你过去。」 乔绾心知无力改变，揪着他衣袖嘆了口气，月眸清澈望着他。 「可我不想去陌生的地方，也不想跟九爷分开，到底为什么这么安排。」 季九爷失笑，一脸纵容，轻轻捏了捏她鼻头。 「傅家是医药传家，这么安排，自然多半是大帅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乔绾月眸眨了眨，脑子里瞬间一亮，随即十分无语又哭笑不得。 「大帅怎么就这么执着呢！他怕是想孙子想疯了吧？」 合着给她送到傅家，就是为了让傅家人给她探探身体，最好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她一举得子是吧？ 见她无语的哼哼唧唧，季九爷也忍不住笑的胸膛震颤。 「若是没猜错，今晚傅渊博还会留在这儿，找机会给爷请个脉。」 乔绾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的爬起来，走到衣柜前收拾东西。 季九爷起身跟在她身后，一边看着她收拾一边安抚道。 「傅家的东西，你可以吃，总归是没有坏处的。不必在这些事上费心，等子夜爷再送你过去，明日一早就去接你，想想明天大喜的日子，开心些。」 乔绾又无奈又好笑，只能点点头。 第121页 简单收拾了个小箱子，两人从楼上下来，听楼和明秋也等在楼下。 「奴婢和听楼陪夫人过去，夫人决定好穿哪一套喜服了吗？奴婢将首饰和衣裳都带好。」 说是成亲的喜服，又是一件头疼事。 听楼和明秋一致认为婚纱好看，偏乔绾就是接受不了那苍白的色泽。 她想也不想就道，「带那套凤冠霞帔。」 明秋张了张嘴，可乔绾已经扭过头去，她只能一脸惋惜的应了声，转身去收拾行李。 听楼站在原地笑，眉梢眼角尽显风情。 「夫人，一辈子可就一次，您日后想起来可别遗憾。」 乔绾黛眉蹙了蹙，无奈的撇了她一眼。 「你们可放弃吧。」 随即想到什么，乔绾月眸笑弯抱臂瞧着她。 「你真喜欢，等你成亲那日，我送你一套。」 听楼顿时尴尬的咳了一声，眼角余光撇了眼大堂外的韩兆。 媚眼横生，轻轻嗔了乔绾一眼。 乔绾抿嘴笑着，挽住季九爷手臂晃了晃。 季九爷眉梢轻挑，扫了眼明秋，淡声道。 「等过了明日，你跟韩兆挑个日子，把事儿办一办。」 听楼微微一怔，扭头又仓促的看了韩兆一眼。 「九爷……」 季九爷摆摆手，捻着佛珠道。 「他是个木头性子，做事总比说的多，宁安城里宅院买了三五套，不是跟着爷办事儿，早在外成家了，你跟着他，吃不了亏。」 听楼难得不自在，垂下头应了声「是」。 其实，这两日韩兆带她看过，也说了等九爷的喜事儿办完，就在他面前提，让九爷做主将她许给他做夫人。 她倒也不急这两日，没成想九爷和夫人先替他们打算了。 想到这儿，听楼心里隐隐发软，眼眶也有些热。 她本是孤儿，被九爷收留，只将自己当作暗人，从没想过能与一个人情投意合，并成亲生子。 乔绾看出她少见的情绪失控，连忙转移话题。 「虽说你以后成了亲，是总军夫人了，但该跟着我还是要跟着，该做的事也不能少做。」 听楼失笑，点点头道，「夫人撵不走属下的，一日为主僕，终生为主僕。」 乔绾就笑了。 正这会儿，赵滨大步匆匆奔进来。 「九爷，傅老夫人要回去了，问夫人要不要同行？」 季九爷看了眼怀表，下午三点四十。 「让他们先走，爷亲自送绾绾过去。」 赵滨也没多问，应声就要离开，又被季九爷叫住。 「你点五十亲兵，夜里，你亲自带着跟去，留在傅家守着。」 赵滨挠了挠头，心道，在傅家，也这么谨慎的吗？ 到底没敢多问，转身下去安排了。 他一走，季九爷带着乔绾出了楼，重新返回主楼去。 主楼二层东头的厅里，麻将桌支了八台，男人们吸菸喧闹，女人们围着凑热闹，整个乌烟瘴气。 季九爷一露脸，就被拽着坐在了檯面上。 「今儿九爷是主角儿，人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可到您放血的时候了。」 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儿嬉笑着，撸起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季九爷眉眼带笑，也没拒绝，只一边捲袖口一边低声叮嘱乔绾。 「屋里烟气大，你呆不住就到楼下透透气。」 这份体贴，引得众人唏嘘起闹。 乔绾抿唇笑，扯了张绣凳挨着季九爷坐下。 傅渊博坐在两人对面，衬衣袖子也撸高了，慢条斯理堆着牌，闻言嗤笑一声，冷嘲热讽。 「到了宁安城，做了老季家媳妇儿，菸酒娱乐都是家常便饭，适应是迟早的事儿，有哪个是例外？」 这圈儿轮到他坐庄，牌面堆好，捻着骰子丢在桌上。 乔绾暗暗白了他一眼，抱着臂没吭声。 季九爷却笑了一声，伸出食指扒拉了下骰子，不轻不重的念叨着。 「我瞧你成亲也六七载了，总也在外吃喝应酬，秦氏也没见沾些什么坏习性。怎么，许你疼媳妇，别人就不行？」 傅渊博轻飘飘扫了他一眼，伸长手臂去拿牌。 「燕璃醉心医术，她本性淳朴，哪有功夫跟旁人应酬，她的时间都用来救命治病上了。」 这话说的，一副与有荣焉自傲不已的姿态，实在有些欠扁了。 乔绾轻声失笑，在傅渊博看过来时，素手轻抬抿了抿鬓发，笑的意味深长一脸感兴趣。 「我听九爷说起，老夫人和傅夫人医术精湛妙手回春。刚巧我最近在研究针灸之术，今夜有幸住在傅家，倒是很期待能跟傅夫人讨教一二。」 傅渊博的视线落在她手上，顿觉左肩隐隐做痛，脸色瞬间铁青。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他怎么也不能去跟个丫头片子叫板。 他磨了磨牙，只能忍了，愤愤地甩出手里的牌。 「唉，打得好。」季九爷凤眸笑眯，慢悠悠推倒三张牌，低笑道。 「槓！」 傅渊博一脸麻木：「……」 所以这两口子，是存心的吧！ 第95章 两个都能生能养的，哪用得着药 这桌牌打到用晚膳，季九爷一人端了三家，赢了个盆满钵满。 第122页 散场时，傅渊博的脸都黑成了碳。 乔绾心情愉悦，兜着手帕将迎来的大洋包好了，下楼找到赵滨丢给他。 「九爷赢来的，明日就拿这些做赏钱。」 傅渊博从二人身边过，闻言牙都要咬碎了。 赵滨哭笑不得，将大洋都揣在军装兜里，然后将绢帕还给乔绾。 用过晚膳，送走了老季家的亲戚们，季九爷派人安排车，亲自送乔绾到傅家。 宁安城是座海上之城，中心由河道分割，因军政割据，左右两岸贫富差距十分悬殊。 河道两边有许多商贩。 左岸临海，住的多是渔民百姓；右岸灯火辉煌豪宅比邻。 车子绕过河岸拱桥时，引起街道上所有人注目。 乔绾是第一次见宁安城的左岸，想起傅家在宁安城也是德高望重的家族，不由有些诧异。 她看向季九爷，「傅家住左岸？」 车子徐徐停在离拱桥不远，河道之边的一栋白墙灰瓦宅院前。 季九爷神情温和，含笑与她解释。 「傅家是行善之家，每逢月初草春堂会为百姓免费看诊问药，傅渊博的妻子秦氏，从小在这里长大，他的岳丈是秀才，建立私塾，供左岸的孩子们读书习字。」 「秦家在左岸，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大家。」 乔绾听罢，心下感慨，她跟着季九爷先后下车，看着府门打开张灯结彩的傅宅，竟然心生崇敬之感。 「真想不到，傅渊博那样傲娇的人，居然能娶到秦氏这般质朴纯善的女子。」季九爷牵着她往里走，闻言无声失笑，低声说道。 「秦氏是老夫人的关门弟子，她跟傅渊博原是互看不上眼的，只是老夫人一辈子强硬，硬将两人按在一处拜了堂。 谁知成亲两年，傅渊博倒渐渐被收服了，别看他在外光鲜逍遥，如今骨子里也是个宠妻如命的人。」 这话听来，秦氏也是个不可貌相的厉害人物啊。 乔绾心里正琢磨着，抬眼就见前堂里迎出人来。 为首的正是青衫长裙发髻低绾的秦氏，她身后跟着两个婢女。 乔绾打眼瞧着，这女子秀丽纤弱，温柔似水一身书卷气，怎么瞧都是个很好欺负的软性子。 傅渊博那样毒舌又高傲的男人，居然栽在她身上，可真是稀罕。 「九爷，乔小姐。」 季九爷微微点头，神情尚算温和。 「绾绾就托你们照顾片刻，夫人费心了，多谢。」 秦氏浅浅一笑，「九爷放心，您请回吧。」 季九爷「嗯」了一声，捏了捏乔绾的手，随即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难得面露踌躇。 「夫人，我虽疼爱她，但一直恪守礼数，不曾越矩，还请你们……别吓着她。」 乔绾瞬间面颊绯红无地自容，小声催促他，「您快别说了，快回去吧！」 季九爷看了她一眼，直到瞧见秦氏笑着点头，才慢吞吞转身离开。 明秋和听楼对视一眼，垂着头抿唇忍笑。 秦氏始终沉静浅笑，此时看了眼一院子的亲卫，倒也没多说，只使了个婢女带他们去为乔绾准备的院子，随即才引乔绾入内。 「母亲等乔小姐许久了，您不介意耽误您些时间吧？」 乔绾跟在她身边，闻言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明秋和听楼紧跟在后，再后是赵滨带着四个亲卫。 一行人沿着廊道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座院外。 秦氏拦了赵滨和亲卫在院门外，默许听楼和明秋跟进去。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傅老夫人披了件薄褂靠在榻上举着西洋镜看书，见她们进来，便扔下书，冷着脸沖乔绾招了招手。 「你近前来。」 老太太严眉肃目，乔绾莫名紧张，走上前去。 傅老夫人一句话不多说，握住她手腕让她坐在身边，嘴里直言直语。 「我老婆子也不愿意做这等惹人嫌的事，全看你是他的媳妇，你是太年轻，可他却不小了，嫁到这个院里，早日开枝散叶对你没有坏处。」 乔绾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嗯」了一声。 「多谢您关心。」 傅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收回手，然后吩咐一旁的秦氏。 「虽说是咱们家，但能不给她吃那些就不吃，免得以后出事说不清，她身体还好，你带她回屋吧。」 秦氏抿唇，轻轻看了乔绾一眼，「母亲，可您应承了大帅的。」 药她都备好了，就差拿出来。 傅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那小子忍这么久不碰她，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到了手，还不如狼似虎？两个都能生能养的，哪用得着药，去吧。」 秦氏就不再说什么，只应声领了她们出来。 直到出了院子，乔绾脸上还火辣辣的烫。 身后的明秋终于憋不住了，瞪着大眼小声惊呼。 「夫人！九爷一直没跟您……这不能是真的吧！」 乔绾耳朵都烫了，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回身白了她一眼低斥。 「闭嘴！」 明秋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用力拽了拽听楼的手，使劲使眼色。 赵滨跟在后头，见状打量两人一眼，沖听楼「嘶嘶」两声。 听楼回头看他。 赵滨瞪着眼一脸疑问。 第123页 听楼媚眼带笑，素手拍了个巴掌，然后比划了个九，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 这番哑谜打的，别人看的一头雾水。 赵滨眨巴眨巴眼，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顿觉五雷轰顶。 他张大了嘴，脸上神情纠结复杂，震惊，质疑，怀疑，惊吓，担心，发愁。 到了最后，他一摘军帽，低低骂了句脏话。 苍天吶！ 合着这大半年，他们日盼夜盼的小少爷，还没准备好投胎呢？ 九爷怕不是真有问题吧！ 这一夜，乔绾翻来覆去睡不踏实。 守着她的人也同样煎熬。 明秋抱着膝盖蹲在屋外角落里，一脸幽怨看着听楼。 「我看你一点都不意外，听楼，你也太不厚道了！有你这么不为主子着想的吗？」 听楼抱臂靠在廊柱上，看着赵滨叉腰在院子里转圈圈，闻言柳叶眉轻挑。 「你自己悟性低，怪我咯？」 明秋纠结死了，捂着脸「啊啊啊」了一阵儿。 听楼看着她跟赵滨两人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脸好笑的道。 「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圆房还能远吗？不知道你们在焦躁什么。」赵滨猛地转过身，咬牙切齿的道。 「谁他妈明天敢扰九爷好事儿，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他就不信邪了，九爷得是什么耐性，才这么能忍。 这已经不是生不生小少爷的问题了，这会儿更重要的是，九爷到底是不是真有毛病！ 第96章 夫人，九爷在玩儿弹弓呢 凌晨五点钟，乔绾坐在梳妆镜前，半瞌着眼一晃一晃的。 明秋举着螺子黛，哭笑不得扶住她头。 「夫人，您再这么晃下去，奴婢的黛笔就要戳到您脑门儿上了。」 乔绾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用力睁了睁眼。 妆镜里的少女，同心髻绾的整洁饱满，插着朱玉金簪并流苏步摇，眉心贴花钿，黛眉如山月眸清润，眼尾微微上扬，带出几分媚态。 她侧了侧头，金色流苏和碧玉耳坠轻轻摇晃，摇曳生姿矜贵玲珑。 乔绾笑了，透过镜子看向明秋。 「你再这么打扮下去，怕是连九爷都不识得我了，差不多就行了。」 这么娇艷，她自己瞧着都不习惯。 明秋闻言嘆了口气，一本正经地道。 「什么叫凤冠霞帔？您喜服是正红色，若是妆面太轻薄，会压不住的。」 乔绾哭笑不得，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搁在梳妆檯上百无聊赖地打拍子。 「成吧成吧，听你的，你可快些吧，我都要睡着了。」 正这会儿，秦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托盘。 「趁着接亲队伍还没来，夫人吃些东西垫补一下，新娘子，今儿要累一天的。」 乔绾含笑谢过她。 听楼接过托盘，端到妆镜前搁在乔绾身边。 是一碟形状漂亮的梅花糕，听楼先捏着尝了一块儿，然后眉眼带笑看了眼乔绾。 秦氏安静站在一旁，看乔绾吃下两块糕点，又亲自端了杯茶来，看着乔绾喝下，便安静离开了。 乔绾自镜子里看着房门关上，随后抿唇看听楼。 听楼慢条斯理对着镜子整理鬓发，笑颜妩媚柔和。 「夫人放心，她没什么心思，不过是放了些让您不会太难过的东西，对您没有坏处。」 乔绾忍着羞赧撇开眼。 听楼不提，她倒真没因着今晚要圆房多紧张，她这一提，倒让乔绾觉得不自在了。 仿佛整个宁安城的人，都等着她跟九爷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这种感觉……可真是一言难尽。 乔绾没来得及羞赧多久，因着天刚刚放亮的时候，寂静里突然传来阵阵枪鸣声。 彼时，明秋和听楼正帮着她戴凤冠。 这枪鸣声连绵不绝，惊的乔绾心慌。 「这是怎么了？」 她提着裙摆就要往外走。 明秋连忙拦住她，哭笑不得道，「您紧张什么？九爷大婚，整个宁安城都重兵防守，自然不是出事了，那是迎亲队伍近了。」 乔绾神情微松，直到这一刻，她心口的跳动才快起来。 乔绾舒了口气，「来的可真早。」 明秋抿着嘴笑，谁知道新郎官为什么这么急呢？ 没一会儿，等乔绾坐到床边坐好，掂着却扇向窗户外张望的时候。 房门突然被推开，以秦氏为首，扑啦啦涌进来七八个年轻的姑娘。 乔绾呆了呆，看着她们嬉笑着将门插好，又搬了一排凳子来顶住，顿时茫然的看向听楼。 「她们这是……做什么？」 听楼抱臂斜倚着床架子，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属下猜，是九爷进了傅府门。这是习俗，新娘子的闺房哪是那么容易闯的？」 乔绾月眸眨了眨，看着几个纤细柔弱的小姑娘齐齐堵在门前，不由好笑。 就这几个人，能堵的住谁？ 明秋笑盈盈的跟秦氏唠嗑。 「您可让姑娘们离远些，这些大兵下手没轻没重的，别伤了她们。」 秦氏也笑，「我也是奉命行事，渊博派人回来传了话的，昨日输给九爷的大洋若是不掏回来，这门绝对不许开。」 乔绾举着却扇挡住脸，笑的月眸弯弯。 第124页 「来了！」 听楼笑了一声，举步往门边走。 众人这才听着，院子里传来男人们的嬉闹吆喝声，屋子里的姑娘们纷纷抵头相笑。 几个瞬息的功夫，房门就被「啪啪啪」一阵乱拍，动作之粗鲁，整个门框都开始晃。 「别拍了，拍坏了门也是要赔的！」 不知哪个姑娘先笑喊了一声，紧接着大家接二连三的开始对话。 热闹的气氛感染了乔绾，她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看热闹。 「大喜的日子，咱不值当的去拆门，姐姐妹妹们把门打开，九爷的赏银就搁在门框了！」 「哪那么容易，赏钱进不了屋，这门就开不了，九爷真想接夫人走，就自个儿想想折儿。」 院子里，被众人拥簇着的季九爷站在台阶下。 他今日穿了身崭新的军装，革带束腰脚踏军靴。 他身量本就比旁人高，站在那儿时，长身玉立英姿勃发，冷峻的眉眼带着清朗愉悦的笑意。 不是平日里那冷眉冷眼，如高岭之花般的季九爷。 今日的他，更像个朝气蓬勃英姿飒爽的少年郎。 他听着屋里的姑娘们刁难，十分好性情的笑了两声，转身看韩兆。 韩兆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弹弓递给他，然后摘下腰间革带挎着的皮囊，从里头取出一枚枚银元。 季九爷试着弹了两下弹弓，接过银元卡好，双臂平举对着门扉，歪头朗声笑语。 「爷这发银元可来势汹汹，劝你们躲一躲啊！」 屋里的姑娘们面面相觑，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屋外已经喊了起来。 「躲开啊！九爷发子弹了，百发百中啊！」 「银元实在，砸中可别哭啊！」 「哈哈哈……」 「季老九，你伤了人怎么收场？」 傅渊博瞪着眼低斥。 季九爷凤眸微眯，薄唇勾出抹邪气十足的弧度。 「今儿爷大喜，要接夫人回去拜堂，可管不了那么多，你若怕伤了你的姐姐妹妹们，快去赶人啊，别怪爷不给你机会。」 傅渊博唇角直抽抽，知道他不是个讲理的，连忙奔到台阶上拍门。 「季老九疯了，快闪开，都闪开，别挡门了！」 季九爷闷笑一声，等了三秒，手腕用力后拉，修长指尖松开。 银元去势凌厉，正中门缝，「哐」的一声射了进去。 银元跌落在地上，翻滚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圈儿姑娘们围着它看，硬是没敢过去捡。 紧接着，银元就像是飞出的镖，一个接着一个从门缝「噼里啪啦」飞了进来。 姑娘们不再矜持，齐齐笑着蹲在地上开始捡银元。 乔绾看这架势，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明秋和听楼靠在窗户边，压着缝隙往外看，见季九爷手下不停，一次次发着弹弓，院子里的儿郎纷纷吆喝叫好，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夫人，九爷在玩儿弹弓呢！」 她这声儿刚落，乔绾还没来得及接话，半掩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拉开。 赵滨半个身子探进来，嘿笑一声大喊。 「弟兄们！翻窗户啦！」 院子里顿时掀起一阵狂潮。 男人们像土匪，一个个翻了进来，姑娘们四下逃躲。 门窗瞬间失守，屋子里乱成一团。 乔绾连忙举着却扇，将面貌遮挡了严实。 第97章 自今日起，他们就是夫妻了 季九爷提熘着弹弓跨过门槛，带笑的凤眸直直看向床榻。 他的小新娘，端端正正坐在床边，身穿嫁衣头戴凤冠，素手举着朱红却扇遮挡容颜，只露出一双清透娇媚的眉眼。 两人隔着人群对视。 她眨眼时似乎是笑着的，却扇上振翅欲飞的凤凰仿佛都活了。 季九爷笑的开怀，随手将弹弓扔在地上。 长腿迈开步伐矫健，三步两步到了近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他再垂眼看时，却扇已经挡不住他的视线，姑娘娇艷欲滴的绝美容颜就落在他眼里。 含羞带怯的模样，印在了他心上。 「跟爷回家了。」 乔绾被他抱着，在众人的拥簇起闹下离开房间，她靠在男人宽阔的胸膛，面颊绯红心跳加速。 今日的季九爷，军装革带朝气蓬勃，没了往日的孤高沉稳，眉梢眼角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像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乔绾这样想着，垂下眼抿唇笑了。 她被九爷抱着走出傅宅，看见了真正的八抬大轿，顿时月眸睁大。 轿子宽敞华丽，由八个穿军装的少年郎抬着，乔绾看出几个眼熟的，都是季家三族内的表兄弟。 最夺目的是轿顶上，金玉雕花的凤凰座，在朝阳下光华刺目。 她本来以为，八抬大轿只是说说的，毕竟当下，富贵人家娶妻都是洋车接亲。 「低头。」 她正出神，季九爷抱着她往轿子里送，低沉提醒了一声。 乔绾怔怔看着他，月眸清澈透亮，像是泛着星光。 季九爷看出她眉眼里的崇拜和喜悦，顿时笑了，退出去时，飞快的在她唇边亲了一口。 乔绾垂着眼笑，轿帘落下时，她莫名眼眶就热了。 九爷一言九鼎，说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都做到了。 第125页 自今日起，他们就是夫妻了。 日后，旁人都要唤他九夫人。 后来，她满脑子都是他的怀抱，他的笑容，他身上的气息，和他抱她时手掌传来的触感。 季九爷从轿子里出来，长腿跨出轿栏，神清气爽的往前走去。 韩兆紧跟了两步，低声提醒他。 「九爷，口脂。」 季九爷脚步一顿，察觉身边人的嬉笑，后知后觉，抬起拇指在唇边擦了一下。 低头一看，指腹上朱红妖冶，是新娘子的唇脂。 他低笑两声，接过韩兆递来的手帕，大大方方擦了擦嘴，将手帕塞到兜里。 然后长腿一跨，身姿矫健的翻身上马，慢悠悠下令。 「回了！」 乔绾坐在轿子里，听着迎亲队路过之处，都是人们的喧闹和赞嘆。 她露齿一笑，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摇着却扇轻轻扇风。 大约两刻钟后，迎亲队抵达季公馆。 中规中矩的喜宴和礼仪，与满是西洋风味的季公馆，两者的极端差异，仿佛有些别扭。 但好在，一对新人瞧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很赏心悦目，观礼的客人们注意力都落在新娘子身上，也就忽视了这份别扭。 拜堂是在主楼，拜完堂，季九爷要亲自送乔绾回去，被一群闹腾的儿郎团团围住，不肯放他走。 乔绾便在妇人们和亲卫的护送下回了东南楼。 新房是九爷的屋子，往日里三楼是禁地，只今日特殊，一众老季家的亲戚挤在屋子里闹腾，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 吵得乔绾耳朵直「嗡嗡」响。 直到中午喜宴开了，众人才返回主楼去。 她们一走，韩兆就带着亲卫，将东南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听楼进来回话时，明秋正伺候乔绾更衣。 「这么紧张做什么？」，她哭笑不得，「大喜的日子，谁敢来寻秽气。」 听楼从衣柜里取了套正红色绸子睡裙，听罢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防患于未然。这样也好，按规矩，夫人也不出新房，外人也省得来烦您。」 明秋点点头，杏眼儿笑眯。 「九爷说了，您不用刻意等他，该吃吃该喝喝，累了一天，好好歇歇。您昨儿也没睡好，一会儿奴婢让人传膳，您吃过后舒舒服服沐个浴，然后补个觉，养足精神，晚上……」 「咳！」，听楼用力咳了一声，打断她，「你给夫人卸妆，我去传膳。」 明秋咬了咬舌头，连忙闭着嘴点了点头。 乔绾自镜子里看了眼两人，抿着唇没吭声。 明秋没说完的话，她也听出来了。 晚上，是洞房花烛夜。 她这么想着，身上脸上莫名发烫，连忙鼓着腮帮子呼了两口气。 填饱了肚子，乔绾又沐浴过，总算舒服了。 她从浴室出来，坐在窗边黑皮沙发上，昂着头享受明秋给她擦头发，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听楼从外进来，看了她一眼，将捧在手里的雕花小香炉搁在窗台上。 乔绾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睁眼看她。 听楼笑的媚眼如丝，低语道。 「秦氏的药能让您不那么疼，我的香，能让您提提精气神儿，全当助兴了。」 乔绾听的脸红透了，猛地坐起身来。 听楼一把扶住她肩头，轻轻拍了拍，语声悠悠。 「夫人盼这天也盼了许久，您好好睡一觉歇歇，今夜，还长着呢。」 她说完，不等乔绾说什么，拽着明秋飞快的离开了。 直到房门关上，乔绾还浑身不自在。 她坐了一会儿，扫了那小香炉一眼，拍了拍滚烫的面颊，起身匆匆爬上了床。 紧张什么？没出息！ 这都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的事儿！ 乔绾暗自自我唾弃，一边小声嘀咕着安慰自己，一边放平心态。 这一躺下，困意袭来，她就真的睡着了。 可心里惦记着事儿，她睡的不踏实，朦朦胧胧的觉得有些热，就将被子踢开。 季九爷轻轻推门，走到里屋门边，入目就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大红的锦绣丝绸被褥，小姑娘穿同色睡裙，裙摆凌乱，露出纤细的玉腿，乌发柔顺铺在枕边，雪肤玉容冰肌玉骨，三种极端的颜色差异，刺激着人的视觉和神经。 男人凤眸深黑如墨，踱步到床边。 离得近了，乔绾下意识睁开眼。 两人四目相对，乔绾还有些懵，季九爷先笑了。 他在别的房间沐浴过，换了身烟青色的天丝睡衣，衣襟敞开着。 此时俯身上床，将乔绾整个拢在身下。 他凤眸漆黑幽暗，嗓音低沉柔和。 「醒了？累不累？」 他的身体微凉，贴着乔绾感触十分舒适，她下意识抱住他腰身，咬着唇轻轻摇头。 「不累的……」 小姑娘面颊绯红，月眸却清澈如汪月，柔柔望着他的模样，温顺乖巧极了。 季九爷薄唇上扬出愉悦的弧度，俯首吻住她唇瓣时，就溢出一声嘆息。 「绾绾……」 第98章 在爷这儿，爷说的话就是规矩 新房里灯光昏暗，寂静无声。 浓郁的红印在视线里，看的人头晕目眩。 第126页 乔绾闭了闭眼，配合着他抬胳膊抬头。 烟青色压着正红睡裙，交叠着跌落在红白相间的西洋毯上，泛着柔腻缠绵的色泽。 季九爷的呼吸紊乱，凤眸里墨色沉黑，额际的汗水沿着刀削般的下颚滴落。 乔绾的身子绵软无力，她不自觉侧头看向窗户。 月光隐隐灼灼，在这昏暗的光线里，乔绾仿佛能看清小香炉上烟雾缭绕，缠缠绵绵盘旋而上。 她不知道是人的原因，还是燃香的原因，她觉得头晕胸闷，说不出的难受。 乔绾看的入神，一只大手突然捧住她的脸，迫她扭过头。 乔绾眼睫轻颤，月眸水光潋滟，失神的看着季九爷。 他的凤眸今夜格外幽暗，又仿佛像夜空里的星河，暗影灼灼印着她的容颜，嗓音也格外温柔。 「怕不怕？」 乔绾素手紧紧抓着枕边，咬着唇缓缓摇头。 季九爷低笑，耐着性子轻轻揉捏她紧绷的细腿，声腔幽然暗哑。 「不怕，绷这么紧做什么？」 乔绾咽了口口水，细细喘息着，试图放松下来。 她的唇脂已经洗净了，但唇瓣依旧朱红，透着刚刚被蹂躏过的艷丽。 季九爷俯首再吻她，低柔呢喃。 「绾宝贝，别怕。」 他话说得有多温柔体贴，举止就有多强硬蛮横。 长腿微屈，乔绾羞赧，低呼一声。 她心慌意乱，想躲，然而并没能成功。 到了这一刻，乔绾终于怕了，眼眶瞬间就红了。 季九爷看在眼里，猛然低头堵住她唇瓣，没给她任何开口求饶的机会。 乔绾既无助又茫然，偏还怀揣着种莫名的期待。 她眨了眨眼，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流了出来。 季九爷嘆了口气。 他微微起身，抬手捂住小姑娘潋滟含泪的眸子，狠下心来不看。 到了这一刻，他唯有一意孤行。 乔绾是真的哭了，哭声细弱，素指抠紧。 季九爷扣住她素手，与她十指交握，俯首吻她，低嘆一声。 秦氏的药不管用！乔绾紧紧咬唇。 小姑娘又委屈又可怜，像个等人安慰的小孩子。 得偿所愿，季九爷胸腔里溢出几声闷笑，凤眸里的雾色浓的化不开，像要将乔绾揉在里面。 他抬起手，四目相对。 他的小姑娘玉颜娇媚柔弱，美得动魄惊心。 「绾宝贝。」 他笑念一声，低头吻她，安抚她。 「别哭，我的九夫人……」 九夫人…… 乔绾咬着唇咽下嘤咛，羞的闭上眼侧头，微微颤抖着，不肯再理他。 男人低笑，捏着她下巴，不许她躲。 吻细细密密落在她面上，传递给乔绾的，是腻人的温柔爱怜。 她视线眩晕，终于被逼失态。 到了后来，她意识瞬间丧失，不知今夕何年。 这个夜里，季九爷化身饿狼，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 这场腻人的战争。 他们一个是攻伐热血的主宰。 另一个，一败再败，无处逃避。 …… 第二天，敲门声将乔绾吵醒。 她卷着被子翻了个身，身上骤然酸疼难忍，腰像是被狠狠碾压过。 这一阵疼痛如电流，激的她低叫一声，蹙着眉睁开眼。 入目是男人冷峻英挺的眉眼，他凤眸如星，揽着她抱在怀里，温热的大掌探到她腰间轻轻揉捏。 「是这儿疼？」 乔绾眨了眨眼，委屈的撅嘴，素手狠狠掐住他胳膊。 季九爷闷笑，握住她手捉到唇边吻了吻，低柔道。 「不舒服就接着睡，爷去打发她们走。」 他说着掀开被子下床，捡起地毯上的烟青色亵衣套在身上。 乔绾揉了揉眼，后知后觉想起什么，支着胳膊看他。 「几点了？今日是不是要敬茶？」 季九爷站起身，一边系盘扣一边笑她。 「哪年的规矩了？咱家的新婚规矩，爷让你睡，你就睡。」 乔绾属实也不想起，干脆倒头蒙住被子。 季九爷闷笑两声，俯身在她发顶吻了吻，大手沿着被沿滑进去，顺着她纤细的玉腿一路上游。 乔绾急红了脸，缩起身子，一手推在他脸上。 「季世延！你给我走开！」 狗男人！ 欺负的她嗓子都哑了，头昏脑胀的，他还敢来撩拨她！ 季九爷侧头躲开，扣住她手腕，俯首狠狠吻下去，一副要吞了她的架势。 「唔唔唔……」 乔绾瞪着眼，张嘴就要咬他。 男人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猛地起身后退。 乔绾只觉得腿下一滑，再看季九爷，手里提着条锦白的缎面长帕。 帕子本来雪白的色泽，眼下像遭到了惨烈的蹂躏。 犹如雪底印梅，开的淋淋洒洒。 季九爷低头扫了一眼，凤眸里的笑意幽幽，意味深长的看了乔绾一眼，提着帕子转身往外走。 乔绾抱着被子呆住。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乔绾如遭雷击，脸上青红交加，连忙爬到床边，大声喊他。 「季世延！不行！」 那边房门已经被打开，季九爷提着帕子的手一顿。 第127页 门外的人听见这一声，也跟着愣住，试探着探头去看。 季九爷侧了侧身子，提着帕子抖了抖，声线低沉不容置疑。 「就在这儿验。」 老嬷嬷视线落在绢帕上，神情复杂，一脸迟疑。 「九爷，按规矩，这元帕要呈给大帅和大夫人的。」季九爷凤眸微眯，双手捏住帕子抖开，一字一句道。 「在爷这儿，爷说的话就是规矩，看清楚了？」 老嬷嬷定定盯了两眼，轻轻点头，张嘴要劝。 季九爷没等她开口，「嘭」地一声将门摔上。 老嬷嬷脸皮抽搐，艰难开口。 「九爷，大帅和大夫人还等……」 「告诉他们，爷不舒服，今儿不见人。」 这语气，要多无所谓有多无所谓。 老嬷嬷脸都黑了。 看他精神奕奕嚣张跋扈的模样，哪儿不舒服？怕是九夫人不舒服才对。 真是新鲜了，清心寡欲多少年，娶了媳妇竟能这么惯着。 然而，季九爷在季公馆乃至宁安城里，向来是从不认规矩，也最说一不二的。 老嬷嬷嘆了口气，只能悻悻然离开，回主楼去回话。 明秋吐了吐舌头，客客气气送她下楼。 等送走了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明秋被赵滨堵个正着。 没等他开口，先笑眯眯比了个手势。 赵滨见状呲牙一乐，大大舒了口气，摘下帽子扇了扇风。 这才对，害他担心一整天，九爷没问题，他就放心了。 第99章 爷要走，你不让，这么快就忘了？ 屋里，季九爷进门，就见乔绾正下床。 似乎是见他将帕子又提了回来，紧张的小脸一松，她坐在床边。 「九爷……这不许给别人看，我怎么见人吶！」 季九爷凤眸带笑，将帕子叠好搁在床角。 「忘了爷说过？老季家的女人新婚夜要验落红，这事儿过了，躺好歇着。」 乔绾嗔了他一眼，扶着腰躺倒在床榻上。 季九爷眼里，大红的床铺正红的睡裙，雪白的姑娘身上青紫斑斓，是人都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只是，小新娘脸色实在素白，瞧着让人心疼。 季九爷踱步上前，扯了薄被搭在她身上，俯身在她眉心轻吻，声线沉柔。 「可是难受的厉害吗？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他说着话，大手搁在她腰后轻轻揉着。 乔绾渐渐舒服了，半瞌着眼看他。 男人眉眼冷峻，神情温柔，与昨夜失了控，红着眼发狠的模样全然不同。 她想着这大半夜的翻云覆雨，面颊渐渐浮现红晕，咬着唇揪住他衣袖，细声呢喃。 「你下次，别那么对我好不好？」 这话，季九爷盯着她，凤眸渐深薄唇微勾，嗓音低沉。 「怎么对你？你现今都嫁到爷屋里，爷疼你不是天经地义？」 乔绾羞的不敢看他，低垂的睫毛轻颤着。 「不是说不能，你……你轻些，适可而止。」 男人闷笑出声，俯首吻她唇瓣，低语沉柔。 「没良心，你说疼不要，爷要走，你缠着不让，这么快就忘了？」 乔绾耳根子火辣辣的，抬手在他肩头「啪」的拍了一巴掌，恼羞成怒骂了句。 「流氓！」 这句娇语十分悦耳。 季九爷翻身上床，隔着被子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流氓你不也喜欢？昨儿你不是这么说的，你想想你唤的什么。」 乔绾闭着眼不肯再理他。 她唤了什么，不都是被他逼的？ 他还有脸提，她都没脸认！ 季九爷不肯放过她，唇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世延，九哥，爷，夫君。」 他见怀里的人一声不吭红着脸，修眉斜挑低笑逗她。 「绾绾觉得怎么叫更喜欢？不如咱们今日就定下来？要不就唤「夫君」吧。」 「季世延！」 乔绾睁开眼瞪他，「你可要点儿脸吧！」 季九爷低笑，狠狠在她眉心亲了一口。 「不逗你了，你想唤什么就唤什么。」 「饿不饿？吃些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乔绾抿着嘴，靠在他肩窝里「嗯」了一声。 季九爷便拍了拍她背，起身去喊人送膳。 结果这顿饭，是季九爷端着碗，坐在床边一口一口餵进乔绾嘴里的。 然后，乔绾真的睡了一天一夜都没再醒。 等她睡踏实了，季九爷从房里出来，下到大堂，赵滨和韩兆正坐着说话。 「九爷。」 赵滨打眼儿瞧着，自家主子这眉眼带笑精神奕奕，分明是一副春风得意神清气爽的模样。 他戏嚯一笑，与韩兆对视一眼，到底没敢去打趣。 从兜里抽出两封信封递过去。 「一封是宋三爷的电报，一封是佟骁的。」 季九爷接过信封扫了一眼，慢吞吞落座，长腿轻搭，先撕开了佟骁的电报。 因着刚起，他穿着随意，烟青色亵衣衣领敞开，脖颈肩窝里露出隐隐的一个牙印儿。 赵滨瞧着，暗自「嘶」了一声，用胳膊肘杵了杵韩兆。 韩兆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 正这会儿，季九爷嗤笑一声，抬头看赵滨，清声道。 第128页 「你跟佟骁说，不必跟他死磕，适当放放手，爷想看看他季老七能闹多大动静儿，顺便摘一摘军中的墙头草。」 赵滨正了正脸色，点头应了。 季九爷又拆了宋潇的电报。 看到一半就蹙了眉，将信递给两人看。 韩兆接过去，与赵滨一块儿看了，顿时神情也有些严肃。 「九爷。」，韩兆板着脸开口，「属下这就启程，亲自去接应一趟。」 季九爷掂着佛珠，垂眼沉默。 赵滨见状，左右看了看两人，难得一本正经地道。 「九爷新婚，韩兆要准备成亲，这趟属下去吧，九爷放心，查理德跟咱们做军火生意不是一两天，就算投了别人的生意，应该也不会出卖咱们，属下亲自探探底，保准万无一失。」 季九爷淡淡扫他一眼，若有所思的摇摇头。 「现在不是个找由头离开宁安城的好时机，查理德那儿有宋潇帮盯，倒不是太大问题，一时半会儿咱们回不了苏省，季老七在那儿，这批货也不方便接应，你给宋潇去封消息，让他先代爷扣下货，回头找机会再去领。」 「倒是东北胡家，胡老头没的突然，几个儿子争得厉害，既然有人能摸到理察这条线，也十分有趣，最近怕是有热闹瞧了。」 赵滨啧了一声，低声道，「这事儿，也不知道大帅得了消息没。」 季九爷盘着佛珠站起身。 「之前不是说宋家的贺礼提前到了，多半他心里有数。即便是他有心思，也不会这会儿让爷去带兵出征。」 乱世里，有机会分一杯羹，宋家不会傻看着不插手，季大帅自然也不会甘落人后。 韩兆蹙眉，语气严肃。 「真要点兵，最大的可能是七爷率兵。」 季九爷垂着眼摸了摸下巴，笑的漫不经心。 「季老七，他到西南才多少天，爷的十万大军没吞下，又惦记着川沪的兵马，让他领不听话的兵出征，出事儿是迟早的。」 赵滨听了，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 「那咱们什么也不用做，就只等着看戏就完了。」 韩兆神情松了松。 季九爷薄唇上扬，像是对这些事儿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而是指了指韩兆。 「你没事儿别在爷这儿杵着了，最近用不着你，出去安排安排自己的喜事儿，定了日子跟爷报备一声。」 韩兆神情缓和，勾唇笑着应了，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赵滨目送他走远，小声嘀咕道。 「瞧着稳如泰山，真以为他不急呢。」 季九爷修眉斜挑，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低嗤。 「他急什么，他就差抱孩子了，该急的人不应该是你？老大不小天天给别人操心，自己差了多少步，心里没个数？」 赵滨：「……」 这话，他怎么接？ 合着，你们一个两个老婆热炕头了，就瞧不起老光棍是不是？ 季九爷懒得看他，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吩咐。 「这么闲，去安排安排该做的事儿，你动作麻利点儿。」 赵滨应了声，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一肚子牢骚。 跟他显摆完，还安排他做事儿。 他这么忙，哪有空找媳妇儿去。 第100章 嚎什么嚎！嚎丧啊 男人憋久了，一旦放纵是很危险的事。 乔绾新婚的头几天，对这点有了深刻感悟。 不是说他不知道疼人，就是太知道疼人了，体贴的时候，是真体贴入微，但往往在床上，她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的。 明秋半夜来拍门，说季六爷那边出了事儿时，乔绾正被季九爷压在床头。 乔绾从没有一次这么感谢季六爷，感谢的哭了。 「出事儿了，您快去看看。」 乔绾红着眼眶，推他胸膛的手绵软无力。 季九爷面上笑意漫不经心，捏着她小下巴俯首吻她，嗓音暗哑。 「急什么？让他们等着。」 他说着，拖起乔绾纤细的腰肢，分毫不肯离开，甚至变本加厉。 乔绾音儿都揉碎了，又哭又闹的求他。 男人凤眸黑如深渊，捂住她唇，只能加快速度，仓促结束。 等季九爷放过她时，乔绾头晕脑胀，乏的指尖都不想动了。 季九爷眉眼柔和，扯了薄被盖在她身上，转身进了浴室。 等他洗漱完出来，乔绾已经昏昏欲睡，但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男人将她打横抱起来，步伐稳健送进浴室。 白瓷浴缸里已经放满了水，还瀰漫着一股草药香。 身体触及温热的水，乔绾瞬间舒服的舒了口气。 季九爷闷笑两声，俯身在她眉心吻了吻。 「别泡太久，这草药虽能解乏，泡久了也会头晕，我让明秋进来陪你，有事喊她。」 知道他要去季六爷那儿，乔绾也顾不得跟他滞气了。 「我已经五天没露面了，六爷那儿大半夜出事，按理儿，我是不是该跟九爷一起去看看。」 季九爷薄唇微翘，凤眸柔和宠溺，揉了揉她发顶。 「踏实歇着，有事儿，爷回来接你过去。」 「您使个人知会一声，我自己过去便是。」 这么晚了，还来叫人，说明事儿不小，说不定季九爷都顾不上回来接她。 第129页 季九爷没应她，只是站起身，取了睡裙给她搁在手边大理石檯面上，临走，又含笑叮嘱了一句。 「不管什么事儿，爷尽量亲自回来接。不然，除非是韩兆和赵滨，旁人不管是谁来，你都别离开楼里一步，记着了？」 这句话，乔绾已经听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抿唇轻轻点头，目送他离开。 不一会儿，明秋在浴室外敲门，小声道。 「夫人，奴婢和听楼在外头陪您呢。」 「好，我知道了。」 乔绾应了一声，视线盯着水面，黛眉轻蹙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从季九爷的神情自若里，她总觉得季六爷出事儿，是他预料到的。 甚至……是他推波助澜的？ 等她扶着浴缸站起身，身体上蔓延的酸楚不适让她再没机会想别的。 乔绾扶着腰不敢再动，腿也微微颤抖。 她咬着牙，靠在洗漱台前费力的套上睡裙，心里骂了季九爷百八十句「狗男人」！ 乔绾勉强撑到门边，将门打开。 明秋正靠着墙守在门外，见她出来，连忙上前扶她。 床上的被褥都换过，乔绾垂着头，已经不敢去看两人的神情，她是又尴尬又羞赧。 听楼朱唇抿笑，掀开被子，看她躺好，搓了搓素手徐徐笑道。 「奴婢给您松松筋骨？」 乔绾闭着眼，一脸「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嘆了口气翻身趴下，闷声道。 「你手轻点儿。」 听楼笑盈盈应了一声，跪坐在床边给她按穴位。 明秋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见乔绾闭着眼似乎是要睡，便小声提醒她。 「奴婢到一楼守着，今晚让听楼陪您吧。」 乔绾「嗯」了一声，脸埋在枕头上。 「你注意安全，楼外有安排人吗？」 「赵总军都安排好了，夫人放心歇着吧。」 等她离开，听楼探头看了眼门，然后压低声笑语。 「您就不能磨磨九爷？瞧瞧吃了多少苦。」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乔绾又气又羞，红着脸拍了拍枕头，咬牙低骂。 「怎么磨！说什么都不行，软硬不吃的！」 听楼笑的花枝乱颤，「这样也好，您不是盼着给九爷生儿育女吗？」 乔绾快哭了，她回身要打听楼。 「连你也来逗我！」 听楼笑着退了两步，见她身上实在斑斓的可怜，捂着嘴轻笑。 「属下不敢，要不给您涂些药吧。」 乔绾扭回头不理她了。 听楼憋着笑，到床头取了搁着的药盒，小心翼翼给她涂在身上青紫的地方。 乔绾就这么趴着，没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此时，季六爷的楼里却是灯火通明。 季九爷赶到的时候，季大帅，季四爷两口子，还有大夫人，都已经在了。 众人都等在大厅里，楼上传来四姨太尖锐的哭骂声和六夫人隐隐的啜泣。 见季九爷来，几人纷纷扫了他一眼。 他穿了件儿白衬衫配军装裤，革带军靴，像是刚沐浴过，来的匆忙，头发还半干着。 季九爷站在大厅中央，抬眼看楼上，领子口便漏出了两排小牙印儿，瞧着暧昧又邪气。 想着他自成亲后，头一次露面，众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季九爷一脸闲适，挑着眉看向季四爷。 季四爷眨了眨眼，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大夫在楼上，一会儿自然知道了。」 季九爷扫了眼众人，也不问了，只随意坐到沙发上，翘着腿等信儿。 他的神情既漫不经心，又悠闲舒适，就差哼曲儿了。 正一肚子火气，烦得不得了的季大帅瞧着，顿时脸色更黑，没好气的训斥他。 「坐没坐像，也是成家的人了，像个顶天立地的样子！」 季九爷晃悠的腿顿住，一脸好笑的看着季大帅。 「父亲，讲道理，我大喜临门不该悠闲高兴？您要是生六哥气，可别沖我发火。」 季大帅被堵，脸色更难看了，冲着楼上一通怒吼。 「嚎什么嚎！嚎丧呢！嫌他死的太晚是不是！」 楼上四姨太的哭嚎似乎顿了顿，然后渐渐压低了。 大夫人掩着帕子咳嗽了两声，看了眼怒不可遏的季大帅，缓声转移话题。 「小九，怎么不见绾绾。」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凤眸含笑，「她……身体不适，原是要来，我给拦着了。」 新媳妇，身体不适了好几日。 季四爷眼皮抽了抽，四夫人一脸复杂撇了他一眼。 季大帅嚅了嚅唇瓣，到底也没多说。 只有大夫人，端庄的眉眼依旧温婉淡然。 「你们正年轻，又是新婚，蜜里调油本是应该。但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身子骨娇嫩，你大她十岁，要知道心疼人。」 季九爷虚心受教，点点头笑道。 「您说的是。」 大夫人傅氏笑了笑，还要说什么。 这会儿，六夫人带着两个大夫从楼上下来。 第101章 日后恐怕，与子嗣无缘了 六夫人哭的梨花带雨，眼眶都红肿了。 两个大夫也是面面相觑，战战兢兢。 第130页 季大帅瞧着来气，咬着牙怒斥，「有屁快放！那兔崽子死了没！」 季九爷摸了摸眉梢，眼神淡淡的。 两个大夫被季大帅吓得一抖，纷纷一头冷汗，吭吭哧哧半晌，年岁大的那个先开了口。 「这……这怕是，伤了根骨，日后恐怕……与子嗣无缘了。」 宁安城人都知道，季大帅姨太太多，儿子剩的少，孙子更是只一个，那是养的要多魔性有多魔性。 季大帅眼下最看重的，就是老季家的香火。 让他知道季六爷日后不成了…… 季大帅脸色黑的能滴墨，猛地站起身，从身后的副将腰间抽出枪来，转身就往楼上走。 大夫人惊的变了色。 「大帅！」 承叔已经一连声劝阻着，追了上去。 季九爷稳坐如山，侧头瞧着季大帅背影没吭声。 季四爷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大夫人见状，白着脸沖两人喊，「愣着做什么！老四！老九！」 季四爷抿了抿唇，这才拔腿追上去。 季九爷依旧坐着没动，一脸事不关己。 楼上乱糟糟地，争执声伴随着季大帅的怒骂声，紧接着一声枪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大夫人脸白如纸，颤着手攥紧帕子，怔怔看季九爷。 「你……你还坐的住！大帅杀了老六，你这副反应，他能饶了你？」 季九爷嗤笑一声，慢吞吞站起来。 「再不中用也是他亲儿子，他捨得真毙了？」 他整了整衣领，才慢条斯理地往楼上走，头也不回地淡淡道。 「您瞧不了这些血腥的场面，先回去歇着吧。」 大夫人抚着胸口站起身，怔怔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苍白的面上神情悲戚。 老嬷嬷在旁搀扶着她，担心的道。 「九爷说的对，大帅哪能真打死六爷，您放宽心吧。」大夫人怅然若失，喃喃道。 「那方才的枪声是冲着谁？」 老嬷嬷一脸迟疑，左右看了看。 「不是说，六爷憋的久了，又不要六夫人，人是四姨太亲自带进来的，事儿闹成这样……大帅饶不了四姨太。」 大夫人缓缓坐回去，白着脸道。 「那是……老六和老七的生母。」 老嬷嬷抿唇，不以为意，「大帅打死姨太太，也不是头一次了，都是她自作孽，害了自己儿子，夫人您何必替这种人担心，您当心身子。」 大夫人捏着帕子，半晌苦笑一声。 「你说的对，大帅是狠心的。你看他……他方才的反应，是不是像极了他心狠无情的父亲？」 老嬷嬷知道她是在说九爷，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大夫人神情苦涩，唇瓣也白了。 「我刚嫁进来的时候，小九，还不是这样的，他虽然不爱理人，但心地是这个家里，最良善的，我觉得他像大堂姐，心里是很欣慰的。」 老嬷嬷嘆了口气，扶她起身。 「夜深了，九爷说的对，您该回去歇着了。」 大夫人闭着眼，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慢慢往外走。 「你说，宝凝以后，会不会也像他们？她是个女孩子……」 老嬷嬷连忙安慰她，「十四小姐心性纯良，她像夫人，不像大帅。还有九爷，他们身上都有傅家的血脉，定然不是那样的人，您别多想。」 何况，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难道一味忍受才是对的？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人。 大夫人沉默不语，静静离开了。 楼上，季九爷慢悠悠走到季六爷的房门外时，跟怒气沖冲出来的季大帅碰了个正着。 季大帅绷着脸，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楼下走。 紧接着，有僕人抬着具尸体出来。 季九爷低头扫了一眼，是个年轻的女孩儿。 他凤眸微暗，单手插兜踱步进门。 屋里季六爷脸色苍白不省人事，六夫人手足无措背靠床头瑟瑟发抖。 四姨太躺在地上，身下一滩血正在蔓延，将地毯染成了黑红色，多半是活不成了。 季四爷和承叔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人抬出去，见季九爷进来，季四爷像是找着了商量的人，连忙走到他身边。 「事儿闹这么大，父亲毙了四姨太，老六又……要不要跟老七知会一声？这该怎么跟他说？」 季九爷单手插兜，淡淡看着地上的四姨太，闻言似笑非笑勾了勾唇。 「生他养他的娘死了，怎么也得告诉他一声，你们看着办。」 话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季四爷瞪着眼喊住他。 「老九！你就这么走了？你，你不管管？」 季九爷跨出门，回头扫了他和承叔一眼，一脸淡漠疏离。 「这不是有你跟承叔么？处理这些，你们比我有经验，实在不济，去问父亲该怎么处置，扔了还是埋了，咱们说了都不算，我才懒得掺合。」 他说完，一瞬都不想待下去，长腿迈开快步走了。 季四爷被噎的脸色铁青，回头看承叔。 承叔沉着脸嘆了口气，「老奴去问大帅，再安排人来将四姨太抬出去，这事儿……四爷也别掺合了。」 季四爷当然也不想管，没的沾染一身晦气，他连忙点点头，客客气气的道。 第131页 「劳累承叔了。」 季九爷从大厅出来，赵滨和韩兆一左一右跟上他。 离得距离远了，赵滨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问季九爷。 「是大帅开枪了？九爷，六爷可是……」 他摸了摸脖子，眼巴巴看着季九爷。 夜色里，季九爷点了支烟，吸了两口才摇过了摇头。 赵滨一脸惋惜，只能暂时闭了嘴。 三人一路无话，等回到楼里，径直进了书房。 季九爷走到窗边，将菸头捻灭，插着腰开始沉思。 韩兆将门关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季九爷的背影。 赵滨摘了军帽，低声道。 「我瞧人将那姑娘抬了出来，可她身上没有枪伤，还以为大帅一怒之下毙了六爷呢，合着不是六爷，难道是四姨太？」 韩兆看了他一眼，沉声开口。 「九爷，四姨太没了，七爷是不是得回来奔丧？」 那也算是件好事儿。 季九爷摇了摇头，凤眸清冷。 「四姨太没了就没了，大帅能有多愿意瞧见他，为了个不争气的娘急匆匆赶回来？ 他要是拎得清，就会来电报试探，大帅若不让他回，他就不会回来。这要是季老六没了，他才不得不回来。」 赵滨眨了眨眼，迟疑道，「六爷都这样了，要不，属下再……」 季九爷摆摆手打断他。 「先这么着吧，观望观望再说，免得引人注意。」 第102章 十四小姐，来跟她宣示主权的？ 乔绾这一夜睡的踏实，季九爷何时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第二日醒的也早，许是草药浴和听楼的按穴起了作用，身上的酸疼去了大半。 她揉着眼笑了，觉得自己像是脱胎换骨，活了过来。 正这会儿，她的手被人扒拉开，紧接着眼前一暗，男人在她眉眼用力亲了几口。 季九爷嗓音带笑。 「早。」 乔绾睁开眼，对视上他清润柔和的凤眸，也跟着笑了。 「早。」 瞧她精气神不错，季九爷翻身起床，将人抱起来走进浴室。 「在屋里窝了几日，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乔绾在洗漱台前站好，透过镜子看他，突然想起来昨天的事儿，一边打湿帕子一边轻声询问。 「六爷楼里，出什么事儿了？」 季九爷弯着腰，掬了水净面，随即将脸靠近乔绾。 乔绾举着帕子给他擦干了，一双月眸清澈干净，眼巴巴望着他。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话说的漫不经心。 「他一贯风流成性，病养了几个月，刚见好，就迫不及待找个女人进来。眼下，说是伤的厉害，怕是日后都不能风流了。」 乔绾张着嘴，一脸惊愕。 那岂不是废了？ 莫名的，她就想到季九爷这几日的荒唐，再想到季六爷落了这样的下场，乔绾一时间一脸复杂。 季九爷笑着拍了拍她背，「今儿打扮素气点儿，四姨太没了，虽说大帅没让办丧事，到底咱们不好太不当回事。」 乔绾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脑子里有点儿转不过来。 四姨太没了？六爷和七爷的生母？这么突然？ 她匆匆洗漱好，跟出浴室，靠在里屋门框上看季九爷。 「怎么这么突然？」 季九爷背对着她正在系盘扣，「大帅枪毙姨太太，也不是头一次。」 乔绾抱着臂走到衣柜边，挑了身浅蓝素面旗袍出来。 「四姨太跟其他的姨太太又不一样，她生养的两个儿子，可是都比九爷岁数还大，何况七爷现今还把着五省军司的头衔，大帅说杀就给杀了？就不怕七爷不悦？」 季九爷闻言低笑两声，走到她身边，低着头替她系盘扣。 「女人在他眼里算个什么？儿子也是他的种，能怎么闹不悦？」 「他是这样的，瞧着崇洋媚外，不过是死要面子，骨子里还是个守旧的人，老季家的香火是他最看重的。」 「老六废了，四姨太难辞其咎，他暴脾气一上来，总是得死个人才能熄火。」 乔绾对季大帅这古怪脾气不能认同，自己家里，动不动就要打要杀？做什么？以为媳妇孩子都是他的兵？ 她没位份去吐槽，只能嘆了口气。 说到香火，倒是想起件事儿。 「四爷家的小公子，我怎么从未见过？」 都说季大帅宠孙子没原则，惯成个混世魔王，她对这熊孩子十分好奇，可惜她来了这么久，从没见到过季呈耀。 季九爷听她提起季呈耀，眉梢挑了挑，淡淡道。 「被他崇洋媚外的爷爷送出去深造了。」 乔绾眨了眨眼，「十二岁？」 十二岁就送出去？ 季九爷没再接话，牵着她往外走。 事实上那孩子已经熊的季大帅都无可奈何了，想亲近又嫌烦，干脆安排人护着送出去，美其名曰「深造」。 两人下了楼，赵滨和明秋正等着。 「九爷，夫人。」季九爷点点头，一边牵着乔绾往外走，一边道。 「今儿去主楼用膳，你们也不必跟着了，韩兆的日子定了，有时间，你俩也去帮把手准备准备。」 赵滨和明秋齐齐应了，站在台阶上目送两人走远。 第132页 乔绾跟着季九爷走进主楼餐厅，有那么一瞬，她觉得所有人都在看她。 许是心理作用，乔绾垂着眼落座，素手不自觉摸了摸脖颈。 季大帅进来的时候，餐厅里气压瞬间压低。 乔绾轻轻扫了一圈，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平常的模样。 四姨太没了，活生生的一个人，被大帅说毙就毙了，这些人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可以说是，并不在乎。 乔绾抿了抿唇，默默嘆了口气。 这就是季家人。 三餐共食？这规矩也不知是做给谁看的。 她正想着，季大帅突然开了口。 「老六的事，止于季公馆内，今日起，若是在外头有任何流言蜚语，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 这是威慑，众人齐齐应声。 乔绾侧头看了眼季九爷，这是怕传出去，会让季家成为宁安城的笑柄。 「老七那儿，承叔会给他发电报，最近他要带兵出征东北。」 季大帅说完这个消息，看了眼季四爷和季九爷。 「你们两个老实点儿，别去分他心。」 季四爷苦笑，「父亲。」 季九爷淡淡勾了勾唇，垂着眼没应声。 这顿饭用完，季四爷和季九爷被大帅叫去书房。 乔绾婉拒了几位姨娘的邀请，坐在一楼大厅等着。 她正百无聊赖地抖着帕子，季宝凝从楼上下来，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乔绾对这个小姑娘，印象不好不坏，但她到底年长她，所以笑着先打招呼。 「十四小姐。」 季宝凝坐的笔直，一副端庄优雅的模样，轻轻撇了她一眼。 「你知道了，父亲打死了四姨太。」 乔绾樱唇微勾，没说话。 季宝凝打量着她，「你也知道的，九哥的三个夫人，都是他亲手杀的。」 乔绾月眸眨了眨，静静瞧着她笑。 「十四小姐想说什么？」 这小姑娘，总不会是想吓唬她吧？ 季宝凝沉着小脸，眉头轻蹙。 「季家的男人都是这样的，你不要觉得九哥现在护着你，就有恃无恐。你记着，我是季家嫡出的小姐，九哥是季家唯一的嫡子，我的母亲和他的母亲都是傅家女，我才是跟他最亲近的人。」 乔绾被她这番言论听的呆住，她定定瞧着面前的小姑娘。 所以，她是来跟她宣示主权的？ 就因为，第一次见面，九爷因为自己，训斥了她？ 她这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乔绾回过神，掩着帕子掩饰性的咳了一声。 季宝凝蹙着眉，抱住小胳膊。 「我在跟你说话呢！」 乔绾嘆了口气，似笑非笑撇了她一眼。 「你在跟谁说话？」 「你啊！」 「我？」 乔绾素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月眸笑弯看着她。 「我是谁？」 季宝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似乎又突然反应过来。 小姑娘抿着嘴瞪着眼，不肯说话了。 乔绾浅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十四小姐，我是你亲爱的九哥的夫人，你要尊称我声九嫂，我才是要陪他走完一生的那个人。」 乔绾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下次见面，先礼貌的打招呼，我才会理你，记着了？」 第103章 你知道，这战绩对爷来说意味着什么 季九爷从楼上下来时，就瞧见乔绾和季宝凝在大厅里说话。 乔绾站着，像是摸了摸季宝凝的头，侧脸精緻如画，眉眼带笑。 季宝凝坐在沙发上，鼓着脸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他单手插兜，站在台阶上，低笑打断两人。 「说什么呢？」 季宝凝刚站起身，想怼乔绾两句，见他突然出现，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乔绾回身看过来，眉眼温婉打招呼。 「四爷，九爷。」 姑娘穿了身浅蓝的素面旗袍，身段纤柔娉婷，肌肤如白玉，黛眉月眸，宁静美好的像副画卷。 季四爷侧目扫了眼季九爷，心中腹诽，难怪清心寡欲的人，也动了凡心。 季宝凝跟着唤了声，「四哥，九哥。」 季九爷「嗯」了一声，走到近前，牵住乔绾的手，视线淡淡瞧着季宝凝。 「今日不上课？你们在说什么。」 季宝凝抿着嘴看了乔绾一眼，低声道，「母亲不舒服，父亲就放了洋人老师的假，让我陪着母亲照顾她。」 季九爷点点头，「去吧。」 季宝凝垂着头应了，临走又暗自撇了乔绾一眼。 乔绾看着她背影笑，季九爷顺着她视线看了一眼，带着她往外走。 「笑什么？」 乔绾摇摇头，「十四小姐，还是很可爱的。」她侧头仔细打量季九爷一眼，挽住他臂弯细声道。 「看不出来，九爷凶巴巴的，却很得小妹妹喜欢。」 季九爷怎样失笑，侧头垂眼看着她，声调上扬。 「爷凶巴巴的？」 这副语气，带着些隐隐的威胁，乔绾背嵴发麻，连忙抿着唇笑的乖软。 「九爷对我是极好的，只是上次不是凶了十四小姐，还惹哭了她，我是没想到她一点不记仇，心里对九爷，还是很亲近的。」 第133页 是不记她哥哥的仇，偏是记她了。 季九爷「唔」了一声，眉心蹙了蹙，淡淡道。 「大帅是个重男轻女的，何况，儿子惹他不高兴，他抽一顿便是，软绵绵的闺女，他抱都不会抱，更别提哄了。」 「大夫人前些年小产，身子骨坏了，养了好些年，病着的时候更多些。宝凝长这么大，一个真心的朋友也没有。」 「小十在的时候，跟大夫人走的近，也疼宝凝，她刚没的那两年，爷每每瞧见她，就想起小十……难免多心疼她些。或许做的不够多，但跟季公馆的其他人相比，在她心里，应当是最亲近的了。」 乔绾听完缄默，她握着季九爷的手浅浅嘆了一声。 「她是个可爱的姑娘，也不是故意对我没礼貌，我回头好好哄哄她。」 对季九爷好的人，她都会记在心上的。 季九爷点点头，眉眼温润含笑，「你闲来无事，跟她做个伴也好。」 两人说着话进了楼，大厅里只有几个僕人在清扫家具。 季九爷带着她上了二楼，径直进了书房。 他牵着乔绾坐到沙发上，翘着腿点了支烟，若有所思的开口。 「东北五省乱了，胡家几个儿子争军政和兵马，宋家那边已经插了手，大帅也接到胡老二的结盟电报，今日会给季老七下军令。」 乔绾没想到他要谈政事，怔了怔，反应过来，才一脸诧异的道。 「七爷率西南的兵马去争东北？」 这不是在开玩笑？佟骁他们能听他指挥？ 季九爷舒了口烟雾，声线沉缓。 「这仗得打，至于他什么时候会出乱子，也说不定。」 他说着看向乔绾，修长的指尖夹住菸蒂，一手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 「老四带兵一塌糊涂，他四十岁了，惜命的很。爷有攻下三省的先例在，季老七一旦出了差错，爷得赶去接盘……」 他的话没说完，但乔绾心里微沉，怔怔看着他道。 「您不打算带我？」 季九爷薄唇微抿，握住她素手，「绾绾，一旦上了战场，就不能分心，你知道若是能分割下东北的地盘，这战绩对爷来说意味着什么。」 乔绾深吸了口气，垂下眼没看他。 她当然知道，他拿下了三省，本就是伟大的军功，若是能再攻下东北的几分领地，那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少帅。 到了那时，无论是谁，都再动摇不了他的位置。 这个时候，她更应该默默支持他的决定才对。 乔绾抿唇笑了笑，倾身靠在他怀里，素手放在他胸口。 「我明白的，这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在这之前，我们不考虑这些，好不好？」 季九爷眼睑低垂，小姑娘的发顶乌黑柔软，侧脸白净细腻，声音也是极乖巧的。 他们才刚新婚，就让她做好他要上战场的准备。 是有些不像话了。 他笑了笑，揽抱住她肩头揉了揉，轻吻她发顶。 「你说的对，眼下没什么事比陪你更重要，今日带你出去玩儿，想去哪儿？」 乔绾靠在他怀里抬头，精緻的眉眼笑意盈盈。 「早膳没怎么吃，我饿了，想吃乡客居的蟹黄包和松鼠鱼。」 季九爷凤眸含笑，拍了拍她背，牵着她站起身。 「带你去。」 乔绾挽着他臂弯，一手与他十指交握。 「晌午歇一会儿，您下午教我开车吧。」 「成。」 「那晚上，您也带我去歌舞厅瞧瞧好不好？」 「不是什么好地方，乌烟瘴气，爷都不爱去。」 「就瞧个热闹，我好奇。」 「就少呆一会儿。」 「好，叫上赵滨和听楼她们一起。」 「嗯。」 今儿韩兆和赵滨都不在，季九爷也没安排人开车，自己开了车带乔绾出门。 车子停在乡客居门外，就有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 「九爷！您来了，没听赵总军提前叮嘱，这可真是惊喜。」 季九爷牵着乔绾跨进门，扫了眼满堂座无虚席，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淡淡问他。 「怎么，今儿没位置？」 掌柜的赔着笑脸，连忙给他引路。 「有，九爷来，没有位置也得有。」 乔绾掩着帕子笑了笑，抬眼看楼上，就瞧见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显然是正要下楼，见着他俩，就站在那儿没动弹了。 掌柜的先恭着腰打招呼，「东家。」 「你怎么也在？」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看了眼他出来的那间雅间儿。 乔绾眨了眨眼，这才知道，乡客居也是傅家的产业。 傅渊博吊着脸，淡淡扫了两人一眼，转身往回走。 「不知道乡客居的位置难定？你少做点儿让我得罪人的事儿成不成？没外人，一块儿吃吧。」 季九爷也没讲究，牵着乔绾跟在他身后。 掌柜的站在门口，顿时舒了口气。 第104章 到头来，九爷才是心软的人 进了屋，乔绾打眼一瞧，到真是没外人。 成亲时，这些人她都见过。 「九哥，嫂夫人。」 「这可真是巧，咱们想着九爷新婚，原是没好意思去叫人的，您就来了。」 第134页 「快坐快坐。」 一屋子七八个人，有男有女，都是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 屋子里乌烟瘴气，这会儿有人特地去开了窗户。 乔绾温婉含笑，跟着季九爷落座。 季九爷沖站着的一堆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坐，而后转头看傅渊博。 「找人撤了，摆桌热乎的。」 这是嫌弃残羹冷饭，乔绾有些尴尬。 换了别人，这些人怕是就不乐意了，只是眼下倒没人敢吭声，都嬉皮笑脸的。 傅渊博翻了个白眼，转身出去喊人。 季九爷就扫了眼众人，慢吞吞点了支烟，笑道。 「这是扎堆儿聚伙的，又要去哪儿浪？」 「嗨！瞧您说的。」，坐在他对面的公子哥儿就笑着拍了拍桌子，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嘴皮子十分利索。 「您不在宁安城，没人给咱们撑腰，咱们这大半年可收敛多了。」 「是，大家难得聚聚，今儿是乐琴生辰。」 季九爷扫了他身边儿的姑娘一眼，掐着烟笑道，「今儿这饭爷请，当给你过生辰礼了。」 那姑娘腼腆笑着，「谢九爷。」 季九爷点点头，侧头笑着跟乔绾解释。 「都是一块儿玩儿到大的，爷过去，还算个孩子王。她是傅老夫人娘家侄孙女，傅渊博表妹。」 乔绾月眸浅弯，「嗯」了一声。 几人隐隐侧头打量她，对视上她的视线，又连忙笑着点头。 傅渊博这会儿回来，挨着季九爷坐下，淡淡撇了乔绾一眼，跟季九爷闲话。 「下午仙乐门，去不去？」 季九爷摇摇头，「你们先去，老爷子在家，正午我得赶回去，晚些时候带绾绾过去。」 傅渊博又扫了乔绾一眼，突然笑的一脸兴味。 「带着新夫人逛仙乐门，你也算是宁安城独一个。」 乔绾月眸眨了眨，浅笑道，「怎么，我不方便去？」 季九爷握着她手，笑的漫不经心。 「若不是你想去，爷自个儿还不感兴趣，瞧个热闹就回了。」，他笑睨了傅渊博一眼，「要不，请着你夫人一起？」 说完又扫了另外两个青年一眼。 「你们也带着家里的，咱今儿就当他仙乐门头一例。」 那两人嘿嘿笑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傅渊博嗤笑一声，硬邦邦顶回去。 「可得了吧，谁都跟你似的。」 在宁安城，甭管是上三流还是下九流的行当里，什么规矩在季九爷眼里都不是规矩。 季九爷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茬，转而聊起别的。 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乔绾垂着眼默默填饱肚子，把他们闲聊当乐呵听。 吃到八分饱，门突然被人推开，赵滨探头一打量。 傅渊博先瞧见他，用脚踢了踢季九爷。 季九爷站起身，低声问乔绾，含笑问乔绾。 「吃好了么？」 乔绾点点头，也跟着起身。 「爷先走了，晚上仙乐门碰头。」 说完这话，季九爷牵着乔绾径直离开。 众人纷纷送到门口，等三人出了乡客居，才陆续回屋。 「我说，这位九夫人的确漂亮，瞧见九哥宠的，又是夹菜又是倒水。」 「手都没撒开一会儿。」 「要么说一物降一物……」 这边季九爷三人出了乡客居，赵滨开了车门，看两人坐好，才绕到驾驶座去开车。 车子驶动，他才开口道。 「属下接到佟骁的电报，说七爷将白芍送回南城了，还派了一队亲卫护着。」 季九爷闻言嗤笑一声，「他对这个女人倒是从来很用心。」 乔绾抿唇，也十分感慨。 「这是把她留在苏城，不放心。怕她跟着出征又危险，回了白家又担心受人欺负。」 且不论白芍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她在季七爷心里，怕是真正喜欢的人。 乔绾若有所思，看向身边的季九爷。 「九爷，您跟七爷的关系，也是因为白芍才变成现今这样的吧？」 季九爷垂下眼，捻着佛珠没吭声。 赵滨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沉声道。 「夫人不知道，白芍是个自私薄情的，她助纣为虐，辜负十小姐，害她……九爷恨不能让她以死谢罪，七爷又护的紧，当初若不是她闹出有了身孕，又有大帅护着回到南城，哪能活到现在。」 乔绾看着季九爷，见他闭着眼，眉眼冷峻面无表情地模样，心里一阵酸楚。 她挽住季九爷手臂，贴着他靠在他肩上。 「九爷，您这么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可您一直没下那么狠的手。」 「您始终顾及七爷的……是不是？」 都说他心狠薄情，是天煞孤星。 可乔绾觉得季九爷是本性良善的，他重情重义，对他好的人死了，他能供奉他这么久。 对赵滨和韩兆等人，也是掏心掏肺十分重视。 他口口声声说季公馆不是他的家，可对季宝凝，对季七爷，都是顾念血脉亲情的。 季九爷掂着佛珠，许久才舒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害死小十的，是季老六和白芍，季老七最不该的，就是为了护着他们不得不与爷做对，他自始至终，没做过真正伤害爷，对不起爷的事。」 第135页 季九爷说着，看向乔绾笑了笑。 「扪心自问，若有一天有人非要你的命，爷也会不顾一切护你周全，真算起来，没什么可怪他的。」 「现今，咱们设计季老六，又间接害死四姨太，这仇，才是实打实结下了。」乔绾黛眉轻蹙，细声道。 「您当初教我的，谁心软谁就输了，到头来，您才是个心软的人。」 季九爷失笑，食指点了点她眉心。 「爷这不是心软，这是是非分明，冤有头债有主，懂不懂？」 乔绾轻轻白了他一眼，「那现在怎么办？七爷没法护着白芍了，您动她吗？」 季九爷薄唇微抿，少顷摇了摇头。 「没了她父亲给她撑腰，大帅也不会管她了，离开季老七，她就是半条命埋在了土里。」 「咱们不趁人之危，让他踏踏实实带兵，等季老七自己败下阵来，让他愿赌服输，才是真正的君子之道。」 乔绾一脸无语，哭笑不得看着他。 「什么时候了，还君子之道，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怎么想的。」 要她说，杀了白芍替小十报仇，季七爷必然受重创，他这趟输了，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剩下季四爷和半死不活的季六爷，根本不够看的。 明明很容易解决的事，干嘛搞那么复杂？ 「九爷，您这是逗谁玩儿呢吧？您什么时候是君子了？」 狗男人！太作作了。 第105章 你叫我声嫂子，也就是我的妹妹 午膳在季公馆熬过了。 下午季九爷带着乔绾在季公馆外学车。 傍晚时分在季公馆用了膳，季九爷叮嘱赵滨去唤韩兆几人，在仙乐门碰头。 乔绾练车练了一下午，正在兴头上，她坐驾驶位，季九爷也由着她。 两人车子刚驶出大门，突然听得两声枪响。 乔绾猛踩剎车，怔怔看着季九爷。 「我没听错吧？是季公馆里传出来的。」 季九爷一手搭在她椅背上，若有所思的向后看了看。 「还去吗？」乔绾小声询问。 季九爷拍了拍她椅背，温声道，「先回去看看。」 乔绾应了声，连忙倒车。 等两人从车上下来，先后走进主楼，就撞上正阴沉着脸往外走的季大帅，他身后跟着病弱喘息的大夫人，和几个惊慌失措的姨太太。 乔绾往季九爷身后站了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视线扫过大夫人和季大帅。 季大帅看都没看两人，径直走了。 大夫人一手牵着季宝凝，一边被老嬷嬷搀扶着，路过两人身边时顿了顿。 她将季宝凝推到乔绾身边，苍白的脸神情严肃。 「宝凝，跟你九嫂在这儿呆着，别出去。」 「母亲……」 乔绾伸手拉住她，与季九爷对视了一眼，温声道，「我会照顾好十四小姐，夫人放心。」 大夫人沖她笑了笑，转身急匆匆走了。 季九爷淡淡看了季宝凝一眼，抬手揉了揉乔绾的发顶，低声叮嘱。 「在这儿等爷，哪儿也别去。」 见乔绾乖巧的点头，他又看了季宝凝一眼，临走丢下一句。 「听你九嫂的话。」 等他们都走了，乔绾松开季宝凝的手，转身往沙发的方向走。 季宝凝噘着嘴，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坐在她对面。 她看了乔绾一眼，抱着胳膊扭过身去。 乔绾黛眉挑了挑，也没主动理她。 对付傲娇又想惹人注意的小姑娘，她才不上赶着，越哄越来劲，就晾着她。 季宝凝等了一会儿，用眼角余光撇乔绾一眼，见她垂着头翻帕子，不由眉头蹙了蹙。 「枪声是从六哥楼里传出来的。」 乔绾含笑看她，「然后呢？」 「你也是季家的媳妇了，你刚嫁进来几天，接连出了多少事，你就一点儿不着急？你好歹做做样子！」 乔绾樱唇勾了勾，靠在沙发背上，拿帕子盖住脸。 季宝凝一脸不满。 「我跟你说话呢，你懂不懂礼貌！」 乔绾嘆了口气，缓声反问她。 「你跟谁说话呢？」 季宝凝包子脸气红了，「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是啊，除了我只剩你了，我还以为你在自言自语呢。」，乔绾掀起帕子，笑盈盈看着她，「早上刚说的话，你现在就忘了？你跟我说话，九嫂都不喊一声，懂不懂礼貌？」 季宝凝被怼的呆了呆，张大嘴看着她。 「你……」 「我什么我？」，乔绾轻轻白了她一眼，「我是谁？」 季宝凝握着小拳头，气的眼都瞪圆了。 「我就知道，九哥不在，你就露出本来面目了吧！你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 乔绾失笑，一脸无奈的瞧着她。 「小姑娘，讲讲道理，明明每次都是你先找茬的。」 季宝凝昂起小下巴，语气理直气壮。 「我是小孩子！你怎么能跟我一样？」 「有多少小孩子跟你一样没礼貌？季宝凝，你这种行为，跟那些倚老卖老的人，一样惹人嫌知不知道？」 乔绾板着脸，义正言辞训斥她。 季宝凝怔了怔，张着嘴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驳她，瞬间眼眶就红了。 第136页 乔绾黛眉一挑，素指一指她，淡淡道。 「眼泪给我憋回去，找茬的是你，说不过就哭，算什么本事？我先说好了，我就事论事，可没有欺负你啊，你哭了也白哭。」 季宝凝张着嘴喘气，梗着脖子嚷嚷。 「谁哭了！」 乔绾樱唇微抿，拿着帕子粗鲁的在她脸上擦了擦，提着一角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没哭，你就是眼睛湿了，它在溢水。」 季宝凝气的呼哧呼哧的，脸蛋通红，眼眶也通红，没忍住，哽咽着控诉乔绾。 「你这么大了，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你太讨厌了！」 乔绾瞧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也软了软。 然而听了她这番话，又十分无语。 「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可以蛮不讲理，可以任性妄为，可以口无遮拦吗？谁不是头一次做人啊，我也是从小孩子过来的。」 乔绾黛眉轻蹙指着她。 「我告诉你啊，甭给我哭哭啼啼的，你在这个家是嫡出的小姐，我才是新来的，要让也应该你让着我。」 「什么叫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对你好，这是应该。你每次咄咄逼人的，我凭什么热脸贴冷屁股？你九哥都没敢大声跟我说话，你仗着自己小就张牙舞爪的？我不吃你那套。」 「我跟你讲，哭也白哭，我可不哄你。」 她一番话机关枪似的，怼的季宝凝瞪着眼，忘了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半晌喃喃道。 「不是这样算的。」 乔绾甩着帕子撇了她一眼，「那你告诉我怎么算的？我问你，我可招惹过你？可曾主动欺负你？」 季宝凝抽噎着，没吭声。 「那就是了，你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九哥的妻子，你以后的嫂子，这么不讲道理咄咄逼人，做什么？大夫人教你的规矩？」 季宝凝顿时炸毛，瞪着眼看她。 「你少提我母亲！她是最温柔的人了！」 「温柔的人，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怎么能这么丢她脸？」 乔绾嘆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下来。 季宝凝怔了怔，咬着嘴垂下头。 小姑娘哭的眼眶鼻子都红通通的，像只小白兔，她才八岁，低着头坐在那儿抽噎的模样，莫名让她心酸。 乔绾想起过去，她八岁那年，进了顾家…… 她摇了摇头，突然抬手，揉了揉季宝凝的头，小姑娘梳着两个包子髻，头发乌黑柔软，不发脾气不找茬的时候，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小美人。 见她看过来，一脸别扭气闷的模样，乔绾笑了。 她嗔了季宝凝一眼，举着帕子给她擦眼泪，语声柔和。 「我跟你讲，九爷虽然娶了我，但他还是你的哥哥，男人总是要成家的。我跟九爷两情相悦，能在一起，你应该替他高兴的。」 「我是无父无母，但我不是不懂礼数规矩的人，你叫我声嫂子，也就是我的妹妹。」 「宝凝不找茬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以后咱俩和平相处，成不成？」 这招叫软硬兼施，乔绾觉得对付个八岁的小丫头，足够。 第106章 季六爷该死，白芍同样死不足惜 季宝凝抿着嘴，一脸别扭的昂着脸，任由乔绾给她擦眼泪。 听到最后一句，她耳朵莫名红了。 憋了半晌，小声反驳道。 「我不是在跟你找茬。」 乔绾黛眉挑了挑，似笑非笑看着她。 「你是想跟我亲近，又不好意思张嘴？故意逗我跟你说话吗？」 季宝凝鼓着腮帮子，吸了吸鼻子垂下眼。 「我知道的……九哥惦记你很多年。」 乔绾听了这话，有些诧异看着她。 「什么？」 季宝凝抬起头看她，小眉头轻蹙着，语气有些悲伤。 「他不爱跟人相处，但他是很好的人。小十姐姐没的时候，我太小了，等我长大些，知道他有时候管我，不过是因为我是个小妹妹，我像小十姐姐。」 「后来，我缠着他，也知道了他一直在想办法打听你的消息，他心里惦记个叫绾绾的小姑娘，比惦记我多。」 季宝凝撅着嘴，眼眶又红了。 「明明我才是他亲妹妹。」 乔绾眉梢抽了抽，眼见她又要掉泪珠子，顿时头疼的撇开眼。 「别再哭了啊，再哭我真不跟你玩儿了。」 季宝凝吸着鼻子揉了揉眼，「我才没哭呢！」乔绾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浅笑道。 「回房间去净把脸，省的一会儿有人来，你丢脸不止，还怀疑我欺负你。」 季宝凝站起身，沖她哼了一声，提着裙子跑上了楼。 乔绾目送她离开，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九爷惦记她很多年。 她垂下眼，看着纤细素白的手指发呆。 她在顾家过的胆战心惊地那些日子里，有个人，远远的惦记着她，担心着她。 九爷为了将她们母女护在羽翼下，才费尽心机夺兵权，攻伐三省。 乔绾眼眶湿润，连忙转了转眼珠，将泪意憋回去。 半晌，她缓了缓心里的难过和酸楚，然后默默笑了。 就连季宝凝那个小不点儿，都知道九爷是很好的人。 第137页 她何德何能，得他惦记一生。 这一刻，乔绾无比庆幸，父亲曾好好待九爷，否则她怎么有机会跟他结下这份夫妻缘分。 乔绾陪着季宝凝，在主楼等了一个多小时。 季九爷先回来了。 他眉眼冷峻神情冷清，看了看两人，低沉开口。 「老六没了，今夜没人顾得上你们，绾绾，你带着宝凝回楼里，她先托给你照顾，赵滨他们很快赶回来。」 接连两天，四姨太和季六爷先后没了。 季宝凝小脸微白，抿着嘴没说话。 乔绾静静看着季九爷，慢慢点了点头，随即牵住季宝凝的手。 「六爷没了，我不出面，是不是不太好。」 这跟四姨太又不太一样，毕竟是季家的儿子。 季九爷垂着眼，牵住她的手，带着两人往外走，声线淡漠。 「我先送你们回去，等赵滨他们回来，爷再带你过去。」 「您若是忙，也不必管我，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乔绾捏了捏他的手，担心的看着他。 季七爷不在，季四爷和季九爷得张罗丧事，这两天怕是都顾不上她了。 季九爷没吭声，只带着两人默默前行。 回到楼里，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乔绾带着季宝凝到客房休息。 「你看到没有？」 季宝凝握住她的手，小声问她。 乔绾挑眉，「看到什么？」 季宝凝轻声道，「就算是他最讨厌的六哥死了，他一样不会高兴。」 乔绾微微抿唇，浅笑揉了揉她的头。 「你自己睡，门外有人，有事就喊她们，我要去陪你九哥了。」 从房间里出来，乔绾径直去了二楼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灯光明明灭灭，她轻轻推开门。 房间里，隐约有烟火气息，季九爷穿着白衬衫军装裤，窗户大开着，背对着她站在窗户边。 他的背影挺拔高大，瞧着孤高寂寞。 乔绾抬脚向他走去，似乎是听见了有人来，季九爷微微侧身看过来。 四目相对，乔绾看清了他的神情，他叼着烟，眉眼冷峻淡漠，那双凤眸漆黑沉郁，整个人气压都有些低闷。 乔绾抿唇，伸手挽住他臂弯，轻轻贴着他，柔声开口。 「宝凝睡了。」 季九爷「嗯」了一声，抬手将菸头捻灭在窗台上的菸灰缸里，低缓道。 「等赵滨他们回来，咱们就过去。」 他垂眼看乔绾，揽抱住她肩头，「你累不累？先去歇一会儿。」 乔绾摇摇头，拉着他往沙发的方向走，两人挨着坐下。 乔绾倾身抱住他，脸贴在季九爷脖颈里，黛眉轻蹙一脸担忧。 「你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开心，是不是？」 季九爷揽着她纤细的后背，轻轻抚了抚，声线低沉。 「别担心，爷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伤心。」 「那你怎么了？他害死小十，你恨他多年，他落得这个下场也是自作孽，他死了，告慰小十在天之灵，我心里是舒适的。」 乔绾说着，松开他后退，月眸清澈柔和望着季九爷。 「我瞧着，你心情很沉闷，并不觉得多畅快。」 季九爷凤眸漆黑与她对视，然后薄唇勾了勾，他背靠沙发，手臂用力，将乔绾拖到怀里抱着，闭着眼声线低缓。 「小十只比爷小三岁，你看宝凝就知道，小十也是个秀美漂亮的姑娘。我们相依为命，她很小就懂事，漂亮开朗活泼大方，她知道刻苦学习，知道照顾爷，知道怎么讨大帅欢心。」 「那天的事儿没发生之前，谁都不知道季老六什么时候对小十上了心。」 「爷气疯了，满脑子都是要杀了他，不能让他活着。我们厮打的厉害，大帅也怒火冲天，但他素来重男轻女，不管平时多惯着小十，真出了事儿，他还是偏心儿子。」 「他是打了季老六一通，却让人送小十走，要将她圈在乡下的庄子里关起来。」 「小十又伤心又绝望，她从小跟着洋人老师学习，思想观念注重自由，真的被关起来，不知道哪天才会见天日，她宁愿就此离开，不做季家小姐，再也不回来。」 「我去求了大帅，我答应他入军中历练，条件是放小十自由。本来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大帅同意了，她是可以顺利离开，去做自己的。」 季九爷说到这里，声线低哑，薄唇抿的苍白。 乔绾十分心疼，跪在沙发上，将他抱住。 「小十那么信任她，白芍，她助纣为虐，她自己堕落，见不得别人逃出生天，不是她搬弄是非，季老六不会知道小十要走，他更不可能安排人半路阻截，小十中了药，否则就不会慌不择路……」 季九爷身体紧绷，声音阴狠。 乔绾心慌，连忙打断他。 「别说了，世延，别说了。」 她已经知道了，季六爷该死，但白芍同样死不足惜。 第107章 你凑合凑合，哥哥也凑合凑合 乔绾想安抚他的情绪，素手轻轻抚着他背。 「季六爷死了，你心里舒畅是因为替小十报仇。你心里沉郁，是因为他是第一个死在你手里的亲兄弟，因为他和四姨太的死，你和季七爷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乔绾贴着他面颊，低柔叙述。 第138页 「世延，都过去了，仇是要报的，我会陪着你。」 若是九爷还顾及季七爷，她会帮他杀了白芍。 他没有开口，只是揽着她腰的手灼烫发紧。 乔绾后退了些，静静看向他。 季九爷眼睫低垂，神情沉静淡漠，薄唇抿成一条凉薄的弧度。 乔绾心里隐隐作痛，伸手捧着他下颚，主动吻他唇。 季九爷僵了僵，随即抬手扶住她后颈，加深这个吻。 乔绾呼吸颤抖，红着脸垂下眼，素手去解他腰间皮带。 他的身子放松，吻也柔和，眸光深暗幽幽。 修长的手顺着旗袍下摆，慢慢往上推，突然低哑笑了一声，嘆息问她。 「你确定，要在这儿吗？」 乔绾低垂的眼睫微颤，没有回应他，只是攀着他肩吻他。 她跪坐在他膝上，收到她默许的姿态，季九爷喉间滚了滚，手上用力撕扯开她旗袍下摆，掐住她腰身向上提。 乔绾咬住他肩头，紧紧蹙眉。 男人的手按住她腰背，侧首啄吻她耳鬓，暗哑笑语。 「时间不多，爷快些。」 乔绾没吭声，将脸埋进他肩窝里。 这会儿实在不应该勾他做这事儿，但为了转移他情绪和注意力，她只能这样了…… 事后，季九爷抱着乔绾回房梳洗，两人各自换了身衣裳。 赵滨几人等在一楼大堂，见两人下来，纷纷站起身。 季九爷穿了身儿深黑长褂，牵着乔绾下楼时，眼睛盯着她脚下的台阶，姿态温柔体贴。 乔绾换了身儿梨花白旗袍，衬得肌肤雪白，面颊绯红，头发还半干着。 赵滨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眼里都是戏嚯。 听楼和明秋对视了一眼，听楼朱唇勾着，明秋悄悄捂住嘴。 乔绾被他们瞧的浑身不自在，强作镇定的开口。 「宝凝在楼上，明秋你照顾好她，等一会儿见到大夫人，我再问问她怎么安排。」 明秋看了眼听楼，头一次迟疑了。 「夫人，奴婢跟着您去吧，让听楼留在这儿。」 乔绾挑眉，不解的看向听楼。 听楼朱唇抿着笑，正要说什么，被一旁板着脸的韩兆握住手。 他端正的眉眼透着几分明朗和愉悦，直言道，「听楼有了身子，不适合去送六爷，免得冲撞了。」 乔绾眨眨眼，月眸缓缓睁大了，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季九爷眉眼淡漠，点点头下令。 「韩兆和听楼留下，你们俩跟着。」 几人没有异议。 等从楼里出来，乔绾才握着季九爷的手低声惊呼。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这也太突然了吧。」明秋掩着嘴笑，小声道。 「赵总军和奴婢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之前是因着九爷和夫人大婚，听楼一直没声张。」 乔绾听完，心里一阵愧疚和忐忑。 「我最近，没有奴役她吧？」 她想了想，哭笑不得的看向季九爷。 「我还让她给我按穴位了，九爷，我真不是个称职的主子，我让一个胎没坐稳的人伺候我。」 季九爷闻言失笑，侧头看她，神情似笑非笑。 「这不能怪你，他们瞒而不报在先，要怪也是怪韩兆，何况，不是没事儿么。」 乔绾心里稍稍安慰，回头叮嘱明秋。 「最近可要照顾好她，你辛苦辛苦了。」 明秋笑眯眯点头，「奴婢明白，夫人放心吧。」 一旁赵滨扫了两人一眼，低声嘀咕。 「韩兆的媳妇韩兆的种，你们瞧着倒是比他还用心。」 乔绾抿唇笑，明秋白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谁管韩总军了，夫人跟我是心疼听楼。」 赵滨被怼的一脸麻木，撇开脸不吭声了。 明秋杏眼儿眨了眨，掩着嘴嬉笑，「赵总军，您该不会是眼红吧。」 赵滨唇角抽了抽，粗声道，「我有什么可眼红的！」 「九爷和夫人喜结连理，韩总军比您小几岁，都要当父亲了，看来看去，只剩您还孤零零的，的确怪可怜的哈。」 明秋说着，一脸的同情。 赵滨顿时黑了脸，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不是还有东风呢么！东风跟我一年生的！」 这么一想，赵滨心里突然平衡了。 他又睨了眼明秋，扯了扯唇，一脸没正经的笑道，「你不也没主，咱们都是可怜人，何必互相为难。要不，你凑合凑合，哥哥也凑合凑合？」 他这话刚落，乔绾诧异的回头扫了两人一眼，正要说什么。 赵滨后背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力道之大，疼的赵滨一声哀嚎。 「啊！」 他气急败坏地回头，骂道，「谁他妈偷袭老子！」 乔绾闭上嘴，默默回过头去。 明秋鼓了鼓腮帮子，面颊微红，小声嘀咕。 「谁跟你是一样的，厚脸皮。」 季九爷回头扫了一眼，淡淡催促，「别磨蹭，快点儿。」 回应赵滨的是一阵夜风，他站在原地愣了会儿，然后转身追上几人。 赵滨侧头看了明秋好几眼，见小姑娘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表情，不由眉梢抽了抽。 第139页 「明秋，你是不是跟东风那小子……」 明秋耳根子都红了，还没等她说话堵他。 赵滨听见黑暗里突然又传来一声锐利的破风声，他连忙侧身躲开。 一枚石子，擦着他耳边而过，砸在了地上。 赵滨唇角抽搐，无奈的嘆了口气。 「好了好了，老子不说了！」，他插着腰沖院子里吆喝，「升职了就蛮横了是吧？敢跟总军我动手，有本事的，改天出来单独练练，你也就会背后袭击！」 前头季九爷和乔绾已经要踏进季六爷的楼院，明秋连忙拽了拽赵滨袖子。 「赵总军，您就别贫了！办正事儿要紧！」 赵滨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就此罢休。 一边抬脚追上去，一边心里一阵阵腹诽。 合着一个个的，都跑到他前头去了，现今连个小明秋都比他手脚快。 真是世风日下，欺人光棍啊！ 过了这几天，他非得抓抓人生大事儿不可。 第108章 她甚至连以后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季六爷没的突然，丧事办起来也仓促。 季大帅深受打击，一连几天都闭门不见人。 体弱多病的大夫人先撑不住，也回了主楼养病。 季四爷和季九爷两人，没日没夜盯着丧事，招待前来凭弔的宾客。 到了第五日，季六爷出殡那天，整个宁安城的权贵都到场。 乔绾搀扶着六夫人，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黑白色。 季大帅依旧没现身。 下午五点多时，丧礼举行结束，送走了前来观礼送行的宾客。 季大帅终于露面，他坐在主楼大厅的沙发上，季家所有人都在场。 乔绾靠在季九爷身边，眼瞧着，季大帅的头发像是更白了些。 他靠在沙发背上，点着烟慢慢抽，过了许久，直到一支烟快要抽完，才徐徐开口，嗓音沙哑。 「我一生戎马，妻妾成群，儿子不能说不多，只能说……养活的太少。」 众人面面相觑，寂静中，没人开口。 「老六的事，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益。如今我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季家人丁兴旺。」 乔绾垂着眼，感觉季九爷握住了她手腕，便也轻轻回握回去。 季大帅掐灭烟，沉声道。 「土地一共这么多，兵马也有数，你们三个争来争去，都姓季。」 「我六十五了，活不了多少年了，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也就能明白，子孙兴旺，比任何权势名利对一个家族来说，都要紧。」 话说到这儿，季大帅神情疲倦，缓缓起身，转身上了楼。 从主楼出来，乔绾长长舒了口气，抬眼看向季九爷。 男人高大挺拔，眉眼冷峻神情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 「九爷。」 她轻声唤他，素手与他十指交握，轻轻贴着他手臂。 「六爷虽然荒唐，但在大帅眼里，依旧是他的儿子，大帅定然是十分伤心的。」 即便是季六爷废了，至少他活着，季大帅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像是老了数岁。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声线低沉而凉薄。 「小十没的那天，整个季公馆里，只有爷和大夫人真正伤怀痛哭过，他作为父亲，没过一个月，就抬了十二姨太进门。」 乔绾心里隐隐的难过，因为他这句话，突然烟消云散。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安慰季九爷。 像是知道她想什么，季九爷握紧了她的手，侧首看着她笑了笑，眉眼温和。 「绾绾，日后你生下女儿，她一定是咱们的小公主，兄长和弟弟，都不能欺负她。」 乔绾心里发烫，看着他浅浅笑了。 这天夜里，季九爷格外温柔体贴，乔绾像是醉在了深夜里，险些在他怀里融化。 半梦半醒时，她甚至连以后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第二日，乔绾睡到正午才睁开眼，季九爷正靠在沙发上看日报。 见她醒来，便将报纸扔在一旁，含笑起身坐到床边。 「东北五省，宋潇比老七先到一步，已经快攻下半个边省。」 乔绾月眸眨了眨，看他神情间十分闲适，便抿着唇笑了。 「您不是说，这段日子不提这些的吗？」 季九爷凤眸带笑，扶着她坐起身。 「是，这两天又没能好好陪你，快起身，今日陪你练练功课，你最近懈怠太多了。」 乔绾坐起身，昂着脸沖他笑。 季九爷垂眼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又昂了昂下巴，顿时失笑，捧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用力在她唇上吻了一口。 乔绾轻笑出声，掀开被子下床。 她净了脸出来，一边换衣服一边与季九爷闲话。 「不用三餐共食的美好日子，能过几天？」 季九爷正站在床边换军装，闻言回头看她，系扣子的手顿了顿。 「大概等到大帅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少说三五日。」 这句话说完，他抬脚走向乔绾，一手接过她手里的旗袍，随手扔进衣柜里，随即从角落扯出那套压箱底的骑士服。 将骑士服塞到乔绾怀里，凤眸带笑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儿。 「说了今日陪你练练，换这套。」 乔绾抱着衣服噘了噘嘴，到底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往身上套。 第140页 季九爷穿好了军装，随手抄起军帽带上。 「你开车，咱们直接去马场。」 乔绾微惊，月眸睁大瞧着他，「我都忘记怎么开车了！」 季九爷失笑，抬手弹了下她脑门。 「爷在你身边，怕什么。」 简单用过膳，两人单独出门，乔绾开车，季九爷坐在副驾驶，帮她把着方向盘。 车子一出季公馆，走走停停有惊无险地晃悠了几十米，总算是步入了正轨。 乔绾紧张的额头出了汗，呼吸都屏住了，一脸严阵以待地盯着前面的路况。 季九爷翘着腿，单手搁在车窗上，支着下巴瞧着她笑。 小姑娘穿了身雪白的骑士服，乌黑的长发吊了高马尾，瞧着清丽而英气，黛眉轻蹙一脸认真的模样，实在可爱极了。 察觉他一直盯着自己，乔绾仓促间撇了他一眼，急声道。 「您看着我做什么，看路呀！」 季九爷失笑，长臂搭在她椅背上，「你开车，爷看什么路？」 乔绾紧张的用手肘杵了他一下，「您不能不管我呀，我一会儿万一撞了人，翻了车，怎么办？」 季九爷闻言止不住闷笑，视线扫了眼空旷的路面。 「马场地势偏僻，能有几个人？绾绾，你开的很好，别紧张。」 乔绾抿着嘴，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 「那你就起开，别分散我注意力。」 她蹙着眉绷着脸，一副要干大事的认真样。 季九爷笑了两声，靠在椅背上不再去扰她，而且抱着臂闭目养神，淡淡交代了句。 「沿着大路直行，前面左拐，瞧见围栏就到了。」 见他真不管自己了，乔绾又气又无奈，只能集中注意力认真开车。 好在一路平坦，车子开了又半刻钟，前方出现了人影。 「九爷，是不是到了。」 季九爷睁开眼，倾身握住她方向盘，往左推了推。 「靠边停吧。」 乔绾咬着唇看路，认认真真将车子停好，熄了火后，长长出了口气。 季九爷眉眼带笑，揉了揉她发顶，诚心夸赞。 「开的不错。」 乔绾顿时昂了昂下巴，唇角上扬，一脸傲娇。 「没什么大不了的。」 季九爷闷笑，凤眸微暗，倾身捏着她下巴用力吻了一口，嗓音低柔。 「下车吧。」 乔绾扫了眼外头的人影，轻轻推了他一把，转身下车。 第109章 爷瞧中的东西，有让人的道理？ 许是季九爷的车，在宁安城无人不识，两人进了马场，早有管事的人已经迎在了门口。 「九爷，您来了，怎么不提前打招呼。」 管事的带了四五个小厮，点头哈腰的赔着笑脸。 季九爷牵着乔绾当先往里走，冷峻的眉眼笑意和熙。 「许久没来了，入了什么好马种？」 管事的闻言笑了两声，恭维道，「什么马，再好，也不能跟九爷的乌月比，我瞧您今儿没骑乌月，是……」 他看了看乔绾，又看向季九爷，拿不准主意。 季九爷没理他，牵着乔绾一边走一边跟她笑语。 「你生辰快到了，之前说送你匹良驹，一会儿好好挑挑。」 乔绾樱唇抿着笑，月眸略弯，「这是您一早答应我的，怎么这就成生辰礼了，就会糊弄我。」 季九爷失笑，捏了捏她手低声道。 「生辰礼，自然不止这匹马。」 说完回头看管事的。 「带路吧，别弄些乱七八糟的品种糊弄爷。」 管事的连忙笑着引路。 「瞧九爷说的，您是行家，小的哪敢在您面前卖弄。」 几人一路往里走，路遇宁安城一些世家子弟，纷纷上前打招呼，热情的邀请季九爷和乔绾一起赛马。 季九爷淡着脸推拒了。 似是见他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众人也就不再往前凑。 到了马圈，乔绾最先感受到的是呛人的气味。 她蹙着眉掩住鼻子，季九爷察觉她的反应，拍了拍她手背。 「去外头等着。」 乔绾犹豫了一瞬，最终松开他的手，在小厮的带领下又匆匆走了出去。 她站在马圈外的老槐树下，百无聊赖地打量起景色。 这片马场占地不算大，甚至不及苏城鹪栏马场的一半，但它奇妙的是周围围海，放眼望去，像是座海岛。 她正看的新奇，抬脚准备往海的方向走近些。 「别靠太近，不太安全。」 乔绾顿住脚步，略略侧头，看见个穿白色骑士服的青年，牵着匹马，正看着她笑。 他身量比季九爷矮一些，不过，放在人群里也算偏高的，眉眼轮廓偏阴柔，瞧着白皙温和，像哪家娇养的贵公子哥儿。 旁边的小厮先躬身行礼，「少东家。」 青年点了点头，将马递给小厮，抬步走向乔绾，一边温笑解释。 「马场很多死去的马，会拿来这里扔进大海。久而久之，这片海域有很多凶鱼徘徊，例如鲨鱼，鳄鱼一类。」 乔绾月眸眨了眨，回身看了一眼，然后温婉一笑。 「多谢提醒。」 她不欲和陌生人多说，准备就此离开。 那青年单手插兜，见状侧开一步给她让路，嘴里却笑着继续跟乔绾搭话。 第141页 「我前日才回国，不曾在宁安城见过小姐，不知小姐贵姓？府上是哪家？」 乔绾慢慢往马圈的方向走，闻言笑着看了那小厮一眼，并没接他的话。 似乎是察觉她的用意，青年慢慢跟在她身后，也没再追问，而是回头看小厮。 小厮牵着马追了两步，小声提醒他。 「少东家，是季九爷新娶的夫人。」 嫁人了？ 青年眼底笑意一淡，转而看向乔绾的背影。 小姑娘身段纤弱娉婷，雪白的的骑士服穿在她身上，衬得腰身细柔，双腿纤长笔直，肌肤更是白的胜雪，尤其模样清丽脱俗，是宁安城内少见的美人。 这么小，居然嫁人了，还是嫁的季老九。 他舔了舔牙根儿，温润的眉眼间神情莫测，正要追上去问些什么。 马圈的方向，一人骑在马背上慢慢熘达了出来，他穿湛蓝军装的身型高大，像天生的骑士。 乔绾眉眼带笑，步子迈大，向他跑去。 到了近前，季九爷弯腰，一手揽抱住她腰肢，轻而易举将她带到了怀里。 乔绾侧坐着，紧紧抓住他军装衣领，月眸里笑意如星河般璀璨，她声音清脆柔软。 「九爷，这马太高了！我自己骑不了的。」 季九爷揽抱着她，双手抓住缰绳，闻言低笑。 「你是太久不骑马了，它哪有乌月高，这匹马不错，给你当座骑，凑合了。」 乔绾低头摸着马脖子上的鬓毛，这是匹雪白的马，浑身上下没一根杂毛。 它回过头来，乔绾就看清它温和清澈的大眼睛，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它可真漂亮。」 季九爷笑了笑，驾着马慢慢往马场中心走，一边贴在乔绾耳边笑语。 「只好看有什么用，得练练才知道它怎么样，爷先带你跑两圈儿，然后你自己熟悉熟悉。」 乔绾月眸笑弯，抓着他手腕，长腿一迈跨坐好。 「您带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季九爷失笑，侧头吻她耳鬓，握紧缰绳就要策马。 身后传来一阵阵喊叫。 「九爷！九爷使不得啊，您可饶了小的吧，这马真是有主的呀！」 乔绾耳听着，转身向后看去，那大管事哭丧着脸，鞋都跑掉了一只。 她再看季九爷，男人眉眼冷峻，一副理直气壮地的闲适模样。 乔绾默默摸了摸马脖子，小声问他。 「您抢了别人的马呀？」 怎么办，她还挺喜欢这匹马的。 季九爷薄唇轻扬，嗤笑一声道，「爷挑中它，是它的福气，什么叫抢？」 管事的已经追到跟前，听了他这句话，顿时弯腰作揖苦着脸赔罪。 「真不敢瞒九爷，这马是别人订的，今儿晨起刚送到，还没来得及给主人家送去，不然小的就是借百八十个胆儿，也不敢驳九爷的意啊！」 现在刚初春，天还凉着，乔绾眼瞧着他灰头土脸一头汗，心里尴尬的不得了。 她拽了拽季九爷的袖口，小声劝他。 「既然是有主的，我不要了，咱们再挑一匹别的吧。」 「九夫人英明，九夫人心善！」 那管事的连声应和。 季九爷没理他，垂眼看着怀里的小姑娘，视线从她漂亮的眸子，流移到她抚摸马背的素手上。 那只手他每天握着，吻过数不清多少次，眼下搭在马脖子上，雪白纤细十分漂亮，跟这匹雪白的马相得益彰。 他第一眼瞧见这匹马，就想到乔绾。 小姑娘分明是喜欢的。 季九爷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向大管事。 「爷瞧中的东西，有让人的道理？主家是谁，你说出来，爷还就不信了，你不敢得罪，让他找爷来。」 大管事愁眉苦脸，真快哭了。 「九爷……」 「这马送给九夫人了。」 这时突然有人插话，几人闻声看过去。 方才与乔绾搭话的青年，正骑着他的马过来，面上笑意温润如玉。 大管事张了张嘴，恭敬行礼。 「二爷。」 青年点了点头，笑盈盈跟季九爷打招呼。 「好久不见，老九。」 第110章 别人夫妻培养感情，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 乔绾看了眼对面的青年，侧头看季九爷。 季九爷眉眼淡漠，凤眸乌黑，似是淡淡笑了笑。 「江老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二爷温笑，视线在乔绾身上轻轻带过，策马靠近两人，姿态闲适的与季九爷聊话。 「前日刚回来，听说了季六哥的事，没能赶上送他，实在失礼。哦，当然也听说了你又成亲了，这等大喜事，我没能喝杯喜酒，也很惋惜。」 季九爷似笑非笑，策马前行，语气漫不经心。 「酒多的是，什么时候都能喝。」 像是随口敷衍了一句，季九爷转而扫了他一眼。 「这马是你的。」 江二爷策马跟在他身边，闻言笑着看了眼乔绾。 「马是给娇娇的礼物，正宗的德国品种，挑的温顺的，适合女孩子。不过她还没见过，你若是瞧中了送你就是，全当我恭贺你们新婚之喜了。」 换了别人，见到马的主人，知道了是已经要送人的，怕是当真就不好意思要了。 第142页 但季九爷不是别人，这一点，江二爷也十分清楚。 乔绾正犹豫着，说些什么委婉的推辞一下，就听季九爷毫不客气地开了口。 「成，这礼我收了。」 一副你送了礼，我勉强收下，给你面子的语气。 乔绾顿时尴尬，轻轻扯了扯季九爷的袖口。 季九爷反手握住她的手，凤眸带笑。 「它是你的了，开不开心。」 乔绾干巴巴笑了笑，微微点头，转而连忙对着江二爷道谢。 「多谢二爷割爱。」 江二爷温润如玉，笑意柔和点了点头。 季九爷撇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跟他客气，他家马场不缺这一匹。」 乔绾噎了噎，只得温婉一笑，没再吭声。 她的夫君，脸皮都厚成了这样，她怎么好意思拆他台呢？ 江二爷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还是这副德性。」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淡声撵人。 「我要带夫人练习骑马，你没事儿去别处熘达，别在这儿碍眼。」江二爷十分好脾性，笑眯眯道。 「我是没事，许久没见，陪你练练，晚上喝两杯吗？仙乐门我请客。」 季九爷凤眸微眯，十分嫌弃地斜睨着他。 「别人夫妻培养感情，你能不能有点儿眼力见儿？不觉得自己很多余吗？」 江二爷被堵了一嘴，哭笑不得。 「得得得，我走了，晚上仙乐门等你。」季九爷不耐烦，冷声道。 「不去，快滚。」 乔绾已经尴尬的无地自容了，等离江二爷远了，她才小声唠叨。 「咱们抢了人家的马，你就不能稍微客气一点？」 季九爷不以为意，「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给他什么脸面。」 听两人对话，乔绾也大概明白过来，这位江二爷与季九爷交情匪浅的。 这会儿听他说起，也不由好奇。 「从光着屁股就认识，九爷不是在乔家长大的吗？难道江家跟乔家也有渊源？」 季九爷凤眸微深，薄唇抿着，随口给她解释了两句。 「那会儿因着乔家没孩子，太后特地在世家大族里挑了两个同龄人给爷作伴，江篙是一个，还有一个是韩兆。」 乔绾十分惊讶，睁大了月眸回头看季九爷。 「韩兆不是孤儿吗？他过去也是世家子弟？」 她以为季九爷身边的人，大多都是如听楼和东风一样的，只不过赵滨和韩兆在九爷身边呆的更久些。 季九爷摇了摇头。 「韩兆的父亲，是大帅过去的副将，十分受重用，山河四分五裂那几年，他父亲死在了战场上，他母亲也跟着去了，佟骁过去还是韩伯父的副手。」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季九爷也无意多提，用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低声提醒。 「抓紧了。」 乔绾本来想问什么，闻言连忙抓住马鞍上的铁柄。 季九爷踢了踢马肚子，驾着马疾驰起来。 寒冷的风扑在面上，乔绾眯着眼侧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四夫人也姓江，这个江二爷跟四夫人……」 季九爷打断她，「是本家，江老二的母亲是江老爷子的继室夫人，只生了他和江娇娇兄妹。」 乔绾明白了，点了点头，正打算接着问，被季九爷训了一句。 「闭上嘴，少说话，小心灌一肚子冷风。」 乔绾连忙闭上嘴，不再开口。 两人在宽敞的那场来回兜了三圈儿，季九爷将马驭停，长腿一跨翻身下马。 乔绾连忙拽紧了缰绳，试图将躁动的马安抚下来。 季九爷站在两步外看着她，见这白马果然温顺，便也放下心来。 他点了支烟，笑着催促乔绾。 「你自己在这儿兜两个小圈儿，慢慢走，熘稳了再加速。」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错觉，乔绾总觉得这匹马要比乌月稳当。 方才兜了几圈儿，她心情正激昂，这会儿也不怕了，拽着缰绳开始熘马。 季九爷背靠在大树下，单手插兜抽着烟，凤眸带笑远远盯着她，时不时指点两句。 过了一刻钟，乔绾就敢驾着马跑起来了。 见她跑远，季九爷扔了菸头，迈开长腿跟在她马后。 他眼里，小姑娘背影纤细笔直，高吊在脑后的青丝乌黑柔顺，随着颠簸微微摇曳出优美的弧度。 她跑远了些，突然回过头来，像是确认他的方向。 那张如画的小脸，是明媚朝气的模样，十分动人。 季九爷看的心痒痒，凤眸渐黑微微眯起。 他想招手喊她回来，见她越跑越远，只能就此作罢，转身往马圈的方向走。 前头乔绾已经跑的尽兴了，座下的马也似乎很兴奋，一人一马沿着跑马道奔驰，像一道靓丽的风景，所过之处引起许多人侧目。 不远处的晾台上，江篙刚坐下，端了杯咖啡要喝，就被这副场景吸引了。 大海在阳光下泛着金色波澜，纤美的少女骑匹矫健的白马，一人一马美好的就像是一副画卷。 他搁下杯子站起身，凭栏而立，看着乔绾驾马跑远。 不一会儿，她身后，季九爷一袭湛蓝军装，骑匹深黑高马，疾驰追去。 江二爷扶住栏杆，突然低笑了一声，喃喃低语。 第143页 「能让你这么上心的姑娘，这世上估计也就是她了吧。」 他身后的门正这时被推开，有随从拿了封信送进来。 「二爷，查清楚了。」 江二爷接过信封，慢悠悠拆开，低头细细瞧了，温润的眉眼笑意柔和。 「果然是你，绾绾。」 第111章 新婚燕尔，这是人之常情 乔绾是在马场最西头的林子边，被季九爷追上的。 她跑的畅快，面颊和鼻头都冻得红了，掉转马头看着季九爷笑。 「我是不是骑的很好？」 季九爷凤眸带笑，毫不吝啬夸奖她。 「很好，虽然搁置的久了，但骑技在进步。」 乔绾露齿一笑，策马走到他身边。 「今天还练别的吗？枪法，暗器？拳脚功夫？」 季九爷薄唇微勾，突然伸手掐住她腰身，一把将人带到了怀里。 乔绾骤然临空，她惊呼一声，转眼已经坐在了季九爷马背上。 她眨了眨眼，怔怔瞧着季九爷。 「你这是做什么？我骑的好好的呀。」 季九爷没说话，勾过白马的缰绳握在手里，一边调转马头，左右打量起来。 见他像是要找什么的样子，乔绾也跟着他四下打量。 「你找什么呢？」季九爷将她抱紧，微微低头贴住她耳鬓，沉声道。 「坐好了。」 耳边一阵酥麻，乔绾缩了缩脖子。 季九爷已经驾着马慢慢跑进了林子里，乔绾抬手揉了揉耳朵。 「你带我去哪？」 季九爷闷笑两声，声线暗哑低磁，透着种漫不经心，握在她腰间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这林子后头有几艘小帆船，是一直备着的，旁人不知道。过去有几次爷跟他们一起上海，在海面上饮酒也是一种享受，想不想试试？」 乔绾听的一脸新奇，点点头笑的乖软。 「想，今日怕是没有酒了，不过能跟九爷独自划船在海面上呆一会儿，也是极好的。」 季九爷薄唇抿出抹笑，凤眸幽暗深黑。 是啊，极好的。 乔绾正满心期待，只觉得握着她腰的手一直不老实，她连忙抱住他手臂，细声道。 「您别闹了，一会儿让人瞧见，像什么话。」 季九爷低笑一声，顺着她不再乱捏，只将人抱紧了。 穿过林子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季九爷翻身下马，又将乔绾抱下来。 这片海岸不算长，一眼望去，只有海边停着的五条帆船。 乔绾跟着季九爷走到帆船边，将盖着的防水大幕布掀开。 季九爷牵着乔绾先上船，叮嘱她坐好，然后先将船推入海面，才长腿一跨跃上来。 乔绾坐在船尾，看着他熟练的划桨，顿时觉得十分有趣。 她支着下巴，月眸清亮看着季九爷，神情间都是崇拜和喜爱。 「九爷，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季九爷凤眸带笑，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你不用学，你力气不够。后面座下有毯子，冷就拿出来用。」 乔绾抿唇笑，倾身上前掀开座子，果然看见叠的整整齐齐的羊绒毯。 她将两张羊绒毯取出来，又看见铁箱角落里的三五坛酒，和几个手电筒并钓鱼的工具。 她回头看着季九爷笑，「我看这东西都干净，一定经常有人用，还备了酒，可真是悠闲。」 季九爷淡淡一笑，见她拿了一小坛酒出来，便摇了摇头。 「这酒烈，你喝不了。」 乔绾手一顿，又将酒罈子放了回去，然后将箱子合上，裹着毯子坐在船尾，百无聊赖地看季九爷划船。 等了一会儿，离海岸远了，马场瞧着越来越小，乔绾月眸眨了眨。 「咱们就在这儿呆着吗？」 她扫了眼四下，海面一望无际，空旷的四周只有她们这艘小帆船。 季九爷笑而不语，将船桨放下，举步向她走去。 他身形高大修挺，坐下来时船身晃了晃，乔绾连忙扶住船栏。 她侧头瞧着季九爷，「要呆多久？」 季九爷摘了军帽，似笑非笑看着她，将手里的羊绒毯抖开，铺在船上。 乔绾歪了歪头，张嘴要问。 她的话刚溢出口，下巴被男人一把捏住，唇便被他俯首吻住。 乔绾月眸微睁，紧接着船身一晃，她便被压在了毯子上。 季九爷的吻沿着她唇角滑到耳边，大手一路下滑摩挲着她腰间纽扣。 乔绾浑身发麻，到了这一刻她若是还不明白他的用意，那也太迟钝了。 饶是如此，乔绾依旧不可思议，她抵着季九爷胸膛，难以相信这个男人，居然一步步引着她上船，光天下日地在海面上跟她…… 「九爷，你疯了？」 「叫我什么？」 他的嗓音带笑，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和慵懒，大手已经划进了她衣襟，贴着她肌肤轻揉慢捏。 乔绾微微发抖着，脸颊滚烫，月眸瞪圆了控诉他。 「你怎么能这样，这里……」 「这里空旷无人，你喊多大声都没人听得见。还有，爷这样是人之常情，新婚燕尔，你这么诱人，爷抑制不住。」 能不能不要把这种羞人的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脸不红气不喘的？ 第144页 乔绾又气又好笑，揪着他衣领小声反驳。 「您想，咱们回家就是了，偏要这样吗？」 季九爷薄唇上扬，握着她手扣在自己腰间皮带扣上，低沉催促她。 「这种事怎么等？你配合些，咱们早点儿回去。」 乔绾简直无言以对，她是不想放下自己的羞耻心，可这会儿不顺着他，自己还能怎么着？ 这件事儿上，季九爷就从没让过她。 寂静的海面上，荡漾起一波波涟漪，乔绾一头乌丝散乱，喘息破碎低促，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素指无助的攀着船沿，又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扣住抓回去。 他仿佛不知疲倦，从正阳午后，一直到月夜星辰。 船靠岸时，乔绾是被季九爷抱下来的，她倦的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季公馆，天色微亮，季九爷不在屋里。 半开的窗户外，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声。 乔绾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赤着脚下床走到窗户边。 清晨五点多，整个季公馆还处于沉睡中。 楼下的庭院里，季九爷在和赵滨练拳脚功夫。 他们穿着随意，像是已经练了一会儿，旁边观战的韩兆和东风都是气喘吁吁的模样。 乔绾支着胳膊靠在窗台上，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去洗漱。 等她换好一身衣服下楼，韩兆和东风正一边说话一边进门。 季九爷跟在身后，低垂眉眼，拿着帕子擦。 乔绾狡黠一笑，摆起手势突然攻上前去。 韩兆和东风纷纷一怔，连忙让开。 季九爷抬眼看来，顿时失笑，匆忙抬手抵住她手肘。 「怎么，一大早就偷袭爷。」 乔绾露齿一笑，反手攻过去。 「九爷说的，这两天陪我练练。」 季九爷后退两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游刃有余地陪她过招。 两人转瞬从大厅打斗着退到了院子里，季九爷眉眼带笑，间或指点她两句。 第112章 不用换，打扮给谁看 太慢了。」 「左边！」 「一点判断力都没有？敌人说哪边你都信？」 乔绾总在进攻，偏偏一下都碰不到他身体，顿时有些急躁了，转而长腿一扫，直攻他下盘。 季九爷应对自如，抬脚抵抗她。 乔绾见得逞，又快速出拳攻他门面。 季九爷大笑，一推一拉，将人整个拽进了怀里。 「不错，知道声东击西，分散敌人注意。」 乔绾背对着他，咬唇笑出声，回头给他飞了个媚眼儿，嗓音柔媚轻软。 「九爷，你中计了！」 季九爷凤眸微眯，只觉小腹被什么东西抵着，他略略后退低头看去。 小姑娘手肘后弯，素白的小手握着把精巧的白朗宁，正抵着他命根子。 一旁观战的赵滨顿时大笑，用力拍着手。 「哈哈哈！夫人这招狠吶！」 韩兆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唯有东风一脸欣慰，像是觉得乔绾治住了季九爷，自己作为师父，十分与有荣焉。 季九爷无声失笑，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揽抱她肩头，俯首贴在她耳边。 「你真下得去手？」 乔绾咬着唇笑，挣开他桎梏后退了几步，一边将手枪收起来，一边笑盈盈道。 「对九爷不能下得去手，对别人不会手软的。」 季九爷不置可否，眉梢挑了挑，牵住她手腕将人扯到身边，压低声一字一句道。 「对别的男人，可不许你「贴身搏斗」……」 乔绾莫名觉得一阵羞耻，反手掐住他手背，用力掐了一把。 季九爷闷笑一声，轻轻推开她。 「这把不算，爷是轻敌了，再来。」 乔绾当然奉陪到底。 这个上午，夫妻俩在院子里互相切磋，乔绾被季九爷指指点点，拿捏的死死的。 但她总能出其不意，胜在主意刁钻。 不管是迷香还是暗器，又或者使些媚骨风情的小手段，也险险赢了两场。 旁边几人围观着，总觉得这味道越来越不对。 这两人哪是在切磋？分明是在虐狗啊！ 赵滨一脸麻木，转身回屋了。 到了十点多，乔绾累的气喘吁吁，插着腰沖季九爷摆手。 她衣服都湿透了，现在热血沸腾的，就是饿的厉害，这一停她才想起来，她从昨天中午饿到了现在。 「不来了，我饿的没力气了。」 季九爷眉眼含笑，就此收手，然后弯腰将她扛在肩头，大步往回走。 路过明秋时淡淡吩咐了句。 「将饭菜送到房间来。」 明秋笑盈盈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往厨房去传话。 等乔绾陪着季九爷重新洗漱过，吃饱喝足从楼上下来，众人已经用过膳，正聚在大厅里说话。 「听楼。」 乔绾笑着唤了一声，挨着听楼坐下，素手竖起遮在嘴边。 「什么时候有的？」听楼看了眼韩兆，狭长的眸子带笑，含糊道。 「一个多月了。」 乔绾看向她平坦的小腹，小心翼翼伸手抚了抚，她想起母亲怀着身孕时，是很辛苦的模样，便抬眼看韩兆。 第145页 「听楼现今不一样了，你们的喜宴还是不要大操大办，免得累着她。」 韩兆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夫人说的是，属下跟听楼都是此意。」 季九爷翘着腿坐在一旁，掀开桌上的日报看，闻言抬头扫了眼韩兆。 「可都准备妥当了？还有三五天，缺什么跟爷说。」 韩兆勾了勾唇，眼里难得带笑。 「什么都不缺，九爷和夫人到时来吃喜酒就成。」明秋端了盘水果过来搁在桌上，闻言笑盈盈道。 「夫人，昨夜苏城佟参军来的消息，琉蝶也有了身孕，两个多月了。」 这可真是喜事不断，乔绾月眸笑弯，见明秋笑的杏眼儿微眯，她突然想起那天赵滨揭穿了她和东风的事。 明秋比她大三岁，今年也不小了。 「东风呢？」 她突然提这一嘴，几人纷纷愣了愣。 乔绾看向季九爷，眉眼带笑。 「闲来无事，不如把明秋许给东风，也来个三喜临门。」 明秋瞬间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跺了跺脚。 「夫人别打趣奴婢了！」 说完转身跑了。 乔绾好笑的看着她背影，「跑什么呀？这是正经大事。」 赵滨啃着瓜悄悄翻了个白眼。 「夫人想三喜临门，您跟九爷赶紧开花结果，比什么来的都实在。」 乔绾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 季九爷合上报纸，淡淡看着赵滨，语气低沉悠悠。 「倒是忘了，你岁数比谁都大，你娶媳妇才是大事，该给你张罗张罗了。」 赵滨险些没被嘴里的瓜给噎过去，仓促的用力咳嗽起来。 韩兆一脸嫌弃，侧身将听楼挡在身后。 等赵滨拍着胸口喘匀了气，他板着脸跟季九爷道。 「等过了成亲的日子，属下亲自让人将宁安城内，待嫁闺秀的八字都调出来，找几个媒人，安排着见见面，到时让他好好选选。」 季九爷点点头，「成。」 赵滨一脸麻木，唇角抽了抽。 「九爷，这是我的大事儿，别整的属下跟个串场的似的吧。」 乔绾掩着帕子笑的戏嚯，「这不是你自己成不了事儿，大家才替你费心嘛。」 赵滨苦笑，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脸。 「夫人，不带这么调侃人的。」 正这时，门外有卫兵奔进来传话。 「九爷，主楼来了客人，大帅吩咐九爷和夫人现在过去。」 乔绾闻言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站起身，淡淡问道，「谁来了。」 那卫兵低着头道，「江家老爷，带着江二爷和江小姐。」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知道了。」 说完沖乔绾伸出手示意，乔绾牵住他手站起身，迟疑的打量了自己一眼。 「用不用再换身衣裳？」 她穿着身儿丁香色绣栀子花的旗袍，瞧着娴雅温婉，也是十分好看的。 季九爷凤眸眯了眯，语气听不出喜怒。 「不用，打扮给谁看。」 乔绾：「……」 她也没说要打扮啊？ 见客人，穿什么都是有讲究的好吗？问问有错？ 跟着季九爷往主楼走的路上，乔绾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季九爷眉心微蹙，瞧着不太耐烦，又有些谨慎。 「九爷，江家有什么忌讳吗？」 临近主楼前，乔绾小声试探了一句。 季九爷垂眼看着她，薄唇微抿。 「有，你一会儿少说话，不管谁说什么，你都别理会。」 乔绾咬了咬唇，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了。 第113章 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唤那么亲近套什么近乎？ 跨进主楼大厅，乔绾听见里头的交谈声暂停。 紧接着，穿紫色洋装的姑娘笑脸盈盈迎上来。 「九哥！」 乔绾月眸微动，背嵴微不可见的僵了僵，盯着这姑娘打量。 江娇娇生的鹅蛋脸细长眉，大眼睛双眼皮，头发烫了卷扎着珍珠发卡，是个明媚活泼的女孩子。 然而她像是故意无视乔绾的，伸手就要挽季九爷手臂，一双明亮的大眼里只有季九爷。 「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我好些年没见九哥，可想你了。」 乔绾月眸清澈微凉，淡淡垂眼盯着她那只手。 在她碰到季九爷前，乔绾突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然后温婉笑着柔声开口。 「江小姐好，我是乔绾。」 在她动作的同时，季九爷已经后退了一步。 江娇娇脸上笑意一僵，像是才看到他身边还站着个大活人。 她看向乔绾，对上她黛眉月眸精緻美丽的脸庞，神情微微复杂，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好。」 乔绾也收回手，挽住季九爷手臂，笑意柔和看向季九爷。 「不知道我的西洋礼数对不对，我毕竟没留过洋，让江小姐见笑了。」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握住她手与她十指交握，绕过江娇娇往里走，一边笑着跟人打招呼。 「江伯父，有失远迎了，失礼。」 江老爷温和一笑，转而看向站在原地的江娇娇，无奈唤道。 「娇娇，还不过来。」 江娇娇转过身来，面上带笑走回来。 第146页 坐在一旁的江篙笑的温润如玉，看了眼落座的季九爷和乔绾，温声开头替妹妹解围。 「娇娇心性还和小时候一样，总也长不大。」，他又看向江娇娇，语气透着几分无奈，「老九如今是有夫人的人了，你别还总觉得他是你哥，礼数以后要注意。」 江娇娇噘着嘴白了他一眼，挨着江老爷挽住他胳膊。 「我这不是见到九哥，太高兴了吗？九嫂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是吧？」 她大眼带笑望着乔绾，这声「九嫂」唤的自然。 乔绾黛眉轻挑，对这姑娘的道行之深多了两分敬佩，笑着点了点头。 「自然不会。」江娇娇露齿一笑，随即看了季九爷一眼，失笑道。 「你别说，九嫂是比我小的，小时候咱们见她时，她还是个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奶娃娃，谁能想到现今竟然嫁给九哥，让我喊声嫂嫂，竟是把她喊老了。」 「不然，我也跟着九哥一起唤她绾绾好了。」，她说着看向乔绾，「你不介意吧，绾绾。」 乔绾浅浅一笑，没等她开口，季九爷点了支烟，淡淡接道。 「你认识她那会儿，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唤那么亲近套什么近乎？唤九嫂。」 乔绾抿唇笑了，努力压了压唇角，与他十指交握的手轻轻捏了捏。 江娇娇被堵了一嘴，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九哥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不解人情。人家自己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绾绾不喜欢我这么唤她。」 乔绾垂着眼，这姑娘可真是坚持不懈啊。 正这会儿，季宝凝从楼上下来，看了看在座的众人。 「哒哒哒」跑到乔绾身边坐下，轻轻撇了眼江娇娇，一脸傲娇地道。 「都是一个辈分的，长幼有序懂不懂，凭什么我唤九嫂，你就得唤绾绾？就你特殊！那我也唤她绾绾成不成？」 大夫人无奈的瞪了她一眼。 「宝凝，不许没大没小。」 季宝凝哼了一声，冲着江娇娇吐了吐舌头。 乔绾忍着笑，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大夫人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缓缓露出个欣慰的笑意。 季九爷拍板定钉，「一个个，都给爷老老实实喊九嫂。」他说完，扫了眼温笑如玉正在喝咖啡的江篙，淡淡道。 「你也跟着喊九嫂。」 江篙笑脸一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扫了眼乔绾，迟疑的问季九爷。 「你说我？」 季九爷眉梢挑了挑，盯着他没吭声。 江篙握拳抵唇咳嗽了一声，笑的无奈。 「我只比你小半个月，这么些年也没见你逼着我唤声哥，你这是整哪出啊？」 季九爷一脸不为所动。 「过去和现在怎么能一样。」 这句话，江篙听了笑意微敛，撇了眼安静靠在他身边的乔绾，笑眸深深。 「想都别想。傅渊博年长你数岁，也没见你老老实实喊秦氏声舅母，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江娇娇紧跟着接话，声音清脆。 「就是，九哥总是这么不讲道理，霸道的什么似的。真要论起来，那我哥还有婚约……」 「闭嘴。」 季九爷淡淡打断她，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谁再胡言乱语，别怪爷翻脸了。」 江娇娇噘着嘴，一脸不服气，到底没再说下去。 这话说了一半被季九爷堵回去，乔绾直觉跟自己有关系。 她看了眼季九爷，男人侧脸冷峻淡薄，看不出什么情绪。 「行了，一个个也是二十大几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斗嘴皮子。」 江老爷子温声训了一句，似是看了眼乔绾，又对着江篙发牢骚。 「你看看小九，过去再混，现今也成家立业了，眼看你季伯父又要抱孙子。你什么时候心疼心疼你爹，当初真不应该送你留洋，现今主意大了，管不了了。」 江篙听了这话，一脸平静的撇开脸，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也没吭声。 沉默着看了半天报纸的季大帅，这会儿总算有了反应。 他看了眼季九爷和乔绾，搁下报纸，端起茶来，口中与江老爷子搭话。 「最近家里事儿多，是该添些喜气儿沖一冲。不过他们刚成亲，这事急也没用。」季大帅说着喝了口茶，接着道。 「你也不用催江篙，你看看我这几个儿子，催他们，一点儿用没有。」 他说着扫了季九爷一眼，冷哼一声。 季九爷当作没看见，只掐着烟，淡淡对江老爷子道。 「左右闲来无事，您不如多举办几场宴会，兴许就有他挑中的了。」 言至此看向江篙，「岁数也不小了，总单着也不是回事。」 江篙磨了磨牙，对着季九爷笑的灿烂。 「我谢谢你关心吶！」 「应该的。」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凤眸笑意深邃。 乔绾看在眼里，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圈儿。 这次她确定了，果真不是错觉，季九爷就是不对劲。 第114章 江篙和我是有婚约的？ 季大帅时常去找江老爷子下棋。 今儿江老爷子借着江篙兄妹刚回国的缘由，带着他们来拜访，季大帅自然是中午留饭。 第147页 乔绾和季九爷过来前刚吃过，这顿饭也没吃多少，只陪坐了一会儿，就被季宝凝拖出了餐厅。 小姑娘牵着她一路回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然后一边从抽屉里翻出跳棋来，一边嘴里碎碎念。 「我九哥虽然性子古怪，名声也不好，但惦记他的人也不少，你知道的吧？」 乔绾坐到沙发上，看着她将跳棋铺在桌面上，浅笑问她。 「江娇娇也是其中之一，还有七爷喜欢的那个白芍，我知道。」 季宝凝睁着圆熘熘的眼看她，捡起枚跳棋塞到乔绾手里，昂着小下巴道。 「你陪我下棋吧，你赢了可以问一个问题，我都告诉你。」 乔绾捏着那枚跳棋掂了掂，好笑的点点头。 「好。」 然后，这个下午，乔绾陪着季宝凝在房间下了两个小时跳棋，知道了许多她好奇，而且小姑娘想让她知道的事。 等季九爷来敲门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乔绾刚把季宝凝哄睡着，她拉开门，对他比划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出来，将门从外关上。 季九爷牵着她下楼，他像是饮了酒，说话时带着几分酒气，捏着乔绾的手力道时轻时重。 「怎么和宝凝玩儿的这么好。」 乔绾抿嘴笑，挽着他手臂探头看他神情，男人眉眼冷峻隐约带笑，与之前冷眉冷眼的模样截然不同。 「江家人走了？」 季九爷「嗯」了一声，笑着扫了她一眼。 「世延。」 她突然喊他名字，季九爷有些意外，侧头盯着她仔细瞧。 见小姑娘笑的月眸弯弯，小脸白净一脸乖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他喉间不自觉滚了滚。 「怎么了？」乔绾眨眨眼，小声道。 「宝凝说，原先江娇娇和你是有婚约的。」 季九爷脸微黑，薄唇抿起。 「那是早些年。」 乔绾咬唇笑，「她还说，你们退婚的时候，江娇娇闹的厉害，她听大帅和大夫人谈话时提到过，江篙和我也是有婚约的，你却一早惦记我，很不像话。」 季九爷眉头皱成川字。 「都说了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乔家都没了，江家也没管你们母女，还提什么婚约？做什么？提出来膈应爷？」 乔绾月眸眨了眨，忍俊不禁。 所以他今儿对着江家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会儿两人已经回到楼里，季九爷烦的扯了扯领子，突然弯腰将她抱起，大步上楼。 乔绾抱着他脖子，笑盈盈看他。 「干什么？不怕被人看见。」 季九爷嗤笑一声，「让他们看。」 回到房间，乔绾被他扔在床上，看着他撕扯开衣扣开始脱衣服，顿时头皮发麻。 「你做什么呀？是酒意上头了吧？」 季九爷绷着脸，倾身将她压在床上，大手熟练的拉扯着，一身旗袍盘扣就被扯掉了大半。 他蛮横起来时，乔绾是没有反抗的能力的。 再后来，她被季九爷翻来覆去的摆弄了三个多小时，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嗓子也哭的沙哑了。 完事儿后，季九爷抱着她沐浴过，重新躺到被子里。 黑暗里，乔绾十分累，腿根和腰肢都酸疼无力，但她精神却很好。 「我父亲为什么会应下江家的婚事呀？我当时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呢。」 季九爷对她的刨根问底十分无奈，何况他也实在不想提这茬。 总不能告诉乔绾，当年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她？因为他不希望乔岳阳和万舒眉有自己的孩子。 总不能告诉她，其实她小时候也不太喜欢他，那会儿只喜欢找江篙抱抱？ 想起这些，季九爷心里莫名冒酸水。 明明是他的妻子了，他怎么还总觉得是自己从江篙那儿抢来的。 「世延？」 得不到回应，乔绾推了推他揽在腰间的手臂，软声撒娇。 「你跟我说说嘛。」 季九爷嘆了口气，「都是过去的旧事了，你非知道不可？」 乔绾将下巴搁在他胸口，「嗯」了一声。 「我好奇呀。」季九爷无奈，只能挑着捡着给她说。 「江家老太太跟你祖母是同宗，旧朝在时，乔家和江家的子弟时有来往，那会儿都时兴世家联姻，亲事就是这样定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 「国乱的头一年，江老爷子刚被任为督察使，江家举家搬去了边关。你父亲送我和小十走时，曾托我带信给江家，只是我将信送过去，这件事就石沉大海了。」 乔绾沉默着，她伸手摸了摸季九爷下巴，细声道。 「信的内容你看过？」 季九爷「嗯」了一声，捉住她手吻了吻。 「你父亲最放心不下的不过是你们母女，不过当时，江家跟着大帅叛国自立，诸事杂多哪里顾得上你们，后来……」 他顿了顿，将乔绾揉进怀里，才接着道。 「后来，许是有心也许是无心，事实是他们没派人去找你们，这么多年也没有管过你们。」 乔绾点点头，轻声呢喃。 「乱世里，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很多人自保已经是艰难，又怎么能奢望别人对你施恩。」 第148页 她说着笑了笑，轻吻季九爷下巴，声音乖软。 「这样也好，我註定是要嫁给你的。」 季九爷失笑，抱着她吻了又吻。 在事情没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前，门被从外敲响了。 「九爷，加急电报，大帅派人喊您过去。」 赵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乔绾心知，这是出事了。 季九爷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衬衫和军装往身上套，一边回头叮嘱她。 「你先用膳，等爷回来再说。」 乔绾点点头，跟着爬下床，将屋里的灯打开。 季九爷已经扣着皮带走到门边，脚下顿了顿，又突然走回来，抱着乔绾用力吻了一口。 乔绾怔怔看着他，男人冷峻的眉眼带着几分笑，眸底有墨色翻滚。 「绾绾……」 他想叮嘱什么，最终没说，又重复了一句。 「等爷回来再说。」 乔绾站在原地，看着他健步如飞走出里屋，又听着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她的心跳像是跟着「砰」地一声跳起来，她捂着心口退到床边坐下，若有所思的看着门的方向。 她大约能猜测，一定是季七爷出事了，这意味着，九爷将要赶去东北接盘。 那她呢？ 是要回苏城，还是会留在这里等他回来。 第115章 你敢跟我动粗，我现在就去大帅面前告状 乔绾从楼上下来时，明秋和听楼都等在大厅里。 「夫人。」 明秋先迎上来，「饭菜都摆好了。」 乔绾点点头，长舒了口气。 「一边吃一边说吧。」 听楼站起身，跟明秋对视了一眼，跟在她身后往小餐厅走。 乔绾走了两步，想起两天后就是韩兆和听楼成亲的日子，她不由回头看听楼。 「也不知来的什么消息，若是事情紧急，耽误了你们成亲，可真是罪过。」 听楼闻言温婉含笑。 「这些仪式属下都不太看重的，拜堂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表面功夫。乱世里，多少人都有缘无分，属下能跟他在一起，很多觉悟都是提早做好的。」 乔绾突然有些敬佩她，她还怀着身孕，却能说出这样豁达的话。 反观她，因为九爷可能要暂时跟她分开，就心里郁郁了，倒显得格外不明事理似的。 她咬了咬唇，转而提起别的话题。 「如果他们真要走，我是不想呆在季公馆的，宁肯回苏城去等他。」 听楼闻言柳叶眉挑了挑。 「属下在哪儿都无所谓地，夫人去哪属下去哪。」 明秋看了看两人，一脸迟疑。 「夫人，怕是大帅不会愿意让您回苏城，毕竟九爷要出征，您刚过门不久……九爷一走您就走，显得季家多薄情似的。」 她这么一说，听楼也反应过来，她看了看乔绾纤细的腰肢，低声开口。 「您这段新婚日子，跟九爷蜜里调油，万一他一走，您这有了喜讯，大帅更不能让咱们走了。」 这话，乔绾听了不由顿住脚步，僵硬的回头看着她俩。 不能够吧？这会儿她若有了，可真不是时候。 「九爷一走，我人生地不熟自顾不暇的，可不能这会儿有了！」 明秋哭笑不得，「这事儿，也不是您说了算的。」 乔绾一脸纠结的咬住指尖。 真要有了，她更不能呆在宁安城了，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季九爷是夜里一点多回来的，他进屋时放轻了动作。 谁知推开里屋的门，发现乔绾还没睡，她正靠在床头看话本子。 「这么晚看书，对眼睛不好。」 乔绾合上书，掀开被子爬下床，走到他身边，眼巴巴瞧着他。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季七爷？」 季九爷笑看她一眼，摘了军帽，昂着下巴解军装扣子。 「也没想像中那么严重，伤是伤了，不妨碍带兵，还得再等等。」 乔绾莫名松了口气，连忙踮起脚伺候他脱衣服，一边小声说出自己担心的事。 「你要是哪天突然要走，怎么安置我呀？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儿。」 季九爷垂眼看她，小姑娘噘着嘴，月眸水汪汪的，可怜巴巴一脸依赖的姿态，看的人心软。 她瞧着又乖又软，他怎么忍心扔她自己在这儿面对勾心斗角。 季九爷凤眸带笑，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牵着她坐在床边。 「所以今儿也算办成了件事儿，咱们要回苏城了。」 乔绾月眸睁大，清澈如星辰，唇角也翘起来。 「真的！」 季九爷低笑，脸上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愉悦，将她抱到怀里坐好。 「老七虽然带了五万人去东北，但五省不能这么久没人管，咱们先回苏省等消息，越快越好。」 乔绾高兴的挽着他脖子晃了晃。 「九爷又是五省军司了，这真是太好了！咱们就要回家了！」 在一起这么久，季九爷是头一次见乔绾咋咋唬唬，高兴的失了态。 可见小姑娘是不喜欢宁安城的，在她心里，从小长大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季九爷眸色柔和，大手揉了揉她发顶。 「这么高兴，就早点睡，明天收拾收拾就走了。」 第149页 乔绾月眸弯成月牙状，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她转身爬上床，等季九爷洗漱完上来，乔绾凑过去，小声问他。 「九爷，你之前说这两年不要孩子，不是认真的吧？」 季九爷没成想她突然问这事儿。 男人凤眸漆黑，猛地坐起身看着她，视线在她肚子定了定，又看向乔绾的脸，神情说不出多复杂。 他想起这些日来的放纵，顿时蹙起眉一脸严肃。 「绾绾，你有了？」 乔绾月眸睁大，连忙摆着手摇摇头。 然而头摇到一半，突然察觉不对，乔绾直直盯着他，咬唇反问。 「你这是什么反应，即便是我有了，你，你也不该愁眉苦脸地吧！」 季九爷眉梢一僵，失笑道，「爷什么时候愁眉苦脸了？」 乔绾鼓着腮帮子愤愤地瞧着他。 「你分明就是不高兴！所以你之前说这两年不要孩子，是认真的？」 那试问他一天天这么勤奋耕耘，到底是为什么？ 乔绾越想越气，拿起枕头就去砸他。 「季世延你太讨厌了！你还不如韩兆呢！你表里不一……」 季九爷被她这番操作气笑了，长臂一抬，将乔绾连人带枕头整个拽进怀里，翻身压在床上。 他凤眸眯着笑，磨了磨后槽牙。 「反了天了，跟你爷们儿张牙舞爪地？话都不让说了？爷表里不一？爷不如韩兆？」 乔绾踢着腿沖他叫嚣。 「你就是不如韩兆，听楼有了身孕，一点不耽搁他跟着你出征，凭什么我就不行？ 我告诉你，我肚子里揣着你儿子，你敢跟我动粗，我现在就去大帅面前告你的状！」 季九爷听完脸色一僵，随即支着胳膊起身，插着腰站在床边，一脸严肃盯着乔绾的肚子。 「绾绾，你真有了身孕？」 乔绾咬着唇，抱着枕头坐起身，直勾勾看着他没说话。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季九爷挠了挠头，在原地转了一圈儿，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乔绾呆了呆，连忙爬下床追他。 「季世延！你干嘛去？你有话说话，不许走！」 她简直要气疯了！狗男人，要是敢说不让她生的话，她现在就离家出走！ 季九爷顿住脚步，然后黑着脸返回来，一声不吭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回床榻上。 他绷着脸看乔绾，一字一句道。 「你躺好别动，有了身孕还折腾什么，爷去叫大夫来，然后告诉大帅，咱们不回苏城了，让老四去吧。」 乔绾月眸眨了眨，一脸懵地「啊」了一声。 季九爷薄唇微勾，揉了揉她面颊，无奈道。 「总不能让你跟着奔波，伤了爷的儿子，谁担待的起。」 乔绾张了张嘴，见他起身要走，条件反射性的一把抱住他胳膊。 季九爷蹙眉看着她，「哪不舒服？」 乔绾唇瓣嚅喏，摇了摇头。 「你……你让我生啊。」 季九爷眉梢一斜，抬手弹了她脑门一下。 「说什么傻话？不让你生，能让你憋回去？」 第116章 苏城的空气里都是股清甜的味道 乔绾抱着枕头靠回床头，一时间因为方才的炸毛有些尴尬。 她垂着眼，小声道。 「憋回去，是用不着了。」 季九爷凤眸微眯，倾身靠近她。 「嘀咕什么呢？真不舒服？」 乔绾连忙摇头，睁着水汪汪的眸子一脸软萌望着他，细声道。 「我没有身孕……」 季九爷听完顿了顿，视线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盯了一会儿。 少顷，他侧头失笑，搞了半天是搞了场乌龙。 他笑的止不住，抬手掐住乔绾两边脸颊，磨着牙笑问。 「那你折腾半天，又吵又打，逗爷玩儿呢？」 乔绾理亏，腮帮子被扯的酸疼也没敢吱声，含糊不清地勉强回话。 「我是问你，之前说不要孩子，是不是认真的？是你自己先误会的。」 季九爷回想了一下，还真是。 但他不能认。 他松开乔绾的脸颊，蹙着眉看她，语气认真。 「那你也不该误导爷，你知道你若是有了身孕，很多事爷就不能不多考虑，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开了。」 乔绾咬着唇眨了眨眼，想说他总这么热情，有身孕不是迟早的事。 可看他这么严肃，到底是没再质问。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开口。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了身孕，你会带着我出征吗？」 季九爷薄唇微抿，凤眸漆黑如墨。 他觉得这个问题怎么解决都不对。 带着她，自己更分心。 不带她，又怕她身怀六甲独自面对一切未知，人说女人怀孕的时候，是最脆弱敏感需要陪伴的时候，自己同样不安心。 季九爷突然有些后悔，他这段日子不该这么贪欢，的确有些不理智了。 他深吸了口气，缓声道。 「这事儿还未知，什么时候出征也不一定，爷会提前考虑，现在先不提了。」 他掀开被子，重新躺进去，将乔绾抱在怀里拍了拍。 「睡吧，不早了，明日还要赶回苏城。」 乔绾知道再问也没用，只能将心思咽回去。 第150页 翌日，临行前，季九爷带着乔绾去给大帅和大夫人辞行。 从主楼出来是上午九点，同时，这一行还多了两个人。 直到上了列车，傅渊博还一脸烦躁。 乔绾撇了他一眼，亲自将端着的茶搁在秦燕璃手边，温婉笑道。 「实在不好意思，劳烦你们跟着跑这么远的路。」 她家中有三个小公子，乔绾只要这么一想，心里就十分惭愧。 秦氏笑意温婉，轻轻摇了摇头。 「九夫人不必见外，如今毕竟和过去不同了，若是九爷还孤家寡人，大帅也用不到我们，能替九爷做些事，也是傅家应该的。」 这么善解人意，乔绾更不好意思了。 「您叫我名字就好，别唤「夫人」。」 人家辈份在那儿，她可不能跟九爷似的没皮没脸。 秦燕璃清浅一笑，也没客气。 「绾绾。」 乔绾刚要笑，就被傅渊博打断。 傅渊博冷哼一声，翘着腿翻开日报，冷声道。 「真觉得不好意思，你现在下车，老老实实呆在季公馆，也省的我们跟着奔波。」 乔绾：「……」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嫌的人。 季九爷正摘了军帽跨进车厢，听完这句话，走到座位边，眼睛盯着傅渊博，稳稳落座。 「也没人让你跟着去，自己死皮赖脸跟着，就别像个大爷似的，不然现在就滚下车。」 傅渊博翻了个白眼，握住妻子的手，理直气壮道。 「燕璃在哪儿我在哪儿，谁知道你们会怎么欺负她。」 乔绾简直无语了，她吸了口气，决定无视这个人。 季九爷抬手用军帽丢他，声线凉薄。 「那就管好你的嘴，不然爷让人给你半路扔下去。」 乔绾笑盈盈望了秦燕璃。 「我最近对医术也很感兴趣，夫人跟着，我就当捡了个老师，日后一段时间有事情可做了。」 秦燕璃眉眼柔和，还没开口，就被傅渊博插了嘴。 「燕璃很忙的，没功夫陪你瞎玩儿，你没事少烦她。」乔绾抿着唇，扭过头冲着他笑，一字一句客气道。 「麻烦你闭嘴行不行？」 「呵……」 「渊博。」 秦燕璃淡淡唤了一声，轻飘飘撇他一眼，傅渊博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绾绾是九爷的夫人，不是外人，能跟人分享医术的奥妙，我是很高兴的」。 秦燕璃说着浅浅一笑，「只希望你别觉得枯燥。」 乔绾简直被这个温柔优雅的大姐姐迷住了。 她连忙摆摆手，保证道。 「不会不会，我一定好好学，我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于是，乔绾要学的东西又多了一样，这件事从列车上就开始了。 抵达苏城的当天，是二月初十，乔绾的生辰。 这趟跟着季七爷带兵去东北的是佟骁，故而苏城暂代参军职位的，是薛启军。 薛启军一早等在站台前，见到季九爷下来，嘴都咧到了耳根儿去，连忙迎上前。 「九爷！」 季九爷眉眼带笑，拍了拍他肩。 「辛苦了，回去再说。」 薛启军自然点头，一边在前带路，一边笑嘻嘻地冲着乔绾打招呼。 「夫人好。」 这声「夫人」叫的格外响亮，乔绾忍俊不禁，连忙撇开眼没看他。 回帅府的路上，乔绾视线一直定在窗外。 熟悉的城池，她又回来了。 薛启军特地坐在副驾驶位，絮絮叨叨跟季九爷交代这几个月都发生了些什么，季七爷在哪些地方安插了人。 听到他说起曹家，乔绾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看了眼季九爷。 「七爷从秦家没法下手，就打起曹家的主意，这阵子，曹岳得了不少便利，吞下了苏省两大丝绸商贾，也给七爷孝敬了不少银子。」 季九爷叼着烟，一手握着乔绾的手揉捏，一手搁在腿上打拍子。 听到这儿，薄唇勾了勾唇，一脸不在意。 「这种人，唯利是图，没有定力，所以曹家难成大器，总压不过秦家。」 薛启军嘿嘿一笑。 「等他知道九爷又回来了，指不定多战战兢兢。」 说着话，车子驶入了帅府。 乔绾下车，站在前庭里，就不自觉笑了。 她吸了口气，觉得苏城的空气里都是股清甜的味道。 季九爷将菸头踩灭，看着她背影笑了笑，转头问薛启军。 「那边儿完工了没？」 薛启军笑着点点头。 「早建好了，您下午看看去？」 季九爷「嗯」了一声，上前牵住乔绾手腕，凤眸带笑垂眼看她。 「今日你生辰，稍作整顿，跟爷出趟门。」 乔绾歪头看着他，「有惊喜？」 所以上次他送她马的时候，说生辰礼不止那匹马，不是说说而已。 季九爷凤眸微眯，捏了捏她素手。 「一会儿就知道了。」 第117章 爷，这是给我的生辰礼？ 踏进主院，乔绾一路看进去，发现屋子被重新收拾过，但一眼看去设施都和原来的位置一样。 薛启军一边儿提行李，一边特地强调。 「七爷和那女人可没住过这院子。」 第151页 乔绾倒是并不意外，即便白芍不介意这是她住过的屋子，季七爷也不可能不介意这是九爷住过的。 季九爷等人都径直去了书房，薛启军提着行李搁在外室，也躬身告辞。 屋子里只留下了明秋。 乔绾见她提着箱子往里屋走，连忙追了两步。 「一路也累了，你也回去休息一会儿，这些不急于一时，回头再收拾。」明秋犹豫了一下，将箱子搁在靠墙的位置，试探的问道。 「那奴婢让人送热水进来？夫人沐浴过，奴婢再过来。」 乔绾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走到落地镜前，静静看着里头的人。 又一年生辰，镜子里的姑娘，如旧白皙温婉，身量像是拔高了，眉梢眼角似乎也有些变化。 乔绾对着她笑了笑。 一年前，她可不知道自己会跟了季九爷，也预料不到自己会真的做了他的夫人。 「母亲，我做到了，我嫁给了他，是正经大夫人，他没有妾。」 以后也不会有的。 乔绾心里默念了一句，长舒了口气，转身坐到梳妆檯前去摘首饰。 明秋来的时候，乔绾已经穿戴好了衣裳，只等梳头。 她穿了件儿天水碧绣白玉兰的旗袍，乌发披散如泼墨，整个人如白玉雕砌，甚至素腕上那只水头翠绿的镯子，瞧着都没有她这个人通透。 明秋看的怔了怔，捡起梳子抿着嘴笑了。 「夫人可真好看。」 乔绾透过镜子望着她笑，声线细柔。 「今日绾同心髻。」 明秋笑盈盈点头。 「成，您这身儿一打扮，虽是素了些，但胜在清丽脱俗端庄大方，是真正当家主母的风采，咱们九爷有福气。」 乔绾支着下巴沖她笑，这个丫头，太可爱了。 「明秋，你是打量今日我生辰，所以可劲儿夸我呢？」明秋杏眼儿笑的亮晶晶，压低声道。 「您不知道，九爷说了，今儿谁让夫人高兴了，九爷就大赏！」 乔绾诧异了一瞬，随即忍俊不禁，望着镜子里的人儿笑的更灿烂了。 下午五点多，季九爷亲自来院里接人。 他还穿着湛蓝的军装，掀开帘子跨进门，就见乔绾从月洞门框下走出来。 佳人清丽淡雅绝代风华，不管两人多亲昵过，那种惊鸿一瞥地惊艷总是一次次出现。 季九爷凤眸漆黑，笑意如星辰，走上前捏着她下巴，俯首吻了一口。 乔绾失笑，嗔了他一眼，细声道。 「你换身衣裳吗？」 季九爷「嗯」了一声，牵着她走到窗边软塌前，将人按在坐好。 「不用你伺候，爷自己来。」 乔绾便笑着没动，百无聊赖地斜倚在榻尾等他。 季九爷换了身靛蓝直坠，掂着佛珠眉眼带笑。 他一走出来，乔绾就怔了怔。 像是许久不曾见他穿的这么悠闲了，季九爷在宁安城，没穿过几次便服。 她站起身迎上前，挽住他臂弯，浅笑戏嚯。 「您方才一出来，我想起咱们相见的头一天，在宁安城，您总是穿军装的。」 季九爷握住她手，牵着她往外走，闻言凤眸含笑。 「过去在宁安爷也不穿军装。这次，不过是为了时刻提醒大帅，他还欠爷十万兵呢。」 乔绾失笑，垫脚贴近他，小声道。 「九爷太心机了，我喜欢。」 季九爷顿时闷笑，四下看了一眼，勾住她腰肢将人提起来，用力吻了一口。 乔绾再被放到地上时，就见季九爷薄薄的唇瓣上沾了口脂。 她仓促的回头看了眼，明秋落后两人几步，正装模作样地侧着身打量廊柱。 乔绾面颊微红，连忙举着帕子，用力给季九爷擦了一把。 抵达庭院时，众人都已经等着。 乔绾看了眼季九爷，季九爷侧头给她解释。 「过生辰，怎么能不热闹。」 乔绾抿着唇笑，轻轻捏了把他指节。 赵滨安排了三辆车，车子陆续驶出帅府，沿着街道往东行。 直到路过笙晓楼，车子居然没停。 乔绾有些期待了，她月眸清亮望着季九爷。 「您到底带我去哪儿啊？」 季九爷凤眸带笑，捻着佛珠卖关子。 「带你去看你的生辰礼，顺便给你过生辰。」 他不说，乔绾便也不问了，揣着这份期待的心情默默等着。 直到两刻钟后，车子停在城东依山傍水的城郊外，乔绾跟着季九爷下车。 看清眼前的景致，乔绾张了张嘴，一脸震惊。 她想，这可太玄妙了，这一定花了很多银子！ 旁边傅渊博已经十分不屑地嗤笑一声。 「挥霍无度，你这种一掷千金地手笔，还怎么养十万大军！」 季九爷将佛珠套在手腕上，慢悠悠扫了他一眼。 「那你就滚回宁安城去，老老实实给爷打理生意，别在这儿碍眼。」 乔绾听了这话，更震惊了。 怎么，傅家的生意，还有九爷的份儿？ 乔绾有些头晕，月眸眨了眨，强作镇定，昂头仰望季九爷。 然后一把抱住季九爷手臂，指了指面前粉墙白瓦地三层小楼，声音甜软。 第152页 「爷，这是给我的生辰礼？」 季九爷垂着眼看她，小姑娘眸子如星光点点，一脸地乖巧软萌，分明是一副讨好的姿态。 他忍俊不禁，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给你的，喜欢吗？」 乔绾抑制不住唇角上扬，心里已经欢喜地跳了起来。 洋房啊！ 谁不喜欢？ 「太喜欢了！」 她撒开季九爷，转身就踩着青石小路往院子里走。 小跟儿鞋踩的「哒哒哒」响，背影瞧着欢快极了。 明秋挽着听楼跟在她身后，三个女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再说什么。 季九爷舔了舔牙根儿，挑着眉低笑两声，跟着抬脚。 傅渊博牵着秦燕璃跟在他身后，眉头皱成川字。 「我说，你看见你媳妇儿这副肤浅地模样没？哪儿有个军司夫人的仪态？燕璃从不待见这些奢侈的外物。」 季九爷闻言冷笑一声。 「喜不喜欢，你得送了才知道，嘴上说说，她当然捨不得让你花那么多银子。」 傅渊博一噎，侧头看身边的妻子。 对上她淡泊清浅的视线，突然接不上话了。 他怎么觉得，季老九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临进门，韩兆加快步子越过他们。 他拍了拍傅渊博的肩，神情有些意味深长。 「傅爷，我准备在宁安城置间宅子，趁听楼肚子没大起来，再挑个最近的日子办一办喜宴，你抽空帮我参谋一下。」 「自己的女人嘛，该有的仪式都不能少，可不能委屈她。」 傅渊博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唇角直抽抽。 第118章 就是要你记着，最好记几辈子 踏进洋楼，几个女人先上上下下的参观了一圈儿。 季九爷坐在一楼，悠闲地逗着黑贝阿福。 傅渊博抱着胳膊坐在他身边，一脸严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后院草坪上，赵滨和韩兆领着几个僕人忙东忙西准备晚膳。 等乔绾她们从楼上下来，佟琉蝶和秦书杰姗姗来迟。 「琉蝶！」 明秋笑着奔过去，牵住她手开始碎碎念。 「你还不知道吧？韩总军和听楼也有宝宝了！你跟听楼可以做伴儿了！」 佟琉蝶笑的明媚，看向听楼点了点头，又对着乔绾比划了一番。 明秋拉着她坐下，见状转头与乔绾解释。 「夫人，琉蝶祝您和九爷也早生贵子！」 「这事儿咱们都盼着呢！」 赵滨从后院儿跨进来，吆喝了一声，然后招呼大家开饭。 一群人乌啦啦坐了一桌子。 初春的苏城，夜色里满天星空，风也清爽。 乔绾谢过所有人的生辰祝福，在桌下悄悄握住季九爷的衣衫拽了拽。 趁着大家推杯换盏，无人注意时，她侧身贴到季九爷耳边。 「世延，谢谢你。」 季九爷袖管挽高，正在拿着小钳子挖蟹肉，闻言微微侧身，带笑的凤眸在灯光下柔亮如星空。 「这就感动了？」 乔绾鼻子发酸，月眸略弯。 「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生辰。」 都是因为有你。 季九爷闷笑两声，将堆了蟹肉的碟子搁在她面前，语声清淡低柔。 「把最字去掉，以后你只有更开心的时候。」 乔绾悄悄吸了吸鼻子，拿起小汤勺吃蟹肉。 「日后你不需要做这么多，你对我这么好，我永远记着的。」 季九爷拿了帕子擦手，笑的漫不经心。 「就是要你记着，最好记几辈子。」 说着，他在桌下踢了赵滨一脚。 赵滨正跟傅渊博勾肩搭背喝地高兴，突然被踢这么一脚，猛然顿住。 傅渊博眯了眯眼，扫了季九爷一眼，没吭声。 赵滨搁下酒杯，扶着桌子站起身，道了句「出恭」，然后走开了。 乔绾一无所觉，侧头跟秦燕璃小声说话。 不一会儿，是明秋先「啊」了一声。 紧接着，院子里的灯光突然灭了，好歹星空明亮，不至于看不清人。 乔绾看向季九爷。 「是不是灯线坏了？」 季九爷握着她手没说话。 明秋咋咋呼呼惊喜的喊道。 「是孔明灯！」 乔绾闻声望去，天际边，明明灭灭的灯火飘飘摇摇升了上来。 她张了张嘴，侧头看季九爷。 「这是……」 「日后逢年过节，爷让整个五省给你放天灯」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乔绾脑海里，她怔怔看着季九爷，隐约的光芒中，他像是对着她笑的。 赵滨小跑着回来，一边张望越来越多的孔明灯，一边笑嘻嘻推了推傅渊博。 「瞧见没，女人得这么疼，这上头我是越来越佩服咱九爷。」 傅渊博嗤笑一声，低声嘀咕。 「华而不实，还不是肤浅。」 秦燕璃伸手掐住他腰侧，声音清淡。 「今日是九夫人生辰，你管好自己的嘴，别再扫兴了。」 傅渊博疼的眉梢直抽抽，用力抿着嘴才没叫出声，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这才老实了。 这夜，众人都歇在洋楼里，灯火从深夜亮到黎明。 乔绾半夜里醒来，透过窗户还能看到明灭的闪烁。 第153页 她睁着眼看了一会儿，侧身慢慢挪进了季九爷怀里。 第二日，乔绾是被枪声惊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抱着被子呆了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 乔绾连忙从床上爬下来，赤着脚披散着头发奔到窗户边。 从三楼望下去，庭院前的黑金栅门敞开着，季九爷身边围了许多人，他身前的青砖地面上躺了五具尸体。 他正将枪扔给东风，转身走回来。 乔绾收回视线，神情平静的走回床边重新躺下。 她盯着天花板愣了一会儿神，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见她醒了，季九爷眉眼带笑，一边说话一边走进浴室。 「九点多了，若是醒了就起床，吃点东西。」 乔绾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看着浴室门口。 「刚才那是谁？」 季九爷从浴室出来，走到床边坐下，修长的手顺了顺她发顶，声线温和。 「军中一些杂碎，一会儿爷有事先走，这几日可能会有点忙，处理一下军营里的事。」 乔绾坐起身，依偎到他怀里去。 「你去吧，这么久不回来，一定出了不少事，得在出征前解决好。」 她这么聪慧，季九爷笑的欣慰，抱着她揉了揉，低头亲了两口。 「赵滨要出趟远门，府里留韩兆和傅渊博，你想住在这儿就住在这儿，想回帅府就回帅府。」 「好，你不用管我。」 季九爷陪乔绾用完早膳就带着赵滨离开了。 他不在，乔绾当然是决定回帅府，万一出些什么事，她多少能帮着应付一下。 一连几日，乔绾上午练练枪法，跟东风练练拳脚，下午陪听楼选选嫁衣逛逛街。 夜里季九爷总是回来的晚，夫妻俩相处的时间也缩短了。 过了三四日，乔绾就有些莫名烦躁。 韩兆和听楼的日子定的二月十六，再有两天。 十五的当天，嫁衣赶了出来。 晌午后，乔绾几人陪着听楼，到城里珠宝店选搭配的首饰。 看着明晃晃地珠宝首饰，乔绾总算心情好了，左挑右捡，自己选了一匣子。 今日乔绾开车，载了听楼，明秋和秦燕璃。 从首饰店出来，四人先后上车，准备去笙晓楼。 车子刚驶出街口，左侧突然冲过来另一辆车。 「夫人！」 乔绾月眸睁大，连忙急踩剎车，险险停住车子。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对方像是剎车失灵，摇摇晃晃冲着驾驶位的门直直冲了过来。 乔绾呆住了，坐在副驾驶的秦燕璃连忙伸手，一把拽住她手臂用力一扯。 事故发生在两个瞬息间，车身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绾绾！你怎么样？」 乔绾栽倒在秦燕璃腿上，她眨了眨眼，看清对方素白担忧的面容。 「夫人！」 隐在暗处的东风已经现身，匆忙将副驾驶的车座打开。 听楼和明秋也从一边匆匆下车，连忙扶两人下来。 乔绾缓过口气，先扫了几人一眼，低声道。 「我没事。」 几人十分后怕，乔绾一脸愧疚看着听楼。 「你怎么样？有没有吓着？」 听楼摇了摇头，朱唇微翘，看着乔绾苍白无色地面孔，软声道。 「我没事，倒是夫人您，瞧着吓得不轻。」 相比起来，听楼倒像是四个人里最镇定的。 对面的司机已经下车走过来说，低头哈腰一通赔罪。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剎车出了问题……」 明秋怒的脸都红了，杏眼儿瞪的熘圆。 「你眼睛长在脑袋后了吗！你哪个府上的，知不知道你们撞了谁！你担待的起吗！」 第119章 你也不用怕，不过是以牙还牙 实在抱歉，我们真是有急事，偏赶上剎车失灵，不是有意的！」 「抱歉就完了？我们车上有夫人有了身孕！谁知道你们这一撞会不会惊吓到！」 「明秋，不必说那么多。」 东风轻轻打断她，蹙着眉看那司机。 「你是哪个府上的。」 她们先停了车，对方车速快，横冲直撞地怼上来，这事儿当然不能这么算了。 那司机吭吭哧哧，出了一头汗，眼神飘忽不定。 乔绾月眸微眯，见他看了车牌几眼，几乎肯定，对方这是认出了这车的主人是九爷。 是啊，九爷的车，苏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认识。 乔绾沉了口气，转头吩咐东风。 「派人先送她们回去，劳烦璃姐姐给听楼好好看看。」 东风应是，回头吩咐下去。 秦燕璃摇了摇头，担忧的看着乔绾。 「绾绾，这里让东风处理，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乔绾抿着唇没应，她不能走，谁知道这是意外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九爷刚回苏城，忙着处理军政上的事，保不齐这段时间就有多少人吃里扒外。 万一是沖九爷来，故意要她的命呢？ 乔绾绷着脸，扫了眼那司机，举步上前，一把将他拨开，径直往对面的车后座走去。 「唉！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乔绾走到车后座，见车内帘子拉着，心知对方是有心逃避。 第154页 她一肚子火气，拍了拍车窗玻璃。 「不管你是哪家的，你是现在下来，还是等本夫人请你下来。」 车里没有动静，东风将司机推到一旁，直接走向驾驶位。 「夫人，您后退。」 乔绾依言退了两步。 那司机被人拦着过不来，急的大喊。 「有话好商量，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当街行凶吗？」 乔绾抱着臂，直直盯着后车窗。 东风后退两步，抬脚踹向驾驶位的玻璃。 「哗啦」一声，玻璃应声而裂，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车内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东风伸手进去将驾驶位车门打开，蹲下身检查剎车，随后走到车头前开始查看。 乔绾月眸微眯，看着一动不动地后车窗，突然笑了。 她现在十分能确定，对方多少是心虚害怕的。 她走到后车窗，抬脚踢了踢车门，慢悠悠道。 「趁我有耐心，现在出来说话。否则，下一个碎的就是你的后车窗。」 东风走过来，正要说什么。 对面的后车门「咔嗒」一声，然后被推开。 乔绾顺着看过去，一个穿枣红色骑士服的女孩从车内走了出来。 两人隔着车对视，那女孩咽了口口水，昂着下巴道。 「我……我的车坏了，又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你们不是也都没事儿吗？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她这副理直气壮地语气，听的乔绾火气更旺了。 她冷笑一声，淡淡问东风。 「剎车坏了？」 东风冷着脸看对方，清声道，「夫人，剎车是完好的。」 那女孩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抿着唇盯着乔绾，没吭声。 乔绾淡淡与她对视，从她的视线里，她看到了几分敌意。 一个素未谋面地年轻富家千金，对她有敌意。 乔绾月眸微寒，转身绕过车尾，走到她面前一步处站定，声线平缓清凉。 「你的车没坏。」 那女孩没理她，甚至昂着下巴撇开眼。 乔绾也不恼，抱着臂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明知道这车的主人是谁，你也瞧见我在开车，你心里清楚我是谁，还指挥司机直冲驾驶位撞。」 「你想要我的命。」 乔绾低低念了一句，突然冷声厉喝。 「简直胆大包天！你是谁？有什么图谋？」 那女孩咬着唇，胸口起伏渐渐急促，话也说的不耐烦。 「我说了不是有意的！你不是好端端站在这儿吗？有完没完？」 乔绾黛眉轻挑，突然跨上前一步，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女孩儿惊愕地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乔绾。 「你打我？」 乔绾冷笑一声。 「我打你怎么了？本夫人不止要打你，现在还要让人按着你塞到驾驶位去，然后开着车沖你撞过来，你信是不信？」 女孩儿白着脸，气的破口大骂。 「你这个疯子！光天化日你敢对我行凶！」乔绾精緻的下巴仰了仰，神情冰冷倨傲，一字一句道。 「你看我敢不敢。」 她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冷声喊了句，「东风，把她和司机绑起来，都塞进去。」 东风冷着脸，应了声「是」，沖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街道上围观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 那司机白着脸大声求饶。 那姑娘梗着脖子使劲挣扎。 「放开我！姓乔的，你敢这么蛮横！你当街杀人，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乔绾打开车门，侧首打量她，扬声道。 「看来你也十分清楚本夫人是谁。」 「你胆大包天，意图行凶撞死本夫人的时候，可有想过王法！」 乔绾坐上车，将车门关上，声音清脆洪亮。 「我今日就告诉你，在西南五省，九爷就是王法！你挑衅王法，本夫人便代九爷惩戒你。」 「你也不用怕，不过是以牙还牙，你既然没撞死本夫人，本夫人下手也会有分寸。」 你死不了，只是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就看你的命了。 明秋搀扶着听楼靠在一旁，见状担忧的低声道。 「夫人像是气的不轻，不会真闹出人命吧？」 那边那女孩儿和司机已经被塞进了车里，两人尖叫大喊的声音惊慌失措。 听楼神情镇定，没吭声，而是左右打量了两眼。 秦燕璃则微微蹙起眉。 「绾绾不是冲动的人，应该不会真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数，只是当街撞人，实在有些太嚣张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传出去，对乔绾和九爷的名声怕是不好。 那边，乔绾已经打了火，受撞后的车子艰难地发动起来。 正这会儿，人群突然被拨开，一行人连声大喊着挤进来。 「九夫人！夫人车下留情！九夫人别冲动！」 乔绾踩住剎车，淡淡从车窗看出去。 一个穿棕色长褂的矮胖男人一路像她跑过来，臃肿圆润的脸上都是汗水。 乔绾想起他是谁，樱唇冷冷一勾，总算明白了那姑娘的身份。 她打开车门，缓缓下车，等着那男人到了近前，淡淡笑了。 「曹会长。」 曹岳喘着气，脸上肉颤了颤，笑的比哭还难看。 第155页 第120章 今年年底，这院儿里就热闹了 季九爷是在兵府司收到的消息。 听说乔绾开车被人撞了，他马不停蹄地赶回帅府。 一到府门前，就看见曹岳和儿子杵在门外，点头哈腰地跟大兵说好话。 两人见着他，连忙奔上前来，曹岳亲自替他牵马，苦着脸连声告罪。 「九爷！您大发慈悲，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筱月让我惯坏了，都是我管教不严，您饶了她这次吧！」 季九爷眉眼冷峻，长腿一跨翻身下马，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上了台阶要进府。 曹晓峰连忙上前拦他，曲膝就跪了下去。 「九爷！我妹妹才十八岁，她是任性娇蛮不太懂事，可她冒犯夫人，都是因为恋慕九爷，她是一时冲动，罪不至死啊！」 季九爷修眉微蹙，不耐烦地冷声下令。 「来人，拖他们走。」 跟着的大兵闻声而动，拖着父子俩要往街口走。 「九爷！」 「九爷您吃斋念佛，您大人有大量！您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啊！」 「九爷您饶了她！您饶了她吧……」 季九爷已经跨进门，这会儿顿住脚步，突然转过身来。 抬手一指曹岳，神情森寒阴冷。 「爷告诉你们，若是绾绾掉了一根头发丝，爷今天就剁了她餵狗！不想走，好，把他们都给爷关起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曹家父子已经被威慑地噤了声。 季九爷健步如飞，疾步踏进主院，进门便见外室里聚集了一堆人。 他扫了一眼，径直进了里屋。 然后就看见他的小姑娘，穿着宽松地亵衣，披散着头发，小脸素白，靠在床头。 那双清亮的月眸像对漂亮的琉璃珠子，静静盯着他。 季九爷心口一揪，他大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乔绾的手，心口难以平静，转头问秦燕璃。 「她伤着了？」 他说着，一手去掀开薄被，抿着唇一脸严肃在乔绾身上打量。 「伤哪了？严不严重？」 乔绾咬着唇，默默扯着被子将自己盖住，视线飘忽着扫了他两眼。 季九爷凤眸漆黑，紧紧盯着她，声音又冷又沉。 「说话！哪疼！」 乔绾看了眼秦燕璃，垂着眼撇开头，樱唇嚅喏，依旧没吭声。 季九爷胸膛微微起伏，又急又气，扭头盯着秦燕璃。 秦燕璃张了张嘴，浅浅含笑看了眼乔绾，声线温缓。 「绾绾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九爷放心。」 季九爷脸都黑了，小姑娘小脸素白，眼瞧着气色不好，当他眼瞎？ 他张嘴就要发怒。 秦燕璃连忙在他骂人之前开口。 「恭喜九爷，绾绾是有了身子，您要做父亲了。」 季九爷张着嘴僵住，这句话像是在他脑子里过了两圈，他猛地回头看着乔绾。 乔绾咬着唇笑，一双月眸漆黑乌亮，默默与他对视。 季九爷喘了两口气，喉间滚了滚，凤眸深黑复杂，像是又惊又喜，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 「吓着了？」 他问完乔绾，又去看秦燕璃。 「她没事？车……车撞了，没动胎气？」 秦燕璃忍俊不禁，摇了摇头。 「夫人只顾着生气了，哪想着会动胎气？还是回来的路上，后知后觉觉得身体不适，九爷进门前，这刚把出喜脉来。」 季九爷闻言，喜怒交加又十分无语。 他扭头看乔绾，想说她两句太大意了，可对上她素美乖巧的小脸，话便咽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突然就不知该说什么好。 秦燕璃看了看两人，默默离开了里屋。 乔绾等了片刻，见季九爷怔怔坐着一直不说话，她轻轻回握他温热的大掌。 「世延，你怎么了？」 季九爷凤眸眨了眨，静静与她对视，少顷低沉开口。 「是爷疏忽了，你月事没来，竟然忽略了……」 乔绾有些羞愧，自成婚以来，他们这段日子过的多少是有些荒唐。 别说季九爷没注意，她自己都把月事的日子忘的一干二净了。 乔绾素手交握，指尖下意识抠了抠，小声道。 「我也没想着……居然这么快啊。」 小崽崽来的太突然，做父母的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一时间两人对视着，都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乔绾想起那天在船上的胡来，还有生辰那晚闹腾了半夜，她对小崽子的生命力由衷地佩服。 季九爷薄唇微抿，也有些后怕，他扶着乔绾躺好，给她掩了掩被角。 然后盯着她，认真地一字一句询问。 「真的没有哪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白？」 乔绾月眸眨了眨，老实的摇了摇头。 「我刚知道，有些后怕，现在没有不舒服的。」 季九爷点点头，替她掩了掩耳边鬓发，声线低沉柔和。 「你歇一会儿，明日他们喜宴就别去了，好好养两天，其他的爷来安排，什么都别想。」 乔绾握住他手，细声道。 「那个曹筱月，我让人关了，你是不是要处置曹家？我……」 「我来安排，你别管了。」乔绾就不再问。 第156页 等她睡下了，季九爷从屋里出来，见众人都聚在廊檐下，一个个神情喜悦地模样，他心情也愉悦起来。 不管怎么着，虽然是有些意外，但这到底是大喜事，他对小崽子的到来还是欢喜的。 季九爷点了支烟，吸了两口沉下心来，开始交代事情。 「第一个，绾绾有了身孕的事，先压着，别往外说，尤其是宁安城那边更不能知道。」 「第二个。」 他看向秦燕璃。 「若是得出征，我希望你陪着她回霖城万家。」 傅渊博当先开口，「瞒不了多久，你一走，她若是没身孕，我们再待下去也会让人起疑。」 季九爷淡淡扫了他一眼，语气清淡。 「瞒的了一时是一时。」傅渊博一噎，随即绷着脸道。 「你总不能让燕璃守着她到临盆吧？我们放着一家老小和诺大的生意，守着她，拿什么理由说服大帅。」 季九爷修眉一挑，凤眸沉肃。 「那你滚回去照顾老小，不然就少说废话！」 「我……」 「渊博。」 秦燕璃打断他，一脸不认同。 「九爷的子嗣对季家，对傅家，都至关重要，你别再闹了，九爷说的对，瞒得一时是一时。」 她开了口，傅渊博有再多话，也只能窝在了肚子里。 季九爷不再理他，拾阶而下往外走。 「第三点，这个曹家，是不该再留着。」 韩兆闻言，跟着下了台阶，主僕俩离开了院子。 剩下几人安静杵在院子里，面面相觑着。 半晌，明秋喜滋滋先开口。 「这下好了，夫人跟听楼也能做伴了。」 听楼也笑，「不管怎么说，总归是大喜事，今年年底，这院儿里可就热闹了。」 第121章 你可一定要好好回来 有了身孕的日子，乔绾被迫在床上躺了三天。 季九爷也不出府了，军务都搬回帅府处理，三餐都守着她。 第四天，远行办事的赵滨回来，季九爷带着他出了门。 乔绾这才不顾劝阻下了床。 「夫人，这要是九爷知道了，会责问奴婢的！」 明秋跟在她身后碎碎念，手里捧了盏温热的水。 乔绾掂着盘梅子糕，一边吃一边在院子里熘圈圈，闻言扭头撇了她一眼。 「你不说他怎么能知道，放心吧，我护着你呢。」 明秋哭笑不得，「傅夫人说了，您月份尚浅，身子骨娇嫩，得多养养胎才能稳，您就忍不了这几日？」 乔绾不以为然，接过她手里的杯盏抿了一口。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分明什么事都没有，吃得香睡得香，再躺下去，我就要散架了。也没见你们强迫听楼躺着养胎。」 再说了，她觉得肚子里这小崽子，顽强着呢。 「您跟听楼怎么能一样呢？她自幼历练，身子骨当然比您硬朗了！」乔绾悄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闭嘴，再啰嗦我现在就出院子了。」 明秋一脸无奈，防备似的看了眼院门的方向，然后小声道。 「再转一刻钟，就该回屋了，不然奴婢再也不放您出来了。」 乔绾抿着嘴没吭声，掂着盘子继续转圈圈。 正这会儿，听楼和秦燕璃从院外进来，见着这场面，纷纷无奈。 听楼踱步走上前，声音清媚。 「宁安城的电报到了，九爷刚赶回府，怕是一会儿就过来了。」 乔绾神情顿了顿，将盘子递给明秋，转身往屋里走。 等进了屋躺回床上，她才低声问道。 「是不是七爷出事儿了？」听楼坐在一旁绣凳上，闻言轻声道。 「这点心理准备您得有，咱们回来，不就等这一天？」 乔绾咬了咬唇，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现在不是跟前两天不太一样了吗？ 她素指交握着搭在背面上，轻轻摸搓，看了看三人，迟疑的道。 「他是该安排人送我去霖城了吧？」 三人对视了一眼，秦燕璃柔和开口。 「九爷若要出征，大帅早晚要安排人暂代五省军司职务，七爷伤的重，说是连夜运回宁安城，这差事左右看来只有四爷来。」 乔绾点点头，声音轻细。 「现今我有身孕的事，不能给他们知道。」 她樱唇抿了抿，转而吩咐明秋。 「你去收拾行装吧，左右也快启程了，他要走的急，咱们也不要磨蹭，白白让他挂念。」 明秋应了声，转身去打开衣柜，将皮箱拉出来，开始先装衣裳。 乔绾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转而问听楼。 「她们是要跟我走的，你一个人也别留在这儿了，不安全。」 听楼闻言浅浅一笑，声线清缓。 「属下自然要跟着夫人的。只是这样，苏城就只剩下琉蝶了。」乔绾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她突然这么说。 「琉蝶嫁到秦家，又有了身孕，跟着我们远行也不是个事儿，秦家也不能答应呀。」 听楼张了张嘴，最后看了秦燕璃一眼。 秦燕璃微抿唇。 「昨日下午我去秦府看她，正赶上她们夫妻闹不愉快，若不是去的凑巧，琉蝶就对秦书杰开枪了。」 乔绾听完十分吃惊，连忙追问。 第157页 「她大着肚子，什么大不了的事闹到举枪？」 「说是秦家少爷的红粉知己找上门来，两人说话时被琉蝶撞见，又不知怎么掀出秦家少爷跟她的丫鬟有苟且，琉蝶气坏了。」 乔绾眨眨眼，秦书杰的烂事，这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那她人呢？身子没事儿吧？」 秦燕璃浅嘆一声。 「现今搬回佟家了，说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不杀他，但是也绝不可能跟他过下去，要和离。」 「秦家当然不肯。」，听楼接了一句，然后看向乔绾，「天大的事儿，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乔绾点点头，沉凝了一会儿道。 「佟骁远在东北，总不能让他再为女儿担心，璃姐姐代我去问问琉蝶，她最好是跟我们一起离开。」 秦燕璃自然点头应下。 正这会儿，季九爷从外进来，屋里几人见了他纷纷起身离开。 他摘了军帽，走到床边坐下，对上小姑娘清澈乌亮的眸子，薄唇勾出抹笑。 「你知道了。」 这句话应证了乔绾的猜测，想着就要跟他分开了，乔绾忍不住倾身抱住他脖子，趴在他肩窝里细声呢喃。 「九爷，您可一定要好好回来，早点回来。」 季九爷失笑，揽着她轻轻拍了拍，声线低沉。 「这趟不会太久的，那边是宋潇，分割胡家地盘的事儿可以商量，你就当爷去接手失去的兵马了。」 「爷安排东风带着人守你，薛启军还回霖城兵府司，你自个儿也多注意，乖乖等爷回来。」 乔绾莫名眼眶湿润，抿着嘴十分温顺的「嗯」了一声。 这夜所有人都没睡好。 季九爷天不亮就离开了。 他走了没半个小时，乔绾一行也整装离府。 万家早接到了消息，为了不引人注目，万韬带着两个儿子在城外树林里守了两天，总算接到乔绾几人。 几人下车换乘万韬准备的马车。 万韬瞧着这几个柔弱妇人，顿时心里嘆了口气，这九爷可真安排给他一项艰巨的任务啊。 当天夜里，安排好其他人，乔绾宿在了老太太屋里。 祖孙俩坐在灯烛下，老太太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你这个孩子，离得远我鞭长莫及，有些事做的太欠失考虑了。」 乔绾捧着杯牛乳酪，神情乖巧依偎在她身边。 「您说成亲的事吗？这事是我逼得紧，九爷之前说了等从宁安回来，亲自来拜访，这不是摊上了急事吗？」 老太太搁下手里的西洋镜，侧头看她。 「只是成亲的事儿吗？眼下世道多乱，你还小，这急慌慌嫁给他，连身子都有了，你就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 乔绾撇了撇嘴，小声道。 「留什么退路？他对我这么好，我就认准他了。」 老太太点了点她眉心，长嘆一声。 「兵荒马乱的年头，谁知道哪天又打起来，真乱了，他心里再有你们母子，很多时候也分身乏术无能为力。 外祖母其实不太贊成你跟个领兵的，偏你被人迷昏了头，嫁给他，能有找个老实人过日子踏实？」 乔绾黛眉轻蹙，挽住她臂弯。 「您说什么呢，照您说的，兵荒马乱的，嫁个无权无势的，他凭什么护着我们母子啊。」 「再说了，九爷是有真本事的，您怎么就知道他不能走到最后呢，我信他。」 老太太嘆了口气。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睡吧，不提了。」 第122章 知道绾绾在这儿，我特地来看她 乔绾在万家住下来，这事儿惊动的人越少越好。 万韬早几天就放出话去，要闭门谢客。 府内东风带的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隐在暗处将万家守的严严实实。 乔绾几人每日在府里熘熘圈子，话话家常，闲来无事，每日打打麻将打发时间。 东风隔三差五能收到赵滨的电报，乔绾对季九爷的行踪也算清晰。 三月里，万物复甦春暖花开的时候，佟琉蝶的肚子已经五个月多。 于是，给即将出生的宝宝们准备衣裳，也成了几人每天必备的功课。 这天，几人正聚在老太太屋子里挑花样，有下人来报。 「老爷今日出门被姓秦的少爷拦住，说是佟夫人的夫婿，老爷就给带进了府，问问佟夫人要不要见。」 佟琉蝶正在绣件儿小肚兜，闻言眉心一蹙，一脸地不耐烦。 明秋见状连忙道。 「琉蝶跟他没关系了，你去跟万老爷说，打发他走，日后都不放他进府。」 那下人自然应声去了。 万夫人看了看几人，见她们都一副没听见的模样，不由迟疑地看向佟琉蝶。 「原我不该劝你，可你这肚子也大了，真这么狠心不跟他过，以后怎么跟孩子说？」 佟琉蝶明媚的眉眼坚韧，轻轻比划了两下。 明秋看在眼里，替她解释道。 「这事儿琉蝶有主意，夫人不必替她担心了，佟参军就她一个女儿，她带着孩子给佟参军养老，日后孩子姓佟，日子不比在秦家过的差。」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万夫人自然不好多说，便也没再接话。 正这会儿，东风站在帘子外面回话。 第158页 「夫人，有宁安城的消息。」 乔绾闻言站起身，掀帘子走出堂屋，往廊道尽头走了几步，转身低声问他。 「大帅指谁去了苏城？可是四爷？」 东风点点头，沉稳的眉眼有些复杂。 「不止四爷，还有江二爷。」 江篙？ 乔绾属实没想到，十分诧异地看向他。 「两人同管五省政务吗？大帅这么信任江篙？」 江篙不过是季四爷的继出大舅子，两人应该也不会多亲吧。 东风沉了口气，低声道。 「四爷呆在五省，七爷守着宁安，其实对九爷来说都不算是有利，不过东北的领地九爷志在必得，跟宋家谈拢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江二爷既不是季家人，且在季家几位爷里，与九爷走的最近，来五省也说不定对九爷有利。」 乔绾是不知道季九爷跟江篙的关系究竟铁不铁。 既然东风这么说了，加之她也回不去苏城，大抵帮不了什么忙，也就没再纠结这事儿。 「这事儿九爷知道了吗？」东风点点头，继而想起件事儿，肃着脸道。 「七爷回来头件事儿是派人去南城。结果……白芍在回宁安城的途中，丢了。」 「丢了？」 乔绾月眸睁大，随即黛眉紧蹙。 「多半是她自己使手段跑了，什么时候的事，在哪儿丢的？」 「就这三五天，在途经江省的列车上。」 乔绾抱着臂走了两圈，咬着唇思索。 半晌，她低声叮嘱他。 「这事儿不要紧，九爷就是知道了，也顾不上。她中途逃走，是有意避着七爷的人，我猜测她总有自己的目的，这个女人心肠歹毒，也保不齐冲着谁的，咱们不能放松警惕。」 东风一脸严肃点点头。 「属下也是担心她会趁九爷不在，想要接近夫人。」 乔绾浅浅一笑，倒是并不太担心。 就算是白芍真来害她，只要有机会，她就不会让白芍活着离开。 「我如今在你们的包围内，谁能那么轻易靠近我，不过你谨慎些是好的。」 东风勾了勾唇，随即拿出封信递给乔绾。 「大帅夫人寄给傅夫人的信，您代为转交吧。」 乔绾将信拿进屋递给秦燕璃。 秦燕璃当场就拆了，她看完后，向着乔绾招了招手，将信递给她。 乔绾犹豫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接过信。 信上多是交代傅老夫人和三位小公子的近况，末尾提了提乔绾的事，关心季九爷不在，要秦燕璃多照顾她，另外问了是否有喜讯。 秦燕璃看着她将信叠起来，低柔开口。 「宁安那边一直盯着你的肚子呢，现下九爷不在，若是瞒下去你有喜的事，大约最多下个月，我和渊博就没有理由呆在这儿了。我若一直守着你，宁安城那边也会起疑。」 乔绾明白的，九爷不在，她若是没有身孕，宁安城那些人自然也没几个会在意她好不好。 她垂着眼笑了笑，牵住秦燕璃的手。 「你们也该回去了，毕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不必担心我，九爷都替我安排好了。」 秦燕璃静静看着她，眉眼温柔。 「既如此，在我走之前，多教你些保胎养身的法子，有备无患。」 「好。」 傅渊博早已经呆的不耐烦，四月初十，就带着秦燕璃离开了。 万韬亲自将人送到车站。 回返的时候，车子在万府门外被人拦住。 万韬降下车窗，车外站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身后跟着两个穿武服的随从。 「万老爷？」 青年皮肤白皙相貌俊美，瞧着温润如玉姿态优雅。 万韬打量他几眼，迟疑的问道。 「你是？」 对面的青年笑了，单手插兜微微弯腰，显得十分有礼貌。 「在下江篙，万老爷可还能想起我？」 「江篙……」 万韬蹙了蹙眉，对这个名字不太有印象。 江篙也没让他想太久，接着笑道。 「我曾和老九同在乔家族学念书，旧时在昌平城，有幸见过万老爷一面，那会儿年岁小，您不记得也正常。」 万韬了悟，见他提起季九爷，语气十分熟捻地模样，但心里依旧没放松警惕。 「江少爷来此，所谓何事？」 江篙笑意温和，「我和四爷现今代管五省军司之职，知道绾绾在这儿，老九现今出征在外，我特地来看看她。」 乔绾在万家住，这不算是多大的秘密，至少季九爷是跟季大帅报备过的，只不过隐瞒了她有身孕的事。 只是万韬上次带了秦书杰进府，最后又被撵了出去，有前车之鑑，他沉着脸神情淡淡。 「绾绾是后宅妇人，江少爷是外男，不方便见面，心意我会代为转达，你请回吧。」 他说完就将车窗升上，江篙也不恼，只笑着后退了一步。 「境况严谨，您谨慎些是在理的，那就托您给绾绾带句话，见不见我由她决定。」 这话万韬倒是没拒绝。 江篙看着车子开进府门，面上笑意温和，十分有耐心地等在府外。 第123章 我这趟来，的确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他来做什么？」 第159页 听说江篙等在府门外，乔绾十分意外。 彼时下午两点，老太太刚睡下。 明日是四月十五，九爷不在，乔绾正坐在软榻上描经文，准备将每个月的经文攒起来，等他回来一起到小佛堂烧了。 这会儿她搁下硃砂笔，转头吩咐明秋去喊东风。 东风来的快，显然已经知道了江篙的事，没等乔绾开口，便径直道。 「且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夫人还是不见的好。」 乔绾也是不太想见，可人家特地跑一趟，上次她还要了人家的马。 「这样拒之门外，是不是不太礼貌？」 乔绾心想，九爷本就有些在意那说不清道不明地婚约，若是见了，确实也不太妥当。 明秋看了看两人，犹豫道。 「要不奴婢去？奴婢代夫人接待二爷，顺便也探探江二爷是什么意思。」 明秋是她的身边人，这样既不是很失礼，也避了嫌。 乔绾当即点头，「就说我病了，好歹找个听的过去的理由。」 明秋点点头，转身跟东风前后脚离开了。 乔绾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个江篙，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她好像也没跟他相熟到，需要登门拜访的地步。 东风亲自将江篙引进待客的偏厅。 江篙也没觉得乔绾会这么轻易就见他。 直到见到明秋，和坐在一旁的佟琉蝶。 江篙阴柔的眉眼间那三分闲适的笑意，便渐渐收敛了。 他双手插兜站在偏厅中央，眼睫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明秋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东风，话说的温和平静。 「东风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在外等一下。」 东风也没料到，佟琉蝶也会来，看样子这两人是想跟江篙谈些什么。 他看了看明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转身退了出来。 偏厅里没了旁人，一时间有些安静。 佟琉蝶坐在围椅上，盯着江篙时的神情十分复杂。 明秋沉了口气，当先开口。 「二爷，上次在季公馆，奴婢听说您回来了，有些话就想找个机会当面跟您说一说……」 江篙喉间滚了滚，转身走到围椅前落座，他眉眼淡淡的，嗓音也淡淡的。 「关于绾绾，还是小十。如果关于小十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们既然当初没跟老九坦白，爷以为现在甚至以后，都不用提了。」 明秋眼眶微红，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您提起十小姐，怎么能这么冷漠，您心里就丁点不愧疚吗？」 江篙闭了闭眼，眉心微蹙，语气缓慢冰冷。 「怎么，要道德绑架爷了？」 他低低沉沉笑了一声，唇角微勾的姿态十分清冷。 「她的死跟爷有什么关系？爷只是不去见她，有错吗？」 明秋死死咬着唇，声音都颤抖了。 「她从没强迫您必须爱她呀！她要走了，她只是想跟您告个别，如果您去见她，如果您去了！ 六爷就不会得逞！！十小姐不会慌不择路跌落悬崖，她的尸体被野兽啃的支离破碎！您知道吗！」 明秋见不得他这副冷漠无情地嘴角，恨不能上去给他两巴掌。 「您怎么能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她可是你青梅竹马的人，你不爱她，你就能漠视她的死……」 江篙眼睑低垂，半晌微微侧头看向偏厅外。 庭院里的花木深深，日光明媚，可他总觉得这偏厅里阴冷了些，冷的他指骨冰凉。 一旁的佟琉蝶掩着帕子擦了擦泪，拽了拽明秋的手臂，轻轻比划了几下。 「不要再提这些，小十的死，不是他的错，这件事再提无益，还是说夫人的事。」 明秋喘了几口气，努力平静下情绪，再开口时语气也冷的不像话。 「当初我跟琉蝶不说与九爷听，是不希望他失去十小姐的同时，又与二爷生疏，这事的确不该再提起。那就请二爷说说，你接近夫人……」 「怎么不该再提？」 突然一声轻缓的嗓音打断了明秋。 堂内三人神情微变，闻声看去，穿碧色旗袍的少女慢悠悠从影壁后走了出来。 乔绾月眸清澈，静静看了三人一眼，视线落在江篙面上。 上次见江篙，她只觉得这个男人阴柔俊美优雅温润，今日再看，他眉眼神情间都是冷漠。 她就说，没多熟，不见就不见，说她病了就是，明秋为何还要主动接待他。 果然有猫腻。 「这事儿过去我是不知道，可如今我知道了。」 乔绾温婉一笑，看向江篙。 「江二爷若真有您自己说的这么不在意，何必出国，还一去多年不回返，您是在逃避吧。」 江篙垂着眼没说话。 明秋有些束手束脚。 「夫人，我们……」 乔绾看了她一眼，举步走到一旁坐下，语声清暖。 「好了，照琉蝶的脾气，真的怪他，早拔枪了，你们还能在这儿声讨他。」 佟琉蝶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明秋也闷着头不吭声了。 乔绾看向江篙，「这件事……」 江篙突然开口打断她，语气温和带笑。 「你若想细谈，不如让她们先离开，我这趟来，的确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第160页 乔绾被他堵了一嘴，有些诧异。 她看着江篙阴柔温和的眉眼，对视上他清透含笑的眸子。 明秋蹙着眉一脸防备。 「你接近夫人到底想做什么！你少挑拨夫人和九爷的关系，你收收……」 「他能怎么挑拨我跟九爷？」 乔绾一脸无语地打断她，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别在这儿捣乱，出去等着。」 明秋急的跺脚，「夫人！」 「出去等着。」 最终，明秋和佟琉蝶自然拗不过乔绾，只得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江篙目送二人的背影，直到过了几瞬，才重新看向乔绾，温笑开口。 「过去的事，老九可有跟你提过？有关江家和乔家的婚约。」 乔绾笑了笑打断他，「物是人非，我都已经嫁给九爷了，这事儿江二爷不用再提。」 江篙失笑，「你不用太忌讳，我提这个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想让你清楚，别对我心存芥蒂，毕竟以后我还是要守护你的。」 乔绾被噎了一下，她微微挑眉，迟疑地反问他。 「您说什么？」 她怕不是听错了？江二爷难道是来跟她表白的？ 江篙眉眼温和，定定看着她。 「绾绾，小十的事我很抱歉，因为有婚约在身，我不能回应她，她在我眼里一直如娇娇一般。」 乔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他打断。 「诚如明秋所说，那天我若是去了，她不会落得这样的宿命。」 这句话，他说的极慢。 乔绾抿着唇，从他低垂的眉眼间看出几分黯然。 她想，江二爷，当初也是自责悲痛的吧。 第124章 还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吧？ 我们一同长大，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若不是我有婚约，或许娶她，现今大家过的都会很好。」 「老九并非是非不分的人，他即便知道了这件事，或许会记恨我，但时间不会太久。」 「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我心里的愧疚才日益递增。」 「我只能离开，不面对，才能让我更快的冷静，做出更理智的决定，否则我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的缓慢，声线低清，乔绾听在耳中，只觉得十分沉重。 「你……你做了什么？」 「为小十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季老六毕竟是季大帅的亲儿子，小十活着的时候没有他分量重，她死了，又怎么能奢望季大帅为了她杀自己亲儿子。」 「何况，除了为她报仇，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他看向乔绾，声音低轻。 「江河分裂的时候，时局不稳，老九想护着你们母女尚且无能为力，我的境况比他好不了太多，我能做的，是想方设法安排人护着你。」 「顾长厉，是我在法国认识的好友。」 最后一句话，犹如惊雷，乔绾瞬间变色，定定看着他。 「你……你什么意思。」 江篙笑了笑，眉眼温和。 「我跟他说过你，他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他要夺家业夺兵马，自然要他大哥死，护着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乔绾顿觉不寒而慄，她紧紧抿着唇看着江篙。 所以，她刺伤顾长胥那天晚上，顾长厉帮她，是因为江篙。 「他后来对你动了心，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回国了。」 乔绾黛眉轻蹙，「你早就回国了。」 江篙轻轻颌首，眉眼温俊。 「我一直在苏城，顾长厉知道，我本意是要带你走的，但顾长厉在苏江浙已经只手遮天，要带你走得费些功夫。何况……你母亲她有了身孕，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愿意跟我离开，所以耽搁了。」 乔绾喉间咽了咽，捏着帕子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九爷攻阀苏江浙的时候，你也在苏城？」 江篙唇角上扬，笑意带出几分无奈。 「本来趁乱带走你们，是很容易的，顾长厉顾不上你们，但他提前跟吴副将交代过，将你们带出城，我就等在城外。」 「没等我接到你，就遇上了在城外逗留的顾二老爷，我偶然在顾长厉那儿见过他一次，他说他儿子被老九抓了，而且隔壁城池里所有季军在挨家挨户搜查你和你母亲，他猜测老九看中你的美貌，要回去抓你，送给老九，换他儿子活命。」 乔绾听的喘了口气，心跳实在难以平静，脸也阴沉下来。 「你就将我留给了他！」 他知不知道，那位顾二老爷，总想对她动手动脚，噁心了她很多年。 似乎看出她的愤怒，江篙连忙耸了耸肩解释道。 「这也是个意外，为了隐瞒行踪，我等着的地方离城门远，本以为顾长厉交代清楚了，吴副将要接头的人是谁，因着知道了顾二老爷的心思，我特地往城门赶，没想到晚了一步，吴副将就误以为是顾二老爷接应你，阴差阳错，你又被他带回了苏城。」 乔绾心里的愤怒总算缓了缓，她淡淡道。 「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再说了。」 江篙闻言温浅一笑，清亮的眸子静静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我本来可以从顾二老爷手里将你夺回来，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老九既然动员兵力搜寻你，你到了他手里，也不会有危险。」 第161页 「我想着，我欠他一个妹妹，就还他一个妹妹。」乔绾月眸微起波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迟疑的询问。 「你以为……九爷找我，只是为了偿还我父母的恩情，以为他会把我当妹妹？」 江篙眉梢挑了挑，神情带出几分哭笑不得。 「我当初是这样以为的，我知道他能照顾好你，所以专心去安排季老六的事，他身边很多女人都是我的手笔，其实即便老九不对他下死手，他也活不了太久了，他染了毒瘾，身体已经快掏空了。」 他说到这儿，像是不愿意再多提，低声笑了笑。 「季老六死了，我才在宁安城现身，关于他的事，也就没必要跟你多提了。」 「绾绾，说是我们有婚约，其实你在我心里只是个会成为妻子的人，没见到你之前，我从不曾怀疑我还会娶别的女人。」 「我甚至也不曾想过，老九会对我的未婚妻动情。我知道他成亲了，但他不是第一次成亲，我也没有太关注他娶得是谁，只知道跟宋家有关。」 「那天在马场见到你，我也是后知后觉才察觉，你就是绾绾。」 乔绾一脸复杂，她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江篙了。 说他睿智多谋高瞻远瞩？可他又好像做了不少大大咧咧不靠谱的事。 「你的确很美，也很优秀。」 江篙突然夸赞了一句，他带笑的眉眼十分亲切温和。 「不管是顾长厉，还是老九，他们为你着迷是有道理的。若是我当初在苏城带你走了，说不定也会对你动心。」 乔绾生硬地扯了扯唇角，冷冷清清道了句。 「我谢谢你的认可啊。」 江篙低笑两声。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朋友妻不可欺地道理我还是懂的。」 乔绾一脸复杂，总觉得他这话说的慢悠悠的，好像在暗示她什么。 「我今日来，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江篙站起身，双手插兜看着乔绾笑。 「乔家和江家世交多年，乔先生曾是我的老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虽然不能按照婚约娶你为妻，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照顾你，老九不在，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 乔绾跟着站起身，淡淡道了声谢。 江篙唇角勾了勾，转身往外走。 跨出门槛时，他突然顿住脚步，缓缓侧过身来，低清问她。 「还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吧？」 他站在逆光处，乔绾歪了歪头，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什么事？」 「你小时候，他是很讨厌你的，那会儿你总爱粘着我，要我抱。」 乔绾：「……」 江篙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乔绾站在原地，简直要风中石化了。 这货果然是有什么毛病吧！ 第125章 靠山靠水，都不如靠自己 江篙从万府出来，站在府门外左右打量几眼。 他沖手下的人招招手，等人靠近了，低声道。 「找到人没有。」 「霖城境内没有她的踪迹。」 江篙抽出西装兜里的墨镜，慢吞吞架在鼻樑上，双手插兜下了台阶。 「派人盯着霖城两个城门，万府外也围起来，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先抓了再说。」 「是。」 这厢乔绾从偏厅出来，就瞧见明秋和佟琉蝶站在廊道拐角处。 两人眼巴巴望着她，一副束手束脚地姿态。 听楼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抱着臂站在两人身后，妩媚的眉眼带笑，一副看戏的模样。 乔绾无奈的嘆了口气，沖三人摆摆手，抬脚下了台阶，往园子里走。 明秋连忙小跑着跟上她，一边看她脸色一边小声解释。 「夫人，奴婢和琉蝶，也不是有心要瞒您，九爷不在，谁知道他私下见您到底想干什么。」 乔绾抱着臂慢悠悠踱步，闻言似笑非笑。 「在万家见我，他能干什么？说的这么好听，就不肯承认你俩有私心。」 明秋嘟了嘟嘴，双手下意识地搓着。 「奴婢能有什么私心，又不能打他，也不能骂他，最多就是说几句气话。」 「你还有理了。」 乔绾站住脚步，侧身看她，月眸清澈透亮。 「明秋，你拿小十来惩罚他，指望他有多愧疚，多自责，难不成你们心里就痛快了？」 「季六爷都死了，再不够，接着杀了白芍就是，恨的人多一个江篙，难道小十在天之灵就能欣慰？」 「七八年了，当初选择没跟九爷说，不就是因着明白是非分明，真要过不去，等九爷回来都告诉他，他怎么处置是他的事，江篙是正是邪，总归跟咱们不会打太多交道。」 明秋听着这话，心里有些不服气，但嘴上又实在说不出什么能辩解的，只能闷声应了。 看她这副神情，乔绾心知她轻易是做不到心里毫无隔阂，再多说也无用。 她嘆了口气，转移话题。 「江篙今日跟我说的那些话，你们只当不知道，也不必跟九爷提。」 说到这个，明秋突然就急了。 「他一番花言巧语地，全都是说着自己对夫人多上心，分明就是挑拨您和九爷的感情，就是居心叵测！」 乔绾失笑，「我跟九爷的感情，是随便谁都能挑拨的？你急什么。」 第162页 她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 明秋亦步亦趋紧跟在她身后，嘴里碎碎念个不停。 「奴婢不是急，只是看不惯他，真该让九爷亲眼看看他的做派，九爷若是在，非揍的他满地找牙。」 「嚣张什么！有婚约了不起啊，早也没见他多上心，还不是现今看中夫人的美色……」 「明秋，你可够了。」 乔绾哭笑不得，抿了抿鬓发打断她。 「你这么絮絮叨叨，东风可知道？」 明秋杏眸睁的熘圆，被乔绾噎了一嘴，顿时不自在了，小声嘀咕道。 「好好地，您又打趣奴婢。」听楼捏着帕子一路扇风，听到这儿，突然笑了，接话道。 「东风是个闷油瓶子，明秋活泼些，正相配。」 明秋瞬间红了脸，回头瞪听楼。 「你少掺合，若不是看你大着肚子，我可就不客气了。」 听楼「啧」了一声，一脸感慨地看乔绾。 「要么说，还得有人撑腰说话才硬气，像咱们这种男人不在家的，就没有人家敢张扬，硬是话都不让说一句。」 「听楼！」 明秋跺了跺脚，红着脸转身跑了。 乔绾三人站在廊下，盯着她背影笑。 东风正拿了封信笺从月洞门进来，与明秋擦肩而过，见她这副模样，不由顿在原地回头看了两眼。 他犹豫了下，看了看乔绾三人笑盈盈地模样，心知是没事儿，便举步走向乔绾。 「夫人，宁安城的信。」 乔绾眉眼带笑看了他一眼，接过信当时拆开，是秦燕璃的消息。 她静下心看信，看到末尾时，脸色笑意已经渐渐收敛。 听楼和佟琉蝶对视一眼，迟疑地开口。 「夫人，怎么了？」 乔绾嘆了口气，将信递给她们，然后看向东风。 「有关七爷的事儿，想来九爷现今也知道了？」 东风蹙了蹙眉，微微点了点头。 乔绾有些感慨，「他要是为着白芍跟大帅闹隔阂，实在是不太值当。」 说到这儿，乔绾突然想起来件事。 「我听宝凝说，原来的七夫人，说是跟七爷青梅竹马，按理说两人情分不会太浅，她怎么会因为孩子难产死了，就想不开跳楼呢？」 这会儿明秋不在，这个疑问没人能解答。 佟琉蝶的手语几人大多不是太懂，故而也没吭声。 听楼摇了摇头，轻缓道。 「白芍也是个美人，感情的事谁说得清。」 这会儿天都快黑了，乔绾得回去陪老太太用膳，这话题就暂时搁浅，几人各自散了。 饭桌上，老太太问起下午江篙来访的事，乔绾便顺口提了提。 「他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让你知道，他没有坏心眼儿，不会害你。」 乔绾点点头，亲自盛了碗鸡丝粥搁在老太太手边，细声道。 「这个人，在马场见到我，素不相识就凑上前来，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有未婚妻，一点儿不耽误他靠近美人，他既然连自己的未婚妻嫁给了自己的兄弟，都是后知后觉知道的。」 「外祖母，如果当年订婚的人是九爷，他绝不会这样做。」 万老夫人听了这话，轻轻笑了两声。 「男人是这样的，三妻四妾，坐享齐人之福是根源上传下来的，他明白自己有未婚妻，即便去勾搭旁的女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最多抬个姨太太，真正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有几个？」 乔绾听懂她的暗示，噘了噘嘴，反驳道。 「九爷不会那样。」 万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她眼睛不好使，但眸光却对着乔绾。 「你如今正得他喜欢，他对你掏心掏肺实属常情，等你年老色衰了，日子里的闲碎事过多了，还能一如既往恩爱？ 他有权有势，最不缺的就是美人送上门。你想拿捏住他，那是最没指望的事，靠山靠水，都不如靠自己。」 乔绾静静听着，嘴里咀嚼变慢，犹豫道。 「靠自己？」 万老夫人笑了笑，握住她手腕。 「九爷当初提亲，给你留了许多聘礼，你们在宁安成亲，那些东西外祖母一直帮你收着。闲来无事，学学打理生意。你要硬气，首先手里得有银子，越多越好。」 乔绾有些心动了，即便她没想着两人以后会怎样，但至少她有银子，多多少少可以帮九爷啊。 于是，乔绾月眸笑弯，点头应下。 「好，我学。」 第126章 不吃饭，哪有力气刻苦用功 翌日，万夫人就得了令，带了一箱帐目来找乔绾。 乔绾坐在榻上，随手捡了本翻了翻，然后诧异地抬眼看万夫人。 「舅母，这是府里的帐本？」 「生意上的门道可深了，你就先从府里的帐目开始学，等你能管理万府中馈的时候，就让你大表哥拿万家铺子的帐目来给你。」 万夫人端坐着捧了杯茶，慢悠悠说完，随即看了眼乔绾，温声道。 「这些东西，如果你母亲没带你去顾家，本来是早该经手的，她在顾家护着自己护着你尚且举步维艰，很多东西便顾不上教你了。」 乔绾听完这话，抬眼看万夫人。 对上她怜惜的视线，心底莫名难过了一下。 第163页 她大概听明白舅母话里的暗喻，母亲忙着护她周全，甚至放下身段去讨顾大帅欢心，她耳濡目染，学到的东西自然有些偏颇。 乔绾垂着眼笑了笑，「我现在学，也不算晚的。」 万夫人温婉一笑，倾身拍了拍乔绾的手背。 「你自幼聪慧，这些学起来定然得心应手，绾绾，男人和女人不同，他们生来是世间的主力，家庭的支柱，做什么都比女子要容易成功。」 「你嫁的人，不是一般的富贵男人，你太年轻，很多东西都还需要去学去积累，他日后会越爬越高，追逐在身后的人会越来越多，你只有拼尽全力去跟紧他，才不会被落下。」 乔绾听的认真，月眸渐渐深邃，她抿唇道。 「舅母，我知道的，我一直在努力。」 万老夫人举着西洋镜在一旁看书，她费力的蹙着眉，听到这里，便转过头来插话。 「不光是本事，还有你的德行举止，你要做到仪容兼备心地富足，那才是真正的成长。」 万夫人点点头，接着话道。 「九爷惯着你，你不能自己惯着自己。」 「你在他眼里是个需要宠着护着的小丫头，可你马上要做母亲了，你也有要宠着护着的珍宝了。」 乔绾黛眉轻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万夫人走后，乔绾捧着几本帐目，一整天却没看进去几页。 今日这番谈话，乔绾像是醍醐灌顶，意识到了些什么。 九爷安排人教她的本事，是让她遇到危险能够自保，从没鞭策她必须跟他同患难，在他眼里，她从来就是个需要他护在羽翼下的弱者。 舅母和外祖母，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不够德容兼备，心量也不够。 她明明一直在进步，可怎么总觉得自己还是成长的太慢了。 莫名其妙地，乔绾就想起了白芍。 那个女人，她第一次见，便从她身上看出与生俱来的优雅，是真正大家闺秀的姿态。 第二次见，她秀美端庄，站在季七爷身边，是很般配的，若说她是正室夫人，恐怕没人会怀疑。 乔绾合上帐目，从软榻上下来，走到落地镜前。 镜子里的人，穿件儿浅紫绣白玉兰旗袍，身段儿纤柔娉婷，冰肌玉骨眉眼如画，是个美人。 只是她黛眉蹙着，月眸清澈透亮，轻轻眨了眨，瞧着稚嫩又软萌。 乔绾顿时咬住唇，盯着自己平坦的腹部，一脸复杂。 为什么她看起来就总像个女孩子。 明明她都嫁人了，都要做母亲了，却一点都不像个雍容华贵的名门正室夫人。 乔绾有些泄气，她捂着脸躺到软榻上，喃喃自语。 「所以，我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是个名门闺秀的样子……」 外人眼里，她是不是根本就配不上九爷。 乔绾翻了个身，怔怔盯着雕花窗珑出神。 听楼和明秋进来的时候，就瞧见她一副央央地神态，无精打采地侧躺在软榻上发愣。 两人走近了，看了看小几上堆积地一些帐本，纷纷对视了一眼。 「夫人，到饭点儿了，您若是看累了，不如早些用膳就歇下吧，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领悟的事儿。」 明秋说着，上前将几本帐目摆整齐，搁在桌角。 乔绾没吭声，眸子动了动，视线掠过明秋，又看向听楼。 听楼的身孕已经五个多月，她本就高挑，穿着玫色旗袍，腹部拢起。 她坐在绣凳上，姿态随意却优雅，艷丽的眉眼笑意柔和，成熟妩媚慵懒妖娆。 乔绾心里更憋闷了，她猛地坐起身，然后站在地上转了一圈，月眸盯着两人一脸认真。 「你们说实话，我是不是一点都不像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明秋杏眼儿眨了眨，一脸茫然。 「您说什么呢？」听楼若有所悟，支着下巴笑眯了眼，慢悠悠道。 「您本来就是当家主母呀。」 乔绾樱唇抿起来，闷闷不乐地重新坐下，低声喃喃。 「我想了许久，我不够庄重，不够优雅，不够宽容大度，还总是斤斤计较……」 现在还越发骄纵了。 她越说，眉头皱的越紧。 她想起季九爷，男人顶天立地的样子，能给她遮风挡雨，能纵着她无法无天，能运筹帷幄，还能带兵征伐领土。 他是翱翔天际的雄鹰，自己却像只鹂鸟。 听楼和明秋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了乔绾此刻纠结的事。 事实上，从某方面上来讲，乔绾的确不是个合格的九夫人人选，但九爷认定她，那九夫人就得是她，别人再优秀也没用。 明秋书读得少，也不知该怎么劝导她，只能沖听楼使眼色。 听楼默了默，一手搭在微拢的腹部轻轻抚了抚，缓声开口。 「夫人，您毕竟还年轻，人总是在变的，不用非得勉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一直在变优秀，总有一天会破茧成蝶。」 乔绾噘嘴，月眸水盈盈望着她。 「你的意思，还不是说我不够好，不够优秀……」 听楼：「……」 她真没有这个意思。 明秋张了张嘴，连忙接话，「听楼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不同，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夫人又美丽又聪慧，心窍玲珑心地善良，九爷是何等人，他都能对夫人掏心掏肺地喜欢，可见您有多优秀了！对不对，听楼？」 第164页 听楼美目笑眯，看着乔绾点了点头。 「对，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夫人现今已经很好了。」 乔绾沉默了一瞬，随即一脸严肃地长舒了口气，站起身道。 「你们说的对，只要一直在变优秀！」 明秋点点头，连忙打断她。 「您饿了吧？不吃饭哪有力气刻苦用功？」 乔绾点点头，当先往外走。 「走吧，吃饭，用功！」 第127章 跟你比命硬，我属实不够看 乔绾这胎，怀的十分顺畅。 她简直胃口好的不得了，瞧见什么都想尝尝。 现今吃更多好吃的，也成了她调节情绪的好办法。 她抱着根烤鸭腿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已经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多愁善感。 此时，远在东北的季九爷，正在夜色里策马疾驰。 他的身后，赵滨和韩兆带着一队五十人的骑兵紧跟。 他们身后，还有一队疾驰的兵马。 黑夜里，马蹄声混合着枪声此起彼伏，惊起山涧里阵阵飞鸟。 「九爷！前面就是盆地了。」 赵滨扬声提醒他，一边回头去看。 夜风凛冽，季九爷侧头看两人，沉声道。 「按计划行事，你们两个左右离队，快！」 韩兆眉眼深沉，低声道了句，「九爷小心。」 随后两人掉转马头，一左一右往山坡和树林离去。 季九爷薄唇微抿，低吁一声加快了马速。 半刻钟后，去路被一道天堑阻隔。 骑兵队呈半圆形队伍分散，将季九爷包围在中央。 季九爷调转马头，夜色里，他凤眸幽暗森寒，犹如等待猎物上钩的凶兽。 很快，如雷贯耳地马蹄声渐渐逼近，在山谷下盆地里回荡，格外震耳欲聋。 对方举着火把，将季九爷一行人团团围住。 领头的队伍分散开，一人一马踱步上前，穿深灰军装的健壮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上，巍峨雄壮地像座小山。 他愤愤失笑，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滋味。 「季世延！你不讲江湖道义，季军与我结盟在先，你竟然暗中与宋濂勾结！卑鄙！」 季九爷闻言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乌月的脖子，语气颇有几分不屑。 「胡老三，谁跟你结盟的你找谁去，爷可不认！」 「季老九，你他妈少耍不要脸！你收了老子多少军火！想白吞？没门！今日你落在老子手里，算你倒霉。」 胡三爷说着，端起长枪愤愤上膛，脸上笑意阴狠至极。 「老子手里剩下的三城都被你算计光了！你不仁，别怪老子不义！黄泉路上，有你做伴儿，老子不亏！」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抬手制止他。 「等等。」 「少他妈废话！」 「有句话我得跟你说清楚。」 季九爷不慌不忙，将两只手都举起来，以示退步。 胡三爷扣动扳机的手顿了顿，阴沉着脸看他，扯唇冷嘲。 「死到临头，有什么遗言就快交代，老子若是心情好，没准以后有机会见到你婆娘，还能给你带句话！」 季九爷凤眸微眯，薄唇勾了勾，慢吞吞开口。 「你得清楚，季老七是季老七，我季世延可从不跟他是一路，你的军火是孝敬他了，可跟爷没半毛钱关系。」 「放你娘的臭屁！现在带兵的还不是你！他能扛着几十抬军火回宁安不成！你少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 季九爷「啧」了一声，单手叉腰，一手松了松领口。 「成吧。临死之前，还有句话爷得告诉你，爷得赶着回去抱儿子，黄泉路上……陪不了你了。」 话音落，他屈指在唇边，响亮的口哨声骤然在山涧盆地里回荡。 胡三爷怔了怔，没等他反应，四面八方突然一阵枪林弹雨，伴随着几个手雷从天而降。 盆地里顿时一片轰鸣震响，还有撕心裂肺地痛叫和哀嚎声。 胡三爷座下的马惊的嘶鸣着撩了蹄子，他连忙死死拽住缰绳，手里的长枪一时不查跌落在地。 他怒到极致目眦欲裂，回头寻找季九爷的影子，然而看见的只是一队湛蓝队伍，沿着天堑缝隙挤了进去。 胡三爷怒声大吼。 「季世延！硌你姥姥的！」 他想追，然而马已经惊的不听指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黝黑的天堑缝隙，生生气到吐血。 天堑的缝隙狭窄，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季九爷走在最前，黑暗里只有马蹄声和隐约的流水声。 他弯腰，从马身侧挂着的皮囊里，掏出早准备的夜明珠，夜明珠巴掌大小，光泽有限。 但随着身后的骑兵陆续拿出夜明珠，在黑暗狭窄的缝隙里，也自成一道光线。 「九爷，有四个弟兄没能跟进来。」 身后的大兵低声禀话。 男人冷峻的眉眼沉了沉，淡淡「嗯」了一声。 「等出去了，回来替他们收尸，一个都别落下。」 那大兵似是已经习以为常，低低应了一声。 队伍陷入沉默，约莫向前走了两刻钟，他们终于穿过了天堑山峰，抵达了另一面的土地。 一出裂缝，季九爷就被摇曳的灯火刺了眼睛。 他闭了闭眼，再缓缓睁开，就看见金发碧眼的宋潇，嬉皮笑脸地举着火把向他走来。 第165页 季九爷冷着脸，语气带出几分无奈。 「你有没有一点偷袭需得隐藏行踪的觉悟？你靠什么攻克了东北三省八城的？靠命硬？」 宋潇本来喜气洋洋的，闻言顿时黑了脸，呲了呲牙没好气地道。 「爷带着六万大军，还得偷偷摸摸的？生干也给他胡老三干死了，也就是你干这种脑袋别在腰带上的蠢事，跟你比命硬，我属实不够看！惭愧惭愧。」 季九爷冷笑一声，坐在马背上垂着眼看他，姿态要多睥睨有多睥睨。 「打仗不是干架，得动脑子懂不懂？人命多贵重，让你这么玩儿，六万大军迟早给你玩儿完。」 宋潇气笑了，哈了一声，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你厉害行了吧！老子就不该来接应你，吃力不讨好，呸！」 季九爷看着他一头黄毛的后脑勺，顿觉十分碍眼，踢了踢马肚子。 乌月迈着高傲优雅的步伐，与宋潇擦肩而过，马尾巴甩了他一脸。 宋潇顿时炸毛，跳着脚大骂。 「狗日的季世延！你他妈懂不懂礼貌！」 季九爷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回头看他，笑的漫不经心。 「满嘴脏话如喷粪，你丫的懂不懂礼貌！」 宋潇顿时气的撸袖子，拽过路过的骑兵一把扯下来，翻身上马就追他，一边怒急大吼。 「你有本事站住，跟爷单挑！」 季九爷心情好，乐意逗着他乐子，架着乌月就奔驰起来，一边回头张扬的道。 「你有本事追上来，爷跟你单挑！你输了，后边儿那两省都归爷！」 「撑不死你丫的！东北八省你啃了三个，说好的五五分成。」 「那得凭本事，谁打下来是谁的。」 「你大爷！你又想耍赖皮，做梦吧！」 第128章 崽崽，你父亲很厉害 季九爷与宋潇斗了半夜嘴，喝了半夜酒，直睡到第二日傍晚才醒。 他套了件儿衬衫，敞着怀从帅帐后室走出来，就看见阿福窝在桌案边，桌上摆着两封信笺。 见他出来，阿福摇着尾巴凑上前。 季九爷拍了拍它的大黑脑袋，走到桌案前坐下，将信笺拆开。 东风的电报里，如旧是乔绾的日常，吃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最后提了提江篙抵达霖城，见了乔绾的事。 季九爷眉心蹙了蹙，有些不悦。 随即将信扔在一旁，转而打开宁安城的电报。 正看着，赵滨端着饭菜走进来，将托盘搁在桌案上。 「九爷，宋三爷一早就走了，带着他的兵往北去了。」 季九爷闻言，掀起眼皮笑看他一眼。 「他不过是想先下手为强，昨儿那么灌爷，也就这点心机，让他去，反正也没打算跟他来真的。」 赵滨嘿嘿一笑，「弟兄们这两天也累了，咱们休整几天。」季九爷点点头，端起碗筷扒拉了两口，含糊着问道。 「胡老三的尸首找到了没。」 赵滨「嗯」了一声，斜靠在桌案边沖阿福招了招手，一边逗狗一边回话。 「佟参军亲自收的尸，被炸的不齐全了，让人归拢了归拢，找了个半山坡的地儿埋了。还有弟兄们的尸身，韩兆正带着人一路回去收呢，都记在册了。」 季九爷默了默，声线低沉。 「等回去了，好好安置他们家里老小，抚恤金加倍，日后有任何难处，都多照顾着。」 赵滨应了一声，视线看了看桌上的信笺，低声转移话题。 「咱们出来快三个月了，您预计拿下东北三个省就收兵，现今是不是要通知下去？」 说什么五五分成，不过逗逗宋潇罢了，季九爷从没想过要压他一头。 都好商好量的，又卖着乔绾的人情，给他得点儿便宜也无可厚非。 季九爷搁下碗筷，拿着帕子擦了擦唇角。 赵滨见他要拿纸笔，连忙将碗筷收到托盘里。 季九爷一边落笔，一边缓声道。 「季老七被扣在季公馆出不来，但他不会不管白芍，趁他自己脱不了身，你给五省内各地人马去消息，一旦她出现，不要打草惊蛇，先秘密将人扣下。」 赵滨点点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季九爷。 「扣下她？依属下看，不如直接做了她。」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凤眸幽暗清冷。 「爷要亲眼看着她死，留着她，让琉蝶亲手杀。她当初被白芍和季老六扣下，吃了许多苦，以至于坏了嗓子不能再说话，这些罪总不能白受了。」 赵滨神情沉重，低应一声，转身要出去传消息。 季九爷又扬声唤住他，将手里的信封好递过去。 「快马加鞭送回霖城，给绾绾。」 赵滨唇角抽了抽，接过信闷着头离开了。 心里一阵嘀咕，打封电报的事儿，非要写什么亲笔书信，酸不酸。 出了军帐，赵滨抬头就瞧见韩兆正大步走过来，一张脸板的像二五八万。 他撇了撇嘴，将手里的信拍到韩兆胸口，闷声道。 「九爷给夫人的亲笔书信，你顺手安排人送去吧。」 韩兆接过信，见赵滨抬脚就走，不由扬声问他。 「你做什么去？」 「有正事儿！」 他站在原地挑了挑眉，看了看帅帐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信，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安排人送信。 第166页 乔绾收到季九爷的信时，已经是第五天傍晚。 彼时她刚睡醒午觉，倚在榻上将信看完了，随即欣慰的拍了拍微拢的腹部。 「崽崽，你父亲很厉害的，他已经攻下东北三省了。」 明秋正抱了一摞帐本搁在小几上，闻言杏眸笑眯。 「奴婢听说韩总军也给听楼写了信，自九爷他们出征，也三个月了。」 乔绾将信叠好，搁在一旁，翻开一本帐目，一边抱着盘子吃葡萄，一边笑道。 「他说不打算再继续攻克东北其他领地，马上就进五月中旬了，天气慢慢热起来，早些赶回来也好。」 明秋将小碟子递到她面前，以备她吐葡萄籽用，视线在她微拢的腹部转了一圈儿。 「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脉吧？您这快一个月没看脉了，奴婢瞧着这个月像是长得格外快些。」 乔绾闻言月眸眨了眨，低头看自己的肚子，一脸迟疑。 「很大吗？四个月……也该显了呀。」明秋欲言又止，一脸淡定的道。 「许是夫人胃口比听楼要好些，您身量本就比她细弱，故而瞧着格外显眼吧。」 她这么一说，乔绾莫名提了提心，蹬上鞋子走到落地镜前仔细看了看。 少顷，她一脸严肃，嘆了口气。 「我最近可能是吃的太多了。」 明秋：「……」 她站在一旁犹豫了半晌，见乔绾试图吸气将肚子吸回去，吓得一头冷汗，连忙出声制止她。 「夫人！琉蝶七月初就生了，她那边备了大夫和稳婆，都是现成的，奴婢这就去给您请大夫来瞧瞧。」 乔绾樱唇撇了撇，不以为然的揉了揉肚子。 「不用兴师动众的，我以后少吃点就是了。」 明秋又气又无语，哭笑不得的看着她。 「您可别逗了，您这肚子里是活生生的人，一天天在长大呢，不是饿两顿就能变小的。」 乔绾月眸眨了眨，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身影，视线盯着肚子左右打量了两圈，最终无奈失笑。 「那你去请吧，总归璃姐姐若是在，是要隔三差五请平安脉的。」 明秋连忙点头去了，两刻钟后她回来，身后跟了万夫人和一个老大夫。 万夫人坐到软榻另一头，看着老大夫给乔绾把脉，一边温婉笑道。 「即便是没事，平日里多请几次脉也是好的。」 乔绾支着下巴浅浅一笑，「舅母从琉蝶那儿来？她怎么样？」 万夫人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次生孩子，总是会紧张的，不碍事，我都帮着准备妥当了，定然万无一失。」 「辛苦舅母了，这些本不该劳您费心。」 「说这些见外的话，九爷是咱们家女婿，他临走託付的事，我们是要全力办好的。何况，生子添丁是大喜事，帮一帮，都是举手之劳。」 乔绾听的笑弯了眸子，正这会儿大夫收了手，她便看过去。 万夫人当先问道，「胎象可好吗？」老大夫捋了捋鬍鬚，沉凝道。 「我瞧夫人年岁不大，又是娇生惯养的，孩子许是有些偏大，日后饮食要略微节制，少吃寒凉食物和甜食。」 明秋一脸的紧张，「偏大？」 老大夫一脸淡静。 「现在月份浅，及时控制还来得及，不是什么大问题。」 乔绾黛眉轻蹙，心下也谨慎起来。 第129章 哪怕挨家挨户搜查，我要抓到她 万夫人听了这番话，也是神情严肃，她看了看乔绾，温声开口。 「柳大夫，您看需不需要开个方子调理调理。」 柳大夫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何况这位夫人只需在吃食上节制，外加多走动走动，再过一个月，老夫再来给夫人看诊。」 万夫人还要说什么，乔绾已经开口打断她。 「多谢大夫，明秋，你先送大夫回琉蝶那儿去。」 明秋双手交握着，低声应了，随后请大夫离开。 屋里没客人，万夫人看了眼乔绾，忍不住絮叨她两句。 「那听楼是一直胃口不好，这个月才不再吐了，你倒好，贪吃起来也是个麻烦，怪我，没早叮嘱你。」 乔绾抚着肚子摇了摇头，浅笑道。 「璃姐姐走前很多事都跟我交代过的，是我最近忙着学理帐本，整日窝在屋里，给疏忽了。舅母不必担心，我会注意的。」 万夫人点点头，随即站起身道，「总在屋里呆着也不好，你现今旁的事再重要，也没有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你起来，我陪你到院子里走走。」 乔绾也不推辞，扶着她的手下了榻，穿好鞋子跟着万夫人出了院门。 五月底，园子里的花开的正盛，乔绾跟着万夫人在院子里熘达了两大圈儿，最近缺乏锻鍊的腿便酸了。 两人刚在花厅里坐下，万睿便脚步匆匆从园子口走了进来，他像是确认了乔绾在这儿，才绕着曲径径直进了花厅。 他一头汗，手里拿了份日报，递给乔绾。 「你瞧瞧。」 乔绾坐在摇椅上晒太阳，见状接过日报，垂眼看下去。 报纸上醒目的加粗大字，惊的乔绾骤然愣住。 她缓缓坐直了，将日报头条消息细细看了，越看心越紧。 「怎么这么突然……」 第167页 见两人这副神情，万夫人顿觉不安，连忙将日报扯过去，只看了两眼就蹙了眉。 「季大帅病倒了？」 万夫人抚住胸口，只觉得心跳急促，她再也坐不住。 「这也太突然了！这……这东北的战事还没停，西边又要乱了？」 苏江浙去年才经历了战乱…… 没等万夫人再胡思乱想下去，万睿蹙着眉打断她。 「母亲，别捣乱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乱不乱，是九爷得赶快回宁安城！」 万夫人一噎，转头一脸担忧的看向乔绾。 「那绾绾……」 乔绾黛眉轻蹙，素指下意识抠着摇椅扶手，月眸低垂若有所思。 九爷在东北，怕是收到消息最快也得两天后了，他赶回来还需时间。 现今季四爷在苏城，宁安城只有季七爷在。眼下，大帅不知病的有多重，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闹到上了报，一定有门道。 往坏处想，如果大帅不省人事了，宁安城还有二十万兵马。 乔绾唇瓣抖了抖，素手紧紧抠住扶手。 二十万兵马若是落在季七爷手里…… 她闭了闭眼，侧头大喊。 「东风！」 明秋正往花厅走来，突听她这一声喊，顿时惊的心跳加速。 又见东风一路疾奔进了花厅，明秋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跟着小跑近前，一脸紧张看着乔绾。 乔绾的脸色不算好，她扶着桌案站起身，月眸清澈透亮盯着东风。 「九爷留了两万人，霖城有多少？」 东风浓眉轻蹙，他前一刻才收到消息，乔绾就已经看到了报纸。 「夫人，这事有蹊跷，属下也是刚收到消息，没道理霖城日报比咱们的消息快，霖城日报得到的消息，比大帅病重的日子还提前，这是有人故意要宣扬到您面前。」 这一点，乔绾方才倒是没预料到。 她沉了口气，垂着眼思索，努力抑制住乱成一团的思绪，一步步分析着。 「有人故意这么做。大帅病重，最得利的就是季七爷，他要夺权，就会想方设法阻拦消息传到九爷面前，九爷回去的越晚，他的时间越多。」 乔绾咬着指尖转了两圈。 「可霖城日报的消息比你知道的还早，他这样做有目的……」 东风沉着脸，微微颌首。 「咱们进了霖城，就不曾现过身。他故意让您知道，九爷不在，您一定会担心，会坐立不安。」 乔绾抱着臂，月眸清澈无波，静静望着院子里的繁花锦簇，一字一句道。 「大帅病重，除了出征在外的九爷，其他人势必要赶回宁安城，他逼我现身，逼我回去……」 「可我对他构不成威胁，他想控制我，桎梏九爷。」 乔绾突然想到了一点，猛地回头看向东风。 「白芍呢？有消息了没？」 东风摇了摇头，眉心蹙成川字。 乔绾咬唇，神情严肃道。 「放出消息去，就说她在我手里！不管用什么办法，哪怕在五省内挨家挨户搜查，我要抓到她。」 东风低沉应声，匆忙转身下去安排。 明秋连忙上前扶着乔绾坐到躺椅上，细声安抚她。 「夫人小心身子，不能动怒。」 乔绾眉眼沉郁，素手抚了抚拢起的腹部，转而看向万夫人，低声说道。 「若是不得已必须回宁安城，舅母，劳烦您帮我找个裁缝来，我需得准备些宽松的小褂和长裙。」 万夫人一脸忧愁，「你回了宁安城，还想要瞒着？」乔绾眸色坚韧，轻声道。 「防患于未然，轻易没人能近我身。」 「绾绾！」 「我陪你回宁安。」，万睿突然开口。 乔绾连忙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缓声道。 「大表哥，你们别掺合。先当作不知道这件事，能拖一日是一日，白芍「在我手里」，他也不会轻举妄动。」 傍晚时分，东风来传话，说江篙来了。 乔绾想都没想，就让人带他进来。 江篙进偏厅门的时候，乔绾刚换了身宽敞的衣服出来，她就近坐到围椅上，点头示意江篙坐在对面。 他今日穿了身白衬衣黑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领上挂着副圆黑墨镜，单手插兜闲庭信步似的，像是来遛弯儿的。 乔绾月眸清透，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坐下，当先开口。 「你也知道了大帅病重的消息，你那边打听到什么没？」 江篙背靠围椅，翘着脚笑了笑，视线在她身上熘了两圈，答非所问。 「头次见你这么打扮，真漂亮。」 乔绾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有话好好说，不想谈就趁早离开。」 江篙笑了两声，正了正脸色。 「你找白芍呢。」 乔绾背嵴坐直，月眸漆黑紧紧盯着她。 「你找到她了？」 江篙阴柔的眉眼笑眯，歪了歪头。 「你求求我，我可是费了大力气的。」 第130章 我是个妇道人家，万事我都做不了主的 江篙笑眯眯等着乔绾低头。 乔绾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月眸笑弯。 「你留着她吧，我不要了。」江篙笑意一顿，舌尖儿挑了挑腮，失笑道。 第168页 「我留着她干嘛，就是替你抓的。」 乔绾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 「你先留着，我没地方放她，你藏好了，需要用的时候我找你借。」 江篙无语的扯了扯唇，一脸佩服的望着乔绾，拍了拍巴掌。 「你这招是拖我下水啊，跟着季老九学了些厚脸皮的本事。」 乔绾浅浅笑了，素手交握搁在桌面上，垂着眼想了想，随即一脸真诚的道。 「不管怎么说，多谢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她一正经起来，江篙反倒不自在了。 他盯着乔绾看了一会儿，突然笑着站起身，将墨镜架在高挺的鼻樑上，双手插兜环视了一眼四周布置，似笑非笑地道。 「我一直在霖城兵府司，季老四恐怕是不太愿意回去羊入虎口，你暂且可以跟着他装装傻，等你要动身的时候，派人来通知我，我陪你回去。」 乔绾跟着站起身，看他是要走，便也抬脚跟着送他出偏厅。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中，江篙突然顿住脚步，略微侧头盯着乔绾。 隔着墨镜，乔绾看不清他神情，不由疑问的挑了挑眉。 江篙唇角勾了勾，慢吞吞道。 「绾绾，你是不是胖了？」 乔绾僵在原地：「……」 江篙紧接着撇了撇嘴，摇头嘆息，「季老九不在，你吃得香睡得稳，还能长肉，可不是一般的心大。」 他说完这句，转身走了。 乔绾盯着他背影，又气又后怕，抱住肚子，愤愤地瞪着眼磨牙。 季大帅病重，是事关西边八省动乱的大事，第三日，各个城镇便收到了宁安城的军政电报，需调动所有兵马严防城池混乱。 薛启军亲自带着人将万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乔绾在偏厅里接见他。 「属下已经发了十封加急电报给九爷，总有一条能被九爷收到。」 乔绾低「嗯」一声，她垂着眸，素手搁在小几上，下意识轻轻抠着。 「坐以待毙不是长久之计，你想想办法，制造些混乱拖住局面，让外人知道，咱们是走不开，不是不回去。」 薛启军摸了摸帽沿，迟疑地开口。 「这三五城境内，管辖最严，属下刚来的时候，匪贼窝子都给捅干净了，怎么制造混乱？」 乔绾闻言，樱唇抿了抿，思索了片刻，抬头看他，低声道。 「附近最惹人注目的不过是那三座矿洞，你们去找舅舅，让他配合着想想办法，这金矿洞对季家来说也是笔大财富，矿洞出事就是大事，总得留人解决，季四爷代管军司之职，因此事拖住脚，我就在霖城，插手此事也无可厚非。」 东风和薛启军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等两人离开，乔绾坐在软榻上舒了口气，抚着腹部细声低喃。 「世延，你快回来吧，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三日后，远在东北的季九爷，正忙着驻扎兵府司和收编胡家旧部。 天突然下起春雨，赵滨扶着帽子一路疾奔，浑身都被打湿了。 他跑上台阶，顾不及一身的水，进了屋直奔书房，一路扬声吆喝。 「九爷！霖城加急电报！」 书房里，韩兆正将新编入军的册子搁在书桌上，听出他话里的急躁，不由眉头紧蹙。 霖城出事了？ 季九爷自桌案后站起身，眉眼冷峻接过信笺，快速拆开。 他一目十行，先是微不可见地舒了口气，紧接着修眉蹙起凤眸阴沉，口中已经低冷下令。 「给你们两个小时整军，兵府司留三万人守三省，剩下的即刻启程回宁安。」 韩兆伸长手臂将信接过去看了，眉心皱紧。 「九爷，咱们不回霖城吗？」 季九爷面色冷肃，取过军帽戴在头上，声线低沉。 「大军抵达宁安城，也得费些日子，绾绾在霖城待不了多久，早晚要回宁安，爷得赶在她之前回宁安城。」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看了韩兆一眼，接着道。 「你媳妇没两个月要生了，若是不放心，带一队人回霖城守着，这边有赵滨，不用惦记。」 韩兆欲言又止，他捏着手里的信有些犹豫。 一出来就这么久，听楼现今已经快七个月身孕了，她生的时候自己若是不在，太不像话。 可眼下，分明是九爷和夫人的处境更险些。 韩兆犹豫了几瞬，见赵滨已经大步离开，他正了正神色，将信搁回桌上。 「听楼在霖城，比宁安城安全，离生还有两个月，不急在一时，属下这就去整队。」 季九爷见他说完转身就走，修眉微蹙，喊住他。 「韩兆。」 韩兆在门边顿住脚步，却没回头。 季九爷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语声平缓。 「你跟听楼，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她临盆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应该陪在她身边，回霖城吧。」 韩兆侧了侧头，缓缓转过身，端正的眉眼严肃认真。 「九爷和夫人的境况更紧急些，霖城有万家人，还有薛启军管辖，她很安全。属下心中有数，她临盆之前，会赶回霖城陪她，九爷不必为我们费心。」 季九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心蹙了蹙。 半晌，他走到窗边，看着越下越急的雨，有些莫名心烦。 第169页 本来预计再等两日，如果宋潇那边不需他相助，他就带兵回返。 他的小姑娘，算算如今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她那么瘦小娇弱，挺着肚子，一定很辛苦。 想到这儿，季九爷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凤眸漆黑如墨若有所思。 大军启程时已是正午，雨已经停了。 此时的苏城艷阳高照，乔绾在偏厅里见到了来访的季四爷。 两人对面而坐，乔绾有条不紊地亲手泡茶，一边垂着眼听他说话。 「你是个妇道人家，本来这事儿我该跟老九商量，但他现今是不在这儿，也不知收没收到父亲病重的消息。 你知道，老七因为受伤，不得不放下兵权，现今这十万兵又落到老九手里，老七心里没隔阂是不可能的。」 「父亲病重，于情于理咱们该回去，我这边政务一时脱不开手，这……」 乔绾浅笑打断他，将斟好的茶搁在他面前。 「四爷，我是个妇道人家，嫁过来没多久，九爷不在，万事我都做不了主的，我得等他回来。」 第131章 在这之前，我总得做些什么 季四爷笑脸僵了僵，接过茶慢吞吞抿了一口，随即接着道。 「是，等他回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乔绾黛眉浅蹙，摇了摇头嘆了口气。 「打九爷走至今也三个月了，他忙起来，没怎么回过信儿，上次我收到九爷的消息，还是半个月前。」 季四爷「唔」了一声，手搁在桌案上，下意识敲击着桌面，一脸若有所思。 乔绾气定神闲地打量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四爷，大帅病重，呈耀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季四爷猛地一僵，豁然抬头扫了乔绾一眼，对视上她清丽温婉的眉眼，心头转了几转。 他一脸严肃站起身，沉声道。 「是该给呈耀去封信，这事儿不能耽误，我先走了。」 乔绾浅浅含笑点了点头，起身要送他。 季四爷一边走一边回头，「不管怎么着，回宁安咱们顺路，老九不在，回头要回去的时候，我派人来接你。」 乔绾笑着应了，站在台阶上目送他走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 是该给他儿子去封信，交代他千万别回来吧。 说什么顺路，不过是想拉她做挡箭牌，要入虎口大家一起入罢了。 乔绾嘆了口气，莫名觉得心累，她站在廊檐下吸了几口气，转而喊了东风来。 「去备车，傍晚我去趟兵府司。」东风怔了怔，一脸迟疑道。 「您……去见江二爷？」 乔绾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去见白芍。」 东风听完脸色更不好了，「夫人……」 「不用担心，我就跟她说两句话，不靠近她。之前放出去的消息，季老七知道她在我手里，我不回宁安，他早晚要想办法逼我回去，或者他亲自过来。在这之前，我总得做些什么。」 即便要留着白芍桎梏季老七，她也不会让白芍太好过的。 心情不好，总是要想办法让自己好起来。 知道乔绾要去兵府司，万韬坚决要亲自陪她。 东风开车，万睿坐副驾驶，乔绾和万韬坐在后座。 车子离开万府，乔绾看向车窗外，临近傍晚，春日的夕阳余晖红盈盈的，整座霖城都蒙了层霞光。 街道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湛蓝军装的大兵扛着枪站的笔直，他们冰冷的神情，和清冷的街道，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她盯着街道若有所思，陷入自己的思绪。 万韬看了她两眼，开口打破沉默。 「矿洞的动乱已经宣扬出去，现今薛总军派了人将矿山围起来，都已经停工了。」 乔绾回过神，轻「嗯」了一声。 「那些制造混乱的人可都谈拢了？不要半路横生枝节。」 万韬点点头，「放心吧，都安排妥了。」 他看了乔绾一眼，「我听说季四爷来过。」 「刚走。」 乔绾微不可闻的舒了口气，神色平淡。 「不过是秉着要死一起死的念头，他定然觉得比起他，季老七更在意怎么制服九爷，所以一定要拖我一起回去。现今矿洞出事，他代理五省军司，也有了耽搁不回的藉口。」 万睿听完这话，扭头看乔绾。 「既然都不想回宁安，至少目的相同。」 乔绾点点头。 这时，车子停在兵府司外，东风下车打开后车门。 乔绾扶着车门下来，就看见江篙站在府门外。 他依旧西装革履，穿着白衬衫黑马甲，双手插兜，眉眼带笑的姿态，说不出的闲适优雅。 他笑看着乔绾拾阶而上，清润的眸子里印着姑娘的影子。 她穿了身旧时的衣裳，湘妃色小褂，深碧色马面裙，外罩绯红披风，绾着同心髻。 整个人白玉雕砌的一般，在晚霞下瞧着清暖温柔，像个世家大族的少奶奶。 等乔绾走到近前，他一边侧身给她让路，一边笑盈盈开口，语气悠闲轻慢。 「你要审人，押去万府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乔绾樱唇勾了勾，笑意清浅。 第170页 「薛启军在矿山没回来，我怎么好指挥江二爷替我做事，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听她这副清疏客气的语气，江篙闷笑一声，歪着头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姑娘眉目如画，只是有些故作冷清，不太可爱。 「太客气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想亲自来看看我，关心我住的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乔绾眉梢抽了抽，轻轻撇了他一眼，克制着才没朝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呸」一口。 「二爷平时一定挺闲的，总喜欢自己幻想些有的没的，我听璃姐姐提起过，国人称这叫癔症，西洋人称这叫精神分裂。」 这时已经到了地牢门外，乔绾步子顿了顿。 侧过头黛眉轻蹙，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二爷还年轻，要注意休养身心，有病，得尽早治。」 守门的大兵已经打开了铁门。 说完这句话，乔绾扭回头，抬脚走进了地牢，沿着台阶一路下去。 江篙站在原地，脸上神情僵硬。 东风跟在乔绾身后，路过他时侧头看了一眼，唇角可疑的扬了扬，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万韬和万睿纷纷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江篙看着几人的背影，顿时哑然失笑，低声自语。 「小丫头，倒是一点儿亏都不吃，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可没有小时候哭鼻子撒娇可爱。」 他「啧」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地嘆了口气，跟在几人身后，慢吞吞跨进了门。 地牢内潮湿阴冷，乔绾下到底层时，甚至看见了逃窜的老鼠和蟑螂。 她举着帕子掩住口鼻，跟在领路的大兵身后，穿过一道道牢门往里走。 大概五分钟后，停在了靠里的一间牢房前，大兵将铁栅门上的四方大暗门打开，乔绾看清了里面的情景。 不大的牢房里，暗无光日，只有两台油灯的光芒昏暗摇曳。 破旧的桌椅和架子床是里头所有的摆设。 里面的人听见动静，从床边站起身，慢慢走过来。 离得近了，乔绾看清她的脸。 这个女人不浓妆艷抹的时候，瞧着眉眼秀美。 即使在这么破旧阴暗的地方，关了这么久，可她除了身上和脸上有些灰尘，看不出丝毫狼狈。 乔绾静静盯着她，月眸清澈淡漠。 白芍眯了眯眼，半晌似乎是看清外面的人是谁，朱唇勾起抹嘲讽的弧度。 「你终于敢出来见我了。」 第132章 你所受的苦难，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听她的语气，像是一直在等乔绾。 乔绾月眸眨了眨，笑意清浅天真。 「白小姐一直在等我。」 白芍勾唇，一双丹凤眼冷冷盯着乔绾。 「你当然会来，不然费心抓我做什么。」 「我费心抓你？」 乔绾反问了一句，好笑的挑了挑眉，上前半步，低柔笑道。 「你费尽心机逃离季老七的控制，要我相信你只是想重获自由？如果是你，你会信吗？」 白芍冷冷眯眼，抿着唇没接话。 乔绾站直了，笑意收敛，淡淡瞧着她。 「听说你是在苏省边界被江二爷的人抓到的，你一路隐藏行踪跑到这儿来，不会是为了看看我而已吧。」 「你能让江篙为你做事，也算有本事。」，白芍娇笑一声，视线向乔绾身后打量了一圈，慢悠悠道。 「九哥不在，你就跟别的男人私下来往，你可真是有恃无恐。你应该知道了，他从江篙手里使了些手段把你搞到手，以他霸道的性子，知道江篙围着你转，恐怕不会不介意的。」 「劳你费心了。」 乔绾月眸笑弯，声线低低柔柔。 「我们还是废话少说，我今日来，一是来探望你，看看你住的习不习惯。二嘛，你关在这儿，消息怕是也不灵通，有件事要告诉你。」 白芍好整以暇地勾了勾唇，一副孤高自傲的姿态，很是不屑一顾。 乔绾也不恼，依旧笑盈盈的。 「季老七为了找你，不顾伤势非要亲自出宁安城，因此跟大帅起了颇大的争执，现今大帅病重了，你猜这其中有多少是季老七的手笔。」 白芍上扬的唇角渐渐下落，盯着乔绾的眸子也变得越来越暗。 乔绾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心里的猜测已经得到了印证，她突然就笑了。 「白小姐跟了他多年，他对你百般宠爱悉心爱护，可你听到他就快要夺得胜利的消息，瞧着好像，不是很高兴啊。」 白芍垂下眼没看她，声线清淡。 「他真的能赢，要死的就是九哥和你，你看起来倒是比我要高兴。」 乔绾抿唇笑了，轻轻摇头。 「不，我是替白小姐高兴，因为你应该等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七爷了。你又能安安稳稳呆在他身边，被他护在羽翼下，被他宠爱着。」 「到了那时不管你害死多少人，也没有人再敢埋怨你，记恨你，因为他会为你解决。」 「他那么爱你，没了阻拦，他一定会明媒正娶将你抬为正室夫人，即便你……不能给他延续子嗣。」 「够了！」 白芍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阴沉，到了最后一句，突然尖锐的大吼一声。 她死死盯着乔绾，眸子睁大眼眶微红，恨意迸发时，面目有几分狰狞。 第171页 这副神情，又恨又苦又疯癫，分明就是不太正常。 乔绾月眸幽暗，静静盯着她没再说下去。 然而白芍却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情绪完全失控。 「谁稀罕他的狗屁宠爱！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你想要，我让给你啊！哈哈哈，我跟你换！你要不要？」 「绾绾。」 万韬上前，蹙着眉看了眼白芍，拽住乔绾臂弯。 「这女人疯了，问不出什么，咱们回去吧。」 乔绾定定看着白芍，被万韬拽着后退了几步，然后视线看向杵在一旁吸菸的江篙。 她正想要问什么，牢房里突然传来白芍的大喊声，伴随着「哐哐」的踢门声。 「你别走！乔绾！你不想知道过去的事吗？你不好奇吗？他那么宝贝你，过去那些腌臜事儿一定没告诉你，你过来啊，你过来我都跟你说……」 「好了！」 江篙厉喝一声，将菸头扔在地上用力踩灭。 地牢里光线昏暗，乔绾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出不耐和冷漠。 「她犯病了，你问不出什么，走吧。」 「别走！不许走！乔绾，你少一副得意自在的姿态，你凭什么！轮不到你看我笑话！我付出的我经历的你都知道吗！你过来！」 「闭嘴！」 江篙冷喝一声，大步走到牢门前，眸子眯成一条线，话说的又快又重。 「你有什么可委屈的？爱而不得心生愤恨是你，自作自受自甘下贱是你，背叛挚友陷害无辜之人也是你，你所受的苦难都是你自己作下来的，你应得的报应！你再多说一句，爷现在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芍捂着耳朵摇头，浑身都在颤抖，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不是！我不是！我是被逼的！」 这喊声悽厉尖锐，在深暗的走廊里回荡，乔绾听的闭上眼，黛眉紧蹙。 「你是活该下贱！像你这种人，早该下地狱。」 「江篙！我杀了你！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够了！」 乔绾只觉得心口突突直跳，像有什么要涌出来，于是大喊一声打断两人。 她抚着胸口用力喘了口气，月眸清澈紧紧盯着江篙。 「你干什么。」 江篙眉心微蹙，面露不解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乔绾捂着胸口平静了一会儿，举步上前，直直看着江篙。 「你明知道她现在不是个正常人，你干什么刺激她。」 江篙眉梢轻挑，不可思议地笑了笑。 「我刺激她？是你先刺激的她发病的，她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没疯！我没疯！」 白芍激动的开始踢门，嘶声叫喊着。 这刺耳的声音震的乔绾偏头疼，她伸手推开江篙，站在牢门前。 「我激她是为了应徵我的猜测，你激她是为了让她更疯，你不过是不想让我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会儿出去我再跟你谈，你让开。」 江篙黑着脸，一边退后一边摇头。 「乔绾，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有些事你知道了，也不过是闹心噁心，没有任何益处，季老九甚至别人不告诉你，总归都是觉得不值得提。」 乔绾充耳不闻，冷着脸道。 「有关他的事我都想知道，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恶不噁心，由我自己决定。」 她这次来，不过就是想试试白芍对季老七的态度，不过就是想印证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等位的。 一开始并没有多想过问以前的事，可江篙的反应，让她十分有兴趣听听白芍的话。 江篙冷冷勾唇，侧过身去不看她，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一个疯子的话，你也肯听，你怎么没有耐心去亲自问季老九。」 乔绾黛眉挑了挑，月眸冷清漆黑，静静看着白芍。 「她说的话我要听，信与不信由我，等九爷回来，我自是要问的。」 江篙无话可说，耸了耸肩，一副「君请自便」的姿态，后退了几步。 牢房里的白芍，直勾勾盯着乔绾，突然诡异的笑了。 第133章 孩子不会是九爷的 白芍的神情恍惚又疯癫，笑的有些惊悚。 乔绾黛眉紧蹙，掩在披风下的手轻轻拢住腹部，努力抑制住心头的跳动，冷静开口。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我想告诉你，他根本就不爱你，他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的恩情，根本就不会管你的死活。」 乔绾月眸清澈宁静，这句话勾不起她丝毫的情绪。 季世延爱不爱她，她比谁都清楚。 白芍笑呵呵的，语气又轻又慢，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你以为凭着张脸，就能勾的他神魂颠倒非你不可？小姑娘，你太单纯了，你觉得我比你哪里差？ 家世背景，德行举止，性格模样，我比你差吗？我在他身边长大，他之前待我多好你不曾见过。」 乔绾眉心轻蹙，轻轻摇了摇头，细声道。 「你若是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大可不必。不如说点我感兴趣的，你怎么背叛小十，怎么害死了她，怎么委身七爷，怎么蛊惑的他，或者你的孩子怎么没的……」 第172页 「我的孩子！」 白芍猛地拽住牢门，嘶声打断她。 「我的孩子是他害死的！是他亲手害死的！那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他就这么狠心，他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哈哈哈……」 乔绾月眸睁大，捂着腹部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心跳又开始剧烈。 白芍又哭又笑，疯言疯语还在继续。 「我害死小十……我没办法了，我也不想的。他总惦记着个摸不着看不到的人，他都没见过你的面，他就把你牢牢记在心里，把你当成他一辈子的责任！我呢，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 「我那么爱他，我就算不要名分，我哪怕做他的姨太太都可以！他不要我……说的好听，什么把我当妹妹，什么我跟小十一样的，怎么一样？我又不姓季！」 「我不甘心，我就不信我成了他的女人，他还能狠心不要我！」 「夫人，这些话不能……」，东风上前试图打断她。 「你闭嘴！」 乔绾呵斥了一声，张着嘴喘息，因着太久不眨眼，月眸里睁的都蒙上了水雾。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不敢想白芍口中的人，是季世延。 应该不是的，她说的是季老七，是吧？ 她抿着唇，一字一句道。 「别打断，让她说下去。」 江篙看在眼里，微微眯着眼没吭声。 「哈哈哈，他果然是真的是冷心冷肺，他不认，他不认我可以，他怎么能不认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我害怕极了，他不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被赶出季家，季大帅会打死我的！小十不帮我，我又被六爷威胁，他不要我的孩子，我总不能不要他，我得保护他。」 「是他们先心狠无情，怪不得我！」 「我怎么知道六爷会玷污小十，我以为他只是想对付九爷，谁想到他能对同父异母的妹妹下手！」 「他们都要杀我，我只能卖身给七爷，跟着他总比跟着六爷好多了吧？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我有什么错！我跟着七爷，孩子至少还姓季！」 「对，他越不要这孩子，我就越要留下他，我要让他以后天天看着这孩子喊别人爹！」 乔绾扶住墙，闭着眼低声开口。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不会不要孩子，世延不会的。」 白芍呵呵笑着，趴在门上一脸嘲讽看着乔绾。 「我告诉你，就是他的，药是我亲自下的！绝对不会是别人。」 「虎毒不食子，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狠手，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我爱他，他不要孩子，是我犯了错，可他惩罚我了，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我……」 「是因为你！乔绾！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这么对我！我跟他青梅竹马，他一定会娶我的！」 「够了！」 乔绾的脸色不太好，江篙厉喝一声上前架住乔绾，冷冷看向万韬。 「扶她出去。」 万韬张了张嘴，连忙与万睿一左一右扶住乔绾，带着她往外走。 乔绾拢着披风护住肚子，回头看了一眼。 江篙正抓着牢门，一手伸进去像是要做什么。 乔绾提了声喊他。 「江二爷，毒哑她！」 江篙顿了顿，侧过头来。 隔得远，乔绾看不清他的神情，她急促喘息着。 「我留着她，有用处，别杀她。」 从兵府司出来，乔绾坐上车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 她的脸色实在白，万韬一脸阴沉，想说什么，到底心里也是半信半疑，说不出违心的话。 一个女人若是有了孩子，怎么会不知道是谁的种。 白芍因为这事儿都疯了…… 「夫人！当年的事，九爷是当事人，可明秋和琉蝶都是十分清楚的，您可别因为一个疯女人的胡言乱语，就对九爷起疑。万事，等九爷回来再细问，九爷心里有夫人，不会矇骗夫人的。」 东风难得急的一头汗，也难得说这么多话。 可惜乔绾魂不守舍，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抚着肚子闭着眼静心，半晌低低开口。 「东风，开快些，我肚子疼。」 这句话犹如惊雷，车上三人顿时慌了。 「绾绾……」 万韬脸色骤变，且不管白芍说的是不是真的，乔绾肚子里的孩子，却的的确确是季九爷的。 这会儿，她和孩子可不能出事。 「还回什么府！去就近的医馆！」 万睿沉着脸开口，转而就要给东风指路。 乔绾闭着眼拍了拍车窗，像是憋着口气不敢出。 「回府，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了身孕吗？」 万睿一噎，万韬也神情焦躁了，连声催促。 「快点儿！开快点儿！」 车子如在夜色里融为一体，抵达万府只用了几分钟。 东风打开车门，沉声道了句「得罪」，将乔绾打横抱起，一路健步如飞向后宅走去。 万韬提着袍摆跟在他身后，跑的一头汗。 万睿已经亲自去请府里的大夫。 一行人还没抵达老太太的院子，就已经惊动了整个府里的主子。 静夜里，整座万府渐渐灯火通明。 第173页 此时远在千里，日夜兼程的季九爷，只觉得心头一阵烦闷焦躁。 他蹙着眉拍了拍胸口。 「九爷，是不是歇一会儿？这么下去，马也吃不消了。」 赵滨察觉他的反应，连忙开口。 季九爷薄唇微抿，望了望深黑的天色，总觉得心头不安。 他勒停马，沉凝了片刻，侧头看向赵滨和韩兆。 「就地扎营，赵滨和佟骁带队往宁安城赶。韩兆跟爷先走，到最近的城池换辆车。」 「九爷……」 「两个人车程快，爷先回趟霖城，回头在宁安城碰头。」 第134章 也不是咱们求着要嫁给他的 翌日，霖城下起了绵绵细雨。 折腾了大半夜，乔绾睡到下午三点钟，才缓缓睁开眼。 明秋守在床边，见她醒来，连忙站起身扑上前，红着眼眶双手合十。 「夫人，您可醒了，阿弥陀佛，您觉得怎么样？哪里还难受吗？」 乔绾静静看着她，月眸浅浅一弯，素手在被子下轻轻抚了抚肚子。 「我没事，瞧把你吓得。」 明秋顿时瘪着嘴就哭了，一边给她掖了掖被角，一边抽抽噎噎的小声絮叨。 「您也是的，您好端端的去见她做什么？兵府司的地牢哪是您能去的地方，您一点儿都不为自己和小少爷想想……」 「明秋。」，乔绾闭着眼打断她，无奈的笑了笑，「你别念叨了，我头疼。」 明秋吸了吸鼻子，小声哽咽。 「您要是出个意外，奴婢们也没脸见九爷了，干脆以死谢罪得了。」 乔绾就闭着眼嘆了口气，黛眉轻蹙没吭声。 明秋连忙道，「奴婢不说了，您睡了一天，是不是饿了？奴婢这就给您端饭来。」 乔绾是真觉得饿了，饿的胃里有些噁心。 她点了点头，看着明秋急匆匆离开，随即收回视线，掀开被子看向自己的肚子。 「崽崽，对不起，是母亲不好，你可别生气。」 回应她的是一片平静。 乔绾眼睑颤了颤，轻轻将被子盖好，盯着帐顶开始发呆。 想起昨天的情景，她心头十分后怕，她应该听江篙的。 她跟九爷都有了孩子，有什么话等他回来再问，他一定不会瞒她的。 她不该这么冒险，偏又不够稳重，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腹中的小崽崽。 还有白芍的话，她不该受影响的，九爷爱护她疼惜她，万事都为她着想为她安排，她不该怀疑他。 这里面一定是有误会的，九爷不会是白芍口中那样的人。 她想的入迷，心里脑子里全是季九爷对她好的一幕幕，想着想着心头发酸，就有些想哭。 「你到哪了呀，你怎么还不回来……」 万夫人扶着万老太太进来时，就瞧见她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流泪的模样。 万夫人心头一酸，连忙上前去，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泪，细声温柔开口。 「绾绾，吓着了吧？别哭，大夫说了，只是动了胎气，没大碍，你好好养着，没两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万老夫人坐到床边，听了这话跟着蹙眉。 乔绾胡乱揉了揉眼睛，吸着鼻子勉强一笑。 「外祖母，舅母，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九爷，担心他而已。」 万夫人听了，有些无奈的张了张嘴。 「你这是想他了？」 乔绾抿着嘴垂下眼，眼眶湿润鼻头微红的模样，可怜极了。 万老夫人嘆了口气，拄着拐杖杵了杵地，沉着脸开口。 「昨天的事，我都听你舅舅说了，那个叫白芍的，她疯疯癫癫不太正常了，说的话总有几分糊涂。」 乔绾听的鼻子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又往下掉。 万夫人慌的连忙哄她。 「你这孩子，情绪对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影响，你别激动。母亲，您先别提这茬了。」 万老夫人哼了一声，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冷着脸道。 「出息！有什么不能提的？孩子是她自己的，她要生还是不生都是她自己的命，我跟你说，即便是真的，你也不用哭哭啼啼地，你真气不过，去杀了那个女人，等季老九回来，跟他和离，不过了就是了，哭有什么用？」 「谁要和离！我才不要呢！」 乔绾哽咽着喊了一声，捂着肚子大口喘气，一脸倔强。 「九爷不是那样的人！等他回来我自然会问问清楚，怎么就招惹这种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明秋端着托盘进来，就听见乔绾这声叫嚣。 又见万老夫人和万夫人都在，顿时吓的不敢吭声，将饭菜搁在桌上，杵在一旁默默呆着。 万夫人「啧」了一声，头疼的捏着帕子蹙眉，低声说道。 「你心中既然明白，怎么还把自己气成这样！他心里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你不比谁清楚？别喊也别吵，要问也是心平气和地谈。」 「她也就这点能耐，依我看，等那老九回来，最好再打一顿闹一顿，忍气吞声卑躬屈膝的，做什么？也不是咱们求着要嫁给他的，这点闹脾气他能忍不了？」 万老夫人驳了一句，沉下气来，语重心长地道。 「你好歹，遇上的是个心里眼里有你的人，他纵着你发发脾气打打人都无可厚非。 第174页 但是呢，你没生和离的念头，还是因着心里信他，你既然有自信他做不出这样的事，那也没必要气着自己。」 「唉！」万老夫人倾身握住乔绾的手，压低声道。 「我跟你说，这是个调教他的机会，他这种人，你一辈子抓不到几次这机会。拿捏他，得软硬兼施，你闹的大，他知道你更在乎他，他不能跟你当真，只会一边得意一边低头。」 乔绾听着，月眸眨了眨，眼里的泪渐渐不掉了。 她一脸犹疑不决，左右看了看万老夫人和万夫人，纠结的小声开口。 「我是要问他的……我想着有些话说明白了，总比藏着掖着要好。」 「可是，外祖母……这闹大，能怎么闹大？是不是有些过了。」 软硬兼施她不是不懂，母亲教过她。 可是，她跟九爷，怎么硬的起来？她都多久没见他了，只想扑在他怀里撒娇求安慰。 万夫人忍俊不禁，回头看了看明秋，见这丫头一双杏眸瞪着，咕噜咕噜乱转，不由没好气的摆摆手。 「你先出去。」 明秋握着手咬唇，磨磨蹭蹭不想走，她总觉得，两位娘家人要出馊主意。 万夫人瞪了瞪眼，亲自上前推她。 「这儿不用你伺候，你门外等着就是。」 「唉？夫人，饭菜一会儿凉了，您还是让奴婢先伺候我们夫人用膳吧。」 「这儿有我呢，饭菜我伺候绾绾吃，不用你惦记了。」 「夫人，万夫人。」 明秋哭笑不得，苦着脸抵住门求情。 「您二位可发发慈悲，九爷和夫人都多久没见面了，您可饶了九爷吧。」 万夫人温婉一笑，「你这丫头，知道自己主子是谁？」 明秋张了张嘴，顿时泄气了。 是啊，她主子是夫人。 「想让九爷和绾绾一直好，咱们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万夫人扔下这句话，将门从里关上，徒留明秋站在廊下，瞪着眼唉声嘆气。 第135章 乔绾，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当天夜里，一辆黑色洋车车速极快靠近城门。 守城的大兵面面相觑，正要上前盘问，就见驾驶位车窗打开，一人探出头来。 看清来人，四人连忙站正了军姿。 「总军！」 韩兆淡淡开口，「开城门。」 「是！总军！」 城门徐徐打开，车子飞速驶入，很快融入了夜色。 不过三五分钟，就停在了万府门外。 季九爷从后车门下来，看了眼守着的兵卫，脚步不停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府门去。 「九爷，韩总军……」 几个大兵一脸吃惊，正要行军礼，被韩兆摆手拦住。 「别声张，先开府门。」 「是。」 府内也有兵卫守着，季九爷和韩兆顺利的进了府。 「九爷……」 韩兆欲言又止。 季九爷头也没回摆了摆手。 「找个人带你去听楼的院子，不必跟着了。」 韩兆应了一声，停下步子顺手拽了个人问方向。 季九爷一路疾驰，健步如飞，直冲着万老太太的院子去。 夜色里的廊道弯曲悠长，他越走心里越急躁，抵达院门外时，他抑制不住唇角上扬。 廊下守夜的丫鬟婆子本来在打盹儿，突听一阵稳健的脚步声，纷纷惊醒。 看清闯进来的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季九爷身影修挺高大，一身湛蓝军装，瞧着龙行虎步风尘僕僕。 他上了台阶，声音低沉道。 「不必惊动老太太，绾绾可还住的原来的屋子？」 「九……九爷？」 一个婆子惊讶的唤了一声，随即连忙压低声音，一脸诚惶诚恐。 「您……您怎么突然来了，这这……」 季九爷修眉微蹙，淡声道。 「爷去见绾绾，带路。」 明秋被敲门声惊醒，揉着眼打开房门时，也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杏眼儿睁圆，张大了嘴，正要唤人。 季九爷已经食指竖在唇边，随即摆了摆手示意她让开，长腿一迈，军靴轻轻落地，径直往里屋走去。 明秋站在门框边，盯着他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捏着手指头使劲掐了掐，确定不是做梦，一边蹙着眉退出门外。 将门关上，明秋倚着廊柱发呆，暗道怪了，真不经念叨，白天里夫人刚气的不得了，九爷夜里就赶回来了。 想到今日两个娘家人不知道给夫人出了什么主意，明秋顿时一脸忧愁地咬住手指头。 「大半夜，在想什么。」 背后突然传出的低沉话语吓得她一个激灵，明秋连忙转过身。 东风站在廊檐暗影下，身影欣长高大，他向前走了两步，鹰眸沉静无波。 每次单独面对他，明秋总是莫名紧张。 她低下头，小声喏喏道。 「九爷回来了，今夜不用我守夜，我回去休息了。」 她说完低着头绕过东风，一路小碎步往偏侧的屋跑去。 东风负手站在原地，静静盯着她背影。 直到房门关上，他无声勾了勾唇，转身重新隐入了暗处。 屋内，乔绾夜里不喜欢点灯，季九爷借着窗户上昏暗的灯影，轻手轻脚靠近床榻。 第175页 离得近了，他俯身坐下，隐隐约约能看清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轮廓。 她睡相向来乖巧，安安静静的像个西洋娃娃。 终于回到她身边，季九爷长长舒了口气，怕她突然醒来吓着，他轻轻握住搭在被子上的素手，俯首靠近她，声线沉柔温和。 「绾宝贝。」 他悄悄唤着，唇已经抑制不住贴在她唇上。 乔绾醒过来，下意识侧了侧头，月眸睁开，看见的是熟悉的轮廓，嗅到熟悉的味道。 她朦朦胧胧盯着面前的人，以为自己在梦里，于是轻轻回吻他，抽出手去摸他面颊。 「世延……」 这声像梦呓。 季九爷闷声低笑，大手轻揉她发顶，捧住她小脸，加深这个吻。 「唔……」 触感如此真实，吻也如此真实而缠绵。 乔绾月眸渐渐睁大，她素手下意识抬起。 捏住季九爷面颊，用力一拉。 季九爷吃痛，松开她唇瓣，左右晃了晃头躲开她的手，揉着她发顶哭笑不得。 「绾宝贝，还没睡醒？」 乔绾这下是真醒了，简直清醒地不得了。 她怔怔盯着面前的人，月眸眨了眨，伸手抓住他衣领，就要坐起身。 季九爷手托住她腰背，扯了枕头靠在乔绾身后，凤眸带笑扶她坐好。 「你坐好，爷去开灯。」 乔绾没吭声，怔怔瞧着他身影离开床畔，试探着小声唤他名字。 「世延？」 季九爷眉眼带笑应了一声，将屋里的落地灯打开，他站在灯边，摘了军帽，开始脱军装。 乔绾就安安静静靠在床头，一眨不眨地看他，月眸清澈透亮光泽水润。 季九爷回头看了两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穿着白衬衫和亵裤走回床边。 他重新坐下，一边看着乔绾笑，一边轻轻掀开她身上的薄被，视线下移，看清她鼓起的腹部，眼底的笑意温柔如水。 乔绾看着他将手附在自己腹上，然后俯首吻了吻肚子，眼眶就红了，泪在里头打转。 季九爷正要说什么，抬眼看她，就瞧见小妻子这副受了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心一紧，连忙上前将乔绾抱在怀里，贴着她面颊低哄。 「好端端哭什么？爷不是回来了？」 他一哄，乔绾更委屈了，抓着他衣领开始哽咽，哭腔娇软。 「你怎么才回来！」 季九爷好笑，轻轻拍着她背，声线低沉。 「爷的错，爷不该拖拖拉拉，让你等久了。」 「你何止让我等久了。」 乔绾不依不饶，一把推开他。 「我们崽崽差点就没了！」 季九爷笑脸一僵，随即整个眉眼都冷肃了，凤眸紧紧盯着她肚子看了一眼，伸手扶住她肩头。 「出什么事了？」 乔绾瘪着嘴，主动靠在他肩上，环住他腰身，声音发闷。 「你告诉我，你跟白芍过去有没有过不清不楚地事儿？」 季九爷心里正惦记着她和孩子出了什么事儿，突然听她问这一句，顿时又气又无语。 「胡说八道什么呢？」 「白芍疯了你知不知道？」 「她疯了就疯了，跟爷有什么关系，好端端提她做什么。」 话说到这儿，季九爷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捏着乔绾下巴，强迫她抬头，盯着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凤眸微微眯起，语气阴沉。 「江篙抓了她，你去见她了？」 乔绾月眸清澈，静静与他对视，噘着嘴没吭声。 季九爷薄唇抿成条直线，一字一句地道。 「你挺着个大肚子，跑到地牢里去不说，只是为了去见一个疯子？」 「乔绾，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第136章 四个多月，稳当了 这语气，听着可真气人。 乔绾一把拍开他的手，月眸瞪大盯着他，下巴也仰起来，话说的硬邦邦。 「凶什么凶？这是你一回来，见到你数月未见，身怀六甲的妻子，该有的态度？」 季九爷：「……」 这副趾高气昂地语气，实在顶的他没话说。 乔绾抱着臂，绷着小脸樱唇微抿，一脸的不高兴。 「我在问你白芍的事，你扯别的做什么，你心虚啊！」 季九爷无言以对，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他沉下口气，再开口时语气温和低柔。 「谁的事，也没有你跟孩子的安危重要。」 乔绾月眸微动，随即撇开眼不看他。 「少甜言蜜语的糊弄我，我问你，白芍当年怀的孩子，真的是季老七的？」 季九爷无奈，支着胳膊靠在床尾，回答的漫不经心。 「季老七能是个给别人养种的人？这话问的，爷倒想知道，不是他的是谁的？」 乔绾没接他这茬，而是抱着臂一本正经地看向他。 「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什么意外？管他是不是意外。绾绾，小别胜新婚，你一定要在半夜里跟爷讨论这些外人的事，浪费重逢的时间？」 「少打岔！」，乔绾白了他一眼，接着问他，「她之前给你下过药是不是。」 季九爷面上不耐的神情微顿，缓缓坐直了，冷峻的眉眼也端正起来。 「谁跟你嚼舌根，白芍？」 第176页 「看你反应，该是中过她的招数。」 乔绾心里发酸，语气也不太好了。 「她说了，她当初怀的孩子是你的！」 季九爷沉着脸，脸色冰冷难看。 好半晌舒了口气，盘腿坐在乔绾对面，一副要打坐的姿态，闭着眼徐徐开口。 「药是下过，爷当时没怀疑过她，不过第一时间察觉了，被韩兆送到傅家，才熬过一劫。至于她怎么和季老七糊弄到一起的，爷就不清楚了。」 「爷只说一遍，爷没碰过她，你要是敢问第二遍，这事儿就没这么容易过去了。」 乔绾静静看着他没吭声。 季九爷等了一会儿，睁开眼看她，冷峻的眉眼看不出什么情绪，转身下榻，淡淡道。 「不早了，你先睡，爷去洗漱。」 乔绾月眸微眯，盯着他背影，缓声开口。 「你这是想沖我发脾气吧？」 季九爷顿住脚步，背对着她嘆了口气，单手叉腰捏了捏眉心。 「绾绾，别闹了。」 「我闹了吗？崽崽差点就没了，我心里怕的很，你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季九爷薄唇微抿，心里的气因为这句话，被丝丝涌上的自责沖淡。 他转回身，认命的苦笑一声。 「是爷不对，爷跟你道歉。」 乔绾小脸绷着，话赶话问他。 「你哪错了？」 季九爷定定看着她，小姑娘白嫩的脸绷着，抱着臂声声质问的模样，活像只小母老虎，哪有之前温顺乖巧。 他心里噎的难受，又气又好笑，偏偏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季九爷无奈的嘆了口气，举步走回榻边，低声下气地柔声哄她。 「爷担心你，记挂你，扔下十万大军日夜兼程赶回来守着你。」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蹲下身静静与乔绾对视，换了种方式跟她沟通。 「爷知道，这么久扔下你不管，你又刚刚被个疯子刺激，担惊受怕过，心里有怨气。」 「实在不行，你打我，骂我，砸东西都成。只是别跟爷怄气了，气坏了身子，对我们宝贝不好。」 乔绾绷着的脸渐渐撑不住了，心里那点委屈化成水，软的不像话。 低声下气的，哪像个顶天立地带兵打仗的少帅，没出息。 心里骂着，唇角已经抑制不住翘了翘，乔绾撇开眼不看他，闷声道。 「我一定得弄清楚这件事的，她说你不要她的孩子，甚至亲手……那时候我就知道，如果真是你的孩子，你不会下得去手。」 季九爷自然看清她那点神情变化，压在心里的那口气也散了，听到这句话，他笑了笑，起身坐到床边，探头看她。 「你又猜错了，真不是爷做的，爷派的人去的时候，她已经留不住那孩子了。」 乔绾怔了怔，月眸睁大看着他。 「那是谁做的？」 季九爷凤眸微动，没接这话，而是伸手捏住她鼻子，磨了磨牙道。 「管他谁做的。倒是你，大着肚子到处乱跑，自己搞这么惊险，还把气都撒在爷身上，若不看在我们宝贝的面子上，看爷今夜会不会放过你。」 最后一句说的实在暗含深意，乔绾听的耳根子热，一把拍开他的手。 「你不招惹这种疯子，我会这么生气吗？再言之，我去见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哦？」 季九爷修眉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乔绾愤愤地哼了一声，抬手锤了他一拳。 「季老七现在在宁安就要只手遮天了，他在乎她在乎的不得了，我当然得把白芍牢牢抓住，这事江二爷倒是帮了大忙了。」 她提到江篙，季九爷凤眸里的光泽莫名暗了暗，却并没有打断她。 「之前我一直在想，白芍自己逃离季老七的控制，她跟季老七之间的感情，一定是不对等的，说不定她不爱季老七，甚至还很厌恶季老七。」 「我去见她，就是为了印证这一点，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 季九爷听的来了兴致，眉眼带笑问她。 「然后呢？」乔绾月眸眨了眨，接着道。 「男女关系里，投入多的那个，总会被投入少的那个死死拿捏，白芍不爱季老七，我可以利用这一点，别小瞧女人，有时候她可以毁了一个男人的一切。」 季九爷听了这番话，凤眸深邃一脸感悟的点点头。 他直直盯着乔绾，面对她自信傲娇的神情，觉得既感慨又欣慰。 太聪明了，简直又通透又有心机，这狐狸丫头，他可真喜欢呀。 他舌尖顶了顶腮，垂着眼慢慢靠近她，伸长手臂将她拢进怀里，贴着她白玉般的耳垂低轻询问。 「绾宝贝，我们宝贝几个月了？」这话问的，牛头不对马嘴，乔绾眨了眨眼，下意识回道。 「四个多月……」 「唔，四个多月，稳当了。」 乔绾被他推倒在床上，两个瞬息后反应过来，连忙推着他胸膛义正严辞地拒绝。 「不成！昨日刚动了胎气，你快起来！」 季九爷一僵，撑在她身上闭着眼，半晌颓败的骂了句脏话，爬起身下了床，大步离开了。 乔绾躺在床上，侧头看了眼他气急败坏地背影。 她没忍住，独自笑出了声。 第177页 第137章 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 万老夫人是晨起后，才知道季九爷回来了。 她净了把脸，由万夫人扶着往餐桌前走，一边问了句。 「没闹多大动静儿，那绾绾是决定就这么算了。」 万夫人抿着嘴笑了笑，扶着她坐好了。 「关起门来，两口子的事儿，咱们该说的说该劝的劝，真要怎么做还得看他们自个儿。我瞧，那九爷也不是个愣头青，哄绾绾一定也有一套。」 她说着，给老夫人盛了碗粥，万老夫人拿起汤匙哼笑了一声。 「他比我们绾绾大上十岁，老男人一个，人情世故自然比绾绾拿捏的好。」 「女人，你还不知道？面对着心上的那人，他即便什么都不做，说上几句甜言蜜语，许个无关痛痒的诺言，再大的脾气也哄没了。」 万夫人忍俊不禁，坐到一旁陪她用膳。 「母亲，绾绾也并非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否则哪能拿捏住季九爷这般的人？我看他们俩，不一定谁道行深。总归他对绾绾用心，咱们也就安心了。」 万老夫人搅着碗里的粥，点了点头，低声道。 「如今他撩下十万大军，先亲自回来接绾绾，怎么说，绾绾是要跟他一起回宁安，在他身边，比独自留下安全。」 万夫人应了声，接话道。 「我让人去催催裁缝，之前做的那些衣裳应当好了，留着她带回宁安城备用。」 万老夫人不以为然，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一定用得上，跟着季九爷，回了宁安，也不用遮遮掩掩。不过给她带着吧，兴许她们有别的安排。」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聊着话，没去打扰西厢重逢的小两口。 季九爷昨夜泡了半宿冷水澡，又用温水湃了湃凉意。 回屋时，乔绾还在等他，却是已经困的睁不开眼。 他赤着上身挤进被窝里，抱着乔绾拍了拍，两人相拥着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正午，乔绾被饿醒。 她撑着胳膊坐起身时，低头安静看着身边的人，男人眉眼冷峻睡颜俊逸。 乔绾看的入迷，月眸清澈微漾。 此刻，她心里是十分踏实的，这是在他身边时，才有的归宿感。 季九爷突然睁开眼，凤眸清亮看着乔绾。 四目相对，小妻子黛眉月眸神情温柔，满眼都是爱慕和喜欢。 他薄唇忍不住上扬，心里也软的不像话，坐起身捏着她下巴，倾身吻她。 乔绾也笑，一双月眸弯弯如月牙，漂亮又乖巧。 季九爷只觉得一个吻不够，就这么倾身凑近她接连吻了许多下。 乔绾觉得他这举动简直像只撒娇的大狗，于是抑制不住笑出声，伸手抵住他唇将他推开，连忙转移他注意力。 「九爷，你饿不饿，我饿了。」 季九爷闻言闷笑两声，小妻子一生气一动情都是直呼他名姓，过了兴头上，唤声「九爷」都格外甜软。 他舒了口气，起身下床，替乔绾掩了掩薄被，低柔道。 「爷唤明秋送膳，陪你吃过，要出去一趟，咱们需尽快回宁安，你的身体……」 乔绾摇了摇头，握住他手，软声道。 「我可以的，要跟着九爷一起。」 季九爷凤眸柔和，抬手捋了捋她披散的长发。 「白芍在我们手里，季老七怎么都是不会善罢甘休，把你单独留在这儿爷同样不放心，路上带两个大夫，你辛苦了。」 乔绾浅浅一笑，捏了捏他手，话语轻细。 「我再也不想跟九爷分开。」 季九爷心软的厉害，捧着她小脸吻了吻，声线沉柔。 「爷也受不了扔下你。等着，爷去传膳。」 乔绾目送他离开，然后拢着薄被慢慢侧躺下，盯着门的方向发呆。 季九爷叮嘱了明秋就返回来，端了盆热水，净了帕子，亲自伺候乔绾擦手擦脸。 两人洗漱完，明秋送了饭菜进来，季九爷直接将榻上的小几搬到床上。 饭菜在小几上摆好，明秋退了出去。 他盘腿挨着乔绾坐下，一边吃一边餵她，嘴里跟她搭着话。 「江篙特意跑来，明摆摆守着你，又替你抓了白芍，他这趟殷勤献的，有些不把爷放在眼里。」 他这语气又淡又冷，乔绾听着，不由撇了他一眼。 心下有些好笑，她咬了咬唇，贴住他上臂。 「我以为是九爷拜託他来的呢。」 季九爷垂眼扫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夹着菜送到她嘴边。 「爷的女人，用得着他守？东风说他来过两趟，你单独见的他。」 乔绾抿了抿唇，将嘴里的菜咽下去，才徐徐开口。 「也没说什么……」 她这句欲言又止的，季九爷凤眸微眯，侧头盯着她没说话。 乔绾唇角撇了撇，眼睑掀起望着他，一双月眸清澈透亮水盈盈的，像对儿水洗过的琉璃珠子。 「九爷，有件事儿我刚知道，要是告诉你，你会不会发火？」季九爷闻言垂下眼，搁下银箸，端了粥碗，温声道。 「你连怀疑白芍的种是爷的，这种蠢事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惹爷发怒的？」 他面上平静语气沉稳，心里又阴沉沉补充了一句。 除非，江篙那厮不懂道义，敢对她动手动脚？ 第178页 这么想着，季九爷心里已经窝了火。 乔绾看着他稳重冷峻的眉眼，一边喝粥一边琢磨了一瞬，迟疑的开口。 「是关于小十的。」 季九爷端碗的手一顿，抬眼盯着她没说话。 乔绾素手交握，斟酌着开口。 「这件事虽然过去很多年，您心里的悲痛多少已经沉淀了，何况六爷死了，白芍亦握在我们手中，我想着您心里的仇恨也当放下了一大半，关于有些隐秘的事情，该让您知道的。」 如她跟明秋说的一般，她不认为九爷会是个不明事理的人。 何况，关于小十的事，从来就不该对他有所隐瞒。 「九爷，小十爱慕江篙，您知道的吧？」 季九爷凤眸怔了怔，随即眸色渐渐深邃，缓缓将粥碗搁在了小几上。 乔绾见他神情和举止这般，猜不透他是知还是不知，接着小声道。 「小十离开宁安城的那晚，她让明秋给江篙送去封信，约他见面辞别，江篙没有应约……」 季九爷薄唇紧抿，摆了摆手制止她。 乔绾停下要说的话，静静看着他。 男人眉眼间神情看起来格外冷漠，却又出乎她意料的沉静，他没开口，只是静了两瞬，然后接着拿起银箸低头用膳。 乔绾若有所悟，她伸手挽住他臂弯，贴着他低柔道。 「您一直知道？是吗？」 第138章 爷有什么资格怨怼他 季九爷举着银箸的手停在半空，慢吞吞咀嚼着嘴里的饭菜。 过了许久，他沉了口气，搁下碗筷，扯了帕子擦了擦唇角，面无表情地问她。 「他亲口告诉你的。」 乔绾月眸眨了眨，侧头看他，小声「嗯」了一声。 季九爷下意识摘了手腕上的佛珠，掂在手里慢慢捻着，眉眼低垂默了默，才缓声开口。 「这事爷一早知道，小十喜欢他不是秘密，江篙把她当妹妹，不曾回应她，但她就这么没了，江篙没多久就留洋去，那会儿爷就察觉不对了。」 乔绾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看着他冷静沉稳的神情，一时又觉得他不需要自己劝导和安慰。 季九爷默了默，语声淡漠接着道。 「他的性子是这样的，优柔寡断踌躇犹豫，做事总也不能下个定性，会逃避，实属本性而为，不足为怪。」 「对小十，他不忍伤害她，又不能迎娶她。对你他犹犹豫豫放不下，又总惦记着自己有责任。 他觉得对不起爷，直到爷娶了你，他又觉得是补偿了爷什么，偏心里又过不去。」 「江篙此人，对身边的人，心软的时候没原则。对外人，心狠的时候是真的狠。」 季九爷垂眼握住乔绾手，捏在掌心轻揉。 「季老六一生爱风花雪月，红粉知己遍布，他身边有一半姑娘都是江篙的手笔，他要毁一个人，会从根子上下手。那天季老六出事儿，从屋里抬出来的那具尸体，那姑娘跟小十有五六分相像。」 乔绾惊愕地看着他，失声道，「你是说，那姑娘不是你……」 季九爷淡淡打断她，「爷是让赵滨去安排，人送进来，却已经不是赵滨找来的那个人了。」 乔绾默默失言，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了。 她以为这消息已经够震惊。接下来，乔绾听到了更不可置信地事。 季九爷声线低缓，一字一句轻飘飘的。 「六夫人，过去嫁到季家之前，也跟江篙有过一段谣言，其中真假不得而知，婚事是江家保的媒。」 「她嫁进来几年，一直不得老六喜欢，老六死的那天，屋里只有六夫人一人。」 乔绾长大了嘴，月眸也瞪圆了，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六夫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存在感极低，总是垂着眼安安静静唯唯诺诺，一副软弱可欺的姿态。 「九爷是说，您怀疑是六夫人杀了六爷？」 季九爷薄唇抿着，没接话。 他垂着眼将佛珠套回手腕上，侧头看向乔绾。 「他若是知道小十会出事，也一定会放下一切赶过去。」 「这件事爷本身就有责任，若是当日爷盯紧她，或是亲自陪她去江家跟江篙辞行，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九爷。」乔绾靠在他肩头，黛眉轻蹙，软声道。 「没有那么多若是，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季九爷唇角扯了扯，声音低轻。 「是啊，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他一直默默为小十报仇，爷作为小十的亲哥哥，有什么资格去怨怼他。」 乔绾听罢这话，月眸微热，莫名心里酸疼。 谁说这个男人冷血无情，他分明就又善良又明事理，是很温暖的人。 乔绾觉得再聊下去，自己可能会心疼的哭出来，自从有了身孕，她是越来越没骨气，动不动就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试图转移话题。 「还有件事我没跟九爷说。」 「什么？」 「矿山的事，为了拖延时间，我让舅舅安排人假意制造动乱，季四爷藉口处理政务脱不开身，我也就有理由不回去。矿山现今停工多日了，宁安城后来催了三封电报。」 季九爷点点头，神情闲适，像是不太在意。 「无妨，先让它停着，宁安城那边比较要紧。」 第179页 说完他轻轻拍了拍乔绾的背，凤眸柔和。 「还吃吗？」 乔绾看了看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实诚的点了点头。 季九爷扯了扯唇，端起碗筷继续餵她。 等她吃饱了，自己就着剩下的饭菜扒拉几口。 随即他起身下床，打开衣柜取了身干净的军装，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叮嘱乔绾。 「一会儿让明秋来收拾，顺便整理行李，爷出去一趟，大约傍晚回来。」说到这儿，他回头看乔绾，眉眼带笑道。 「你好好歇着，补个觉，夜里就走。」 乔绾靠在床头安静看着他，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 「夜里就走吗？用不用知会季四爷一路回去。」季九爷不以为然，淡淡道。 「咱们尽量隐瞒行踪，不带他，他爱回回，不爱回就呆着。跟着一路，指不准会不会捣乱。」 乔绾抿着嘴笑了笑，不再提这茬了。 季九爷离开后，明秋进来收拾行装，没一会儿听楼也来了。 她如今再有两个月就要生，高挑纤细的身量挺着个大肚子，走路时都扶着腰。 乔绾连忙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听楼在床边坐下，看着明秋忙来忙去，又看向乔绾，欲言又止。 她少有这么不干脆的时候，乔绾看着她笑了。 「韩兆回来了，你不高兴啊？有什么话吞吞吐吐的。」 听楼浅浅笑了笑，她如今不画浓妆了，整个人瞧着少了几分艷丽，多了几分柔和。 「夫人，咱们都走了，琉蝶怎么办？」 乔绾怔了怔，这才突然想起来，佟琉蝶下个月就要生了。 她怔了一瞬，缓声道。 「她是怎么想的？若是依照我们的意思，还是希望她跟着回去，佟骁和赵滨带着大军回宁安城了，佟骁一定很惦记她。」 听楼闻言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嘆息一声。 「秦书杰这个月一直待在霖城，想尽各种办法给琉蝶送信，她马上要生了，再硬的心肠也软了下来。」 「她是不想再跟他过，可那秦书杰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若留她独自在霖城，琉蝶怕是会被他磨的心软。若是回宁安，佟骁就是个三妻四妾的，秦书杰要见她就更方便了。现今，琉蝶自己也犹豫不决。」 很明显，她的心没有刚开始要闹和离时那么坚决。 乔绾跟着嘆了口气，别人夫妻间的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插手。 这世上有些人为了所谓的爱，忍受的了三妻四妾。 有些人就一定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沉凝了片刻，乔绾徐徐开口。 「这事，全看她自己怎么想，别人劝多了，会适得其反。」 这事让佟琉蝶自己决定。 听楼闻言，亦不再多说。 乔绾看了看她，轻声道。 「九爷说过，琉蝶是个豁达的姑娘，她定不会委屈自己，放心吧。」 第139章 爷可是答应了，大帅夫人的位置是你的 季九爷下午四点钟回来，进屋时，万老夫人和万夫人正陪着乔绾说话。 骤然见面，季九爷脚下微顿，随即一脸沉稳踱步进屋，颌首唤人。 「老夫人，万夫人。」 万老夫人侧了侧头，眯着眼费力的想看清他，默了默，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回来了。」 乔绾月眸咕噜噜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舔了舔唇瓣，软声提醒。 「九爷成亲时说，回到苏城会专程来拜访外祖母和舅舅舅母，这一时被事情耽搁了，今日也算是来过。」 季九爷凤眸漆黑，微微看了乔绾一眼，对上她清澈无波的眸色，瞬间了悟。 回宁安城成亲前，他是说过，有违诺言，等回来亲自来万府给老夫人赔罪。 季九爷垂下眼笑了笑，舌尖舔了舔牙根儿，扯了张围椅坐到万老夫人对面。 他捻着佛珠，凤眸带笑，一脸温和地开口。 「许久不见，您老身体还好？」 乔绾默默看着他，抿着嘴没吭声。 万夫人掩着帕子咳嗽了一声，只觉得这开场白有些生硬了。 万老夫人一脸淡静，眨了眨眼，慢吞吞道。 「劳你费心，老身一切都好。」 她说完看了看乔绾的方向，接着道，「只是老身的外孙女儿，九爷照顾的不太好，你记得你提亲的时候说的话。」 季九爷低了低头，淡淡扯唇。 「爷永远记得，爷活着一天，娶她做大帅夫人，爷死了，也没人能动的了她。」 万老夫人拄着拐杖笑了一声。 「你还没做大帅，就着急忙慌娶了绾绾，又把她大着肚子送回娘家，一个人出征，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可称得上言而有信？可称得上有担当？」 别说季九爷，就是乔绾听了这话，都觉得难堪。 她仓促看了眼季九爷，急声开口。 「外祖母！您说什么呢！是我……」 季九爷凤眸深沉盯了她一眼，淡淡打断她。 「您教训的是。只是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我头一次珍爱一个女子，有些事上情深时难免不够理性，未经您允许就迎娶绾绾过门，这事儿是不太懂规矩。」 万老夫人哼笑了一声，没接话。 第180页 季九爷也不尴尬，接着往下说。 「这也不妨事，承诺的性质不会变，我既然娶了绾绾，她迟早会是大帅夫人。」 这话里的诺重了，从他嘴里说出来，大帅的位置听起来是唾手可得。 乔绾抿唇笑，略弯的月眸里只有季九爷修挺如青松的身影。 万夫人握着帕子侧目打量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家婆母。 万老夫人面无波澜，握着拐杖杵了杵地。 「话说的满，老身也只能听听。总归你带着十万兵马，她跟在你身边比留在我这儿安全。你已经是绾绾的丈夫，老身拖个大叮嘱你一句。」 「这趟宁安城的水不知道深成什么样子，她正怀着你的孩子，跟着你风雨里闯荡，无论多么难，只盼你时刻惦记着她们母子的安危。」 季九爷听罢颌首，冷峻的眉眼沉稳严肃，低沉道。 「您放心。」 季九爷一行是凌晨离开的，唯有佟琉蝶决定暂时留下。 韩兆包下了一节车厢，原本留下的几十暗人都身穿便装，将车厢每个隔间占满。 夜色里，列车穿过隧道，车厢外漆黑一片，车厢内只有一盏油灯。 乔绾侧身躺在狭窄的卧铺上，看着坐在小桌边认真给手枪上子弹的季九爷。 他背嵴坐的笔直，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处，小臂线条流畅结实，手枪在他手里就像个被把玩儿的玩物。 她看了一会儿，眼睛酸涩，下意识揉了揉眼。 季九爷察觉，侧头看向她，冷峻的眉眼带笑，搁下手枪倾身抱她，在她发顶吻了吻。 「快睡吧，别担心，即便是有人，也不能轻易靠近咱们。」 乔绾往他怀里偎了偎，脸颊贴在他结实温热的腰腹上，软声撒娇。 「您在呢，我才不会怕，就是想让九爷陪我一起睡。」 这副软糯糯撒娇要抱抱的姿态，逗笑了季九爷。 他看了看实在狭窄的床榻，只能挪了挪凳子靠近她，倾身抵住她额头，大手轻拍她后背。 「爷陪着你，快睡吧。」 乔绾望着他笑，一双月眸印着水光和灯火，明亮温柔。 「九爷，您有没有把握呀？」季九爷薄唇勾了勾，低头啄她唇瓣，幽声道。 「爷可是答应了，大帅夫人的位置是你的，爷一定给你抢过来。」 乔绾抿着唇笑，素手轻轻与他十指交握，声音绵软。 「我以前是这样想的，现在不一样了，九爷出征的时候，我只想您快点回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季九爷闷笑两声，颳了刮她精緻的鼻头，声线沉柔。 「爷以前也想，能对你好的时候就对你好，万一有天身不由己了，怕是你会受很大的委屈。」 乔绾月眸清澈看着他，「九爷一直也是这样做的。」 为她安排好一切，只待她好。 季九爷摇了摇头，与她十指交握的手举到唇边轻吻，一手探进薄毯覆上她隆起的腹部。 「现在不一样，只要你们母子不受委屈，让爷做什么都行。」 乔绾听起来，这两句话没有什么太大的歧异，总归都是心里有她的，她月眸眨了眨，乖巧笑着闭上眼睛，小声道。 「我睡了。」 季九爷低「嗯」一声，凤眸静静看着她，眸光柔和如水。 他想，过去他既然心生过，有一天为了军政大权会委屈她的念头，真不应该。 这若是让小姑娘知道了，怕是会闹好大的脾气。 他脑海中浮现乔绾过去蛮横不讲理，使性子的模样，心下忍不住失笑。 乔绾有了身孕后，既胃口好又贪睡，几个瞬息的功夫就已经呼吸匀畅。 他正盯着她的睡颜看的着迷，搁在她腹部的手轻轻抚了抚。 骤然，掌心像是触到了什么鼓起来的包。 季九爷心下一惊，连忙掀开薄被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看了眼乔绾，她睡的正香，什么反应都没有。 于是，他轻轻掀起她衣角。 小妻子的肚子圆滚滚，皮肤光洁白皙，然后突然扭动了一下。 季九爷吓得手一抖，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乔绾似乎是被他的动静打扰，轻轻翻了个身面朝里面。 徒留季九爷一脸严肃，盯着她的背影。 半晌，蹙着眉若有所思，缓缓将薄毯扯了扯，给她盖严实。 第140章 运动了一夜，能不饿？ 翌日，乔绾眼都没睁开，就闻到了粥香。 她伸了个懒腰，笑盈盈睁开眼，就看见季九爷坐在桌边，正在剥水煮蛋。 见她醒了，季九爷侧头笑了笑，擦了手扶她起来坐好。 「睡的舒服吗？」 他问这话时语气带笑，有几分戏嚯。 乔绾是睡足了，不过她拍了拍床铺，一脸不满意。 「不舒服，太硬太窄了。」 季九爷顿时失笑，他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她，昨夜他盯着她肚子盯了一夜，小傢伙夜里翻腾了几次，她都没醒。 一开始他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可次数多了，乔绾没一点反应，他意识到小傢伙醒着在作怪，便渐渐放平了心态，十分有兴致的看了一夜。 季九爷收了笑，将粥搁在她面前。 「饿了吧，快吃。」 他撇了眼她肚子，心道，运动了一整夜，能不饿？ 第181页 乔绾坐好了，端起粥小口喝着，一边小声道。 「我昨日上车前，吃的很饱的，可半夜就有些饿。九爷，大夫说崽崽偏大，让我吃食上节制些。」 季九爷修眉一挑，又看了眼她肚子，话说的有些迟疑。 「你饿着，他也饿着，不难受？」 合着是饿了，抗议了一整个晚上。 乔绾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季九爷。 「璃姐姐也说过，孩子偏大偏小都不好，偏大了生的时候危险，偏小了生下来体弱。等回到宁安城，找璃姐姐好好看看。」 季九爷是头次听说这些，他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一脸淡定的道。 「也别刻意饿着，带着零嘴，饿了就少吃两口，不然他在你肚子里这么折腾，谁受得了。」 乔绾眼睑掀起，一脸茫然看着他。 「他不折腾呀，他很乖的。」 季九爷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视线下移，凤眸漆黑幽暗。 「晚上闹腾，白天没力气了，又饿又累，不乖能怎么着？」 乔绾一脸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伸手摸了摸。 「您胡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了。」 季九爷看她一脸茫然不知地神情，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眯了眯眼，一字一句道。 「四个多月，他该会动了吧？」说起这个，乔绾就一脸失落，她默默喝了口粥，喃喃道。 「听楼四个多月的时候，孩子早就动了，我们小崽崽可能比较懒。」 季九爷：「……」 他觉得不是孩子的问题，是孩子母亲太懒了才对，动来动去一整夜，她竟然毫无察觉。 他干咳了一声，正要说什么。 列车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然后徐徐停下了。 乔绾手里的粥碗晃动了一下，有一些洒了出来，她连忙将碗搁在桌上，黛眉轻蹙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冷峻的眉眼不动如山，凤眸幽光微动。 正此时，隔断门被敲响，韩兆在外回话。 「九爷，前头有匪徒拦路，隔壁车厢被控制了，一片混乱。」 季九爷「嗯」了一声，清声下令。 「别轻举妄动，如果有人试图跨过车厢，格杀勿论。」 韩兆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 乔绾看了看季九爷，重新捧起粥碗。 「傍晚才能到宁安，会不会是季七爷的人。」 「是也不怕，杀了就是。」 季九爷神情闲适，淡淡道了一句。 没过多久，突然响起了枪声，他站起身，低声叮嘱她。 「爷出去一下，让东风守在门口，你别出来，记着了？」 乔绾温顺应了，目送他离开。 隔断门关上的时候，乔绾听见枪声密集，似乎还有打斗声。 她坐在床边一脸平静地看向窗外，静静等着。 隔壁，江篙和捆绑着的白芍呆在一处，听着外头杂乱的混战声，冷冷一笑。 他盯着歪靠在床头的白芍，眸光暗的仿佛结了冰。 「嗓子被毒哑的滋味不太好受吧？」 白芍头发披散，神容憔悴，斜眼看着他，眼神淡漠阴沉。 江篙唇角扯出抹冷嘲的弧度，上下打量她一眼。 「你现在是说不出多恶毒的话了，不爽也得受着。季老七的人来了，爷想你也没多高兴，怕是心里还惦记着季老九会不会来看你吧？」 白芍垂下眼，咬着牙撇开脸。 江篙撇了撇嘴，继续不冷不淡的说着。 「你这些年有没有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的夜不能寐？」 「你害死了小十，还妄图给自己释罪。那天在地牢里你故意刺激乔绾，你根本没疯彻底，你那些话有多少是故意说的。」 白芍闭上眼没理他。 「你当时看出她有了身孕，你想激怒她，让她保不住孩子。」 话说到这儿，江篙的眼底已经黑的能滴墨。 「白芍，你心肠这么恶毒，所以上天让你一辈子没资格做母亲。」 白芍紧紧咬唇，闭着的眼睑剧烈颤动。 江篙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继续毒舌。 「还记得咏梅是怎么死的吗？季老七能为了你害自己的亲骨肉？」 白芍脸色苍白，睁开眼紧紧盯着他，眼眶里都是红血丝。 江篙面无表情站起身，一把掐住她下巴，阴柔的眉眼笑意邪肆。 「你以为绾绾和咏梅一样，恨不能她跟老九起隔阂，恨不能她去死是不是？」 「白芍，收收你的心思，有我在，你别想害她。你做的恶，欠的债，爷会一点一点让你还回来。」 他说着扔开白芍，拿着帕子擦了擦手，居高临下睥睨她。 「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你怀的那野种，真是季老七的。」 白芍双目睁大，死死盯着他，嘶叫了一声。 江篙勾了勾唇，轻飘飘道。 「你以为他真的爱你爱的不得了，甘心给别人养野种？你能给老九下药，别人为什么不能给你下？」 「没人骗过你，是你自己不肯面对真相罢了。」 「啊……」 白芍双眼含泪，挣扎着想扑向他，奈何双手被捆，失去了平衡，栽倒在地上。 江篙垂着眼看她，犹如看一条垂死挣扎的死狗。 「你应该感谢我，老九是想派人杀了你的，我好歹先他一步，留了你一条狗命，反正你也不稀罕季老七的种，不是吗？」 第182页 「噢，对了！」他突然低笑一声，蹲下身拍了拍白芍的脸，笑盈盈道。 「让你误以为季老七做掉了你的野种，也算是你害死咏梅得到的报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便宜你了，你这些年每天恨着他，又不得不在他身下承欢，一定不好受吧。」 「你放心，以后你会更难过的。」 第141章 没了他，九爷就是季军唯一的少帅 这场枪战持续了约莫两刻钟，枪声停止的时候，江篙从隔间内走出来。 过道上都是人，东风正站在乔绾所在的隔间外，指挥着暗人们将尸体拖出去。 剩下的暗人一路跟在后头，蹲在地上将血迹擦干净。 江篙淡淡扫了一眼，走到隔壁敲了敲门，扬声问她。 「你怎么样？」乔绾正靠在床头看话本子，闻言抬头看了门一眼，回道。 「我没事。」 江篙点点头，看了眼东风，随即单手插兜往车厢尽头走去。 他抵达比邻的车厢，江篙看清里面的情况，顿时怔了怔。 车厢内的乘客并不多，大约十几个人，现今都已经死了，暗人正在处理血迹和尸体。 季九爷坐在靠前的座位上，嘴里叼着烟，静静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他手里的手枪「哐哐」敲击着桌面，声音沉钝有节奏。 江篙走近了，低头看他一眼，沉声开口。 「他的人杀的？」 季九爷没说话，依旧静静敲着桌子。 江篙哈笑一声。 「老七倒是有长进啊，也开始学会滥杀无辜了，这副斩草除根地狠劲儿，像极了季大帅。」 列车现在是停在轨道上的，季九爷侧头从破碎的窗户看出去，外头是一望无际地山川。 他突然开口，声线淡漠。 「屠戮了一整辆列车的百姓，他就不是过去的季老七。」 江篙默了默，沉声道，「尽快回宁安，你的人会开列车吧？」 季九爷「嗯」了一声，紧接着站起身，转身往回走。 他与江篙擦肩而过，江篙回头，看清他军装裤侧和军靴上的血迹，扬声提醒他。 「你就这么去见她？」 季九爷停在两节车厢相连处，徐徐回头斜睨他，声音冷冰冰。 「管好自己的眼睛，管好自己的心思，离她远点儿。」 他说完转身走了，韩兆跟在他身后，回头瞥了江篙一眼。 江篙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背影，顿时嗤笑一声，自言道。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季九爷拉开隔断门进来时，乔绾刚刚搁下书躺好。 「九爷……」 他眉眼柔和，坐到床边拿起那本话本子翻了两页，失笑道。 「外面枪林弹雨，你有心思看话本子，不错，心态沉稳大气，有长进。」 乔绾看他神情就知道是解决了，列车这会儿徐徐动起来，她伸手握住他手背，细声道。 「还会有人来吗？」 「不用在意，都能解决。」 季九爷两句带过，凤眸带笑回握她的手，缓声与她说话。 「列车出了些故障，可能走得慢，不出意外，明天晨起能抵达宁安城。现今宁安的境况我们一无所知，韩兆已经下车，想办法尽快赶回去潜入宁安城，联繫上赵滨和十万大军。江篙在车上，江家也不会对季老七的手脚置之不理。」 乔绾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怕。 可她下一瞬就意识到，可能在车站就遇上厮杀。 她黛眉轻蹙时，季九爷就知道她担心什么，他笑了笑。 「到了车站，爷先下车，你就像刚才一样，待在这儿别出去，好吗？」乔绾看着他带笑的眉眼，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她软声道。 「白芍还在我们手里，他投鼠忌器，不会太张扬的，对不对？」 季九爷微微颌首，凝视着她的视线柔和温润，轻轻吻了吻她眉心。 「对。」 后来的路上，又遇到两拨人，乔绾都待在隔间里不曾出去。 抵达宁安城时，季九爷离开车厢，乔绾靠在窗边，能看到整个站台被季军包围的水泄不通。 五月底，黎明时分的宁安城，破晓朝晖有些耀眼。 她眯了眯眼，视线里，看见江篙先出现在站台上，跟领兵的副将说着话。 两人像是寒暄了一会儿，乔绾始终看不到季九爷的身影，她正扶住窗楞，想要起身来细看。 就在这时，站台上突然又来了一行军队。 乔绾看得清楚，为首的是韩兆，还有许久不见的傅渊博。 与他们同来的，是大帅夫人傅氏。 几人与江篙对上面，像是打了招呼，然后韩兆带着一对人往车厢的方向走来。 乔绾这才看见季九爷下了车，他身后跟着两个暗人押着白芍。 过了没有一刻钟，隔断门被敲响。 「夫人？奴婢进来了。」 明秋轻轻推开门，探头看了看乔绾，然后挤进来。 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小声道。 「奴婢听东风大哥说，宁安城的军队，七爷只抓住了一半，剩下一半在大帅夫人手里。大帅夫人亲自来接，咱们一定能安全回去的。」 乔绾点了点头，看着她忙来忙去，轻声问道。 「听楼还好吗？」 「一切都好，夫人放心。」 第183页 正这会儿，东风敲了敲门，低声提醒道，「夫人，九爷在车厢口等您，可以出来了。」 乔绾应了一声，连忙扶着明秋站起身，两人推开隔断门走出去，听楼已经等在过道里。 主僕三人在几个暗人的包围下走向车厢门。 季九爷站在车厢口，牵住乔绾的手扶她下来，然后将她揽在怀里，在大兵的包围下匆匆往站台外走。 直到坐上车，乔绾似乎才觉得压在心里的那份紧张悄悄散了。 她挽住季九爷手臂，低声询问。 「赵滨和佟骁抵达城外了吗？咱们是出城，还是回季公馆？」 季九爷捏着她手轻揉，一手掂着佛珠摸搓，冷峻的眉眼间神情若有所思。 「没有，他们没那么快，日夜兼程最少还得两日，咱们先回季公馆。」 「九爷。」，乔绾黛眉轻蹙，说出自己的担忧，「眼下我们只能依仗大夫人手里的兵权自保，可这些兵马归根到底是大帅的，是不是有些被动。」 「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只能静等赵滨的消息。」 季九爷说完勾了勾唇，侧头对着她笑了笑，低声安抚。 「何况，宁安城的兵马都是大帅的，季老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吞下多少？眼下最要紧的，是大帅的病，爷得尽快见到他。」 乔绾抿着唇点了点头。 是啊，季大帅病的到底有多重，他们心里还没有底。 这直接关系到九爷和季老七，是不是需要打一场硬仗。 「但愿大帅，病的不重，能早些清醒。」 九爷立下这么多军功，季老七又做出意图谋权的举动，大帅一旦好转，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季老七。 没了他，九爷就是季军唯一的少帅，是名正言顺唯一的帅位继承人。 季九爷薄唇轻勾。 「只要大帅的病，跟他没关系，那一切都还好说。」 第142章 你们任由他拖垮自己，躺在这里等死 车子抵达季公馆，停在主楼前。 乔绾跟着季九爷下车，就见到季家所有的女眷等在台阶上。 为首的，是面无表情地季七爷，他生的肌肤白皙温润如玉，鼻樑上架副金丝框眼镜，本是个书卷气浓重的贵公子。 只是他今日穿了身板正的军装，俨然多了几分冷肃和威厉。 乔绾月眸微动，看了眼身边的季九爷。 傅氏站在他们旁边，季宝凝颠颠儿跑了过来，挽住她手臂，一双大眼看着季九爷和乔绾。 「九哥，九嫂。」 乔绾沖她笑了笑，伸手过去，季宝凝便靠过来牵住了她手。 季九爷当先举步，走到季七爷身前，薄唇轻勾笑了笑，主动打招呼。 「这段日子辛苦七哥了，父亲的身体怎么样？」 季七爷静静与他对视，镜片后偏褐色的眸子清凉深邃，声线淡漠。 「白芍呢。」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将佛珠套回手腕，眉眼带笑拍了拍他肩头，声腔悠然。 「外人的事，咱们回头再谈，我还是先去看望父亲。」 他说完没看季七爷，而是回头沖乔绾伸出手。 乔绾连忙上前两步，挽住他手臂，跟着他穿过众人，进了主楼。 他们身后，十几位姨太太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季七爷站在原地垂着眼，神情冷的像结了冰。 因着季大帅病卧床榻，整个季公馆里里外外重兵把守。 单单从大厅走到季大帅的卧房，一路进来三步一岗，氛围十分严峻。 房门外守着承叔和一位洋医生，见到他们来纷纷点头行礼。 「九爷，九夫人。」 「父亲醒了没？」 承叔一脸忧虑嘆了口气。 「大帅方才浑浑噩噩说了几句话，现今又睡了，您进去看看吧。」 承叔说着打开门，季九爷牵着乔绾走进去，一路进了内室。 屋内光线昏暗，半扇窗帘是拉上的，离的近了，乔绾看清季大帅的模样。 他头发白的多，颧骨凸起，像是突然就瘦了下来。 季九爷松开乔绾的手，走到床边，弯腰低声唤他。 「父亲，我回来了。」 「父亲？」 西洋医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一脸沉稳的开口。 「大帅大多数时候都在睡着，醒来时也迷迷糊糊。」 季九爷站直腰身，冷峻的眉眼面无表情，看着季大帅问道。 「到底是什么急病，来的这么突然，还这么严重。」 这才不到一个月，人就拖成这副样子。 那医生上前两步，掀开薄被，将季大帅的衣袖撸起来。 乔绾下意识上前两步，看清季大帅的手臂上，青紫斑斓。 「起先是不知为什么，大帅意识到总是睏乏无力，便亲自到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结果是查出脑里长了东西，需得手术切除，大帅坚持保守治疗。到后来开始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渐渐将身体熬垮了。 陷入昏睡后，身体内的血液出了些问题，轻轻磕碰都会引起淤血，吊针也就不敢用的次数太多。」 听完这番话，季九爷缄默，少顷看向承叔和大帅夫人傅氏。 「还餵的进去汤药吗？」 承叔嘆了口气，傅氏捏着帕子摇了摇头，温和开口。 第184页 「燕璃和傅老夫人都来看过几次，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乔绾月眸微动，樱唇微抿看向季九爷。 听起来，季大帅现今是活一日少一日，只能等死。 季九爷眉眼阴沉，下意识摘了佛珠捻着，沉声道。 「安排一下，送他出国动手术。」 「老九。」 傅氏当先开口，「大帅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这样大的手术，何况手术本身，风险就很大。」 西洋医生点点头，接话道。 「不止如此，他的血液和身体状况已经出现问题，如果开刀，无法止血，这本身就是要命的。」 季九爷捏紧佛珠，低垂的眉眼冷峻森寒。 「所以为什么一开始不手术？你们任由他拖垮自己，躺在这里等死！」 几人都没接话。 这时房门被推开，季七爷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没人想拖垮他，没人想让父亲死，是他坚持不肯手术，担心手术的风险太大，会死在手术台上。」 季九爷侧头，淡淡看着他，突然扯了扯唇。 「你是留过洋的，他老了怕死，你也想不通？」 季七爷温润的眉眼笑意淡漠。 「能做主的人不止我一个，我岂能左右结果？」 季九爷嗤笑一声，垂着眼点了点头，转身揽住乔绾往外走。 「劳烦承叔安排人收拾间屋子，绾绾需要休息。父亲醒了，立即使人来叫我。」承叔刚要应声，被傅氏拦住，她温婉道。 「我来安排，你守着大帅吧。」 「是，夫人。」 为了就近守着季大帅，乔绾跟着季九爷在主楼住了下来。 当天夜里，承叔来报大帅醒了，季九爷匆匆离开。 乔绾坐在窗边沙发上，一边等他回来，一边翻开本医书，就着落地灯看起来。 医书是秦燕璃当初给她的，季大帅血液出现问题的事，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想着从书里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明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正在看书，她站在门边有些踌躇，小声道。 「夫人，十四小姐过来了。」 乔绾闻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明秋抿了抿唇，提醒道。 「十四小姐说想跟夫人说说话，您要不要换身衣裳？」 乔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她怀孕的事，九爷也没说要不要跟人隐瞒。 她身型纤瘦，白日里穿的宽松，看不大出来，这会儿因着要睡了，换了单薄的睡裙，肚子就十分明显。 不过，大帅夫人怕是知道的，毕竟她心向着九爷，又是傅家人。 于是，乔绾摇了摇头，轻声道。 「让她进来吧。」 季宝凝穿着雪白的睡裙，漂亮的像个洋娃娃，跑到乔绾身边，挨着她坐下。 她一双眸子又大又清澈，静静看着乔绾。 「九嫂。」 乔绾月眸含笑，伸手抱住她肩头。 「都十点钟了，宝凝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母亲他们都去看父亲了，我想陪九嫂呆一会儿。」 她说着，看了看乔绾隆起的腹部，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和小心。 「我能不能摸摸？」 乔绾眉眼柔和，点了点头，看着季宝凝将小手搁在自己肚子上。 她笑了笑，低声道。 「我怀了小宝宝的事，宝凝先别告诉任何人，等你九哥同意说出去的时候，再让她们知道，好不好？」 季宝凝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母亲交代过我的，我谁都不说，九嫂放心。」 乔绾月眸笑弯，揉了揉她发顶。 第143章 不许再说快这个字 乔绾看着季宝凝玉雪可爱的面颊，月眸微动，徐徐开口。 「宝凝，我听说七爷从东北送回来养伤，没多久就和大帅争执了一场。」 季宝凝小心翼翼摸着她肚子，闻言点了点头，回想了一下。 「七哥回来后，就有些怨怼父亲开枪打死了四姨太，还不肯让她进祠堂。后来，那天七哥不顾伤势非要离开，父亲派人拦了他，他们在书房吵了起来，七哥摔门出来，父亲下令让人围着他的楼，不许他离开一步。」 乔绾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 「后来还发生什么了嘛？七爷什么时候从他楼里出来的？」季宝凝蹙着眉想了想，犹豫着道。 「那天后，没几天，父亲说不舒服，去了医院做全身检查，过了两天有医生上门，说父亲需要做手术才能根治，不过父亲拒绝了。」 「第二天，父亲就去了七哥楼里，解了七哥的禁，不过七哥还是整日板着脸不理人，他原来不这样的。」 乔绾缄默，想起第一次见季七爷，他还是个温润如玉说话也温和的人。 季九爷这会儿回来了，他进屋看见季宝凝跟乔绾坐在一起说话，不由顿住脚步。 柔和的灯光下，两个漂亮的姑娘，一大一小挨着，这会儿齐齐抬头看向他。 季九爷冷峻的眉眼渐渐柔和，凤眸幽深静谧，像是走了下神。 季宝凝仓促站起身，小声唤他。 「九哥。」 季九爷「嗯」了一声，还没说话，季宝凝就小跑着到了他面前，一双眸子清澈干净看着他。 第185页 「父亲又睡着了吗？」 小姑娘这副样子十分乖巧，季九爷抬手揉了揉她发顶，声线低沉。 「睡着了，很晚了，让明秋送你回房。」 季宝凝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沖乔绾摆了摆手。 乔绾含笑目送她离开，等房门关上，她看向季九爷，扶着沙发站起身，轻声问道。 「大帅方才清楚吗？说了些什么？」 五月底的夜里，她穿着齐膝睡裙，裙子是单薄顺滑的丝绸质地，长发披散着，站在落地灯旁，整个人纤弱如柳，那肚子显得格外累人。 季九爷看着这样的乔绾，冰肌玉骨柔弱温婉，他心头悸动，想起从他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安安稳稳陪着她说说私房话。 他垂下眼，默默脱了军装，赤着上身走向乔绾。 乔绾扶着后腰看他，黛眉月眸间的神情宁静温顺。 季九爷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抱着摇了摇，垂首亲吻她发顶，温声道。 「辛苦了。」 乔绾怔了怔，他这话题转变的，她也有些跟不上了。 「九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大帅……」 「跟他没关系。」 他弯腰将乔绾抱起，一边走向床榻，一边与她说话。 「他方才醒着倒是看着很好，知道爷攻下东北三省，也很高兴。只是提到送他去国外治疗，他不太愿意。」 乔绾点了点头，轻声道。 「慢慢来，开解几次总能想通的。」 季九爷笑了笑，将她轻轻搁在床上，自己跟着坐下，面对面看着乔绾，凤眸深邃柔和。 乔绾被他看的有些侷促，抿着唇笑道。 「你看什么？像不认识我一样。」 季九爷凤眸带笑，抬手抚摸她隆起的肚子，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她唇瓣，声线低柔清润。 「方才爷进来，看见你跟宝凝坐在一起，便觉得，若她是个女孩儿，也很好。」 乔绾知道他说的是肚子里的孩子，便也不自觉笑了，柔声道。 「女孩子生来要被疼爱的，我希望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日后像九爷一样顶天立地，照顾下面的小妹妹。」 季九爷闻言闷笑两声，俯首吻了吻她腹部，凤眸温柔如水。 「即便是姐姐，下头的弟弟也要保护她疼爱她，没人能让我们的宝贝女儿受委屈。」 乔绾月眸笑弯，伸手抱住他手臂，声音乖软。 「不管是哥哥还是姐姐，总归我会和九爷儿女双全的，我们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不能受委屈的。」 这话听着十分受用，季九爷低笑，扶着她躺好，随即翻身挨着她躺下。 身侧的小妻子，眉眼如画冰肌玉骨，又温顺又香甜，诱人的不像话。 他眸色深暗，将人揽在怀里，细细吻她眉眼和面颊。 乔绾闭着眼轻笑，直到他的吻流连到唇瓣上，唇齿交融间，乔绾浑身发软。 滚烫的大手顺着裙摆探入，一路上移流连忘返，季九爷的呼吸有些沉。 乔绾在他解皮带时睁开眼，她面颊绯红，轻轻推他胸膛，声如蚊蝇娇柔细腻。 「世延，不成……」 季九爷眸色浓重深黑如墨，漾着波澜涟漪。 双臂撑在她两侧，吻她耳垂鬓发，声线也暗哑压抑。 「爷想你，绾宝贝。」 乔绾咬住唇，感觉睡裙被推到腰际，她紧张的眼睫轻颤微微发抖，玉白的脚趾头也捲缩起来。 「这样不好，万一伤到孩子……」 季九爷脸贴在她颈窝里摇了摇头，一手扶着她腿弯轻轻抬起。 「别怕，爷看过书，轻一点，伤不到他。」 他的手滑到腰侧轻柔抚慰，试探着小心翼翼压下腰身。 「爷有分寸，若是不舒服，告诉爷。」 到了这一步，乔绾含着泪也得依他，只能咬着唇闭上眼。 窗户半开着，有轻柔的夜风飘飘摇摇吹进来。 久别的亲热，让乔绾冷却数月的身体无力招架。 她微瞌着眼，雪白的天鹅颈弧度优美，莹润的朱唇微张，溢出幽婉细碎的声腔，间或细喘。 活色生香的画面，刺激着男人的感官和视觉。 季九爷扣住她精緻的下巴，俯首深吻她，举止温柔细腻。 乔绾被迫承受，眼角淌下清泪，细细呜咽像只柔弱的小兽。 他松开她唇瓣，深喘一声，抵住她额头，腰力轻研慢磨。 「难受的厉害？」 乔绾咬着唇摇头，一头乌发凌乱微湿，姿态动人极了。 季九爷闷笑两声，轻轻撕咬她唇瓣。 「难受一定告诉爷，嗯？」 「你……你别说了。」 「没良心。」 他笑骂一句，手也开始不老实。 「季世延——」 乔绾羞的不敢看人，素指掐着他肩背，气急败坏。 「你能不能……快点结束。」 男人闻言顿时一脸为难，他薄唇微抿，凤眸深邃复杂，似笑非笑睨着她。 「快点？怕你吃不消……」 「你！」 乔绾瞪眼，她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 季九爷低笑，轻吻她耳垂低柔安抚。 「不逗你了，爷才刚开始，不许再说快这个字。」 第144章 爷要人，不要脸 第186页 乔绾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她后来热的难受，季九爷也出了一身汗。 翌日睁开眼，已经是正午十二点钟，季九爷不在屋里。 乔绾躺着养了会儿神，慢吞吞伸了个懒腰，发现身上没一点不舒服。 思及昨夜的种种温柔缠绵，乔绾面颊发烫。 嫁给他这么久，床第间他一直是又霸道又蛮横的，情动时往往会失控弄疼她。 偏偏这一次，柔情蜜意温风细雨，缠的她醉在里头，折腾了那么久，居然身上没一点不舒服。 乔绾越想越羞赧，抱着被子捂住脸。 季九爷推门进屋，就看见她拱在被子里不知在干什么，他放轻脚步走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 里头的小妻子，睡裙凌乱月眸迷朦，身上青紫斑斓，面颊绯红，一脸茫然看着他。 这副姿态，勾的季九爷心痒痒，他单腿屈膝上了床，将人压在身下，歪头就吻。 「唔……」 乔绾月眸睁大，连忙拍他胸膛抗议。 「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呀！」 季九爷唇角微勾，凤眸漆黑紧紧盯着她，笑语悠然。 「这都正午了，爷还没质问你，一起来就勾爷，昨夜没伺候好你？不满意？」 乔绾咬着唇，羞地瞪着眼看他。 「臭不要脸！」 季九爷闷笑，捏着她精緻的小下巴又吻了两口。 「爷要人，不要脸。」 「方才藏在被子里偷偷摸摸，做什么呢？」 乔绾耳根子都红了，梗着脖子撇开脸不看他，樱唇嚅喏转移话题。 「我饿了。」 季九爷凤眸笑眯，盯着她看了两秒，到底没捨得饿着她，起身扶她下床。 「自己洗漱，爷让人将饭菜送来。」 乔绾应了声，一脸淡定目送他走出内室。 房门关上，她顿时拍着脸舒了口气，连忙扶着腰进了浴室。 等她洗漱好出来，季九爷正蹲在行李箱前挑挑拣拣。 因着昨日突然决定暂住主楼，行李一直没收拾。 乔绾看了眼扔了一床的衣裳，慢慢踱步走到他身后，歪头问他。 「九爷，你这是做什么？」 季九爷回头，小妻子一头乌发简单绾在右肩前，穿了件柔软宽松的睡裙，瞧着十分舒适。 他再看了看箱子里的衣裳，紧蹙的眉心缓缓松开，随手合上箱子站起身。 乔绾看着他牵住自己手，依旧一脸不解。 季九爷嘆了口气，冷峻的眉眼认真柔和，温声道。 「这些衣裳太累赘，裙子箍在肚子上哪能舒服，小褂身短袖窄，旗袍又太贴身。」 他薄唇紧抿，最后总结了一句。 「这些都不能穿，一会儿爷让人请希尔来，给你量身做几件儿轻薄的长裙。」 乔绾迟疑的看了眼行李箱，又看了看床上的衣裳，轻声道。 「这些都是出发前，舅母刚刚为我做好的。」 季九爷修眉蹙了蹙，牵着她往外走，语气不容置疑。 「你现今有了身孕，以舒适为主，爷过去见过有身孕的人，有些洋装轻薄漂亮，穿着也舒服。」 乔绾听的忍俊不禁，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竟然心细到这种地步。 「你让希尔先生给我做衣裳，岂不是等于让人知道我有了身孕吗？」 季九爷扶着她在沙发前坐好，亲手给她盛了碗粥，闻言不甚在意的扫了乔绾一眼， 「回到宁安城，你的肚子藏不住多久，孩子总是要生的。」顿了顿，他又接着道。 「方才大帅又醒了，爷跟他说了你有身孕的事，他很高兴的。」 乔绾捧着粥碗，诧异的看着他。 「您是打算……」 季九爷垂着眼，一边将银箸摆在她手边，一边淡淡道。 「都知道，他盼孙子盼的紧。他若是还想活着见见儿孙，就要听爷的，出国去治病。」 乔绾欲言又止，她搁下粥碗，低柔道。 「您知道，这风险很大，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 季九爷打断她，举着汤勺盛了粥送到她嘴边，面上神情平静淡漠。 「躺在这里等死，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当然不如尝试一下活下去的机会，他若是死在国外，爷亲自去给他收尸，以后带孩子在他坟头磕头。」 话说到这份上，乔绾还能说什么。 她默默喝粥，不再吭声。 吃完饭，明秋来收拾碗筷。 「傅夫人来了，在大帅夫人那儿等了一会儿，奴婢请她过来吗？」 季九爷点点头，「让她过来。」 秦燕璃是来看乔绾的，大帅夫人陪她一起过来。 两人进门时，乔绾坐在外室沙发上啃桃子。 季九爷正从里屋走出来，军装加身革带军靴，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傅氏温婉一笑，看着他道，「要去营里吗？需不需要让承叔陪你？」 「不必了。」 季九爷淡淡勾唇，举步走到乔绾身边坐下。 他将啃了一半的桃子夺过去搁在盘子里，掏出帕子给她擦手，语气清淡。 「给她看看脉，看完了，爷再走。」 他顿了顿，看着乔绾笑的温润。 「你在屋里待着好好歇歇，爷傍晚回来。」 第187页 乔绾温顺的点点头，抬眼看向秦燕璃。 两人相视一笑，对面而坐，秦燕璃伸手握住她素腕。 傅氏跟着坐在一旁，视线在乔绾肚子上转了转，又看她脸色，笑语慈和。 「我看你怀象好，应该是个懂事的孩子。」 乔绾抿着嘴笑的腼腆，悄悄看了季九爷一眼。 季九爷翘着腿坐在一旁，闻言凤眸带笑。 「晌午我安排人请希尔先生过来一趟，劳烦您帮我多照应。」 傅氏含笑颌首，「你去忙，交给我就是。」 「胎息有力，孩子很好的。」 秦燕璃松开乔绾的手，笑意清浅。 乔绾顿时松了口气，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细声道。 「上次在霖城，府里请的大夫说孩子偏大，我最近就十分注意饮食了。」 季九爷眉眼肃了肃，看向秦燕璃。 秦燕璃却十分自然从容，她倾身摸了摸乔绾的肚子，似乎忍着笑。 「之前月份浅，我不太确定，不过眼下你可不能饿着，会饿坏他们的。」 乔绾闻言，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 季九爷抿着唇，神情严肃眉眼深邃，下意识捻着佛珠。 唯有傅氏又惊又喜，小心翼翼地询问。 「是双胎吗？」 乔绾怔了怔，惊愕地看向秦燕璃。 她清浅一笑，拍着乔绾的手柔声叮嘱。 「虽然会有些辛苦，不过，我会全力帮你，别怕。」 乔绾捧着肚子，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第145章 谁敢不情不愿，九夫人只管教训 季九爷握紧佛珠，眸色沉沉看向乔绾的肚子。 再看她茫然地神情，他压下心底的不安和焦虑。 大掌伸过去将她素手包在掌心握住，然后看向秦燕璃。 「她身子太娇弱，会不会受不了？可需到西医院做个检查。」 秦燕璃清浅含笑。 「两个孩子需要母亲滋养，绾绾会比旁的女子辛苦。九爷若是不放心，可以去检查一番，我也会经常过来看看她。」 季九爷沉了口气，轻轻捏了捏乔绾的手，望着她沉稳一笑，凤眸柔和。 「别担心，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爷保证。」 乔绾心里是十分忐忑，她头一次做母亲，又是双生子，她对自己没有太大信心。 可季九爷就坐在她身边，还跟她保证了一切会好。 她的心，就这般安定了。 他说的话，从来都是会做到的，没有例外。 于是，她回握季九爷的手，靠在他手臂上，月眸笑弯看向秦燕璃。 「璃姐姐医术精湛，有她在，我不怕的，九爷也不必担心。」 季九爷坐了一会儿，多问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 少顷，韩兆过来敲门，他方才起身离开。 傅氏和秦燕璃陪着乔绾说了会儿话，晌午时也纷纷告辞。 午膳是明秋陪乔绾用的，随后她又歇了一觉。 下午两点钟，久违的希尔先生来为她量身制衣。 他是个幽默风趣的西洋人，说起国话带着古怪的声腔，聊起天来是很让人快乐的。 季九爷四点多回来，他推门进来时，希尔先生正在讲他侄子追女孩子的丑事。 季宝凝和明秋笑的前仰后合，乔绾正拿着画册翻看，一手抚着肚子，一边听的兴致勃勃。 希尔见到他，连忙笑着道喜。 「九爷，恭喜您喜得贵子呀！」 季九爷看了看笑的眉眼弯弯的小妻子，一边跨进门，一边心情不错的跟希尔寒暄了几句。 他身后，还跟着江篙和江娇娇。 乔绾眼底的笑意缓了缓，轻轻合上画册。 没一会儿，希尔就告辞了，明秋也带着季宝凝离开。 季九爷挨着乔绾坐下，指了指坐在对面的江篙和江娇娇。 「回来的路上，凑巧遇上。」 他这句解释又低又温和，江娇娇含笑的视线顿了顿，落在乔绾身上。 二八年华的姑娘，生的雪肤玉容眉眼如画，丈夫位高权重英俊不凡，新婚就有了身孕，肚子里怀着的，是掌着半边江山的季家，嫡孙。 最重要的是，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乔绾，可真是个令人又羡又妒的宠儿。 江娇娇垂着眼，状似随意地整了整洋装的裙摆。 一旁的江篙翘着腿，摘了鼻樑上的墨镜，阴柔的眉眼带笑看向乔绾。 「过几日，是我父亲的六十大寿，府上摆宴庆祝，今日特地亲自来送请帖，绾绾一定要赏脸。」 乔绾浅浅勾唇，没等她开口，季九爷已经淡淡接了话。 「人多混杂，不利于养胎，到了日子再论。」 江篙失笑，声线压低。 「这场宴，邀了整个宁安城的权贵，大帅病重，整个宁安城在盯着你跟季老七。季老七定会藉机笼络人心，你新立军功，也是一定要去的，绾绾是你新娶的九夫人，你不带她，不怕人说闲话，动心思？」 季九爷掂着佛珠，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江娇娇此时清浅笑着开口。 「到了江家，我自己会照应九嫂，九哥也太谨慎了些。何况，九嫂来宁安城不久，多结识些同龄人，闲暇无事大家多走动走动，那才有趣。九哥别把九嫂看作那些后宅妇人，她毕竟还年轻呢。」 第188页 乔绾垂着眼翻开画册，面对江娇娇的热情，眼角眉梢带出几分似是而非地笑。 季九爷手肘搁在沙发扶手，慢条斯理摸了摸下巴。 稍作沉凝，他看向身边的乔绾，笑问她。 「整日只陪着爷，是很无趣的事？」 江娇娇笑脸一僵，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乔绾像是此时才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她抬眼看江篙和江娇娇，随即嗔了季九爷一眼。 「您别胡说，我巴不得九爷什么都不做，只陪着我。」 这话要多娇柔有多娇柔，季九爷听的闷笑出声，抬手揉了揉乔绾发顶，眉梢眼底尽是纵宠。 江篙听了此言，只觉牙根儿一酸。 江娇娇下意识咬住唇，小声解释。 「九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小姐不必在意，九爷就是这样，总爱逗人。」 江娇娇：「……」 乔绾笑意温婉客气。 「江伯伯六十大寿，于情于理我跟九爷一定要去的。」 送走了江家兄妹，乔绾脸上笑意顿时收敛，眉眼淡漠瞧着季九爷。 季九爷正站在床边换衣裳，他回头扫了小妻子一眼，对上她故作不悦地神情，失笑出声。 「怎么了？」 乔绾樱唇撇了撇，捏着嗓子蹙着黛眉，细细柔柔唤了声。 「九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季九爷系盘扣的手猛地顿住。 眸色深沉静静盯着她，少顷，骤然喷笑。 他盘扣也不系了，敞着怀走向乔绾。 小妻子噘着嘴，月眸里的光泽清柔幽怨，是醋了。 季九爷眉眼带笑，胸膛震动的厉害，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摇晃，修长的手一下下顺着她发顶和脑后，侧头吻了两口，姿态极尽温柔抚慰。 「惯的你，谁的醋都吃？」 乔绾拽住他上衣衣摆，下巴搁在他胸口，声腔娇软。 「九爷可真多好妹妹，也不知回头江家寿宴上，还有多少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要唤我声九嫂。」 她吃醋的样子，落在季九爷眼中，又娇媚又撩人。 他心念动了动，眸子暗光浮影，带着乔绾一步步后退，口中声线沉柔。 「你是正正经经地九夫人，爷当着整个宁安城的面，八抬大轿给你娶回屋里，谁敢不情不愿？不懂事的，九夫人只管教训，爷给你做主。」 乔绾嗔了他一眼，心里忍不住骂。 狗男人，哄她一套接一套，偏她就吃他这套。 等她被抱上床，乔绾顿时回神，下意识抓住他手臂，月眸睁大，直直看着季九爷。 「你……你做什么？」 季九爷笑漫不经心，慢条斯理捏了捏乔绾白嫩的面颊。 「做……你。」 乔绾顿时涨红了脸，一阵手忙脚乱地推搡。 「你别这样，昨夜刚……」 「昨夜喜欢吗？爷看你很喜欢。」 「九爷，你别说话了！」 「成，不说。」 「唔……」 第146章 他对嫡子的期望，远胜于庶子 许是季九爷使人催的急，第三日上，乔绾定做的衣裳便送过来了一批。 一水儿的丝绸质地，手工刺绣浮花暗影。 肩颈间是中式旗袍盘扣，胸腹之下越见宽敞，坠着层顺滑的薄纱，西式百褶裙摆，既能突显出高挑身段儿，又舒适得体。 乔绾站在落地镜前，只觉得十分满意，由衷夸赞道。 「希尔先生的手艺果真令人刮目相看。」 明秋在一旁杏眸笑眯，拍着小手真诚夸赞。 「希尔先生的手艺虽好，那也要是夫人的美貌和气质，才能穿的出如此风姿。」 季九爷正从里屋出来，听见这句话，笑着打量了乔绾几眼。 长裙的剪裁中式与西式风格兼容，穿在他的小妻子身上，衬的她雪肤玉容，既端庄又清绝，像个小仙女。 他十分满意，抬手点了点明秋，沉声笑道。 「说的不错，赏。」 明秋抿着嘴笑，「谢九爷。」 乔绾闻言忍俊不禁，她回身看过来，见季九爷一袭军装革带衣冠整齐地模样，便歪了歪头问道。 「九爷要出门？」 季九爷「嗯」了一声，一边将袖扣扣上，一边走到她身边，伸臂抱了抱她。 「赵滨和佟骁抵达城外了，爷要出城一趟。」 乔绾月眸眨了眨，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双手握住季九爷衣袖。 「九爷，七爷最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季九爷唇角勾了勾，淡淡道。 「怎么没有，他忙着到处搜查白芍，江家那边都派人暗中去了许多次，江老爷子被惹恼了，他才收敛了些。」 乔绾诧异，小声问他。 「您到底把白芍藏哪了？」 季九爷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抬手颳了刮她鼻头，故意逗她。 「不该费心的事，就不要管了。你记着，爷不在的时候，你哪儿也别去，免得他被逼急了，拿你开刀。」 「在季公馆里，他不敢太放肆。」 乔绾乖乖巧巧应下。 他走了没多久，大帅夫人傅氏带着季宝凝过来。 「大帅醒了，他想见见你。」 傅氏端庄的眉眼带笑，温婉慈和。 乔绾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第189页 傅氏含笑点点头，温声道。 「他如今最大的执念，不过是见到老九的孩子，绾绾，你去见见他吧。」 乔绾没有理由拒绝。 她跟着傅氏到了大帅的卧房，屋内和上次来时没什么不一样。 季大帅半卧着，像是刚刚吐过，承叔端着铜盆在他旁边，一手给他顺着背。 秦燕璃站在床的另一侧，手里端了碗汤药。 见她们进来，几人纷纷侧头。 季大帅费力的喘着气，视线落在乔绾身上。 更确切的说，他看的是乔绾的肚子。 傅氏轻轻碰了碰乔绾手臂，示意她上前去。 乔绾素手抚在腹侧，举步走到床边。 承叔和秦燕璃纷纷退到床尾。 季大帅整个人消瘦苍老，唯有一双眸子清晰精神，他的视线从乔绾腹部游移到她面上，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乔绾莫名有些揪心，上次她跟九爷离开的时候，季大帅还是个中气十足会骂人的霸道老爷子。 她微微弯腰，凑近了些，轻声问他。 「大帅，您说什么？」 季大帅缓缓眨了眨眼，重复了一遍，这次有了声音，只是听起来嗓音沙哑无力。 「几个月……」 乔绾连忙回他。 「五个月，就快五个月了。」 乔绾清晰的看到，季大帅似乎是唇角扯了扯，像是笑了。 她有些心酸，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 「前两日会动了，璃姐姐说，是双生子。」 季大帅费力的点着头，脸上笑意更明显了些，随即他像是又想说什么。 乔绾看不懂，侧头看向傅氏。 傅氏上前来，一手抚在季大帅心口为他顺气，一边温声劝慰他。 「大帅，您不能太激动，有话慢慢说，不急的。」 季大帅费力的咳了两声，承叔连忙捧着铜盆上前。 乔绾站在那儿，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正这时，秦燕璃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悄声道。 「九爷希望大帅能尽快出国，绾绾，你试着劝劝他。」 乔绾飞快的与她对视一眼，抿着唇点了点头。 等季大帅缓过这一阵，他重新看向乔绾，对着她点了点头。 傅氏代他解释道，「大帅让你近前来。」 乔绾连忙又往床头走了走。 就看见季大帅颤着手，将枕头推开，雕花紫木的床头，漏出一个小小的铜扣。 承叔见状，看了眼季大帅，得到示意，上前亲自将铜扣打开，拉出一个暗格。 乔绾看见，暗格里放着柄手枪和印章。 她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莫名紧张起来。 然后，承叔将手枪和印章取出来搁在床头小柜上，又按住暗格里一角。 那空荡荡的暗格木板向一侧掀开，下面还有一样东西。 傅氏掩着帕子嘆了口气，低唤道。 「大帅。」 季大帅看着承叔点了点头。 承叔一脸肃穆，将那枚小小的东西取出来，双手递给乔绾。 乔绾接过，低头打量。 那是枚黑铁色的小令牌，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纹路，围绕着中间一个「帅」字。 她明白了这是什么，顿时觉得十分沉重，一脸复杂的看向季大帅。 季大帅也在看着那令牌，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说话。 傅氏又嘆息了一声，低声说道。 「季家军，旧朝时历经十代家主，到大帅手里时，兵马四十五万人。」 「山河溃裂后，因着连绵战火，到疆土初定那年，加上后来徵兵，剩下不到四十万人，有十万兵马驻扎分散在各省兵府司。」 「老九带兵攻打西南三省时，大帅又给他点兵十万，宁安城里还有不到二十万兵马。」 「因着兵权分散，大帅曾命人打造两枚铜令，一枚在老九手里，一枚现今在老七手里。」 乔绾垂下眼看着手里的帅令。 这是枚玄铁令牌。 傅氏神情复杂，看向季大帅，温声问他。 「大帅，您决定了？」 季大帅眯着眼，似是有些睏倦无力。 承叔连忙上前，扶他躺好。 乔绾看了看傅氏，又看了看承叔，有些不太确定。 这枚帅令给她，是她所想的那个意思吗？ 季大帅喘匀了气，看向乔绾手里的令牌，声音缓慢沙哑。 「你……替他保管。」 傅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话语柔和。 「在大帅心里，一直对老九心存愧疚，他对嫡子的期望远胜于庶子。」 「但庶子，也是他的儿子。没有任何一个父亲，愿意面对白发人送黑发人。」 第147章 命债抵命债，天经地义 大帅，您应该配合治疗，这枚帅令，也应该由您亲自交给九爷。」 乔绾攥着手里的帅令，心绪十分复杂。 她静静看着消瘦苍老的季大帅，蹲下身，一字一句道。 「九爷希望您能到国外手术医治，在他心里，您戎马一生，身强力壮，不会就这样败给病痛。」 「您既然对他寄予厚望，就该亲自告诉他。您的儿子们，他们身边的人，立场都是偏向的，唯有您是他们共同的父亲，只有您能调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第190页 季大帅闭上眼，轻微摆了摆手。 承叔沉重的嘆了口气，沉声道。 「大帅累了，九夫人先回吧。」 乔绾抿着唇，黛眉轻蹙。 秦燕璃将她扶起来，安抚性的捏了捏她手臂。 从季大帅的卧房出来，乔绾攥着手里的帅令，心绪十分不安。 她看了看身边的秦燕璃，又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傅氏，犹豫着小声开口。 「大帅，是不是不想医治了……」 他难道抱了时日不多的念头？ 秦燕璃捏了捏她的手，眉眼柔和，低声道。 「没关系，九爷不会放任他，别人管不了大帅，九爷却是素来就爱跟他作对的。」 傅氏点点头，回过身来看着乔绾。 「听说他这两日时常在外奔走，已经安排好了那边的事，只等将大帅送过去。」 乔绾听了心安了几分。 「夫人，大帅将这玄铁帅令给我，是不是意味着，他将大帅的位置……」 她没有说完，但傅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含笑摇了摇头，声线温和轻缓。 「绾绾，大帅心里的继承人，一直是老九，老九过去混，大帅爱之深责之切，以至于他们父子之间，有很多隔阂与误会。」 「他总不能表现的太偏心，毕竟庶子也没有多么差。」 「玄铁帅令号召所有季家军，他交给你代老九保管，是默许他少帅的身份。」 「倘若有一日，他跟老七一定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你需要调解老九的杀心，不能伤老七性命。」 乔绾听的黛眉紧蹙，抿唇道。 「九爷不是不顾及兄弟情分的人，大帅这样做，还是不信他。」 在她看来，季七爷的心思，反倒比九爷重多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就想到那个关键的结点。 白芍…… 白芍是非死不可的。 乔绾沉了口气，扶着栏杆下楼，一边道。 「等九爷回来，今天的事我会跟他说。」 正这时，主楼大厅突然走进一人。 他西装革履行色匆匆，身后的两个随从提着行李箱，主僕三人一副风尘僕僕的模样。 乔绾顿住脚步，傅氏唤了他一声。 「老四。」 季四爷是轻装简行匆匆赶回来的，不知是谨慎还是怎么着，竟然没通知任何人。 他抬头看见正下楼的三人，连忙点了点头。 「夫人，九弟……」 他看向乔绾时，突然眼睛瞪圆了，磕磕巴巴道。 「九弟妹，你这……这是。」 乔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清浅一笑，没接他的话。 傅氏笑盈盈看了她一眼，温声道。 「绾绾有了身孕。」 她轻描淡写地一句，季四爷一脸错愕。 他上次见乔绾，才是多久的事，这么快，她肚子都大了？ 没等他多琢磨，傅氏下了台阶，掩着帕子咳了两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倒是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不提前打声招呼，好派人去接你。」 季四爷恍然回神，「啊」了一声，连忙正了正脸色。 「我这是……父亲病了多日，我政务缠身，这不刚脱了手，连夜赶回来，没来的急通知你们。」 傅氏点点头，笑意温和。 「一路辛苦，先回去歇歇吧，大帅这会儿刚睡下，若是醒了，我派人知会你一声。」 季四爷听了这话，欲言又止一番，只能应了声，随后转身离开了。 他一边走着一边又回头看了两眼。 这会儿，一个副将慌慌张张跑进门来，与季四爷擦肩而过，到了傅氏跟前，跑的满头大汗，话也说不通顺了。 「夫……夫人，不好了，七爷和九爷打起来了！」 乔绾月眸睁大，匆匆下了台阶。 傅氏已经蹙着眉，肃声问道。 「怎么回事？」 「这……九爷从城外回来，半路被七爷拦住，两人生了几句口角，七爷就拽着九爷下车……」 乔绾哪有心思听他这么啰嗦，清声打断他。 「人呢？有没有受伤？」 那边季四爷已经走了回来。 那副将愣了愣，快速回道。 「在永宁西街，两位爷都带着人，推推搡搡间不知谁动了枪，属下没看清伤了谁。」 乔绾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转身就要往外走，被傅氏一把拉住。 「你大着肚子，别掺合，燕璃，你带绾绾回屋等消息，我亲自去一趟。」乔绾咬着唇定在原地，秦燕璃上前搀住她臂弯，低声道。 「你还不信九爷？先回房间吧。」 乔绾定了定心，轻轻颌首，跟着她转身上了楼。 傅氏看了两人一眼，抬脚往外走，季四爷连忙跟在她身后。 「我，我跟夫人一同去。」 傅氏点了点头，两人一路脚步匆匆出了大厅，车子已经开过来。 还没等傅氏上车，季公馆地黑金栅门突然打开，两辆车从外驶入，一前一后车速迅猛。 傅氏眼瞧着，是季九爷的车，她连忙向那边走去。 车子在庭院里打了半个圈儿，猛然停住。 季九爷开门下车，眉眼冷沉面带寒霜，长腿大阔步往车后走。 身后的车一个急剎车，季七爷推门出来。 第191页 他刚站稳，就被季九爷提住衣领子，一把抵在车门上。 「老九！不许动手！」 傅氏惊呼一声，连忙扑上前拦他。 季九爷置之不理，凤眸漆黑森寒，紧紧与季七爷对视，咬着牙问他。 「你是不是疯了？嗯？你是不是为了个疯女人，什么都不要了？兄弟阋墙闹到宁安城大街上，父亲病着，你要让整个宁安城看季家笑话！要动摇季家的军政地位是不是！」 「老九！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 傅氏和季四爷一左一右架他手臂，试图拉开两人，只是季九爷稳如泰山，丝毫不动。 季七爷歪了歪头，冷笑一声，温俊的面上笑意嘲讽。 「兄弟阋墙，又岂是这两日的功夫，世家大族谁心里没个数。你杀了老六，害死我姨娘，现今还要芍芍死，老九，何必做这么绝，你下一个，是要逼死我？」 季九爷怒极反笑，一把掐住他脖子，眉眼凛冽语声如冰。 「命债抵命债，天经地义。」 第148章 宁安城，恨她的人多了 爷告诉你，就因为看你面子，爷让她多活这些年，你别不识好歹。」 「她害了多少人，你心里门儿清，不管你怎么折腾，白芍，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 季九爷狠狠说完，一把推开他，转身要进主楼。 季七爷急步上前，挡住他去路，浅褐色地眸子深沉凉薄。 「你把她还给我，我即刻带她离开，再也不回来。」 季九爷嗤笑一声，目不斜视绕开他，大步进了主楼。 「老七。」 傅氏目视他背影，随即又看向季七爷，沉着脸嘆了一声。 「都是多大的人了，那女人到底灌了你什么迷魂汤！她害这么多人，你忘了咏梅和孩子是怎么死的，你现在还要为了她跟老九动手！你什么时候才能幡然醒悟？」 季七爷垂着眼咬牙，眼眶里血丝遍布，他沉默着，转身径直离开。 傅氏恨铁不成钢，举着帕子捂住嘴，剧烈的咳了起来。 季四爷连忙上前扶住她。 「夫人别动怒，当心身子。不必管他，让人送您回去歇息吧。」 这厢乔绾在屋里坐立不安。 季九爷推门进来时，她正握着手在屋里转圈圈。 「九爷！」 看见他人，乔绾整颗心安定了。 她疾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圈，视线触及他手臂上的伤口，黛眉紧蹙。 「你手伤了……」 季九爷右手握拳，毫不在意的晃了晃，淡淡道。 「无妨，不碍事。」见乔绾实在担心，他薄唇微勾，拍了拍她手臂，温声道。 「擦伤而已，两日就好。」 乔绾咬了咬唇，拉着他坐到沙发上，又喊了明秋去取药来，自己抬手伺候他脱军装，嘴里小声埋怨。 「七爷也疯了不成？这种幼稚的事也干得出来，真是不可理喻！」 季九爷眉眼淡漠，将军装随手扔在一旁，捲起白衬衫的袖管。 「他明里暗里找了白芍许多天，找不到，憋着火罢了。」 又是白芍。 乔绾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烦。 她捧着季九爷手轻轻吹着，一边咬牙愤愤道。 「给她个痛快得了！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七爷眼盲心瞎，这世上再无白芍，看他能不能清醒。」 季九爷不置可否，薄唇扯了扯，淡淡道。 「本来留着她，要给琉蝶出气的，江篙也不愿她死的太容易，现在爷倒真想毙了她了事。」 乔绾抿唇，正要说什么，明秋提着药箱送了进来。 等她搁下药箱离开，乔绾打开药箱给季九爷上药，一边继续方才的话。 「您到底把人藏哪了？」 宁安城就这么大，季七爷也非浪得虚名之辈，硬是找了多日都没能找到，她都真心佩服九爷了。 季九爷垂眼看着她上药，药棉小心翼翼擦过手背，小妻子一边嘟着嘴替他呼气。 这点小伤，他哪有那么金贵，偏她心疼的什么似的。 心里的那点怒火和浮躁渐渐消弭，季九爷静静看着乔绾素美的侧脸，凤眸溢出笑意，口中心不在焉地跟她搭话。 「这世上恨她的人多了，没到宁安城前，爷就给柳家去了信，在车站时，白芍就被他们的人带走了。」 乔绾月眸眨了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哪个柳家？」 宁安城，富贵之家遍布，单单姓柳的就好几户。 「城南柳家，过去七夫人柳咏梅的母族。」 乔绾手一顿，樱唇微张怔怔看着他。 柳咏梅的娘家，那个山匪起家，现今掌着宁安城兵府司的柳家？ 这可太狠了，白芍送去柳家这些日子，谁知道还活不活的成。 「您……七爷他，就想不到？」 季九爷垂着眼，淡淡勾唇。 「柳咏梅是自缢的，她的死老七难辞其咎，柳家人接走了她的尸骨，并跟老七要了和离书，还给她配了冥婚。」 乔绾月眸睁圆了，面上神情十分不可思议。 宁安城城南柳家，敢这么跟土皇帝季家叫板，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家后来归军追随季大帅打天下，是因着柳老爷子救过大帅性命，而且战乱那两年，战死了两个儿子。 第192页 季九爷翘着腿，继续说下去。 「柳家有汗马功劳，柳老爷子儿子死光了，膝下只剩咏梅一个女儿。柳咏梅跟老七勉强算青梅竹马，大帅亲自登门替他定的亲。」 「白芍来季家时还是个黄毛丫头，那会儿季老七跟柳咏梅情投意合，对她是十分上心的，他们成婚早，在宁安城里是出了名的夫妻情深。」 「柳咏梅是个十分自傲的女人，她自十岁定亲起，一生都围着季老七转，她整颗心都是季老七，谁敢动老七的歪心思，就是触了她的逆鳞。宁安城里被她整治过的名门闺秀，不在少数。」 「后来她有了身孕，孩子没保住，她悲痛欲绝郁郁寡欢，老七因此头疼了一阵，当时也心疼她的，不过她任性胡闹的次数多了，加上老六那个混蛋时不时挑拨，夫妻间就生了隔阂。」 「再然后，老七和白芍不知怎么出了那档子事儿，柳咏梅好容易又有了身孕，没多久白芍也闹出身孕的事，柳咏梅气疯了，在季公馆折腾的天翻地覆，要白芍的命。」 他说到这儿，就顿住了话头。 乔绾一边听着，一边用纱布裹住他伤口，小心翼翼打了个结。 听到这儿，她抬眼看季九爷，细声接话。 「那阵子一定乱的很，小十又出了事……白芍被送回南城，七爷和柳咏梅也闹僵了吧？」 季九爷点点头，神情淡漠。 「他们夫妻后来离了心，不过到底柳咏梅肚子里怀着孩子，老七做错在先，对她心存愧疚，也多方迁就忍让。」 「直到她突然早产，孩子生下来就断了气，她险些跟着去了。」 「大帅命人彻查，查到房中枕心里一个挂坠，坠子里放了香，那东西是白芍临走送老七的，老七本就对她有愧，又不知何时动的心，怕咏梅猜忌胡闹，就将坠子贴身藏着，夜里也枕在枕下。」 听到这儿，乔绾甚至能想像到，柳咏梅当时定然崩溃极了。 一个心性自傲又深爱丈夫的女人，被与丈夫偷情的女人害的失了亲生骨肉，偏偏丈夫是帮凶。 她不自觉摸了摸手臂，只觉得毛骨悚然。 「九爷，她太可怜了。」 季九爷点点头，似乎喟嘆了一声。 「她气疯了，恨死了老七，嚷嚷着一定要让白芍偿命。」 「白芍的孩子没了，消息传到宁安城，老七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柳家和柳咏梅。」 「柳咏梅是心如死灰，她跳楼自缢，留了血书，要与老七生生世世不相见。」 乔绾也十分感慨。 的确，若她是季七爷，有生之年也不会有脸，再踏进柳家的大门。 第149章 爷怎么捨得让你伺候，还是爷来伺候你 七爷背叛了婚姻和爱，他应当是对柳咏梅很愧疚的，可他为什么还这么执迷于白芍？她到底做了些什么，让七爷如此执迷不悟？」 乔绾实在想不通，白芍的确是个美人，可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深爱一个蛇蝎心肠的美人？ 季九爷松了松领口，声线淡漠。 「究竟为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说罢，他不愿再多聊此事，站起身往里屋走。 乔绾跟在他身后，见他脱了白衬衣，又去解皮带，随后往浴室走去。 她「唉」了一声，连忙上前拦住季九爷。 「你手这样，不能碰水。」 季九爷垂眼盯着她，小妻子一脸的认真严肃。 他似笑非笑，抬起手，对着手背上的蝴蝶结看了又看，凤眸里笑意波动，慢吞吞开口。 「要么，你伺候爷洗？」 这话听着，属实有些让人脸热。 乔绾耳根子发红，一脸镇定地推着他胸口往外推，口中一本正经。 「我给您用帕子擦一擦。」 季九爷失笑，抬手扣住她肩头，微微用力将人转了半圈，然后弯腰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浴室。 「出了一身的汗，擦哪能擦干净？」 乔绾瞪着眼，张嘴要说什么。 季九爷眼疾手快，低头亲了她一口，眉梢眼角的笑意意味深长。 「再言之，爷怎么捨得让你伺候，还是爷来伺候你。」乔绾被搁在洗漱台上，惊慌地抵挡着他的手，连声道。 「我不热！我不洗！」 男人闷笑两声，扣住她手腕，肆无忌惮地开始撕扯她衣裳。 「你看着爷，万一爷忘了，湿了手怎么成？」 新做的衣裳，乔绾还蛮喜欢的，她手忙脚乱地护着衣领和胸口，急的脸红了，声音又娇又糯。 「您别扯，别扯坏了呀！」 狗男人，动不动就撕她衣裳，没轻没重的，旗袍裙子给他撕坏多少件儿！ 看她慌的像只红眼兔子，季九爷眉眼里的笑意更盛，举起双手退了半步，挑眉问她。 「你自己脱，还是爷帮你脱？」 根本没给她不脱的选择。 乔绾只顾着心疼衣裳，干脆没听出来他话里的门道，连忙话赶话道。 「我自己脱，自己脱。」 这副好糊弄的蠢萌样，季九爷看的心下好笑，眯着眼笑不吭声。 他慢吞吞转身，去开浴缸的水。 乔绾生怕他又来撕扯自己衣裳，自己脱起来也脱的着急。 等她解开所有盘扣，脱了一半，才意识到不对。 第193页 她猛地抬起头，季九爷正踱步向她走来，眉眼间的笑意闲适而邪气。 乔绾顿时气了，愤愤的将盘扣繫上。 「你又糊弄我！我说了，我不洗！」 她说着一边系盘扣一边往外走。 季九爷紧了两步，伸长手臂，自身后揽抱住她肩头，阻止她离开。 「绾宝贝。」 他闷笑两声，一手抱着她，一手覆在她腹上轻柔抚摸，俯首吻她耳鬓，笑语低柔。 「你不洗，爷要洗，你陪着爷成不成？」 两人最亲昵过，乔绾身上何处不能撩拨，他拿捏的一清二楚。 乔绾缩着脖子，半边身子又麻又软，被他往怀里一揽，整个人都泄了力。 「九爷……您不能总这样。」 这两日，他是不太节制了，她毕竟怀着身孕，不可能总放任他胡来。 这会儿，乔绾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男人要纳妾。 季九爷正在兴头上，她这话听在耳中，就如欲拒还迎似的。 他抱着乔绾抵在洗漱台前，吻她鬓发面颊，一路游移到肩颈。 乔绾整个人都麻了。 「九爷！」 「不许叫，听话。」 季九爷低沉训了一句，摸索着解了为数不多的盘扣，将人抱起来走向卧房，轻轻搁在床上，随即覆身拢住她。 他眸色黑沉呼吸微重，俨然是一副一意孤行地姿态。 乔绾知道，她再说也无意，只能咬着唇忍下。 事情没开始前，她每次心惊胆战。 真正唇齿交融，叠覆缠绵时，她爱死了季九爷的温柔体贴。 他的每声呼吸，每句呢喃细语，都令人迷醉动情。 「难过要说，嗯？」 乔绾闭着眼摇头，死死咬着唇不肯吭声。 季九爷闷笑，正要再逗她两句，里屋的房门被敲响。 明秋在门外犹犹豫豫的开口。 「九爷……傅爷来了，说是有事等您商量。」 季九爷眼底笑意微敛，他正犹豫要不要继续。 低头看了眼，小妻子已经睁开眼。 那双乌亮如琉璃珠子般的月眸，水光潋滟，映衬着绯红遍布的玉容，瞧着既可怜又媚态。 他眸色幽暗，喉间滚了滚。 俯首吻住她唇，暂停的念头打消的无影无踪。 明秋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应，犹豫了一瞬，悄悄退了出去。 等到春雨消散，乔绾只觉得浑身软绵绵，却极度的懒散舒适。 屋内漆黑一片，窗外有月光隐隐约约偷入。 季九爷伸长手臂，将床头的落地灯打开。 见乔绾捂住眼睛，他笑了笑，俯首去吻她素白的手背。 乔绾樱唇微勾，无声笑了，目光透过指缝静静看着他。 方才缠着她浓情蜜意，得到餍足的男人，乌发微湿凤眸温柔，连吻都轻的如风，像是怕碰疼了她。 「在笑什么？」 他嗓音暗哑，话语沉柔，眉梢眼角都是怜爱。 乔绾咬着唇笑，撇开眼不看他，细声道。 「开心笑，就笑了。」 季九爷胸膛震动，将她拢在怀里牢牢抱住，下巴搁在她发顶轻蹭。 「所以，嘴里说着不要，其实还是很喜欢，嗯？」乔绾羞赧至极，捏住他腰间的肉，嗔道。 「能不能说话别这么露骨。」 季九爷腰身绷紧，笑的邪气。 「露骨的事都做尽了，提一提又如何。」 他身体上的肌肉硬梆梆，乔绾再也捏不住，她泄愤似的用指甲挠了他两下。 季九爷抓住她手，搂着人儿安抚性的拍了拍，柔声问她。 「不闹了。饿不饿？你自己洗漱，爷去传膳。」 乔绾抿着唇「嗯」了一声。 从房间出来时，季九爷套了身烟青色亵衣，走到楼梯口遇见明秋。 「九爷。」 「将饭菜端进屋，傅渊博人呢？」 「傅爷早走了。」 季九爷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你去吧，一会儿跑一趟，让韩兆去傅家问，看他有什么事。」 现今赵滨不在城里，韩兆便带着听楼居在季公馆，从主楼走过去，也不过三两分钟。 明秋自然应声，转身下了楼。 第150章 这叫，天时地利人和 韩兆亲自去了趟傅家，回来禀话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 彼时乔绾已经睡了，里屋房门紧闭。 季九爷翘着腿坐在外室沙发上，捻着佛珠叼着烟，像是专程在等他。 「九爷，傅爷说关系都打通了，那边儿已经安排好人，随时都可以送大帅过去。」 季九爷点点头，捻灭菸头。 「尽快安排，明日大帅醒了，爷再跟他谈一次，若是不行，趁他昏睡将人送走。」韩兆面露迟疑，低声道。 「四爷回来了，七爷跟咱们又僵着，您一意孤行，是不是不太好？」 季九爷沉了口气，双手搓着佛珠，声线淡漠。 「这是爷和大夫人共同的意思，他们若是有异议，等大帅送走后再谈。」 说到这儿，他站起身，抬手点了点韩兆。 「最晚明晚安排人，这趟你别去了，你媳妇就要生了，你明日出城一趟，喊赵滨回来，带着人亲自护送大帅。」 第194页 赵滨心思活泛，又有傅渊博跟着，倒也一切稳妥。 韩兆点头应下，随即低声告辞。 季九爷将房门关上，踱步往里屋走，轻手轻脚推开门。 他本以为乔绾还睡着，却没想到屋里落地灯芒昏黄，她不知何时醒的，正靠在床头拿着样东西摆弄。 「吵醒你了？」 季九爷顿了顿，抬脚进门，轻轻将门碰上。 乔绾眼睑掀起，见他进来，举着手里的帅令沖他晃了晃。 「忘了跟您说，这是今儿大帅给我的。」 季九爷走近，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凤眸微怔。 他盯着那令牌看了一会儿，半晌，屈膝上床，挨着乔绾坐下，将玄铁帅令接到手里。 借着昏暖的灯光细看，帅令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了两圈，泛着幽暗清冷的色泽。 季九爷冷峻的眉眼深邃复杂，侧头看乔绾，低沉问她。 「他怎么将帅令给你，都说了些什么？」 乔绾回忆着，徐徐开口，将今日的事复述了一番。 随后，又提了提傅氏跟她说的那些话。 季九爷听罢，眼睑低垂盯着手里把玩儿的帅令，许久没吭声。 乔绾看着他，等了一会儿，看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眨了眨眼，挽住季九爷臂弯，声音轻细。 「九爷，我觉得大夫人说的对，大帅，定是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死在对方手里。」 季九爷薄唇微抿，拇指摸搓着令牌上古旧的花纹，淡淡「嗯」了一声。 乔绾抿唇，话说的几分犹豫。 「您是不是，因着您母亲和小十，心里还怨他？」 季九爷凤眸微动，薄唇浅勾，将帅令搁在枕边，张臂揽了她抱在怀里。 「要说不怨，是假的。但他到底是爷的亲生父亲，人皆有私慾，孰能无错，怨念归怨念，斩不断血脉亲情。」 乔绾窝在他怀里，伸手抱住他腰身，抬头仰望他刀削般的下颚。 「您过去都犯过什么错？」 季九爷没成想她突然这么问，薄唇微抿，垂眼看她。 小妻子一双月眸清澈透亮，一副天真烂漫地模样。 只是他还是从她微翘的唇角看出几分狡黠。 他想，如果这丫头身后有尾巴，现今一定是摇摇晃晃的。 季九爷若有所悟，心下已经微微警觉，面上不动声色一脸沉静的回道。 「男人这一生，谁能无过。少年轻狂时，吃喝赌，打架斗殴，杀人放火，爷都干过。」 乔绾「唔」了一声，月眸眨了眨，悠悠问道。 「九爷的年少，定然是桀骜不驯轻狂不羁的，只是打打杀杀的，听起来有些太生猛了。难道情窦初开时，就真没有几朵桃花儿？没一出红尘韵事？」 季九爷凤眸笑眯，他就知道，这丫头在这儿等着他。 现今对于方方面面的事，乔绾都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季九爷已经渐渐习惯了。 这次不给她交代清楚，以后不定要拿出来探他多少次。 他沉凝了一瞬，笑着捏住乔绾的素手，慢条斯理把玩儿着。 「十一点钟了，你这是不困？」 乔绾噘了噘嘴，拽着他袖管软声撒娇。 「您别打岔，左右我睡不着，就当作睡前谈资，聊一聊嘛。」 季九爷不置可否，拍了拍她肩头。 「你躺好，爷再跟你说。」 乔绾一听，十分温顺的躺平了，乖乖巧巧扯了扯被子，然后眼巴巴瞅着季九爷。 季九爷失笑，跟着躺好了，侧身对着她，大手摩挲着探入睡裙，贴在她光洁的腹上，沉柔开口。 「年少时，爷就没开过窍，只觉得女人矫情又心思细腻，是个麻烦。」 乔绾月眸转了转，小声嘀咕。 「您没情窦初开过，怎么知道女人心思细腻。」 季九爷唇角扯了扯，应答如流。 「季公馆里都是女人，姨太太们争宠争的厉害时，得宠的害了人命，失宠的偷人丢了命。爷什么没见识过。」 「当时这季公馆里，算上爷，还有弟兄七个，为争大帅青睐与看重，接连死了三个。」 「那会儿，爷还要想着怎么保护小十，想着怎么得到你的消息，怎么逃离大帅的压迫和掌控，怎么躲避别人的明枪暗箭。活着尚且不是易事，哪有功夫风花雪月。」 「后来，白芍设计爷，她算是爷看着长大的，视如妹妹的人给你下药，谁能知道下次她下的不是毒药，莫名就对这事儿生了几分牴触和厌恶。」 「那事之后，她甚至想栽赃到爷身上，还害了小十性命。加上后来的柳咏梅，还有琉蝶。」 「一同长大的人尚且会变得如此令人厌恶，怎么知道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就值得去上心？」 乔绾听完缄默了片刻，细声道。 「那您这闭着心门多年，见到我那日，怎么就动了念？」 当时他从垂花门下走出来，见到她时，还不知道她是乔绾。 季九爷回想了一番，觉得还真的是有些没法解释。 他笑了笑，抵住乔绾额头。 「许是因着终于目的达成，领了兵权，得了封地，远离宁安这漩涡，心里的困境松懈，时机成熟了，又正遇上绾绾这般清丽绝代的佳人，便顺势而为了。」 第195页 「这叫，天时地利人和。」乔绾听的笑出声来，月眸弯弯，一字一句道。 「什么天时地利人和，您就是见色起意，看来是因着过去您遇上的，都不及我罢了。」 季九爷被她这份小得意逗乐，他将乔绾抱住，狠狠吻了一口。 「什么见色起意，爷分明是一见钟情，一往情深。」 他心道，这世上再难有人，能及得上他的绾绾千分之一。 「九爷，那您日后还会犯错吗？」 「那得看是对什么，对你，爷必然不会犯错。」 「哦……你可一言九鼎，若是哪天你对不起我，我可不会轻饶你。」 「好，一言九鼎。」 「不过，爷倒是十分好奇了，绾绾情窦初开时，是什么模样？又是对着谁？」 乔绾：「……」 第151章 祖传的玩物，一百大洋值了 什么叫她情窦初开时，是对着谁？ 乔绾心里十分不高兴了，她踢了季九爷一脚，瞪着眼看他。 「我十六岁跟了你，十七岁嫁给你，现今崽崽都要给你生了，你说的什么混帐话！」 季九爷「嘶」了一声，合着他被盘问了半晌，想扳回一局，却又不小心给自个儿挖了个坑。 见小妻子一脸不高兴，季九爷连忙抱着她哄。 「爷失言了，别气。」 乔绾闭着眼不肯再理他，闷声道，「我睡了，你起开。」 季九爷哪能真起开？除非是今夜不想搁这屋里睡了。 他耐着性子低声下气，吻她眉心发顶，故作深沉道。 「你也该生气，爷一想起竟然错过你十六年的青春，心里就惋惜难过。爷气自己不够争气，否则便能更早来到你身边。只是终究无力改变，只能尽力对你好，弥补那些错过的遗憾。」 这话酸的，乔绾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 她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简直不敢置信，这是季九爷能说的话。 油腻的花言巧语，可真让她受惊。 乔绾哭笑不得，素手探出薄被，捏住他面颊用力拉扯。 「季世延，没事儿吧你！」 季九爷吃痛蹙眉，连忙握住她小手，抵在唇边吻了又吻。 他眉梢眼角都是情意绵绵，深深望着怀里的姑娘。 「绾宝贝，不生爷气了。」 乔绾被他这番言行举止逗笑，再大的脾气也消弭了。 她捶了季九爷胸膛一下，闭着眼钻进他怀里，软声道。 「我睡了。」 季九爷凤眸带笑，唇贴在她眉心，低「嗯」一声，一下下轻拍她后背。 这天夜里，乔绾莫名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只确定是很小很小，她梦见母亲，又不像是母亲。 她抱着自己在摇椅上，身上穿的是旧时的裙衫，声音轻柔好听，手把手教乔绾摇绣球铃铛。 绣球上的七彩绣线十分好看，金色的铃铛坠在两个对角儿上。 铃铛发出清泠泠悦耳的声音，乔绾高兴的笑了。 「绾绾。」 这时，有人唤她，乔绾下意识抬起头。 廊道的那头，有个修挺如竹的身影，蹲下身向她张开怀抱。 他的脸在逆光处，乔绾看不清晰，只是依稀心中明白，他是笑着的。 母亲将她放在地上，轻轻推了推她。 「绾绾，去爹爹那儿。」 乔绾豁然睁开眼，入目是金漆雕花的天花板，她思绪沉浸在这梦里，恍惚觉得心口又沉又暖。 季九爷推门进来，就看见她支着手臂坐在那儿，一脸茫然无措地神情。 「怎么了？不舒服？」 他举步走向床边，倾身去摸她额头。 乔绾回神，眼睑掀起看着他，樱唇嚅喏。 「我梦到，好像是我父亲。」 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梦见乔岳阳，季九爷也是头一次听她提起。 他怔了怔，坐在她身边，凤眸沉静柔和。 「梦到了什么？」 乔绾脑子里有些混乱，垂着眼回忆了一下，都是模糊不清的片段。 「梦见母亲，还有一个七彩绣球，父亲蹲在那儿，要抱我……」 七彩绣球。 季九爷眸色闪烁，薄唇抿出抹笑，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起来用膳，一会儿给你看样东西。」 乔绾点点头，扶着他手臂下了床，自己去洗漱。 两人用完膳，季九爷牵着她离开主楼，往东南楼的方向走。 顾及着乔绾大着肚子，他走的慢。 乔绾跟在他身边，憋不住问出口。 「您带我看什么？」 季九爷薄唇微勾，捏着包在掌心的手揉了揉。 「你梦见了七彩绣球，可是坠着两个拳头大的金铃铛？」 乔绾月眸眨了眨，诧异的抬头看着他侧脸。 「是真的？」 季九爷浅浅一笑，没再说话。 两人进了东南楼的院子，正遇上要出去的韩兆。 「九爷，夫人。」 「听楼在吗？」 乔绾笑盈盈问了一句。 韩兆面含浅笑。 「在的，方才还说好些日没见夫人，想过主楼去看看，属下正要出城，九爷和夫人进去吧。」 乔绾点点头，季九爷「嗯」了一声。 第196页 等韩兆走了，季九爷牵着她上了台阶，走进大厅，乔绾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 「赵滨和佟骁还驻扎在城外？」 「今夜打算送大帅出国，这趟让赵滨跟着去，城外的兵马暂时不动，大帅一走，总要防着些。」 说着话，两人上了二楼，径直进了书房。 乔绾坐到沙发上，看着他从书架上取下个木盒。 梨花木盒搁在小几上，季九爷凤眸带笑，看了乔绾一眼，将木盒打开。 乔绾微微倾身，看清里头放着的东西。 她眸色微怔，伸手取出那枚彩线绣球，七彩绣球金铃叮噹，俨然将梦中那只绣球清晰化了。 乔绾张了张嘴，双手捧着绣球晃了晃，面露惊讶看向季九爷。 「是它，怎么在九爷这里？」 季九爷清浅勾唇，轻轻撇了那绣球一眼，然后将梨花木盒里另一只盒子掀开。 盒内衬明黄绸缎，缎子上搁着串儿碧玺佛珠。 乔绾认出这佛珠，是当日在苏城时，曹岳献给九爷的。 她看了看手里的绣球，又看了看被季九爷掂在手里的碧玺佛珠，突然就悟了。 「所以，这两件东西，都跟我有关？」 季九爷将佛珠递给她，一手捏着绣球抛了两下又接住，才笑着开口。 「佛珠是你祖母的，乔皇后入主中宫时带进了宫，现今传言的什么皇后给出阁的女儿做了嫁妆，其实都是虚的。你父母成亲八年才生了你，乔皇后将这贴身之物赐给你母亲，视为皇室恩宠。」 「这绣球，是你母亲在闺阁时的玩物，她十分喜欢，后来每日拿它逗你开心。」 「那年你父亲送你们走，为解相思，特意留下这绣球在身边。」 「爷多年前回昌平城，想打听你父亲临终前的事，机缘巧合，在乔家过去一个看门小厮家，见着奶娃娃手中抱着它，花了一百大洋买回来的。」 乔绾月眸微怔，盯着他手里的绣球，又气又笑的推了他一把。 「你疯了！这么个破旧的东西，值一百两大洋！」 季九爷失笑，握着那绣球在乔绾肚子前晃了晃，绣球发出清泠泠悦耳的响声。 「这一百大洋买的是回忆，珍贵无价。」 他当时，记挂着乔岳阳将小小的独女託付给他们，一想到乔绾在哪里受人欺负，他就心中又悔又怕。 后悔自己年少时讨厌她。 害怕自己没能力保护她时，她就被欺负的离开这人世。 更怕自己辜负乔岳阳的託付。 「现今好了，这东西留给我们宝贝，这可是祖传的玩物，一百大洋值了。」 乔绾顿时没好气，白了他一眼。 第152章 虚伪做作的小狐狸精！呸 听过祖传秘方，祖传宝物，还是头次听说祖传玩物的！」 乔绾又气又好笑，手上还是十分珍惜，将两件东西收回梨花木盒里。 「这些暂时搁在原处，也用不到。」 季九爷依言，将梨花木盒放回去。 两人自楼上下来，听楼已经等在大厅。 多日不见，乔绾见了她也十分开心。 「听楼！」 两个女人手拉手，一个肚子大过一个，坐在一起一副要畅聊的姿态。 季九爷看的眉梢挑了挑，侧头看了眼落地钟，十点钟，他是不能再晚出门了。 这是东南楼，左右是他的势力范围内。 「绾绾，呆在这儿别乱走动，一会儿东风和明秋来接你。」 乔绾应了声，目送他离开，随即看向听楼的肚子，月眸笑弯。 「一定很辛苦，下个月就要生了，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带我瞧瞧。」 听楼扶着腰站起身，伸手牵她，眉梢眼角笑意柔和。 「您来的正巧，属下听韩兆说，您肚子里是两位小主子，没来得及恭喜夫人和九爷，只准备了几件小衣裳，夫人瞧瞧。」 乔绾顿时感动，挽住她手臂吸了吸鼻子。 「听楼，你可真好。」 听楼笑了笑，两人互相搀扶往一楼东边的卧房走。 「九爷和夫人待属下和韩兆好，属下无以为报，这都是些小事情。」 「属下比夫人虚长些岁，拖个大，照顾您些也是应该的。」 乔绾心里暖融融，她跟听楼，亦师亦友，她在自己眼里，早已不是个属下。 明秋近身伺候她，但碍于九爷总在，行事上多有拘束，说贴心话的时候自然也不多。 听楼虽是暗人，但她年长些，过去传授她本事时两人贴心话说得多，像个大姐姐。 乔绾心里，她们两个都不单单是属下。 两人将听楼准备的东西翻看了一遍，直到用午膳时，乔绾还意犹未尽。 午膳刚用完，明秋和东风就寻了过来。 明秋杏眼儿笑眯，一脸喜庆。 「夫人，苏城的消息，琉蝶昨夜生了。」 乔绾和听楼纷纷诧异，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都是喜色。 「生的什么？」 「是个儿子。」 明秋掩着嘴笑，「佟参军若是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 几人一脸喜色，他们都替琉蝶高兴，更何况是佟骁。 笑罢，明秋想起件事儿。 「夫人，后日是江家寿宴，大帅夫人准备了几件贺礼，说是约您过去挑一挑。」 第197页 江家寿宴，若是没人提，乔绾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辞别了听楼，主僕三人离开东南楼，往主楼去。 傅氏在大厅里等她，同坐的还有四夫人江氏和许久不见的六夫人。 四夫人是江老爷子长女，江家寿宴自是要回去的。 乔绾月眸含笑，看了眼沉默寡言的六夫人，想起之前九爷提起，她曾跟江篙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 傅氏招呼她坐下，将端着的杯盏搁在桌上，温婉笑着道。 「江老爷子跟大帅是多年的老友，我是要去的，老四媳妇一定得回去，老六媳妇……是孝期，不方便去。绾绾你呢，我听说江篙和娇娇亲自去请了你。」 乔绾月眸含笑，笑语轻缓。 「按理我该去的，只是九爷没敲定，也不知他什么安排。」 傅氏点点头，「老九是一定要去，他新立军功，又是嫡子，大帅病着，他怎么都要顶起季家的梁。」 这话说的，仿佛九爷就是季家的当家了。 六夫人安安静静坐着，好似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 四夫人却是神情变了变，撇了乔绾一眼，似笑非笑，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照我说，九弟妹身子重，干脆不要去，宁安城的权贵众多，到时人员密集，老九又这般招人瞩目，应酬起来是很累人的。」 乔绾淡淡看了她一眼，捏着帕子随意抖着，樱唇浅勾。 「多谢四嫂关心，只是我到底年轻，怀个身孕也不觉得累，我嫁进来，还没去过这么热闹的宴，有心要亲自给江老爷子贺个寿的。江家是四嫂的娘家，有四嫂在，我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呛了四夫人一句，见她黑着脸要说什么，乔绾干脆不看她，而是笑盈盈看向傅氏。 「当然，夫人和九爷心疼我，我心里明白的，这事儿，还是等九爷回来做决定吧。」 四夫人脸黑透了，重重将茶盏搁在了小几上。 合着前头说自己想去，全是为着怼她的是吧？ 老九是个眼里除了媳妇没别人的，平日里就宠爱的恨不能人人都知道，去不去，还不是她姓乔的自个儿说了算？ 虚伪做作的小狐狸精！呸！ 四夫人气的揪帕子，傅氏干脆也当看不见，只心平气和地跟乔绾说话。 「你如今身子贵重，理当谨慎。且不管去不去，这贺礼还是要备的，你们一房挑一份，到日子一起带过去。」 乔绾懒得看四夫人脸色，也不给她再捻酸怪气的机会，当先起身走到一旁挑选。 一排下人捧着十来个礼盒。 乔绾一一看过，挑了件儿翡翠松鹤摆件儿。 她挑完就带着明秋先回了房。 四夫人在她身后翻了个白眼，嘀咕道。 「还不定怀的个什么呢，瞧瞧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打量谁没给老季家生过儿子呢？」 她这话说完，突然撇见坐在一旁的六夫人，顿时有几分尴尬。 在座的，大帅夫人膝下只一个女儿。 六夫人呢，嫁进来多年愣是没怀上过，现今还守了寡。 好在傅氏和六夫人都没理她，倒是让四夫人极度不自在，匆匆挑了件东西，灰熘熘走了。 季九爷是天擦黑时回来的，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傅渊博和赵滨。 乔绾窝在屋里看医书，听见楼上纷杂的动静，喊了明秋进来。 「出什么事儿了？大帅醒了？」明秋眨了眨眼，低声回道。 「九爷刚回来，正巧大帅醒了，两人争执了几句，九爷喊洋医生给大帅用了药，正安排人要送大帅连夜离开。」 乔绾踩上鞋子站起身，走到门边，向楼梯口张望了一眼，似乎隐隐约约能听见人说话的争执声。 她看了眼明秋，轻声问。 「像是九爷的声音，楼下谁在？」 明秋抿了抿唇，握着手往楼梯口去，一会儿放轻脚步跑回来，悄声道。 「四爷和七爷来了，大厅里都是兵，夫人，您快回屋去吧，还是别掺合了。」 乔绾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男人们的事儿，她也不想掺合，免得给九爷捣乱。 第153章 这世上的男人，再没有比你爷们儿更洁身自好的 主楼大厅里，灯火通明。 季九爷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眉眼冷峻面无表情，听着季四爷滔滔不绝，夹在指尖的菸蒂弹了弹。 「父亲这么大岁数，身体又不好，这海外千里，你这么折腾他，这哪是治病？这分明是要命！」 季四爷义愤填膺，指着季九爷怒声道。 「你立刻下令，让你的人停船，把父亲安安稳稳护送回来！」 季九爷歪了歪头，将菸头按灭，冷着脸嗤笑一声。 「你这么能耐，自己去拦，浪费功夫在这儿啰嗦，兴许还能追上。」 「季老九！」 季四爷气的脸红脖子粗，看了冷着脸不吭声的季七爷一眼，愤愤的斥责。 「你简直是胡闹！你这般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为父亲好，你可跟兄弟们商量过？父亲不在，你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季九爷烦的「啧」了一声，摘了军帽扔在桌上，眉眼间尽是不耐。 「爷打回来头一天就支持他出国治疗，你们也不是今儿才知道。怎么，不顺着你们的心，就说爷无法无天？父亲不在，仗着岁数大，在这儿以大欺小？」 第198页 这是什么反咬一口的狗屁理论？ 季四爷被堵的一口气噎在心口，狠狠拍了季七爷一下。 「老七！这混蛋你倒是管管，说话呀！」 管管？ 季九爷薄唇扯了扯，凤眸笑意嘲讽，说的他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季七爷面无表情，淡淡扫了季四爷一眼，又看向季九爷，冷声开口。 「你这是仗着自己给季家打下几个省，就想一家独大？父亲的主你敢私自做，可想过他老人家若是有个不好，你能承担得起这后果？」 「他都躺在那儿等死了，你们没人管，还看不得爷管？」 季九爷冷笑，长腿杵地站起身。 他比季七爷高出近半头，两人对视时，季九爷垂着眼，有几分睥睨的意味。 「爷安排这么久，一定保证他安全抵达，若是半路你们捣乱，出了事儿，谁也别想好过。」 季七爷温俊的眉眼清冷无波，唇瓣微抿没吭声。 季四爷见状，顿时眉头皱的死紧。 老七如今被老九捏着软肋，竟然一点都指望不上，还得靠他。 他沉了口气，一脸怒火。 「你这么做，父亲若是能医好病，什么都好说。若是有天他……你总也脱不了关系！到时候别怪哥哥们不客气。」 季九爷「嘶」了一声，舌尖顶了顶腮，笑的颇为有恃无恐。 「你不客气能怎么着？单挑？群斗？」 季四爷：「……」 他简直不能跟这混帐东西说话，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活活气死！ 季四爷再也呆不下去，于是脸黑如墨，拂袖离去。 他一走，季九爷面上的邪气和嚣张渐渐消弭。 他淡淡盯了季七爷一眼，长腿迈开，绕过他转身上楼。 季七爷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你从小就是这样，做事一意孤行，从不考虑旁人的意愿，不考虑旁人会不会受伤害。」 季九爷顿住脚步，站在台阶上背对着他，声线淡漠。 「我做的决定，都是权衡利弊过，伤害降到最小的。」 季七爷扯了扯唇，转过身看着他背影，神情阴郁讽刺。 「所以你藏着白芍，都是为了我着想，怕我被她伤害？」 他不提白芍，季九爷还能将他当作个兄弟，他一提白芍，在季九爷眼里，他就是个蠢货。 季九爷舔了舔薄唇，气笑了。 他慢吞吞转过身，居高临下望着季七爷，面对他脸上阴沉饱含怒火的神情，季九爷修眉斜挑，一字一句道。 「她对你就这么重要，你为了包庇她，包庇老六，漠视小十的死，漠视咏梅和你嫡亲的骨肉，甚至与我作对的那天起，你就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七哥」。」 季七爷听在耳里，浅褐色的眸子抑制不住微起波动。 季九爷昂了昂下巴，神情桀骜不驯。 「我留着她，是为了让她还她欠下的债，跟你没什么关系，别把自己看那么重。」 季九爷说完，不欲再理他，转身就要上楼。 季七爷沉声喊住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小九。」 「怎么做，你才能放过她。」 季九爷充耳不闻，甚至脚步都不曾停留。 乔绾窝在窗边沙发上等季九爷，听见房门打开，军靴踩地的沉稳声音，她连忙蹬了鞋子站起身。 季九爷正走进门，见她慌里慌张，踩不稳鞋子就要走过来，整个人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大步上前，一手扶住她手臂，等她站稳了，他蹙着眉训斥一句。 「小心些，毛毛躁躁。」 乔绾嘟了嘟嘴，理亏的没敢顶嘴。 她抱住季九爷手臂，一双清澈的眸子静静打量他，细声开口。 「我听见他们都在楼下，担心打起来，您没事儿吧？」 季九爷垂眼看她，小妻子素美的小脸上尽是担忧，有些好笑。 「能有什么事儿？真打起来，两个加起来爷都不够看。」 他抬手弹了弹乔绾饱满的额头，眉梢眼角笑的宠溺。 「别胡思乱想，洗漱，睡觉。」 乔绾鼓了鼓腮帮子，「哦」了一声，扶着腰走到浴室门外，突然想起什么。 「九爷，今日大夫人让我们挑选贺礼，后日就是江家寿宴了，您带不带我？」季九爷正解军装颈扣，闻言侧头看她，笑问。 「你是想去，还是不想。」乔绾扶着腰靠在门框上，月眸转了转，噘嘴嘀咕道。 「我自是不爱热闹的，只是我若不去，你那些好妹妹岂不是前赴后继要吃了你。」 季九爷被逗笑，将脱下来的军装随手扔在沙发上，赤着上身举步走向她。 走到近前，季九爷抬手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凤眸里笑意愉悦。 「爷是那么好扑的？你放心，谁敢扑过来，爷头一个不乐意。」 乔绾抿着嘴笑，伸手握住他手腕，拉着他往浴室走，声音娇软轻细。 「你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了，这点洁身自好的觉悟还是要坚守的，可不能出门在外，让我担心呀。」 季九爷笑不可歇，跟着她进浴室，随手将门碰上。 随即抽出手，掐住她肋侧，将人轻而易举提起来搁在洗漱台上。 双臂撑在她两侧，笑看她漂亮的眉眼，嗓音幽暗。 第199页 「多此一举，没你之前，爷也一直洁身自好。」 他凑近乔绾饱满的樱唇，呢喃笑语。 「这世上的男人，再没有比你爷们儿更洁身自好的。」 乔绾被他吻住时，笑的眉眼弯弯。 第154章 倒是真想见识见识，你怎么给爷好看 江家寿宴这日，季九爷晨起，压根儿没唤乔绾。 因着夜里折腾了一场，乔绾醒来时已经是十点钟。 彼时季九爷已经抵达江家。 旧朝亡那年，江老爷子跟着季大帅举兵自立。 季家打下疆土后，江老爷子没再掺合军政，而是做起了生意。 背靠季大帅，江家的生意在宁安城甚至于整个西北畅通无阻，现今在季家地盘上，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贵门。 今日这场寿宴，权贵云集名媛齐聚，还没到正午，江家后院就已经人头密集。 江篙昨晚被江母抓着耳提面命，逼着他今日要在宁安城名媛中，选个中意的出来。 他烦不胜烦，又不能当众甩脸色，只能面无表情坐在旁边被人围观了半个点儿。 这会儿下人来报，说季九爷到了。 他猛地抬起眼，将手里掂着的高脚杯搁在桌上，站起身眉开眼笑道了句。 「我得亲自迎迎咱们季少帅，母亲，晚些时候再陪您。」 他说完匆匆走了，留下一众贵妇人面面相觑。 江夫人心下气，面上依旧端庄高雅，笑着道。 「老二跟九爷自幼一同长大，兄弟情谊是十分深厚的。」 众人听了自然又是一通恭维。 江夫人笑盈盈看向坐在身边的大帅夫人傅氏，语气亲切自然。 「方才你们来，老九没一同过来，我还当他手头事务繁忙，脱不开身呢。」 傅氏端着咖啡杯，闻言笑意温婉。 「如今大帅病着，他接手军政之事，自然是忙的脚不沾地。不过他江伯伯的寿宴，再忙也是要来的。」 江夫人笑着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我之前听说老九媳妇身上有了，这可真是大喜，还没来得及上门去看她，她今日可来？」 傅氏面上笑意清浅，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掩着帕子擦了擦嘴。 「他媳妇儿年纪小，还是个不稳重的孩子，如今有了身孕，老九疼的紧，怕是捨不得她折腾。」 江夫人笑了笑，正要说什么，身边的江娇娇这会儿挽着江夫人的手撒娇。 「母亲，我也去迎迎九哥……」 「去吧去吧。」 女儿的心思，江夫人最清楚，她看着江娇娇天真乖巧的背影，一时心绪复杂。 傅夫人看在眼里，温和的眸色微动，浅笑开口。 「娇娇她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可定下亲事了？」 江家一对兄妹，相貌好出身好，都是适婚年龄，他们的婚事一直是宁安城各家名门关注的焦点。 这会儿有人问出口，其他人也纷纷看江夫人。 江夫人不动声色，优雅的抿了口咖啡，温柔笑道。 「留过洋，也就主意大了，况且我家老爷最是溺爱她，捨不得嫁出去，要再留一留。」 众人相视一眼，说说笑笑掀过这茬。 那厢季九爷下了车，一踏进宴会正厅，就被人迎面拥簇一通奉承。 韩兆带人围在四周，将围过来的人一一隔开。 季九爷眉眼冷峻，一身板正的军装冷着脸孤高自傲，与往日里桀骜不驯年少轻狂的那个九爷截然不同。 现在的他，俨然是一方疆土霸主的模样。 江篙迎过来时，就瞧见他这副冷厉威严的姿态，顿时翻了个白眼。 心里暗骂一句，表里不一，装腔作势。 他单手插兜越过人群，到了近前，沖旁人笑的如沐春风。 「父亲还等着老九叙话，诸位给个面子，且先让一让。」 离开人群，季九爷跟着江篙上了楼，拐过拐角，江篙脸上的笑瞬间消弭。 他解了解西装领结，不耐烦的撇了季九爷一眼。 「你怎么才来，特意等人多了摆谱是不是，知不知道我那位大姐夫，在书房给我老父亲抹了快一个点儿的眼药了。」 季四爷会给江老爷子吹耳风，季九爷早料到了。 他睨了江篙一眼，这厮明显有些浮躁。 季九爷慢吞吞摘了白手套，递给身后的韩兆，话说的慢条斯理。 「你是因着满园闺秀浮躁了，还是担心一会儿被老爷子怒火波及。」 他提的这两点，都是江篙烦透了的。 他顿时没好气，看了眼书房紧闭的门扉，拽住季九爷臂弯走远了些，压低声碎碎念。 「我告诉你，帮你暗中安排送大帅出国这事儿，你给我烂在肚子里，我父亲若是问起来，波及到我身上，给你好看！」 季九爷能惧他的威胁？他薄唇扯了扯，将自己胳膊撤出来，神情有几分吊儿郎当，上下打量江篙一眼。 「且不管爷扯不扯出你，倒是真想见识见识，你怎么给爷好看。」 江篙脸都黑了，眉梢气的直抽抽。 季九爷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迈开长腿，往书房的方向走。 他敲了敲门，不等里头的人应声，就径直推门而入。 江篙跟在他身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没规矩的混球」。 第200页 书房里坐着两个人，正是江老爷子和季四爷。 季九爷跨进门，明朗一笑。 「江伯伯，我来晚了，恭祝您寿与天齐，福禄绵长。」 江老爷子见到他，自然是十分高兴的，甚至从围椅上站起了身。 「小九，我还以为你忙的脱不开身，今日来不了。」 季九爷笑了两声，轻飘飘扫了季四爷一眼。 「江伯伯的六十大寿，就是再忙，也是要来的。」 江老爷子当真喜悦，连忙从书桌后走出来，沖几人摆摆手。 「来，坐下说。」 江篙出去招呼人上茶，回来落座时，江老爷子正开口。 「我听老四说了，你昨夜，安排人将你父亲送走。」 提起这事儿，江老爷子脸上笑意微敛，看了看季九爷面色，面露迟疑。 「你这么做，你父亲恐怕得生大气。」季九爷点点头，淡淡笑道。 「他的脾气从年轻就是如此，现今老了，还格外固执。总归躺着不能动了，要发火，也等他身体恢复了以后，到时候大不了再让他抽一顿。」 季四爷闻言，顿时面皮抽了抽。 江老爷子面色复杂，随即又好气又好笑，左右扫了两人一眼。 「总归你们都是为了大帅好，我一个外人，多说无益，这事儿已经定了论，就这么着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笑呵呵拍了拍季九爷肩。 「如今你也长大了，成家立业执掌大权，该陪我好好喝两杯。」 季九爷眉眼带笑，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今日一定奉陪到底，江伯伯，请。」 江老爷子十分畅快的笑了。 季四爷站在原地，噎的脸色铁青。 江篙单手插兜，阴柔的眉眼笑意淡泊，拍了拍季四爷肩。 「瞧见没，这就叫众望所归，整个宁安城都觉得老九名正言顺，你们也别折腾了。」 第155章 不管这人是谁，她绝不会这么算了 季公馆…… 今日没什么人在，乔绾一个人呆的无趣，便带着明秋熘达到东南楼陪听楼一起用午膳。 饭后，三人在院子里摆了桌椅，乔绾一边跟两人唠嗑，一边坐在椅子上，对着院墙扔飞镖。 她许久没活动过手脚，偶尔有失准头，扔了一会儿觉得乏味无趣，也放弃了。 随即捧了盘葡萄，一边吃一边翻开桌上的帐本。 帐本是她在东南楼的书房翻出来的，大约是去年秋天，季九爷的私帐。 一笔笔记录的详细，她试图看明白这些帐目流水，这才发现，他养军队买军火，这比银子数量之庞大，简直惊呆了乔绾。 她惦记着，等季九爷回来，得盘问盘问，他哪来这么些钱？ 那边听楼正说道，最近两日难受的吃不下睡不着，院门处突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夫人！出事儿了！」 东风一路健步如飞，乔绾看清他神情严肃，心里顿时一咯噔。 她连忙扶着腰站起身，心提了起来。 「什么事儿？九爷？」 东风抿了抿唇，言简意赅地说了两句。 「暗人来报，江家宴席上，九爷中了招，韩兆带兵围了江家，闹的下不来场，傅夫人已经赶过去了。」 乔绾听完顿时黑了脸，这句中了招，让她心情差极了。 她抬脚就往外走，一边厉声问他。 「他人呢？还在江家？」 明秋追上来扶她，一边紧张的看了眼东风。 东风眉眼沉沉，沉声道。 「九爷不让人靠近，人一进屋就被毙了。大帅夫人使人来，说您最好亲自去一趟。」 还闹到杀了人，这得是多大的药劲儿。 乔绾莫名火大，胸脯急促起伏着，话里也掩不住怒意。 「谁这么不要命！敢对九爷下手！多大的本事，能让他着了道？」 过去她的香和媚术，都被九爷识破了。 听楼还曾说过，九爷是有心历练过，不能轻易着别人的道。 他能因着几年前白芍下药的事儿，厌恶女人这么些年，可见对这事儿是恨透了的。 不管这人是谁。 她乔绾，绝不会这么算了！ 乔绾上了车，东风车速开的飞快。 江家那边，因为突然响起的枪声，整个宴席都静下来。 众人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的大兵，纷纷战战兢兢不敢乱动。 三楼走廊里，江家人和季家人都在。 江篙听着屋里噼里啪啦地声音，眉头皱的死紧，转身冲着楼梯口的大兵怒斥。 「干什么吃的！怎么这么慢！滚去催！」 看着那大兵急匆匆跑下楼，众人神情复杂。 江篙烦躁的挠了挠头，拍着门喊道。 「你这么关在屋里有个屁用！这么难捱撞晕自己得了！」 杵在门外的韩兆顿时皱眉，抬手推了他一下。 「老二！滚一边儿去！」 江老爷子黑着脸骂了一句。 江夫人捏着帕子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看了眼大帅夫人的脸色，最终低低道了声。 「我去看看娇娇。」 没人应她，她垂着眼转身匆匆走了。 季四爷和四夫人对视了一眼，夫妻俩默默站在一旁没吭声。 这会儿屋里突然没了动静。 第201页 大帅夫人沉着脸，掩着帕子咳了起来，喘顺了气儿，扶着老嬷嬷的手转身。 她正要下楼去看看，楼梯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秦燕璃扛着药箱，跑的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 见着她，韩兆连忙回身敲门。 「九爷，傅夫人到了！」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韩兆蹙着眉，犹豫着又喊了一声。 屋里依旧没动静，他顿时心觉不安，抬手示意众人后退，随即抬脚沖门踹去。 「哐当」一声，门框剧烈震颤，应声而碎。 韩兆闪身避到一侧，同时，屋内发出连续的几声枪响，墙面上留下五六个子弹孔。 众人顿时面色更不好看。 「九爷！傅夫人到了！」 韩兆蹙着眉喊了一声。 「滚！！」 乔绾在楼梯上就听见这几声枪响，她加快步子上了楼，这声阴沉威厉的怒吼清晰传出来。 「绾绾！」 大帅夫人一眼看见她，顿时面色一松，连忙迎上前。 「你快哄哄他，他一个人关在里头，不让人靠近，门都进不去啊！」 乔绾扶着腰，因着走的急，她费力的喘着气，唇色都有些发白。 明秋扶着她走到门边，被韩兆拦了一把，低声道。 「夫人，九爷应了您，属下陪您进去。」 乔绾月眸清冷，抿着唇看了眼昏暗的房间。 秦燕璃上前拉住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和几枚银针，语速低促的交代她。 「现在不清楚是什么药，单看九爷的反应，定然不是一般的药，你怀着身孕，帮不了他，我教过你刺哪些穴位能让人昏睡，还记得？」 乔绾攥紧银针，黛眉紧蹙。 「耳后穴，通天穴，风府穴……」 秦燕璃点点头打断她，又将瓷瓶递到她手里。 「够了够了，你方便刺中哪个就刺哪个！然后这药，只要他吸入，就能瞬间药倒，两样都要用，再不济也要用一样！」 乔绾低「嗯」一声，「我记住了。」 她转身看向屋内，清声唤他。 「九爷，是我，我进来了？」 屋内发出细碎的响声，江篙凑上前来，比划了个手势，示意乔绾继续。 「世延，我进来了。」 韩兆先放轻脚步，试探着跨进门，然后看清昏暗的屋内，像是经历了一场风雨血洗。 床头靠墙一侧的沙发歪斜着，看不见季九爷的身影。 乔绾站在韩兆和江篙身后，左右看了一圈，视线定在沙发后的窗帘。 「世延，你应我一声。」 窗帘颤动了一下，乔绾当即抬脚要走过去，被江篙一把抓住。 他提了声喊道。 「她大着肚子，你清醒点……」 回应他的是一声闷重的响声，沙发被一股大力狠狠推翻。 韩兆猛地扑上前，飞快的跃过沙发。 江篙和乔绾紧跟上前，印入视线的场景，让乔绾瞬间红了眼眶。 季九爷衣冠不整狼狈不堪，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上来，一双凤眸血丝遍布。 他眸色阴狠森寒，与韩兆互相掐着脖颈，那股狠劲，像是要将韩兆掐死。 韩兆紧紧压着他，额际的青筋凸起。 江篙连忙跳过沙发，扑上前帮忙，一边压制季九爷，一边想要解救韩兆。 乔绾急的踩上沙发，要翻过去。 「你们别伤了他，世延！世延快松手！」 季九爷像是意识半清半迷，被两人压制着，只知用尽全力反抗。 江篙气急了，捡起沙发下的手枪，按住他脸，沖他颈侧猛地敲下去。 这一击，乔绾也怒了。 「你干什么！」 第156章 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篙这一击，季九爷没晕，反倒挣扎的更激烈。 江篙一时不察，被他一拳揍在面上，鼻血顿时涌出。 乔绾跳下沙发，推了江篙一把，挤上前将季九爷紧紧抱住，急声哄慰安抚。 「九爷，九爷！是我！」 季九爷喉咙里发出嘶哑凶狠的低吼，瞳孔黑红骇人。 那边韩兆只觉脖颈一松，顾不得深呼吸，眼疾手快用身体压住他，这才剧烈的咳了起来。 季九爷浑身紧绷，挣扎的力度撞痛了乔绾的肚子。 她黛眉紧蹙，咬牙忍着疼痛，紧紧抱住他头，素手捏紧银针辨别穴位。 「世延，你别动，你撞疼我了。」 「我肚子疼……」 与此同时，江篙用牙咬开瓶塞，猛地塞到了季九爷鼻翼下。 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又像是被三人一起压制的没了力气，也或许药性起了作用。 乔绾银针刺进去的一瞬，季九爷突然泄了力。 她将他紧紧抱住，才防止他头磕在墙上。 江篙大大呼了口气，伸手去扶乔绾，眉心皱的死紧。 「你怎么样？」 乔绾挣开他的手，抱着季九爷没动。 半晌擦了擦眼角，看向韩兆。 「韩兆，可还好？」 韩兆喘息粗重，点了点头，蹲下身去架季九爷。 「属下没事，夫人让开些。」 他说着踢了江篙一脚，催促他。 「还不过来帮忙。」 江篙瞧着不省人事狼狈不堪的季九爷，烦躁的磨了磨牙。 第202页 一手倾身扶他，一手捏着鼻子，回头吼了一声。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来人！」 屋外这才扑啦啦进来一堆人。 乔绾看他们手忙脚乱将季九爷抬到床上，她扶着肚子眉心紧蹙。 傅氏先看出她神情不对，连忙上前扶她坐下，又喊了秦燕璃来。 乔绾眼睛直盯着季九爷的方向，任由秦燕璃给她把脉。 直到这会儿，她突然嗅到屋子里隐约的香味儿。 她跟着听楼调香，嗅觉练就的比常人灵敏。 乔绾下意识左右打量，蹙眉问道。 「这是什么味道？」 秦燕璃也隐约嗅到了，两人对视一眼，乔绾猛地站起身，扶着腰走向床边，推开众人。 俯身靠近季九爷，闻到他周围全是这种甜腻馨香的味道。 他发丝上隐约还能看见白色的粉末。 乔绾压抑在心底的怒意更盛，她就说，季九爷是多严谨慎重的人，怎么会轻易就着了别人的道！ 这分明是出其不意，骤然喷洒在他面上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绾站直了，素指捏紧，一一扫过众人。 「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众人面面相觑，傅氏看了江家父子一眼。 江老爷子沉着脸没吭声，江篙「啧」了一声，皱着眉垂下眼。 乔绾盯了几人一会儿，突然勾了勾唇，她微微颌首。 「怎么不见江娇娇。」 她心里觊觎九爷，这会儿怎么可能不在场。 「绾绾。」 秦燕璃上前扶她，眉宇轻蹙，一脸担忧。 「你的身子要紧，还是先替九爷解了药，这事等九爷醒了以后再论。」 乔绾快要气炸了，当着江家父子的面，她忍了又忍。 秦燕璃已经去查看季九爷的情况，乔绾收回视线，咽下这口气，静静等着。 傅氏将乔绾扶到一旁坐下，回头看了眼韩兆，见他实在有些狼狈，不由蹙了蹙眉。 「去收拾一下，然后撤走外头的兵，有些兴师动众了，适当安抚来宾，没必要造成恐慌。」 韩兆看了眼乔绾，见她心不在焉的点了头，这才应声去了。 药粉的成分秦燕璃无法精确，只分辨出几种致幻和兴奋草药的味道，她针灸和灌汤药双管齐下。 折腾到傍晚时分，季九爷在半梦半醒中呕吐了数次，清醒的时候，身上还在发热。 他睁开眼，头痛剧烈心绪烦躁，下意识的想抬手揉眉心。 然而，右手臂被股力道压着。 季九爷猛地顿住，凤眸瞳孔微缩，缓缓侧过头。 入目素美清绝的睡颜，令他神情瞬间放松，手臂的力道也悄悄散了。 他手掌微侧，轻轻覆在她腹上。 乔绾睡的浅，这一动作，她瞬间惊醒。 「世延。」 对视上季九爷清晰幽亮的眸色，乔绾心瞬间安定，伸臂扑到他怀里。 「世延，你吓死我了。」 她声腔里带着软糯的鼻音。 季九爷单手抱住她拍了拍，嗓音沙哑。 「抱歉，是爷大意了，有没有伤着你？」 他当时只想着克制心底的邪念，顾不得许多，强迫自己将那种欲望转变成杀意，从而保护自己。 乔绾摇了摇头，握着他手搁在自己肚子上。 「看在你坚守清白的份上，我替他们原谅你了。」 季九爷无声失笑，想起自己居然中了这么拙劣地伎俩，还闹的这么惊险，的确是挺可笑。 「这笔帐要算的，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乔绾正要跟他论论这次的事怎么处置，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咽下了要说的话。 季九爷微微侧身，扶乔绾躺好，翻身撑在她上方。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乔绾的裙衫就被撩了起来。 她又气又无奈，推着他肩头挣扎。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身体这样，还有心思想别的！」 季九爷喘息微重，吻也凌乱了，手下力道十足动作急促。 「这药效烈，得动真格的，你若是不舒服，一定提醒爷。」 乔绾被他揉的气息也乱了，听他这么说，果真不再挣扎，只是面露迟疑。 「可是璃姐姐说，药劲儿已经去的差不多了，而且你还在发热。」 他身体又硬又烫，像个火炉子。 季九爷眸色幽暗深沉，捏着她纤白的长腿，哑声道。 「差不多了，还有残留……何况，爷身体更热的时候，你也见过。」 乔绾脸红，察觉他迫不及待逼压的举动，她下意识素指抠住床褥。 「你轻些！」 季九爷低低「嗯」了一声，俯首吻住她唇。 乔绾呜咽一声，下意识绷紧腰身，想要推他。 只是一双手腕被他一手轻易扣住，按在了头顶。 再然后，她又紧张又担心，软着声求了又求，被逼得抑制不住哽咽落泪。 季九爷心软的厉害，克制着冲动，努力压制住身体内的邪念。 「别哭，绾宝贝。」 「九爷……」 「我知道，吓着你了，别怕，我小心些。」 「嗯……」 房门外，端着药碗的秦燕璃沖明秋耸了耸肩，清浅含笑。 第203页 「看来九爷不需要再灌药，咱们走吧。」 明秋跟在她身后，想起九爷在江家发疯的模样，一脸后怕。 「傅夫人，万一伤了夫人和肚子里的小主子……」 「绾绾懂医理，九爷又怜爱她，不必担心。」 第157章 跟嫡亲的儿子拈酸吃醋，亏你做的出来 翌日，乔绾醒来时，季九爷已经不见人影。 她掀开被子下床，喊了明秋进来。 「九爷呢？」 昨日闹的那么大，夜里他又……怎么还起这么早。 这狗男人的精力，真是旺盛的有些令人发指。 「九爷一早就出门了，奴婢听说，是去江家。」 明秋小声回了话，打开衣柜，为她取了套衣裙出来。 去江家？ 乔绾想起江娇娇，昨天的事她猜测多半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樱唇微抿，扶着腰进了浴室。 明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看她一脸淡然，有条不紊地净面。 她咬了咬唇，小声道。 「夫人，奴婢听韩总军说，昨日九爷沖江小姐开了枪。」 乔绾擦脸的动作一顿，一脸惊讶地侧头看她，下意识低声问了句。 「打死她了？」 明秋：「……」 看她诧异的杏眸都瞪圆了，乔绾知道不可能。 她撇了撇嘴，将帕子搁在大理石檯面上，扶着腰往外走，一边细声碎碎念。 「昨日那情景，九爷误杀了几个试图进屋的人，她江娇娇竟然没死在九爷枪下，也算她命大。」 明秋一边帮她更衣，一边哭笑不得道。 「夫人，您是恨上她了？」 嘴里都念着她死了，可见乔绾这仇记大了。 乔绾翻了个白眼，将披散的乌发顺到右肩前，素手繫着盘扣，语气清淡凉薄。 「觊觎别人的丈夫，还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害的九爷吃了这种苦，当着整个宁安城权贵的面丢了面子，这事儿就是九爷不追究，我也记下了。」 「看在老江家的面子上，可别让我在宁安城再见着她江娇娇的面。否则，这笔帐我绝对要跟她清算。」 明秋咂舌，垂着眼没敢吭声。 乔绾是这样的，从她跟了季九爷那天起，就从没掩饰过她要独占季九爷的心思。 谁敢惦记她的男人，她绝对不会像面上看起来那么软嫩好欺负。 关键是，九爷最爱看她为了自己，防着别的女人，那份任性霸道拈酸吃醋。 过去那个曹筱月，丢了半条命，连累着整个曹家没落，现今他们还在霖城矿山做苦力呢。 明秋想着，一边伺候乔绾用膳，一边心里偷偷替江娇娇默哀。 正吃着饭，秦燕璃来了。 她看乔绾面色莹润吃的香甜，不由笑了。 「看起来你是没有什么大碍，这样我们就放心了，一会儿给你看看脉。」 乔绾想起昨天被季九爷撞了肚子，夜里又…… 她连忙匆匆吃完了，净了手坐到秦燕璃身边。 秦燕璃搭了脉，一边观察她面色，一边随意的笑着闲聊。 「九爷之前说，带你到西医院去做检查，可去过了？」 乔绾想起这事儿，摇了摇头。 「这段日子总有事耽搁，等今日他回来，我提一提。」 秦燕璃「嗯」了一声，收回手，柔和一笑。 「看不出什么问题，胎息很稳，回头等你从西医院回来，我再过来。」 季九爷是快正午时才回来的，彼时乔绾正拿着听楼之前送的小衣裳比划，跟明秋两人商量着，闲来无事可以多准备几件。 季九爷进门，将军帽搁在桌上，径直走进里屋。 明秋正对着门，见他回来，连忙行了个礼，退了出来。 乔绾将小衣裳叠起来，月眸清澈望着他。 「怎么样了？」 季九爷知道她是在问江家那边怎么处置，他修眉沉静，走到床边，接过乔绾手里的衣裳翻看。 「子弹穿了左肩，江娇娇现在还没醒。」 小小的一件衣裳，摊在他手里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柔软干净的棉料，轻薄舒适。 季九爷想像了一下，穿这件衣裳的得是多小的一个小傢伙，托在手里，恐怕比只手枪也重不了太多。 他这么想着，心软的厉害，凤眸也清润柔和。 乔绾当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见他对这小衣裳十分感兴趣，翻来覆去的打量。 她抚了抚肚子，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还没醒，你在江家呆一上午？」 季九爷眼睑轻掀，凤眸带笑，挨着她坐下，一手握住她素白绵软的小手揉捏。 「跟江家谈好了，尽快给她嫁出去，离开宁安城，不会再有下次。」 对于这个决定，乔绾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她斜了季九爷一眼，软声道。 「你这是惦念着好哥哥好妹妹的情分，换了当初那个曹家，你可没这么手软。」 季九爷失笑，揽住她肩头，吻了吻她鬓发。 「江家毕竟是江家，不过情分也就到这儿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这件事有些疑点。」 乔绾鼓了鼓腮，「怎么？难不成跟她没关系，冤枉她了！」季九爷眉梢一斜，接话道。 「大概不能说是毫无关系。这样，若是下次看见她，你尽量悄悄下手，别让人知道，爷给你收尾。」 第204页 他一副「你杀人，我收尸，你放火，我清场」的语气。 乔绾被逗笑，心想，下次再见着她，她当然不会手软。 她想着，一把扯过他手里的小衣裳，珍惜的叠好，连着床上那件一起，放回柜子里。 季九爷眉眼带笑看着她背影，想起她方才说要亲手给崽崽们做衣裳，声线沉柔道。 「孩子的东西自然有人准备，你想起缺什么，吩咐人去买就是，不必亲自做。」 他都没捨得让她亲手给他做件衣裳呢，凭什么辛辛苦苦给别人做。 乔绾听了心下无语，嗔了他一眼。 「崽崽们多小的一只，他们的衣裳能费多大力气？这可是我十月怀胎亲生的，做两件衣裳怎么了？」 瞧瞧这护犊子的模样。 季九爷修眉微不可见蹙了蹙，扫了她肚子一眼，扯了扯唇。 「爷也是你正儿八经拜了天地的丈夫，你也没道理厚此薄彼。小崽子以后有的是人惯着宠着，让他媳妇儿给他做，爷长这么大，也没见谁亲手给做件儿衣裳。」 这语气，乔绾听着又霸道又憋屈，顿时有些好笑。 「您都快三十了，跟嫡亲的儿子拈酸吃醋，亏你做的出来！」 她都替肚子里的小崽崽们抱不平了，这是什么爹？ 季九爷对着乔绾，耍起无赖来那是从不手软。 他站起身，义正言辞地训斥她。 「你还有理？总让爷疼你，你在爷眼里比谁都重，你怎么能让两个兔崽子越过爷？这个家没个规矩了？」 越说越没边儿，乔绾又气又笑，看他故作严肃板着脸，忍着笑低头哄他。 「我自是要给您也做一件儿的，您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天，哪能没了规矩呢？」 季九爷薄唇抿着，淡淡「嗯」了一声，转身摘了白手套，开始脱军装。 乔绾见他像是要换衣服的架势，连忙开口。 「您下午若是没正事，是不是陪我去趟西医院。」 季九爷也想起这事儿，衣服也不脱了，喊了东风去备车。 第158章 爷大概会为你抛妻弃子，做尽混蛋事 进入六月，天气开始炎热。 宁安城四周临海，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带进股湿闷的气息，乔绾扇着扇子，黛眉轻蹙。 季九爷翘着腿坐在她身边，见状将佛珠戴回手腕，伸手夺过摺扇，亲自给她送风。 「若是不舒服，安排人到家里来检查，咱们回去？」 乔绾摇了摇头，她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她看着车窗外，入目洋楼邻立车水马龙，大热的天街道上人也不见少，瞧着格外烦躁。 乔绾想起那个古朴绵静的小城，她在那儿长大，在那儿认识九爷。 同样的六月，这个季节，她同他一起居住在有垂花门的小院儿里，紫藤花这会儿应该都开了。 乔绾樱唇微抿，抚了抚肚子，看向季九爷。 「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苏城？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去了？」 季九爷没成想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凤眸宁静看着乔绾，薄唇微抿。 她一直不太喜欢宁安城，也不习惯季公馆，他知道的。 他沉了口气，大手将乔绾的素手包在掌心，轻轻捏了捏。 「再等等，这边的事爷尽快接手，等一切尽在掌握，陪你回苏城住一阵子。」 乔绾月眸清澈，看着他浅浅一笑。 宁安城是季家的势力中心，九爷若是继了大帅的位，他们自然是留在这里的时间多。 她还惦记着回到苏城生活，是不太应该。 她垂着眼想了想，乖巧温顺的笑了笑，挽住他臂弯柔声道。 「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想起院儿里的垂花门，紫藤花开了，这会儿在下头摆张桌椅，吃着瓜果乘凉，一定很舒适。」 季九爷闻言，温和含笑，修长的指节屈起，颳了刮她白嫩精緻的鼻头。 「赶明儿让人在东南楼院子里搭个紫藤架。」 乔绾抿着嘴笑，「您在苏城送我的洋楼，我都没好好住过呢。」 季九爷薄唇撇了撇，手搭在膝头敲着拍子，一脸若有所思，沉凝了一会儿，才徐徐开口。 「在宁安城建栋一样的小院儿，也不是难事。」 乔绾怔了怔，探头盯着他瞧，发觉他冷峻的眉眼沉稳平静，不像是随口说说。 她哭笑不得，轻轻捏了他一把。 「别再干这种劳民伤财的事儿了，大帅刚送走，您这地位还没稳固，收敛点儿。」 季九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应好也没反驳。 下午三点，车子抵达医院。 因着提前派人安排过，乔绾这番检查很顺利，结果也很令季九爷满意。 两人从西医院出来，已经是傍晚，乔绾先上了车。 透过车窗，看见韩兆拿了封信封，跟季九爷在说些什么。 季九爷将信看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信递给韩兆，转身上了车。 乔绾看了看他脸色，低声询问。 「出什么事了？」季九爷眉眼冷峻，淡声道。 「前两日已经给薛启军打了电报，矿洞开始重新动工。霖城的消息，琉蝶放秦书杰进府看孩子，乳母被迷晕，秦书杰抱走了孩子，她急的赶回苏城，带着府兵到秦家闹了一场，孩子是抢回来了，只是病的严重，这会儿正往宁安城来。」 第205页 乔绾惊愕，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琉蝶的月子，还有几日才坐满呢！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她简直能想到，琉蝶一定急的要疯了，乔绾黛眉紧蹙。 季九爷拍了拍她手背，眉眼沉静地安抚她。 「急也没有用，只能等她到了再说，她身边带了大夫，多少管用，已经让韩兆去知会秦燕璃了。」 乔绾抿着唇没吭声，正如季九爷所说，急也是没有用的。 只是想到佟琉蝶，她心里多少是有些心酸，任是谁遇上这样的事，恐怕都是心都要揉碎了。 佟琉蝶是第二日夜里到的，东风和秦燕璃亲自去接，将母子俩直接接到了傅府。 乔绾跟着季九爷赶过去时，小小的孩子正烧的哭都哭不出来，佟琉蝶捏着手来回踱步，眼眶红肿焦虑不安。 她不能言语，正是因为如此，心里再急再痛都无法表达出来。 乔绾和明秋跟着红了眼，抱着她一再安抚。 到了夜里十一点钟，窗外突然下起大雨，佟骁行色匆匆奔进屋，整个人都湿透了。 佟琉蝶悲痛的呜咽了一声，扑进他怀里痛哭，父女俩抱在一处，佟骁眉头皱的死紧，拍着她背低声安慰。 直到秦燕璃和老大夫从里屋出来，这令人心酸焦虑的场景才总算缓过去。 秦燕璃抱了抱佟琉蝶，柔声安抚她。 「小婴孩是这样的，不是大病。现今是不再抽动了，灌了些药，热也正退下去，今夜我守着，会没事的。」 众人皆松了口气。 从傅府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乔绾只觉得头昏脑胀，靠在季九爷怀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满脑子都是佟琉蝶无助又崩溃地模样，心里又酸又难过。 于是，闭着眼摸索着握住季九爷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声音轻细。 「我终于明白当日你说的话。」 季九爷捏着她纤细的手指，闻言微微低头看她。 「嗯？」 「当日在苏城，您决定回宁安城娶我之前，曾说近两年内不要孩子，担心我像您的母亲一样……」 季九爷凤眸微眨，他是说过，若是孩子有个意外，他替不了她痛。 他垂着眼看乔绾，凤眸漆黑微起波澜，揽住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你是被今日的事吓着了。别担心，爷拼了全力，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出事。」 乔绾唇角轻轻翘起，抱住他手臂蹭了蹭。 「九爷，你说，琉蝶在成婚前，明明知道秦书杰的本性，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别人的男女情事，季九爷又如何好说。 他默了默，反问乔绾。 「那你说，老七明知白芍的所作所为，却偏是执迷不悟放不下她，又是为何？」 是啊，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爱，正是为了让相爱的人不顾一切，抛却理智，它本身就是摸不透的。 乔绾睁开眼，下巴搁在他肩头与他对视，少顷问他。 「如果我认识九爷时，九爷已经有妻有子，您还会这么爱我疼我？」 这个问题，季九爷觉得多少有些傻了。 他笑睨着乔绾，话说的颇有几分流氓无耻。 「该爱还是要爱，该疼也要疼，你的性子，又是个不肯与人共侍一夫的，那爷大概会为你抛妻弃子，做尽混蛋事，也许真跟现今的季老七差不多。这样够不够？」 乔绾被逗笑，她拍了季九爷一巴掌。 「胡言乱语。」 季九爷闷笑一声，捏住她鼻子磨了磨牙。 「胡言乱语的问，自然得的是胡言乱语的答案，少想些有的没的。」 第159章 这世上，总不会所有人的立场都一样 本是个玩笑话，可季九爷提起季七爷，乔绾突然从中意会到了些什么。 她收了笑，神情若有所思，轻声道。 「说起七爷对白芍，兴许是我们之前想的太偏颇了，事情没发生在自个儿身上，无法感同身受。」 季九爷手肘支在车窗上，摸了摸下巴没吭声。 乔绾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下去。 她只是因着九爷一番话，突然明白了季七爷令人迷惑的行为。 他爱白芍，总归是有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和经历过的原因。 或许在外人眼里，柳咏梅可怜可悲，白芍可恨至极，可在季七爷眼里，或许是另一番模样。 想到这儿，乔绾突然忍不住笑了笑。 她可真是太闲了，去琢磨别人的事儿。 见她没再说下去，季九爷侧头扫了她一眼，淡淡接了一句。 「不管她在老七眼里多珍贵，总归在爷眼里，就是个欠了命债作恶多端的蛇蝎女人，这世上，总不会所有人的立场都一样。」 乔绾听了点点头，「您说的对。」 回到季公馆，已经快凌晨四点。 洗漱过上了床，乔绾觉得自己刚睡下没多会儿，就听见敲门声。 她模糊听着是东风的声音，揉了揉眼睡眼朦胧看向季九爷，他正翻身坐起。 「出什么事儿了？」 季九爷回头看她，见她要起身，便抬手压了压被子，轻轻拍了拍她背，声线沉柔。 「你睡吧，没什么事。」 乔绾依言躺回去，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又睡了。 第206页 季九爷穿戴好衣裳，轻手轻脚离开房间，门外东风正等着。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梯口走，东风低声禀话。 「说是昨夜里您离开季公馆后，七爷带着人去了兵府司，柳老爷子一点儿没客气，毙了七爷几个手下，还认了白芍是在他手里，受了些搓磨。 七爷求人不成，被柳老爷子使人按在兵府司大院儿里打了板子，现今还跪着没起。」 听到季老七跪着求柳老爷子，甚至被按着打了板子。 季九爷意外的挑了挑眉，他下意识捻着佛珠，回头扫了东风一眼，声线沉稳淡漠。 「白芍在柳家怎么样。」 东风面无表情，「柳夫人是个嫉恶如仇的，何况对着的是害死女儿的凶手，自然用了不少手段，白芍遍体鳞伤，已经站不起来了。」 季九爷点点头，看了看朝阳新出的黎明天际，站在主楼台阶前舒了口气。 半晌，他薄唇扯了扯，淡淡道。 「你使人去知会老四，领着人去趟兵府司，给老七弄回来，然后去草春堂请了坐堂大夫到他楼里。」 他说着下了台阶，东风跟在他身后，听了这安排，低低应了声，又迟疑了一下。 「九爷不亲自去接七爷？柳老爷子记着您的恩……」 季九爷嗤笑一声，站在车边，慢条斯理点了支烟。 「他刚挨了柳老爷子揍，爷过去显摆什么恩情。爷出趟城，等回来再去看看他。」 现今佟骁在傅府，城外的十万大军，韩兆代领，事儿一多起来，人手显然不够用。 东风抿了抿唇，替他打开车门，低声问道。 「属下跟着九爷？」 季九爷顿了顿，随即摇了摇头，坐进车里。 「你照旧守着绾绾，别的事儿不用管。」 东风闻言低头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驶离，然后转身回了主楼。 乔绾睡到正午，被明秋从被窝挖出来用午膳。 用完膳，乔绾去了傅氏的房间，提出想出门去趟傅府，看望佟琉蝶和孩子。 傅氏自然不贊同她一个人乱跑，最终决定跟她一同去。 今日佟琉蝶的神情状态，明显要沉静很多。 昨夜烧的通红甚至抽搐的孩子，睡的也香甜安稳。 乔绾笑了笑，轻轻抱了抱佟琉蝶，柔声安抚她。 「都会好的，别担心了。」 佟琉蝶笑意腼腆，点了点头。 乔绾瞧着，她眉宇间过去的明媚和英气，眼下仿佛都被沉静温和替代，她一时间有些感慨。 从傅府出来，是下午四点，傅氏低声询问乔绾。 「老七闹到兵府司，被柳老按着打的事儿，你知道了？」 乔绾闻言，惊的月眸睁圆，掩着帕子一脸诧异的摇了摇头。 「何时的事儿？七爷可伤的厉害？」 傅氏见她不知道，温和笑了笑，捏着帕子摇了摇头。 「大帅不在，他三十岁的人，还被按着打板子，消息传出去，季七爷也是咱们宁安城一号人物了。」 她说着笑意无奈，语气带出几分嘲弄。 「人到中年，混起来竟是与老九年少轻狂时有的一拼，季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大帅若是还跟过去一样，铁定要用鞭子教训的他皮开肉绽。」 乔绾掩着帕子干咳了一声，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听起来，傅氏还颇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态。 回到季公馆，乔绾跟着傅氏到季七爷的楼里看望他伤势。 进了大厅，见到季四爷夫妇和六夫人都在。 季九爷正从楼上下来，他军装加身叼着烟，像是刚从外回来不久。 见着乔绾，他一边下楼一边将烟掐着捻灭，随手扔在脚下。 傅氏神情温婉，低轻问道。 「老七伤的可重？」 季九爷眉眼冷峻，伸手去牵乔绾。 「这几日是下不来床了，草春堂的大夫在上头。男女有别有碍观瞻，绾绾就不去瞧他了。」 他说着牵着乔绾径直离开。 出了楼院，乔绾低轻问他。 「你说七爷还会不会去柳家？」 季九爷抿着唇，声线淡漠。 「他这点脸面都抹开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乔绾心道，是啊，柳家的门都登了，打也挨了，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柳家人越是恨透了白芍。」 乔绾说着，攥住季九爷衣袖拽了拽。 「要么，您不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谈一谈？瞧瞧他和白芍的癥结究竟在哪？我看您对七爷，也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兄弟两个，能有多深的仇怨？就算不能和睦相处，至少别一直这么针锋相对呀。」 「他至今，除了包庇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别人的事，不到罪不可赦的地步吧？」 「一个蒙蔽双眼的人，您指望他自个儿想明白，有些天方夜谭了，为什么不能去引导他一番，兴许不管他释然也好放下也罢，大家都不用闹的这么僵。」 季九爷听了，眉眼冷峻面无表情，一副听不见的姿态。 乔绾盯着他瞧了半晌，最终抿着唇嘆了口气。 第160章 你既然不喜欢，何不给我 当天夜里，乔绾起夜，下意识伸手去推身边的人，却只摸到空荡荡的床榻。 第207页 她睁开眼，将床头影壁灯打开，扫视一圈。 屋里没人，挂钟是午夜两点半。 于是，乔绾又起身，打开内室的门，外室里依旧没有季九爷的身影。 「明秋！」 她喊了一声，往门边走，打开门，见今夜守夜的不是明秋。 这才想起明秋昨夜刚值过夜。 「九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小丫鬟握着手，小心翼翼问她。 乔绾月眸眨了眨，低轻道。 「九爷什么时候离开的？你可知道去了哪？」 小丫鬟摇了摇头，「离开有两刻钟了，奴婢也不清楚九爷去做什么。」 乔绾若有所思，「嗯」了一声，将门重新关上。 回到屋里，乔绾转了一圈，发现季九爷的军装和枪匣子都在，说明他并没有走远。 她思来想去，只能回到床上去等他。 彼时，季七爷房间里灯火昏暗。 高大的身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翘着腿抽菸，窗户半开，烟雾缭绕里看不清季九爷的神情。 季七爷是这会儿迷迷糊糊醒来的，他伤在腰背上下，只能趴着，偏着的头正对着窗户的方向，自然也看清了坐着的人。 他偏褐色的发丝凌乱，皮肤白皙眸色闪烁，趴在那儿，瞧着文弱而颓废。 季九爷垂下眼，捻灭菸头，淡淡开口。 「醒了。」 季七爷闭了闭眼，声线低冷。 「你在这儿干什么。」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抬手点了点他，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一圈，颇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总归不是担心你，当然是来看你笑话的。」 季七爷苍白的面色微紧，闭上眼不再看他。 「看完了，还不走。」 「没看够，这样的机会不多，被外人打成这样的季家老七，我得替父亲好好看两眼。」 季七爷蹙着眉不肯再理他。 季九爷也不恼，修长的手慢条斯理捻着佛珠，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 「过去你看什么都事不关己，性子最温和不过，是季家最不爱掺合事儿的，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白芍对你做了些什么，让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为她抛妻弃子，为她变了心性和原则。」 季七爷眼睑颤了颤，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他咳了两声，睁开眼静静看着季九爷。 「乔绾呢？只因为她是乔岳阳的女儿，因着她长得貌美，你就将她端在心尖儿上。若是她杀了人，你可会厌弃她？」 季九爷眼睑低垂，他会帮她处理干净。 这么一想，季九爷对季七爷，突然就没有那么怨了。 他缄默着，双手把玩儿手里的佛珠，少顷，突然问季七爷。 「那咏梅呢？你们成亲前，你对她也是很上心的，白芍就这么好？让你突然变心，甚至不顾咏梅的死活。」 提到柳咏梅，季七爷几乎是下意识的垂下眼，苍白的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咏梅已经死了，我欠她的，若有下辈子，定当偿还。」 「总不能，因为一个已死之人，就辜负活着的人。」 季九爷修眉微蹙，微微倾身，手肘搁在膝盖上定定看着他。 「她是你青梅竹马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从未对不起你，你哪怕不为她报仇，总应该为她的死为孩子的死感到痛苦歉疚，你不止没有，你还拼命护着害死她们母子的人。」 「老七，你能辜负一个掏心掏肺爱你的人，白芍怎么跟她比？」 季七爷低低笑了两声，声线沙哑。 「你可知，什么叫做，蜜糖砒霜？」 季九爷凤眸微眯，没应声。 季七爷微不可闻地笑嘆了一声。 「因着柳家看不上风流成性的老六，十五岁，父亲将咏梅定给我，我从未想过对她不好，她饱读诗书秀外慧中，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对我再关心不过，起先我是喜爱她的。」 「这样一个有家室又品貌兼备的妻子，谁得了都会满意。」 「后来她渐渐变了，因着我纵容，她开始有恃无恐，小到我每日要穿什么衣服，大到我跟谁交际说了些什么，去哪里何时回来，她全部都要过问。品貌兼优的姑娘，甚至开始为了所谓的拈酸吃醋，动心机教训别人。」 「你们眼里的体贴关怀无微不至，压的我喘不过气。」 季九爷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垂着眼，静静捻着佛珠，缓缓靠在沙发背上。 季七爷像是陷入了回忆，他深喘了口气，话还在继续。 「我跟咏梅之间的问题，并非是因为多了一个白芍，白芍的出现只不过是将窗户纸揭破。」 「她在季公馆长大，每次见了会乖乖巧巧唤声「七哥」，那时的白芍温顺乖巧，像朵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茉莉花。」 「有天夜晚我跟咏梅发生争执，不愿让其他人知道，独自坐在车里，被白芍偶然瞧见，她什么都没问，只陪着我坐了一夜，说「七哥，别心烦了」，自那次后，我找到人倾诉。」 「我知她心里喜欢你，也替她出过主意，可你当时心里存着事，并不在意她的喜欢。」 「久而久之，她陪着我，我陪着她。」 「我想着这样温顺深情的姑娘，你竟然不喜欢，何不给我。」 「阴差阳错，我既然得了她的清白，就要对她负责。我从未想过娶了白芍，就不要咏梅，是咏梅容不下她，将已经有了身孕的白芍送走，已经是我对不住她，这么小的姑娘大着肚子，孩子还被害了，她吃的苦，都是我造下的。」 第208页 「白芍变成今日这样，我难辞其咎。我已经铸成大错，辜负了咏梅。难道要让我连白芍都辜负，那我岂能还算是个男人？」 季九爷听到这儿，蹙着眉有些不耐烦。 他站起身，踱步走到床边，垂眼看着季七爷，沉声道。 「白芍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她本性自私狡诈，她从不觉得她害人是她的错，所以她落到今日这个境地。」 「你若非要自以为是，觉得是你害她成了今日这般模样，那谁也救不了你。」 季九爷说完，垂着眼淡淡看了季七爷一会儿，转身大步离开。 房门被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季七爷怔怔看着漆黑的窗外，半晌缓缓闭上眼，无声苦笑。 若是那晚他不动心思，没跟白芍不清不楚，她就不会有孕，她自然也不会为保孩子而心生邪念。 怎么能说，跟他没有关系。 第161章 爱干不干，不干就滚 季九爷回屋时，乔绾已经困的睁不开眼。 他一上床，她便依偎过去。 没想到她醒着，季九爷微微一顿，抬手将她揽抱进怀里。 「九爷去哪了？」 乔绾闭着眼低声喃喃，像是梦呓。 季九爷侧身，吻她眉心，声线沉柔。 「没事，快睡吧。」 乔绾已经昏昏沉沉，便没再问下去。 翌日晨起，季九爷正陪着乔绾用早膳，东风拿了封电报来。 「九爷，赵滨的消息。」 季九爷接过，当场拆开。 乔绾见他看到一半，薄唇就开始上扬，便知是大帅有了好消息。 她月眸笑弯，「可是医治有了好进展？」 季九爷笑了笑，将信递给她看，垂着眼由衷贊了一句。 「西洋人的玩意儿，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最起码在医药领域和军火上，比国人善于变通，要领先不少。」 季九爷素来是不太接受西洋文化的，今日他贊这一句，乔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惋惜比认可的成分更大。 她默了默，浅笑道。 「所以，不该一味地盲目自信，好的东西不管来自哪里，总应该吸取，所谓披沙拣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古人的话总归是有道理的。」 季九爷听的若有所思，微微点了点头，凤眸漆黑看向乔绾，抬手指了指她。 「聪慧，明事理。」 所以他的妻子虽然年纪小，但她在有些时候，比别人都要通透。 季九爷想着，日后他掌了大权，下头这么多兵马，军火上消耗的数目只会更大。 他垂着眼陷入思绪，过了一会儿，饭也不吃了，站起身就要走，形容举止间带着几分兴致勃勃。 乔绾坐着没动，看他走了两步，又突然走回来。 季九爷捧着她面颊，用力吻了一口，眉眼间都是笑意。 「你好好歇着，爷去忙了。」 乔绾月眸眨了眨，一脸茫然，目送他大步离开。 出了房门，季九爷摘了佛珠，快速捻着，一边下楼，一边沖楼梯口的东风招了招手。 东风连忙跟在他身后，就听季九爷低声吩咐。 「你使人去趟江家，让江篙过来一趟。还有，派个人去通知韩兆，爷在书房等。」 看他眉眼深沉又隐现愉快，东风摸不着头脑，应声下去安排了。 季九爷径直去了季大帅的书房，进了门，就对着书桌和书架子一通翻找。 江篙来的快，他脚步顿在门外，扫视一眼地毯上扔的乱七八糟的书，然后看向席地而坐的季九爷。 他单手插兜，嗤笑一声，用脚踢开地毯上的书本，艰难的走到季九爷身边。 「你这是做什么呢？皇帝不在，趁机撰写圣旨，准备谋朝篡位了？」 季九爷面前摆着几本书，和两张图，回头扫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的地方，示意他坐下。 「你懂法语和德语，你给爷翻译翻译。」 江篙扫了眼地上的书，视线落在图纸上。 他大概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季九爷在研究什么。 他抬脚踢开旁边的书，提了提裤腿，席地而坐，先捡起一张图纸。 「这是德语，这配件图是当年你弄来那张？大帅不是派人研究过？说这图不全。」季九爷点了点头，手肘支在膝盖上摸了摸下巴，沉声道。 「说图纸不全，也没说图纸是假的，继续想办法其他的搞到手，虽然费些功夫，若是真成了，一劳永逸。」 江篙听明白他的大志向，十分意外的挑了挑眉，定定打量季九爷两眼。 「大帅当时逼问你这图纸来历，你怎么都不肯说，现在这是自己掌权了，心也野了。」 季九爷淡淡睨他一眼，没吭声。 这图纸是他当年回昌平城一趟，在赌场偶遇宋潇，跟他赌了一下午，给他输的就差扒裤子，随手捡来的。 他一看这图纸全是西洋文，就知道这东西一定不一般。 宋潇追他追到西北边界，实在不敢进季家的地盘晃荡，才含恨离去。 后来他因此跟宋潇交易，宋潇将查理德引荐给他，他让赵滨临摹了一遍这图纸，将原先的还给了宋潇。 季九爷沉了口气，捡起另一张图纸低头打量。 「大帅觉得这轻易弄来的东西不清不楚，还零零碎碎，无从下手便搁置一边。眼下我们跟宋家平分东西山河，宋家领地又少于我们，但他们临近海外，军火生意比我们接触的多，若是能比他们尽早建立工厂，大批量生产军火，才能真正压住他们。」 第209页 江篙「唔」了一声，将地上几本书一一捡起，神情闲适地笑道。 「这事儿隐秘，只能我避着人给你暗中翻译，图纸我得带走，你可信得过我。」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手臂一撑站起身。 「信的过你，信不过别人，这东西只能在爷眼皮子底下。」 江篙笑脸一僵，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想每天看见我，你不烦我都烦！」 季九爷单手叉腰，抬脚往外走，不置可否地睨了他一眼。 「爷当然烦，所以你自己呆在这儿翻译，爷去想办法整到其他的图纸。」 江篙恼了，手一松，任由书和图纸丢在地上，冷着脸扯了扯唇。 「这活爷不干，你爱找谁找谁。」季九爷走到门口，闻言脚步一顿，侧头看他，慢吞吞道。 「成了事儿，三七分。」 江篙抿唇，眸子微眯。 「五五。」 季九爷凤眸一凛，面无表情。 「四六，没的商量，你不做，爷等傅渊博回来。」江篙磨了磨牙，没好气道。 「我六你四！」 季九爷扭头就走，不冷不淡扔下一句。 「爱干不干，不干就滚。」 江篙瞪着他冷漠无情的背影，张嘴就爆了句粗。 季九爷走到楼梯口，正遇上韩兆疾步上楼，他从城外赶回来，用了一个小时。 「九爷。」季九爷沖他招了招手，一边下楼一边压低声道。 「你去给宋潇打封电报，告诉他爷有生意跟他做，约个地点见一面，顺道联络一个乌江河那边的线人，探探查理德的消息。」 韩兆认真听着，点头应了声。 「九爷要跟宋三爷见面，他怕是不会愿意冒险过来，您要就一就他？恐怕得离开几日。」 季九爷沉凝着，双手合十搓了搓手里的佛珠，站在台阶上若有所思。 半晌，回头看了眼韩兆，沉声道。 「他最好美色，你去仙乐门一趟，做做头牌的工作。宋潇过来，让她跟着走。」 韩兆面露迟疑，仙乐门的头牌歌女，在宁安城也是有身份的人。 「九爷，宝霞的入幕之宾囊括宁安城内一半的贵人，她怕是多半瞧不上东边。」 季九爷嗤笑一声，眉眼冷峻。 「不肯跟，是因为条件不到位，宋潇是什么身份，看上她是她的福分，聪明人不用讲，一点就通。」 第162章 你的垂花门，这边一片都是 季九爷开始忙起来，乔绾整日见不到他人。 这天，她找到书房去，推开门就看见江篙。 江篙正端坐在书桌后，对着辞典和书本翻的认真，突听门响，下意识抬眼，瞧见站在门边的人。 她穿了件儿藕荷色长裙，发髻低绾素面朝天，冰肌玉骨纤细柔弱，挺着的肚子瞧着格外累人。 「你怎么在这儿？九爷呢？」 这是大帅的书房，江篙却出现在这儿。 乔绾月眸眨了眨，扫了眼书房内，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来。 江篙淡淡含笑，站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 「你身子重，进来坐一会儿，他应该快回来了。」乔绾扶着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道。 「你忙吧，我没别的事。」江篙见她要走，便向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开口道。 「绾绾，上次在江家发生的事，十分抱歉。」 乔绾脚下一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季九爷中药那天。 她侧过身看向江篙，神情平静淡泊，缓声问他。 「事情过去了，也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江二爷不必在意。我听闻江小姐就要远嫁了，不知道定了日子没有。」 江篙单手插兜，静静看着她，默了半晌，唇角上扬。 「快了，等她伤养好，就送她出嫁，那边已经商定了。」 乔绾点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这种事情，换了谁都不好受，我希望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江小姐。」 见她说完这句话，抬脚要走，江篙又上前两步。 「我听说了，你怀的双生子，还没恭喜你。」 乔绾看了他一眼，笑意温婉抚了抚肚子。 「还有三个多月才生，到时候再恭喜也不迟。」 江篙笑了笑，视线落在她肚子上。 她本就纤弱，那肚子六个月，瞧着跟人家即将临盆的妇人一般月份。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了句。 「注意身体。」 乔绾点点头，月眸带笑，正要谢他一句。 「夫人！」 明秋突然慌慌张张跑进门，急的脸都白了。 「听楼，听楼要生了！」 乔绾闻言一惊，连忙往外走，一手扶住明秋手臂。 「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怎么这么突然？那边准备好了吗？」 「对了！韩兆呢？」 「韩总军，他跟着九爷出门了……」 「去找呀！」 乔绾一边下楼，一边瞪着月眸喊了一声。 「东风！快派人去找韩兆回来。」 「夫人，已经派人去了。」 江篙跟在众人身后，看着她们急急忙忙慌里慌张的下楼，顿时替乔绾提了一颗心。 他犹豫了一瞬，连忙跟上去，亦步亦趋跟在乔绾身后，低声安抚她。 第210页 「你大着肚子，急什么？你急有什么用？慢点儿来。」 乔绾顾不得理他，一手扶腰一手扶明秋，径直往东南楼走。 这会儿傅氏也得了消息，跟在几人身后不远追了出来。 一行人抵达东南楼，一楼东边的卧房门外围了一圈儿僕人。 「夫人，九夫人。」 乔绾紧盯着房门，听不见任何动静，连忙看向守门的婆子，急声问道。 「里面怎么样了？」 「刚破的水，且得等等呢，九夫人去前厅坐着吧。」 傅氏上前来握住乔绾手腕，神情沉静温和。 「头一胎，时间久一些，咱们坐着等吧。」 乔绾一脸茫然，跟着她往前厅走，一边回头张望。 「这……这要多久？怎么听不到听楼的声音，里头没事吧？」 她长到这么大，从没见过人生孩子，但听说是很疼的。 屋里也太安静了，一丝动静也没有，听楼会不会疼的晕过去了？ 见她紧张的厉害，傅氏不由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挽着她坐在沙发上，温声劝慰。 「没有那么快，疼也不是一下子就疼的受不了，女人总是要过这一遭的，别担心，不会有事。」 乔绾说不出来自己是担心还是害怕，她肚子里的崽崽一阵鼓动，像是跟她一样心里不安。 乔绾抚着肚子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江篙坐在两人对面，翘着腿没吭声。 乔绾一直心神不宁，等了不知多久。 韩兆疾步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径直冲卧房奔去。 他身后，季九爷步伐沉稳，眉眼冷峻，视线对上乔绾，加快了步子。 乔绾望着他，这才发现正厅外的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像是太阳已经下山了。 季九爷挨着她坐下，大手握住她素手，发现她掌心都是汗，不由面色微怔。 他盯着乔绾打量了一会儿，低沉开口。 「别担心，韩兆早安排好了人守着，不会出问题。」 正这时，东边的卧房突然隐隐约约传出痛呼声。 乔绾不自觉握紧季九爷的手，探头张望。 韩兆高大的身影在卧房外走来走去，一副慌了神地模样。 听楼的痛呼声开始此起彼伏，听的人跟着蹙眉害怕。 乔绾的脸色更白了。 江篙看在眼里，踢了踢季九爷脚跟，示意他带乔绾离开。 季九爷看都没看他一眼，抱住乔绾肩头，扶她站起身。 「扶你出去走走。」 「我不走，听楼正……」 乔绾推着他手要拒绝，被季九爷强硬带着往外走。 他眉眼冷峻，话语低沉，不容置疑。 「你在这儿等着也无济于事，你帮不了她，只会被她影响心绪，你担心不安，肚子里的宝贝也会害怕。」 说到肚子里的崽崽，乔绾也不敢大意，毕竟方才胎动频繁过。 她只能跟着季九爷离开前厅。 出了东南楼的院子，季九爷带着她一路往东走。 乔绾抬眼看见不远处像是有人在修葺什么东西，木头架子已经见了雏形。 她看了眼季九爷，心下有几分猜测，在东南楼附近动工，恐怕就是季九爷点了头的。 思绪暂时被吸引，乔绾细声问他。 「他们在建什么？」 季九爷垂眼看她，凤眸带笑，扶着她坐在喷泉池边的石凳上，蹲下身挨在她身边。 「你心心念念地紫藤花架，大约三日后能完工。」 乔绾月眸睁大，眸光清澈透亮望着他。 季九爷薄唇勾起，抬手比划了一下距离。 「那边角落有个偏门，等完工之后，你的垂花门，从东南楼的院门一路延伸到偏门去，这边一片都是。」 他说完，一脸故作轻松，撇了乔绾一眼。 乔绾想像了一下那画面，东南楼院门前一大片的紫藤花架。 这哪是垂花门？这分明是垂花庭院。 她抿着唇忍俊不禁，心里那点紧张害怕都抛在了脑后，嗔了季九爷一眼。 「亏你想的出来，兴师动众的。」 季九爷唇角上扬，轻轻捏了捏她手。 「这算什么，你想要什么，爷都想办法办到。」 「你只说，喜不喜欢？」 第163章 小九你呢？多大人了，这么不知轻重 乔绾被季九爷逗笑，暂时忘却了担心和害怕。 直到天渐渐黑下来，季九爷扶着乔绾再次回到前厅。 两人刚要落座，就听东边卧房有了动静。 卧房的门打开，韩兆迫不及待沖了进去，隐约听见响亮的婴啼声。 「生了？」 乔绾惊喜的与季九爷对视一眼。 傅氏站起身，几人纷纷往卧房走去。 进了外室的门，明秋正跟接生的婆子围着襁褓忙碌，见着几人，她笑的杏眸眯起。 「夫人！是个千金。」 女孩儿…… 乔绾又惊喜又好奇，连忙走过去看。 刚出生的小宝贝，小小一只，皮肤通红，还有些皱巴巴，额头上的头发乌黑湿润，接生婆正拿着帕子擦她面颊上的血迹。 许是擦的她不耐烦了，她挥着小拳头哭起来，声音又大又洪亮。 乔绾看的心头软的厉害，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拳头，一脸地羡慕和喜爱。 第211页 「我能不能抱抱她？」 季九爷负着手站在旁边，闻言看了眼乔绾神情，又看了眼那哭的中气十足地胖娃娃。 接生婆和傅氏纷纷上前劝。 「你自己肚子都这么大了，哪还能抱她，看一看摸了摸就是了。」 「是啊，九夫人身子重，不要抱小孩子。」 乔绾黛眉一蹙，抿着唇一脸惋惜，眼巴巴瞅着那胖娃娃。 季九爷薄唇微抿，给明秋使了个眼色，淡淡下令。 「抱过去给夫人。」 明秋迟疑了一下，正要递给乔绾，被傅氏拦了一把。 「老九，你不懂就别胡纵着她，若是伤着了孩子伤着了她自己，都不是好事。」 乔绾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又看季九爷。 对上她清亮期待的小眼神，季九爷凤眸微动。 「软趴趴地一坨，能有多大危险性。」 他扫了眼明秋，不容置疑地下令。 「抱给你们夫人。」 这会儿小傢伙已经不哭了，明秋连忙抱着孩子递过去。 乔绾装作看不到傅氏的神情，连忙伸手接过，她头一次抱孩子，触手又软又温热，一时不敢用太大的力。 怀里的小宝贝闭着眼，淡淡的眉形是弯月眉，依稀能看出听楼的影子。 她吐了个小泡泡，小嘴一张一合。 乔绾被逗笑，压低声音，怕吓着她。 「她可真可爱，九爷，快看，她这么小会吐泡泡。」 她月眸清亮一脸惊喜，神情瞧着又新奇，又温柔。 季九爷凤眸漆黑波光微漾，依言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软趴趴的一坨，他连想抱的欲望都没有，于是敷衍了一声「嗯」。 这时，韩兆从里屋出来，神情已经恢复了平素的沉稳，眼底隐现喜色。 「夫人，听楼想看看孩子。」 乔绾笑了笑，连忙将孩子递给他。 「她怎么样？还好吗？」 韩兆笑着点头，「她很好，只是累了。」 他说着伸出手去，在触碰到襁褓的一瞬，僵硬的收回了手，张着手试探了几次，还是无从下手。 几人眼瞧着，新手父亲这副谨慎小心的姿态，实在有些可爱。 明秋忍着笑，接过小傢伙抱在怀里，低声道。 「韩总军，我抱进去吧。」 韩兆收回手，微不可见地舒了口气，连忙点头让开路。 乔绾月眸笑弯，抬脚就要跟进去。 傅氏见状连忙一把拉住她，蹙着眉温声劝阻。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忌讳，你大着肚子，里头刚经历了血腥，别进去，会冲撞了。」 乔绾顿在原地，迟疑地看了眼季九爷。 季九爷刚要说什么，被傅氏沉声顶了回去。 「你什么都不懂，能不能闭嘴，别瞎掺合。」 季九爷：「……」 傅氏难得一脸强硬，不由分说将乔绾扶着推给季九爷。 「这产房最晦气，你们男人就不该进，里头是韩兆的夫人和孩子，我没位份去说他。小九你呢？多大的人了这么不知轻重，赶紧带她走。」 韩兆仓促地扫了眼季九爷。 季九爷被训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神情生硬略显尴尬，扶住乔绾往外走。 「怀孕的妇人不能见血腥，这事儿你得听大夫人的，跟爷回去。」 乔绾依依不捨地撇了眼房门，樱唇不自觉噘起。 季九爷干咳一声，压低声哄她。 「知道你担心她，等这边收拾妥当，过两日你再来。」 乔绾还能说什么…… 韩兆将两人送出楼外，笑了笑道。 「夫人安心回去歇着吧，属下会照顾好听楼。」 乔绾点点头，又说了两句好好照顾她的话，这才跟着季九爷走了。 两人回到屋里，已经是夜里十点钟。 季九爷从浴室出来，就瞧见乔绾靠在床头，抱着他的枕头掂了掂，眉眼弯弯一副很愉悦的模样。 他看的心下好笑，倾身上床靠近她，将她怀里的枕头扯出来，语声带笑。 「这还抱上瘾了？」 乔绾月眸乌黑清亮，笑盈盈望着他，伸手抱住他手臂，软声道。 「九爷，再有三个月，我们也有这么可爱的宝宝了。」 可爱？ 季九爷回想了一下，神色不明地低头扫她一眼，他是真没看出来哪可爱。 想着乔绾肚子里揣着两个，又软又丑的小玩意儿，他顿时心情复杂，想到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季九爷垂着眼扯了扯被子，扶乔绾躺好。 「该安排乳母了，再找几个有经验的妇人，过几日我们搬回东南楼，婴儿房也该提前准备。」 他说着话，将床头的药膏拿过来，一边掀开她睡裙，慢条斯理地给她一点点涂在肚子上。 乔绾皮肤嫩，身子又纤细，她怀着双生子，肚子较一般妇人大，五个月开始皮肤又痒又难受，长出了纹路，吓坏了她。 后来秦燕璃给了她这药膏，每天午睡和晚上都涂，倒是再也不痒了，也没再有纹路。 季九爷在的时候，从不假手于人，十分有耐心地给她上药。 药膏微凉，涂上是很舒服的。 乔绾抓着裙摆，听他这么说，月眸眨了眨，侧头看季九爷。 第212页 「崽崽们这么小，让他们单独睡吗？他们离不开我的。」季九爷手一顿，紧接着眉眼冷峻面无表情地道。 「他们那么小，除了吃喝睡，还能懂什么？有乳母和嬷嬷，这么多人守着，怎么能是单独睡。」 肚子里的小傢伙踢了两下，乔绾心下不舍，软声道。 「你看，他们都不高兴了。」 「你就让他们呆在我身边吧，不然我和崽崽们太可怜了。」 这话说的，好像谁要分开她们母子似的。 季九爷又无语又好笑，将药膏盖好搁在床头，侧身挨着她躺下，凤眸柔和看着小妻子，温声道。 「爷是为你好，现今你是瞧着听楼的孩子喜欢，你可知道生下来有多难伺候？」 乔绾不解，一脸茫然。 「能有多难？」 第164章 你站在这里理直气壮质问我，凭的是什么？ 新出生的小宝宝，什么都做不了，只知道吃奶睡觉拉臭臭，还能有多难带？ 乔绾是想不明白，季九爷还一本正经地模样。 她怀疑他就是不喜欢孩子跟着她们，是要忽悠她。 这么想着，乔绾黛眉蹙起来，认真盯着他打量。 季九爷面不改色，一脸沉静温和。 「你瞧着他软趴趴躺着，什么都不能做，他闹起来的样子你没见过。」 「你瞧瞧宝凝，现今瞧着玉雪可爱，像个小大人一样懂事，她刚出生那会儿，那每天哭起来，整个主楼的人都跟着遭殃，大帅那段日子都搬到后头去住了。」 他说的这么严重，乔绾想像了一番那个画面，不由半信半疑。 「那么小的孩子，这么多人哄，她为什么要哭？是不是下人伺候不周到？」 季九爷抿着唇摇了摇头，眉眼冷峻语气低沉，认真的乔绾都不由上了心。 「饿了哭，困了哭，睡醒了哭，尿了哭，拉了哭，不想躺着也会哭。一天哭闹起来，没有十次，也得有七八次。」 乔绾听的黛眉紧蹙，听他说的，小宝宝只会哭？ 季九爷盯着她，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伸手将她抱进怀里，吻了吻她眉心，声线沉柔。 「你十月怀胎，分娩又如此疼痛，月子里应当好好休息，爷怎么捨得让两个小哭包在你身边烦你。」 「绾宝贝，你还年轻，好好将养身体才能恢复的快，身体若是落下病根，你难受，爷心疼，你日后也照顾不好孩子们，对不对？」 乔绾听他言之有理，便点了点头，反过来安抚他。 「你放心吧，我会将养好自己的。」季九爷薄唇微勾，揉了揉她发顶，温声道。 「嗯，什么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孩子有那么多人伺候，一定妥妥帖帖，醒了给你抱过来看就是，等你身体养好了，再陪他们也不迟。」 乔绾深以为然，一脸认真的点头应下，模样温顺乖巧的不像话。 季九爷看在眼里，心下十分满意。 到了第二日，乔绾去探望听楼，进门就听见孩子的哭声，是乳母在给孩子换尿布。 她站在一旁看了会儿，便走向床边。 听楼头上戴着抹额，正靠在床头喝汤药。 「这是喝的什么？」明秋正帮着整理小宝宝的尿布，闻言笑盈盈道。 「傅夫人给开的药，说是有利于月子里身体恢复。」 乔绾点点头，在床边的围椅上落座，细细打量听楼的脸色，笑道。 「我昨日没进来，但今日瞧着你气色还好。」 听楼端着碗笑，话语轻柔。 「我自幼习拳脚功夫，生个孩子罢了，吃不了多少苦。」 乔绾有些羡慕她这么坚强，她现在想想，还觉得害怕极了。 这会儿乳母将睡着的小傢伙抱了过来，听楼让她搁在床边，视线看过去，眉眼温柔宁静。 乔绾跟着看，小傢伙白嫩微红，软萌萌地一团，睡的正香甜。 她小声道，「太可爱了，这就乖乖睡着了？」 也没有九爷说的那么捣乱呀。 「闹了一整夜，白日里当然睡啦。」 听楼小声接话，眉眼带笑，语气无奈。 「昨天夜里，韩兆和乳母一整宿没睡好，后半夜他决定，今夜起让欢玉跟着乳母到别的房间去睡。」 乔绾：「……」 闹了一整夜？ 乔绾下意识看了奶娃娃一眼，想不通，这么软萌的小傢伙，真能折腾的人一整宿睡不好？ 她张了张嘴，也没好意思问出口，只笑着说。 「欢玉是她的名字？」 听楼温柔笑着颌首，「韩兆说，她如珠玉珍宝，愿她一生欢愉。」 「韩欢玉。」 乔绾念了一句，月眸弯弯抿唇笑了。 「好名字。」 下午的时候，佟琉蝶和秦燕璃一同来看望听楼。 佟琉蝶的孩子因着闹了场病，错过了办满月宴的日子，今日来，提起要补办满月宴。 听楼惋惜了一场自己不能去了。 接着两人沟通起带孩子的日常，秦燕璃偶尔插两句嘴。 乔绾坐在一旁，捧着盘梅子糕一边吃一边听，听到后面若有所思的咬住手指头。 就连佟琉蝶的儿子都这么难带，一整夜要醒来好几次。 昨夜九爷的话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回荡。 第213页 从东南楼离开时，乔绾扶着腰蹙着眉，一脸下了决定的神情。 明秋扶着她，探头打量了一眼，小声道。 「我瞧夫人心事重重的，怎么了呀？」乔绾眉眼端正，侧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 「九爷昨日说，要准备婴儿房，你空闲下来安排人将这事办妥，伺候崽崽们的人，要精挑细选，最好是知根知底的。」 明秋眨眨眼，点头应下。 「早先大帅夫人就安排过这些事，回头人找来了，奴婢会紧盯考察的。」乔绾点点头，一脸认真道。 「回头人都带给我瞧瞧。」 明秋自然应是。 三日后，佟骁在乡客居办了满月宴，乔绾陪着季九爷出席，准备了枚金玉长命锁做贺礼。 宴席过半，她扶着明秋下楼出恭，刚拐过后院，遇上了现今最不想看到的人。 江娇娇素面朝天，穿了件儿天蓝色旗袍，没了往日的秀雅端庄，衬着整个人苍白瘦弱。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乔绾，乔绾同样眉眼淡漠疏离。 明秋左右看了看，神情有些防备。 「江小姐怎么在这儿？可是跟江二爷一起来的？」 江娇娇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盯着乔绾，话语清冷微沉。 「你非要逼我离开是不是？我跟九哥说明白了，我也是被人设计的，我根本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 乔绾月眸漆黑无波，微微眨了眨，淡淡开口。 「怎么解决这件事，是九爷和江家商定的，可没人问过我。你今日拦我，难不成是想让我替你求情？」 只是她眼下的态度，倒像是在指责她，不像是有求于她。 江娇娇咬着唇，眉眼冰冷面露难堪。 「乔绾，我自问见到你开始，从没想过针对你伤害你，我跟白芍不一样。你看在我不曾试图插足你们的份上，下手别这么不留情面。」 乔绾扶着腰垂下眼，深吸了口气。 什么叫她下手不留情面？自始至终可没人让她来解决这件事。 不然她会让江娇娇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下手不留情面」。 乔绾一脸淡漠，默了半晌，突然歪头笑了笑，再看江娇娇时，声线清柔问她。 「我可是九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江娇娇抿着唇没接话，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他有妻有子，又不曾与你情投意合，你今日站在这里，这么理直气壮来质问我，凭的是什么？」 乔绾眉眼弯弯，一字一句都带着笑声。 可看在江娇娇眼里，莫名嘲讽。 第165章 人犯了错，总是要受点教训的 江娇娇被她一句「凭什么」，顶的有语难言。 她红着眼，一字一句说的重。 「我喜欢九哥，是从小到大的事，我们过去本就是有婚约的，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是名正言顺地九夫人了。」 「你什么都不曾做过，就得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曾想过伤害你。」 「要我忘记他，放下他，总需要时间的。我说了，偷袭九哥的人不是我，我也是进了房间之后才发觉不对劲的！我是被人设计的！你到底怎么样才能相信？」 她说到最后，有些歇斯底里，眼眶通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乔绾静静盯着她，清素昳丽的眉眼平静疏离，丝毫不为所动。 她扶着腰上前两步，语声清淡微凉。 「他是不是在江家被人偷袭用药的？」 江娇娇含泪的眸子眨了眨，没接话。 乔绾下巴微扬，继续问她。 「他避到房间去，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在那间房里的。」 「是因为下人……」 「有人告诉你？为何那人不试图引其他人过去，偏偏是你？」 「你不知道，我也是被人下了药，进到房间之后才察觉。」 「为什么不给别人下药，偏偏是你？」 乔绾语声急促又质问了一句，她月眸里漆黑的光泽幽冷至极，江娇娇被质问的张口无言，接不下去。 乔绾樱唇微抿，声音低缓。 「你察觉了不对，可你还是走进那间房，他一定不是一开始就发狂开枪的吧？」 「你逼到他对你开枪，你中间试图做了些什么，恐怕你自己心知肚明。」 江娇娇唇色苍白，哑口无言。 「我，我是因为中了药，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 乔绾低低念了一句，樱唇勾起抹冷嘲的弧度。 「若房间里是别的男人，恐怕你情难自禁，就不是这样收场了。」 「我……」 「无话可说了？你能察觉不对劲，却刻意走进房间，刻意逗留，你那日动过的念头和心思，已经是对我莫大的伤害。」 「我是季世延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我不管你是她的前未婚妻还是旧情人，打我跟他拜堂成亲那天起，你就该绝了对他的念想。」 「你觊觎别人的丈夫，不管是你的心思还是你的行为，本身就是对我的不尊重和伤害。」 「还有，你口中的情面，到底关我何事？」 江家是对她有恩，还是对她有情分？ 江娇娇白着脸，眸子睁的大大的，里头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咬着唇，颤声道。 第214页 「你怎么这么……这么蛮不讲理？我说了，我从没想过拆散你们……」 这样刻薄毒舌的女人，九哥为什么还这么喜欢她？ 乔绾淡淡嗤笑一声，神情有些不耐。 「我蛮不讲理？你是没想拆散我们，可你一直惦记着插足别人的婚姻，你还指望我跟你讲道理？」 「江娇娇，我是比你年幼几岁，不代表我好糊弄。你不想拆散我们，那你的所作所为是想图什么？做季世延的情人，还是做他的外室？」 「乔绾！」 江娇娇握紧拳头，咬着唇瞪着她。 「我今日来不是想跟你争执的，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明秋紧紧挨着乔绾，生怕江娇娇这一气急了，猝不及防动起手来。 然而乔绾像是根本不担心她会不会动手，反倒挺着肚子又往前走了两步。 她黛眉轻挑，一脸有恃无恐。 「实不相瞒，这事儿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每每想起来就如鲠在喉。」 「我想过很多次，如果再让我看见你，要怎么还回去，才能解气。」 江娇娇眉心蹙起，下意识后退一步，神情透出几分忌惮。 「你……你什么意思？」 乔绾樱唇微勾，月眸笑弯，十分温婉可人地模样。 「九爷看在江家的面子上，待你没下多狠的手，我总觉得心里不平。」 「可惜我怀着身孕，也不能不顾身子，打上门去。」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自幼寄人篱下，谨小慎微锱铢必较惯了的，我娘从小就教我，只要自己不委屈，站得住理儿，无所谓怎么反击。」 乔绾笑着，一步步将她逼到拐角的墙壁后，甩了甩手腕，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力的，打的她手心发麻。 不止江娇娇捂着脸呆住了。 就连跟在身后的明秋，都惊谔地张大了嘴。 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 乔绾居然会主动动手打人啊！ 明秋嘴唇颤了颤，见乔绾一把将江娇娇推在墙上，吓得捂住嘴。 「夫人！」 江娇娇要反抗，被乔绾抬脚踢住她腰，手肘一屈，顶住她脖颈，微微用力。 江娇娇顿时窒息，张着手臂一通扑腾。 明秋担心乔绾被打到，连忙扑上去抓住她手臂按在墙上。 乔绾腾出手，一手捏住她下巴猛的一用力。 「咔吧」一声，江娇娇的下巴被卸了下来。 乔绾随手扯下她腰间别着的手帕，团了团塞进她嘴里。 这番操作行云流水，明秋看的一脸懵逼。 乔绾清丽的眉眼淡漠平静，眼尾扫了明秋一眼。 「抓好她。」 明秋一双杏眸眨了眨，下意识手脚并用将江娇娇紧紧抵在墙上。 乔绾素手一抬，从低绾的发髻里抽出根细细的金簪。 素指沿着江娇娇脖颈往下一路丈量，确认了位置，一路毫不手软地刺下去。 江娇娇受痛呜咽，拼命要推开明秋。 明秋杏眼瞪圆，拼尽全力将她压在墙上，苦着脸低声询问。 「夫人……您，您这是……要干什么？」 乔绾黛眉轻挑，月眸清澈无波，手法越来越娴熟，声线清凉。 「人犯了错，总是要受点教训的，这是点小小的惩戒，希望你牢牢记住，有错能改善莫大焉。」 等乔绾收了簪子，江娇娇已经浑身瘫软唇眼歪斜。 明秋收了手后退一步，看着她跌坐在地上，无力挣扎，斜着眼看人的模样，顿时汗毛直竖。 她再看乔绾时，一言难尽，眼底都是敬畏。 乔绾垂着眼默了默，然后转身离开。 走到廊道下，突然脚步一顿。 季九爷斜靠在后院的门扉上，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唇角的烟已经见了尾。 见着乔绾，他眉眼冷峻面无表情，掐了烟扔在脚下，军靴抬起踩着捻灭。 回头吩咐了一声。 「去处理了，别留下痕迹，江篙可不太好糊弄。」 东风低低应声，闪身出来，路过两人时侧头扫了一眼。 明秋跟在乔绾身后，战战兢兢缩了缩脖子。 乔绾抿着唇，直勾勾盯着季九爷看，也没吭声。 季九爷站了会儿，见她杵在原地不动，舌尖儿顶了顶腮，沖她招招手。 「过来。」 乔绾垂下眼，昂了昂下巴，扶着腰慢吞吞走过去，也不看他。 季九爷嗤笑一声，抬手抓住她手腕将人拖到怀里，捏着她手心，声线低沉。 「手疼不疼？」 第166章 别人动手，哪有自己动手解气 明秋握着手往旁边靠，垂着眼咂了咂舌。 夫人打了人，九爷还要问她手疼不疼？ 这像话吗？ 乔绾靠在他怀里，盯着那只被他捏在手心把玩儿的手，微不可见的撇了撇嘴。 她另一只手扶着腰，细声道。 「不光手疼，腰也疼。」 季九爷眼睑低垂，眸色沉沉盯了眼她高耸的肚子，心下又气又无奈。 他压低声训斥她，语气沉柔无奈。 「不知道喊别人去做？爷让东风跟着你，是摆设？」 乔绾不置可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别人动手，哪有自己动手解气？」 第215页 她说的理直气壮，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语气。 季九爷被气笑了，抬手捏住她鼻尖，笑呵呵磨了磨牙。 「你还有理了？今儿这么多人，人多眼杂的，你就不怕被人瞧见。」 乔绾白了她一眼，被捏着鼻子，声音瓮声瓮气地。 「我推到角落去了，再说了，你说的呀，下次见了她，我悄悄下手，你给我收尾的。」 明秋一脸麻木：「……」 合着是她多余担心？ 夫人这么无法无天，全是九爷给纵的！ 季九爷无奈的嘆了口气，回身扫了一眼，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 他长腿迈开脚步沉稳地往外走，一边吩咐明秋。 「去请秦氏来，说夫人动了胎气，不舒服。」 明秋杏眸眨了眨，「哦」了一声，小跑着上了楼。 夫人哪不舒服她是没看出来。总之，九爷说不舒服，那就是不舒服。 乔绾被抱上车，季九爷跟着坐进来，吩咐司机回季公馆。 两人抵达季公馆没多久，秦燕璃到了。 她替乔绾把了脉，又摸了摸她肚子，看了看她脸色。 然后回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季九爷，清浅含笑，迟疑地问出口。 「哪儿不舒服？」乔绾看了季九爷一眼，支着胳膊靠在靠枕上，慢吞吞道。 「腰疼，腿疼，总觉得没力气，不想动。」 秦燕璃：「……」 她默了半晌，干咳了一声，笑盈盈看向季九爷。 「她身子不见莹润，肚子又大的厉害，我瞧腿有些浮肿，也六个多月了，别让她乱跑了，平时多注意些。」 季九爷舌尖顶了顶腮，凤眸带笑睨了乔绾一眼，点了点头。 秦燕璃离开后，他走到床边坐下，撩开薄被，对着乔绾的肚子用力亲了两口。 乔绾不由白了他一眼，素手顶住他面颊，嫌弃的将人推开。 季九爷闷笑，修长的大手覆在她肚子上，嗓音低沉凝笑。 「书上说，女人怀胎时，情绪会传递给肚子里的孩子，你若是总发脾气，他们日后脾气也不会好，你少做些粗暴的事，多读读书。」 他是看乔绾心里不太舒畅，故意逗她。 谁知乔绾当了真，她月眸一瞪，一脸不服气。 「我哪里粗暴了？能有你粗暴？再说了，若是儿子，文邹邹的你也瞧不顺眼。」季九爷眉梢抖了抖，眸色沉沉睨了眼她的肚子，淡淡道。 「若是儿子，爷每天找人来给你打着玩儿。」 乔绾：「……」 「若是女儿，你开心怎么样就怎么样。」 季九爷默了默，补充了一句，眉眼带笑揉了揉乔绾的头。 乔绾绷不住了，顿时忍俊不禁，白了他一眼。 狗男人，花言巧语一肚子。 不过……她可真喜欢。 第二日，季九爷安排人将东南楼上下打扫了，带着乔绾搬了回去。 楼院前，紫藤花架子搭满了一整片，从楼上望出去，一片飘摇的紫海，令人心情十分舒畅。 江篙找上门来的时候，乔绾正坐在紫藤花架下的摇椅上，晃晃悠悠翻帐本。 他阴柔俊逸得眉眼蒙着层灰色，看见乔绾，脚下顿了顿，樱红的薄唇轻勾。 「老九呢？」 乔绾嘴里叼着枚葡萄，月眸眨了眨，素手一指楼里。 江篙似笑非笑点了点头，转身大步进去了。 明秋捧着碟子，接住乔绾吐出来的葡萄皮，眼神儿打量着江篙羞挺的背影，小声嘀咕。 「夫人，江二爷瞧着气儿不顺，怕不是因着江小姐的事儿，来找九爷晦气的吧？」 乔绾慢吞吞咀嚼着嘴里的葡萄果肉，月眸清澈波光微动。 江篙给九爷翻译枪枝图册呢，这会儿可不能闹翻。 她合上帐本，沖明秋摆了摆手。 明秋连忙搁下碟子，扶她起来。 乔绾扶着腰呼了口气，声音轻细。 「咱们去看看。」明秋扶着她一顿，苦着脸颤声道。 「奴……奴婢害怕。」 乔绾默了默，轻轻白了她一眼，黛眉轻蹙。 「有什么可怕的？这是九爷的地盘儿，他还能上天不成？那天你按着江娇娇的时候，也没见你害怕。」 明秋苦笑，一脸懦弱，咬着唇喏喏道。 「您不知道江二爷，这往日里瞧着温柔秀俊像个优雅公子似的，他实则最是小心眼儿的，记仇的很，他真要恨了谁，……是要玩儿死人的。」 乔绾樱唇微抿，淡淡撇了她一眼，无奈的摆摆手。 「行了，我自个儿去。」 她还不信了，当着九爷的面儿，他能张扬到哪儿去。 明秋掐着手指头盯着她背影，纤细的腰身挺着肚子走的缓慢。 她犹豫着，最终苦着脸追了上去。 主僕俩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见书房里隐隐约约的争执声。 离得近了，江篙不加克制地愤怒质问听的清晰。 「她婚期都定了，再有半个月要出嫁，你这么搞，让娇娇的脸往哪儿搁！让江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是个意外。」 季九爷声线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狗屁意外！你素来如此，说话总也没个定数！说好了给她远嫁，再不回宁安，你就不再记这事儿，你凭空来这一出，又耍无赖不要脸是不是！」 第216页 「季老九！好歹是一同长大的，喊你声「九哥」这么些年，娇娇连你半个妹妹都算不上是不是！」 「爷说了这是个意外，你与其现在在这儿叫嚣，早些时候怎么不看住她？让她跑出来惹是生非，怪的了谁？」 「你！她病的弱成那样，她又怎么得罪了你！让你下这种狠手。」 季九爷不耐烦了，修长指节抬手，将嘴角的菸头掐住，自桌案后站起身走出来。 正准备说几句狠话怼他一通，门外突然传来娇软柔弱的一声。 「江二爷何必这么动怒，这事儿原是怪我，你冤枉九爷了。」 屋里两个男人纷纷看过去。 乔绾扶着腰站在门框边，穿了身儿天青色长裙，整个人瞧着温婉柔弱。 一双清澈的月眸宁静温和，透着几分歉疚。 江篙抿了抿唇，下意识扫了季九爷一眼，眉心微蹙。 「什么意思？」 第167章 日后，谁都养不起你，纵不起你，受不起你 季九爷凤眸深黑无波，盯着乔绾看了两瞬，低沉训斥。 「捣什么乱？回屋去。」 说是训斥，这语气又沉又无奈。 知道实情的明秋，缩在乔绾身后撇了撇嘴。 江篙狭长的眸子微眯，紧紧盯了季九爷一会儿，再看向站在门口的乔绾，唇瓣蠕动，话说的有些不确定。 「娇娇去找你了？」 乔绾月眸微眨，低低「嗯」了一声。 江篙骤然陷入了沉默。 江娇娇去找乔绾，两人之间的交涉他即便是不用问，大约也能猜到几分。 江娇娇对季老九心存执念，乔绾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他沉着脸，憋了半晌，蹦出一句话。 「谁先动的手？」 乔绾看了眼季九爷，举步要走进门，她敢做敢认，没什么好瞒的，她就不信江篙敢在这儿对她怎么样。 季九爷凤眸扫了她一眼，薄唇轻掀，在她说话之前先开了口，声线低冷淡漠。 「她大着肚子，能怎么动手？」 这回答模稜两可，乔绾闭上嘴，与他对视一眼。 季九爷伸手牵了她，扶她坐在沙发上，再转身看向江篙，冷声道。 「人是我教训的，左右绾绾没碰她，我会让秦氏去给她医治，你若是觉得不够，爷也没辙。」 他打量江篙一眼，神情颇为无所谓。 「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将这事儿揽在自己身上，乔绾月眸静静盯着季九爷，识相的没吭声。 江篙脸色铁青，站在原地磨了磨牙，阴沉沉道。 「因着这事，我母亲哭的病卧床榻，老九，这次没这么容易就揭过。」 「又如何？」 季九爷眉眼冷峻，垂着眼掂了掂手里的佛珠。 「上次的事儿，我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你们也保证过，出嫁前她不会再惹是生非，出嫁后也不会再出现在我们夫妻面前，结果呢？」 「真要算帐，可得从江家自身算起才对。」 江篙抿着唇，定定看着季九爷冷漠的嘴脸，一时也接不上话。 季九爷还要接着说，乔绾伸手拽了他一把。 他垂眼看她，小妻子樱唇微抿，语声清柔。 「二爷，我怀着身孕，江小姐若非故意来招惹，自然也落不到这等下场，这事儿九爷的立场没错，您心里有数。」 「他最是重情重义，您别说些气话，仔细伤了兄弟情分。」 乔绾说着，扶住季九爷臂弯费力的站起身，清浅含笑看着江篙。 「这事儿因我而起，若不然，我亲自登门向江老爷和江夫人赔礼道歉，你看如何？」 打了人，给人整废了，赔个礼道个歉无关痛痒，她乔绾不是弯不下腰的人。 江篙眉眼沉沉，看了看她沉重的身子，最终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目送他离开，乔绾月眸眨了眨，默默侧头看向季九爷。 男人眉眼冷峻稳重如山，对着她勾了勾唇。 「无妨，不必担心。」乔绾月眸微动，迟疑道。 「江篙怕是得气一阵子吧？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 她说着，扫了眼书桌。 桌案上尽是拆的零零散散的枪枝零件，九爷最近整颗心都放在这上头。 江篙若是撂了挑子，还是很令人头疼的。 季九爷顺着她视线看了眼桌上的零件，见小妻子眉眼间隐现忧愁自责，心下好笑。 他勾了勾唇，牵着乔绾走到书桌边，从零件下扒拉扒拉，拿出笔记本来递给乔绾。 「也不是多难的事，搞不到图纸，现有的成品拆开研究，多多少少能拼凑个七七八八。」 乔绾翻了翻，笔记本上勾勾画画的图纸，已经写满了半个本。 她抬眼看季九爷，清亮的月眸里光泽闪动，由衷的贊了一句。 「九爷，你可真是个天才！」 小妻子语声娇软欢愉，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尽是崇拜。 季九爷心里十分受用。 他搁在桌案边的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眉眼带笑垂头看她，嗓音沉柔低磁。 「小意思，你爷们儿的能耐，你还不清楚？」 季九爷说着，抽出笔记本搁在桌案上，伸手扶了她，一起往外走，口中话语闲适轻松。 「翻译这事儿，爷许了他四成好处，兵工厂若是能建成，军火生意里的四成，够老江家往下啃九代。」 第217页 「江篙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不必理他，过一阵自然就好了。」乔绾半信半疑的仰着头看他，细声道。 「江娇娇是他唯一的妹妹，江夫人还因此气病了，万一他这次不够理智呢？」 这会儿，乔绾是真的有几分后悔了，她垂下眼睑，小声嘀咕。 「早知道，我就不这么冲动了，随便扎她两下解解气就是。」 明秋跟在两人身后，闻言唇角不由抽了抽。 心忖，随便扎她两下，那也是冲动啊。 夫人啊，您是不是对「不冲动」的理解，有什么误会？ 季九爷却闷笑两声，他伸手勾着乔绾精巧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自己，嗓音幽幽浸着笑，瞧着又邪又痞。 「你只说，教训完了她，是不是心里舒畅多了？」 乔绾月眸眨巴眨巴，下意识咬住唇瓣，迟疑的点了点头。 季九爷失笑，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幽黑清亮的凤眸里都是纵宠。 「你心里畅快了，她受这场教训也就值了。」 「做爷的女人，若是连打个人都要瞻前顾后，岂不是丢爷的脸？」 乔绾直勾勾盯着他，唇角抑制不住翘了翘。 明秋：「……」 她就不该在这儿，合着夫人越来越骄纵跋扈，全是九爷一手造成的。 造孽啊！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再听下去，她怕是三观都毁了。 季九爷薄唇上扬，揽住乔绾肩头，扶着她一步步上楼，嗓音低沉谆谆教诲。 「记得爷说过的？万事，你开心最重要。」 乔绾咬着唇笑，方才心里升起的那一点点自责惭愧，已经烟消云散。 她记得第一天到宁安城那日，九爷说过的话。 他说，他有多桀骜不驯，她就能有多骄纵跋扈。 这个男人，自始至终与她说过得话，从来都不是只说说而已。 她心里甜的像蜜，樱唇微嘟，软语娇媚。 「九爷，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嗯。」 季九爷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捏着她素手轻轻把玩儿，垂首凑近她耳边，嗓音幽深低磁。 「你总算看透爷的目的了？」 乔绾缩了缩脖子，侧目看他，「什么？」 季九爷一手推开门，带着她进去，脚跟一勾，房门闭合。 大手揽着她，将人推在墙壁上，俯首蹭她耳鬓，一字一句道。 「爷给你惯得无法无天，日后除了爷，谁都养不起你。」 「纵不起你。」 「受不起你。」 第168章 她不选没用，这狗男人会替他选 放眼这世上，唯有爷能给你纵的上天入地，你眼里就再进不了别人的影子。」 「日后，便只能老老实实在爷怀里作。」 乔绾耳根子都软了，红霞从脖颈一路延伸到头顶。 她又羞赧又喜悦，攥着季九爷军装下摆，贝齿咬唇，垂下眼。 狗男人！老夫老妻了，还总这么撩她。 「要不要脸，一大把年纪，别酸了。」 大肚子的小妻子，害羞起来跟小姑娘时一般诱人。 鼻翼嗅到她脖颈间的清香，季九爷喉间滚了滚，下意识又凑近了些，腹部贴住了她隆起的肚子。 他眸色幽暗深邃，视线略低，落在她微微起伏的前襟上。 这块儿独属于他的把物，因着身孕，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化，如今有多美好多诱人，唯有他清楚。 没多少犹豫，季九爷熟稔的抬手拢住，薄唇微勾咬住她颈间盘扣，话说的含糊不清又幽幽勾人。 「一大把年纪，才应该更酸。」 「不然，怎么勾住你的心？」 乔绾昂着头，素手推住他肩，被他揉的浑身酥麻，滚烫的呼吸喷在脖颈间，唇舌勾绕试探，她抑制不住低低细喘。 「九爷……璃姐姐说了……月份大了，又是双胎……得注意的。」 季九爷唇舌顿了顿，随即慢悠悠滑过她雪白的锁骨，一只修长的手指勾住敞开的衣领，垂眼往里看。 「爷记着，注意归注意，瘾还是得过。」 饱满莹润的一对儿，看得他口干舌燥，下意识扯了扯军装领扣，一双凤眸沉的能滴出墨来。 乔绾咬着唇，素手颤巍巍握住衣襟，月眸水润氤氲望着他，软声道。 「我腰疼……」 这是想卖惨示弱。 季九爷哪能看不穿她的心思。 他垂着眼闷笑，大掌探到她腰后轻轻揉着，嗓音暗哑。 「还有哪疼？爷给你揉。」 他不揉就够难受了，他一揉，乔绾只觉得更难受。 她咬着唇黛眉轻蹙，吞吞吐吐道。 「腿疼……哪都疼……」 反正就是不舒服，不能随他意！ 季九爷手一顿，凤眸似笑非笑凝着她看了两秒，突然弯身将她抱起来，大步进了里屋。 乔绾整个人都绷紧了，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九爷，我真的疼——」 季九爷将她搁在床榻上，似是而非「唔」了一声，顺势挨着她躺下。 大掌不容拒绝探进她裙摆，捏着触手细腻滑嫩的玉腿，低笑道。 「爷知道你疼，这不是在给你揉吗？」 乔绾月眸瞪的熘圆，手忙脚乱地往下拽裙摆，双腿紧紧绞住，阻止他的手再乱跑。 第218页 随即，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语气认认真真。 「不用揉，我自己歇一会儿就好了，您忙去吧。」 「嗯？」 季九爷不以为意，另一只手径直探进她胸口，快，准，狠。 一只白嫩落入魔掌，乔绾顿时「呜咽」一声，整个人都慌了。 「九爷！你，你你，理智呢？别这样，真不成……」 「哪样？爷是担心你，想看看你哪疼。」 「你方才说浑身疼，又不让爷替你揉，爷多心疼啊！这儿疼吗？」 「季世延！」 「唉！绾宝贝，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爷看你叫的厉害，可是心口也疼？」 「疼疼疼！你心口才……啊！」 「不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乔绾欲哭无泪，开始闭着眼干嚎。 「你起来！我不疼……你再碰，我肚子真的该疼了！」 季九爷喷笑，头埋在她肩窝深嗅一口，舌尖在牙根儿转了半圈儿。 本来只想逗逗她，这一会儿，她身上的幽香就像勾着他的瘾。 动了念，就没那么好压了。 「绾宝贝——」 男人嗓音哑的幽暗，乔绾听了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他只要这么唤她，事儿铁定就没这么容易过去。 乔绾心里又痒又难过，纠结的整颗脑子都乱了。 修长的大手慢悠悠解开皮带暗扣，这动静听在乔绾耳中，就像点了导火索。 「九爷——」 季九爷闷笑两声，握住她一只素手。 侧头吻她面颊耳垂，哑声吹气。 「还没碰你，就撒上娇了？还说不想？嗯？」 乔绾手心烫的发颤，她侧过头去，眼睑微阖，细喘呢喃。 「不成呀……别。」 男人眸底笑意邪肆，咬住她敞开的衣领拉开，舌尖轻滑白嫩如玉的肌肤，勾起身下的人几声低嘤。 他呼了口气，抽出手扯她衣襟。 察觉乔绾素手松开，不由微微眯眼，嗓音低沉浑厚。 「怎么不成？你忘了，过去都成的。」 乔绾咬着唇，羞赧至极，氤氲缭绕着水雾的月眸，控诉的望着他。 男人眸色暗涌墨染，俯首贴着她唇瓣，厮磨低语。 「好用其他方式也成，你选。」 乔绾咬着牙噘嘴，简直不想再看他。 她选？她不选！ 事实证明，她不选没有用，这狗男人会替她选。 等季九爷起身，乔绾浑身发软，一动不想动。 她简直不想正眼看他了。 季九爷扯了件亵衣在手里，回头见乔绾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不由发笑。 他走回床边，一手覆上她高耸的肚子，一手替她顺了顺潮湿凌乱的发，语声带笑。 「累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乔绾闭着眼撇开脸，伸手推他。 「你走开！」 男人好笑的握住她手，轻轻啄了啄。 「方才不是答应你了，生之前，这是最后一次，爷说到做到。」 方才他憋的紧了，不够解气，偏她不让，只能半哄半强迫。 这是惹恼了小妻子，是他不对。 乔绾睁开眼，樱唇噘着。 「你说的，下次再这样，就去别的房间睡。」 季九爷面色一顿，凤眸动了动，含笑吻她。 「不生气了，告诉爷，身子有没有不适？」 乔绾咬了咬唇，声音娇软。 「身上湿，我不舒服。」 季九爷点点头，捏了捏她小下巴。 「等着，爷伺候你。」 说完他站起身，赤着身走进浴室，半晌端出个铜盆来，搁在床头。 净了帕子，凤眸带笑看了眼乔绾，十分有耐心地替她擦身子。 乔绾躺着没动，心安理得地享受男人的服侍，唇角一点点翘起。 肚子里的崽崽像是感受到母亲的心情，季九爷擦到肚子时，收到了来自小宝贝们的招呼。 光洁的肚皮，鼓起两个凸，顶在他手心。 乔绾顿时失笑。 季九爷修眉一挑，薄唇上扬，心情很好的俯首，在那两个小包上亲了两口。 第169章 现今，能拖一日是一日 欢玉的满月宴，是在季公馆办的。 韩兆和听楼都没什么朋友，除了远在西洋的傅渊博和赵滨，大家能来的都来了。 乔绾的身孕满了七个月，肚子仿佛又大了一圈儿。 她现在浑身开始浮肿，每天靠秦燕璃的手法和针灸推拿度日。 满月宴上没坐了半个小时，就已经腰疼腿麻浑身不舒服。 季九爷修眉蹙了蹙，抱起她回了屋。 「难受的厉害？」 将乔绾安置在床上，扯了两个靠枕垫在她腰后，季九爷坐在床边，掀开她裙摆。 原先纤长的玉腿，此时肿胀了一圈儿，像是要把那层皮肤给撑开。 他眉眼沉沉，情绪明显不太好。 乔绾看在眼里，伸手扯了毯子将自己盖住，温顺笑道。 「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受，大家到后来都会浮肿的，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季九爷静静与她对视，小妻子笑颜如花，从来不喊苦叫累的。 明明她过去是很娇气的。 他不愿让她担心，便也笑了笑，手心贴了贴她面颊，温声道。 第219页 「爷下去一趟，让秦氏来给你按一按。」 乔绾笑的乖巧，应了声，目送他离开。 房门关上的瞬间，她黛眉轻蹙，艰难的挪了挪腰身。 季九爷下楼找到秦氏，示意她上楼。 两人走到三楼楼梯口，季九爷面上的闲适消弭，冷峻的眉眼沉郁深邃。 「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好受些？」 秦燕璃就知道，迟早季九爷会找到她，有关乔绾怀有双生子的风险，她跟傅氏商量着，一直没敢告诉季九爷。 可到了今时今日，乔绾的身体太娇弱。 怀孕数月，她的身上根本不见长肉，唯有肚子一直在变大。 这样的母体，承担两个健壮的孩子直到足月出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欲言又止的反应，和眉梢眼角的忧虑显而易见。 季九爷心下沉了沉，压低声问道。 「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 「九爷。」 秦燕璃两手交握，试探着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只恐怕，绾绾的身子，坚持不了太久。两个孩子，随时有可能会出生。」 季九爷凤眸深黑如墨，瞳孔微缩，定定盯着她。 他默了片刻，下意识摘下腕上的佛珠，快速捻着。 脑子里的念头已经飞快翻涌。 秦燕璃见状，迟疑了一瞬，低声安抚道。 「双生子本就比单胎的身体弱，只是绾绾腹中的两个，却一直茁壮生长，这样就给母体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不过，对他们早产之后顺利成活，是有益处的。」 季九爷听不进这些，他低冷打断她。 「她承受不住的。」 若是孩子早产，她的身体和心理，都受不了的。 「所以现今，只能等……能拖一日是一日。」 秦燕璃嘆息一声，后面的话她没说完。 随着孩子越来越大，乔绾的身体负荷会日渐加重，到时候生产时，会受更多的苦。 恐怕她都没把握，能做到保她们母子平安。 有些话，她不说，季九爷也能悟出来。 可时至今日，让他在孩子和乔绾之间做选择，这才是最残忍的。 「你每日守着她。」 季九爷闭了闭眼，低低开口。 「这事不要让她知道，你仔细观察着，倘若她的身体不能再等……」 秦燕璃怔了怔，听见季九爷淡淡道了句。 「到那时，想办法把肚子里的种，催下来。」 她惊地睁大眼，喉间发紧。 「九爷的意思是……」 季九爷薄唇微抿，弧度凉薄而坚韧，一字一句道。 「爷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保大人。」 秦燕璃整颗心都揪紧了。 她仿佛能看到，若是她这样做了，孩子有个意外…… 她唇色微白，微微抖了抖。 「九爷，绾绾若是日后知道了……没法交代。」 她会恨死他们的。 季九爷眼睑低垂，缓缓将佛珠缠到手腕上。 默了半晌，低声道。 「那就一辈子别让她知道。」 …… 乔绾在床上养胎的日子度日如年，熬着熬着，从深夏，熬到了夏末。 每日最打发时间的事，就是给肚子里要出生的娃们做衣裳。 她给崽崽们准备的小衣裳，叠了摞在一起，能有半个沙发那么高。 八月十五的当晚，季九爷正坐在床边给乔绾捏腿。 东风拿了两封信来报，说一封是宋潇的消息，一封是赵滨的。 季九爷当场拆开看了，然后对乔绾笑道。 「上次说约他，怕他不敢来，许了个饵。这不，宋潇奔着仙乐门的美人儿来了，今夜到的宁安城，就宿在仙乐门了。」 东风听的忍俊不禁，所以九爷捏宋三爷的软肋，一捏一个准。 这不，宋三爷就乖乖上勾了。 乔绾也有些哭笑不得。 这宋家毕竟担着她娘家的名头，宋潇可不能在宁安城出事。 「九爷，你可得跟四方都打好招呼，使人跟着他，省得他惹是生非。」 季九爷眉眼带笑，回头扫了东风一眼。 东风自然意会，转身下去安排了。 乔绾又看向季九爷手里另一封信，细声问道。 「大帅的身体怎么样？医治进展可还顺利？」 季九爷将信递给她看，手下继续轻捏她小腿处。 「还算顺利，过两日再进行最后一次手术，若是成功，应该将养一阵，就会回来了。」 这也算是大好消息。 九爷费尽周折送大帅出国，定然是盼着他健健康康回来的。 乔绾由衷地笑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你啊。」 季九爷抬手捏了捏她面颊，眉梢眼角的笑意纵宠柔和。 「养好自己的身体，别操那么多心。」 乔绾皱了皱鼻子，双手挽住他手臂。 「我每日窝在这床上，也就这点跟你们说说话的乐趣了，这哪儿算操心？院门外的紫藤花都落了，我都快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子了。」 她噘着嘴，水汪汪地月眸里都是委屈。 季九爷抬手揽抱她，视线扫了眼窗外，声线温柔地哄她。 「再有一个多月就生了，你忍一忍。爷答应你，等你出了月子，将养好身体，陪你回苏城住一阵子，好不好？」 第220页 乔绾将下巴搁在他胸口，昂着头看他，月眸忽闪忽闪。 「您哪有时间陪我回苏城呀——」 「怎么没有？军务里的路子和门道爷都已经摸的差不多，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等大帅回来，你生完孩子，爷有的是时间陪你。」 乔绾静静与他对视，男人眉眼间神情柔和，仿佛她就是他眼下最要紧的事。 乔绾浅浅笑了，月眸弯弯道。 「那好，等大帅回来，我们带着崽崽们一起回苏城，好不好？」季九爷笑意沉稳，点了点头道。 「好。」 「九爷，你还没给他们取名字呢。」 第170章 你这般辛苦，爷只能为你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给孩子取名字。 这件事季九爷不是没动过念头，只是他犹犹豫豫总定不下来。 加之乔绾现今的状况，他心里存着事，自然也就不愿意再琢磨。 名字取好了，若是没机会再叫出口。 岂不是更令人悲痛。 只是这些事不能让乔绾知道。 季九爷薄唇上扬，眉眼带笑低头看她。 「名字当然是精挑细选，爷还没定下来，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乔绾也不止一次想过要给孩子们取什么名字，男孩子的女孩子的名字，她都想了几个，只是总觉得不够好。 她抚了抚肚子，靠在季九爷肩上，软声道。 「九爷书读的比我多，这是我们头一胎，我希望他们的名字，是九爷取的。」 季九爷心口揪了揪，揽着她肩头，轻轻拍了拍。 沉凝了一会儿，沉声笑道。 「不急，还有时间，现在都讲究批八字，等孩子生下来，请白老先生批过八字，给他们取个福乐贵重的好名字。」 乔绾听了，只觉得也有道理，便笑着点了点头。 季九爷垂眼看着她笑，大掌揉了揉她发顶，温声道。 「不早了，快睡吧，爷去趟书房，让明秋和东风守着你。」 乔绾神情温顺，「嗯」了一声，在季九爷的搀扶下侧躺下，上半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她最近怎么躺都不舒适，睡的也不踏实，总缺觉，闭上眼就昏昏沉沉。 季九爷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大掌轻轻覆在她肚子上，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墨色和沉郁。 他等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放轻脚步离开房间。 出了门，季九爷走到楼梯口，喊了东风来。 一边下楼，一边低声交代他。 「安排一下，明天见宋潇一面，给他在宁安城安置处住所，尽量别引人注目。」 「是。」 「跟查理德订的那批货怎么样了。」 「已经吩咐暗中运回，大约三日后能抵达，咱们暗中寻找的两位机械大师，也已经有眉目了。」 「嗯，尽快接洽，赵滨不在，交际人心这事儿还得江篙去。明天在马场约他一下吧。」 上次闹了不愉快，江篙得有一个多月没登门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进了书房。 季九爷坐到书桌后，拉开抽屉，先点了支烟。 东风应了声，抿了抿唇，压低声道。 「还有七爷那边，最近一直没什么动静，像是不再找白芍了，每日窝在楼里酗酒。」 最近要费心劳力的事儿太多，季九爷哪还有功夫理季老七，只淡淡道了句。 「不必管他，让他去。」东风点点头，犹豫了一瞬，又一脸迟疑地道。 「还有件事，琉蝶知道白芍在柳家人手里，今日她去过柳家了。」 季九爷背倚靠座，唇角的烟星火点点，烟雾缭绕，凤眸更是黝黑沉静，辨不出什么反应。 「怎么着了？」 「白芍……不太好，怕是活不了几日了。」 季九爷垂着眼「嗯」了一声，捡起桌上的零件细细打量，随口道了句。 「由她去，死了来说一声。」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这事儿瞒着吧，不能让老七知道。」 白芍活着还是死了，都跟季老七没关系，就让他一直心里存着扭曲的念想熬着吧。 第二日，季九爷用过早膳，跟乔绾交代了几句行程安排，便出门了。 这天他从黎明忙到天黑，跟宋潇和江篙吃了顿酒，回来时已是夜里十点半。 外室里，秦燕璃和明秋守着，两人安静坐在一起谁也没出声。 从月初开始，秦燕璃就暂住在了季公馆，跟她同天搬进来的，还有两个有经验的接生婆和西洋医生。 每当季九爷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就随时候命，守着乔绾。 季九爷低声问了几句乔绾今日的状况，得到一切安稳的答案，他心里松了松。 摆手示意两人离开，自己轻手轻脚推开里屋的门。 乔绾侧着身子斜靠在靠枕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 他推门进来，她就睁开了眼。 季九爷走到沙发边，解了军装扣子，回头笑着看她。 「饮了酒，爷沐个浴，你先睡。」乔绾支着胳膊坐起身，沖他伸出手，小声道。 「小解。」 季九爷连忙走过来，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浴室。 乔绾扶着他的手坐好了，轻轻推了他一把。 「我自己来，你出去吧。」 第221页 季九爷眉眼带笑，漫不经心打量她。 「守着你，爷不放心。」 乔绾脸红，咬着唇瞪他。 「出去！」 男人低低闷笑，依言转身，慢吞吞往外走，一边声线沉缓的提醒她。 「小心些，完事儿了，等爷进来扶你再起身。」 乔绾对着他背影瞪了一眼，懒得理他。 等门从外合上，她才舒了口气。 现今肚子大，令人尴尬的事也越来越多，这成了她日常艰难的一项烦恼。 解了急，乔绾尝试了一下扶着墙壁站起。 腿还没有用力，挫败感就涌上心头。 她坐回原位，素手撑开捂住脸，默了半晌，闷声开口。 「世延……」 季九爷就斜靠在门框上，事实上，他连门都没有碰上。 乔绾的声音低细无奈，他第一时间伸出食指，将门顶开。 看见的，是乔绾捂着脸，一副无法面对的窘态。 季九爷忍着笑，长腿迈开走进浴室。 未免她羞赧的无地自容，他也没出声逗她，只伸出长臂架住她腋下，将人稳稳托起来。 随即弯腰，打横抱起。 乔绾脸埋在他胸口，整张脸烫的绯红。 季九爷胸膛震动，语声带笑，柔声哄她。 「好了，你这般辛苦，爷也只能为你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必觉得难堪。」 乔绾咬着唇没理他，素手轻轻掐了掐他手臂。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突觉身体一阵异样。 这种感觉来的突然，像极了阔别已久的月事来临。 她猛地睁开眼，下意识抓住他手臂，低低喊了声。 「别动！」 季九爷正要弯身将她搁在床上，听她这一声，顿时定在了床边。 他垂眼看她，低声询问。 「怎么了？」 乔绾吸了口气，素手微微颤抖，缓缓探向裙底。 单薄的棉质裙衫，腿根处，触手湿濡濡。 季九爷瞧着，她素美的小脸，瞬间变的苍白如纸没了颜色。 他凤眸黝黑紧紧盯着她，抱着她的手无意识收紧，哑声唤她。 「宝贝？你……怎么了？」 乔绾心里慌极了，一脸茫然抬眼看他。 苍白的唇瓣颤了颤，声音带了哭腔。 「世延。」 「水，破了……」 第171章 你能不能别捣乱，现在是疼不疼的事儿吗 屋内本是寂静的。 季九爷眼底的墨色急促翻涌，他从没觉得这般不知所措过。 乔绾张了张嘴，已经吓的哭了出来。 她紧紧咬着唇，双手护住肚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孩子，世延……孩子。」 季九爷眼睑颤了颤，喉间滚动，薄唇抿成条直线。 他强作镇定，将乔绾轻轻搁在床榻上，大手捧住她面颊，俯首吻她眉眼，声线沉稳低促。 「别怕，绾绾不怕，坚强些。」 乔绾死死咬着唇，视线已经模糊了，一脸的茫然无措。 季九爷只觉得心口苦涩，他深喘了口，逼迫自己稳下心神，垂首与乔绾抵额，一字一句认真交代。 「你的身体有极限，两个孩子会提前出生，这没什么不对，双生子都是这样的。」 「你能做到的，爷答应你，你们一定会母子平安，绾宝贝，振作起来，你是个母亲了。」 乔绾胡乱点着头，忍着哭声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季九爷闭了闭眼，遮掩住眸底的猩红，哑声道。 「爷陪着你，乖。」 他说完，回头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来人！」 最近两个月，明秋和东风都是亲自守夜的，季九爷的声音一传出来，东风便推开门匆匆进了屋。 他站在里屋门外回话。 「九爷。」季九爷眉眼冷峻，一手揽着乔绾安抚，一边沉声道。 「夫人要生了，快去安排，让人都过来。」 东风心下一咯噔，连忙应声，转身匆匆跑了出去。 不过十分钟，整座东南楼灯火通明。 众人像是训练有素，不一会儿就在乔绾的床边准备好了一切。 傅氏收到消息赶过来时，已经是一刻钟后。 她进门，没看到季九爷身影，沉着脸看向门口的东风。 「老九呢？他媳妇儿要生了，他人呢？」东风一脸严肃，闻言连忙回道。 「九爷守着夫人呢。」 傅氏默了默，转身走进里屋。 屋里两个接生婆，四个丫鬟，外加秦燕璃，明秋和听楼，人头已经够多了。 这会儿乔绾刚刚开始阵痛，季九爷就坐在床边的围椅上，握着她手，一动不动守着她。 季家其他人也闻声纷纷赶来，很快外室内就挤得水泄不通。 四夫人跟在傅氏身后，看清屋里的场面，顿时撇了撇嘴，小声道。 「夫人，这女子生产本是血光秽气，老九不该在屋里。他一个大男人，现今季家的梁子就扛在他肩上，怎么这么不讲究。」 傅氏自然也知道，季九爷不该待在产房里。 可她心里更明白，乔绾这胎有多珍贵，生产的风险有多大。 若是母子三个任何一个出点事，老九只怕会悲痛一生。 第222页 于是，她蹙了蹙眉，没去管他。 而是扶着嬷嬷的手，转身往外室走，淡淡斥了四夫人一句。 「人命关天的时候，哪来那么多讲究，你少添点儿乱。」 四夫人被怼，顿时脸色不好看了。 她当初生季呈耀，四爷可是连门槛儿都没让迈进来。 哦，这换成老九媳妇，就什么规矩都没了？凭什么！ 她气归气，心里也知道，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听她说什么，只能愤愤的忍下这口气。 大帅夫人开了口，旁人自然什么都不敢再说。 季九爷的头一个嫡出子嗣就要降生了，这也是季家头一个嫡孙。 就算是大帅在，这节骨眼儿上，就是天要塌了，也得等着乔绾生完了再塌。 ——谁还敢去—— 找不自在。 屋里的人，自然也没功夫去想屋外的人们如何。 所有人都提着心，注意力都在乔绾身上。 接生婆一来，先查看了乔绾母子的情况。 秦燕璃又给乔绾餵下两碗药。 换了平日，乔绾定然娇气的不肯喝，可眼下别说是对她生产有益处的，就算是再给她灌几碗，她也要喝得下。 看她喝完，秦燕璃眉眼淡定，温婉一笑，轻声安抚她。 「我一会儿给你施针，趁你力气足，尽量助你尽快生下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就快了。别担心，接生婆都是宁安城最有经验的，你们一定会平安。」 她的话，对乔绾来说，素来是最有说服力的。 肚子隐隐作痛，乔绾蹙着眉吸了口气，点点头。 秦燕璃见状，柔声引导她。 「痛的时候就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 「别总想着要生，想些别的，转移下注意，就没那么疼了。」 乔绾「嗯」了一声，照着她说的深呼吸，被季九爷握着的手，无意识的紧紧扣住。 感觉到手掌的力道，季九爷双手捧住她的手，轻轻揉捏手心。 他面色沉静，凤眸里的墨色薰染开，浓重而压抑，额头已经出了汗，整个人都绷紧了。 乔绾的神情太难过，他心揪的厉害，转头看秦燕璃和接生婆，沉声问道。 「需要多久，能不能不让她这么疼。」 两个接生婆对视一眼：「……」 生孩子谁不疼？不疼怎么生？ 秦燕璃神情镇静，一边施针，一边缓声安抚他。 「这事儿急不得，等药效起作用，她的身体会很快准备好，我施针便是为了减轻她的疼痛，一会儿能生的时候，我会运用手法，推动孩子尽快出来。」 季九爷面露不耐，「需要多久！」秦燕璃抿了抿唇，低声道。 「大约两刻钟。」 季九爷整个人都暴躁了。 「两刻钟！她要疼两刻钟？想办法让她不疼！」 这下，秦燕璃都无语了。 乔绾握紧季九爷的手，忍着痛训斥他。 「你能不能别捣乱！现在是疼不疼的事儿吗？」 季九爷神情一顿，抿着唇没再吭声，只是眼眶微微猩红。 乔绾顾不得理他，只眼巴巴望着秦燕璃，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璃姐姐……孩子早生一个月，他们会平安的，是不是？」秦燕璃喉间咽了咽，拿着帕子替她擦汗，柔声道。 「会的，我会尽全力，你放心。」 乔绾哭着点点头。 明秋在床尾看的束手无措，只知道用力捏帕子。 倒是听楼比别人都要镇定的多，温声安慰乔绾。 「夫人放宽心，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力将孩子生出来，傅夫人的医术精湛，一定没问题的。」 乔绾「嗯」了一声，深呼吸了几口，平稳自己的情绪， 然后她侧头看季九爷，又不自觉地扁起嘴。 「你出去吧，我不想让你看着。」 这画面，也太令人难堪了。 季九爷摇摇头，抬手替她捋顺湿润的鬓发，声线沉柔。 「我不看，我只陪着你，别撵我走。」 他说完这句话，尾音带了几分微不可闻的颤意。 第172章 是死是活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他的妻子不再受这种罪 凌晨十二点钟的时候，乔绾的疼痛越来越剧烈。 她已经顾不得深呼吸，疼的快要窒息了，眼泪扑啦扑啦往下掉。 季九爷凤眸猩红，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整个人都开始焦躁不安，沖秦燕璃冷声怒斥。 「还得等多久！立刻把他弄出来！」 接生婆被吼的战战兢兢，连忙查看乔绾的情况。 「可以了，可以了！九夫人痛的时候就用力。」 秦燕璃懒得理他，只触手摸着乔绾的肚子，秀美的眉心蹙起来。 她看了眼接生婆，低声道。 「一会儿我随着她的力道往外顺，你们看情况，如果三次还不露头，就剪。」 两个接生婆面面相觑，胡乱点着头。 秦燕璃又看向季九爷，沉默着没开口，视线里都是询问。 季九爷扫了眼乔绾的肚子，微微点头，眉眼阴沉。 「不管用什么办法，赶快将他们弄出来。」 是死是活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他的妻子不再受这种罪过。 乔绾已经疼的面目扭曲，指尖抠进了季九爷手心里，哭声又痛又乱。 第223页 他紧紧握着乔绾的手，眼眶红润，俯首抵住她额头。 他把结果想的太悲观，秦燕璃也没过多解释，只是看着乔绾叮嘱道。 「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我推的的时候会疼，你忍一忍。孩子出来就好了。」 乔绾呼吸都乱了，也不知听没听懂她说什么。 秦燕璃看了眼明秋，清声道。 「拿帕子，给她咬住。」 明秋红着眼一脸懵，慌乱的不知道干什么。 听楼见状拍了拍她，连忙奔进了浴室，拿了帕子出来，塞到乔绾嘴里。 乔绾下意识咬住，一阵疼痛骤然袭来，她昂头闭上眼。 听楼连忙在她耳边急声催促。 「夫人用力！别把力气费在手和牙上，肚子用力往下推。」 秦燕璃已经双手卡住胎位，用力往外推。 乔绾痛不欲生，额间的血管突起，汗水浸湿了头发。 季九爷慌的坐不住，整个人站起来，呼吸也开始紊乱。 如此三四次，一个接生婆惊喜道。 「露头了！露头了！九夫人再用一次力，憋住气一次就出来！」 季九爷憋在胸口的气松了一半，连忙抱住乔绾的肩头，低柔开口。 「绾绾，听见吗？出来了，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乔绾咬着帕子哭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屋里的人十分煎熬，屋外的人也不好受。 傅氏坐立不安，双手捻了串佛珠，嘴里已经开始诵经。 四夫人和六夫人挨着坐在一起。 听着屋里乔绾的痛咛声，四夫人掩着帕子打了个哈欠，侧头小声嘀咕。 「她是有些太瘦了，又是两个，生的时候受罪也在意料中。」 六夫人闻言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没说话。 她素来存在感低，什么事都不掺合的。 四夫人发了句牢骚，没得到回应，悻悻然甩了甩帕子。 季宝凝走到傅氏身边，挽住她手臂，小声道。 「母亲，九嫂会没事的吧？」 傅氏掂着佛珠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呢喃。 「会的。」 正这会儿，屋里传出一声嘤啼声。 众人神情各异，纷纷站起身。 傅氏连忙扶着季宝凝走到里屋外，婴啼声越见清晰，她握着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 第一个孩子出来时，乔绾整个人泄了气，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 季九爷面色惊骇，扶着她的手下意识收紧，急声唤她。 「绾绾！绾绾睁开眼……」 秦燕璃回头看明秋，厉声喊道。 「银针！」 明秋应了一声，连忙将一旁的银针布包递给她。 秦燕璃掐着乔绾手腕，连续刺下五针。 乔绾蹙着眉闷哼一声，胸口剧烈起伏。 季九爷只觉得腿软，一口气也跟着喘上来，下意识将乔绾上半身抱在怀里。 「绾绾，用力，别松懈！」 秦燕璃连忙捧着乔绾的脸，一脸严肃地大声叮嘱她。 「一鼓作气生下来，头一胎下来，第二个就很快了，听到没？」 乔绾头昏脑胀浑浑噩噩，胡乱点了点头，咬紧嘴里的帕子，开始用力。 在秦燕璃的手法推动下，约莫五分钟左右，肚子里的那胎顺利落地。 乔绾已经脱了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季九爷得到秦燕璃一切都好的答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眼前一黑，连忙扶住床头，才没失态倒下。 他穿了件素白的衬衣，眼下已经湿透了，手臂和腕上，都是乔绾抓挠破皮的痕迹。 秦燕璃和两个接生婆在照顾新生的两个宝宝。 明秋和听楼守着乔绾，伺候着铺床更衣。 等一切安置妥当，季九爷看着沉沉安眠的乔绾，闭着眼长长舒了口气。 这会儿，他才听见两个孩子此起彼伏地哭声。 他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搁在床尾的小床，抬脚走过去。 两个崽崽被包在单薄的襁褓里，红通通皱巴巴，双手双脚踢腾着，一会儿就将襁褓踢的散开一半，力气倒是不算小。 他看在眼里，却只觉得还没有他半个手臂长，韩兆家的胖丫头生下来，要比他们大两圈儿。 季九爷修眉微蹙，看了眼秦燕璃。 「怎么这么小？身体有没有问题？」 秦燕璃已经给两个宝宝检查完毕，闻言抿唇一笑，神情还算欣慰。 「早产一个月，不算很小，没什么问题，好好养两个月就会有很大变化了。」 这个结果，已经是之前能设想到，最好的局面了。 季九爷点点头，放下心，随即看了眼明秋和听楼。 「抱回给他们准备的房间，给乳母看着，在这里吵成这样，夫人怎么休息。」 这反应未免太冷漠了吧？ 明秋和听楼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话，两人上前小心翼翼抱起两个小主子，转身往外走。 秦燕璃看在眼里，一脸复杂的看向季九爷，迟疑道。 「九爷，还不知道两个孩子是男是女呢……」 季九爷已经往床边走去，闻言脚步一顿，视线扫了眼明秋和听楼的方向。 这会儿两人已经打开门出去了，门外掀起一阵喧闹。 他薄唇微抿，低声询问。 第224页 「是男是女？」 他这副漠不关心，像是在例行公事的反应，令秦燕璃无语。 她唇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掩着帕子干咳一声。 「是两位小公子。」 季九爷闻言默了默，神色不辨喜怒，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少顷，他点了点头，淡声道。 「知道了。」 「你们都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秦燕璃抿了抿唇，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转身带着两个接生婆走了。 屋里静下来，季九爷站在床边看着乔绾。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手捂了捂酸涩的眼睛。 第173章 哪及的上你的千分之一疼痛 屋外，明秋和听楼将两个孩子抱出来时，众人纷纷围上来。 得知是两个小公子，且不论心里怎么想，一时间所有人面上都是喜悦。 傅氏扶着季宝凝的手上前，小心翼翼掀开襁褓看了看。 随即，她欣慰的笑了，连忙吩咐。 「之前备好的乳母呢？快使人唤来，两位小公子十分金贵，你们日后照顾要精心。」 明秋点头应下，又压低声道。 「九爷吩咐了，让将两位小主子抱到隔壁去，夫人累坏了，需得好好休息。」 现今，乔绾赫然是老季家的大功臣，傅氏自然没说什么。 她回头看了看众人，摆摆手道。 「既然绾绾母子平安，时候不早，你们都回吧，别吵着她和孩子们歇息。」 众人自然纷纷应声，陆续离去。 四夫人走在最后，视线在两个襁褓上落了落，转过身甩着帕子撇了撇嘴。 心里一阵嘀咕，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这么能生，一胎得两个儿子。 现今老九掌着大权，又是个宠媳妇儿的，这下老九媳妇儿还不得在宁安城横着走？ 她越想心下越不服气，走到楼梯口险些崴了脚。 傅氏跟着明秋和听楼将孩子送到隔壁，亲自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又对着两个乳母和几个伺候的丫鬟耳提面命一番，这才离开了。 翌日晨起，乔绾睁开眼，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钟。 屋里静悄悄的，她四下看了眼，只有她一人在。 等了一会儿，她正要喊人，浴室的门突然打开。 季九爷刚刚沐浴过，一边出来一边拿着帕子在擦头，看见乔绾醒着，手一松，帕子就跌在了地毯上。 他大步走到床边，俯身捧住乔绾面颊，额头抵住她额头，声线沉柔道。 「醒了？可还疼？哪里难受，跟爷说。」 他赤着身子，头发还在滴水，这副紧张慌乱的模样，逗笑了乔绾。 乔绾闭着眼侧头躲了躲，缓声开口。 「我没事。水，滴到我身上了。」 季九爷微怔，连忙后退着站起身，看了她两眼，转身捡起帕子重新擦了擦头。 擦完水渍，他走到衣柜前，扯了身亵衣出来，胡乱套在身上，这才转身走回床边。 乔绾静静与他对视，男人漆黑的凤眸里，光泽柔润温和，像是溺着万千爱怜。 「饿不饿？爷去唤人送膳进来？」 乔绾月眸笑弯，她没什么胃口，故而摇了摇头，咽了咽干涩生疼的喉，细声问他。 「孩子们呢？他们都好吗？我想看看他们。」 季九爷眸色微暗，轻轻颔首，俯身吻了吻她眉心，温声道。 「他们都好，你放心。先吃些东西，爷让秦氏来看看你的身体，若是孩子们醒着，就给你抱过来，可行？」 乔绾自然点头应了。 季九爷温和一笑，揉了揉她发顶，柔声道，「等着。」 乔绾安静躺着，目送他离开。 季九爷出了里屋，见听楼独自守在外室，便吩咐她去传膳，自己离开后径直去了隔壁。 屋里围着七八个人，佟琉蝶一早跟着秦燕璃来的，傅氏也在。 几人见季九爷进来，纷纷让开路。 他长腿迈开，径直走到床边，眉眼沉静淡漠。 「绾绾醒了，你去瞧瞧，看她身体哪里不舒适。」 他没看秦燕璃，但众人都知道他是在说谁。 秦燕璃应了声，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里静下来，季九爷垂眼，看着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小崽子。 两小只软糯糯的一团，乖乖巧巧睡得香甜。 丝毫看不出，是昨夜折腾的小妻子痛不欲生的罪魁祸首。 想起乔绾的痛苦，他心下闷疼，不自觉蹙起了眉，话说出口时，语气听着淡漠清冷。 「他们什么时候醒？」 乳母连忙低声回话，「少爷们刚吃过，少说要一个多小时才会醒。」 季九爷点点头，收回视线，看向明秋交代了一声。 「约莫两刻钟后，给夫人抱过去，小心些，别吵醒他们。」 明秋低低应了声。 季九爷转身就走。 傅氏瞧着他高大冷漠的背影，不自觉蹙起眉。 「这像是个亲生父亲的样子？冷冰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子不是他的。」 明秋和佟琉蝶对视一眼，两人没敢接话。 谁知道冷冰冰的为着什么？大约因着，是两个儿子？ 九爷素来疼夫人如眼珠子一般，亲眼见过她受了多大的苦，遭了多大的难，这反应，也不为过。 第225页 只是可怜了两位小少爷。 季九爷回到屋里，秦燕璃已经为乔绾查看过身体。 「你还年轻，月子里娇养些，恢复的快。」 乔绾笑着点点头，视线却看向季九爷身后，低声问他。 「崽崽呢？」 季九爷面无表情，走到床边，看见饭菜已经搁在矮柜上，便在围椅上落座，端起粥碗来，一副要亲手餵她的架势。 「他们睡着，等醒了给你抱过来。」 乔绾没再说什么，张嘴吃下他递过来的粥。 秦燕璃见状，默默退了出去。 乔绾吃下两口，这才突然注意到，季九爷袖口捲起，右手腕和半臂上痕迹斑斑，瞧着怪疼的。 她想起自己昨晚失控，指尖抠进了他肉里去，再看季九爷一脸云淡风轻的神情，心下有些难堪和自责，于是小声问他。 「还疼吗？」 季九爷意识到她在问什么，视线扫了眼自己右手，淡淡勾唇道。 「不过是破皮伤，哪及的上你的千分之一疼痛。」 他说这话，尾音有些沙哑低沉。 乔绾知他是心疼自己，便清浅笑着柔声道。 「其实，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疼，我只想着崽崽们能平安，也便没注意有多疼了。」 季九爷垂着眼没吭声，搅动粥的手也停了下来。 乔绾看在眼里，伸手过去，轻轻覆在他手背上，声音细软。 「世延，是真的，真的没那么疼。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我不知比别人幸运多少呢。」 季九爷盯着乔绾素白的手，这只手纤长白皙，手背上的青色血管看的清晰，手腕也细。 这样一只手的主人，能有多大的力气。 十七岁的年纪，多娇弱。 她受了如此罪过和痛楚，还要反过来安慰他，自己不疼。 他想，怎么会不疼呢？他只是陪着她，就疼的心都碎了。 他没开口，一直垂着眼。 乔绾顿了顿，探头去看他。 然后，她看见季九爷的眼尾，红了。 她怔了怔，他是……哭了吗？ 第174章 人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疤刚落，就不知道疼了？ 季九爷也觉得自己十分狼狈，他心疼乔绾，心疼到自责。 昨晚心情沉重，没想到现在会情绪失控。 他搁下粥碗站起身，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眼角，背过身去，走到窗边。 乔绾看着他沉默的背影，一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不想拆穿他的软弱，他在她心里永远是天。 于是，她默默端起碗来，默默用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季九爷站了一会儿，回过身来时，已经恢复一脸沉稳平静。 他盯着乔绾看了会儿，昨夜思考了一宿的问题，赫然有了答案。 「绾绾……」 他笑了笑，张口要说什么。 这时东风拿了封信封走到门外。 「九爷，赵滨的消息。」 季九爷只能停下要说的话，大步走过去，将信拆开看了。 乔绾搁下碗，瞧见季九爷突然笑了。 他回头看她，扬了扬手里的信，话里透着浓浓的愉悦。 「手术成功了。」 这真是莫大的好消息，乔绾由衷一笑。 「大帅要回来了？」 信寄过来，漂洋过海，怎么也得半个月，可见现今大帅已经恢复了一阵子。 季九爷点点头，将信递给东风。 「拿去给大夫人，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东风应了声，接过信，临走，面露迟疑的看了眼乔绾，低声提醒季九爷。 「您今日约了江二爷和宋三爷赛马，可还去？」 季九爷摆了摆手，语声清朗愉悦。 「使个人知会他们一声，说夫人昨夜生了，过两日爷得了空再约他们。」 东风自然点点头，下去安排。 等他走了，季九爷眉眼带笑走回床边，看了眼剩下的饭菜，自顾自端起来吃了两口。 他的心情，明显比方才好很多。 乔绾有心揭过这茬，便笑的月眸弯弯，看着他打趣。 「大帅现今病去精神好了，回来指不定要跟你算帐的，你可想好怎么应付了？」 季九爷慢吞吞咽下嘴里的粥，又舀了餵给乔绾一口，脸上神情满不在乎。 「应付什么，他能跟爷发脾气，机会也还是爷给的，不给他送出去治病，他能睁着眼回来逗孙子？」 说到这儿，季九爷唇角上扬。 「两个小崽子给他眼皮子底下一送，他天大的火，也得老实熄灭。」 乔绾听的忍俊不禁，随即心下多少有些惋惜，低声呢喃道。 「我满心期望着会儿女双全的，没成想两个都是儿子。」 季九爷听的手一顿，神色不明的抬头扫了她一眼，就听小妻子自顾自嘀咕着。 「不过也没什么，我问过璃姐姐了，我还年轻，身体恢复的快，等儿子们大些，我们……」 季九爷听不下去，眼疾手快舀了勺粥塞到她嘴里。 「唔唔……」 乔绾猛不丁被塞了一嘴粥，连忙抿住嘴，月眸瞪圆了看着季九爷。 季九爷薄唇微抿，似笑非笑。 「人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伤疤刚落下，就不知道疼了？」 第226页 生的时候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不知道是谁。 昨夜，那种惊骇惶恐的心思他还犹记在心，他的小妻子，却已经忘到了天外去。 亏的他刚下了决心，绝对不再要她生第二次。 她可好，兴致勃勃想继续作。 乔绾两腮鼓的满满，瞪着眼的样子，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她勉强将嘴里的粥咽下去，张嘴要说什么，却又被季九爷塞了一嘴菜。 男人眉眼淡泊，轻飘飘悠着声儿道。 「嗯，爷看出来了，你是真不疼，爷倒是比你疼，疼的心都快碎了。」 乔绾一噎，默默咀嚼着嘴里的菜，不吭声了。 季九爷淡淡扫了她一眼，自顾自吃了两口饭菜，才接着道。 「你年轻，你皮实，你想作，也得养好身体，多吃点多喝点多睡觉，下个月最好活蹦乱跳。」 还想生第二个，想的倒是挺美，他可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乔绾无语，心道，养猪呢？ 傅氏进门就听见季九爷这句话，抿着唇笑了笑。 「小九说的对，趁着年轻，月子得好好坐，养好了身子，是现今最重要的事。」 明秋和听楼抱着孩子跟在她身后，两人面上都是笑。 乔绾一眼看见那小小的两个襁褓，就再也收不回视线。 她抬手推开季九爷递过来的勺子，笑盈盈拍了拍身边的床榻。 「快，放过来。」 季九爷见状，抿着唇站起身，随手将碗搁在一旁。 明秋和听楼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将两个孩子搁在乔绾身边。 乔绾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宝贝们，心里软的不像话，满脸都是温柔和喜悦。 傅氏上前，小声道。 「再有两刻钟该醒了，让他们跟你待一会儿，就让乳母抱回去，醒了就要吃奶的。」 乔绾听完眨了眨眼，两刻钟，这么一小会儿？ 她撇了季九爷一眼，迟疑道。 「白日里我也不困，就让他们待在这儿不成吗？夜里再抱走。」 她知道的，听楼的闺女，白天里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她的，乳母和丫鬟会在一旁帮忙。 傅氏没说话，要她说，孩子跟着亲生母亲身边，自然是最好的。 可她看了眼季九爷，识相的没开口。 果然，季九爷双手叉腰，视线在两个软趴趴的小崽子身上盯了会儿，毫不犹豫地淡漠开口。 「醒了一直哭，两个人交替着此起彼伏的哭，谁受得了？你现在不困，一会儿能不困？多睡觉，才能恢复的好。」 乔绾缓缓回头，直勾勾盯着他。 为什么她从这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冷漠的意味。 这像是个刚做了父亲的人，看待自己儿子的态度？ 人家韩兆明明很疼欢玉的好不好？ 季九爷与她对视，一脸的不为所动。 「看着爷也没用，不养好身体，你更别想天天守着他们。」 他说完，一边将捲起的衣袖拉下来，一边抬脚要离开，叮嘱明秋和听楼。 「爷去趟书房，一会儿醒了，就给他们抱回去。」 几人都没说话，纷纷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等房门关上，明秋和听楼对视一眼，迟疑的看向乔绾。 傅氏掩着帕子咳了一声，想了想，温婉道。 「小九也是心疼你，昨日你也见了，你疼在身上，他疼在心里。」 乔绾扁着嘴，轻轻握住两个小崽崽的小拳头。 看在刚才他都哭了的份儿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哪有这么冷漠的亲爹。 她都替两个儿子委屈。 莫名的，乔绾想起季大帅是怎么养儿子的，顿时心里升起一阵担忧。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个软糯糯的儿子。 等他们大一点儿，九爷会不会也拿鞭子抽他们？ 第175章 问鼎苍穹，直上云霄 马场…… 宋潇提前到了一小时，正跟江篙坐在露台上喝咖啡。 因着季九爷昨晚宴请，两人昨天刚喝过酒，现在熟的像是认识了好些年。 这会儿，宋潇正跟江篙讨论仙乐门的宝霞小姐。 「虽然是不够美，比乌江河上头牌歌女红牡丹，差了三分韵味，但胜在够辣够艷丽，倒也是个美人。」 他话里多少有几分失望，显然，宝霞没达到他心里的期许。 江篙翘着腿笑了笑，垂眼抿了口咖啡。 季老九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清楚，但这位宋三爷，竟然真的为个女人千里奔波，也实在让他大开眼界。 他想了想，笑盈盈道。 「你是整日里在花丛流荡，品过了千娇百媚，自然对美人的定义要比旁人精挑些。」 被他似是而非的贊语调侃了，宋三爷笑意风流，碧色瞳眸流光溢彩，手肘闲适的搭在椅背上，话说的有些意兴阑珊。 「美人见过了，也乏味，现今换了口味了。」 这才是原因，说明宝霞的艷丽，不对他口。 江篙笑睨他一眼，轻轻搁下咖啡杯。 「你慕名而来，冒着风险千里奔波，怎么着也不能白来一趟不是，既然她尚可入你眼，全当出来游玩儿一场风流韵事，宁安城多少富贵花，总有入你眼的，慢慢挑。」 宋潇低低笑了两声，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第227页 「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大妹夫虽说是只手遮天了，但他这人最损，我跟你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搞不清他什么目的，我也放不开手脚。」 江篙被他一声「大妹夫」的称谓逗乐，顿时笑不可歇。 他对季九爷这损货，倒是十分了解。 宋潇也跟着笑，两人这会儿气氛倒是十分好。 正这会儿，有下人来报。 「二爷，季公馆来人，说九爷今儿来不了了。」 宋潇当先耸了耸肩，嗤笑一声。 「你瞧，他就爱整这齣，约好了时间地点，要么晚到，要么不到。」 江篙笑睨他一眼，阴柔秀俊的面上神情闲适。 「他被什么事儿绊住了。」 季老九给宋潇哄过来，眼下能比宋潇还吸引他的人和事儿，并不多。 「来人说，九夫人昨夜突然生了，九爷近日恐怕都不能出门。」 这倒是让人意外。 宋潇呆了呆，一脸茫然看向江篙。 江篙眉心一蹙，摆摆手挥退了来报信的人。 两人对视，默了默，宋潇哭笑不得。 「我这算是，猝不及防做了舅舅？」 他家大外甥，偏赶着他来了就出生。 江篙可没心思跟他说笑，他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手下意识扶着栏杆轻轻敲击，沉声道。 「绾绾的日子还没到，这是早产了。」 她怀的双生子，又是早产…… 宋潇看出他眉眼间的担忧，神情间的吊儿郎当也收敛了。 他跟着站起身，整了整衣领，懒声道。 「不放心，咱们去看看就是。应当也没什么事，否则今日宁安城内早听到动静了。」 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嘶」了一声，摸着下巴满脸思索。 「这么赶巧，做舅舅的，得给大外甥准备见面礼才对。」 江篙扫了他一眼，没接话，抬脚当先往外走。 宋潇见状连忙跟上他，嘴里絮絮念。 「我头次遇上这种事儿，送什么合适？你陪我去挑一挑呗。」 江篙似笑非笑，说的好像他不是头一次一样。 于是，他懒声道。 「宁安城内的首饰珠玉店，都是傅家的产业，这些产业里，都有季老九的股份。你在他的店铺花银子，买东西送给他的儿子，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宋潇眉梢一挑，抓了抓一头金发，闷着头琢磨了半晌，突然问他。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江篙：「……」 宋老三聊天跳跃性这么大的？这话他怎么接？ 难不成告诉他，就老季家这根阳盛阴衰的香火，他用脚趾头也猜到，乔绾肚子里两个崽，少说得有一个是儿子？ 默了默，他淡淡道。 「猜的。」 宋潇：「……」 他心里琢磨的问题，从送孩子什么见面礼，莫名变成了好奇江篙猜的对不对。 两人赶到季公馆，宋潇在江篙熟门熟路的带领下，径直到了季九爷的书房。 进书房时，与正出门的白老先生碰个正着。 白老先生是宁安城有名的八卦风水先生，瞧见他，江篙自然明白了季老九在干什么。 他出门在外，素来笑面带人，自然笑盈盈跟白老先生打招呼。 「白先生。」 「江二爷，幸会幸会。」 江篙单手插兜，眼角带笑扫了眼屋内，状似闲聊的开口。 「不知白老先生看来，季家两位嫡孙八字如何？」 白老先生抚着短须笑的坦然。 「两位公子择时降生，八字自是富贵吉祥。江二爷是来恭喜九爷的吧？您二位忙，老夫就先走了。」 他这话，无疑代表了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江篙暗自松了口气，点点头让开路，目送他离开。 宋潇扫了两人一眼，拍了拍江篙的肩，低笑贊了句。 「你可以啊，蒙的可真准当。」 说完他当先进屋，对着坐在桌案后的季九爷笑着调侃。 「果然是你季老九，厉害啊，这多年冰清玉洁没白守呀，恭喜恭喜啊！」 季九爷垂着眼看都没看他，手里拿着钢笔，正对着桌案上几个字挑拣。 宋潇探了探头，便知瞧着他像是在选名字，于是没再吭声。 江篙单手插兜，跟在他身后进来。 见状特意绕到季九爷身边，抱着臂微微俯身，仔细瞧了瞧那几个字眼。 季九爷圈住的，是个「苍」字。 他心里默算，老季家到这一辈，是呈字辈。 季老四家的熊孩子，取名季呈耀。 季老九选的这个，季呈苍，多少有点儿不霸气。 他嫌弃的扯了扯唇，冷嘲热讽道。 「人家是光宗耀祖，你是苍苍茫茫？」 季九爷手一顿，不冷不淡地瞥他一眼，淡淡怼他。 「洋人墨水灌多了，理解不了伟人们的高风亮节了？」 「狗屁苍茫？这「苍」字，取自问鼎苍穹之意。所谓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不懂就别瞎掺合。」 江篙被怼的哑口无言，一脸麻木没接话。 宋潇吃吃笑着睨了他一眼，手撑在桌案上，看了看那个字，又问季九爷。 「季呈苍，这名字霸气，大儿子的？」 第228页 季九爷淡淡「嗯」了一声。 至于小儿子……他在剩下三个字里斟酌了一圈儿。 最后圈住一个「霄」字。 「季呈霄。」 江篙默默念了一句，突然就意会了。 愿他们相辅相成，问鼎苍穹，直上云霄。 季老九对这两个孩子，许以莫大的期望。 第176章 臭显摆什么？谁还没几个儿子？ 选好了名字，季九爷将那张纸叠起来，随意扫了两人一眼。 「闲暇无事，你们俩不趁机狼狈为奸逍遥快活，跑过来做什么？」 宋潇白了他一眼，暗骂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面儿上一本正经地道。 「来看看我大妹子，还有新鲜出炉的大外甥，成不成？」 季九爷不置可否，又用眼尾睨了江篙一眼。 江篙单手插兜，似笑非笑，慢吞吞道。 「单纯好奇你的种是男是女，顺便恭喜你喜当爹。」 季九爷懒得理这两个货，站起身绕过桌案，径直往门外走，一边慢条斯理扔下一句。 「近来爷没空约你们，天大的事儿往后放一放，趁此机会，你们俩该怎么浪怎么浪，等爷的儿子满月宴上，爷再陪你们好好喝两杯。」 宋潇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半晌看向江篙，蹙着眉道。 「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炫耀自己有儿子？」 江篙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没接话，抬脚往外走。 他这趟的目的，不过是看看乔绾怎么样，从季老九的态度里可得出结论，她很好。 宋潇见状，紧跟在他身后，嘴里絮絮念叨。 「臭显摆什么？谁还没几个儿子？」 他宋潇生养在外的崽，怎么说也不比他季世延少，有什么可得意的？切！ 江篙轻飘飘撇了他一眼。 宋潇：「……」 季九爷回到房间时，两个孩子刚抱走，乔绾正靠在床头喝药。 见他进来，乔绾想起之前他对两个孩子的态度，难免脸色不太好，便垂着眼没理他。 季九爷见状，扫了一旁的明秋一眼。 明秋连忙接过药碗，低着头匆匆退出去。 季九爷反手关上门，眉眼带笑看着乔绾，走到床边落座。 「谁惹你不高兴了？」 他说着，将裤兜里的纸掏出来，慢条斯理打开。 乔绾看过去，抿着唇没说话。 季九爷将纸张摊在她面前，适时转移话题。 「刚才见了白老先生，他给咱儿子们批了八字。」 乔绾对这个话题自然感兴趣，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然后眼巴巴望着他。 「怎么说的？」 季九爷心下暗笑，搓了搓手，长腿微屈敞开着，慢悠悠道。 「老大八字贵重，搁原来那是王侯命，生在咱们家，也算得其所，给他选个苍字，寓意问鼎苍穹。至于老二……」 他说着顿住，看了眼乔绾。 乔绾一脸紧张，扫了眼圈起来的那个字，低声催促。 「说呀，他的八字怎么样？」 「比兄长差三两，不过也是安乐富贵命，都不错。」 乔绾舒了口气，盯着纸上的字看了两眼，低低念了念兄弟俩的名字。 「呈苍，呈霄……」 她抬眼看季九爷，月眸突然一弯。 「九爷的名字，可是大帅给看的？」季九爷眸底的笑意顿了顿，少顷摇了摇头，笑道。 「当年爷出生，大帅还在边关，名字是太后使人看了生辰，着你祖父给取的。」 乔绾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一时有些诧异。 季九爷见她这副表情，失笑道。 「你祖父是帝师，得他金笔题字，已是十分贵重。」乔绾月眸眨了眨，轻轻笑问。 「那这个「延」字，是取何意？」 季九爷凤眸带笑，回忆了一下，徐徐为她解释。 「延字，取自延年益寿，绵延昌盛，寓意长久，延昌，向上，也有大展鸿图之意。加上世字辈这一世字，举世瞩目，世又有永之意。合在一起，是极好的寓意。」 乔绾听着，只觉得这名字很有学问，她清浅含笑贊了一句。 「是很好的名字。」季九爷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纸，笑道。 「这是你父亲给爷上的第一课，便是告诉爷，这名字的寓意。」 将纸搁在床头，他扶乔绾躺下。 「累了就睡一会儿。」 乔绾眨了眨眼，伸手握住他的大手，轻轻拽了一下。 「乳名呢？」 季九爷顿了顿，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儿子们的乳名。 他捏着乔绾的手笑了，低声道。 「乳名自然你取，你想唤什么就唤什么。」 现今不是旧朝的时候，很多富贵人家都已经不给孩子们取乳名。 季家兄弟几个，都是以排行唤的，包括江篙和宋潇等人。 不过，乔绾是觉得，季九爷给孩子们选的名字太重了，她唤起来不够亲昵，便想给孩子取个方便亲人称谓的乳名。 其实她心里已经想了个大概。 于是，她看着季九爷，试探的开口。 「你们都对他们寄予厚望，我只希望我的崽崽们，一生平安健康幸福美满。所以，想唤他们康安，阿满。」 季九爷眉眼柔和，低低念了一声。 第229页 「季康安，季阿满。」 随即他笑了，俯首抵着乔绾额头蹭了蹭。 「好听的，就这么唤。」 在他看来，无所谓唤什么，只要乔绾高兴，就算唤阿大阿二也并非不行。 乔绾午后睡了一觉，季九爷就守着她，安静靠在床头看书。 她醒来时，窗外正下雨。 这是初秋的第一场雨，雨滴打在窗棱上，寂静中，噼里啪啦声如珠落盘。 季九爷就躺在她身边静静翻书。 这种安宁，乔绾觉得心里十分富足，她突然就笑了。 季九爷被她的笑声吸引，侧头见她醒着，便将经书合上搁在一旁，俯身抱住她。 「做什么美梦了？」 乔绾缩了缩脖子，侧身躺平，挽住他脖颈，用脸贴着他脸。 「最美的事不过如此，睡梦中醒来，第一眼是心上之人。」 季九爷被这句突然的情话逗笑，捏着她精緻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两口。 「有什么预谋，甜言蜜语张嘴就来，你要月亮吗？爷现在去给你摘？」 乔绾吃吃笑着，指了指窗外。 「雨下这么急，哪来的月亮。」 季九爷眉眼带笑，对答如流。 「现今刚傍晚，一会儿会停的。」 说的，好像他登天取月是很易如反掌的事般。 乔绾懒得理他这份幼稚，她抿嘴笑着，月眸转了转，握着他手搁在自己胸口，低声道。 「月亮就不要了，我这里被你和孩子们塞满了，放不下。眼下你就在我身边，若是他们也在，我便满足了。」 季九爷闷声失笑，小妻子拐弯抹角，又是撩拨他，合着只是为了见儿子。 他笑嘆口气，起身下了床，一边往外走，一边语声无奈的道。 「爷让人送膳来，顺便给崽子们抱来。」 乔绾月眸笑弯，目送他离开。 第177章 你不知道你不在，爷耳根子有多清净 九月廿，季九爷收到了赵滨的消息。 信上说，季大帅自觉身体恢复，得知乔绾生下双生子，便按耐不住闹着要回来。 船票是九月十八的，季九爷算了算，约莫九月底左右，他们就该抵达了。 得知这个消息，傅氏这几日，忙着安排人，把季公馆里里外外都细细打扫了一遍。 一是迎接季大帅的回归。 二是为着两个小少爷的满月宴。 季家已经许多年没有过添丁喜事，何况季九爷如今俨然是大帅的继位人，他的嫡子满月宴，怎么都是要办的盛大的。 康安和阿满是九月初五生的。 九月廿五以后，傅氏就开始安排人前往各府，送满月宴的请帖。 与此同时，季九爷也安排了人每日在码头等着。 九月三十的傍晚，乔绾正亲手给两个宝宝换尿布，就听见楼下一阵喧闹声。 明秋出去看了看，回来时一脸喜色，站在里屋门边笑道。 「夫人，大帅和三少爷回来了。」 她说大帅，乔绾自然也诧异惊喜，压根儿没注意这个三少爷是谁。 「大帅怎么样？恢复的……」 她话没说完，傅氏带着乳母先后进来了。 她看了看床榻上，两兄弟踢腾着手脚，正醒着。 她眼底都是笑，对着乔绾温声道。 「大帅等不及要看看两个孙子，我让乳母抱下去，一会儿给你送回来。」乔绾自然点点头，她垂眼打量自己，抿唇笑道。 「我这副打扮，也不方便下楼……」 傅氏看着两个乳母上前将孩子抱起，闻言拍了拍乔绾的手，细声叮嘱。 「别站着了，快上床躺好，你在月子里，没人挑你错处。」 乔绾便笑着应了，目送她们离开。 楼下，季大帅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他比送走时瞧着胖了许多，整个人也有精气神儿了。 只是剃光了头，后脑勺有道疤，瞧着有些瘆人。 他视线盯着楼梯看了两眼，然后落在站在一旁的季四爷和季七爷身上。 这两个儿子，老四一脸感慨和激动，表现的有些过火了。 老七一脸麻木疏离，一点儿看不出有多高兴。 他看的一阵呕火，没好气得撇开眼，看向身后的承叔。 「老九呢！老子都到多久了，兔崽子连个面儿都不露？」 他冒着多大风险死里逃生，他的儿子们没一个真心慰问他的？ 承叔苦笑一声，低声安抚道。 「已经使人去知会九爷了，应当快回了。」 这会儿，傅氏带着乳母从楼上下来。 季大帅的视线瞬间被两个襁褓吸引，他将拐杖递给承叔，下意识张开手臂。 傅氏端庄的眉眼间，笑意舒和温婉，沖乳母摆了摆手示意。 等季大帅小心翼翼将襁褓抱在怀里，她便笑着开口。 「大帅，这是哥哥康安，养了大半个月，小傢伙吃奶香睡的也好，长了两斤六两了。」 季大帅眼珠子已经移不开了，掀着襁褓直勾勾打量怀里白胖的奶娃娃，嘴角不自觉咧到了耳根儿。 「康安？不是叫呈苍？」 他记着老九去信里说的，不是这个名字，他当时还为着那兔崽子不过问他，私自给宝贝孙子取名字，发了一通脾气。 第230页 这么听起来，康安还不如呈苍大气，怎么配得上他的宝贝嫡孙。 见他蹙眉，傅氏连忙解释道。 「是乳名，这么唤着，图个吉祥，绾绾跟老九精挑细选取的。」 季大帅一听，自然把到嘴边的否定咽了回去。 他又沖抱着小孙子的乳母招了招手，傅氏又道。 「这是阿满，比哥哥内敛些，也是个安祥省心的孩子。」 老二明显比老大瘦小。 季大帅「唔」了一声，看了眼他的乳母，沉声叮嘱。 「小少爷早产，你们要万分精心，养好了他们，自有重赏。」 两个乳母自然战战兢兢点头应声。 前厅里，季大帅一手抱一个孙子，好些年没这么乐呵过。 东南楼外，赵滨叼着烟跟东风侃侃而谈，那从见面起，嘴巴就没停。 东风冷着脸听他絮叨，视线里看见季九爷和韩兆的身影，连忙抬脚迎上去。 「九爷，大帅已经到了两刻钟。」 赵滨被打断，也不恼，只匆忙掐灭了烟，苦着脸迎上前，将东风挤到了一边。 「哎哟！九爷！属下可算是回来了，您是不知道我这趟差事办的有多苦哟！我这脑袋，天天别在裤腰带上啊！好几次没被大帅给开枪毙咯！」 他说着，张臂要抱季九爷，哭丧着脸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 「我都以为我没命再见您了……」 季九爷修眉高挑，伸出一根食指顶住他眉心，用力将他抵开，冷着脸道。 「哭丧呢？你不知道你不在，爷耳根子有多清净。」 赵滨哀嚎诉苦声，嘎然而止。 他维持着双臂平举的动作，一脸悲痛，磕磕巴巴道。 「您……您这未免，太扎心了吧？」 季九爷眼底隐现嫌弃，淡淡睨他一眼，绕过他大步进了院门。 赵滨一脸麻木站在原地，对上板着脸的韩兆。 他是没指望韩兆这死东西能安慰他，于是他悻悻然准备收回手。 谁成想，韩兆突然上前一步，抬手给了他一个拥抱。 「辛苦了。」 这下，赵滨整个人都石化了。 等韩兆后退一步站直了，他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眼睛瞪的熘圆，嘴皮子微微颤抖。 「你……你没事儿吧你？」 韩兆抿了抿唇，抬手拍了拍他肩头，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 「你不在，我才知道你哌噪起来的重要性，有些事儿，还是得你办。」 哌噪的赵滨：「……」 韩兆唇角扯了扯，勾住他脖子，带着他一起往院子里走。 「这趟差事辛苦了，日后出国的机会可能也不多，安下心来。」 「之前说的花名册，我提前给你搜罗好了，明天你抽空好好翻翻，赶紧娶个媳妇儿，给老赵家添个香火。」 「九爷跟我都有后了，你总不能再耽误下去，太不像话。」 赵滨听着听着，这话就不太对味儿了。 韩兆哌噪起来，可真他妈够烦人的，不会聊天能不能不聊？ 他还是习惯那个一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韩兆。 他黑着脸，一把推开韩兆，压低声道。 「臭显摆什么呢？故意的是吧？」 韩兆眨了眨眼，微微勾唇，一脸诚恳的摇了摇头。 「真不是，只是单纯的关心关心你。」 赵滨磨了磨牙，恨不能脱鞋甩在他脸上。 「闭嘴吧你！」 第178章 您的孙子们还小，会惊吓到 季九爷踏进前厅，就瞧见坐在沙发上的季大帅。 怀里抱了两个襁褓，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的模样，跟他过去的严肃威厉很不一样。 「父亲。」 他走到季七爷身边，站住脚，唇角上扬唤了一声。 季大帅脸上笑意收敛，用眼角瞥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老子回来，你连个面都不露，不打仗不抢地的，有什么可忙的？」 季九爷慢条斯理摘下手套，闻言笑了笑。 「最近忙着建立兵工厂的事，我今日才出的门，正赶上您回来。前些日不是让人在码头一直候着吗？父亲怎么还这么大火气，当心身体。」 季大帅也不想发火，可他看着这三个儿子，就莫名一肚子火。 不争气的一辈子不争气，争气的那个又时不时跟他对着干。 他想起季九爷不顾他意愿，强硬给他送出国去，派了一堆人押着他，逼着他做手术。 心里的火轰轰往上冒，若不是抱着孙子，早拿了枪扔他脑门。 「你现今揽着权了！就开始瞎折腾！造哪门子……」 「父亲。」 季九爷眉眼冷峻，淡淡打断他。 「您小声点儿，您的孙子们还小，会惊吓到。」 季大帅说了一半的话噎了回去，他低头一看。 康安小脸憋的通红，正张开嘴吭哧吭哧哭起来。 双胞胎的神奇感应，一个哭另一个也开始跟着哭。 季九爷垂着眼，莫名勾了勾唇，神情颇有几分闲适。 季大帅整个人都僵住了，抬眼看傅氏。 傅氏干咳一声，将他怀里的孩子抱过去，暗自撇了季九爷一眼，连忙将孩子递给乳母。 「许是玩儿了一会儿，困了，抱少爷们上去吧。」 第231页 两个乳母自然应声，先后抱着孩子上了楼。 前厅里静下来，季大帅板着脸沉了口气，瞪着季九爷看了半晌，沉声开口。 「你方才，说什么兵工厂？」 说到正事儿，季九爷神情也端正了几分，他举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徐徐回道。 「早些年前给您的那两份图纸，前段日子左右无事，便翻了出来，这东西不齐全，我着人分析些书集和资料，已经有了些眉目。」 「找到两位机械方面的大师，想从枪枝零件上拆碎了，研究一下细节。搞到一批新货，今儿送到了，我亲自去接了一趟，这才回来的晚。」 他要做什么，季大帅大概明白了。 他沉凝着没吭声，垂着眼静了半晌，缓缓道。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有耐心琢磨，也属难得。不过，左右闲暇无事，可以放手去做，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能干出番大事。」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翘着腿摸了摸下巴，没说话。 季大帅看了他一眼，看在他也干了些实事儿的份儿上，决定暂且放过他。 视线一转，看向站着没动，垂着眼没精打采的季七爷，蹙了蹙眉。 「你又经历了什么搓磨？搞的这么颓废，干什么？活的烦了想死一死看？」 季四爷眨了眨眼，忍着笑，面皮抽动着，戳了戳默不吭声地季七爷。 「老七，父亲跟你说话呢。」 季七爷顿了顿，像是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季大帅。 这副魂不附体恍惚不清的模样，季大帅看的更厌烦了。 他抬手指了指季七爷，脸上神情冷厉嫌弃。 「你这是什么状态？三魂没了七魄了？像什么话！」季大帅训斥完，回头看承叔，沉声交代道。 「去趟傅家，让秦氏来给他看看，中了什么邪。」 承叔看了看季七爷，迟疑地应了一声。 杵在门口的韩兆闻言，左右打量了一圈儿，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赵滨，压低声道。 「怎么不见傅爷？」赵滨揉了揉腰侧，反手推了他一下，不耐烦道。 「一下船就回傅家去了。」 傅渊博这趟陪着去西洋，一去就是几个月，自然也惦记家中妻儿老小。 韩兆「唔」了一声，低低道。 「也是，傅爷不容易，毕竟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何况又与傅夫人夫妻情深，小别胜新婚，都懂。」 赵滨听完这话，一脸麻木的侧头，对着韩兆一本正经地面孔，暗自磨了磨牙。 说这厮不是故意刺激他，狗都不信！ 韩兆淡淡勾唇，完全无视他比锅底还黑的脸色，继续道。 「你回来了，明天我跟听楼就带着欢玉搬回我那儿了，之前是为着给九爷办事方便，一直住在这边，现今添了两位小少爷，我拖家带口继续住着，就不太像话了。」 「明日若是无事，你帮着我搬搬行李，你还没见过欢玉呢，她很机灵可爱，你见了她，一定喜欢。」 赵滨忍不可忍，推了他一把，咬着牙青着脸，一字一句道。 「你能不能闭嘴？能不能做兄弟了？不能就绝交吧！」 韩兆唇角抿出抹笑，识相地闭了嘴，没再继续刺激他。 说实话，几个月不见，没人跟他斗嘴，还怪无聊的。 两人这边，低着头嘀嘀咕咕一阵儿。 那边儿，季九爷正跟季大帅说正事儿。 「两天后，是康安和阿满的满月宴，届时宁安城内所有权贵都会到场，宋家那边儿得了喜讯，也派了人来道贺，这事儿我提前跟父亲报备一下。」 季九爷说着顿了顿，唇角微勾。 「毕竟宋家现在执掌东边，宋潇是内定的少帅，他的安危还需谨慎。」 季大帅闻言，神情有几分复杂，他沉凝一瞬，对着季九爷道。 「如今国内，军阀势力只剩我们和宋家，看你意思，是不打算再扩版图。」季九爷凤眸深暗，微微颔首，缓声道。 「父亲知道，我与宋潇一直有来往，绾绾背靠宋家势力嫁到季家，她刚生下两个嫡子，近几年内不适合再动枪火。」 「何况，仗打起来，劳民伤财，这些年大大小小战役不断，土匪流寇争相起乱，小的不提，只说胡家，还有两个儿子下落不明，分散的旧部许多不肯归编，还跟我们僵持着。」 「手下的兵马需要养精蓄锐，休养生息。饭菜再多，得细嚼慢咽。」 「总不能只打天下，不治天下，那又如何让老百姓心服口服。」 他这句「治天下」，戳中了季大帅的心坎儿。 他是领兵打仗出身的武将，治理疆土，一直是季大帅最头疼的事。 因着这一点，过去，前头攻下的疆土，后脚又被别人撬走，吃了不少亏。 他手腕铁硬惯了，一开始只觉得，大不了再打回去。 次数多了，未免意识到这方法太笨，于是开始广招贤士，替他打理政务。 可土地越大，政权越分散，鞭长莫及也让他焦虑。 他看了看季九爷，最后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办。」 第179章 爷就是法，允许你来犯一犯 乔绾在屋里呆着。 听明秋说季九爷回来了，正跟大帅说话，她一颗心就半提着。 第232页 「你去楼梯口盯着，若是大帅动怒要对九爷动家法，你赶快来告诉我。」 明秋应了声，连忙跑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明秋回来说小少爷们哭闹，被乳母抱回屋了。 而季九爷，正坐在沙发上，跟大帅说话，瞧着父子间不像是起争执的样子。 乔绾点点头，耐心等着。 只等到季九爷上楼来，她连忙走上前，打量了他周身一眼，月眸睁大，一脸好奇的问他。 「大帅没沖您发脾气？」 小妻子一脸紧张兮兮，又十分诧异的模样，逗笑了季九爷。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捏住她白嫩的面颊，嗓音里隐隐带笑。 「许是死里逃生，很多事看开了，改了性子。你瞎担心什么？你爷们儿现今，也不是能随便被鞭子抽的人了。」 乔绾心下好笑，躲开他手，调侃了一句。 「是啊，您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总不能当着儿子们的面揍你。」 季九爷眉梢一挑，想起季大帅是因着康安和阿满哭了，才打住要继续发脾气，不由也有些好笑。 他摇了摇头，走到衣柜前换衣裳，一边跟乔绾低声交代。 「大帅平安归来，夜里自然是要摆家宴，你自己好好用膳，晚上不用等爷了。」 乔绾在月子里，不能参加这场久违的共食之宴，心里竟然还有几分庆幸。 她低声应了，上前替季九爷系盘扣。 季九爷乐得她伺候，便垂下手由着她，凤眸带笑，一眨不眨盯着着乔绾。 再过几日就满月，季九爷听秦燕璃的提议，要求乔绾坐满双月子。 但兴许是小妻子占了年轻的便宜，也兴许是将养的好。 她比怀孕之前，整个人要白皙莹润一些，清丽婉约中，透出几分温柔如水的风韵。 像是精心培育的娇嫩花苞，在短时日内，突然绽放开。 这种变化清晰可见，十分令人心悸。 他越看越心动，只觉得过去一直想将她养胖些，心里那个盼头，大约就是今日这个乔绾。 乔绾被他灼热的视线盯的不自在，仓促扫了一旁的明秋一眼。 明秋已经低着头，抱着一摞尿布，一熘烟儿跑了。 屋里没了人，乔绾只觉得更尴尬，她收回手，转身要走开。 季九爷下意识捉住她手腕，喉间滚了滚，哑声缓缓道。 「还有三颗，没繫上。」 乔绾缩了缩手，红着脸嗔了他一眼。 「你这么盯着我，我怎么给你系！」 季九爷不以为意，将她手按在衣襟上，一字一句笑语低沉。 「怎么？看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也犯法？」 乔绾又气又笑，抬手推了他一把。 「我说犯法就犯法！」季九爷闷笑两声，捏住她下巴，俯首贴近，低喃道。 「你说犯法就犯法？爷就是法，允许你来犯一犯。」 乔绾气笑，被他吻住唇，抱了满怀。 男人带着她晃晃悠悠，一路退到床边，轻轻将她推倒。 乔绾从低声笑喃，到沉浸其中，只用了几个瞬息的功夫。 这个吻轻柔绵长，缠绵悱恻。 季九爷松开她时，乔绾整个人都泛着红霞。 她肌肤白嫩剔透，这层霞光覆在面上，好一副娇羞可人的活色生香。 男人眸色幽暗，闭了闭眼，猛地站起身往外走，步伐匆匆像是要逃。 乔绾微微喘息，侧头看着他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 离开房间，季九爷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一路大步匆匆下了楼梯。 赵滨和韩兆守在门口，见他出来，连忙跟上。 只见自家主子爷步伐从急匆匆，渐渐减慢，最后停在紫藤花架下。 季九爷插着腰舒了口气，回头瞥了赵滨一眼。 赵滨眨了眨眼，连忙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他。 等季九爷接过叼在嘴里，又打了火机给他点燃。 韩兆在一旁打眼儿瞧着，对赵滨这份眼明心灵十分佩服。 九爷一个眼神，赵滨就明白他什么心思。 这换做他，怕是九爷不说出来，他是猜不透他想要什么的。 主僕三人站在紫藤架下，默了默，季九爷抽点半根烟，才总算缓过来那股劲儿。 他看了眼赵滨，想问什么，突然意识他是个万年光棍，顿时打消了念头。 季九爷扔掉烟，摆了摆手，似是嘆了口气，淡淡道。 「你这趟差事辛苦了，歇一阵儿吧，最近也没什么需要你去做的。」赵滨没吭声，只是悄悄扫了韩兆一眼，一脸的疑问。 虽然主子体恤下属，那是好事儿，可季九爷在他眼里，可不是个会体恤下属累不累的主儿。 这话啥意思？他没什么用处了？要失宠了？ 赵滨莫名心里不舒服，对着韩兆一通挤眉弄眼儿。 韩兆看了他两眼，干咳一声，见季九爷抬脚要走，连忙跟上，斟酌着开口道。 「九爷，属下打算明日搬回家去，怕是得忙两日，还是让赵滨跟着您吧。」 季九爷脚步微缓，慢条斯理地瞥了他一眼，神情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 「成，你忙你的。」 韩兆应了声，又看了赵滨一眼。 赵滨嘿嘿一笑，连忙低声道。 「属下刚回来，多少得跟着您跑两天，熟悉熟悉，不然有些事儿办起来，它不上手，也不合适。」 第233页 季九爷掂着佛珠，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赵滨探头打量他神情，迟疑地低声开口。 「您……有心事儿？属下给您出出主意？」 这回他没看懂。 要说九爷，兵权在握，只手遮天，夫妻恩爱，又添俩儿子。 他这日子美满的再挑不出缺憾，怎么还能有闹心事儿？ 季九爷听他这么问，垂眼撇了他一眼，抿着唇默了默。 他跟乔绾床第间那点儿事儿，跟个光棍儿谈，能谈出个什么来？ 难不成告诉他，自己憋的久了，浮躁了？ 当然不能说。 于是，季九爷神情莫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握着紫金佛珠的手点了点赵滨。 「爷是突然想起件大事儿来。」赵滨聚精会神，睁着眼看季九爷，只等着他往下说。 季九爷看他这蠢样，淡淡扫了眼韩兆，薄唇轻掀。 「你之前准备的宁安城那些闺秀的花名册，好了没？」韩兆一怔，飞快的看了眼赵滨，应声道。 「说好了，明儿给他自己挑挑。」 季九爷点点头，一脸淡然认真地看着赵滨。 「过了这个年，你就二十九了，娶妻是头等大事，你别指望别人给你多上心。」 「明儿好好挑挑，尽快把事儿办了，省得说出去，别人以为爷多不体恤你。」 季九爷说完走了。 赵滨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口冷嗖嗖的，整个人都麻了。 他连个中意的都没有，办个毛的事儿？ 第180章 你先拿他练练手，以后养儿子就有经验了 季家阔别已久的「共食家宴」上，季公馆内除乔绾母子外，所有人都到场。 季九爷的位置，被调在紧挨季大帅的前座。 这无疑表明了，他在季家的地位。 季大帅默许之下，所有人心照不宣。 这场家宴上，除却季大帅的平安回归，以及季九爷的定位。 还有一个人是值得所有人去关注的。 送出国三年，四房长子，现存季家长孙，被季大帅宠的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季呈耀。 他这趟是跟着季大帅一同回国的，到季公馆的第一时间，就被四夫人拉回了回去。 就这一个独子的四夫人，那是出了名的爱子如命。 以至于不顾季大帅脸色，将十四岁的儿子领回去，又哭又笑续了好久的母子情。 这会儿，季九爷才得以见到自己这位大侄子。 「九叔，这杯我敬你。」 季呈耀生的浓眉虎目，眉眼间有五分像季大帅，这也是他得季大帅纵宠的原因之一。 出国前，还哭的一把鼻涕一包眼泪，撒泼打滚不肯走的浑球。 这会儿长高了，也瘦了，出落的英武俊朗，很有贵族风范了。 季九爷掂着酒杯勾了勾唇，凤眸带笑举了举杯。 饮尽杯中酒，季九爷笑着夸了一句。 「三儿倒是变化不小，可见这西洋墨水，还是很养育人的，像个男子汉模样了。」 季呈耀笑的明朗，一口白牙露出来，整个人瞧着英气潇洒。 他端端正正坐着，看着季九爷的眸子清亮纯净。 「总归是要长大的，倒是九叔还跟原来一样。」他看了眼季大帅，又笑着道。 「也不一样，九叔现今爱领兵打仗了，还战功赫赫，成了名正言顺地少帅。我就知道，九叔是个有大本事的人。」 季九爷听完凤眸笑眯，没接话。 季大帅愉悦的笑了两声，抬手点了点他。 「你总算没白读这两年书，还学会看眼色，奉承人了。他再能耐，那也是你嫡亲的九叔，你要跟他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季呈耀笑嘻嘻，一副虚心受教地模样。 「那是自然！九叔如今就是我辈的楷模和榜样，爷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向九叔看齐的。」 季大帅十分欣慰，转而对季九爷道。 「他十四岁也不小了，你没事儿拎到军营里，让他去打打滚儿。季家孙辈一共就这么三个孙子，都不能养脱了手。」 「你那两个还小，三儿是做长兄的，你先拿他练练手，以后养儿子，就有经验了。」 季九爷眉眼带笑，薄唇勾了勾。 老爷子这是提点他，要一视同仁，侄子也得当亲儿子待。 他看了眼笑的没心没肺的季呈耀，心下嗤笑了一声，嘴上笑应了。 「父亲放心，教导好小辈，也是我该做的，只要三儿不怕苦，不哭鼻子就成。」 他这话，开玩笑似的。 季四爷和四夫人纷纷笑的不自然。 四夫人握住儿子的手，看着季九爷，张嘴要说什么。 季呈耀已经站起身，拿着酒杯绕过餐桌，给季九爷又添了杯酒。 「瞧九叔说的，我都多大了，早不是孩子了，过去那点事儿您就别拿出来打趣了，以后看我表现就是！我任您打骂，绝不吭声。」 四夫人急了，白了没心没肺的儿子一眼，干巴巴笑道。 「你这孩子！口无遮拦的，你九叔逗你两句，你还顺竿子爬！」 她说完，又笑着看季九爷。 「你九叔现今是少帅了，那是军政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教训你，你别给你九叔添乱就成。」 季九爷唇角上扬垂下眼，饮尽了杯中酒，点了点季呈耀的位置，嗓音闲适带笑。 第234页 「行了，回去吧。」 季呈耀笑呵呵应了声，转身坐回了位置。 这顿饭，以季大帅心满意足，儿孙和乐的局面告终。 从主楼出来，季九爷挂在眉梢的舒朗笑意，淡淡收敛。 韩兆已经回去了，只有赵滨等在门外。 他侧了侧头，赵滨便意会，上前替他点了支烟。 主僕俩走了一段距离，季九爷突然淡淡开口。 「去查一查，三少爷这些年，在国外认识了些什么人，都出了些什么事儿。」 一个混不吝地混世魔王，变化再大，也不能短短三年像换了个人。 季呈耀今日一通扮猪吃老虎，那份交际能力信手拈来，这十四岁的少年，隐藏的心机，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 一个只知道混吃混喝的废柴，突然变的上进努力，本就是很奇怪的。 指望他洗心革面？季九爷是从未想过。 赵滨自然应了声，又低声道。 「当初跟着三少爷出国的，都是大帅精挑细选的亲信，要查起来，得费些功夫。」季九爷叼着烟，垂眼看手里的佛珠，慢悠悠道。 「无妨，能查多少查多少。他日后怎么着，也得在爷眼皮子底下晃，是狐狸是熊，总能摸出来。」 赵滨笑了笑，纳闷道。 「说起狐狸，就连七爷您都不放在眼里了，倒是对个毛都没长齐的三少爷提防上了。九爷，您最近是不是缺人逗乐子了？」 季九爷被这话逗笑，他笑睨的赵滨一眼，指尖掐住烟，笑骂一声。 「你丫个贫嘴的回来了，爷还能少了乐子？」 赵滨嘿嘿一笑，没接话。 季九爷笑罢，将菸蒂扔在脚下，抬脚踩灭，悠着声儿道。 「爷琢磨着，给你办个大型相亲宴，场面应该也十分逗乐，你怎么看？」 赵滨笑脸一僵，随即哭笑不得。 「您饶了我吧，您怎么跟韩兆那货似的，总抓着这事儿不放，多戳人心哪！差不多得了，这事儿急有什么用？再说了，我一点儿也不急。」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负着手抬脚往前走。 「话也不能这么说，爷跟韩兆也是为你好。」 「相处这么些年，眼瞅着身边儿都开花结果了。就连整日隐在暗处的东风，都知道勾搭下明秋。」 「你平素心眼儿七个窍，比谁都活泛，这上头怎么就总也没个着落。」 季九爷站在紫藤花架子下，迟疑地撇了他一眼，一脸纳闷。 「怎么着，你心里藏了人？守身如玉呢？」 赵滨顿时翻了个白眼。 您当谁都跟您似的？ 「您可省省心吧，您突然这么关心我，我倒浑身不自在。」他打了个哆嗦，嘆气道。 「这讲究缘分，我找白老先生看过了，我的姻缘就是晚，您们都别操心了啊，属下自己的事儿，自己心里惦记着呢。」 他说着，生怕季九爷再念叨，踏进前厅时，连忙摆了摆手。 「夫人等您呢，赶紧上楼吧，属下也去睡了。」 季九爷盯着他落荒而逃地背影，淡淡收回视线，抬脚上了楼。 第181章 什么叫「心里有数」？他的手难不成是长了尺寸的？ 季九爷回到卧房，在外室脱了军装外套。 他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里屋门外，推开房门。 屋里没点灯，他就知道乔绾是已经睡了。 于是，轻手轻脚关上门，走进浴室去，简单沖洗了一遍。 回到床边，他掀开被子躺下，轻轻贴住乔绾后背，小心翼翼将她抱进怀里。 他在浴室沖澡时，乔绾就已经醒了。 初秋的天，男人身上线条流畅肌肉生硬，冲过澡后的怀抱，肌肤微凉。 乔绾微不可见地缩了缩身子，季九爷察觉，连忙放轻了力道。 他以为乔绾睡的沉，没成想她突然回过头，借着窗外廊檐下的微弱灯光，季九爷依稀看清她的眉眼。 听见她压低声问他。 「喝酒了？」 季九爷闭着眼，昏暗里唇角上扬，轻轻贴着她鬓发，懒洋洋「嗯」了一声。 「一点点。吵醒你了？」 乔绾摇了摇头，握住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 「没睡熟，等你回来呢。」 季九爷无声笑了笑，反手将她素白绵软的小手裹在掌心里，侧头吻她发顶。 「坐月子不能熬夜，闭上眼，睡吧。」 乔绾咬了咬唇，微微动了动身子。 他胸膛宽阔，凉意退去，开始隐隐发热。 她后背贴着他胸膛，烫的她十分不自在。 这样……让人怎么睡？ 乔绾犹豫了一会儿，细声试探着开口。 「九爷……不然，我们暂时分开睡？」 季九爷豁然睁开眼，眼睑低垂，盯着乔绾乌黑的发顶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她扒拉了一下，与她面对面。 他好笑地磨了磨牙，咬着后槽牙笑问她。 「说什么异想天开的话？糊涂了？」乔绾又气又好笑，咬了咬唇，低低道。 「您这样……」 她素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 「多难挨啊？」 季九爷骤然浑身紧绷，黑暗中，漆黑犹如墨潭地眸底，波澜剧烈翻涌。 他揽抱着她的手臂上，青筋毕露，肌肉生硬，力道绷紧。 第235页 乔绾察觉，掩着嘴轻轻笑了，软声道。 「分开，我是为您好。」 季九爷简直有口难言，他猛地翻身坐起，坐在床边张口喘息着。 少顷， 他回头撇了乔绾一眼，又气又笑磨了磨牙，嗓音暗哑道。 「分开是不可能的，你就别想了，赶紧睡！」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站起身大步走进浴室。 小丫头片子，最近几个月太纵着她，纵的不知人间险恶了。 等她出了月子，看他怎么收拾她！ 翌日，季九爷正陪着乔绾用早膳，赵滨走到门外，低声回了句。 「九爷，三少爷来了，在楼下等着。」 季九爷垂着眼给乔绾盛粥，神色淡淡「嗯」了一声。 乔绾见着赵滨，一时又惊又喜，直接忽略了他的话。 「赵滨，你可回来了呀！在国外待得可还习惯吗？有什么新鲜事儿没有？」 赵滨看出来了，九夫人不是见着他回来而高兴，只是憋的久了，想听他讲新鲜事儿解解闷儿。 他哭笑不得，看了眼稳坐如山的季九爷。 「新鲜事儿倒是多了，洋人长得够新鲜，说话咱也听不懂，这几个月，属下的手语倒是练就的炉火纯青。」 「还没有机会感谢一下琉蝶呢，若不是她，属下出了国，那是两眼一抹黑，全靠猜。」 「那是一步不敢离开傅爷，一离开他，准得出事儿。这几个月，可憋屈死了。」 他本就是个风趣的人，这话说的，乔绾听的忍俊不禁。 季九爷也跟着笑了一声。 他吃的差不多，搁下碗筷，站起身戴上军帽，临走前对乔绾交代。 「大帅昨儿家宴上下了令，要将三儿搁在军营里历练，爷出去一趟，给他带去兵府司，交代几句就回来。」 乔绾这才注意到这个「三儿」。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天明秋也提了句「三少爷跟大帅」。 她看了眼赵滨，又看季九爷，迟疑道。 「三少爷，季呈耀？」 赵滨点了点头，神情多少有些无语。 乔绾也无语了，所谓的三少爷季呈耀，还跟她认为的那个，养的魔性了的混蛋玩意儿，二者之间画着等号。 她搁下碗，哭笑不得道。 「他会不会给兵府司搞得鸡飞狗跳。」 赵滨没见昨夜家宴上的季呈耀什么模样，故而对乔绾这话有几分认同。 季九爷慢条斯理戴上白手套，淡淡道。 「他倒是长进不少，仍进去观察段日子。」 说完，他抬脚往外走。 到了门口，又扭头回来看乔绾。 「明天是孩子的满月宴，之前叮嘱希尔给你裁了几身衣裳，午后送过来，你试试，不合适的地方让他现改。」 乔绾抿唇失笑，「您什么时候做的这事儿，我现今身段儿不同了，该量一量身量再做衣裳的。」 季九爷不以为然，薄唇勾起。 「爷大概心里有数，你月子里，怎么方便见男客。」 「希尔接生意多少年，这点子分寸心里自然有，下午送来，你试试便知。」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 乔绾盯着空荡荡的门框，月眸略弯，咬了口奶黄包。 狗男人，使坏一本正经的。 什么叫「爷心里有数」？他的手难不成是长了尺寸的？ 季九爷下了楼，就看见一身军装加身的季呈耀，像模像样坐在沙发上。 见他下来，连忙站起身，笑的明朗行了个军礼。 「少帅早！」 季九爷眉眼带笑，随意摆了摆手。 赵滨眉心跳了跳，盯着眼前这人使劲儿打量两眼，心下道了声怪。 这货，是那个只知道撒泼打滚蛮横跋扈的季三少爷？ 见了鬼！这怕不是换了个芯子吧。 他这厢心里纳罕，面上不显山露水，笑盈盈跟季呈耀躬了躬腰。 「哟！这是三少爷呀？您可真是出落的一表人材，属下都不敢认了！」 季呈耀呲牙一笑，客客气气喊了声。 「赵哥！你就别调侃我了，过去是我不懂事儿，现在我长大了，不会那么混了！」他说着上前，自动自发勾住赵滨肩头，戏嚯道。 「你该不会，还记恨我过去冒犯你吧？我给你赔不是，回头请你吃酒！」 赵滨素来是个人精，这次是难得心下有点慌。 他啥时候跟季三少爷，成了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关系？ 还有，季呈耀那何止是冒犯过他？ 过去，拿着鞭子指着他骂「赵狗奴才」的时候，要不是韩兆拦着，他早给这小畜生踹趴下了！ 他茫茫然，看了季九爷一眼。 对上季九爷似笑非笑地神情，连忙快速的调整了下表情。 赵滨哈哈一笑，拍了拍季呈耀的背。 「瞧三少爷说的，这就见外了不是！」 第182章 这傢伙一口一个哥，跟谁愿意当他哥似的 赵滨跟季呈耀勾肩搭背，跟在季九爷身后出了东南楼。 他笑的开怀，像是跟季三少爷哥俩好般。 「日后都跟着九爷，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属下不能跟孩子计较，您甭放在心上啊！都过去了！」 季呈耀笑的明朗，点点头，坚持道。 第236页 「酒是一定要喝的！赵哥得给我面子，回头叫上韩哥，咱们好好聚聚。」 赵滨牙根儿一酸，哼哼哈哈应付了过去。 这傢伙一口一个哥，跟谁愿意当他哥似的。 论辈分，他该唤韩兆跟他一声「叔」才对。 这会儿车已经备好，季九爷走到车边，赵滨连忙上前为他打开车门。 季九爷不急着坐进去，而是笑着打量了季呈耀一眼，温吞交代道。 「你现今穿着这身军装，就不是个大少爷了，军中有许多规矩，你跟着我，若是犯了事儿，我可不会姑息的。到时候，就是你爷爷来，也没用。」 季呈耀正了正脸色，站的笔直，吆喝了一声。 「是！少帅！」 季九爷失笑，拍了拍季呈耀的肩，似是十分感慨。 「今天头一课，你虽然十四岁，不过是瞧着人高马大，到底年纪小。少喝酒，别动不动就跟人约酒，酒喝多了误事，伤身体。当职日前后三日禁酒，也是季家军一条军纪。」 季呈耀肩膀微微松懈，一脸认真受教的模样。 「是，我记住了，九叔。」 季九爷这才点点头，示意他上车。 季呈耀老老实实钻进车里。 季九爷跟着坐进去，赵滨关门时，挑着眉跟他对视一眼，暗自撇了撇嘴。 车子驶离东南楼，季呈耀腰板坐的端正，回头看了一眼，眼里透着几分新奇，却是没开口。 季九爷长腿交叠，慢条斯理捻着佛珠，看了他一眼，语声带笑。 「没人的时候，不必这么拘谨，有话就问，不耻下问才能有进步。你到底是我侄子，跟他们不一样。」 季呈耀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也没什么……这疑问跟正事儿无关，怕九叔嫌弃我。」 季九爷便笑了笑没接话。 季呈耀看着他，吭哧了半晌，低声问道。 「我记得走之前，九叔的楼院儿不是这样的……这花架子，费了不少力气吧？」 虽然是初秋了，但上头依旧郁郁葱葱，能预见紫藤花开时地场景。 季九爷薄唇轻勾，慢条斯理道。 「女人，总有些男人不能理解的情怀，不过是说一嘴的事，换她高兴，折腾折腾也值。」 季呈耀笑着点了点头，又道。 「早听闻九叔十分珍爱九婶，我还没机会拜谒九婶，这趟回来，带了不少稀罕玩意儿，我母亲昨日说，要代我送给婶婶们做见面礼。」 他说着，挠着头憨憨一笑。 「一些玩物，九叔定是瞧不上的，盼九婶瞧了高兴，也算我这个大侄子尽心了。」 季九爷笑着夸了一句。 「你有心了。」 投其所好，这招绝了！ 赵滨亲自开车，听到这儿，心下佩服，挑了挑眉梢。 这位三少爷，果真让他开了眼界。 这交际能力，都快赶上他了！ 从兵府司出来，赵滨替季九爷打开车门，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司衙内，「啧啧」感嘆。 「这可真是奇了，你们昨儿说的对，是得好好找人查看查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季家三少爷被人偷偷换了。 季九爷没理他，坐进车内，淡淡道了一句。 「给他扔在这儿磨练几日看看，这点苦若是吃不得，也不用太在意他，回吧。」 赵滨回过头，连忙关上车门，坐到驾驶位，发动车子。 车子行驶平稳，他透过后视镜看季九爷。 「属下瞧，三少爷若是真洗心革面了，恐怕没那么容易低头。」 季九爷垂着眼看手里的佛珠，话说的慢悠悠。 「若真是也好，只要心术正，能有真本事，也是季家的福分。」 赵滨「唔」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嘀咕道。 「心术正不正的，可真说不准……」 正午一点多，听楼抱着欢玉来跟乔绾辞别。 两人正说着话，明秋来报，说希尔先生到了。 乔绾连忙让她将人请进来。 希尔带来了七八套礼服，有洋装，旗袍，也有中西式风格结合的设计。 乔绾试了一套洋装，便被繁复累赘的华丽设计打消了念头。 希尔十分惋惜，因着时间紧张，也没再多劝。 季九爷回来时，乔绾正试穿着第二件旗袍。 他脚步顿在门边，斜靠着门框，打量从里屋走出来的小妻子。 乔绾一头乌黑的发绾了个低髻，素面朝天玉容清绝，冰肌玉骨身段婀娜，比过去略略丰盈。 梅红色旗袍上是手工缝制的喜鹊登枝绣，衬的整个人平添三分雍贵七分风情，举手投足尽显优雅迷人。 季九爷下意识拍了拍手，凤眸带笑踏进屋子，点了点乔绾身上这件儿，沉声下令。 「明儿就穿这件儿，大喜的日子，你是正主，应景。」 乔绾自落地镜中笑看他一眼，然后细细打量自己，旗袍剪裁合体，的确像是量身定做。 尤其腰肢掐的纤细，她是许久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了。 犹豫了一瞬，她回头看季九爷。 「会不会太艷了？」 她过去，可从没有一件衣裳是这么鲜艷的。 季九爷笑着负手，摇了摇头。 「也就是这种场合才穿的出来，明日比你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只多不少，咱们不争相斗艷，多少要宣示主位吧？」 第237页 他说着举步上前，扶住她肩，笑着点了点头。 「相信爷的眼光，好看的。偶尔换种风格，换种心情，你现在，是少帅夫人了。」 乔绾抿唇失笑，视线看向听楼和明秋，接到两人纷纷点头的回应，便也下了决定。 「成，听九爷的，就这件吧。」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侧头打量了眼被扔在一旁的几件衣裳，扫了眼希尔，低声问乔绾。 「尺寸，可都合身？」 乔绾月眸里的笑意微僵，思及这人之前那句没正经的话。 他这是在问，他用手丈量的尺寸准是不准！ 乔绾无语，转过身没理他，径直进屋换衣裳去了。 里屋房门关上，季九爷舌尖儿舔了舔牙根儿，慢条斯理摘了手套，心情很好的对希尔道。 「都留下。」 「劳烦希尔先生，给内人按着尺寸，多做几身旗袍送来，多多益善。」 小妻子爱美，出了月子，总归会开始打扮自己。 过去的衣裳是都不能穿了，提前多备几身，防患于未然。 希尔自然乐呵呵应了。 第183章 他不过是疼我年纪小，平素多让着我罢了 季大帅出国养病的这段日子，宁安城所有权贵，都在盯着季公馆的权力更迭。 季四爷一贯的不顶事儿，季七爷莫名其妙深居简出。 唯有季九爷，像是突然一天就大权在握，在宁安城只手遮天。 这些名门权贵都是多少年摸爬滚打的人精，眼下的季九爷，俨然已经是下一任大帅位的继承人。 要讨好奉承他，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他快三十岁，才添了两个嫡子，按照季大帅盼孙子的执念，这两个孩子在季家，份量自是不必说。 这场满月宴，办的格外盛大。 乔绾挽着季九爷从楼上下来，引起大厅内所有人注目。 他微微垂首，低声叮嘱乔绾。 「你还需静养，少坐一会儿，就回屋去歇着。」 乔绾抿唇笑，轻轻捏了捏他手臂。 「我知道了。」 季九爷一袭板正的军装，高大挺拔如万年青松。 乔绾一袭梅红喜鹊登枝旗袍，依偎在他身边，容颜清绝眉眼如画。 两人瞧着十分登对，举止间的亲昵，像是再容不下其他人。 众人陆续蜂拥而上，争相向两人问好。 季九爷少见笑着与众人寒暄，可见他今日心情有多好。 乔绾眉眼间笑意清浅，站了一会儿，便与季九爷低语几句，松开他手独自离开。 季九爷看着她穿过人群，到了傅氏等人身边，才收回视线。 「绾绾，坐。」 傅氏笑盈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乔绾挨着她坐下，众人纷纷与她搭话。 「还没恭喜九夫人呢，夫人今日这身儿，可真靓丽，要么说还得年轻，底子好。」 「谁说不是，九夫人一瞧便是福泽深厚的，咱们九爷那是多年吃斋念佛，这一招动了心，俨然成了宁安城好夫婿的榜样。」 「是啊，九爷对您言听计从，您倒是跟我们传授一下，可是有什么厉害的御夫之术？」 这句话，引起众人一通闹笑。 乔绾也忍俊不禁，御夫之术她倒是有，可她真教给她们，她们也得用对人啊。 傅氏搁下咖啡杯，掩着帕子笑了一句。 「你们可别逗她了，她是生了孩子，可到底还小，面皮薄。」 「这哪是逗呢，咱们这是虚心求教，谁不希望自家男人都跟九爷似的。」乔绾掩着帕子笑了笑，大大方方接话道。 「九爷这等男人，眼里哪能看不透那些小招数，他不过是疼我年纪小，平素多让着我罢了。」 众人闻言，又止不住打量她。 这把嗓音，娇软清柔，配上这脸蛋儿和身段，真撒起娇来，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万年铁树开了这样的娇花，想必这乔氏在闺房里，定是给九爷勾的死死的。 十月怀胎，九爷竟然愣是没纳妾没收房。 男人疼一个女人，大多原因不就是为着跟她在一起，和跟旁人在一起，十分不同吗？ 几人心里这么琢磨，面上自然又是一番奉承。 「东南流城，宋三爷到！」 这时，门口突然有人报了一声。 宴厅内，众人纷纷侧目观望。 眼下军阀割据，季宋两家平分秋色，宋家三爷，是宋军少帅，他的位份，不比季九爷低。 乔绾跟着众人站起身，看见季九爷主动迎上前。 男人们笑语寒暄一派和谐，过了一会儿，季九爷便引着宋潇上了楼。 乔绾也不欲在此处多待，侧首跟傅氏请示了一句。 「夫人，我上楼看看康安和阿满。」 傅氏自然点头，乔绾便与众人告辞离去。 她走到楼梯口，明秋已经跟上来，主僕俩一前一后上楼。 到了三楼楼梯口，看见韩兆和赵滨正倚在拐角处抽菸。 两人见她上来，纷纷将菸头掐灭。 「夫人。」乔绾月眸笑弯，看了眼两人，戏嚯道。 「这儿有东风守着，你们俩还聚在楼梯口，不用这么谨慎。」 韩兆笑了笑，解释道，「听楼带着欢玉在小少爷们房里，属下便在此躲个清闲。」 第238页 乔绾点点头，又看赵滨。 赵滨连忙笑道，「这不是，最近九爷带着三少爷，有意磨练他，这应酬的事儿，属下也能躲个闲了。」 乔绾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嘆息道。 「楼下这么些闺秀，这种机会可不多，你该下去转悠转悠，在这儿有什么可待的。」 赵滨：「……」 为什么他这次回来，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他不太友好？ 韩兆握拳抵唇，低低咳嗽一声，拍了拍赵滨的肩，推着他下楼。 「夫人说的是，属下陪他下去看看。」 目送两人推推搡搡下了楼，乔绾与明秋对视一眼，两人抬脚往房间走去。 孩子的房间里，佟琉蝶和听楼都带着孩子，乔绾的两个小傢伙也醒着。 几人正围在红木立栏大床边，看着床上的四个孩子说笑。 乔绾走过去，眉眼间就笑开了。 「祈佑是不是又长大了些？」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佟祈佑白胖的小脸儿，柔软的触感，令乔绾笑出声来。 「我以为欢玉已经是养的很好，没成想祈佑才多久不见，已经成小肉球球了。」 佟琉蝶笑弯眸子，握住儿子的小拳头晃了晃。 听楼将开始哭闹的欢玉抱起来，回身交给乳母，才笑着道。 「这哥儿们和姑娘是不一样，听祈佑的乳母说，他吃奶要比欢玉吃得多。」 「属下瞧着，少爷们不过一个月，也变化很大的。」 乔绾的两个儿子，虽然是早产，但哭闹吃奶，一点不见软弱。 这才一个月，小哥俩已经长开了，白白嫩嫩像两个糯米糰子。 乔绾一看到他们，就止不住笑意从眼角眉梢溢出来。 彼时，二楼的书房内。 季九爷引着宋潇进门时，江篙和傅渊博咖啡已经下了一半。 房门关上，宋潇扫了眼在座的人，嘿了一声。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自己被请君入瓮了。」 季九爷似笑非笑，给他往沙发的方向推了一把，低笑一声。 「喝什么？」 宋潇提了提裤腿，稳稳落座，大爷似的翘起腿。 「昨儿一宿没睡好，也来杯咖啡提提神儿吧。」 等他提足了精气神儿，好好应对这场鸿门宴。 傅渊博闻言，笑了笑，起身去一旁矮柜上沖了杯咖啡端来，搁在宋潇跟前。 「宋三爷，昨儿晚又在哪个红浪里翻滚了。」 季九爷自来喝不惯这些，自顾自倒了杯茶。 等他稳稳落座，宋潇左右扫了眼三人，慢吞吞抿了口咖啡。 「大可不必来这些虚的，有话就说，怪瘆人的。」 这架势，自己好像被这三人包围了。 第184章 爷睡个觉，你还得避嫌？ 宋潇这边心里直犯嘀咕，季老九引他跑来这趟的目的，总算要露出来了。 他在宁安城待了一个月了，都快没耐心等下去了。 季九爷慢吞吞捻着佛珠，笑睨他一眼。 「我听江篙说，你对宝霞还不太满意，那你在宁安这些日，有没有瞧中的？」 宋潇挠了挠一头金发，视线在三人见人转了一圈儿，笑呵呵道。 「怎么，这是要利诱？」 江篙搁下咖啡杯，笑盈盈道了句。 「是色，诱。」 宋潇噎了噎，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 「若是诱不成，是不是要开始威逼了？」 傅渊博神色不明笑了一声。 宋潇坐正了身子，一双深邃的碧眸直勾勾盯着季九爷。 「不是，你们这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你要使心机前，总得让我明白你打的什么主意呀。」 「就咱们这关系，啊，是吧大妹夫？你有事儿开口，你舅兄我，能力范围内，该帮得帮啊。」 油嘴滑舌的宋三爷，这声「大妹夫」，逗笑了傅渊博和江篙。 季九爷也没放在心上，知道宋潇这多少是有些虚张声势。 他知道自己处在别人的地盘儿上，说话先放软炮，这在他意料之中。 季九爷垂着眼默了默，双手搓了搓手里的佛珠，慢吞吞开口。 「你来了这么久，城南正建的工厂，这么大动静，你能没听见？也不用给爷装傻充愣了，实话跟你说，前些年那图纸，爷留了一份。」 他这么开门见山，宋潇砸了砸嘴，靠在沙发背上嘆了口气。 「你若是燕过不拔毛，我才会觉得奇怪。」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他当然也不信，宋潇当年会那么好糊弄。 他猜到自己临摹了图纸，却这么多年不提这事儿，多半是有把握，这图纸他们拼凑不齐。 季九爷慢条斯理捻着佛珠，眸底笑意清浅，盯着宋潇道。 「你跟查理德做生意这么些年，总不能只抠到手这两张吧。」 宋潇眼睑低垂，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查理德你也了解，他是个真正奸诈的商人，我从他手里又能得多少好处。他指望着军火生意捞钱，将图纸都给我，难不成自己不想做了？」 季九爷沉了口气，神情淡漠看着他，默了默，才接着道。 「现今你我两边平分山河，互有提防也在情理中。我约你来谈这事儿，不过是疑惑，这么些年，你们跟查理德周旋，不可能没动过自己干的念头。」 第239页 宋潇闻言笑了笑，搁下杯子，翘起腿。 「领兵打仗的，谁能不动军火的念头，有几年我父亲也在这上边上过心，后来失败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了耐心。」 「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从查理德那儿搞到的图纸，也不全是真的。你要愿意试试，左右闲着无事，你自去试便是，我能给你提供的，就是几句忠告，别抱太大希望。」 傅渊博神情闲适，适时插嘴道。 「宋三爷就不感兴趣？所谓人多力量大，也许咱们一起想想办法，会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宋潇撇着嘴耸了耸肩，一脸兴致缺缺的神态。 「咱们终归立场不同，我就不跟你们掺合了，待得太久，也该回去了。」江篙闻言看了季九爷一眼，笑盈盈道。 「急什么，老九刚刚抽出空闲来，能陪你好好玩儿。」 他这话语调悠悠，像是话里有话。 宋潇神情顿了顿，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垂着眼，慢吞吞将佛珠套回手腕上，眉眼冷峻，抬眼看宋潇。 「怎么能说立场不同，查理德是洋人，咱们做的事儿，都是为国人办的。」 他站起身，单手插兜笑了笑。 「你远道而来，做妹夫的，合该好好招待你才是。」 宋潇突然就预感到，这事儿不是完了，是刚刚开始。 他莫名感觉后颈一凉，心也提了起来。 天黑下来时，乔绾洗漱过从浴室出来，就听明秋一边铺床一边道。 「东风大哥方才说，九爷今夜约了江二爷和傅爷，在仙乐门招待宋三爷，可能回来的晚，让夫人不必等他。」 乔绾也没在意，之前她坐月子，季九爷多半不出门，宋潇来了这么久，是该好好招待一下。 「我知道了，你也回去早些休息吧。」 明秋应了声，铺完床便退了出去。 屋里静下来，乔绾觉得不困，便坐到床边沙发上，翻开本帐目借着灯光看起来。 这些帐目是季九爷的私帐，过去都由赵滨和韩兆打理，她养胎的那段日子，闲来无事就都揽了过来。 她看着看着，等到夜里十二点，季九爷没回来，便独自上床休息。 翌日清晨，乔绾醒来，发现季九爷没在屋里。 她一脸纳闷，喊了明秋进来。 「九爷一宿没回？」明秋一边将饭菜搁在桌上，一边回道。 「凌晨四点钟回的，怕吵醒您，就去了书房。」 闹了一夜，四点钟才回？ 乔绾黛眉蹙了蹙，独自用了膳，去隔壁看过两个儿子，便下到二楼往书房去。 韩兆守在书房门外，见着她低声招呼。 「夫人。」 乔绾点点头，轻轻推开房门走进去。 黑皮沙发上，季九爷平躺着，长腿轻搭，穿着军裤军靴，白衬衣敞开。 听见动静，他搭在眼上的手背挪开，见是乔绾，他唇角上扬坐了起来。 乔绾走到他身边坐下，便闻到淡淡的菸酒气息，还夹杂着种略浓的香水味儿。 她静静打量季九爷，伸手替他整理衣领，软声道。 「在仙乐门呆了一夜呀？最近憋坏了？这么放纵？」 季九爷闻言闷笑两声，抬手揽住她细腰，将人勾到怀里。 他凤眸漆黑幽亮盯着她看，嗓音低沉透着几分沙哑。 「憋是憋坏了，倒是也不敢放纵，怕你身体吃不消。」 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乔绾又气又无语，烦的掩着鼻子推他。 「你想熏死我，赶紧回去洗澡。」 季九爷低笑，揽着她腰身捏了捏，舌尖顶腮，下巴搁在她颈窝里。 「不敢回去，怕伤了你。」 乔绾面红耳赤，推开他的脸站起身，伸手拽他起来。 「你若是累了，就回去沐浴睡一觉，我让人给你送些饭菜，我不回屋，行不行？」 季九爷顺着她力道站起身，长臂搭在她肩上，拥着她往外走。 「几个月没碰你，倒是生疏了，爷睡个觉，你还得避嫌？」 乔绾羞赧至极，一把掐住他腰侧。 「能不能别逗我了呀？你花天酒地彻夜不归的，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倒胡搅蛮缠起来了。」 季九爷一手拉开门，垂眼笑着看她。 「你倒是计较啊，你越计较，爷越高兴。」 第185章 你这脑子里，除了小崽子们，可还曾惦记爷？ 韩兆站在门外，见季九爷衣冠不整，拥着乔绾出来，连忙垂下眼退了两步。 两人旁若无人，一起上了楼。 乔绾一边扶着他，一边低声嗔怪。 「我计较什么？孩子都生了，我能信不过你吗？我才不是那爱拈酸吃醋的。」 季九爷眉眼带笑，忍不住抬手掐她白嫩的面颊。 「昨儿夜里，秦燕璃都使人催了傅渊博回府，你倒好，这么沉得住气？爷记得过去，但凡对爷有丁点念头的女人，你都针尖儿对麦芒似的，突然改了性儿？」 他这话里话外，多少让人听出几分酸来。 乔绾忍俊不禁，她要说她昨晚睡的香甜，一觉到天明，怕是季九爷今儿心里得过不去这劲儿。 她避开他的手，垂着眼想了想，软声道。 「我昨儿等你到十二点呢，你请宋潇吃喝玩儿乐，自然有你的目的，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第240页 「宁安城多少名门闺秀您都瞧不上眼，那歌厅的艺女我就更无需畏惧了。」 「再说了，九爷对我一心一意，我都知道的呀，我这是对您全心全意的信任。」 这番话说的，季九爷又受用又好笑。 乔绾挽着他进房门，一路给人送进浴室，靠在门边交代道。 「您好好洗洗，衣裳我搁在床上，一会儿让人送膳来。」 她说完就要走，季九爷抬腿追上去，从她身后将人抱进怀里，俯首在她耳边低语。 「陪爷洗。」 乔绾咬着唇笑，细声提醒他。 「您忘了您交代了，让我坐双月子，方才还口口声声说怕伤了我，怎么？这么快就心口不一了？」 季九爷闭着眼嗅她脖颈里的体香，没接话。 半晌，他嘆了口气松开她，慢悠悠晃回浴室，语气低沉无奈。 「自作孽啊。」 「罢了，你赶紧走，不用陪爷洗了，但一会儿，得陪爷用膳，陪爷眯一觉。」 他说完反手关上门，一副「我已经退步，放过你」的语气。 乔绾好笑的摇了摇头，打开衣柜为他准备衣裳。 合着陪他眯一觉，他就不怕伤了她了？ 心里腹诽归腹诽，乔绾当然还是陪着他用了膳，然后陪他躺着。 季九爷将人搂在怀里，闭着眼吻了吻她眉心，低声念叨着。 「昨儿刚满了一个月，就迫不及待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房门晃悠？下不为例啊。」 乔绾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她怎么就花枝招展了？她就穿了件儿再简单不过的青黛色旗袍好吗？ 「我知道了，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 季九爷唇角上扬，拍着她发顶揉了揉。 「乖。」 乔绾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季九爷的呼吸便绵长起来，她也没敢乱动，就这么躺着躺着，也睡着了。 季九爷是先醒的，醒来时屋里光线明媚，挂钟指向一点一刻钟。 他眯着眼看窗外，秋高气爽风弄梧桐，瞧着十分舒适。 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他下意识吻了吻乔绾眉心，柔声道。 「醒了？下午了。」 乔绾顿了顿，猛地睁开眼爬起来，坐在床边蹬鞋子。 「哎呀！我竟然一整个上午没去看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闹没闹。」 季九爷听的眉心一蹙，见她站起身急匆匆要走，他探身上前一手勾住她腰肢，用力将人勾进怀里。 乔绾一脸懵地望着他。 「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 季九爷气笑，紧紧将她扣在怀里，磨了磨牙。 「爷给安排这么些人守着他们，能出什么差错？嗯？你这脑子里除了小崽子们，可还曾惦记爷？」 乔绾月眸眨了眨，简直难以置信这是季九爷说出的话。 她面露诧异，素手抬起搭在他额上。 「九爷……您，您还没醒酒呢？」 季九爷眉梢一斜，干脆翻身给她压在床上，不管不顾掀开她旗袍下摆，一副要解恨的模样。 乔绾被他吓着，又止不住笑出声，手忙脚乱的按住他手，连声求饶。 「是我不对，我错了成不成？您饶了我吧！」 季九爷停住举动，凤眸笑眯，舌尖在嘴里转了半圈儿，沉声逼问她。 「你告诉爷，你错哪了？」 乔绾一脑袋不可思议，她哪知道她不过是惦记孩子，就给他刺激成这样。 这一个月里，乔绾多少也察觉，季九爷就是看不惯她亲近两个儿子。 可那是她十月怀胎，经历苦痛生下来的亲骨肉啊，这世上哪有母亲不惦记孩子的？ 季九爷的心结在哪，她早晚得探索到，给他解开。 今日倒是个好时机。 乔绾心下几番琢磨，顺着他哄道。 「我错在昨夜没惦记九爷，今日还这么惦记康安和阿满，我不该偏心的。」 小妻子向来机灵，这个回答不能说让季九爷多满意，至少对乔绾这份微薄的觉悟，他心里多少舒畅了两分。 乔绾月眸清澈望着他，看出他有两分松动，便轻轻抬手推在他手臂上，软声道。 「您先松开我，咱们好好说几句话，成不成？」 季九爷睨着她，小妻子姿态温顺乖巧，令他不忍拒绝。 她还在坐双月子，自己不过是吓吓她，哪能真欺负她？ 男人慢吞吞后退，离开她身上，坐在了床边。 乔绾连忙爬起来，挨着他坐好，主动依偎过去，柔软的身子贴着他肩臂，声线轻柔。 「九爷，您是不是不喜欢，我给您生的儿子？」 季九爷眉心一顿，眸色莫名垂眼看她。 「你生的，不管是什么，爷都喜欢。」 乔绾心下又气又笑，说的什么话这是？ 她还能生出什么东西来？ 她忍着没怼他，继续好言好语地哄。 「那您怎么总排斥他们？这一个月了，我从没见您抱过康安和阿满。」 季九爷张嘴要说什么，被乔绾下一句堵了回去。 「还有，每次我让人将他们抱来，您总板着张脸，没一会儿就要乳母将他们抱走。」 乔绾说着撅了撅嘴，嘀咕道。 「您就是不喜欢他们！人家韩兆，待欢玉可上心了，听楼都说了，韩兆回去头一件事儿就是陪欢玉，抱欢玉。」 第241页 说着说着，她倒开始埋冤上了。 季九爷心下嘆了口气，手撑在膝盖上，不轻不重地反驳道。 「欢玉是女孩子，这小子和闺女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乔绾月眸睁大，抿着唇质问他。 「您这话，是怪我没给您生个闺女吧？」 季九爷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一脸无奈的解释。 「爷不是这个意思，爷是说，儿子不能娇惯，搂搂抱抱像什么话？得摔摔打打长大，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 乔绾抿着唇瞪他，一脸「我很不高兴」。 第186章 爷是觉得，若是像你会更好看些 康安和阿满是早产，又是两个刚刚满月的奶娃娃，您指望怎么摔打他们啊？」季九爷被怼的脸色微僵，眉梢抽了抽，绷着脸道。 「你也知道他们是奶娃娃，爷手脚重，怎么抱他们？万一哭了，你又得心疼。」 乔绾被这句堵的噎住。 成吧，这也算勉强是个理由。 乔绾想了想，又挽住他臂弯晃了晃，细声撒娇。 「那我让人把他们抱过来，您不抱，逗逗他们总成吧？这是咱们亲生的儿子，您别跟大帅似的，对自己儿子这么凶……」 季九爷薄唇微抿，没吭声。 他实在不知道，那软绵绵的两个小崽子，话也不会说，眼色也不会看，除了哭几乎不会回应其他的反应，究竟有什么可逗的？ 乔绾看他一脸的勉强，顿时黛眉微蹙。 「大帅那般刻板，还每日都来的，您做亲生父亲的……」 季九爷连忙摆了摆手，站起身往外走，开了门喊了一声。 「给少爷们抱过来。」 乔绾耳听着，这语气，就像是「把饭菜送进来」一般无二。 她深吸了口气，心里平息着火气，暗自劝自己。 慢慢来，季九爷总有一日幡然醒悟。 康安和阿满被抱过来时，正巧醒着。 季九爷被乔绾拉着坐在床边，低头打量两个小崽子。 这个月小兄弟俩像是蜕变了，白胖软糯，眉眼也有了模子。 他眼瞧着，这两小只白的跟他们母亲一般，可从眉眼到鼻唇，一点儿瞧不出乔绾的影子。 季九爷：「……」 他盯着乔绾仔细打量两眼，再去看两个小崽子，眉梢隐隐跳动，脱口而出一句。 「不是都说儿子像母亲吗？」乔绾眼底的笑意微顿，迟疑地看他一眼，慢悠悠道。 「您能不能，别像是头一天见到他们一样。」 她生的儿子跟九爷长得一个模子，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大帅每天过来，都要十分愉悦的念叨几句的。 季九爷抑制住喉咙里的干咳，眉眼严肃地道。 「爷是觉得，若是像你，会更好看些。」 乔绾抿着唇笑，握住阿满一只小手，对着季九爷晃了晃。 「九爷修眉凤眸，高鼻薄唇，是很俊朗地模子。」 季九爷对这几句话十分受用，漆黑的眸底掩不住笑意，视线落在乔绾握着的那只小手上。 白嫩嫩的一个小拳头，一只饺子那么大，搭在小妻子素白纤细的手掌心里，想不安分地挥动。 他被吸引，抬手捏住康安一只小拳头，不自觉放轻手里的力度，像是怕捏疼他。 触感柔软细腻，仿若无骨，却挥动的十分欢快。 季九爷眼底溢出笑意，伸手又去戳了戳大儿子圆润的脸蛋，光滑细腻的触感，仿佛软到了他心里。 乔绾看在眼里，月眸笑弯，轻声道。 「他们很乖的，不像九爷说的那样，总是哭闹。」 季九爷「唔」了一声，看着阿满打了个小哈欠，没有牙的小嘴张大，瞧着憨萌可爱。 他笑了，伸出手，试图将他拖起来。 「男孩子，本就不该哭闹，整日哭哭啼啼也不像话。」乔绾伸手引导他，小心翼翼将阿满拖起来，闻言笑道。 「这么小的孩子，分什么男孩子女孩子，都是脆弱可爱的小宝宝，不哭，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 季九爷两只手托着阿满，小儿子在他手里，撑的稳稳噹噹严严实实，小胳膊小腿踢腾了两下。 他下意识掂了掂分量，心道，是长大了不少。 小傢伙睁着漆黑的一双眸子，静静盯着他，小嘴张了张，发出细小的一声。 季九爷顿时笑了，将他揽进臂弯里，声音低沉柔和，与乔绾说道。 「刚生出来的时候，哭的也是很厉害的，那会儿又红又小，爷想着，恐怕还没一只猫儿好养活。」 有这么比喻自己亲儿子的？ 乔绾心下好笑，凑过去看阿满。 「他们是九爷的孩子，像九爷一样坚韧强大，日后也会像您一样，领兵打仗成为一方霸主。」 季九爷听的失笑，拖着阿满嘆息一声。 「听见没，你母亲指望你接父亲的班，快点长大，你们顶了事儿，爷就带着媳妇儿游山玩水去了。」 乔绾被逗笑，「那您且得等了。」 季九爷便笑了笑。 正这时，门被敲响，季九爷随口应了声「进来」。 赵滨推门而入，就瞧见季九爷怀里抱着儿子，眉眼间笑意和熙。 他暗自撇了撇嘴，将手里的信递出去。 第242页 「夫人，霖城家书。」 乔绾连忙走上前接过，拆了信低头看。 赵滨又看向季九爷，眉梢斜挑提醒他。 「三少爷来了，属下上楼时，瞧见他刚进门。」 季九爷「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将怀里的阿满搁在床上，临直起腰前，又捏了捏康安的小脚丫。 他眉眼带笑，握住乔绾肩头，吻了吻她鬓发，低沉道。 「爷下去看看。」 乔绾顾不上理他，只点了点头。 赵滨站在一旁瞧着，顿时一脸麻木。 这大中午的，就分开一会儿，有必要这么腻歪人吗？ 离开房间，季九爷跟赵滨一前一后下楼。 前厅里，季呈耀一身军装，坐姿腰背板正，见季九爷下来，连忙站起身，呲牙一笑。 「九叔。」 季九爷扫了眼桌上摆放整齐的四五个礼盒，好笑的看着他。 「这是做什么？自己家里走动，还时兴送礼了？」季呈耀嘿嘿一笑，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坦然道。 「那天说了，我带回来的西洋玩意儿，昨儿满月宴上人多事杂。这不，今日我特地给九婶和弟弟们送来。」 赵滨听的心下纳罕。 说几句客气话的事儿，真有东西让四夫人送来，妯娌间卖个人情就是了，何至于亲自跑一趟？ 季九爷凤眸精亮笑意清浅，笑语闲适的道。 「什么稀罕玩意儿，我先瞧瞧？」 他说着，径直抬手翻开桌上最大的礼盒。 季呈耀见状，连忙伸手将里头的东西取出来，笑嘻嘻展示给季九爷看。 「这摆件儿做工精巧华丽，是西洋乐器的模型，这个按钮按下去，能传出优美的……」 没等他说完，季九爷点头笑着打断他，抬手指了指那摆件儿。 「这模型不是钢琴吗？我知道，这东西过去叫八音盒，旧朝宫里贵人们的稀罕玩意儿，在国内是不多见。」 季呈耀话被打断，眨了眨眼，啊了一声，憨憨笑道。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洋人改进的地方多，这台应该是国内做工手艺最先进的了。」 季九爷点头，抬手接过那八音盒，搁回盒子里，神情和熙平易。 「成，你九婶会喜欢的，你有心了。」 第187章 爷觉得两个月，都过的这么慢 季呈耀眨了眨眼，微微点头，然后笑着问季九爷。 「九叔今日不去兵府司了？」季九爷浅笑颌首，淡淡解释道。 「你自己安排你的，不必每日等我，我最近有别的事。你爷爷让你去历练，军营的人我都打过招呼，即便没我们盯着，你也不能懈怠。」 季呈耀一脸认真，笑着点头道。 「我知道，那九叔忙，我先去了。」 季九爷「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然后扫了赵滨一眼，转身上楼。 赵滨将桌上的东西摞起来，抱在怀里，跟在他身后。 「九爷今儿不去见宋三爷了？」 季九爷「唔」了一声，单手插兜，一手捻着佛珠。 「让傅渊博和江篙他们轮着来吧，谁知道得耗他多久，爷总不能天天陪着他喝。」 他毕竟是有家室的人。 赵滨嘿嘿一笑，心里暗自比了个大拇指。 宋三爷此人生平最大的缺点，爱好花天酒地，浪起来一夜数女的事儿没少干。 九爷这所谓的投其所好，不过是甜蜜的毒药。 哪个大活人经得住天天这么浪？ 怕是宋三爷这趟离开，日后再见到女人都得反胃。 要说损，九爷真是损绝了。 主僕俩一前一后上到二楼，季九爷转身往书房走。 赵滨端着几个礼盒跟着他进门，随手将盒子扔在桌上，打开来一一检查，一边低声道。 「属下使人打听了，三少爷在国外，交了些洋人朋友，不过也都是他的同学，身边每天有大帅的人寸步不离跟着，没接触什么特别的人。」 季九爷走到书桌后点了支烟，吸了两口叼在嘴里。 他淡淡「嗯」了一声，修长的指尖捏起桌上的零件，开始一一拼凑。 「继续派人盯着。他若有一天能洗心革面，这倒是让咱们刮目相看，且不管有没有人点拨，这孩子，比老四有出息。」 若是教好了，日后也能算他的助力，儿子们还小，要指挥还得过些年，先练练侄子也未尝不可。 赵滨闻言搁下手里的东西，回头看了一眼，神情谨慎地道。 「属下也是觉得，防患于未然。」 事出反常必有妖，九爷就是从兄弟斗争里走过来的，大家族里，亲父子还要互相算计，何况是个侄子。 说话的功夫，桌上的白朗宁已经拼凑完毕，他掂着手枪比划了比划。 随即，单手掐灭烟，拿着它走到赵滨身边，打量了眼桌上的东西。 「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纯粹的玩物。」 季九爷点点头，走到架子前，将收在盒子里的绣球取出来。 「这些东西先随便归置在哪儿，回头再说。」 给孩子们挑的玩物，他可不允许马虎。 季九爷拿着绣球和手枪回到房间，乔绾正坐在外室桌前，给万老夫人写回信。 窗户半开着，初秋的风吹进来，拂动她披散在肩侧的长发，日光映衬着她白皙的面颊，像发着光。 第243页 季九爷突然就顿住脚步，脑海里是第一次见她那日。 盛夏的午阳也是这样明亮刺目，二八年华的姑娘，穿了身梨花白的旧式裙衫，白的像在发光，明晃晃印进了他眼里。 他想，那日他若不是戴着墨镜，怕是眼睛里都被她点亮了。 乔绾听到动静，侧头看他，樱唇微微翘起，月眸浅弯。 「三少爷走了？你怎么把它拿过来了。」 季九爷心悸的厉害，好半晌，喘了口气，凤眸带笑，抬脚向她走去。 「走了。去了趟书房，想起这东西，祖传的玩物，给孩子们拿来玩儿。」 他说着，将手枪搁在乔绾手边，掂了掂手里的绣球。 「你把枪收好，现今有了两个小崽子，搁在他们碰不到的地方。」 这三言两语，都不离儿子，转变的也太快了。 乔绾忍俊不禁，将精巧的白朗宁拿起来，往里屋走。 「他们才多大，三个月才翻身呢，离会爬会跑会捣乱还远着呢。」 季九爷看着她裊娜娉婷的背影，喉间滚了滚，凤眸深邃幽暗，悠悠道。 「三个月还晚吗？爷觉得两个月，都过得这么慢。」 乔绾没听清他说什么，关上柜子探出头来，清澈的月眸眨了眨。 「您说什么？」 小妻子穿了件儿半袖水粉旗袍，那只扶在门框上纤细白嫩的胳膊，瞧着纤柔漂亮。 季九爷舌尖顶了顶腮，眸色幽深，抬脚走进屋，反手将门合上。 乔绾月眸眨了眨，张嘴要说什么，被他突然弯腰一把抱起。 「哎！九爷……」 「你别出声，爷看看就走，不碰你。你若一直叫，爷可不能保证了……」 乔绾被他搁在床边，红着脸抿住嘴。 看着男人屈膝蹲下，侧首吻了吻她胳膊。 然后指尖轻挑，解了旗袍盘扣，大手掀开旗袍下摆。 盘扣解开到腰际，这么大敞着，乔绾整个人都羞红了，素指下意识扣紧床褥。 纤长雪白的一双玉腿，微微交叠，季九爷大手轻轻摸搓，眸色深暗抬眼乔绾。 乔绾咬住唇，看着他拖起自己的腿，吻细细密密而灼热，她整个人开始酥麻，下意识抽了抽腿。 「九爷……」 季九爷大掌紧紧扣着她膝盖，一手抵在她腰腹，将人推倒在床榻上，倾身覆上。 低磁的嗓音在她耳边，烫的乔绾颤了颤。 「说了让你别出声，这时候爷受得了你勾？」 乔绾又羞赧又憋屈，张嘴要反驳，衣襟前的盘扣已经给他解开了。 季九爷凤眸笑眯，一根手指抵住她唇，俯首吻她耳垂。 「别说话，就一会儿。」 乔绾又痒又麻，缩着脖子推他。 手却被男人一把扣住，带着放到腰扣上。 「绾宝贝，帮帮爷，这都几个月了？嗯？」 没娶媳妇儿他修身养性还好说，谁知道娶了媳妇儿后，还被逼着清心寡欲，这实在太委屈了。 季九爷思及此，心里更烦躁了，不管不顾带着她的手。 乔绾被迫顺从他，整个人都羞红了。 「你别这样……青天白日的……」 他们都多久没同房了，让她替他做这种事，她难免有些放不开。 季九爷呼吸都重了，微微起身将她翻过去，撕扯着将旗袍拉下来。 随即扯开衣领，俯身覆在她雪白光滑的背上。 肌肤贴触，乔绾整个人微微发抖，微微咬住指尖闭上眼。 男人嗓音暗哑，话语强硬不容拒绝，手上力道开始失控。 「腿。」 「世延……」 「爷怕伤了你，爷不进去，绾宝贝，你听话，腿。」 乔绾呜咽一声，将脸埋进床褥。 第188章 在爷眼里，再厉害的香，也及不上你的活色生香 佟骁带着佟琉蝶，来跟季九爷和乔绾辞别。 赵滨在前厅招待两人。 直等了两个小时，季九爷才从楼上下来。 赵滨眼瞧着，自家主子头发微湿，换了身青色长褂，一副神清气爽地模样，不由暗自撇了撇嘴。 「九爷。」 佟骁笑着站起身。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捻着佛珠淡淡点头。 「坐吧。」佟骁依言落座，直言道。 「之前大军一直驻扎在宁安城外，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现在大帅回来，九爷地位亦稳固，我们是不是该撤回苏城了？」 季九爷点点头，长腿交叠。 「是有这个打算，西南五省毕竟是爷的根基，薛启军一个人顶了太久，你若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佟骁应了声，侧头看了佟琉蝶一眼，微嘆了口气。 「这趟回去，主要还有件心事，跟秦家的婚约，当初是琉蝶看中了秦书杰，托属下亲自求的九爷，九爷保媒本是好意，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季九爷扫了眼佟琉蝶，凤眸微动没接话。 当初他肯保媒，多少是有些自己的私心。 虽然是琉蝶愿意的，但秦书杰的人品在保媒之前，他就着重跟佟骁说过，奈何琉蝶觉得自己能降服秦书杰。 亲事成了，秦家能成为他的助力，秦书杰自然也不敢，再对绾绾抱着些不该有的念头。 最后闹成这样，他也没料到。 第244页 佟骁面色沉重，接着道。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等回到苏城，属下做主给他们和离，日后两人嫁娶再不相干，祈佑自然是跟着我们，若是秦家想见孩子，我们也不会太不通情达理。」 佟琉蝶垂着眼没吭声。 季九爷默了默，淡淡道。 「这是你们的家事，有你给琉蝶做主，秦家自然也不敢像之前那般不讲道理。日后你们同在苏城，脸面还是要留几分的。」 他说着，看向佟琉蝶，薄唇勾了勾。 「你性子素来刚强，为了祈佑，这次且忍让他一步，下不为例就是。」 佟琉蝶抿着唇点了点头。 季九爷想起什么，又笑着道。 「前些日听说，你去过兵府司了，柳老夫人带你见过白芍？」 佟琉蝶又点点头，神情复杂，抬手比划起来。 季九爷看完轻轻摇头，浅笑道。 「她造的孽太多，单单咏梅母子的命，柳老夫人便是生吞活剥了她也不为过，死了便死了吧。」 这种人，安安静静的消失是最体面的，她也不配被人惦记。 翌日清晨，佟骁率领大军启程，返回苏省。 季九爷要亲自去送，乔绾便将写好的书信託他带给佟骁。 她一边给季九爷系领扣，一边细声道。 「大表哥定了亲事，明年开春孙家姑娘就要进门，九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回苏城？」 季九爷垂眼看着她，小妻子浓长的睫毛低垂着，语气里都是期待，于是他笑了笑。 「不会等到那么久，快了。」 等宋潇耗不住了，低了头，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随时都可以陪她回去住一阵子。 乔绾闻言笑了，月眸弯弯抬头看他。 「送完人，还有事吗？」 季九爷抬手捏她面颊，眉眼柔和。 「还得去一趟南安西街，宋潇住在那儿，怎么了？你有事？」乔绾轻轻摇了摇头，细声道。 「这几日看帐本，看的头晕眼花，约了听楼来，闲来无事跟着她调香打发时间，搁置许久手都生了。九爷回来，试试？」 季九爷脑海里，突然就浮现昨日的情景，眸色幽深波动，抬手握住她肩头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压低声悠悠道。 「如今局势太平，你不必这么辛苦，不想练不练便是。说好了坐双月子，你天天在地上熘达。」 乔绾环抱他精瘦的腰，下巴抵在他胸口，看着他笑。 「再躺下去，我整个人都要废了。你之前还说过我懈怠了，如今我也是个做母亲的人了，有要保护的人，本事不能丢，我会都捡起来。」 季九爷摸了摸鼻尖儿，微微俯首贴在她耳边。 「你练什么本事，都没有勾住爷心的本事实用。」 「调再厉害的香，在爷眼里，也及不上你的活色生香。」 乔绾：「……」 好好的说话，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耍流氓啊？ 她又羞又气，一把推开他，羞愤地撵人。 「走走走！」 季九爷闷笑两声，戴上军帽，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一眼，转身走了。 乔绾站在原地，心下又气又好笑。 多大的人了，没羞没臊！ 听楼是九点多钟过来的，将孩子交代给乳母们，乔绾携着她和明秋，到了二楼书房旁边的待客厅。 三人许久没这样聚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女人们聊天，大约除了孩子和穿戴，最多的就是别人的八卦。 听楼将香鼎摆好，取了铜镊子捻香料。 「韩兆将花名册给了赵滨，听说他一通挑挑拣拣，道理一大堆，倒是一个也没瞧上。」 明秋闻言撇了撇嘴，摇头嘆息道。 「原先从不觉得赵总军是个多么细緻的人，没成想在婚姻大事上，竟然这么多细緻。印象里，还从没听他与哪个姑娘有过干戈。」 她说着，眉头一皱，神情变得有些微妙。 「过去跟着九爷办事，九爷是出了名的吃斋念佛清心寡欲，连带赵总军和韩总军也洁身自好。可如今，只剩他一人不肯成家。」 「夫人，赵总军该不会是……」 她话没说完，捂了捂嘴。 乔绾抿嘴笑着瞥她一眼，提醒道。 「这话你可别在别人面前说，传到赵滨耳朵里，他要找你算帐的。」听楼忍俊不禁，接话道。 「真是风水轮流转，过去赵滨怀疑九爷，如今也轮到别人来质疑他了。」 三人纷纷笑了一会儿。 乔绾扒拉着铜碟里的香料，听楼突然话题一转，笑着打趣明秋。 「只知道笑话赵滨，明秋和东风都私底下来往多久了，夫人您怎么不心疼心疼她呀？」 明秋瞬间闹了个大红脸，看了两人一眼，跺脚道。 「听楼！好好的，你扯我做什么？」乔绾月眸笑弯，接话道。 「你也别急，这是我考虑欠妥了，等九爷回来……」 明秋连忙捏着手打断她。 「夫人！您别说了，奴婢还不想嫁人呢……」 「你不着急，你才二十出头，人家东风可跟赵滨一年生的。」听楼翘着腿开始嗑瓜子，一脸认真的对乔绾道。 「过了这个年，东风就三十了。」 第189章 诋毁一个女人，总归不就是那两句 第245页 乔绾不顾明秋的面红耳赤，跟着认真回了句。 「还真的是，这事儿的确不能再拖了。」 明秋脸烫的厉害，连忙摆着手要说什么。 却在这时，门被敲响，三人看过去，东风站在门外神情端正，低声回话。 「夫人，九爷使人来传话，说正午赶不回来用膳，夫人不必等他。」 他突然出现，乔绾和听楼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明秋红着脸低下头，一熘烟儿跑了。 东风侧身让开路，不明就里的扫了她一眼。 再看屋里笑不可歇地两人，眼底有些疑惑。 乔绾调整了神情，笑着问东风。 「九爷要跟宋三爷约饭吗？」 男女之间的事，她们能拿来调侃明秋，只当着东风时，就不好再打趣了。 东风略略犹豫，抿唇回话道。 「来人说，宋三爷没睡醒，原是没打算约饭，从南安街出来时，正巧遇上了命案。」 乔绾坐正了，一脸诧异看着他。 「什么命案？」 宁安城内政法严谨，兵府司全天巡逻，命案是很少见的。 东风微微颌首，实言回道。 「人从楼上摔下来，正砸在九爷车前，闹事的人是楚家少爷。」 他特意提一句楚家少爷，乔绾心知这才是九爷亲自处理的原因。 可她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人，于是一脸询问地看向听楼。 听楼迟疑地看了眼东风，搁下手里的铜勺，低声解释道。 「属下听说过，楚家是江家夫人的母家，在宁安城也是数的上富贵的门庭，到这一辈只得楚玉清一个儿子。」 「他家二小姐，过去许给九爷……」 她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乔绾心里已经悟了。 楚二小姐是九爷已逝三位夫人的其中一位。 这么算来，楚家少爷还算是九爷的小舅子。 乔绾默了默，月眸微动，半晌看向东风，清声问道。 「那他应该是江二爷的表弟，要管也轮不到九爷，使人喊江篙去才对，九爷留下做什么？」 东风干咳一声，扫了听楼一眼。 乔绾顺着他的视线，歪头看向听楼，一脸询问。 听楼眨了眨眼，捏着帕子小声道。 「这楚家对闺女的死是敢怒不敢言，楚玉清可不管那么多，他自幼跟江娇娇玩儿的好，上次借着江娇娇的事，已经在外宣扬了好些您的不是，九爷让韩兆去敲打过楚家。」 「属下听说，楚玉清在外，总是称呼九爷为「姐夫」，面儿上是从来与九爷十分亲近，背地里却总拐弯儿抹角抹黑九爷。」 「这次，撞在九爷手里……」 乔绾越听越心烦，干脆摆摆手打断她，没好气道。 「也忒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谁是他姐夫，这种人就是表里不一品行恶劣。」 她评价了一句，拍了拍手站起身，突然又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也是，跟江娇娇玩儿的好的，能是什么好人。」 表姐妹都喜欢九爷，一个曾经和九爷有婚约，被退了亲。 另一个还上赶着嫁过来守活寡，最后丢了命。 这是什么家族能干出来的事儿？ 乔绾沉了口气，沖听楼摆摆手。 「今儿不调香了，练练枪法去。」 于是，季大帅跟大夫人过来时，就瞧见乔绾正在紫藤架下练枪法。 秋天的紫藤架已经落了一半，架子上挂了几排的苹果，一眼望去已经打烂一半。 季大帅止住脚步，带着大夫人和季宝凝站在一旁看了半晌。 直到最后一个苹果被乔绾瞄了几次才打中，才摇了摇头，评价道。 「你这枪法，简直一塌糊涂。」 乔绾猛地回身，见是两人，连忙点头行礼。 「大帅，大夫人。」 季大帅微微点头，打量了她纤细的身板儿一眼，默了默又补充一句。 「勤能补拙，有空多练练，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乔绾眉眼温顺，道了声是。 季大帅抬脚往院儿里走，大夫人落后几步，沖乔绾摆了摆手。 乔绾见状连忙将手枪递给听楼，小跑着追上她。 季宝凝用手遮着唇，挨近乔绾，小声道。 「我觉得九嫂打枪很潇洒的，是父亲要求太严格了。」 乔绾垂眼，看着她笑了笑。 大夫人握住她手腕，减慢步子，等季大帅上了二楼，才温声道。 「街上的事儿，大帅听说了，楚家二姑娘明知道死路比生路小，当年还主动求到大帅面前，作为他和老九父子之间较量的牺牲品。」 「后来她真去了，大帅心里多少有些恻隐。」 「楚家跟之前许给老九亲事的那两家又不一样，那两个都是大帅手下的亲信家室。楚家偏跟江家挂钩，大帅多少有几分弥补维护之意。」 「楚玉清是楚家的独苗苗，他仗着这一点才为非作歹。之前宁安城里关于你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老九使了韩兆去楚家敲打过，这次他再犯上来，老九不能轻饶了他，你也不用为这些无谓的人烦恼。」 乔绾静心听了，走到三楼楼梯口，停住脚步，静静看着大夫人道。 「您不用安抚我，九爷是什么样的，我心里都清楚的。」大帅夫人笑了笑，拍着她的手道。 第246页 「我看的清楚，大道理你这孩子心里都明白，只是一关系到老九，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管老九怎么给楚家吃教训，这事儿大帅不打算护着了。」 「他眼里都是康安和阿满，你是他们的生母，大帅不能让你身上有任何污点，老九少帅的位置刚刚坐稳，这个时候，他更不会放纵任何人来动摇嫡孙母亲的地位。」 乔绾垂下眼「嗯」了一声，也没过多解释。 她想，大帅夫人这是误会了，她心性就算是小，也是对着外人，而不是对着九爷。 趁着给大帅几人准备茶点的功夫，乔绾拽着听楼追问。 「那楚家少爷，到底造了我什么谣言？九爷还亲自处理，处理了也不知一声，你们全都瞒着我呀！」 听楼柳叶眉挑了挑，挽住她手臂，媚眼轻飞，压低声道。 「九爷说了不让传到您耳朵里，诋毁一个女人，总归不就是那两句吗？」 乔绾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搁过去，她不认识九爷之前，在顾家被顾盼指着鼻子骂，被下人背地里念叨的时候，她倒是真没什么脾气。 怎么现在她都是季九爷捧着的人了，名正言顺地九夫人，还总有人敢触她眉头？ 当她脾气是一天惯起来的？ 「哪两句？说！」 听楼暗自嘆息，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偏要今天来。 那个摔死的人，就不能晚一天再死？ 第190章 九爷最是佛性，这些年很少动手了 说季九爷吃斋念佛，早断了红尘的念头，当初宁安城内闹了三条人命，谁人不知？」 「说您自幼在顾家，寄人篱下，母亲是寡妇，还屈身做妾……勾的顾大帅神魂颠倒。耳濡目染，您的本事说不定青出于蓝……」 「九爷一到苏城，就被您勾到了屋里，说您以色侍人，是……」 听楼说不下去了，掩着帕子咳了起来。 乔绾月眸瞪圆了盯着她，一脸她敢瞒着，她就不客气的神情。 听楼咬唇，悄声道。 「狐狸精。」 乔绾顿时翻了个白眼，笑容讽刺。 「还说了什么？没人说要找个茅山道士来收了我？」听楼朱红的唇扯了扯，安慰她道。 「说您是狐狸精，那也全是夸您呢，做狐狸精，首先皮相得好啊，没您这容貌风姿，那狐狸精道行就太浅了不是？」 乔绾本是心里记上楚玉清和楚家了，被听楼这么一打岔，顿时破了功。 她又气又好笑，端起茶托往外走。 「还说别的没？」 招季九爷这么记恨，抓住一次就准备狠狠教训的，不能只是这几句话。 听楼掩着帕子，低声道。 「编造些您跟顾家人的事儿，诋毁您清誉，给九爷抹黑，别的还能是什么？」 要听楼说，那些话难听的，就差说两位少爷不是季九爷亲生的了。 不过是外头的人不敢议论罢了。 季大帅看两位嫡孙有多重，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乔绾心里有了数，她就想起来之前她刚跟了季九爷。 那次抓了顾盼，估摸着翻来覆去，这些人也就是那些话。 那会儿的季九爷还会因着憋火郁闷，沖她甩脸子沖她发脾气，甚至质疑她。 现在完全不会，而且主动去压下这些中伤她的人。 两人之间，心是相连的，她自然也不担心别人怎么诋毁她。 这世上只要季世延向着她，就够了。 乔绾默了默，出门叮嘱东风。 「去趟傅府，请璃姐姐来一趟。」 乔绾陪着季大帅几人逗孩子时，兵府司里，江篙刚刚到。 韩兆等在府门外，等他上了台阶，才在前引路。 江篙昨晚拽着宋潇在仙乐门浪到凌晨三点钟，这会儿正困着。 睡得香被人喊过来，一脸的不耐烦，张嘴也没好气。 「屁大点事儿，用得着他动手？闲的发慌是吧！喊爷来做什么？合着累死累活的人不是他！」 这一连串怒怼，不用江篙说名字，韩兆也知道是在骂九爷。 他心里道了句，希望您一会儿，能当着九爷的面儿骂出来。 见韩兆没吭声，江篙插着兜蹙着眉，瞪了他一眼。 「快到了没？人搁哪儿呢！还等着一会儿留下喝茶呢？」 两人正走到前厅，韩兆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平日待客的前厅八扇门牢牢紧闭，听着里头的动静，江篙脸上神情渐渐阴沉。 赵滨推门出来，一眼瞧见他，顿时呲牙笑了。 「哟！江二爷来了，您稍等等，九爷马上就好了。」 江篙眸子黝黑，视线缓缓从他脸上划过，顺着缝隙看进去。 门是关着的，可四周窗户大开，正午的光线将厅内照的清晰明亮。 正中央躺着个人，还在哀嚎抽动。 季九爷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军装褂子解开了，革带束腰脚踏军靴，左脚靴底踩在那人背上。 江篙瞳孔缩了缩，一把推开赵滨，面色沉肃，大步匆匆跨进门。 他三步两步走到季九爷身边，推了他一把，然后提起裤腿蹲下身，歪头看了看。 眉清目秀地小青年，鼻青脸肿鼻血横流，完好的那只眼睛看见他，顿时哭了出来，缺了几颗牙地嘴说话都漏风。 第247页 「表哥……救我啊，救我！」 江篙瞪着眼，剧烈喘了几口气，猛地站起身，指着季九爷的手指都在发抖，咬牙切齿地道。 「还不拿开你的脚！」 季九爷抬手将唇角的烟捏掉，舒了口烟雾，依言抬脚，退了一步。 他舌尖顶了顶腮，衣冠不整，手套染血的模样，又邪恶又阴暗。 淡淡睨了地上的人一眼，季九爷慢条斯理地摘下带血的手套，随手扔在地上。 「你来的也算正好，人你带回去吧。」 江篙看着他这副冷漠缺德地嘴脸，顿时火烧到了脑瓜顶，咬着牙一字一句骂道。 「季！世！延！」 「你怎么不直接给他打死了事！你给人打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楚家交代！你他娘的要不要脸！」 站在一旁的季呈耀连忙上前，递上块儿帕子，眼角扫了眼地上的人。 季九爷垂着眼擦了手，慢悠悠将衬衫和军装扣子，一一系好。 「就是给你留着脸，才给他只打成这样，不然他今天没命离开这儿。」 他可记着这小子在外造谣的事儿。 今日总算犯在他手上，怎么着也得好好撒撒气。 江篙不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亲自下这番狠手，不过是因着楚玉清触他逆鳞。 只是他想到季老九会找机会教训他。 却没想到，他会做的这么浅显易懂。 他心里又怒又无奈，抓了抓头发，低头看地上的人，沉声开口。 「你自己干的，自己解决！老子才他妈懒的给你擦屎尿！」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 楚玉清大哭，伸手抓他裤腿。 「表哥……表哥……」 江篙抽了抽腿，看着他这副熊样，更气了，破口大骂。 「没你奶奶的那点儿大本事，整天瞎得瑟什么！你要不是姓楚，早他娘死的痛快了！」 楚玉清颤颤巍巍哭的厉害，抱着江篙的腿犹如抱着救命稻草。 他一直这么过来的呀！这些年他也没暗中诋毁季九爷，不是也没怎么着吗？ 谁成想他算起帐来，这么要命啊！ 他这副样子，实在太惨不忍睹。 赵滨眼瞧着，咧着嘴「啧啧」两声，一脸惋惜地好言相劝。 「楚少爷，不是小的说您，您知道的，九爷最是佛性，这些年很少动手了，您这算好的了。」 「过去有个姓顾的人，也是管不住嘴，那到最后，九爷直接给送到阎王那儿报导了……」 江篙烦得要死，抬脚踹他。 「你丫闭上狗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是不是！还不给爷扶他出去！」 赵滨嘿嘿一笑，连忙摇头摆手，甚至后退了一步。 「江二爷别为难属下，这忙属下帮不了，九爷说了，属下们要上手，要剁手的。」 笑话，九爷揍了的人，他敢扶？ 江篙哈笑一声，转头瞪季九爷。 「你难不成指望他自己爬出去？」 季九爷已经整理好了衣襟，戴上军帽，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冷冰冰扔了一句。 「三儿，安排人给他抬出去。」 季呈耀连忙应声。 「是，九叔。」 第191章 九爷，这么揍人的感觉是不是特解气？ 赵滨和韩兆都跟着季九爷走了。 有大兵将前厅的门一一打开。 季呈耀站在原地，看着江篙难看的脸色，不由犹豫着开口。 「舅舅，要不……我陪您，给他送回楚家？」 江篙怔了怔，侧头打量季呈耀。 这厮要不是喊他这声「舅舅」，他真没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大一外甥。 江篙的母亲是江老爷子继妻，季呈耀的母亲季家四夫人，是江老爷子原配夫人留下的长女。 季呈耀自幼就混，他长到十四岁，江篙是头一次听他喊自己声「舅舅」。 也是头一次，见季呈耀一身军装，打扮的人模狗样的，他险些没敢认。 这是小时候喊他「娘娘腔」的小死胖子？ 「舅舅？」 季呈耀见他蹙着眉盯着自己，不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篙眸子动了动，不再看他，而是沖门外招了招手，淡淡道。 「不用了，你九叔都不想管，你也别掺合了。」 季呈耀当即点点头，他不过也就是客气一下。 门外进来两个大兵，将地上的人架起来往外走。 楚玉清疼的「哎哟」直喊，张嘴开始骂人。 「妈的！轻点儿……老子胳膊啊啊啊，都他妈……」 江篙额际青筋突突直跳，抬脚沖他屁股踹过去。 「给爷闭上你的臭嘴！有力气骂人！看来没那么严重，要么自己滚回去！」 五大三粗一大老爷们，被人给揍成这副熊样，还敢咋咋唬唬！ 这货要是姓江，他能一枪崩了他挽回点儿面子。 楚玉清顿时忍着痛闭了嘴，脸上表情因为疼痛整个扭曲了。 季九爷离开兵府司，三人陆续上车。 赵滨坐在副驾驶，终于没忍住喷笑出声，回头看季九爷。 「九爷，这么揍人的感觉是不是特解气？咱们可好些年没见你这么不顾仪态，亲自动手了。」 季九爷长腿微屈，双腿大敞开着，一手随意搭在腕儿上捻着佛珠。 第248页 闻言，他唇角勾了勾，声线淡淡。 「今儿死的人，回头你亲自去安抚，看看什么原因闹出人命，让楚家赔一笔钱。」 借着这个由头，他给人抓去兵府司。 这人死的有功劳，他会给他家人讨几分好。 赵滨应了声，转回头去不再说话。 季九爷看着窗外，掏出火机点了支烟。 绾绾说的没错，别人动手，哪有自己动手解气。 车子抵达季公馆，是下午两点。 傅府的车从旁边擦肩而过，赵滨眼尖的瞧见，车后座坐的是秦燕璃。 他回头看季九爷。 「九爷，是傅夫人刚走。」 季九爷眉心微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车子停在东南楼，季九爷一路上楼，推开门，午睡的时间，屋里静悄悄地。 他在外室脱了军装，穿条亵裤，赤着脚往里走。 推开里屋门，窗帘半拉着，床上没人。 季九爷修眉一挑，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儿，抬脚往浴室的方向走。 他正要抬手敲门，浴室门从内打开。 视线里，小妻子肌肤白嫩，穿了件儿无袖水粉的睡裙。 她头发微湿，散在肩背上，有两缕不安分地搭在前襟玉润前。 两人四目相对，乔绾月眸里水波潋滟，看的季九爷心头一窒。 他喘了口气，匆忙撇开视线。 抬手握住她肩头，推着她往床边走，嘴里低声训斥。 「月子里，不知道穿厚点？」乔绾用眼尾扫他，轻飘飘道。 「月子早坐完了……」 季九爷眸色一暗，扯了床上的薄被子，将她整个人裹在里头。 「胡闹，爷不是说了，你生的时候伤了元气，得坐双月子。」 他看她是一点儿没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打孩子们满了月，他就没瞧见她老实在床上呆着过。 乔绾樱唇噘起，贴近他怀里，素手在他胸膛轻轻打圈儿，软声道。 「人家好着呢，爷……被子热，你抱抱我，我就不冷了。」 季九爷凤眸里暗潮汹涌，死死盯着她咬住牙。 小妖精，故意这么勾他的？这他娘是个男人，谁受得了？ 季九爷张开嘴，深吸了口气，冷下眉眼，板着脸将被子裹的严严实实。 「你老实呆着，少勾爷，上床去。」 说完，他抬脚就要进浴室。 乔绾眼疾手快，掀了被子，一根素指勾住他亵裤边缘。 季九爷脚步一顿，低头扫了一眼，随即慢吞吞抬眼看乔绾。 他眸子里已经沉暗如墨，薄唇也微微抿住。 水灵灵的小美人，衣不蔽体贴近他。 那只素手，沿着亵裤边缘，顺着肌理腰线，一点点往上爬。 她月眸里水波氤氲，媚眼如丝，踮起脚，柔若无骨的玉臂挂在他脖颈上，音腔软媚悠悠。 「世延……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再也不是你的，小，妖，精了？」 最后三个字，呵气如兰贴在季九爷唇边。 他喉间滚动，听见自己心跳如擂，抑制不住自己，抬手扣住她纤柔无骨的腰肢，哑着嗓子低问她。 「非点火不可？嗯？你想清楚后果了？」 他都憋了几个月，梦里都是跟她翻云覆雨。 这妖精故意勾他，他不能忍。 乔绾被他一把推在床上，惊呼一声，高大的身体顺势俯下，她下意识抱住他脖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樱唇微翘，月眸狡黠，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你慢点……我害怕。」 季九爷呼吸紊乱，闻言嗤笑一声，捏住她下巴狠狠吻下去，大掌撕扯着掀开她裙摆，一路上游。 乔绾只这一会儿，便败下阵来，嘤咛呜咽声全被他咽下去。 季九爷松开她唇，笑意邪肆。 「你怕？你敢穿成这样，对爷又搂又亲，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嗯？」 乔绾虽说是有意的，但她哪能承认？ 「洗完澡，谁不穿的单薄些？」 季九爷闷笑两声，埋首在她肩窝里深嗅了一口，嗓音低磁暗哑。 「秦氏来做什么？嗯？你身体不舒服了？」 乔绾没想到，他回来时遇见了秦燕璃？ 一时心里有些摸不透，月眸咕噜噜转了一圈，抱着他脖颈，咬着唇小声开口。 「晌午有些头疼，便叫璃姐姐来看看。」 季九爷神情微顿，退开些，认真打量她脸色。 「头疼？头疼不老实躺着，还敢洗头？」 洗了也不擦干！ 季九爷心下没好气，起身就要去拿帕子。 乔绾唉了一声，连忙抱紧他。 「现在不疼了！」 季九爷眉头皱的死紧，紧紧盯着她，低声训斥。 「别胡闹，松开。」 乔绾顿时噘嘴，月眸水润氤氲。 「您果然不爱我了。」 季九爷：「……」 乔绾双腿一屈，盘在他腰上，继续软声撒娇。 「我都这样了，您既然无动于衷……」 「九爷，要。」 季九爷心头一窒，瞬间疯魔了。 第192章 还是头一次听说，有男人不希望自己儿子多的 季九爷简直暴躁了。 从认识乔绾那天起，他就註定要被她勾着鼻子走。 第249页 这么久来，因着她打破了多少次原则和规矩。 傍晚时风雨交加，垂落的窗帘遮挡了屋外的喧嚣。 然而屋内，又是另一场沉静腻人的风雨。 衣衫薄被跌落在地毯上。 不知多久，天色阴沉发暗。 季九爷眸底的墨色仿佛宣洩殆尽，视线触及她一脸红霞和泪水，顿时心下懊恼。 他眉心紧蹙，轻轻后退，将她揽进怀里，一下下顺着她嵴背。 「绾宝贝？」 他轻吻她眉心和鬓发，低柔唤她。 「可还疼吗？爷给你叫大夫来？」 乔绾渐渐回神，将脸埋进他怀里，抽噎着摇头。 「不要……」 季九爷连声应着，替她捋顺凌乱的长发。 「好好，不叫大夫。」 他方才是邪魔附体了，这么不知轻重。 季九爷心下十分懊恼，大掌贴在她小腹上，轻轻揉着。 乔绾安静地没吭声，只蜷缩起身体，往他怀里钻。 季九爷顺势将她抱住，长臂一探，将薄被扯上来将她整个裹住。 他替她揉了会儿小腹，发觉怀里的人格外安静。 于是，垂眼去看，小妻子竟然睡着了。 季九爷又无语又好笑，心下的不安渐渐平息，轻手轻脚下了床，掀开被子一角，查看她的身体状况。 确定她没有什么伤，他舒了口气，转身走进浴室，净了帕子出来，小心翼翼给乔绾擦拭。 等一切做完，他返回浴室洗漱过，换了身衣裳离开房间。 明秋守在门外，季九爷叮嘱了她一声，便疾步下楼。 赵滨和韩兆都在大厅里，见他下来，神情有几分严肃的样子，连忙纷纷站起身。 「九爷。」 季九爷垂着眼，下意识摘了佛珠，捻在手里转的飞快，抬手点了点赵滨。 「你去一趟傅家，立刻把秦氏叫来，爷有话问她。」 他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急。 赵滨正了正脸色，应了声，连忙疾步匆匆走了。 韩兆站在原地，看了眼楼上，欲言又止地开口。 「江二爷来过了，他气的不轻。九爷，外头雨下的大，今晚该您约宋三爷，还去吗？」 季九爷心里有事儿，随意摆了摆手道。 「回头再说。」 秦燕璃和傅渊博一起来的，两人进门就瞧见季九爷翘着腿坐在沙发上。 「九爷。」 季九爷看都没看傅渊博，起身示意秦燕璃跟着上楼。 傅渊博要跟，被韩兆拦了一把。 赵滨上前小声儿道，「我看多半是给夫人看，您上去也不合适。」九爷这么紧张，没准干了点儿什么，怎么好让人知道。 傅渊博站在原地，挑了挑眉，转身坐在了沙发上。 三楼卧房里，秦燕璃看过乔绾的情况，从里屋出来，一脸复杂。 季九爷站在窗边吸菸，凤眸紧盯着她。 「她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秦燕璃稳了稳心态，委婉开口。 「倒也还好，目前没什么大问题。」 季九爷眉头一皱，「那还有问题？什么问题？」秦燕璃捏着手，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绾绾年轻，身体倒是恢复的不错。只是……九爷下次，多少注意些，床笫之事，要适当。」 瞧乔绾身上斑斓的痕迹，便知他有多不知怜香惜玉。 这么娇嫩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高大伟岸的季九爷一番尽情。 季九爷心下尴尬，捏着烟咳了一声，他下意识转移话题。 「今日正午你过来，可是绾绾哪里不适。」 这下换秦燕璃尴尬了，她喉间咽了咽，没接话。 季九爷见状，眉梢斜挑。 「怎么？不能说？」 秦燕璃清浅一笑，一脸平静地开口。 「我以为九爷知道，不然您怎么会和绾绾同床。」 季九爷微怔，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心下又气又无语。 所以他的小妻子，就等着他回来引诱他犯错。 既然她敢这么做，说明秦燕璃告诉她，同房是可以的。 季九爷心下微松，随即想起一件紧急的事。 「若是现今喝避子汤药，会不会伤到她的身子？」 秦燕璃怔了怔，诧异的看着季九爷。 「您的意思是……」 季九爷也没避讳她，他掐灭烟，眉眼淡漠直言道。 「我们有康安和阿满，不需要她再生，这次是意外，为防万一得让她喝避子汤。」 秦燕璃是中规中矩地女人，她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有男人不希望自己儿子多的。 缓了缓，她回过神来，迟疑道。 「是药便伤身，绾绾刚坐满月子，又经历了……最好是不服用。」 见季九爷蹙眉，她又补充了一句。 「她的身子也需要恢复，没有那么快就再有身孕。」季九爷这才点点头，随即又道。 「你备些男人用的避子药，爷日后会注意。」 他查过书，避子药对男人的身体伤害较小。 秦燕璃对季九爷的执着无语了。 真那么不想要孩子，你倒是自己控制些。 两人从楼上下来，傅渊博站起身，单手插兜看季九爷。 「工厂那边老先生有进展，之前描的图样造出一件，不过尺寸还需改正。」 第250页 季九爷点点头，「明日爷过去看。」 傅渊博点点头，雨天的天色暗的早，他也没再多言，带着秦燕璃径直离开了。 翌日，清晨七点钟。 乔绾醒来时，季九爷正端着饭菜摆在床头壁柜上。 见她翻了身睁开眼，季九爷眉眼温和，坐在床边，柔声道。 「醒了，晚膳也没吃，饿不饿？」 乔绾静静看着他，男人修眉凤眸神情柔和，与昨日的狠劲儿全然不同。 她腰肢酸软，樱唇翘起，月眸清澈透亮。 「饿，可是不想动。」 季九爷闷笑两声，伸手扶她起身坐好，端了饭菜亲自餵她。 「还难受吗？」 乔绾点了点头。 「长没长记性？还敢不敢勾爷？」 乔绾咽下嘴里的食物，温顺地看着他。 「记性是长了的，每次都长。」 这方面，她哪是一个血气方刚地大男人的对手？ 季九爷笑而不语，抬手捏了捏她鼻头。 「这次是憋久了，下次爷一定小心，好不好？」 乔绾抿着唇笑，心下暗自腹诽，他每次都这么说，哪次不是到那一步就克制不住的？ 何况，当她擦的香是摆设？ 她默了默，倾身靠近他耳边，悄声道。 「记性我是长了，但是勾爷，下次我还敢。」 季九爷：「……」 第193章 过三关斩六将，才逃出那些人的包围 用过早膳，季九爷亲手伺候乔绾更衣洗漱。 站了一会儿，酸疼的双腿缓解，乔绾觉得自己身体没一点事儿。 她挽着季九爷，要去隔壁看儿子。 两人刚走出卧房，就听见楼下一阵喧闹，有人扯着嗓子在吵闹。 「季老九！隔你姥姥的，你给老子出来！」 「三爷，您别喊了，这一大早，再惊吓了两位少爷。」 「你滚开！季世延，你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你给老子滚出来！」 声音从楼下一路传上来。 乔绾听出是宋潇的声音，她抬眼看季九爷。 季九爷修眉高挑，与她对视一眼，缓声道。 「你自己去看孩子，爷带他去书房。」乔绾松开他臂弯，小声道。 「宋三爷听着火气不小，该不会被您逼急了吧？」 季九爷不以为意，拍了拍她纤细的腰背。 「爷本以为他还能撑几天，没事，意料之中。你先去看孩子，爷一会儿过去。」 他说完，抬脚往楼梯口走去。 乔绾站在原地目送他，看着他刚到楼梯口，宋潇就上来了。 「季老九！你丫有没有良心……」 宋潇一头金发凌乱着，衣冠不整，像是经历了什么磨难。 他瞪着眼就要揪季九爷衣领。 季九爷眉眼淡漠，扫了赵滨一眼。 赵滨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拦住他，赔着笑哄道。 「您看您，有话好好说，都是有身份的人，动手可就不好看了。」 宋潇使劲挣扎，也没能挣扎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季九爷从他身边经过，往楼下走去。 「你给爷站住！」 赵滨连忙扶着他下楼，两人跟在季九爷身后， 「您看看，急什么，有什么事儿咱们到书房谈，楼上都是女眷孩子，三爷，您就别吆喝了，小点儿声儿啊。」 「你放开爷！跟你们下楼，别搂搂抱抱的！起开！」 乔绾听着几人走远，这才转身往隔壁走去。 这厢，季九爷带着宋潇进了门，赵滨将门关上，站在门边瞅着两人。 宋潇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季九爷开始破口大骂。 「你不就是想要我手里的图纸吗？犯得着这么损！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一块儿干过老胡家的地盘儿！」 「你让那两个缺德玩意儿没日没夜带人熬着我，你想干什么！你要熬死我是不是！」 季九爷眉眼冷峻，慢吞吞点了支烟。 「你难得来一趟，我不得好好招待你。怎么，选的人都不得你满意？这两日她们伺候的不够好？再给你换一波就是，犯得着这么大火气。」 宋潇气的鼻子都要歪了，抬脚就踹翻了矮桌。 「装的什么蒜！」 「有你这么招待人的？哦，老子不需要休息！没日没夜陪女人浪！你他娘当老子永动机啊！」 「你盼着爷精尽人亡是不是！」 赵滨险些喷笑出声，连忙咬住嘴才憋回去。 宋潇目光不善地扫了他一眼，黑着脸扯了扯破破烂烂的衣服，继续对着季九爷骂。 「你派人堵着宅子，爷连个门都出不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老子这辈子都他妈没这么丢过人！」 他想起自己过三关斩六将，才逃出那些人的包围，然后像个疯子似的，一路奔到季公馆来。 他说到这儿，季九爷凤眸微眯，扫了眼赵滨。 「他怎么进来的？」 守着他的人都是些兵，宋潇并非等闲之辈，他能逃出来，不算令他诧异。 但是季公馆，方圆十里重兵把守，门卫森严，宋潇是怎么一个人进来，并找到东南楼的？ 赵滨怔了怔，随即一脸茫然，他看宋潇。 「是啊，三爷，您怎么进来的？」 第251页 宋潇正一肚子火，突然被他们转移话题，同样愣了愣。 他想起带他进来的那姑娘，他忘了问人家名字。 他信誓旦旦许诺人家，重金回报来着。 他脸色一肃，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边一把将赵滨扒拉开。 赵滨被他推了个踉跄，转头去看季九爷。 季九爷神情莫测，抬脚跟着往外走。 宋潇一路急匆匆奔下楼，然后健步如飞往外走。 刚进门的韩兆跟他撞个正着，两人都险些摔倒。 「哟！」 韩兆打量他一眼，突然笑了，连忙伸手扶他。 「宋三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幅模样？」 他心道，跟要逃命似的，该不会被九爷给打了？ 他下意识看向前厅内，季九爷带着赵滨正往外走。 宋潇视线在外头转了一圈儿，一把扣住韩兆的胳膊，沉声道。 「你瞧见一穿紫色旗袍的女人没？她还带了个丫鬟。」 「什么紫色旗袍的女人？」 韩兆微微摇头，「外头没人。」 季九爷离近了，修眉微微一挑，回头扫了赵滨一眼。 赵滨一脸意会，大步匆匆离开了。 宋潇眉心蹙成疙瘩，想着出去找找。 他抬脚要走，突然又顿住。 心下又觉得，人既然走了，定是没把他要重谢的事儿放在心上，自己也没道理追着。 季九爷将他这份踌躇不决看在眼里，薄唇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他慢条斯理捻着佛珠，淡淡开头。 「好了，你平平安安到了我这儿，最好不过，若是出点事儿，我也不好跟绾绾交代。」 宋潇回过神，转头看他，顿时又一肚子火气，张嘴就要骂。 季九爷上前拍了拍他肩头，及时打断他。 「好了好了，是我没把握好度，让他们乱来了，我给你赔罪。既然来了，留下吃个饭。」 「少他妈套近乎！谁要跟你吃饭！」宋潇拍开他手，没好气的整了整破烂的衣裳，沉声道。 「我来一趟，还要带着图纸，千里迢迢给你送来不成？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你想要图纸，有本事自己跟查理德讨，别指望我再帮你！」 韩兆听的心下感慨，这位宋三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虎。 在别人的地盘儿上，说话就不知道婉转点儿？ 也就是宋家和季家，如今是明面上的亲家。要不然，九爷早给他个痛快了。 季九爷也不恼，淡淡笑着，引他坐到沙发上。 宋潇能做宋军少帅，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虽然派人熬着他拖着他，却也早做好了，有一天他会逃脱的准备。 「还是那句话，洋人是洋人，兵工厂建成了，造福的是国人，这一点上，咱们最起码立场是一样的。」 宋潇蹙着眉，不耐烦地道。 「说什么也没用，不能给你。」季九爷捻着佛珠看他，微微沉凝了一瞬，突然笑道。 「那你是做好了要走的准备？」 宋潇冷冷撇了他一眼，答案明确。 他就不信，季老九会不顾及乔绾挂着宋家招牌的事儿，敢对他赶尽杀绝。 出乎意料的，季九爷摸了摸下巴，眉眼带笑道。 「也成，我给你摆宴送行。」 第194章 图他权势富贵，前程似锦 你这身打扮未免不太像话，让韩兆带你去换身衣裳，有话，一会儿再谈。」 季九爷淡淡含笑，叮嘱了一句。 宋潇自然也不习惯这身破烂的衣裳，起身跟着韩兆走了。 季九爷站起身，盯着他背影若有所思。 正这时，赵滨从外头一路奔进来，到了身边，低声回道。 「九爷，是六夫人。」 季九爷微微诧异，侧头看他。 「是她？她怎么遇上宋潇的？」 「下人说，六夫人回娘家了，回来的路上遇见宋三爷，许是之前在少爷们满月宴上见过，认出他，见他一身狼狈像是遇到了麻烦，所以帮一帮？」 季九爷凤眸微动，这位六嫂素来行事低调，很容易让人忽略。 倒是让他忘了，她也是出自楚家，不过是个庶女，从小养在楚夫人膝下。 楚玉清出了事，她于情于理是要回去看看的。 他默了默，薄唇微微勾起，垂眼看手里的佛珠，悠悠道。 「她出行乘车，宋潇定是看她出身富贵，想着碰碰运气，瞎猫碰到死耗子。」 如此也好，只要不是大帅的姨太太，宋潇若是看中了，他总能让他如意。 「去，跟大帅吱个声，宋三爷要回去了，临走前，该摆个宴替他送行。」 赵滨应了声，低声问他。 「今夜？」 季九爷挑着眉点了点头。 「就今夜，也不用太隆重，家宴略微丰盛些就是。」 总归重点是人，也不是吃什么。 他转身上了楼，来到孩子们的房间，进门就见乔绾正抱着儿子摇拨浪鼓。 见他进来，她月眸笑弯，语气里都是喜悦。 「九爷！阿满会笑了，他方才沖我笑。」 季九爷笑了一声，举步走上前，垂头看她怀里的小崽。 小傢伙白白嫩嫩，比哥哥瘦一些，瞧着眉清目秀头发乌黑，一双眸子漆黑明亮，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女娃娃。 第252页 季九爷眉眼柔和，伸出手托住他。 乔绾见状，小心翼翼将阿满送到他怀里。 季九爷将他稳稳抱着，仔细打量起来，然后看着乔绾笑。 「阿满比康安要秀气，若是个女孩子，该是很漂亮的。」 乔绾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再看他眼底的眸色，柔和而温暖，像是看着什么至宝般。 她月眸眨了眨，素手挽住他臂弯，细声道。 「九爷喜欢女儿，日后我们会有的。」 季九爷神情一顿，轻轻扫了她一眼，没接话。 他转身将儿子搁回床上，伸手握住康安的小拳头，低沉开口。 「今晚要在家宴上宴请宋潇，你想去吗？」 乔绾诧异，「家宴上吗？」季九爷微微颌首，随即抬眼看她，缓声道。 「你跟老六媳妇儿，也不怎么走动的？」 这问题更问住了乔绾，她茫然的摇了摇头。 「六嫂，跟大家都不走动的。」 季九爷唔了一声，负手在背后，慢悠悠捻着佛珠，想了想，回身挥退明秋和两个乳母。 等屋里没了人，季九爷伸手牵住乔绾，拉着她坐在沙发上，低低开口。 「宋潇要走，爷得要宋家手里的图纸，留他，眼下有一个人可用。」 他少有跟她说话这般严谨的时候，乔绾便知道，季九爷对这图纸势在必得，是十分上心的。 她若有所思，小声问道。 「六嫂？」 季九爷看着她眨了眨眼。 乔绾一脸不可思议。 「她们什么时候……宋潇什么时候惦记上了她？」季九爷勾了勾唇，淡淡道。 「今日。」 乔绾：「……」 若不是季九爷一副认真谨慎的样子，她差点就信了这邪。 她盯着季九爷看了一会儿，见他不是在突发奇想，不由更惊奇了。 「宋三爷是红尘里翻滚的人，这种人，怎么能瞧上安居于室循规蹈矩的女人？难不成他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男人若是风流成了性，怎么会对温吞清水感兴趣。 这可太不正常了。 季九爷看着她这幅，又意外又八卦的模样，顿时闷笑出声，抬手点了点她。 「别人的事儿你不用管，只要这事儿有苗头，爷就能给它坐实了。」 「老六媳妇儿，过去跟江篙传过一段儿，后来嫁进季家，深居简出无欲无求。不拢丈夫心，不管身外事。」 「这样的人，要么图避世，看破红尘自清流。要么，就是等一种机遇。」 乔绾月眸清澈，一脸认真望着他。 「什么机遇？」 季九爷将佛珠套回手腕，长腿交叠背靠沙发，眉眼带笑睨着乔绾。 「这世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等的机遇不过是一种。」 「绾绾，想想你当初。」 乔绾与他对视，突然就悟了季九爷的意思。 她当初，跟着季九爷，也是从满心算计开始的。 所图，一是他权势富贵，讨他欢心，她能安乐富足，不必在风雨里飘零。 二图的，便是他前程似锦，她要做他光环内唯一的女人。 乱世里，女人一生所追求能依附的，便是一个顶天立地，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归宿。 她深吸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六夫人的面孔和身影。 她安静的模样，她努力隐藏自己，她温顺柔和。 所为所行，都像极了，那个过去在顾家，寄人篱下讨生存，又怕招惹是非的乔绾。 想到这里，她黛眉轻蹙，声线轻细。 「可是宋三爷，风流成性，女人诸多，并不是个好归宿。」 换了是她，是绝对不会追随这样的男人。 季九爷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缓引导她。 「分析一件事时，你不必把自己代入，也无需评价别人的喜好和秉性。」 「你遇见爷时，二八年华，孤苦无依，形势所迫心境所求，便顺势而为。」 「楚氏是个寡妇，她跟你又不同了。」 一个权贵豪门的寡妇，想再嫁良家贵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不曾被人疼爱，不曾生儿育女，若是日子一眼就望到了头，谁又能甘心。 「宋潇现今瞧着确实某些方面，不是良配，可有机会搏一把，谁又能知道自己就一定输。」 乔绾听罢，心下难免有些感慨。 九爷说的，不就是当初她的想法。 她当初也不觉得，季九爷会为了她，就不再纳娶别的女人。 可他用行动告诉她，他能为她做的，比她敢想的要多。 相濡以沫白头到老，对一个女人来说，本身就是致命的吸引。 「我明白九爷的意思了，我会试着去探探六嫂的心思。」 季九爷点点头，凤眸带笑，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女人间有些事更好沟通，不然爷也不会劳你去费心。」 乔绾挽住他臂弯，依靠在他肩头，笑靥如花温顺乖巧。 第195章 你怕是对家的含义，有什么误解 两人相视而笑，乔绾笑语绵软濡喏。 「比起九爷为我做的，我能为你做的，也就是这些微不足道地小事了。」 她这么贴心，温顺乖巧的惹人心烫，季九爷心动的厉害。 第253页 他凤眸温柔，抬手将人揽抱进怀里，抑制不住俯首吻她。 吻的缠绵而小心翼翼，乔绾整个人仿佛化成了水。 不知过了多久，季九爷松开她，两人唇瓣轻触，不舍分离。 「告诉爷，还疼不疼？难受不难受？」 知他又在问之前那场云雨，乔绾面颊发烫，侧头推开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裳。 「您快出去吧，宋三爷还等着呢。」 季九爷靠在沙发上，神情闲适优雅，像是方才耍流氓的人不是他。 他看着羞赧又故作镇定的小妻子，伸手牵住她素腕，正待再逗她两句，却听门被敲响。 韩兆站在门外，低声回道。 「九爷，宋三爷在楼下等您。」 季九爷应了一声，松开乔绾，站起身要走。 乔绾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两只小崽，抬脚跟上他，素手挽住他手臂。 「我记得您之前说的，六夫人嫁进来前，跟江二爷有过一段谣言，她嫁过来若是有着某种目的，从江二爷那儿是不是也能得知。」 总归季九爷对宋潇的图谋，江篙也是参与了的。 季九爷摇了摇头，攥紧手里的佛珠揉了揉。 「老六死后，江篙不曾与她有联繫，想来也不愿有瓜葛。她现今到底是季家的儿媳妇，给她找下家，江篙也没位份插手。」 「你素来机灵，女人之间，有些话谈起来更妥帖。」乔绾点点头，眼睑轻掀看着季九爷，细声道。 「那我这就去一趟。」季九爷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她下楼，低声道。 「先不急，等夜里看看宋潇的反应。」 他是从之前宋潇的举动来推测的，恐怕连宋潇自己都没预料到他的反常，还得亲眼认证一下。 夫妻俩相携下楼，宋潇已经换了身西装，金发碧眼眉眼深邃，配上一双翘着的大长腿，很有几分优雅贵气。 他这会儿缓了缓，火气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大，再见着乔绾，便又收敛了三分。 他瞥了眼季九爷，碧色的瞳珠微动，勾唇一笑，跟乔绾搭话。 「妹子，许久不见了，瞧你日渐娇美，哥哥知道你没被欺负，也就安心了。」 季九爷轻飘飘撇了他一眼，稳稳落座没吭声。 乔绾月眸笑弯，知他是有意撩拨九爷虎鬚，也没如他意。 「是许久不见，三爷越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了，想来这一年里，定是红粉相环最是滋润不过。」 宋潇胳膊搭在沙发边缘，翘着腿笑的风流俊朗。 「九爷就不能跟您比了，忙着军政大权交接，忙着成亲生子，这成家立业两不误，可累坏他了。」 宋潇笑意微敛，下意识扫了季九爷一眼。 季九爷长腿轻搭，凤眸带笑沖他挑了挑眉。 宋潇就听见，乔绾继续道。 「不过，终日风流晃荡，也不是个头儿。您也不小了，还没有想成家的打算？」 「时间过的很快，如今您和九爷还能坐在一处说话，再过些年，我们康安和阿满大了，兴许喜欢缠着父亲骑马打枪，到时您再添子嗣，孩子们可就玩儿不到一起去了。」 宋潇眉梢抽了抽，木着脸看乔绾。 她笑的一脸天真温婉，仿佛这话里夹枪带棒的，不是有心的。 他看季九爷，那厮一脸云淡风轻，一副纵容享受的嘴脸。 宋潇顿时来气，有老婆孩子了不起？有什么好得意的！ 对着个小姑娘，他话也不能喷的太难听。 「大妹子，天儿不能这么聊啊，三爷我红粉遍布，走到哪儿都是家，男人无牵无挂，才能奔走天下。」 他睨了眼季九爷，微微昂起下巴。 「走到哪儿都是家？」 乔绾诧异的看着他，上下盯了他一眼，失笑道， 「你怕是对家的定义，有什么误解？」 她是头一次听人把花心风流，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乔绾也没再继续刺激他，只是问了季九爷一句。 「我记得九爷说过，宋大帅跟宋夫人，也是伉俪情深的，府上没有姨太太。」 季九爷薄唇微勾，点点头。 随即握住乔绾的手，笑着对宋潇道。 「女人就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绾绾没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宋潇：「……」 他是连气都生不起来了。 这晚家宴，不止是宋潇有幸第一次参加，乔绾也是阔别许久后重新入席。 季九爷的位置靠前，连带着她也离开了尾座。 宴桌上，季家的男人们，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得格外和谐和好客，比乔绾记忆中的每一次共食之宴都要和睦。 因为惦记着事儿，乔绾暗中观察了几眼，宋潇似乎不经意的，的确扫了六夫人两眼。 女眷们用过膳，由大夫人带头，陆续离座。 乔绾看了看身边的季九爷，轻轻握了握他衣袖，然后起身跟在六夫人身后离开。 她刚走出餐厅，便被人从后叫住。 「九弟妹！」 乔绾顿住脚步，看了眼前头的六夫人，随即缓缓转身，月眸浅弯应了声。 「四嫂，您找我有事？」 四夫人笑的格外亲切，一反往常用眼尾扫人的姿态。 她上前拉住乔绾的手，笑盈盈道。 「没事儿，就不能跟你说说话了？你今日瞧着气色很好，这年轻就是不一样，还是老九会疼人，一看便知你这月子坐的稳稳噹噹。」 第254页 乔绾清浅含笑，视线看着她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心下失笑。 这是演的哪出戏啊？真是叫她受宠若惊。 她心里惦记着六夫人那头，没工夫在这儿陪她玩儿。 「四嫂，你若没事，咱们改日再叙吧。」四夫人笑脸一僵，讪讪道。 「就是闲来无事，跟你说说话，怎么，你有急事儿？」乔绾笑意温婉，轻轻颔首道。 「康安和阿满还小，入了夜会闹，我离开太久，不放心。您若是闲暇，不如明儿过去坐坐。」 这是正事儿，四夫人连忙笑着摆摆手。 「孩子小是这样的，我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去吧啊。改日得空，我再寻你唠唠。」 乔绾也没客气，笑着点点头，带着明秋匆匆走了。 四夫人站在原地目送她，等她走远了，才笑脸一收，摔着帕子往外走。 「可是腰板儿硬了，动不动就拿儿子说事儿，瞧瞧那副德性，眼睛怕不长在头上了。」 要不是老九掌权，姓乔的又得宠，自己儿子日后在这两人手下。 哪轮得到她姓乔的跟她摆谱。 第196章 你为他守得什么节？傻不傻？ 乔绾可顾不上四夫人是什么鬼主意。 她带着明秋出了主楼，已经看不到六夫人的身影。 乔绾抿了抿唇，抬脚往前走。 明秋一脸诧异，与东风对视一眼，紧紧跟上她。 「夫人，您不回楼里啊？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去一趟六夫人楼院儿。」 天都黑了，去六夫人那儿，串门子？ 明秋捏着手，小声提醒她。 「六爷才没了，六夫人还在重孝，何况天都黑了，您真要去，明儿不行？」乔绾黛眉轻挑，淡淡道。 「不行。」明秋就闭了嘴，一脑袋的疑问。 自家夫人，什么时候待六夫人这么不同的？ 季六爷的楼，在季公馆的西南方向，沿着路灯，从主楼走过去，用了十五分钟。 从院门外看进去，黑金栅门不到八点钟便反锁了，与季九爷那边的灯火辉煌不同，这楼院里灯光稀疏，瞧着格外冷清。 乔绾看了眼东风，东风便上前去，示意守门的大兵开门。 栅门拉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乔绾下意识抬头，看见三楼东头唯一亮着灯的窗边，仿佛闪过了人影。 等她走进前厅，灯光已经大开，六夫人楚氏正从楼上下来。 她穿着睡裙，外头披了件薄褂，走的有些急，看见乔绾，清秀的面上既惊讶又新奇。 「九弟妹，这么晚，你过来，也不使人提前说一声。」 她请了乔绾落座，又示意丫鬟快去上茶，然后跟着坐在沙发上，腼腆一笑。 「我一个人，闲来无事，便歇的早，让你见笑了。」 乔绾清浅含笑，微微颔首。 「是我来的突然，惊扰了六嫂休息。」 乔绾说着话，静静打量她。 六夫人楚蕴娴，是个秀丽腼腆的女人，是真正的扶风弱柳小家碧玉，她的循规蹈矩谨小慎微，处处透着一种旧时名门闺秀的韵味。 「九弟妹亲自过来，怕是有事要说吧？」 楚蕴娴温柔一笑，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搁在乔绾面前，随即沖她们摆了摆手。 乔绾看着丫鬟和婆子退出去，都十分有规矩礼数，想来六夫人虽然寡居了，但大帅夫人也从不疏忽她这边。 她想着，示意明秋也退出去。 厅里没了外人，乔绾静静与她对视，少顷主动笑着开口。 「我听说了，楚家少爷的事，六嫂今日回娘家，恐怕受了些为难吧。」 楚蕴娴秀丽的眉眼间，笑意微敛，随即不甚在乎的摇了摇头。 「玉清是个混性子，闯祸多了，早想到会有这一天。我总归是季家的人，又寡居了，日后回去的次数也不会多，不碍事的。」 从小到大，难听的话她听多了，已经掀不起什么情绪了。 乔绾点点头，端起雕花茶盏捧在手里，素指轻轻摸搓着纹路。 「这次也是九爷管束不严，竟然放纵下属下手太重，连累了六嫂被楚家埋怨，我心里也过不去。」 「九弟妹千万别这么说。」六夫人腼腆一笑，摆摆手道。 「九弟如今少帅之位新立，行事自然要有章法，否则如何立威服众。」 乔绾抿唇笑了，轻轻搁下茶盏。 「六嫂是识大体的，我就放心了。」 「今日来，还有件事，我原本不知怎么开口，可六嫂这般温善识大体，我倒是敢说了。」 楚蕴娴原就是有心与乔绾交好，之前一直不得机会，此番她主动抛了橄榄枝，她怎么也是要抓住这机会的。 她寡居一人，讨好季公馆掌权人，对她利大于弊。 于是，她待乔绾格外亲切些，一脸和善真诚地望着她。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这里，也少有人愿意来走动，九弟妹不嫌弃，我自然也十分希望，日后咱们能亲近，有人能陪我说说话，是极好的。」 乔绾月眸笑弯，向楚蕴娴身边挪近了些，两人挨着坐，她揪着帕子徐徐开口。 「今日听说六嫂回了娘家，我只意起你一人孤单无依，想着，我亦是远嫁而来，除了九爷，再无依仗，难免心生相惜之意。」 第255页 楚蕴娴眸色清宁，闻言，迟疑地看着她，浅浅勾唇，点了点头。 在她看来，乔绾与她，怎么也不是同一类人，哪来的相惜之意。 乔绾既然开了头，就没觉得这话有多尴尬，她握住楚蕴娴的手，接着道。 「六嫂如今，有没有想过……再找个良人相伴后半生？」 楚蕴娴属实没想到，乔绾的来意竟是如此。 她脸色微白，仓促的扫了眼前厅，确定没人听到，才悄声道。 「九弟妹别胡说，我是季家的媳妇，便是六爷没了，我也是季家的人。」乔绾看着她惊慌失措地神情，不由抿唇，低声道。 「你才二十多岁，难不成要守着个死人一辈子？」 「六哥生前就是个糊涂的，你跟他之间夫妻情义名存实亡，你为他守的什么节？傻不傻？」 楚蕴娴面白如纸，神情忐忑不安，匆匆推开乔绾的手，声音细若蚊蝇。 「九弟妹别再说了，我没有想再嫁的打算……」 乔绾看的明白，她是害怕，而不是严词拒绝。 这代表，她并非不想，而是不敢想。 乔绾心下一动，觉得，此事也并非不可能。 她紧紧回握楚蕴娴的手，一字一句低声道。 「六嫂，你别怕，我既然敢来问，自然是会帮你的。」 楚蕴娴手指冰凉，微微发抖，一脸复杂看着乔绾。 「你为何要这么做？」 季九爷执掌季家，是日后的当家人，没有任何一个门第的家主，会允许有人破坏家族的名誉。 乔绾月眸清澈宁静，轻言细语听着令人格外舒服。 「没有人会突然对你好，你自己也知道的，我帮你，自然是有所图。」 楚蕴娴眉心轻蹙，她没想到乔绾这么直言不讳。 乔绾月眸笑弯，低语道。 「不过你放心，你没害过我，我自然也不会去害你。我既然来跟你谈，也不藏着掖着，我帮你离开季家，甚至可以帮你另觅高枝。」 「如果你需要，我还可以帮你剷除异己。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也得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并且，不能触犯我的利益。」 一个被从小欺压到大，从不曾得过一分疼爱的人，卑微和小心深入骨髓。 楚蕴娴看着乔绾，心里既畏又敬，还带着十分的防备。 「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我孤身一人，身无长处，为什么是我？」乔绾笑了笑，低清道。 「因为正巧是你，偏偏我觉得，你也愿意一试。」 正这时，明秋从厅外进来，低声禀话。 「夫人，九爷在外等您。」 第197章 一个吃斋念佛修身养性，一个来者不拒风流成性 六嫂好好想想，也不急于这一两日，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乔绾站起身，伸手牵着她站起来，笑盈盈道。 「送送我，可行？」 楚蕴娴心神不宁，跟着站起身，闻言，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将身上的薄衫穿整齐了，这才送乔绾出门。 两人相携从前厅出来，院子里的灯已经都亮了。 院门大开，能看见两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外，像是在说什么。 楚蕴娴犹豫着顿住脚步，正要说什么，却被乔绾热情的挽住臂弯。 「送我到院门外吧，六嫂应该不介意的。」 这番举动实在异常，楚蕴娴一脸复杂看着她，不肯抬脚。 乔绾拉不动她，无奈笑了笑，低声道。 「你怕什么？这是季公馆，九爷也在，又能出什么事？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跟你来做交易，替你打算的筹码，又是什么？」 楚蕴娴踌躇不定，最终，依旧不肯再往外走。 院门外的人已经看到院里的人，灯光昏暗，宋潇看不清乔绾在跟谁说话。 他叼着烟，有些不耐烦，低声催促季九爷。 「磨蹭什么呢？赶紧接你媳妇儿出来，要么你派人送爷回去！」 季九爷气定神闲，静静看着乔绾的方向，闻言，淡淡扫他一眼， 「不打断女士的谈话，这是绅士风度，你这种滥情之人，不会懂的。」 宋潇：「……」 他喝的有点儿多，所以总想打人，怎么办？ 他简直疯了，为什么答应这损货，今晚住在季公馆？ 宋潇磨了磨牙，捲起袖管就要揪季九爷衣领。 「九爷，三哥。」 乔绾清脆的唤声打断他的冲动。 宋潇怔了怔，一脸懵地转过头，看着乔绾脚步轻盈的走出来，不由抓了抓一头金毛。 乔绾唤他三哥？ 他果然是喝的有点多，不然怎么会出现幻听？ 季九爷已经伸手牵住乔绾，带着她转身离开。 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高大的那个修挺如松竹，纤细的那个温婉伊人，好一副羡煞旁人的画面。 宋潇单手插兜叼着烟，默默跟在身后翻了个白眼。 楚蕴娴站在庭院里的树荫下，看着几人渐行渐远，心里恍然明白了什么。 那人一头金发在月色和路灯下格外醒目，高大的身影伟岸如山，是顶天立地又出生贵重的一方少帅。 她纤眉微蹙，神情复杂。 这边厢，乔绾回头看了宋潇一眼，清浅含笑解释道。 「这毕竟是季公馆，方才当着六嫂的面，我唤一声三哥，可是冒犯三爷了。」宋潇打了个哈欠，闻言神情微顿，随口道。 第256页 「你担着我宋家的头帽，唤我三哥才正常，只是下次麻烦你提前说一声，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怪渗人的。」 乔绾笑盈盈与季九爷对视一眼，顺着话往下说道。 「那三爷在宁安城的日子里，我在外便唤你三哥了。」 宋潇莫名愉悦，嗤笑一声瞄了季九爷一眼。 「在宁安城，被九夫人唤哥，这便宜我勉为其难占了。当然，你若是也要唤我声哥，我也不是不能答应。」 季九爷笑意微敛，淡淡睨了他一眼。 「酒上头了？爷给你清醒清醒？」 宋潇嘿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跟他较量。 乔绾唉了一声，连忙上前挡开两人。 「干什么，深更半夜的！」 「好了别吵了，快回去吧。」 她挽住季九爷往前走，回头瞥了宋潇一眼。 「还有你，喝了酒，劳烦老实点，你声名在外，方才我六嫂远远瞧见，都不敢靠近了。」 宋潇狐狸眼一瞪，叉着腰跟在两人身后，一脸不服气。 「爷怎么不老实了？爷怎么声名在外？」 白天怎么没见她躲着！ 季九爷回头，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你什么声名能传遍大江南北，你自己心里没数？」 宋潇被噎了一嘴，额际青筋直突突。 乔绾忍俊不禁，靠在季九爷手臂上低低笑出声。 国土如今一分为二，两军少帅自然也格外得人关注。 一个季九爷，吃斋念佛修身养性。 一个宋三爷，来者不拒风流成性。 两人极端对比，也十分有趣。 回到东南楼，季九爷吩咐东风带宋潇去客房，然后牵着乔绾上了楼。 回到房间，宋潇扯了扯衣领，一脸烦躁。 他站在窗边点了支烟，看着窗外的夜色若有所思。 直到接连抽了三支烟，整座季公馆的灯暗了下来，碧色眸子里的流光才沉浸下来。 他舔了舔牙根儿，将衣领扣好，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东风在门外低声回话。 「九爷，宋三爷潜入六夫人楼院儿了。」 外室里，季九爷正拥着乔绾卧在沙发上。 两人衣衫解了大半，小妻子雪白肌肤上，白日里留下的斑斓痕迹触目惊心。 她发髻被他揉散了，正红着眼细细喘息。 季九爷喉间滚了滚，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往里屋走。 「知道了，继续盯着他，下去吧。」 乔绾被他搁在床上，一双水眸氤氲如雾，静静望着他。 季九爷闭了闭眼，撇开头不看她，将薄被拉过来替她盖好。 「你先睡吧，爷去趟书房。」 他眉眼冷峻，嗓音沙哑低沉，说完不等乔绾开口，起身大步离开了。 乔绾默默拥着被子翻了个身，白日里久违的亲昵，她想起来还浑身发软。 九爷是怕伤了她，所以强自隐忍吧。 她想着，抑制不住唇角翘起。 季九爷离开房间，大步下楼进了书房，将房门关上。 黑暗里，他闭着眼沉气，克制身体里翻涌的冲动。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宋潇，谁都没惊动，便一路摸进了楚蕴娴的房间。 他在这栋楼里探了有一刻钟，才进对了屋子。 屋里静悄悄地，只有墙角的落地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偌大的床榻上，有个人影侧躺着，正睡着。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还没等靠太近，那人突然翻身。 四目相对，宋潇顿住脚步。 楚蕴娴迷濛地眸子瞬间睁大，下意识拥着被子大叫一声。 宋潇眼疾手快，转瞬扑上去一把捂住她嘴。 他碧色瞳珠幽亮波动，嗓音低沉。 「别叫，毕竟有人来了，瞧见这情景，可不太好。」 楚蕴娴眸子睁圆了，又惊慌又畏惧的看着他，心跳剧烈呼吸急促，开始剧烈挣扎。 「唔唔……」 宋潇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顿时蹙眉。 他用了些力，捂着她嘴将人压制在床榻上，沉声威胁。 「你慌什么，爷又没打算给你怎么着。」 「再动，爷可不客气了！」 男人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酒气，楚蕴娴吓得肝胆俱裂，瞬间泪如泉涌。 第198章 一日两粒，连服半月 宋潇一辈子相好过数不清的女人，但绝对不曾强迫过人。 楚蕴娴又是发抖又是哭，搞得他又烦又憷。 他像是被烫了手，猛地松开她，举着手退到了床下，蹙着眉低声道。 「哭什么哭，爷又没把你怎么着！」 楚蕴娴畏畏缩缩，抽抽噎噎，拥着被子缩到床脚，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你……你来干什么！」 这么晚，一个风流浪子偷偷摸摸闯进她房间，这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宋潇烦的啧了一声，叉着腰在原地踱了两步。 「今日你帮了爷，爷许诺要重金酬谢，说到做到。宋三爷我，从来不欠人情。」 他这模样，在楚蕴娴眼里，简直就是在胡扯。 她又怒又怕，憋的眼都红了，细声反驳道。 「有人报恩，深更半夜……喝的烂醉，摸到女恩人房里吗？」 她是个年轻寡妇，这若是被人知道，还有命活吗？ 第257页 他是想报恩，还是想害她！ 她是活的小心翼翼，活的凄凉单薄，但她在努力好好活着，可从没想过去作死。 怒从中来，胆子也大了。 楚蕴娴爬下床，靠在窗边，义正言辞的斥责他。 「你做事情从不考虑是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吗？我不管你怎么进来的！你马上给我离开！」 这态度，未免转变太快了吧？ 看着有些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女人，宋潇有点儿懵。 下午还跟个奶猫似的连声儿都不敢吭，刚才吓得胆子都要破了，这么快就对着他张牙舞爪？ 给他这儿，表演变脸杂耍呢？ 宋潇叉着腰，被她气笑了。 「你可以试试再大点儿声，要不爷给你把门打开？人都叫过来？」 楚蕴娴气的浑身发抖，将薄被严严实实裹在自己身上。 「你，无耻！」 宋潇啧了一声，百无聊赖地坐到床尾，双手撑在床上，长腿交叠，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 「反正爷是无所谓，你不介意就成。」 楚蕴娴咬着唇白着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她这又开始哭上了，宋潇顿时头疼。 他剑眉一蹙，不耐烦道。 「有话说话，你能不能别哭哭啼啼的？」 他阅女无数，还没见过说两句话，就要哭两三回的。 这女人，难不成是水做的吧？ 他站起身，往楚蕴娴的方向走了两步，见她又后退，便站在了原地没动，继续道， 「你跟爷无冤无仇，那你有什么好怕的？爷不是跟你说了，爷欠你人情，更不可能伤你了。」 他这么说，倒也像句人话。 楚蕴娴抽噎了两声，勉强稳了稳心神，哽咽着弱弱开口。 「宋三爷既然是想谢我……能不能等，等改日……」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传出去……我也不用活了。」 她说到最后一句，哭声又溢出来。 宋潇被她哭怕了，倒退了两步，双手举平示意她安静。 「成成成，你别哭了啊，爷就走还不行吗？」 楚蕴娴咬着唇没吭声，依旧睁着眼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宋潇见状，叉着腰嘆了口气，一步步退到门边，打开门前，犹豫着道了一句。 「你实在不必这么害怕，爷从来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男女之事，若非两心相悦你情我愿，那实在会很扫兴。 「何况……」 他上下打量了眼捂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没忍住嗤笑一声。 「你也不必这么谨慎，这干巴巴的身材，实在让人，很难起妄念。」 他宋潇环肥燕瘦什么没经历过，也是很挑口的好吧？能飢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楚蕴娴：「……」 她瞪大了眼，忘了害怕，看着宋潇闪身离开的背影，恼羞成怒地恨不能给他两巴掌！ 登徒浪荡子！ 做了这等唐突别人的事，居然还大言不惭侮辱人，简直太可恶了！ 凌晨一点钟，季九爷从书房出来，东风等在门外。 「九爷，宋三爷十点半左右回来的。」 时间还不到两刻钟，想来他也没干什么。 季九爷点点头，垂着眼没吭声，慢吞吞往楼上走。 东风跟在身后，微微打量一眼，只觉得自家主子爷，瞧着有几分疲惫。 这在过去，可是从没有过的。 他正心里纳闷，季九爷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脚步。 他扯了扯领口，烦躁的揉了揉眉心，转身看东风，眉眼冷峻沉声下令。 「去叫赵滨起来，爷要出去一趟。」 他说着，抬脚大步下了楼。 东风怔了怔，连忙跟上他，低声询问。 「您去哪儿？要不要换身儿衣裳？」 季九爷低头扫了一眼，身上穿的是家常的长褂，出门多少有些不得体。 他默了默，回房会吵醒绾绾。 于是薄唇微抿，淡淡道。 「不必了。」 赵滨正睡得香甜，被东风从床上薅下来，又烦又无奈。 他一边系扣子，一边急匆匆走到前厅。 看见季九爷一身常服坐在沙发上抽菸，这也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九爷，这么晚，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季九爷扫都没扫他，叼着烟，站起身往外走。 「你开车，去兵府司。」 赵滨一脸茫然，跟东风对视一眼。 东风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赵滨只得一路追上季九爷，扶了扶军帽，打开车门时，瞧了眼季九爷的脸色。 自家主子爷眉眼冷峻，面无表情，瞧着是心情不太好。 他回忆了回忆，也没琢磨出来到底什么事儿。 等车子驶出季公馆，赵滨从后视镜看了眼季九爷，迟疑地开口。 「九爷，可是工厂出了事儿？」季九爷没理他，只垂着眼又点了支烟，随后淡淡道。 「明儿你去趟傅家，找秦氏，给爷取样东西回来。」 赵滨眸子转了转，低应一声。 抵达兵府司，赵滨本以为季九爷要安排什么事儿，谁知他一句话没说，径直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第258页 赵滨站在门外一脸懵。 合着，这大半夜的折腾一趟，就为了换个地儿睡觉？ 他嘶了一声，一边往隔壁走，一边低声喃喃。 「跟夫人吵架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不还如胶似漆的。 不说季九爷在屋里抽了一夜烟。 赵滨一大早就跑了趟傅家，在秦氏一脸复杂的注视下，取了一个瓷瓶回来。 他摸不着头脑，将瓷瓶递给季九爷，一脸关切的问他。 「九爷，您身体没事儿吧？」 秦燕璃也不肯告诉他，这是什么药。 季九爷倒出里头的药丸，淡淡瞥了赵滨一眼。 赵滨想起秦燕璃的叮嘱，连忙道。 「一日两粒，连服半月。禁菸酒，禁同房。」 第199章 不敢让她知道，这问题可大了 季九爷眉眼淡漠，听到禁同房三个字，眸色涌动了一瞬。 随即，他倒出两粒药丸扔进嘴里，将瓷瓶塞进衣兜。 站起身时，扫了赵滨一眼。 「只有这些？」 吃完，就一劳永逸了？ 赵滨啊了一声，连忙道。 「傅夫人说了，暂时这些，够半月的量，回头接着取药，药不能断。」季九爷点点头，摘了佛珠掂在手里，蹙着眉道。 「这事儿不必惊动别人，传出去，我唯你是问。」 赵滨听的心里一紧，一脸严肃盯着他打量。 「九爷，您到底身子出什么事儿了？」 这别人多半是指夫人，不敢让她知道，这问题可大了。 季九爷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瞒着你就瞒着，这点儿事儿办不成？」 赵滨一脸苦笑，低声回话。 「办的成，办的成……」 乔绾是晨起醒来，没看见季九爷身影，问了明秋，才知道季九爷连夜去了兵府司。 等两人返回季公馆，已经是上午九点钟。 彼时，乔绾正陪着儿子。 她回到房间，季九爷从浴室里出来，像是刚净了手。 「早膳用了吗？」 乔绾迎上前，见他摇头，连忙吩咐明秋去传膳。 等她回过头，正要问季九爷出了什么事儿，却对上他漆黑柔和的凤眸，正专注盯着她看。 乔绾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樱唇翘了翘，细声问他。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季九爷温和一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声线沉柔。 「工厂那边有了些进展，爷近几日可能会有些忙，偶尔夜里不回来，跟你报备一声。」 乔绾闻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月眸笑弯，温顺道。 「你忙便是，我知道啦。」季九爷便笑了笑，揉了揉她发顶，低声道。 「最多十天半个月，这段日子，你就帮爷盯着宋潇和楚蕴娴的事，尽快解决了，咱们就回苏城住一阵子。」 乔绾笑盈盈靠在他怀里，姿态温顺乖巧。 「好，我会尽力的，九爷放心吧，你别太忙，要注意身体啊。」 「嗯。」 明秋在门外敲了敲门，端着饭菜进门，一一摆在外室桌案上。 随即站直身，看向乔绾，低声禀话。 「六夫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 乔绾月眸一亮，看了眼季九爷。 「您先用膳，我下去瞧瞧。」 她眉梢眼角透漏出几分欢悦。 季九也看的失笑，最近她是闲的太无聊了，这点事情惦记的兴致勃勃。 他微微点头，目送她离开。 「宋三爷人呢？起身了吗？」 「还没有呢。」 许是昨晚喝的高了，睡的又晚，宋潇的房间现在还没动静。 乔绾下到一楼，就见楚蕴娴坐在沙发上，她穿了件浅碧色素面旗袍，面色苍白，捏着帕子，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见到乔绾，楚蕴娴连忙站起身。 「九弟妹！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乔绾盯着她看了两眼，浅笑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上楼。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待客厅，明秋自外将门关上。 没了外人，乔绾正要说什么。 楚蕴娴却突然跪了下来。 乔绾惊愕，连忙上前扶她。 「六嫂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 楚蕴娴捏着帕子，眼眶泛红，抓着乔绾的手不肯松开，低声下气地道。 「九弟妹，我素来深居简出，唯恐招惹是非，你昨日那番话，我考虑过了，我是季家的媳妇儿，一辈子都是季家的媳妇儿，我从不敢再有其他肖想，只一心想安安生生过日子。我请九弟妹跟九弟说说，放过我吧。」 她不肯起身，乔绾心里实则是慌的。 可她这番话说下来，最后又提到九爷，乔绾突然就松了手。 她静静看着楚蕴娴，半晌，低清开口。 「昨儿的事，跟九爷没关系，六嫂何至于这样说。你先起来说话，不然我可就走了。」 许是看出她有几分不悦，楚蕴娴咬着唇，犹犹豫豫站起身。 乔绾沉了口气，双手抱臂打量她。 「出什么事了，值得六嫂吓成这样。」 楚蕴娴捏着帕子，眼眶里的泪开始打转，她有些难以启齿。 第259页 「九弟妹刚去过我那儿，夜里宋三爷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潜进去……」 她既羞愤又害怕，一整夜都没睡好。 她即便是为了谋生，替老九夫妻做事，也绝不会去选宋潇这样风流浪荡之人。 「总之，我不敢有妄想，更配不上宋三爷，请九弟妹帮帮我。」 乔绾听明白了，合着是昨晚宋潇夜潜入她那儿，给人吓着了。 她心下既好笑又无奈，面上却不显山露水。 「六嫂，你多虑了。」 乔绾走上前，挽住六夫人臂弯，引着她坐下。 楚蕴娴紧紧捏着帕子，一副时刻不敢放松的模样。 「六嫂，你也是知道的，三哥昨夜喝多了，他许是情不自禁，有些唐突，但他这人不会强人所难，他顶多只是想去看看你。」 乔绾一边说，一边观察楚蕴娴的反应。 宋潇去了，反倒让乔绾，对撮合两人的事，更拿稳了两成。 可单单是宋潇夜探，就给她吓成这幅模样。 若是宋潇真做些什么，凭楚蕴娴的胆量，恐怕都不敢出门了，何至于跑过来跟她示弱惹怜。 楚蕴娴想起昨夜宋潇临走前，说的那句侮辱人的话，一时神情复杂难看。 「九弟妹，恐怕是对宋三爷有什么误会。」 「像他这样的人，身边千娇百媚，又怎么会看上我，想来他顶多是喝多了，拿我逗个乐子罢了。」 要说对她动了心，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她即便是在季家做寡妇，好歹也是吃喝不愁一辈子。 「总之，我还是那句话，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清净日子，我人微言轻，身无长处，帮不了九弟妹，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乔绾月眸清澈望着她，看她一脸不情愿和决绝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 她想了想，徐徐开口。 「六嫂可知道，仙乐门的宝霞小姐？」 楚蕴娴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别的，但她提起的这个人，她却是熟悉的。 因为季六爷在世时，曾多次为宝霞一掷千金，这在宁安城不是秘密。 楚蕴娴蹙了蹙眉。 「九弟妹突然提她做什么？」 乔绾清浅一笑，素手慢悠悠抖了抖帕子。 「宝霞在宁安城，也是数得上一二的美人，九爷原是许诺了三哥，要将宝霞送与他，可三哥瞧不上。」 楚蕴娴抿着唇没吭声。 乔绾接着道，「然后九爷又说过，宁安城内所有名门闺秀，只要三哥喜欢，他都有办法让他如愿。」 楚蕴娴：「……」 听着，季九爷对宋潇手里的东西，是不择手段要弄到手的。 乔绾月眸笑弯，握住她的手，继续往下说。 第200章 抠唆不抠唆，丢不丢人 偌大的宁安城，三哥谁都没瞧上，偏偏对六嫂一见之后，便行容反常。」 「兴许，六嫂你觉得这只是他一时兴起。」 楚蕴娴抿唇蹙眉，低声打断她。 「他就是一时兴起！」 信宋潇对她楚蕴娴，一见钟情？ 除非她疯了。 乔绾啧了一声，宋潇这劣迹斑斑的过往，她都快没办法编下去了。 「成吧，兴许他就是一时兴起，可这世上能让宋三爷一时兴起，且半夜爬墙的人，恐怕也不多。」 「你为何不抓住这个时机，将他牢牢握在手里？」 楚蕴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仿佛乔绾说了什么异想天开的话。 乔绾失笑。 「你也不必这么看着我，女人嘛，这世道，谁不想背靠依仗，所嫁良人？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宋潇并非良人，可想要嫁给他的人依旧前仆后继，这是为什么？」 楚蕴娴抿着唇垂下眼，没吭声。 乔绾打量她两眼，樱唇微翘。 「他位高权重出身尊贵，是一方少帅，即便不做他的妻妾，只做他养在外头的女人，那在整个宋家领地内，也是无人再去敢欺负的。」 「宋潇或许滥情，但他跟季六爷可不是一种人，若非如此，他怎么配做一方少帅？九爷也不会屑于与他为伍。」 「你跟着他，若是再生下一儿半女，那也是最好不过。」楚蕴娴眼睑轻颤，冷声道。 「九弟妹，我并非那等轻浮之人，没名没分，又岂能出卖自己。」 乔绾点点头，这点，看她自来循规蹈矩恪守礼节便知道了。 她月眸含笑，握住楚蕴娴的手。 「你想要名分，我可以帮你呀。」 楚蕴娴抬眼看她，神情复杂。 乔绾月眸眨了眨，笑意明媚亲和，一字一句道。 「或者，你想他一心只想着你，我也可以帮你。」 楚蕴娴喉间咽了咽，看着这样的乔绾，她莫名心生畏惧，下意识抽手。 乔绾紧紧握住她手，不让她后缩。 「你是知道的，若是此事成了，你成为宋家少帅夫人，得到宋潇全心疼爱，日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楚蕴娴顿住，她抿唇看着乔绾，眸色闪烁不定。 乔绾月眸笑弯，清浅柔和的语声，仿佛带着种蛊惑的意味。 「你大可以试一试的，为自己搏一把，没有错。有我和九爷给你做依仗，你担心什么？」 「成了，你就不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季家六夫人。」 第260页 「即便是不成，我也不会让你白费这些功夫，你能得到的，绝对比你想得到的，多的多。」 楚蕴娴心跳剧烈，她抚着胸口，沉默许久。 乔绾仿佛能读懂她的心思，就在昨天晚上，她夜不能寐，这些话就在脑子里一直回旋。 她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抖。 「若是……大帅和大帅夫人知道了……」 那她就是死路一条。 这么想着，她心里拉扯的天平就开始倾斜。 乔绾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低柔道。 「这事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即便是东窗事发，我和九爷，一定保你平安无事。」 季九爷用完膳从楼上下来，正碰上宋潇。 他刚睡醒，一头金毛凌乱，衬衣衣领敞开，抻着懒腰打哈欠。 季九爷看的眉心微蹙，不耐烦道。 「你在别人家里，可能注意些形象？爷楼里可不全是男人。」 宋潇打完哈欠，白了他一眼，慢悠悠系上扣子，懒洋洋问他。 「何时摆膳，爷饿了。」 季九爷捋了捋手里的佛珠，抬脚往外走，淡淡扔下一句。 「十点钟，你吃的哪门子饭，没有。」 宋潇瞪着眼嘿了一声，转头看赵滨。 「给爷整吃的去！」 赵滨看了看季九爷的背影，转而抱起矮几上的水果托盘，塞到宋潇怀里，嬉皮笑脸地哄他。 「您先随便垫补点儿，六夫人来做客，说是中午留膳，小厨房这会儿忙的人仰马翻。不然，我让人给您拿点心来？」 宋潇气笑，哐的一声将水果盘搁在桌上。 「谁他娘吃那些甜腻腻的玩意儿！打发叫花子呢！」 他转头沖院子里的季九爷喊。 「堂堂少帅，抠唆不抠唆！丢不丢人！」 宋潇骂完了，甩袖子要走，走到一半，又突然返回来，拿了个桃子愤愤啃了一口，接着往外走。 赵滨看着他这波操作，不由撇着嘴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出了前厅。 庭院里，季九爷刚伸展开腿脚。 宋潇啃着桃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径直往外走。 季九爷凤眸一眯，长腿猛地一抬，直踢宋潇面门。 宋潇猝不及防，连忙侧身避开，一双碧色狐狸眼怒瞪季九爷，顿时破口大骂。 「隔你姥姥的！季世延！你一大早找不痛快是吧！」 季九爷邪肆一笑，比划开拳脚，对着宋潇勾了勾手。 「活动活动筋骨，看看你这几天，是不是熬废了。」 这种挑衅，宋潇不能忍。 他憋了一肚子火，随手扔了桃子，捲起袖管就沖季九爷出拳。 赵滨站在台阶上，看着名动四方的两位少帅，在院子里比划拳脚，看的兴致勃勃。 激动时，忍不住点了支烟，拍手叫好。 韩兆一进院门，就看见这幅场景，不由面露诧异。 这是，打起来了？ 乔绾跟楚蕴娴从楼上下来，就听见院子里的动静。 两人站在前厅里远远观望，看了一会儿，乔绾回头笑道。 「能跟九爷打成平手的，恐怕也不多见，三哥他绝对不止是只会风流。」 楚蕴娴抿着唇没说话，她收回视线，转身坐到沙发上。 乔绾挨着她坐下，细声叮嘱。 「他如今一时兴起，自己都没察觉，你就维持现状，要在他眼前不经意的晃悠，还要让他觉得你在躲他。」 楚蕴娴轻轻点头，捏着帕子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往外走。 她与赵滨擦肩而过，赵滨连忙唤了声。 「六夫人，您这就走？」 楚蕴娴没理他，低着头沿着边沿，脚步匆匆往外走。 宋潇闻声，下意识侧头，还没看清她的脸，就被季九爷一脚踢在左臂上，整个人向后退了三步。 他捂着胳膊，面容扭曲了一下，瞪着季九爷唾弃。 「讲不讲江湖道义！趁人不备不是君子所为！比划比划，你他娘用这么大力气！」 季九爷慢吞吞收回腿，揉了揉拳头，挑眉嗤笑。 「你头一天认识爷？爷什么时候是君子？」 「若跟你来真的，这条胳膊你得卸在这儿。」 说完，他无奈的摆摆手，转身往屋里走。 「不来了，你这体虚神不稳，注意修身养性大舅兄。」 宋潇觉得被冒犯的厉害，抬脚追上他。 「说谁体虚呢！」乔绾已经迎上前，拿着帕子递给季九爷，笑盈盈和解道。 「九爷是说你最近休息不好，注意身体，这是关心你。」 宋潇顿时翻了个白眼。 第201章 这二愣子，怕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季九爷没理宋潇，径直上了楼。 乔绾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站在楼梯上回头看宋潇，面露迟疑，委婉开口。 「你什么时候走？」 宋潇眉梢一斜，嗤笑一声。 「昨天你们两夫妻劝着爷不让走，今天一个不管饭，一个撵人啊？」乔绾抿唇笑了笑，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细声解释道。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你毕竟是我三哥，想住多久，还是使得的。」 宋潇淡淡哼了一声，一脸倨傲，就听乔绾犹犹豫豫补充道。 「不过，这儿毕竟是季公馆，你行事多少要注意分寸，若是……若是寂寞了，让赵滨陪你到外面玩儿玩儿也成。」 第261页 她看着宋潇，腼腆笑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宋潇就想起，方才楚蕴娴落荒而逃的背影。 心道，出息了，还知道找人告状。 他冷着脸，淡淡道。 「不明白。」 乔绾看着他说完这话，转身走了。 她站在原地，揉着帕子笑了笑，转身上了楼。 赵滨和韩兆并肩站在厅里，等乔绾上到三楼，赵滨一手拽住韩兆，拽着他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地压低声。 「九爷最近不对劲，你察觉什么没？」 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韩兆板着脸摇了摇头，提醒他。 「你回来后，跟着九爷的时间比我多。」 赵滨啧了一声，凑近韩兆，悄声道。 「他都吃上药了，还让瞒着，我问了秦氏，也不肯说，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吧？」 韩兆眉梢一斜，实在的摇摇头。 「你不说，我能明白？」 赵滨：「……」 他就怀疑，这货木成这样，既不通情达理，又不解风情。 到底是凭着什么，拿下听楼那个妖艷人精的？ 赵滨嘆了口气，捏着眉心，一脸无奈道。 「我是让你，回去让听楼去探探消息。」 韩兆不以为然，看了眼楼上。 「我看九爷跟宋三爷比划的时候，稳操胜券，身子骨硬朗的很，你就别瞎操心了。」 赵滨一脸麻木的看着他，唇角止不住抽了抽。 这二楞子，怕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吧？ 楼上…… 乔绾进屋时，季九爷正脱了衣裳往浴室走，她跟在他身后。 季九爷突然站住脚，回头看她，凤眸戏嚯。 「想陪爷洗？」乔绾抿唇，嗔了他一眼，如实道。 「昨夜一宿未归，我给您捏捏，松松筋骨吧？」 季九爷闷笑，抬手抵住她眉心，轻轻将人推后。 「你别进来，爷已经犯了一次错，不能再被你诱惑，你老实点儿。」 这半个月内，他绝对不能再被这妖精勾的破戒。 乔绾羞红着脸，看着季九爷将浴室门关上。 半晌鼓了鼓腮，转身往外走。 真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倔强，明明昨天都被她勾的就范了，今日竟然反倒更谨慎。 装模作样，狗男人！ 这日用过午膳，宋潇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乔绾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的计划更有戏。 晌午时，乔绾正陪季九爷躺着，就听赵滨来敲门。 「九爷，急报。」 乔绾睁开眼，季九爷揽着她亲了一口，随即翻身坐起。 「你睡吧，爷去看看，若是晚上不回，你也不用等。」 乔绾嗯了一声，目送他换衣裳，然后开门离开。 出了房门，季九爷接过赵滨手里的信封，一边拆一边下楼。 赵滨跟在他身后，低声道。 「是去往国外探听消息的人，摸到一个国人女老师的底，三少爷出国后半年，就认识了这个女老师，属下陪大帅在那边时，偶然见过一次，没细打量。」 季九爷点点头，一路看下去，脚步突然顿住。 他眉眼淡漠，侧头看赵滨。 「攻克苏城那天，顾长厉，是死透了？」 赵滨点点头，「属下补了两枪，绝无可能生还。」 季九爷薄唇紧抿，若有所思看向院外，抬脚继续下楼，一边将手里的信递给赵滨。 「他过去的姘头，接近季呈耀，难不成是巧合？」 赵滨低头看了信，神情顿时严肃。 「属下让人继续查。」 「九爷，要不要将人……」 季九爷摇了摇头，站在前厅里，默了默，冷声道。 「三儿的变化和心思还没摸透，先别打草惊蛇，派人盯紧了，别让那女人察觉，再有消息立刻报回来。」 「是。」 「宋潇人呢？」 两人正下到一楼，韩兆闻言，站起身回到。 「宋三爷一刻钟前刚走，说是这里比南安街住着舒畅，回去取几样东西，傍晚过来。」 季九爷眉峰挑了挑，揉了揉手里的佛珠。 「不用管他，走吧，去趟工厂。」 三人先后离开，彼时，说回南安街取东西的宋潇，却是避开耳目，晃悠到了楚蕴娴住的楼院边。 楼院东边墙围下，有一棵高大的老槐树，枝杈分布，秋叶稀黄。 一枝枝丫探向院落，正合他心意。 他提了提裤腿，身手敏捷的踢着墙壁和树干，翻上了树杈。 树杈摇曳，等院外的卫兵闻声而至，树上只余枯黄飘淋的叶子。 顺利摸进院子，趁着晌午歇觉的功夫，他熟门熟路摸进楚蕴娴的卧房。 屋里的人正蜷缩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怔怔发呆。 突闻门响，以为是自己的丫鬟。 「品莲，什么事？」 宋潇挑了挑眉，双手插兜，慢悠悠踱着步子往里走，一边兴致极好的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沉稳的脚步声，惊动了楚蕴娴。 她心下惊疑，连忙赤着脚下地，捡起手边的书，一脸警惕看着门外。 「谁！」 宋潇一脚踩进门，就被不明物体砸过来，他下意识躲闪，看清是本书，不由嗤笑一声。 第262页 「小瞧你了，不光只会哭，还会找人搬救兵，敢动手砸爷。」 看清是他，楚蕴娴心下又害怕又复杂。 她咬着唇，下意识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声音有些发颤。 「宋三爷……来此，所为何事？」 宋潇欣赏着她强作镇定地姿态，一边抬脚走进屋，悠着声儿道。 「也没什么，昨晚回去想了想，半夜造访实属唐突，故而今日趁着青天白日，特地来赔罪。」 楚蕴娴微白的唇抖了抖，忍着没骂出口。 合着不请自来，偷偷摸摸，就不是唐突了？！ 「不必了，我受不起，男女有别，您请回吧。」 宋潇狭长的狐狸眼静静盯着她，这女人身段儿纤细，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眼睛是很有灵气的，纯净的仿佛不染纤尘。 他嘶了一声，视线落在她因为愤怒，剧烈起伏的胸口，邪肆一笑。 「昨晚天色暗，看不太清，爷收回说你干巴巴的话，还是有料的。」 楚蕴娴怔了怔，反应过来他说什么，顿时羞愤至极。 抄起手边几本书一箩筐砸了过去。 「登徒子！你滚！」 第202章 别动，再动就扒光你 气到骂人，这是楚蕴娴这辈子头一次。 她站起身，四下搜寻着，抄起什么砸什么。 「你这混蛋！你眼里有没有规矩礼数！」 「你别再来找我，离开！立刻走！」 宋潇抬着胳膊将砸过来的东西一一挡开，接连几次，也有些恼了。 「提醒你收手，惊动了人进来，爷可不替你解释！」 他是不打女人，但不代表会任由女人打。 楚蕴娴气的浑身发抖，举着手里的檯灯，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宋潇整了整衣领，平息了下火气，正要张嘴说什么。 只听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有人进了外室，正往里走来。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楚蕴娴略圆的眸子瞪大，在宋潇看来，像两颗黑琉璃珠子，里头流淌的情感十分清晰。 「我没事！不用进来！」 她在害怕。 宋潇舔了舔唇，快速转身，三步两步绕到门后，回脚一踢。 「砰」地一声巨响。 房间里瞬间安静。 门外的小丫鬟握着手，一脸不可思议，听着门从里头反锁，更是心下不安，连忙扑上前去拍门。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您锁门做什么？您别吓奴婢……」 楚蕴娴咽了咽口水，傻愣愣看着单脚杵地的宋潇，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宋潇斜靠在门上，环胸抱臂，邪邪一笑，用下巴点了点门外，一手在嘴边做了个拉上的动作。 楚蕴娴猛地回神，连忙上前两步，开口道。 「我……我在沐浴，不方便。没事，你……你下去休息吧。」 大晌午的，沐浴？ 品莲停下拍门的动作，犹豫了一下，依旧不能放心。 「夫人，奴婢伺候您吧？」 楚蕴娴稳了稳心神，不看宋潇吊儿郎当的神情，抬脚走到门边，示意他起开。 宋潇后退了两步，看着她强自镇定地将门打开一个缝隙。 因着在午睡，面前的女人穿着轻薄的睡裙，离得近了，看清她雪白的安静，闻到她身上的幽香。 莫名其妙的，宋潇低头扫了眼自己腰下，瞬间觉得，口干舌燥。 楚蕴娴在门缝里看品莲，低语道。 「正要沐浴，碰翻了书，没事，你先下去吧，晚些时候再收拾。」 品莲上下打量她一眼，确认她没事，只得点点头，默默退了出去。 楚蕴娴舒了口气，重新将门关上，退着步子要离开，却突然被人抵在门上，不能动弹。 男人宽阔的胸膛压着她后背，楚蕴娴瞬间僵住，开始剧烈挣扎。 「你做什么？放开我！」 「别动，再动就扒光你。」 宋潇喘了口气，握住她肩头，贴在她发顶深嗅了一口。 他是两天没碰女人了？竟是这么轻易就被撩拨到。 「你别这样……宋三爷，我不是……不是那种女人。」 楚蕴娴吓得瑟瑟发抖，不自觉开始哽咽。 宋潇抬到一半的手突然顿住，莫名扫兴，抬脚退了两步。 楚蕴娴连忙转身，躲的离他远远的，哭哭啼啼哀求起来。 「您要什么女人没有……您饶了我，我只是个寡妇……我只想安安静静活着，求您别再来了……」 宋潇看不得女人唯唯诺诺哭哭啼啼，更听不得她说了寡妇两个字眼。 他蹙着眉，气笑了。 「不就是抱了一下，何至于又成这样？」 楚蕴娴咬着唇，泪珠子扑拉扑拉往下掉，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宋潇看了只觉得，他若是再碰她一下，她兴许直接吓得厥过去了。 实在扫兴，宋潇转身就要走。 「宋三爷！」 楚蕴娴突然张口喊住他。 宋潇眉梢一挑，回头似笑非笑睨着她。 「怎么？又捨不得爷走？」 女人，就是麻烦，素来心口不一。 他抓了抓一头金毛，单手插兜往楚蕴娴的方向走了两步，嗤笑道。 「成，爷承认，故意唐突你，是对你动了几分心思，不过爷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你若是……」 第263页 楚蕴娴闭了闭眼，听不下去，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我是说，你能不能别从那儿出去，会被人看见。」 宋潇的话噎在嘴边，眼底的笑意也僵住。 楚蕴娴眨了眨眼，细声道。 「我出去打发人走，你离开的时候，别给我惹麻烦。」 宋潇眉梢抽了抽，脸色也变的铁青。 他冷笑一声，没接她这茬，转身就往外走，正直打开门，甚至砰的一声将门给摔上了。 屋里静下来，楚蕴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晌长长舒了口气。 她脑海里浮现乔绾的叮嘱。 他自在逍遥惯了，做事全凭自己高兴，若是再去逗你，你只管拒人于千里，誓死不从。他心性骄傲，不会强迫你 她想着宋潇方才那声冷笑，不屑至极，不由纤眉紧蹙。 她当时问乔绾，「若是他恼怒了，就此作罢呢？」 宋潇这样的人，一辈子从不缺女人，怎么会有耐心在一个女人身上花功夫。 乔绾当时笑的一脸闲适，语气颇无所谓。 「一辈子能让他主动贴的女人，又能有几个？你越抵抗他，他越得不到，心里的念头才会越重。慢慢来，你会明白的。」 她想着，季九爷这样的人，能对乔绾死心塌地忠贞不一，总是有原因的。 她听乔绾的，试试便知。 宋潇原路回返，回到东南楼院儿，径直进了房间。 乔绾得到消息，也没去管他， 到了傍晚时分，她正坐在前厅等季九爷回来，却等来韩兆的传话。 「九爷今夜宿在兵府司，不回了。」 「又不回来了？」 乔绾怔了怔，樱唇微抿，打量他神情。 「工厂出了乱子吗？」 韩兆实诚的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夫人不必担心，九爷说明儿一早赶回来陪您用膳。」 乔绾若有所思点点头，目送他离开，随即转身上楼。 如今两个孩子还小，她也有理由不去主楼用膳。 等到夜里九点钟，她正打算睡的时候，明秋又来传话。 「夫人，宋三爷方才出去了，说是明日再回来。」 乔绾眉眼淡淡，道了声。 「知道了。」 这些男人，一个两个的，都夜不归宿。 好在九爷跟宋潇不一样。 她这么想着，转身熄灯上床。 翌日清晨，乔绾刚洗漱完换了衣裳，季九爷就像踏着点儿回来的。 他军装齐整，离得近了，乔绾闻见一身酒气。 「您昨儿在兵府司，还喝酒了？」 季九爷一边将军装脱下，一边眉眼带笑看了她一眼。 「被宋潇拽着去了仙乐门，他喝得多，折腾了一夜，爷没喝。」 他说完，赤着脚走到乔绾身边，抱了抱她，嗓音沉柔。 「你先去看孩子，爷洗漱完陪你用膳。」 乔绾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进浴室，不由黛眉轻蹙。 第203章 他吃避子药的事儿，绝不能给她知道 一连几日，季九爷都夜宿兵府司。 这简直有些太奇怪了。 乔绾每每等到他回来，想细问，可总被他打断，到后来，他干脆回来的次数也少了。 这日，大帅夫人带着季宝凝过来看望孩子，来时，六夫人楚蕴娴也在。 大帅夫人先是诧异，随后温和一笑。 「这真是稀奇了，蕴娴往日最是爱清净，什么时候，跟老九媳妇串上了门子。」楚蕴娴腼腆一笑，起身亲自给她递了杯茶，软声道。 「我闲着也是闲着，九弟妹也是一个人，不免做个伴，她这里有康安和阿满，还热闹些。」 大帅夫人笑着点点头，在她看来，两人脾气性格还相投些，之前乔绾比只会拈酸攀比的四夫人，好太多了。 乔绾拉了季宝凝坐在身边，低声询问她最近课业学的怎么样。 季宝凝一一答了，又道。 「秋末了，到了冬天，洋人老师就要回家乡去，明年开春才会回来，到时候我就有时间过来陪康安和阿满玩儿。」 几人听的忍俊不禁。 乔绾抬手捏了捏她圆润的小脸儿。 「我看你是只盼着老师快点走，你就能撒欢儿了。」季宝凝躲开她的手，捂着嘴偷笑，靠在她耳边小声道。 「我看九嫂也憋坏了吧？等我歇了假，咱们缠着九哥去马场吧？我好想学骑马。」 乔绾月眸笑弯，睨了她一眼，没接话。 哪有冬天学骑马的？ 正这时，季九爷和宋潇并肩从门外进来。 季宝凝和楚蕴娴下意识站起身，却发现乔绾坐着没动，不由对视一眼，一脸疑惑。 大帅夫人察觉异样，看了眼乔绾，温婉笑着与两人说话。 「老九，宋三爷。」 宋潇笑了笑，点头见礼，余光不经意瞥了楚蕴娴一眼。 季九爷一手捻着佛珠，视线扫了乔绾一眼，淡淡开口。 「夫人坐，晌午可要留下用膳？」 大帅夫人笑着摆了摆手。 「我跟宝凝坐一会儿便走，你忙了一夜，上去收拾歇会儿，不必管我们。」 季九爷点点头，也没推辞，转身上楼。 走到拐角，又回头看了一眼，发觉乔绾坐着没动，不由眉眼暗沉。 第264页 宋潇见状，也告了声辞，扭头朝自己房间走去。 留下几个女人，静了一会儿。 大帅夫人当先开口，聊起就快入冬，给各房各院添置用物的事。 这厢，季九爷回到房间，一边脱军装一边若有所思。 最近两天，小妻子明显对他总夜不归宿闹情绪，今日干脆当着外人的面都不理他了。 可他吃避子药的事，绝不能给她知道。 季九爷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捻着佛珠在屋子里踱步子。 等送走了大帅夫人三人，乔绾这才慢吞吞上了楼。 她也不回屋，径直去了隔壁看儿子。 谁知踏进里屋，就瞧见季九爷在，正抱着不知是大儿子还是小儿子，一边晃悠一边逗弄。 见乔绾进来，他温和一笑。 「她们走了？」 乔绾站在原地，抱着臂看他，面上神情似笑非笑，也没接话。 这可真是稀奇，他一个月也算抱了一回孩子。 季九爷也不尴尬，抱着儿子走向她，凤眸眼底都有笑意。 「康安知道在逗他了，方才对着爷回应。」 乔绾樱唇勾了勾，伸手将孩子从他怀里抱过去，语气不轻不淡。 「您昨夜累了，去歇着吧。」 说完，抱着孩子走回床边，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捨给他。 季九爷眼底的笑意僵了僵，转身看她。 两个乳母只觉得氛围不对，对视一眼，纷纷擦着墙边退了出去。 屋里没了人，季九爷薄唇微抿，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抬脚走向乔绾。 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顺顺小妻子的毛。 两人间一时有几分冷凝。 乔绾坐到床边，垂着眼等了一会儿，当先开口。 「你为什么躲着我。」季九爷站在她对面，抑制不住咳了一声，张口解释道。 「绾宝贝……」 乔绾眼睫掀起，眸色清澈微冷，淡淡打断他。 「你敢否认，现在出去，以后都不准回来。」 季九爷微张着嘴，话咽回去，下意识舔了舔唇。 四目相对，他凤眸微暗，蹲下身握住她一双素手，语声无奈柔和。 「爷不避着你，怕又伤了你。」 乔绾无动于衷，一时不明白，他说的怕伤了她是什么意思。 季九爷嘆息一声，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头埋在她怀里，闷声道。 「上次没节制伤了你，爷心里愧疚好些日，生怕再犯。爷处处担心你，为你着想，才不得不避开，你还要跟爷闹不愉快。」 他这姿态像只撒娇的大狗，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乔绾月眸眨了眨，双手抬在半空。 好半晌反应过来，又羞赧又好笑，忍不住拍了他后脑一下，细声道。 「你何至于做到这一步呢？」 总归都破了例一次，怎么还坚持要她养身子？ 「我都说了，我身体没事的，你若真的想……」 季九爷突然捧住她面颊，抬头猛地亲了她一口。 乔绾被他堵住了话，一脸无奈。 男人眉眼柔和，凤眸里清晰印着她的面容。 「爷捨不得，再等等。」 乔绾心里软的厉害，咬着唇抱住他脖颈。 季九爷顺势坐到床边，将她整个抱进怀里，喟嘆一声。 「等康安和阿满足了两个月，好不好？」 乔绾突然反应过来。 话题莫名其妙的，从质问他为什么躲她，变成了她欲求不满？ 她顿时心绪复杂，从柔软变成羞赧再到难堪。 猛地站起来，推了季九爷一把，红着脸瞪他。 「谁等不及那个了！」 「满脑子龌龊想法，臭不要脸！流氓！」 她骂完，愤愤转身走了。 季九爷眉梢斜挑，看着她背影。 随即，又看了眼床上咿咿呀呀的两个儿子，顿时哭笑不得。 他心里舒了口气，虽然给小妻子惹羞恼了，好歹也算矇混过关。 再等几日，半个月就过去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捻着佛珠跟出房间。 见明秋守在主卧房门外，便径直回了卧房。 乔绾正在里屋换衣裳，见他进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用过膳，我要到主楼，陪大夫人看看入冬要添置的衣物用物，下午约了六嫂和姨太太们打麻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她说着，一边系好了盘扣，一边往外走。 季九爷伸手要勾她腰肢，被她腰身一扭，灵巧的躲开了。 季九爷失笑，脚步紧跟在她身后，压低声道。 「碰不得，总得让抱一抱吧？」 说着，又要伸手抱她。 乔绾一巴掌拍开他手，毫不留情面，嘲讽的扫了他一眼。 「您自个儿说的，捨不得我，要再等等。」 季九爷噎了噎。 得，这又给人得罪了。 第204章 大妹夫手段有一套啊 一连多日，季九爷不止次次被乔绾推拒，甚至还被拒之门外。 初冬的宁安城，早晚温差是最大的。 乔绾清晨起来，视线透过窗外，看见白茫茫的迷雾，看不清任何景致。 她起身洗漱更衣，打开房门，就见季九爷合身躺在沙发上，听见动静侧过头来。 第265页 乔绾月眸眨了眨，黛眉轻挑。 「您在这儿做什么？」 季九爷这两日都睡在二楼客房，一大早，怎么出现在主卧沙发上？ 季九爷翻身坐起，眉眼带笑，起身走到她身边。 「今日闲来无事，一会儿雾散了，陪你去逛逛珠宝店可好？」 这副讨好的嘴脸，乔绾只觉心下好笑。 她面不改色，踱步往外走，清声道。 「我约了六嫂去百货楼看大衣，一会儿用过早膳便走。」 季九爷闻言，舌尖在嘴里转了半圈儿，负手跟在她身后。 「不妨碍，挑完大衣再挑首饰，爷叫上宋潇一起，一举两得。」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乔绾侧头扫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看脚下，遮掩住眼底的笑意。 「入冬了，宋三爷也快要走了，九爷每日与他在一起，图纸的事谈的怎么样了。」季九爷伸手牵住她，察觉她的抵抗，不由微微握紧力道。 「小心脚下，爷扶你。」乔绾无语，简直白眼都懒得翻，接着道。 「问你话呢。」 季九爷得偿所愿，捏着她纤细柔软的素手，唇角微微上扬，往她身边靠了靠。 「宋潇连着半月多，往那边夜潜七八趟，六嫂那边，有没有提过到了哪一步。」 乔绾微微颔首，与他并肩往餐厅走。 「起先严词抗拒，三次过后装睡，假作不知他去了。现今，宋潇在她房里坐半夜，她也能做到无视他了。」 孤男寡女能深夜共处，本身便是不同寻常的。 乔绾看了眼身边的季九爷，细声道。 「是时候该推波助澜一下，惦记这么久的人，哪怕有一点点不同往常的回应，能够激起他双倍的占有欲。」 宋三爷长到这么大，恐怕是头一次遇见想主动亲近，却总被对方无视的女人。 季九爷牵着她落座，眉梢微挑。 「你这些小伎俩，没想到能哄住情场老手。」 乔绾有些小得意，捡起银箸点了点碟子。 「我这些小伎俩，都是愿者上钩。」 这句话一语双关，季九爷眼底溢出笑意，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上午十点左右，日头升上来，雾气散了。 楚蕴娴应约而至，瞧见衣冠整齐的季九爷和宋潇，不由愣了愣。 乔绾上前挽住她臂弯，带着她往外走，一双月眸笑弯。 「我都憋了许久，今儿难得出门，想让九爷陪我，六嫂可千万别介意。今日你放开手挑，帐都算九爷的。」 这话，刻意忽略了宋潇。 楚蕴娴回头看了一眼，再看乔绾时面露迟疑。 乔绾沖她眨了眨眼，轻轻拍了拍她手臂，直到上了车，才低声道。 「别理他。」 楚蕴娴垂下眼，抿唇点了点头。 四人安排了两辆车，乔绾和楚蕴娴一辆，季九爷和宋潇一辆。 车子驶出季公馆，乔绾回头看了一眼，才对着楚蕴娴徐徐开口。 「入冬了，三哥不会留在宁安城过年，在他走之前，得把你们的事确定下来。」楚蕴娴捏紧帕子，细声询问。 「怎么做？」 「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你给他留下恪守本分珍重名节的印象，他不去试图强迫你，试探你，说明尊重你。」 「接下来，你要做的是，让他察觉你内心的纠结与动摇，让他明白你心里嚮往什么生活，你喜欢，却又畏惧他，想要，却又不敢突破。」 楚蕴娴听的一脸茫然，不是很能理解。 乔绾抿唇，竖起三根手指。 「简而言之。」 「第一点，郁郁寡欢，欲拒还迎。等他察觉。」 「第二点，扮柔弱无助，彷徨不安。让他知道你想见他，又害怕见他。」 「他许久未得到回应，若是你一旦微微松懈，他会欣喜若狂，甚至势在必得。」 「第三点，表明心思，坦言世俗的枷锁，你愿意，却不能从他。逼他绞尽脑汁，乘胜追击。」 「第四点……」 乔绾说到这里，顿了顿，面露犹豫。 楚蕴娴正听的入神，见状纤眉挑了挑，一脸疑惑。 「说下去，我明白要怎么做了。」 乔绾掩着帕子干咳一声，看了眼前头的东风和明秋，竖手挡唇，附到她耳边，悄声细语。 「等他想尽办法要得到你，你不能让他如愿，便是抵不过，成事之后，要强烈抗拒，从此不再见他。」 宋三爷，一定没遇见过哪个女人，明明两情相悦，却不愿意从他，相好之后，转天反倒就将他拒于千里之外的。 楚蕴娴暗自吸了口气，纤眉微微蹙起，神情挣扎不安。 乔绾握住她手，细声安抚。 「你跟六爷当初从未成真夫妻，这事宋潇不知道，他若占了你的清白，知你是完璧之身，定然又惊又喜。」 「你那般重视名节与清誉，他得了你的身子，若你之后突然抽身而退，这才是一击重击。他不会善罢甘休，得到后又失去的，才最让人刺心。」 「不过，最好是一直让他得不到。要拿住他，你得有胆量去搏。」 楚蕴娴咬着唇攥紧帕子，微微点了点头。 左右她这一辈子，恐怕也就搏这一次了。 成了，她兴许真能如乔绾所说，重活一次。 第266页 便是败了，大不了就当做了一场梦，有季九爷和乔绾在，她还是季家的六夫人，后半生依旧衣食无忧。 另一辆车上，季九爷和宋潇并排坐在后座，一个闭目养神捻佛珠，一个翘着腿抽菸。 宋潇百无聊赖，叼着烟睨了季九爷一眼，嗤笑一声。 「昨儿从客房挪出来了？竟然能得着允许陪她逛街，大妹夫手段有一套啊。」 这语气，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季九爷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声道。 「百货大楼就在南安街对面，你到了就可以滚了。」 一副天天看见他，烦得要死的语气。 他越不爽，宋潇越爽。 他吊儿郎当晃着腿，说的话十分厚脸皮。 「你别说，这段日子还住习惯了。」 「入冬了，爷也该添置几件衣裳，来都来了，相信大妹夫你不会吝啬的，是吧？」 季九爷眉心蹙了蹙，一脸不耐烦。 「你还想混吃混喝到什么时候？图纸又不给爷，打量爷有多大耐心呢？劝你麻利儿赶紧滚回流城去，不然还等着留下过年？」 宋潇闻言嘿了一声，一脸你说的有理，我正有此意的神情。 「还是大妹夫知我心意啊，知音啊！在宁安城过个年，属实妙！」 季九爷懒得理他，他面上有多冷漠，心里就有多嘲讽。 第205章 这语气，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 女人逛街买衣服首饰，还有专人付钱。 大概是为数不多，能让心情好到爆的方法。 季九爷和宋潇陪了半小时，就果断离开。 两人呆在车上等了三个多小时，只等到午膳的时间都过了，才看见两人从百货大楼出来。 两人身后加上东风和明秋，共六个人，都是双手满满。 宋潇掐了烟，长舒了口气。 季九爷一脸淡定，开门下车，迎上前，牵住乔绾的手，将人拉到身边。 「用过膳再回吗？」 乔绾摇了摇头，她最近几个月是身子骨歇乏了，这一会儿，就累的脚疼。 季九爷点点头，扫了楚蕴娴一眼。 「六嫂坐后面的车，我有几句话跟绾绾说。」 他说完不等楚蕴娴反应，牵着乔绾径直往前走。 乔绾有心给两人创造独处机会，回头看了一眼，沖楚蕴娴比了个手势。 楚蕴娴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先后上车，默了默，只能抬脚走向后头的车。 宋潇见状，狐狸眼不由瞪了瞪，下意识扫了眼脚下十几枚菸头，顿时心里骂了句娘。 狗日的季老九！ 他快速的用脚归拢了一下菸头，在楚蕴娴上车前，用脚踩住。 两人谁也没看谁，东风默默发动了车子。 不管后面车上的两人多别扭。 前头车里，赵滨从后视镜扫了一眼，顿时觉得牙都酸掉了。 季九爷脱了乔绾的小跟儿鞋，将她脚搭在腿上，正垂着眼给她揉脚。 乔绾靠在车窗上，支着下巴，欣赏他这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季九爷温声和语，十分好脾气的模样。 「脚疼的厉害吗？用不用去医馆看看？」 「以后还是让人将衣服首饰送回季公馆给你挑，你刚出月子，这么走，以后会落下病根儿。」 赵滨撇了撇嘴，恨不能自己眼瞎耳聋。 乔绾支着下巴，朱唇抿着笑，月眸轻飘飘扫了季九爷一眼。 狗男人，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这么殷勤，是为着什么。 是啊，今日她两个儿子，满两个月了。 这分明是不想睡客房了。 乔绾也没理他，任由他捏了一路。 回到季公馆，是下午两点。 从车上下来，等在前厅外的韩兆，便拿着封信迎上前。 「九爷，薛启军的电报。」 季九爷接过，当场拆开。 乔绾看了他一眼，也没多停留，径直进了院子。 楚蕴娴稍坐了一会儿，没应乔绾的留膳，带着品莲回去了。 等乔绾洗漱完下了楼，季九爷还坐在前厅里，不知在交代韩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吗？」 她走到季九爷身边坐下，看了眼韩兆手里捏着的信封。 季九爷神情温和，将她手握在掌中，随口解释了一句。 「矿山出了些事故，薛启军捉拿人的时候，发现了胡家旧部的踪影。」 东北胡家，当初被季九爷和宋潇分割了领地，旧部随着胡家余孽的消失支离四散了。 乔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缓声猜测道。 「会不会是胡家逃走的人，率领旧部故意而为？」 季九爷握着她手捏了捏，眉眼淡淡，薄唇微勾。 「所谓落草为寇，官政局面稳固，不足为惧。」 顿了顿，他接着交代韩兆。 「不过涉及到金矿，不能掉以轻心。」 「你去吧，让佟骁协助薛启军，全面巩固三省内各个关卡，率兵剿灭方圆百里内所有盗匪寨窝，尽力做到斩草除根。」 韩兆眉眼严肃，低声应了，转身匆匆离开。 季九爷牵着乔绾起身，往餐厅走去。 乔绾四下扫视一眼，低声询问。 「宋三爷呢？」 「大约又不知道晃悠到哪儿去了。」 第267页 季九爷语气闲适，颇不在意。 乔绾微微抿唇，浅嘆一声。 「赶快搞定他，我们就能启程回苏省了。现今正赶上金矿出事，苏省境内不算太平，大帅应该不会执意留我们。」 季九爷知道她，是念着开春万睿娶亲的事，眉眼带笑看了她一眼。 「你有把握了？」 乔绾微微颔首，稳稳落座在餐桌前，黛眉轻挑。 「腊月之前，六嫂能拿下他。」 「我现今只好奇，他会用图纸来换人，还是试图将人偷走。」 季九爷失笑，夹了菜搁在她面前盘子里。 「听你的打算，是不想在季公馆过年？」 乔绾慢吞吞咀着嘴里的食物，月眸清澈盯着他看。 「康安和阿满的头一个年，若是不在季公馆过，大帅会不高兴吧？」 这是既不想在季公馆过年，又想让季九爷帮她解决。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眉眼带笑看着她。 「过年时小崽子们满过百天，正是能抱出来炫耀的时候，若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他多少会不高兴。」 乔绾舔了舔唇瓣，抿了一口粥没说话。 季九爷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于是凤眸漆黑瞥了她一眼，压低声慢吞吞道。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今晚，爷想回屋睡。」 乔绾险些喷出一口粥来。 她抿着嘴闷咳两声，月眸瞪了季九爷一眼，甩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让不让人好好用膳了！你若是不饿，就起开！」 这语气，季九爷听着，要多不耐烦有多不耐烦。 他心下郁闷，薄唇微抿，指尖敲击着桌面。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难哄了，过去明明三言两语就能逗好的。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赵滨跨进门，就看见一副微妙的场景。 夫人垂着眼默默用膳，九爷支着下巴直勾勾盯着她看。 他脚步顿了顿，摸了摸揣在衣兜里的小瓷瓶，走到季九爷身边。 「九爷，属下出去时，见七爷那边好像叫了大夫，方才回来，说是大帅和大帅夫人都过去了。」 沉静已久的季七爷，如今在季公馆是个如六夫人一般，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他能出什么事儿？ 乔绾闻言，抬眼看赵滨。 季九爷也坐直了，淡淡道。 「先去打听打听，看看什么事。」 他说完已经站起身，目送赵滨离开，又垂眼看乔绾。 「你先别去了，爷先过去瞧瞧。」 乔绾嗯了一声。 季九爷凤眸微动，指尖捻了捻，轻轻捏住她白嫩的耳垂，低声道。 「说好了，今晚回屋，嗯？」 乔绾：「……」 她的神情既无奈又嫌弃。 季九爷闷笑两声，松开她耳垂，又揉了揉她发顶，这才单手插兜，抬脚走了。 乔绾目送他背影，愤愤的磨了磨牙。 狗男人！ 「想分房就分房，想进屋睡就进屋睡？呸！」 第206章 夫人可真是块儿璞玉，为夫幸甚 季九爷走进季七爷楼院时，正遇上要离开的季大帅和大帅夫人。 瞧见他，季大帅难看的脸色顿了顿。 他的几个儿子，死的死，废的废，到最后也就是老九，还像些话。 「父亲。」 季九爷温和一笑，走上前。 「七哥怎么样，没事吧。」 季大帅负着手，沉了口气，沉声问他。 「白芍死了，你给弄哪儿去了，她毕竟是你白伯伯唯一的骨血，他去了，他的女儿，不能死无其所。」 季九爷面上笑意微敛，看了大帅夫人一眼，默了默淡淡道。 「不知道，我没经手。」 季大帅眉心一皱，一脸复杂的看着季九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拂袖离去。 大帅夫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情温婉淡泊。 等季大帅离开了院落，她才看向季九爷，徐徐开口。 「老七是喝多了，骤然听说这件事，难免有些癫狂，你还是别进去了，他还不太清醒。」 季九爷唔了一声，径直转身往外走。 大帅夫人跟在他身后，两人出了院子，就听季九爷冷声问道。 「那个送酒的下人呢。」 「被老七杀了。」 杀了？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没吭声。 到分岔路口，大帅夫人停下脚步，眉心微蹙，语重心长道。 「魔障没了，总有一天他能清醒，只是眼下浑浑噩噩，不知要磨到哪天，你若有空闲，费心盯着他些，只剩你们兄弟三个，别再让大帅心痛。」 季九爷眉眼冷峻，淡淡嗯了一声。 回到东南楼院外，赵滨正巧赶回来。 「九爷，属下查看了尸首，一枪毙命。人是半个月前刚进府的，家里只剩一个十二岁的妹妹，在左岸绣坊做工。」 季九爷垂眼看手里的佛珠，踱着步子走进院，声线清冷。 「整日酗酒，喝的都不清楚了，还能一枪毙命。何况，白芍的死讯是谁告诉一个下人的？」 赵滨点点头，低声道。 「属下会再细查。」 言罢，他从军装兜里掏出两个瓷瓶，递给季九爷。 第268页 「属下去取药的时候，傅夫人叮嘱说，这药吃一个月可停十日半月。」 季九爷接过药点了点头，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绷着脸指了指他。 「管好自己的嘴，嗯？」 赵滨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低应了一声。 季九爷走进前厅，一路上了楼，转了一大圈儿，在书房找到的乔绾。 「在做什么？」 他单手插兜，眉眼带笑，绕过书桌走到乔绾身后。 桌上摆着算盘和帐本，小妻子一项项算的清晰，纤细的素手在算盘上飞快跳跃，轻盈地犹如蝶舞。 他看了一会儿，视线开始漂移到她面上。 虽然已经做了母亲，可她仍旧是个年轻的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已经能替他打理宁安城内的店铺流水。 这些，他甚至不曾安排人教过她。 「你接手这些帐目也有些日了，还从未曾听你提过疑问。」 乔绾抽空看了他一眼，月眸里浅含笑意。 「什么疑问？」 「你为什么有这么些店铺？都是些什么店铺？下头上缴的这些钱都花去哪了？」 乔绾说着笑了笑，黛眉轻挑，视线落在帐本上。 「这些疑问，从帐本上都是可以找出答案的。」季九爷失笑，手撑在她椅背上，温声道。 「爷是说，从没听你有哪些帐目上的疑问，有些帐含糊不清两笔带过，你就没有看不懂的？」 乔绾樱唇微抿，眸光流转，轻轻摇了摇头。 「你下头那么些人，一阶一阶递减下去，多少要让人捞一些，谁不想过好日子。没有油水和利益，谁又甘心替你做事，数额不算越界的，也便无需细究了。」 季九爷凤眸笑意里溢出几分欣慰，抬手揉了揉乔绾的发顶。 「你不过是在万府时学了一小段日子，没想到闷不声的，摸索的这么细緻，是块掌财理家的好料子。」 被他夸了，乔绾难免有些小得意。 「我聪明着呢，我会的东西也还多着呢。」季九爷闻言闷笑两声，微微俯身贴近她，轻言细语道。 「是啊，调香的手艺搁置这么久，随手捡起来，就给爷撩倒了。」 「夫人可真是块璞玉，为夫幸甚。」 说着正经的事儿，三言两语又挑起那天的事，乔绾难免羞赧。 那天她虽是故意的，可她怎么能承认。 她强作镇定，梗着脖子道。 「那日，你走前我就提醒过你的，哪想到你这么不经撩拨呢，我不过是试一试，谁知你……你还有脸说！」 她说着，抬手推在季九爷脸上，蹙着眉一脸不耐烦。 「你走开，别捣乱，我忙着呢。」 季九爷失笑不止，抬手捏住她素手，不肯松开，嗓音低磁柔和，仿若引诱。 「那日爷没掌控好，这段日子在客房睡，爷深刻反思过了错处。夫人给个机会，让爷好好表现一回，将功补过，可行？」 把最流氓的话讲的再正经不过。 季九爷这份口才，实在让乔绾嘆服。 乔绾一脸敬佩和无奈，差点给他拍手叫好了。 「你赢了，先出去吧，我们晚些时候再谈，成吗？」 她这里劳心劳苦的，他这里闲的发慌净捣乱。 季九爷得到想要的答案，满意一笑点点头。 他抿紧唇，后退着远离她，安安静静坐到了沙发上。 乔绾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算帐目。 两人一个看帐，一个看人。 两个小时，一派岁月静好的情景。 傍晚六点钟，明秋敲门提醒两人用膳，乔绾才合上帐本，伸了个懒腰。 季九爷自动自发走到她身后，殷勤的给她捏肩捶背。 乔绾忍着笑，踏踏实实享受了一番。 等两人相携下楼，正遇上大步匆匆奔进来的韩兆。 「九爷，兵府司出事儿了。」 乔绾看了季九爷一眼。 季九爷神情淡淡，搓了搓腕上佛珠。 「什么事儿。」 「是三少爷，午后跟人对练，不小心折了胳膊。」 乔绾黛眉微拧，一脸诧异。 什么人这么大胆量，明知季呈耀身份，还敢下这么重手？ 季九爷面无表情，沉凝了会儿，抬脚往外走。 「人呢？」 「还在草春堂，大帅已经得了消息，派人去接了。」 「谁这么没轻没重。」 「是羌吴。」 乔绾目送他们离开，转而唤了明秋过来。 「羌吴是谁？」明秋杏眸眨了眨，解释道。 「羌吴是傅夫人的义弟，秦老爷没有儿子，养了他妹妹的遗孤。他原就年轻气盛，年幼时就跟三少爷有隔阂，两人一直都不对眼。」 乔绾点点头，难怪，知道季呈耀身份还敢对他下重手。 第207章 这小子，跟他使起心眼儿了 季九爷赶到主楼，没多久，季呈耀就被人接了回来，同行的还有秦燕璃和傅渊博。 四夫人迎上前，小心翼翼的扶季呈耀坐下，哭天抹泪心疼不已。 「好好的，比划两下，怎么还没轻没重的！」 「耀儿，疼不疼啊……」 她见着秦燕璃，更是气的咬牙切齿。 「都是孩子，怎么心这么狠，比划两下点到为止就是了！何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他眼里还有季家吗！」 第269页 秦燕璃和傅渊博纷纷垂着眼，并没接话。 季呈耀胳膊挂在胸前，闻言蹙着眉开口。 「母亲，别嚷嚷了。」 四夫人掩着帕子拭了拭泪，还要说什么，被季四爷扯了一把，才不甘愿的闭了嘴。 季大帅端坐在正位，眉眼沉肃打量了打量季呈耀的伤势，沉声道。 「两个半大孩子，比划拳脚本就是没个轻重的，军营里，磕磕碰碰都是难免，养一阵就好了，不必大惊小怪。」 「大帅！耀儿他自幼金尊玉贵……」 季四爷咬着牙拽住她，低声训斥。 「你安静一会儿，闭上嘴成不成？」 四夫人咬着牙，气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终究没再继续咋呼。 季四爷沉了口气，扫了一旁的季九爷一眼。 季九爷面无表情看着季呈耀的胳膊，长腿轻搭，一手捻佛珠，一手摸了摸下巴，没吭声。 季呈耀额头都是汗渍，面上神情像是隐忍痛楚。 「这次是我大意了，爷爷说的对，不是什么大伤，养养就好了。」 季九爷撑着下巴，与他对视一眼，突然笑了笑。 「你能这么想就好。」这是并不想给他讨公道。 四夫人脸一黑，季四爷也不由眉心微皱。 碍于季大帅没说话，两人也没敢吭声。 季呈耀勉强一笑，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 「大家时常比试，总有胜败，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日后会更加勤勉的。」 季大帅闻言面露欣慰。 「是长大了，想的明白就好。」 说完，又转头看向季九爷，沉声交代。 「现今不打仗，你练兵也不必这么严谨，若是人人都这么搞，隔三差五得伤多少人。」 季九爷唔了一声，轻飘飘扫了傅渊博和秦燕璃一眼，慢悠悠回道。 「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明日我会交代下去。」 言至此顿了顿，凤眸带笑看了眼季呈耀。 「不过，军营里，若有不服本事者可随意比试，是不成文的规定。三儿输了，我总没道理借着身份去惩处胜者，传出去该怎么服众？」 「何况，三儿自己也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他既也承认技不如人，自然也是不计较的。」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若是斤斤计较，日后怎么带兵打仗。」 季呈耀虚心低头，「九叔说的是，我会刻苦练习，总有一日凭本事打败他，而不是凭身份。」 季九爷站起身拍了拍他背，一脸欣慰的点了点头。 「这才像话，你好好养伤，最近就别去兵府司了。」 他说完，对着季大帅点了点头。 「父亲，既然三儿没什么大碍，那我先回去了。」 得到季大帅默许，季九爷转身往外走，路过傅渊博和秦燕璃时，扫了两人一眼。 两人齐齐向季大帅辞行，跟在季九爷身后离开主楼。 等三人身影消失，四夫人气的帕子都快揪烂了，她气不过，忍不住低声啜泣。 「这可真是世风日下，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仗着掌权就包庇自己人，当别人都是傻子，可怜我的耀儿……」 「母亲！」 季呈耀头疼，皱着眉低喊一声，打断了四夫人。 站起身来跟季大帅告别。 「爷爷，母亲也是担心我，您别怪她。若是没事，我先回去了。」季大帅点点头，温声道。 「你去吧，这两日不用过来，好好养伤，别落下病根。」 「是。」 等四房一家子离开，前厅里静下来。 大帅夫人看了眼大帅，和声细语道。 「三少爷长大了，识大体明事理，大帅该欣慰的。只是老九倒也不是那等偏颇之人，他对晚辈管教苛刻，总归没有坏处。」 季大帅沉着脸点了点头，默了默，站起身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们行事都在分寸里，我心里明白。」 说完径直上了楼。 今日又是季七爷那儿出事儿，又是季呈耀断了手，晚上是没必要共食了。 大帅夫人目送他拐过楼梯口，才扶着老嬷嬷的手站起身，低声道。 「你瞧瞧，也难怪老四家的憋屈，三少爷也知道看人眼色忍气吞声。」 「若是换了过去，那叫羌吴的小子铁定要吃顿排头，秦家和傅家都得受连累。」老嬷嬷闻言点点头，一边扶着她上楼，一边悄声道。 「四房毕竟是庶出，过去只三少爷一个，大帅自然疼的眼珠子般，现今九爷添了两位小少爷，这嫡庶分明就体现出来了。」 「四房作威作福多少年，四夫人没少在您跟前失规矩，也该他们收敛收敛了。」 大帅夫人勾了勾唇，没接话。 大帅身体不算硬朗了，老九现今掌着权，他怎么可能为了庶房的鸡毛蒜皮，去动摇少帅的势力。 时局不同了，宁安城早该洗洗牌了。 这厢，四房一家三口，回到楼里又不知怎么闹了一通。 季九爷这边，离开主楼，带着傅渊博和秦燕璃径直往东南楼走。 傅渊博单手插兜，沉声道。 「我都盘问过羌吴了，今儿这事儿给那小子也吓得够呛，三少爷主动跟他约斗，他一开始就摸不着头脑。」 「照他说的，他也没留意是怎么错了力，就闹成了这样。」 第270页 季九爷眉眼冷峻，也不知听没听见，没接这话。 秦燕璃安安静静没开口。 倒是韩兆闻言，低声接话道。 「上午七爷楼里出了事儿，九爷正让赵滨暗中盘查，下午三少爷就闹这么大动静，这也太巧了。」 傅渊博跟秦燕璃对视一眼，都没再吭声。 静默许久的季九爷，突然嗤笑一声。 他慢吞吞将佛珠套回手腕，似乎嘆了口气，低低道。 「这季公馆里，多少眼睛哪，真想藏着什么，那是难如登天，越乱，就越引人注目。」 这小子，跟他使起心眼儿了，是怕他查出什么，想用苦肉计干扰他。 比试断了手，就能排除他曾潜回季公馆杀人的可能？ 他若是不来这齣戏，反倒还不引人注目，又或者，是故意让人注意到他的？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站住脚步，回头扫了傅渊博夫妻一眼。 「天都黑了，跟着爷做什么，要留饭？」 傅渊博翻了个白眼，拉着秦燕璃，扭头走了。 第208章 正好没吃饱，肚子里缺油水 季九爷推门进屋，乔绾刚洗漱完从浴室出来。 她穿了件儿天水碧色的蚕丝睡裙，正拿着帕子，一边走一边擦头发。 「回来了，那边怎么样？三少爷伤的重吗？」 季九爷长腿迈开，到她身边接了帕子，将人拉到沙发上坐好，亲手给她擦头发。 这头青丝乌黑如缎，衬着乔绾冰肌玉骨犹如玉人。 他眉眼柔和，手上力道也放轻了，语声闲适跟她搭话。 「一条胳膊而已，又能伤的多重？这小子现今是心上多戳了几个眼儿，倒也有意思。」 乔绾听着这话，像是话里有话。 她扭头仰视季九爷，轻声道。 「怎么，这也有门道儿？」 季九爷垂着眼看她，小妻子水灵灵的，眉眼如画，一副好奇的神情对着他，模样实在可爱。 他薄唇勾了勾，修长的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丝，轻轻缠绕着，语气漫不经心。 「这事儿得等再查查，你就不必费心了，只打理好六嫂和宋潇那边就成。」 乔绾月眸眨了眨，闻言也没再问，摸了摸半干的头发，站起身来。 「饿了，去用膳吧。」 季九爷微微诧异，拉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托到怀里，目光专注细细看她。 「怎么还饿着？」 乔绾歪了歪头，一脸莫名其妙。 「等你呀，现在才八点钟，也不算晚。」 季九爷薄唇微抿，唇角上扬，抑制不住眉眼间的愉悦。 大手顺了顺她纤细的嵴背，温声道。 「等着，爷让人传膳。」 他说完要走，被乔绾一把抱住手臂。 馨香柔软贴过来，季九爷身形一顿，垂眼看着她，凤眸里的墨色微微流淌。 「怎么？」乔绾毫无察觉，冲着他笑的乖巧，软声道。 「九爷，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吃过辣的了。」 乔绾在顾家长大，顾家祖籍是蜀中人，府上厨子最拿手的便是川湘菜。 她不能说多能吃辣，至少口味一直偏重一些。 从她有了身孕，季九爷看的紧，到现在得有一年没吃过有滋有味的东西了。 吃顿香辣可口的饭菜，这个念头从乔绾坐月子开始，就时不时浮现。 今日她出双月子，一早就交代了明秋要小厨房做几样爱吃的菜。 季九爷默默看着她，眉梢缓缓挑起，没吭声。 乔绾樱唇抿着笑，摇了摇他手臂，细声细语。 「厨房都做好了水煮鱼，酸辣鸡爪，盐焗虾，不吃就浪费了。」 明秋是不敢不交代下去，但敢不敢端上来，还得季九爷点头才行。 季九爷舌尖顶了顶腮，神情莫测看着她，声线慢条斯理。 「只这几样，能满足你？」 乔绾眸子弯成月牙，乖的不像话。 季九爷眼瞅着，小妻子若是有条尾巴，怕是得甩的十分欢快。 合着，白日里花了那么些大洋买买买，他又是好言好语的哄，又是捶肩捏脚低声下气，都是草率了。 什么都不如一顿合她心意的饭菜，来的实用？ 季九爷莫名觉得很无奈。 他嘆了口气，牵着她往外室走。 「还想吃什么？今夜都满足你。」 给她伺候的妥妥帖帖，一会儿他才好大展拳脚。 乔绾自然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左右她也躲不过，何不让自己先高兴。 于是，这个晚上的晚膳格外丰盛。 以至于宋潇从房间出来，准备出去的时候，还看见明秋带着人端了酒菜往楼上送。 他眉梢挑了挑，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已经一脸不屑。 季九爷陪着乔绾，又是剥虾又是倒酒，自己是滴酒未沾。 等乔绾吃饱喝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 他笑了笑，起身走进屋，洗了手出来，将人一把抱起来，神情闲适悠然。 「饭后运动，有利于消食，这事儿，交给爷来帮你做。」 乔绾又羞又笑，踢着脚踢掉了鞋子。 季九爷一脚将门勾上，将人压进床榻里。 乔绾抿着嘴躲开，月眸弯成月牙。 第271页 「没洗漱，满嘴油。」 季九爷闷笑一声，捏着她精緻的下巴，笑语沉柔。 「爷帮你擦，正好没吃饱，肚子里缺油水。」 乔绾笑不可遏，笑声被他吞噬殆尽。 狗男人，撩起人来该死的迷人。 屋内灯火昏暗，痴人如梦。 屋外云渺避月，熟练了爬墙的某人，熟门熟路潜进了主卧。 意外的，本该躺在床上装睡的女人，正靠坐在床头静静看着他，像是专门等他的。 宋潇站在门边，不知该进该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楚蕴娴抱着薄被，清亮的眸子水波微动，神情复杂。 「三爷每夜都来，究竟想做什么。」 宋潇也没想到，她装傻充愣半个月，居然会在今晚突然挑明。 他咳了一声，单手插兜，往床边走了两步，站在床尾与她对视。 默了默，大咧咧开口。 「夜探香闺坚持不懈，爷还能想干什么？明知故问。」 楚蕴娴心绪复杂，说他是个登徒子风流种。 可他每夜来，除了坐在沙发上半夜，从不曾越矩。 「我是个寡妇，还是季家的媳妇儿，宋三爷所思所为，就不怕被人察觉，让自己陷入危境。」 宋潇嗤之以鼻，屈身坐在床尾，深邃英朗的眉眼间都是桀骜不驯。 「这世上我宋老三看中的女人，哪怕她是皇太后，爷也照样下手。」 「季家，何足畏惧？」楚蕴娴攥紧薄被，蹙眉沉声道。 「三爷不畏惧，我畏惧！」 宋潇张了张嘴，如鲠在喉。 楚蕴娴直直看着他，神情凛然严肃。 「若是被人发觉，清誉被毁，等待我的将是死路一条，我会被三爷害死，这也是您意料中的事？」 宋潇眉梢斜挑，抿唇道。 「不必担惊受怕，爷既然敢来，自然不会让人瞧见。」 楚蕴娴闭了闭眼，撇开头不看他，她脸色苍白眼眶微红，是很委屈的模样。 「今日有些话，我要跟三爷说清楚。」 「我不知哪里招惹了你，但我素来安分守己恪守本分，从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我只想求个安稳，还请三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宋潇浓眉紧蹙，翘着腿打量她，半晌后，低低开口。 「爷虽然不强人所难，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看中一个女人。」 「也知道你谨慎小心，你跟了爷，爷自然会护着你。季家老六都死了多久，难不成你要守寡一辈子。」 楚蕴娴含泪苦笑，神情透着几分嘲讽。 「我与六爷虽无夫妻情分，他死了，我好歹还是名正言顺的六夫人，即便是守寡，也是清清白白受人尊重的。」 「若是跟了三爷，三爷嘴上说护着我，实则又能为我做什么？」 「旁的且不说，给我名分，三爷能做到？」 第209章 我是个俗人，看重清誉和名分 宋潇爱美人，前半生风流无度，但他从不招惹有夫之妇。 有朝一日会栽在个寡妇身上，也是始料未及的。 可这个女人，不管是柔弱无助避他如蛇蝎，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他都觉得很与众不同。 他想得到一个女人，从没有失手的。 但给楚蕴娴名分，老季家和老宋家的关门，都不是好闯的。 所以楚蕴娴问出口，宋潇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他沉默了，换了楚蕴娴一声冷笑。 「三爷口口声声说会护着我，可连这一点都不曾想过，难不成让我做见不得人的事？」 「我是个俗人，看重清誉和名分。寡居偷人，我楚蕴娴可做不出来。」 这话实在不太好听，宋潇蹙了蹙眉，沉声开口。 「这事得从长计议，爷一时半会儿做不成，所以不应诺。」 「知你跟那些女人不同，也从没想过强你，今日若你肯点头，给些时间，我来安排。」 楚蕴娴纤眉轻蹙，怔怔看着他，喉间咽了咽，低声询问。 「三爷早晚要回流城，你说安排，是要带我走，还是让我等你回来。」 若是带她走，她姑且能孤注一掷搏一搏。 等他回来，可就了了无期了。 她能跟他坦言面对这个问题，说明她心里动摇，宋潇心里难免也有几分欢喜。 他起身走到楚蕴娴身边，就近坐下。 「你是想跟爷走，还是想等。」 楚蕴娴抿紧唇，苦笑一声。 「宋三爷做什么，又何曾真的在意我怎么想。」 她这副神情，像是对他的死缠烂打无可奈何。 宋潇眉心蹙起，收回视线，站起身道。 「你慢慢想，爷这点时间还等得起，你若是想不明白，爷再替你想。」 他说完，抬脚离开。 楚蕴娴目送他离开，下意识蹙眉攥紧薄被。 她这算是让他察觉她的动摇，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吧？ 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 季九爷凌晨两点钟才睡着。 清晨七点天蒙蒙亮，他便起身。 在院子里跟东风切磋了套拳脚，上楼又洗漱用了膳。 回到房间，钟錶指向九点半，床上的人还睡的香甜。 他换好了军装，走到床边，轻抚乔绾柔软的发顶，温声唤她。 第272页 「绾宝贝，用过膳再睡。」 乔绾蹙了蹙眉，侧过头没应声。 季九爷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脖颈和锁骨，上头殷红交叠错落密布。 瞧着……格外媚态。 他眸色暗了暗，忍不住俯首，吻覆盖其上，轻如落羽。 乔绾痒的缩了缩脖子，闭着眼推他，声音绵软微哑。 「走开。」 季九爷握住她手，亲了两口，低低闷笑。 「肚子不饿？」 昨夜又是哭又是叫，累到声儿都快没了睡过去的，运动量大，该是饿的。 然而，回应他的是乔绾酣睡的容颜。 季九爷凤眸笑眯，神情宠溺无奈，替她掩好被角，低柔交代道。 「爷去趟兵府司，午后回来。」 这话，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 季九爷便没再打扰她，径直起身离开房间，到了外室吩咐明秋。 「厨房温着饭菜，别去打扰夫人。」 明秋快速的看了他一眼，低着头应了一声。 「是。」 赵滨等在门外，等季九爷先行，他跟在身后。 一抬眼，眼尖的看清，季九爷低头时，后颈衣领上沿儿，漏出三道血印。 不由眉梢抖了抖，一脸戏嚯。 暗道，啧啧，难怪夫人到现在还没起身。 出了院子，韩兆已经等在车旁，先递上两封信。 「国外的探子来了消息，寄回来两封信，是三少爷那位女老师往国内寄的家书，被咱们的人拦了下来。」 三人依次上车，季九爷拆了信低头看。 赵滨干咳了一声，当先开口道。 「昨儿夜里属下到兵府司和秦家又了解了下情况，羌吴这小子平时是有些虎，但还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 「而且，三少爷这次从国外回来，明显像换了个人一样，羌吴对他也不像过去那么瞧不起，两人平时相处也还算和睦。」 「突然整这么一出，羌吴心里还怪愧疚的，九爷知道的，傻小子直肠子，不会装傻充愣。」 季九爷摸着下巴嗯了一声，又问起死在季七爷楼里那个下人。 「季老七那边怎么样，该是清醒了，没什么动静？那个下人是不是他杀的，他不会糊涂到不清楚。」 韩兆如实道。 「七爷清醒了，盯着那边的人不曾回话，应当是没什么动静。」 赵滨回身看季九爷，声线压低。 「那人的妹妹现今孤苦无依，属下昨儿跟傅爷说了，将人暂养到傅府做丫鬟，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 季九爷点点头，慢吞吞将信塞回信封里。 「这个女人要回国了，信是寄给三儿的。不必打草惊蛇，盯着她，等她回来再说。」 「是。」 车子抵达兵府司，季九爷带着赵滨和韩兆走进主楼，拐过三楼楼梯，便瞧见一人在他书房门外晃悠。 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身军装板正，生的高挺结实，是很健朗的模样。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过来，立马站了个军姿，粗声喝道。 「少帅！」 季九爷单手插兜，踱着步子走到他跟前，凤眸隐隐带笑。 「一大早，不去训练，偷懒？」少年绷着脸，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磕磕巴巴道。 「回少帅，属下……属下来认错的，昨天比试是我疏忽，不小心伤了三少爷。」说着话，羌吴挠了挠头，低声道。 「不管如何，事已成定局，不然……您罚我板子吧，我这心里过不去。」 季九爷嗤笑一声，推开门走进屋，头也没回的问他。 「谁定的军规，比试赢了要挨罚？爷怎么不知道。」 羌吴站在门口踌躇不定，被赵滨踢了一脸，才跌跌撞撞走进屋。 他站稳了，吭哧道。 「那……那毕竟是三少爷，我以下犯上，该罚。」 季九爷坐到书桌后，唇角勾了勾，没接话。 赵滨眉开眼笑，拍了拍羌吴的背。 「九爷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臭小子，少耍油皮，滚出去跑十圈，就算罚你质疑军令了。」 羌吴一脸懵，看了看三人，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他走了，韩兆随手将房门关上。 季九爷翻出图纸，一边垂眼看，一边拿起笔，声音慵懒。 「大帅昨晚说了，整顿军营比试风气，自今日起，再有手脚没轻重伤了人的，伤人者赔付受伤者医药费。」 赵滨记下，转头找了纸笔来写下，然后拿了季九爷的戳盖了章。 「属下传达下去。」 人是没道理罚，但是做样子给别人看，还是有必要的。 第210章 有些香的功效，立竿见影 乔绾醒来时，是正午十二点多。 她嗓子疼得厉害，也没喊人，自顾自从床上爬下来。 走进浴室洗漱，抬眼就看见，镜子里的人，穿件儿半袖睡裙。 殷红痕迹斑斑，脖子锁骨和胳膊上触目惊心，不知道还以为得了什么疹子病。 脑子里回忆起昨晚的痴缠，乔绾顿时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她连忙低下头匆匆洗漱了，快步走出浴室，打开衣柜取了身高领长袖旗袍。 然而正要更衣时，低头又看见雪白的玉腿上也没能倖免。 她崩溃的捂着脸蹲在地上，嘀嘀咕咕开始骂人。 第273页 「狗男人，疯起来没个节制，让我怎么见人！」 乔绾咬着手指头开始苦思，最后想起来柜子里，还有压箱底的几身儿旧时裙褂，连忙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 房门打开，明秋侯在外室，一眼瞧见乔绾破天荒穿了身旧时裙衫，不由茫然的歪了歪头。 「夫人，您……」 乔绾镇定的咳了一声，举止自然的走出来，缓声道。 「传膳吧，我饿了。」 明秋应了一声，一脑袋迷茫的出去传膳。 趁乔绾用膳的功夫，她进屋去打扫收拾，进门就瞧见床上扔了一堆衣裳。 衣柜门半开着，像是遭了贼似的。 她也没敢多问，闷着头将衣柜收拾整齐，又去铺床。 等明秋抱着换下来的床单出来时，已经一脸平静。 乔绾端着碗喝粥，眼睫颤了颤，也没敢看她。 明秋将床单抱出去，再回来时，乔绾已经用完了膳。 明秋垂着眼默默收拾了碗筷，低声打破尴尬。 「夫人，六夫人在待客厅，坐了有两刻钟了。」 乔绾点点头，举步往外走。 楚蕴娴今日来，是因着季呈耀受伤的事，两人面对面而坐。 「昨日傍晚的事，当时天色晚了。不过三少爷是季家庶长孙，按理说我们做长辈的，应该去慰问一下。」 乔绾点点头，持着镊子拨了拨雕花黄铜小香鼎里的香粉，细声道。 「只怕四嫂心里不痛快，未必会领咱们情，事儿出在兵府司，也没听九爷要怎么处置，我去了，平白招几个白眼。」 楚蕴娴微微颔首，视线落在香鼎上。 「既然如此，不如请大帅夫人一同去，有她在，四嫂多少会收敛些。」 乔绾嗯了一声，抬眼看她，面含浅笑。 「那就等两点后吧，夫人身子骨弱，别吵了她午睡。」 楚蕴娴自然点头，随即倾身上前，用手扇了扇风，鼻翼轻动。 「几次来都见弟妹爱燃香，只是每次都觉得，香的浓淡和味道不同。」乔绾月眸笑弯，看了她一眼，细声道。 「只是个小爱好，过去我在顾家，母亲身边有个老嬷嬷，一手调香的好手艺，我跟着学了几手，时间久了，便也喜欢上了。」 这话倒是不假，只是年幼时学调香，是为了一门手艺，挣些私房钱。 后来跟听楼学调香，是为了用这门手艺傍身，此事较隐晦，不能细说。 楚蕴娴听完，面露羡慕和惊嘆。 「九弟妹属实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上次在大帅夫人那儿，听你就中馈之事提的疑问和见解，便知你对掌家中的门道也有所了解。」 「我听说，九弟还教你骑马打枪，甚至开车。」 「这些……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不只是她，许多贵门夫人和千金们，整日只拘泥于眼前的吃喝穿戴，谁又真的会去学这些东西。 何况，乔绾拿捏男人心思的本事，也实在令她望尘莫及。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是真的对这个小自己数岁的姑娘感到敬佩。 乔绾浅浅一笑，竖掌遮唇，悄声道。 「你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你，有些香的功效还是立竿见影的。」 说着意味深长的沖楚蕴娴挑了挑眉。 楚蕴娴茫然的眨了眨眼，疑惑道。 「什么功效？」乔绾月眸清澈看着她，抿唇笑道。 「九爷试过。」 楚蕴娴怔了怔，对视上她略显魅惑的眸子，突然浑身一麻，连忙红着脸摆了摆手。 「不必了，我……我不需要。」 乔绾低声失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楚蕴娴面露尴尬，不自觉抿了抿鬓发。 她就说，季九爷这种男人，栽在乔绾身上，总归不会只因为她生的美。 乔绾微微嘆息，一字一语慢悠悠道。 「再正直的男人，天生都有劣根性，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只凭喜欢你，他今日喜欢你，明日保不齐就会喜欢别人。」 「他们的心思大多放在争权夺势出人头地上，女人占很小的一部分，你不使些小手段，拿捏他，满足他，让他觉得你跟别的女人与众不同，怎么做到将他抓在手心里。」 譬如季九爷，他第一眼，是因为美貌对她感了兴趣。 再然后，是因为父亲的恩情对她多加照顾和体谅。 她抓着先机，计较着名分。 耍些小聪明，让他知道她在意他。 五大三粗的男人，觉得自己对她有责任，又怎么受得了她卖萌撒娇，拈酸吃醋。 适当的再用着小手段，展露自己的聪慧机敏，展露唯有对着他才有的媚骨风情，激发他的独占欲大男子主义。 乔绾不敢说，日后不会遇上比她美比她有手段的女人。 但至少，她是季九爷第一个最在意的女人，明媒正娶，他们还有两个儿子，那她就占尽优势。 何况，九爷也并非贪恋美色朝三暮四的人。 这一刻，楚蕴娴只觉得，外面人传乔绾是狐狸精，倒也不是没道理的。 世人的眼睛诸多，多多少少看到几分真相。 季九爷进前厅时，乔绾和楚蕴娴正从楼上下来。 一眼看清乔绾端庄规整的穿着，他凤眸里就止不住溢出笑意。 第274页 「六嫂要走？」楚蕴娴浅笑颔首，与乔绾道。 「那我两点钟在主楼等你。」 乔绾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楚蕴娴刚走出前厅，就听身后季九爷声线沉柔带笑。 「是不是该做过冬的新衣了？下午让希尔过来一趟。」乔绾嗔了他一眼，细声娇语道。 「您是觉得我不穿旗袍，就不好看了？」 「胡说，你穿什么都好看，昨天在百货楼买的那两件大衣，搭配旗袍更好看。」 楚蕴娴又惊讶又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油嘴滑舌哄女人高兴的，是季九爷？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乔绾笑颜如花，挽着季九爷胳膊正往楼上走，两人不知在说什么。 形容举止间的自然亲昵，显而易见，令人艷羡。 第211章 堂堂少帅缠着妻子陪，传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夫妻俩去看过儿子，乔绾陪着季九爷到餐厅用膳。 她搬了凳子，挨着季九爷坐，一边亲手给季九爷布菜，一边细声开口。 「六嫂说，一会儿去四房看望三少爷的伤势。」 季九爷捲起袖管，接过银箸。 「若是不耐烦看见四嫂，不去也成。」 乔绾抿唇笑了笑，「都去了，我不去啊？我稍待一会儿就走。」 季九爷勾了勾唇，侧目打量她身上的装扮，侧过头低声道。 「早些回来，爷下午没事可做，好，好，陪你。」 乔绾用眼尾扫他，心下只觉得好笑。 狗男人，一本正经地要耍流氓。 她装作没听出来他的挑逗，垂着眼一脸自然的道。 「下午还要陪大帅夫人打麻将，您就不用陪我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季九爷举着银箸的手顿了顿，轻飘飘看了乔绾一眼，唔了一声，慢吞吞道。 「说好了下午约希尔来，给你做几身衣裳。」 「衣裳够穿，去年做的还有好些没穿过。」 乔绾垂着眼，语气淡淡。 「首饰呢？首饰都旧了，该添新的了。」 「好些新的没戴过呢。」 「隔太久，样式都陈旧了，不时兴，怎么配得上你？」 「那您明日让人送来，我在家挑挑就是了，现今总要抱儿子的，也不习惯戴那么多，累赘。」 季九爷吃不下了，搁下碗筷，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搁在桌案上轻轻敲击。 他眉眼沉沉，盯着乔绾的视线若有所思，薄唇微抿。 「不想吃口味不同的饭菜了？带你出去吃，就我们俩，你开车。」 这番坚持不懈，谁相信他没抱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乔绾暗自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辜的看着季九爷，软声道。 「您要是想让我陪着您，您直说就是了，我还能拒绝您不成？」 季九爷敲击桌面的手一顿，凤眸微微眯了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既然说出来了，他还怎么承认？他不要面子的？ 过去明明都是她想缠着他，陪着他的，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还变的这么不好哄，从昨日开口，提什么都不能让她满意。 季九爷只觉得有些挫败感。 他堂堂少帅，缠着妻子陪？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乔绾暗自打量他一眼，樱唇微不可见的勾了勾，接着道。 「既然如此，我不去打麻将就是了，麻将哪天都能打，自然是陪九爷更重要。」 季九爷喉间滚了滚，冷峻的眉眼神情淡静，拾起箸子垂眼用膳，语气淡淡。 「不就是打麻将，爷好些日没搓两把，也……」 没等他说完，乔绾一脸惊讶的歪着头看他。 「呀！您该不会要陪我们打麻将吧？都是女眷，九爷去了，不太好看吧？」 季九爷：「……」 莫名牙痒痒怎么办？ 他慢吞吞咀嚼着嘴里的菜，慢吞吞咽下，慢条斯理扯了帕子，擦了擦唇角。 再掀起眼睑看乔绾，就对上小妻子促狭笑弯的眸子，瞧着简直像只坏心眼儿的小狐狸。 他舔了舔牙根儿，突然失笑。 乔绾月眸眨了眨，还没等她开口，面前的男人突然站起身，一字未言，抬脚就往外走。 乔绾怔了怔，扭头看着他背影。 这是……恼了？ 她诧异的张了张嘴，连忙追上他。 「九爷，我……」 没等她说什么，季九爷突然转过身来，猛地弯腰，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 乔绾一阵头晕，吓得大叫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季九爷已经扛着她大步出了餐厅，走廊外路过的下人纷纷垂着眼不敢乱看。 乔绾又羞赧又惊慌，拍着季九爷的背急声认错。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逗爷了，爷您先放我下来！」 季九爷嗤笑一声，抬手沖她小屁股啪的拍了一巴掌，长腿阔步上楼去，嗓音慵懒邪肆。 「你错了？你逗爷？你都成精了，嗯？」 「看来是昨晚爷不够努力，太过放纵你，让你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九爷——」 乔绾又想哭又想笑，努力回头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疼着呢，您饶了我吧，我真的还疼……」 这把嗓子娇软的，分明就是想勾他。 第275页 季九爷充耳不闻，大手沿着长裙一路探，捏着她光滑纤细的小腿。 他没理乔绾的挣扎，一路扛着她上了三楼，回到主卧，将人扔在床上，开始解衣扣。 乔绾哭笑不得，缩在床上捧着手撒娇。 「我真的不敢了，九爷……下不为例好不好？」 季九爷眉眼间的笑意邪肆霸道，屈膝上床，一把将她按倒。 「爷算是看明白了。」 「你这丫头被惯坏了，软的不吃，得吃硬的。」 「我没有！」 「嗯？你有！下次爷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不跟你废话，让你好好回忆回忆，谁是当家做主的！」 乔绾又气又笑又无奈，手被他握着，挣不过，只能好言好语的哄他。 「您是，您是家主，我都听您的。可您也心疼心疼我，我还要不要见人了呀！我约了六嫂要去看望三少爷，一会儿她们等不着我……」 「这种时候还想着别的事儿？」 季九爷笑语都沉了沉，凤眸漆黑如墨，冷笑一声。 「省省力气，别一会儿不经折腾，昨晚你睡过去，爷都没能尽兴……」 乔绾咬住唇，再也没了机会说其他的话。 事实证明，男人若是真要耍不要脸，你便是求爷爷告奶奶也不好使。 于是乎，下午三点钟，六夫人与大帅夫人没等到乔绾，径直寻来了东南楼。 明秋从楼上迎下来，支支吾吾解释道。 「夫人突然身体不适，不若，二位夫人先去看望三少爷，等明日夫人身子好些……」 楚蕴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关切道。 「之前我走的时候，九弟妹还好好的呀，怎么突然身子不适？用不用传个大夫？」明秋笑的有些不自然，捏着手道。 「啊，兴许是午睡着了风，没大碍的。」 大帅夫人看了她两眼，若有所思的扫了眼楼上，温和开口。 「知会老九了吗？她刚出月子，不能大意。」 明秋连连点头。 「九爷知晓的，您放心，不是大病，我们夫人休息一会儿就好。」 大帅夫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带着楚蕴娴走了。 两人从东南楼出来，大帅夫人看了眼楚蕴娴。 「你走的时候，老九可回来了？」 「回了。」 大帅夫人便笑了笑。 「嗯，咱们去看三少爷就是，绾绾身子弱，既然不适，不去也罢。」 楚蕴娴看着她这丝笑意，想起明秋方才挡在楼梯口的举止不自然，仿佛也瞬间悟了。 她掩了掩帕子，垂着眼干咳了一声。 第212章 有些事儿，爷跟你交代清楚 翌日，季九爷下楼，正遇上夜不归宿的宋潇。 他挑眉勾了勾唇，一手捻着佛珠，淡淡戏嚯道。 「现在日渐长进了，回来的越来越晚了。拿爷这儿当你家了？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 赵滨和韩兆并肩站在一旁，闻言齐齐看了眼宋潇。 总觉得季九爷这语气，跟训斥儿子似的。 宋潇单手插兜，一脸挑剔的打量了季九爷一眼，嗤笑道。 「爷再夜不归宿，好歹也衣冠整齐，可不像某些人，一大早衣不蔽体，有碍观瞻。」 赵滨挑着眉梢又看季九爷。 果然，自家主子爷穿了件儿白衬衫军装裤，衬衫儿衣领解开三颗扣子，肩窝里整齐的两三排小牙印儿触目惊心。 偏季九爷一脸孤高不胜寒的神情，当着他们面儿，慢条斯理将衣扣一颗颗扣好了。 他看的牙一酸，抑制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低若蚊蝇似的在韩兆耳边哼唧了一句。 「要说狗，还是九爷更胜一筹啊。」 韩兆板着脸，道了一声。 「你大点儿声儿。」 季九爷闻声看过来一眼，赵滨连忙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封信递过去。 「九爷，佟骁的电报。」 季九爷接过，低头拆了信封。 宋潇见状，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季九爷头也没抬，淡淡道了句。 「再等下去就进腊月了，你若是不想给图纸，可以走了，胡家旧部的身影现出来一支，我这里要准备回苏省。」 宋潇脚步一顿，眸色动了动，转回身看他。 「什么时候启程？」季九爷默了默，将信递给赵滨和韩兆，半晌，沉声道。 「整顿安排得三五日吧，趁爷还在宁安城，你赶紧收拾走人吧。」 这么快…… 宋潇微微蹙眉，正要说什么，却见门外急匆匆进来一人。 许久不见的江篙，西装革履喜形于色，进门扫了几人一眼，视线在宋潇面上顿了顿，隐晦开口。 「兵工厂有进展，你过去瞧瞧吧。」 季九爷自然点头，转身上楼穿了军装褂子，带着几人匆匆离开。 宋潇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目送几人走远，搭在沙发背上的手轻轻打着节拍，神情莫测。 他坐了一会儿，薄唇微抿，站起身来，大步离开了前厅。 楚蕴娴刚用过膳，正在书房描字帖，门外一阵喧嚣，就见刚离开不久的宋潇就这么直愣愣闯了进来。 品莲和两个婆子跟在身后，一脸踌躇不安的看着她。 楚蕴娴定了定心神，站起身，温声道。 第276页 「你们先下去吧。」 品莲揪着手担心的望着她。 「夫人……」 楚蕴娴将字帖合上，清浅一笑，安抚道。 「宋三爷替九弟妹来取东西的，我还有几个书上的疑问要请教他，你们出去等着吧。」 这话几分真假，几个下人又怎么敢细问，三人面面相觑，磨磨蹭蹭走出书房。 宋潇冷着脸，一把将门摔上，然后径直走到楚蕴娴身边。 他幽碧的狐狸眼定定瞧着楚蕴娴，语气淡薄。 「你跟不跟爷走？」 楚蕴娴怔怔看着他，昨晚他在她房里的沙发上睡了一夜，走时还心平气和的。 她眨了眨眼，细声道。 「三爷怎么突然这么问？」 「有些事儿，爷跟你交代清楚。」 楚蕴娴又迷惑又不安，看着他没说话。 宋潇垂下眼，正要说什么，随手翻开了她合上的那本字帖，视线触及那纤秀干净的「宋」字，话就顿在了嘴边。 楚蕴娴像是刚发现他的举措，连忙将字帖合上，夺过来搁在桌角。 这副举动像是在隐藏什么，宋潇心下微动。 他默默看着她，再开口时，语气也柔和下来。 「爷在流城，十九岁混迹秦楼楚馆，没名分的那些不做数，外室记不清养了几个，有些已经有两年没见过。抬进府给了名分的，两房姨太太。」 他说到这儿，楚蕴娴的脸已经白了。 他看得清楚，她眼里水光盈盈，眉眼黯淡，甚至仓促转过身去，装作在书架上找书。 「三爷没必要与我交代这些。」 纤细的背影，那股拒人于千里的感觉，就这么浮现出来。 宋潇心烦的挠了挠头，斜靠在桌边，点了支烟。 吸了两口，才接着道。 「规规矩矩想等爷明媒正娶的女人，不是没有过，但爷有耐心陪着等下来的，你是头一个。」 楚蕴娴捏着书的手一顿，一动不动背对着他。 宋潇侧首看了她一眼，站直身走到她身后，大掌搭在她肩上，低头看她。 感觉身前的人身子绷紧，他不由加重了力道。 「蕴娴。」 他是头一次唤她名字。 楚蕴娴闭上眼，唇瓣轻颤，捂住脸垂下了头。 男人的嗓音还在耳边低沉回荡。 「爷就要走了，之前你说你要名分，只要你点头，跟爷走，到了流城，你要什么都给你。」 楚蕴娴不是不心动，可她记得乔绾说的话，任何时候都要收住自己的言行举止。 她一无所有，跟着他跋山涉水远走他乡，若是他心里不再像现在这般惦记她，她就连最起码的活着都做不到，她会万劫不复的。 她哽咽了一声，缓缓抬手，坚定的推开宋潇，清冷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意。 「我要什么都给我，又何必等到了流城。」宋潇蹙眉，手指掐灭菸头，沉声道。 「你不信爷。」 他何曾给别的女人许过这种诺。 楚蕴娴忍着落泪的冲动，深吸了几口气，稳住情绪，方才缓缓转过身，静静与他对视。 她眉眼间神情清浅温和，低声细语。 「三爷拿什么让我信你？是你红粉遍布，还是你妾室成群？」 宋潇喉间一塞，张了张嘴，却被楚蕴娴打断。 「我现今拥有的虽然不多，可我衣食无忧日子安稳，我跟着三爷，能得到什么？」 「是背井离乡一无所有，是担惊受怕惶恐不安。」 「聘为妻，奔为妾。」 「我虽然做了寡妇，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寡妇，我想要的名分，也绝不是个姨太太，或者是外室那么随便。」 宋潇眉心紧蹙，他知道她一向清高，却属实没想到，她是想做正室夫人。 可他想办法带她走，已经是极难，迎娶她做正妻，更是难上加难。 他犹豫了一瞬，试图说服她。 「你跟着爷，爷跟你保证，即便不是正妻，其他女人也绝不会越过你。」 他费心守了这么久的女人，跟那些主动贴上来图他样貌和富贵的，自然是不同的。 楚蕴娴听完突然笑了，她低下头，退了两步，轻声道。 「三爷拿什么保证？您说其他女人，包括未来的少帅夫人吗？」 宋潇无言以对，只觉得如鲠在喉，心火烧的旺盛。 他又气又无奈，简直不知道还该许诺她什么。 第213章 这事儿就不必让大帅知道了 要爷怎么做，你才能相信。」 楚蕴娴静静看着他，浅笑摇了摇头。 「怎么做，是应该三爷决定的，而不是我要求您怎么做。」 她嘆了口气，眉目舒展开，像是不再纠结和困惑，又像是放下了什么。 她转过身，一边将书架整理整齐，一边低声道。 「我是个很无趣的人，日子也过得平淡无奇，这段时日以来，三爷让我觉得，自己也是个值得被人惦念的人。」 她说着笑了笑，转身绕过宋潇，走向书房门。 她站在门边，边笑着边打开门。 「我应该谢谢三爷的，今日就到这儿吧，日后，您也不要再来了。」 宋潇眉眼阴沉，定定看着她，他沉了口气，举步艰难的往门边走。 第277页 心里的不甘和怒火，炖的人沉闷难过。 他踏出门半步，突然扭头看向楚蕴娴。 对上她安静浅笑，温柔客气的侧脸，顿时怒发冲冠火冒三丈。 宋潇沉了口气，突然伸手，一把抵住楚蕴娴肩头，一手将门砰地一声推上，顺手反锁。 楚蕴娴脸色一僵，没等她开口。 宋潇一把捏住她下巴，俯首吻了过来。 「唔！」 楚蕴娴呆住，正要抵住他用力推开，却被男人推着抵在墙上。 他一只手便桎梏住她双手，实力悬殊下，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两人推搡撕扯，挣扎纠缠。 不知过了多久，楚蕴娴的发髻和衣衫都凌乱了，她突然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宋潇整个僵住，他吻到她面颊上的泪。 她掐在他手臂上的疼痛，带着颤抖，丝丝入骨传递入心腔里。 宋潇喉间滚了滚，像是触了电般，猛地后退。 楚蕴娴咬着唇低泣，颤抖着将衣裳拢住，靠在墙上慢慢下滑。 宋潇碧色的眸子幽暗波动，静静看着她贴在墙角瑟瑟发抖，柔弱无助悲伤至极的模样，刺的他眼眶猩红。 他快要喘不过气，停都没再停留。 一句话也没有，打开门，大步离去。 书房里静下来，楚蕴娴缩在墙角不知哭了多久，才勉强稳住情绪。 这边厢，宋潇从楼里出来，没过一五分钟，主楼那边便得到了消息。 主楼小佛堂里，大帅夫人听了婆子的传话，神情漠然，继续低着头抄佛经。 老嬷嬷挥退了来传话的人，上前给她续了茶。 「这宋三爷也是太嚣张了，六夫人什么时候招惹了他，夫人，这事儿要不要跟大帅……」 「怎么说？」 大帅夫人轻声问她，眼都没抬。 「大帅的脾气，若是知道了，老六媳妇得死，宋潇也不能活着离开。」 老嬷嬷闻言嘆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佛堂内静了一会儿，大帅夫人抄满了一整篇，将硃砂笔搁下，才嘆了口气，徐徐道。 「自打宋家三爷住进来，老九媳妇就和老六媳妇走得近，事儿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在老九眼皮子底下，他能不知道？」 老嬷嬷面露迟疑，「九爷兴许，是碍着九夫人的脸面？」 九爷这人，凡事牵扯到九夫人，便什么对错都不顾及了。 大帅夫人双手捻着佛珠，轻声失笑。 「他当初为了将乔绾八抬大轿抬进来，给她造势添后台，什么娘家，哄骗外人兴许还管用。」 「宋潇无缘无故，千里迢迢过来，就为给两个外甥添满月礼的？不过也是个噱头罢了。」 老嬷嬷越听越迷糊，「夫人的意思是……」 大帅夫人笑了笑，淡淡道。 「这事儿就不必让大帅知道了，且看看老九，到底是什么算计，咱们总不能拆他的台。」 这意思，一切都是九爷推波助澜的？ 老嬷嬷惊愕，最终沉默了。 …… 东南楼里，乔绾起身时，是下午两点钟。 她饿的前胸贴后背，匆匆忙忙喊了明秋摆膳。 吃到一半，才听明秋说季九爷去了兵工厂，中午都没回来。 这时，守在门外的东风探头，低声道。 「宋三爷去了趟六夫人那儿，后来径直出了季公馆，回了南安街，就没再出来。」 乔绾搁下银箸，擦了擦唇角，站起身，一脸若有所思。 她抬脚进屋，一边叮嘱明秋。 「收拾完，去趟六夫人那儿。」 乔绾正下楼梯，楚蕴娴便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前厅。 两人对视一眼，看清她心里的慌乱不安，乔绾月眸眨了眨，转身上楼。 进了待客厅，乔绾将门关上，转身看向她。 楚蕴娴捏着帕子，唇色微白，蹙眉低声开口。 「我将他撵走了，他……他想让我跟他走，可你说了让我收着自己的言行，不能让他轻易……」 她说的只言片语，乔绾大概明白了出了什么事。 楚蕴娴的话还在继续。 「他想强迫我……我好像把他惹怒了，他会不会都不来了。」乔绾默了默，拉她坐下，才清声安慰道。 「别担心，等几日也无妨。」 「可他走的时候，实在怒极了……」 「六嫂，我虽然让你在宋潇身上下功夫，但我绝没有让你委曲求全的意思，你是个女人，你明白你想要什么，也要明白怎么做，才能保证你自己最大的利益。」 楚蕴娴怔怔看着她，欲言又止。 乔绾拍了拍她手，清浅一笑。 「他若是就这么走了，说明你即便从了他，日后的下场大约也能预见。即便就这么走了，你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日后该怎么过日子还照旧，没有任何损失。」 「他若是不走，早晚会去找你，你记着，不管他许你什么，能坚守底线时，绝不能从他。」 「你虽然在他身上动心思动手段，但他若是值得的那个人，你们真正能在一起的那天，你给他他意想不到的，例如你清白的身子，这才能成就你最好的价值。」 这个世道，男人没有不在乎女人贞洁的。 或许在宋潇眼里，楚蕴娴是个寡妇，他阅女无数，兴许对女子初夜，没有同一般男人一样太大的执念。 第278页 可正是他从没想过，楚蕴娴会是处子，等他真正知道的时候，他用心得到的女人，只是他的女人，那种责任感和归宿感，才会更深刻。 楚蕴娴离开时，心态已经大约放平了。 乔绾送她出院子，站在门口目送她。 等她身影瞧不见了，她正要回去，却见季九爷的车拐过弯道，由远及近。 她笑了笑，便站在院门处等他。 季九爷从车窗里瞧见，他的小妻子，穿着身儿旧时的桂色裙衫，发髻低绾点缀着玉簪珠翠，娉婷玉立温良娴雅，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他抑制不住眉眼带笑，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脑子里浮现的，都是这姑娘夜里的妖娆妩媚。 那滋味，实在美妙极了。 第214章 不如不来也不去，亦无欢喜亦无悲 季九爷下了车，牵住乔绾的手往院儿里走，一边眉眼带笑垂头看她，清声道。 「知道爷要回来了，特地在这儿等？」乔绾忍俊不禁，挽住他手臂，小声道。 「这叫心有灵犀。」 季九爷闷笑两声，捏了捏掌中柔软的小手。 赵滨站在车旁，看着两人相依细语的背影，不由撇了撇嘴。 他低头看向车窗里，韩兆端正的侧脸神情冷硬，正发动车子要走。 赵滨连忙拦了他一下，低声道。 「我让你回去问听楼，听楼去过傅家没有？九爷吃的什么药？」 韩兆淡淡睨了他一眼。 「你这么想知道，偷颗药丸，拿去草春堂鉴鉴。」 赵滨眨了眨眼，突然无言以对。 韩兆眉梢轻挑，一手搭在椅背上，歪头看他。 「都拖家带口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说句要紧的，九爷身子真出了问题，秦氏敢瞒着？」 「我看九爷跟夫人蜜里调油，什么病都没有，你若是不放心，自己琢磨去。」 赵滨嘴角绷紧，瞪着眼啧了一声。 「我说，你这反应未免太冷淡了吧，事关九爷的事儿，能不能别这么敷衍。」 韩兆头疼的蹙了蹙眉，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二货说了。 毕竟九爷吃的药，他那天见了，也十分熟悉。 但这跟赵滨这老光棍，有什么好说的。 他不耐烦的推开赵滨的手，发动车子。 「天都黑了，不知道我家里有媳妇儿孩子？没眼色。」 被嫌弃的赵滨站在原地，目送他开车走远，只觉得浑身都凉了。 所以，家庭比主子重要了？韩兆再也不是以前的韩兆了？ 用晚膳时，乔绾将宋潇和楚蕴娴间的事跟季九爷提了提。 「您说，他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不会是宋家那边催他了？」季九爷垂着眼抿了口粥，闻言，淡淡道。 「爷跟他说，咱们不日就回苏省了，让他收拾准备可以走了。」 乔绾举着蟹黄包，月眸眨了眨，略显诧异的看着他。 「咱们要回苏省了？」 这么突然的吗？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凤眸带笑看着她。 「也没有那么急，不过也耽搁不了多久了。你不是想回苏省过年？开春万睿也要成亲了，你惦记的事儿，爷都记着呢。」 乔绾月眸含笑，将手里的蟹黄包递到他嘴边。 「九爷足智多谋，细心体贴，九爷真好。」 季九爷被逗笑，张嘴将蟹黄包叼在嘴里，咬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又哭又叫的时候，恨不能咬他一块肉下来，简直像个撒了疯的猫儿。 乔绾面颊瞬间绯红，轻轻白了他一眼。 她正要说什么，东风突然大步匆匆走进餐厅，神情严肃沉声道。 「九爷，七爷不见了。」 乔绾一怔，下意识站起身。 「什么叫不见了？」 她扭头看季九爷，一个大活人，楼里楼外有人盯着，不见了？ 季九爷眉眼冷峻，看不出喜怒，只搁下碗筷静静盯着东风。 「赵滨呢？」 东风额际渗出汗，上前双手奉上一个信封。 「属下这便去唤他来，这是七爷留在楼里的书信。」 季九爷没动，乔绾看了眼他清冷的神情，便知他此刻心情极差。 她伸手接过信，拆开来准备念给季九爷听。 然而，信上只有四行字。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她念了一句，顿了顿，看了季九爷一眼，犹豫着接着念下最后一句。 「不如不来也不去，亦无欢喜亦无悲。」 季七爷这是，看破了红尘人世。 乔绾月眸微微波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就好像白芍作恶多端，死的悄无声息，没留下一丝痕迹，没惊动任何人一般。 季七爷的离开，也同样悄无声息犹如隐去。 乔绾看向季九爷，男人端坐着一动未动，神情也波澜不惊，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她伸手抱住他肩颈，与他依靠在一起，细声道。 「我以为他会因此记恨你，会做些不可理喻的事。」 「他就这么离开了，是不是代表他放下了。」 真的算起来，季七爷其实是个内心清醒之人。 他分得清善恶对错的，只不过被七情六慾所桎梏。 第279页 白芍死了，才是他的解脱。 季九爷许久没吭声，半晌，抬手拍了拍乔绾的后背。 「好了，由他去吧。」 赵滨来的很快，他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是惊的一头冷汗。 「九爷……定是下头的人，看七爷浑浑噩噩终日不出房门，所以懈怠了。」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低着头沉声道。 「是属下管束不周，这就去领罚。」 他跟着季九爷办事，已经很多年不出这么大的纰漏了。 季九爷拾起银箸，面无表情地低头用膳，淡淡道。 「去吧。」 赵滨一句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乔绾回头看了一眼，月眸微动，缓缓落座，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季九爷低声道。 「您也不必对赵滨这么不留情面吧……」 毕竟是多年的手足臂膀，说罚就罚了？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清声道。 「军营里有军营的制度，上下阶级分明，我宽恕他一次两次，他还怎么压制手底下的人？他受了处罚，才能更有力的处罚下头的人，才能震慑围观的人。」 管理整个军队，需得军纪严明，军令如山，不是一朝一夕能铸就的威严，却是一毫一厘就能动摇瓦解的。 乔绾嘟了嘟唇，用箸子点着碗碟，细声道。 「我是不懂这些的，九爷总归是有道理的。」 「只是眼下，你布在宁波城的线太广，七爷那儿一直是你的人守着，若是让大帅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会震怒。」 季九爷微微颌首，「所以赵滨和底下的人必须受刑罚，不然怎么安抚大帅。」 他说着搁下碗筷，扯了帕子擦拭唇角，接着站起身，弯腰吻了吻乔绾眉心， 「爷去趟主楼，老七的事儿得说，苏省内围剿匪寇和胡家余孽的事儿也得报备，若是回来得晚，不必等爷。」 乔绾点点头，伸手抓住他衣袖，月眸清澈水润望着他。 「别忘了康安和阿满，我们要跟九爷走的。」 大帅一定不愿意孩子这么小跟着奔波，孩子不走，她也没办法离开。 季九爷凤眸带笑，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 「放心，爷还能丢下你们不成？」 乔绾月眸笑弯，起身送他。 第215章 属下劝您及时收手，好自为之吧 季九爷走后，乔绾上楼看两个儿子。 两个多月的小宝贝，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 她躺在床上陪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一人亲了几口，然后心满意足的轻手轻脚起身离开。 刚走到主卧门外，就听楼梯口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伴随着明秋的低声呼叫。 「夫人！夫人，不好了，出事儿了呀！」 乔绾心一提，站在门外，月眸一眨不眨望着她。 等她走近了，连忙低声问道。 「什么事儿？大帅教训九爷了？两人吵起来了？」 该不会因为季七爷的事儿发怒，九爷又要带他们母子去苏城，火上浇油，大帅要鞭打九爷了？ 明秋本来一脸焦急，闻言不由呆了呆，诧异不解的看着她。 「大帅为何要教训九爷？」 乔绾一噎，两人对视了片刻，纷纷沉默。 直到楼下传来孩子的哭闹声，乔绾眨了眨眼，抬脚往楼梯口走。 「那你咋咋呼呼的，吓我一跳，怎么回事？楼下是欢玉吗？听楼来了？」 明秋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闻言，言简意赅的禀话。 「听楼脸色不太好，乳母抱着孩子在一旁不敢说话，韩兆在院门外都不敢进来。」 乔绾听的黛眉蹙了蹙，扶着栏杆看了眼楼下，低声交代明秋。 「你去让韩兆先回吧，有事，等我们问清楚了再说。」 明秋点点头，捏着手碎步跑了。 乔绾下到一楼时，欢玉已经被乳母抱着去了客房，听楼抱着臂站在前厅里，深邃妖娆的眉眼间蒙着层寒霜。 乔绾往前厅外看了一眼，院子里亮着灯，院门外明秋和韩兆正在说话。 她没停留，径直走到听楼身边，伸手拽住她臂弯，将人拉到沙发上坐下，轻声道。 「大半夜的，这是要闹什么？他做了什么事儿，能让你这么愤怒。」 听楼是个内心豁达且成熟的女人，绝不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斤斤计较，甚至带着孩子大半夜投奔过来。 听楼冷冷一笑，妖娆的眸子微眯，语气嘲讽。 「夫人您能相信，这木头疙瘩实心眼儿，敢跟我耍花招了。」乔绾月眸转了转，没吭声，等她接着说。 「您猜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可真是让我另眼相看！」听楼笑了两声，看着乔绾一字一句道。 「避子药！」 乔绾黛眉一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成宿缠着我，竟是还背着我吃避子药，干什么？」 她说到这里，气的站起身，冲着院门外喊。 「不想要孩子不要娶媳妇儿就是了！拜了天地的夫妻，这么大的事儿，你商量都不商量的？欢玉你也别惦记，自个儿过去吧！」 乔绾听明白了，她樱唇微抿一脸严肃，看了眼听楼。 默了默，乔绾站起身，走到前厅门外，素手一指韩兆，冷清清吩咐东风。 「给他撵出去，听楼不点头，不许他再进东南楼。」 第280页 韩兆浓眉紧蹙，绷着脸沉声开口。 「夫人，这事儿属下能解释清楚，不是听楼……」 「愣着干嘛呢！指挥不动你了？」 乔绾根本不听他说，提了提声，淡淡瞥了东风一眼。 东风握拳抵唇，连忙大步下了台阶，推着韩兆肩头，将他往外带，一边小声道。 「女人正在气头上，你解释也没用，你先出来，有话出来说。」 韩兆绷着脸，跟着他走出院门，拐过院墙。 东风正要说什么，却见季九爷叼着烟从小径那头慢悠悠晃过来。 他连忙拍了韩兆一下，站直了唤了一声。 「九爷。」 韩兆闷着头跟着唤了一声。 季九爷走近了，淡淡打量两人一眼，视线在韩兆面上顿了顿。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你又怎么了？赵滨挨了罚，你不该幸灾乐祸？垂头丧气的，你也会心疼他了？」 东风唇角抽了抽，勉强忍下笑意。 韩兆皱着眉看季九爷，现在赵滨挨不挨打已经不重要了，谁管他挨不挨罚？ 他抿了抿唇，上前一步，给季九爷使了个眼色。 季九爷修眉一挑，扫了眼东风，淡淡道。 「你先回去吧。」 东风看了两人一眼，应声回了院儿里。 没了旁人，韩兆神情顿时垮了，平素最是一本正经的人，少见的一脸焦虑烦躁。 「九爷，属下吃药的事儿，给听楼发现了……」 季九爷面无波动，静静盯着他没吭声。 韩兆抬眼看他，就知他没意会自己的意思。 他不由挠了挠头，压低声道。 「您吃的那个药，属下也吃了。」 他说完，回头扫了眼四下，确定没人，才一脸严肃的看着季九爷。 这次，季九爷听明白了。 他眉心蹙了蹙，下意识掏了支烟出来，叼在嘴里。 韩兆连忙拿出火，替他点了。 季九爷凤眸幽暗，默默吸了两口，压低声问他。 「你吃这药的事儿，还有谁知道。」 「只有傅夫人和傅爷，赵滨都不知道。」 季九爷点点头，指了指他，眉眼阴沉。 「你自己的家务事，自己解决，管好你的嘴，别拖累爷。」 他这刚过了几天如鱼得水的日子，可不能就这么被搅合了。 他说完，不打算管韩兆，转身就要回院子。 韩兆苦着脸，低声唤住他。 「九爷，夫人反应也挺大的，属下劝您及时收手，好自为之啊。」 季九爷脚步顿了顿，回头冷冷看他，咬着牙将手里的烟扔了过去。 韩兆连忙侧身躲开，哭笑不得的看季九爷。 季九爷神情冰冷，暗含警告，抬手指了指韩兆，随即转身走了。 韩兆站在原地嘆了口气，烦躁的挠了挠头。 这真是自身难保，各顾各吧。 乔绾安抚了听楼回房，正要上楼梯，就瞧见季九爷走进前厅。 她站在台阶上，等他走近了，才伸手挽住他手臂，小声埋怨道。 「您瞧见韩兆了没？听楼都气疯了，这也太过分了，偷偷吃避子药，这像话吗？」 季九爷单手插兜，带着她往楼上走。 闻言，他凤眸幽光波动，不经意的侧头扫了她一眼，语气淡漠平静。 「深更半夜，夫妻间的事儿，闹的扰人清静，这像话？」 乔绾听了诧异的抬头看他，忍不住捏了捏他胳膊。 「听楼是我的人呀！我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娘家，她受了委屈，回娘家，有什么错？这不是重点！」 季九爷面无表情，直视前方，语气幽慢。 「韩兆还是爷的人呢，你也知道偏着听楼，爷不得护着自己的人？夫妻间的事儿，你别掺和。」 乔绾鼓了鼓腮帮子，小声嘀咕道。 「明明就是他不对，换了我，绝不轻饶他。」 季九爷咽下喉咙里的咳嗽，眸色古井无波，没接话。 第216章 但愿你一辈子不懂，什么是爱与被爱 听楼带着孩子一住就是三日。 这三日里，韩兆是一眼都没瞧见她们母女，整个人处于焦虑的状态。 赵滨虽然被罚挨了板子，但知晓了韩兆的处境，倒是整个人心情莫名畅快了，带伤上岗也干的十分起劲儿。 第四日傍晚，几日不见的宋潇终于现身季公馆。 乔绾陪着心情不好的听楼，在院子里打枪，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书房的方向。 不一会儿，看见赵滨从楼里奔出来，脚步匆匆像是要去办什么事。 「赵滨！」乔绾沖他招了招手，等赵滨走近了，才低声询问。 「谈的怎么样？这么久没出来，图纸有信儿了吗？」 赵滨眨了眨眼，声音低促的回话。 「带图纸的人来了，属下亲自去接应一下，回头再跟夫人说。」 那就是有戏！ 乔绾听明白，连忙沖他摆摆手。 等季九爷和宋潇从楼上下来，是一个小时以后。 两人走出前厅，就见乔绾和听楼在院子里。 季九爷一边往外走，一边沖乔绾招了招手。 乔绾连忙小跑着跟上去，被他牵住手。 「爷跟宋潇出去一趟，可能回的晚，夜里不用等爷。」 第281页 乔绾看了宋潇一眼，微微点头。 宋潇一脸不耐，扯了扯唇一脸嘲讽。 「多大点事儿都要交代清楚？还一家之主？」乔绾鼓了鼓腮，就听季九爷低笑一声，慢悠悠道。 「但愿你一辈子不懂，什么是爱与被爱。」 这嘴太毒了！ 乔绾忍俊不禁，宋潇脸都黑了。 …… 午夜一点钟。 楚蕴娴正在熟睡，突然惊醒，听闻房门被推开的声响。 这动静消失了几天，她今晚刚刚能睡熟，他就又来了。 她默了默，翻身看向门的方向。 昏暗的影壁灯下，四目相对，宋潇的脚步不由顿住。 楚蕴娴微微咬唇，拥着被子坐起身，静静看着他。 「三爷……」 她不出声，宋潇心里还尚觉尴尬。 她一唤他，夜色弄人，他压抑了数日的情绪便开始涓涌。 宋潇碧色的狐狸眸里幽光波澜，他还想听她唤几声，想每天夜里都听见。 他抬脚走到床边，抬手捏住她下巴，指腹轻轻摸搓，开口时声音已哑。 「再唤几声听听。」 这举止语气未免有几分暧昧。 楚蕴娴心跳不稳，嗅到浓郁的酒气，她抬手推开他的手，准备下床穿鞋，低声询问道。 「三爷喝酒了？」 宋潇垂着眼，顺势握住她那只手，嗯了一声。 「爷喝多了。」 两人上次分开，场面闹的既亲昵又尴尬。 隔了几日不见，他突然对她动手动脚，又好像十分理所应当。 楚蕴娴下意识要抽出手，没能成功，只能任他捏着，自己站起身。 「您坐着吧，我下楼给您倒杯茶来。」宋潇微微抿唇，神情淡淡望着她，一字一句重复道。 「爷喝多了。」 一句话说两遍，楚蕴娴以为他是醉的有些糊涂，便耐着性子道。 「我去给三爷倒茶，您喝了茶能醒醒酒，您先……」 「不喝茶。」 宋潇嗓音暗哑，喉间滚了滚，上前一步靠近她，大掌顺势揽住她腰身，轻柔按捏。 他刻意忽略女人身体的僵硬，一手捏着她下巴，俯首在她耳边哑声低语。 「爷喝多了，你照顾爷，但是不喝茶。」 灼热的吻细细密密贴在她耳鬓，楚蕴娴只觉得麻痒入骨，下意识推拒。 「三爷别这样……」 「闭嘴！」 宋潇低喝一声，猛然将她推倒在床上，眸子里的幽冷似是准备吞噬猎物的夜狼。 「不许再说爷不想听的话，楚蕴娴，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你知道爷为了你，都能做什么？」 「你永远都不知道……」 楚蕴娴美目睁大。 静夜里，她的示弱，在悄无声息地房间里若隐若无回响。 一切发展的混乱极了。 在她看来，宋潇像是真醉了，醉的有些疯。 …… 季九爷当晚凌晨而归，乔绾是第二日晨起，陪着季九爷下楼时，瞧见的赵滨昨日去接的客人。 前厅的沙发上，纤细高挑的女子眉眼深邃，一头利落的短发，一袭板正的军装，瞧着十分英姿飒爽。 她翘着腿，看见季九爷和乔绾也没问好，只淡淡打量乔绾一眼，朱唇微翘。 「你就是我那便宜大妹子？」 乔绾抿唇，月眸眨了眨，侧头看季九爷。 季九爷也凤眸带笑，牵了她落座，低声介绍道。 「这位是宋家大姑娘，宋潇的长姐，宋渲。」 宋渲一双狐狸眼略微带笑，声线清和。 「也不必太见外，你唤我声大姐，我也不是不会答应。」乔绾樱唇翘了翘，轻声唤道。 「大姐。」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宋大姑娘聊天的方式，好特别。 她想了想，出于东道主的礼数，便关切的询问宋渲。 「您一路过来辛苦，昨晚住的可还习惯？」宋渲面含浅笑，视线看向前厅外，随口回道。 「辛苦是辛苦，住的是不习惯，也没办法，给这蠢货带回去就好。」 直言直语，搞得乔绾莫名语噎。 宋潇揉着眉心从前厅外走进来，自然没听见被自家亲大姐骂蠢货。 坐在沙发上的三人纷纷瞧着他，宋三爷金发微乱，衣冠不整，像是在外放浪了一整夜。 宋渲抱着臂，一脸的挑剔，清声慢语道。 「喝了那么多，还敢在外夜不归宿，你把宁安城当你自家后院儿了？是这里的女人更新鲜，还是你流城的女人们不够香了？」 一想到宋潇要拿图纸来做交易，宋渲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为了女人，所以她才亲自跑这一趟。 虽然跟季家合作研究兵工厂的造诣，是件能值得探讨的大事。 但图纸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是随便一个女人能够得上的分量。 宋潇看了她一眼，慢悠悠整了整衣冠，似乎是心情不错，倒是没跟她槓嘴。 「不是要去兵工厂？走吧，早些交接完事儿，爷早些回家。」 宋渲眸色一暗，冷冰冰扫了他一眼。 「你还知道回家？是怎么来怎么回去，还是准备拖家带口的回去。」 宋潇眉梢一挑，大咧咧坐到沙发上，看了眼季九爷。 第282页 「这得看他怎么给安排了，能拖家带口最好不过，也不枉费大姐你亲自送一趟图纸。」 宋渲脸色更冷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出息！ 季九爷摸了摸腕上佛珠，站起身，轻飘飘扫了宋潇一眼。 「走吧。」 第217章 我总不能让他一直迁就我 乔绾送三人到院门外。 赵滨一熘小跑奔过来，临近了，扶了扶帽檐。 「九爷。」 季九爷还没吭声，宋渲已经失笑一声。 「赵总军这酒量也不错，昨儿喝的路都走不直了，一大早就熘出去了。」赵滨干巴巴笑了笑，吭哧道。 「为主子办事儿，义不容辞。论酒量，还是宋大小姐更胜一筹。」 乔绾诧异的扫了他一眼，赵滨可是很少这么谦虚，这副不敢正眼看人的模样，实在不对劲。 她又看向宋渲。 宋大小姐只笑了笑，一脸从容的拉开车门，径直坐了进去。 赵滨垂着眼，默不吭声坐到了驾驶位。 乔绾黛眉轻挑，九爷还在外头站着，赵滨先上车了？ 她侧头看季九爷，一脸疑问。 季九爷沖她笑了笑，眸子里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味，低声交代她。 「你先回去，爷走了。」 言罢，转身朝后面的车走去。 韩兆一边替他打开车门，一边回头打量院儿里，随即魂不守舍的绕到了驾驶位，开门坐了进去。 宋潇自然是跟宋渲一辆车。 乔绾目送两辆车走远，回身往院儿里走，一边沖明秋摆了摆手。 等明秋靠近了，才低声道。 「昨儿你守夜，九爷他们回来时，发生什么事了？赵滨为何怪怪的？」 明秋杏眸眨巴了下，掩着嘴偷笑。 「奴婢昨晚瞧见，赵总军喝多了，跟宋大小姐勾肩搭背一起进的门，他又哭又吆喝，冲着宋大小姐喊韩总军的名字……」 乔绾听的忍俊不禁，想想当时的画面，她可真替赵滨尴尬。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听楼身边。 听楼闻言，也难得露出笑脸，戏嚯道。 「赵滨该不会借酒消愁，跟宋大小姐哭诉自己没媳妇儿的苦处吧。」 这话说完，想想那个画面，险些没给三个女人笑疯了。 好半晌，乔绾掩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抑制着笑意道。 「我去趟六嫂那儿，你俩自己打发时间吧。」 明秋连忙追上她，「奴婢……」 「不必跟着我，你陪陪听楼吧。」 乔绾到了西南楼，品莲一路引她进了主卧。 她推开里屋门，就瞧见楚蕴娴背对着她，躺在床上。 乔绾将门关上，踱着步子绕过床尾，正面楚蕴娴。 这才瞧见，她脸色苍白，眼眶微红双眼无神，像是看着窗外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乔绾樱唇微抿，挨着她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手臂。 「六嫂？」 楚蕴娴微微一抖，仿佛这才发现她来了。 她张了张嘴，泪就从眼角滑落，突然起身抱住乔绾。 乔绾怔了怔，看清她脖颈和锁骨上的痕迹，顿时心头一窒，黛眉紧蹙。 「他强迫你了？」 楚蕴娴摇了摇头，趴在乔绾肩头哽咽的厉害。 「是我自愿的……可他后来不要我……」 乔绾惊愕极了，这是一夜之间怎么就发生这么大的事？ 她心里又舒了口气，她真是怕宋潇混起来真不顾楚蕴娴意愿强迫她，那自己可得愧疚死了。 乔绾稳了稳心神，轻轻拍着她的背。 「六嫂，你先别哭，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 楚蕴娴犹如找到了主心骨，胡乱擦了擦眼泪，哽哽咽咽的开口。 「昨晚他喝多了酒，来时像是带着火气……我原是情不自禁，谁想他知道我身子清白，竟是在那儿坐了一夜，我要跟他说什么，他都不听我说，便走了。」 这是什么反应？ 乔绾也有些看不懂了。 她黛眉轻蹙，垂着眼想了想，随即站起身，拉楚蕴娴下床。 「那是成了没成？」 楚蕴娴拢着衣襟摇了摇头，泪眼汪汪看着她。 「他察觉不对，就……没有落红，是没成吧？」 乔绾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没成事宋潇走了，和成事后宋潇走了，当然是不同的。 她拉着楚蕴娴，低声叮嘱。 「你先委屈两天，回娘家住几日，等我去接你。」楚蕴娴茫然无措，迟疑道。 「我也躲吗？他会不会误会，这样我担心就这么……」 乔绾抿唇，安抚一笑，拍了拍她手臂。 「你先走，交给我就是，耐心等等。」 「三哥若是得了你身子才一去不返，那才应该担心，现在没你想的那么坏，安心。」 「只是……你想好了？要跟着他走？」 楚蕴娴怔了怔，片刻后，微微点头。 「三爷待我不同的，我心里明白。」 乔绾月眸澄澈，静静望着她。 这件事，陷进去的何止是宋潇一人，楚蕴娴分明也已经深陷其中。 她这样，乔绾倒不知自己推动这一切，到底对是不对。 若是楚蕴娴到了流城，日后过得不好，她总觉得自己会十分愧疚。 第283页 乔绾垂下眼，握住她的手，想了想，低声细语的开口劝她。 「若是我，不会就这么跟他走。我建议你留在这里，若是你肯等，只要他值得，或许一两年，也或许三五年，等他可以在东边一手遮天的时候，那时你跟着他，比现在要安稳。」 楚蕴娴闻言，轻咬朱唇，眸色复杂的看着乔绾。 「我现在……眼里只有他了，我只想跟他在一起，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总不能一直让他迁就我。」 「绾绾，我心里是很感谢你的，或许你促成这一切，是为了帮九爷达成某种目的，但这件事里，我也不全是被利用者。」 「我头一次被爱，我也想爱他。」 「不管到了流城要面对的是什么。可若是不能跟在他身边，隔着千里之外，很多事都是有变故的。我管不了三五年后怎么样了，我只想现在不辜负每一天。」 楚蕴娴去意已决，乔绾说再多都是徒劳。 她听乔绾的话这么久，终于能达成目的，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 乔绾从楚蕴娴那儿出来，带着东风慢慢踱步往回走。 时值正午，一路过来寂静无声，她垂着眼，脑海里的思绪万千。 楚蕴娴和宋潇的事，是她和九爷一路推波助澜，到了今日，宋家送了图纸来，已经差不多能看到这件事的尾端。 接下来，怎么送楚蕴娴安全离开，就是九爷来安排的事了。 等兵工厂的事告一段落，宋家人一走，她就要带着孩子们跟九爷回苏城了。 苏城…… 她跟九爷相识相爱的地方。 这么想着，乔绾笑了笑，突然心里充满了期待。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你觉得这样做是幸福的，值得的，那就随自己去吧。」 东风跟在她身后，冷不丁听她说了这么一句，不由茫然的看了看四下。 随即，一脸迟疑的看着乔绾的背影。 「夫人，您在跟属下说话？」 乔绾回头看他，突然月眸笑弯。 「东风师父，你准备什么时候迎娶明秋呀？」 第218章 你不提亲，难道等一个姑娘家主动？ 骤然被催婚，东风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张了张嘴，冷肃的面上一脸无措，不知该怎么应答。 乔绾问完，笑着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口中清声道。 「你可不要学赵滨呀。你跟明秋私底下来往日子也不短了，还没有准备把事情定下来？」 看着身边的人都终成眷属，这是一件十分让人愉悦的事。 东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吭吭哧哧的道。 「属下……属下跟赵滨和韩兆不同，他们跟着九爷多年，家底丰厚。属下过去只是个暗人，一张嘴吃饱全家不饿。跟了夫人以后才升职加薪，想等等攒些家底，再……」 乔绾听的好笑，回头看了他一眼，打断他。 「我这才知道，你平日里瞧着冷眉冷眼，没想到藏着这么细的心事啊。」 东风眨了眨眼，苦笑一声。 「夫人别打趣属下了，若要迎娶妻子，总是要让她嫁过来过好日子的，这是大男人该打算的事。」 乔绾低低失笑，甩着帕子道。 「那你真是多虑了，你们如今都是我的人，日后也都是要跟着我的，成亲是大事，我怎么会束手不管呢？」 「夫人！这，这真的不……」 「你听我说完。」，乔绾回头白了他一眼，「当初听楼出嫁，我是给她添了一份嫁妆的，明秋自然也不会少。何况她跟着我之前，就是伺候九爷的，这丫头鬼精着呢，她的家底可比你想像的丰厚，不管嫁了谁，都不会愁日子难过。」 「你与她来往这么久，你不提亲，难不成还等着明秋一个姑娘家主动？」 东风听罢，握拳抵唇，尴尬的咳了一声。 「属下……倒是高攀了。」 乔绾抑制不住笑出声来，正要调侃他两句，突然被人打断。 「九嫂！」 乔绾闻声望过去，季宝凝穿着身儿浅金色碎花洋裙，从小路尽头向她跑来。 离得近了，季宝凝抱住她胳膊，乔绾看清小姑娘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大正午的，你不用膳，在院子里瞎跑什么？谁惹我们十四小姐不高兴的？」 季宝凝嘴一扁，眼眶也开始红了。 「洋人老师昨日走了，我好不容易放了假，想约你去骑马的，谁知道母亲说，重新给我找了一个老师，教书法和钢琴的，这也太讨厌了！」 乔绾闻言，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牵着她的手往东南楼走。 「他们也是为了让你更优秀，宝凝，你是季家唯一的嫡出小姐，大帅夫人只有你一个女儿，她当然是对你抱以很高的期望，大家都是为你好，你即便不喜欢，也别跟大帅夫人置气，好不好？」 季宝凝噘着嘴垂下头，闷声道。 「道理我是懂的，可我听母亲说了，你们就快要回苏省了，九嫂走了，我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见你呢。」 乔绾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声哄道。 「这是季公馆，你一直在这儿，我也总是要回来的呀。」季宝凝一脸失落，小声询问。 「我跟你们回苏城住一阵子好不好？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宁波城呢。」乔绾月眸微怔，对上她一脸期待的神情，便笑了笑道。 第284页 「这个问题，不如我们去问问大帅夫人？若是她捨得，我是很高兴带你一起的。」 季宝凝顿时一脸喜色，眼睛都亮了，拽着乔绾就往主楼走。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九嫂就帮我跟母亲说，有你在，母亲说不定真的会答应呢！」 小姑娘兴奋的不得了，乔绾被她抓着一路小跑，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哭笑不得跟着她往主楼去。 两人相携进了主楼，刚踩上楼梯，就瞧见楼上下来几个人。 大帅夫人和老嬷嬷，四夫人也在，她们正在送客。 客人是个姑娘，瞧着二十岁出头，穿身浅紫色绣紫藤花的法式洋裙，长发微卷，秀眉丹凤眼，举止优雅得体，看起来矜贵娴雅。 乔绾静静打量她，只觉得此人给她的感觉很舒适。 季宝凝晃了晃她的手，小声嘀咕道。 「这就是给我找的新老师，四嫂带过来的，说是刚刚留洋回来。」 四夫人带过来的？ 乔绾心下诧异，没等她多想，大帅夫人已经笑着开口。 「绾绾来了。宝凝，来送送俞老师，别总缠着你九嫂。」 季宝凝蹙眉噘嘴，往乔绾身后靠了靠。 乔绾浅浅一笑，细语开口。 「我听宝凝说了，四嫂给她寻了位教导书法和钢琴的新老师，心下好奇，特地来瞧瞧。」 大帅夫人慈和一笑，介绍道。 「这位是俞老师，闺名静雪，也是三少爷在国外的洋文老师，昨日刚回国。」 「俞老师，绾绾是老九媳妇，你唤她一声九夫人便是。」 季呈耀的老师？ 乔绾月眸略弯，静静与俞静雪对视。 俞静雪明媚一笑，主动伸出手。 「九夫人好，日后请多多关照。」 乔绾笑着点点头，与她握了手，正要说什么，便听四夫人笑呵呵道。 「俞老师自幼在国外长大，第一次回国，正在找合适的住所，暂时借住在季公馆。」 乔绾一脸了悟，随即看向大帅夫人，轻声道。 「我有事想跟夫人商议。」 大帅夫人应了声，交代四夫人带俞老师离开，便带着乔绾和季宝凝上了楼。 房门关上，乔绾牵着季宝凝落座，看向大帅夫人。 「也不是说我多虑，只是，四房怎么突然要给宝凝介绍个老师？」大帅夫人面上笑意微敛，静静看了宝凝一眼，轻声道。 「是神是鬼，总得试一下才知道，这个俞静雪，我先接着，放在眼皮子底下瞧瞧，看四房又要打什么鬼主意。」 她心里有谱，乔绾也就没再多言，转而提起想带宝凝回苏城的事。 大帅夫人闻言，顿时嗔了季宝凝一眼。 「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只想着往外跑！」 「若是没有这俞静雪，让她跟着你们走，我也不是不放心，可这人既然送过来了，宝凝是不能就这么离开。」 季宝凝顿时扁嘴要哭。 「母亲——」 大帅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问乔绾。 「昨日老九跟大帅提起，大帅很不高兴，可拿他又没办法。老九说了，什么时候走？」 乔绾摇了摇头，低声道。 「也快了。」 她见季宝凝用力抱着她胳膊，一脸郁郁寡欢，于是月眸微动，柔声道。 「我开春就回来，到时天暖了，我就让九爷带咱们去江家的马场。这段日子，你帮我一个忙行不行？」 季宝凝红着眼眶看她，一脸不开心和好奇。 「什么忙？」 「你帮我瞧瞧，俞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有什么秘密没有。」 「九嫂了解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季宝凝兴致缺缺，依旧一脸不高兴。 「怎么是不相干的人？出现在你生活中的每一个人，你都要细心了解，这是你成长必须学会的一门功课，以后你就懂了。能不能帮我？」 季宝凝犹豫着，最终还是应了声。 大帅夫人与乔绾对视一眼，纷纷笑了。 第219章 爷哪来的胆子，敢对别的女人好奇 季九爷是下午四点钟回来的。 乔绾陪着他上楼洗漱更衣，便跟他提了四房介绍的新老师。 她拿着帕子靠在门扉上，看着季九爷洗漱完，一脸平静的走过来，话都没说一句，不由黛眉轻挑。 「您怎么一点都不好奇？也不觉得奇怪？」 乔绾说着话，踮起脚举着帕子，替他擦干脸上的水渍。 季九爷凤眸凝笑，垂眼看她，嗓音低磁带笑。 「爷哪来的胆子，敢对别的女人好奇？」 说着，他伸手牵住她手腕，将帕子抽出来扔在一旁。 「跟你说正经的事呢！贫嘴！」 乔绾轻轻白了他一眼，跟着他走出浴室，坐在床边，看他穿衣裳。 季九爷套上袖子，敞着怀走到她面前，挑眉示意。 乔绾好笑，抬手替他系扣子，软声道。 「你现在和儿子们一样了？」 季九爷单手插兜，幽幽嘆了口气。 「你现在是和过去不一样了，这种事还需要爷示意。爷在你眼里，若是能跟两个崽子一样，倒也知足了。」 这副酸熘熘的语气，乔绾听的忍俊不禁。 她站起身，踩在床上，突然捧住季九爷的脸，用力亲了两口，笑盈盈摸了摸他的头。 第285页 「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九爷，九爷乖，不生绾绾的气哦。」 季九爷眉头一拧，她这副和蔼的笑脸，温柔的语气，还真是跟对着儿子们一样。 他哭笑不得，伸手勾住乔绾腰身，捏着她下巴用力吻了一口，喟嘆道。 「罢了，你还是维持原样吧。」 乔绾抑制不住笑出声，扶着他手臂跳下床，靠在他怀里，软声笑语。 「跟你说正经的，你偏要扯别的，四房打的什么主意？」 季九爷揽着她往外走，摘了佛珠捻在手里，淡淡道出个名字。 「顾长厉。」 乔绾一时没反应过来，月眸眨了眨，歪头看他。 「突然提他做什么？」 死了这么久的人。 两人落座，季九爷长腿轻搭，薄唇勾了勾。 「季呈耀的女老师，顾长厉在国外时，养着的女人，养了很多年。」 乔绾惊愕了，半晌没接上话。 季九爷似笑非笑，轻轻捏了捏掌中的素手。 「也不必这么惊讶，这种人若是有目的，目的也显而易见，爷猜测，大约就是沖你来的。」 乔绾抬眼看他，下意识挽住他手臂，细声开口。 「我今日见她一眼，只觉得还是很合眼缘的，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 季九爷笑了一声，牵着她起身往外走，走到楼梯口，才徐徐开口。 「看脚下。」 「这个人，若不是还想看看四房和三儿能怎么折腾，爷一早就不留着她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还是想想快要回苏城了，可以开始收拾行装了。」 乔绾探头看了看他，轻声询问。 「宋家姐弟要走了？」 「这两日吧，他们还得回去，跟宋老爷子交代交代细节，决策一下日后若是合作，谁来负责，该怎么分化利益。」 「那……六嫂呢？」季九爷看了眼乔绾，若有所思，慢吞吞道。 「宋潇是少帅，他不可能长期留在宁安城，来负责接洽研究的人，多半是宋渲。」乔绾听懂他的意思，她眼睫低垂，小声道。 「我今日跟六嫂谈过了，她要跟宋潇走，听不进劝的。」 季九爷牵着她落座，看清她眉眼间的复杂和担忧，他凤眸柔和，与她十指交握。 「这条路虽然是我们给她铺的，但走上去的决定，是她自己做的。绾绾，你总不能给她铺一辈子路，她日后怎么走，全凭她自己了，跟你没有太大关系。」 「可我若不给她引这条路，或许她还是原来的六嫂，一直衣食无忧平平静静……」 「你怎么知道，她跟着宋潇走，以后就一定过的不好？」 这话，乔绾接不上了。 季九爷温和一笑，捏了捏她手。 「你觉得她柔弱无依，背井离乡，就一定会受欺负？你当初也是这样，现今不也过得很好。」 乔绾抿唇失笑，靠着他手臂，月眸清澈柔和望着他，软声道。 「那是因为我遇见的是九爷，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九爷一样……」 这话，季九爷听着十分受用。 他淡淡扫了眼厅内，没瞧见任何人的身影，便侧首附在她耳边，低语笑问。 「你就不能等会儿，回屋了再勾爷？」 乔绾咬唇失笑，月眸眨了眨，眸色亮如星子，张嘴无声道。 「不，能。」 季九爷捏着佛珠，凤眸微眯，舌尖顶了顶腮，突然站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乔绾低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突然被一道男声打断。 「呀呀呀！干嘛呢！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能不能注意一下。」 乔绾面颊瞬间爆红，连忙拍着季九爷肩头。 「放我下来。」 季九爷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扫了扫兴者一眼，弯身将乔绾放下，凤眸幽幽盯着宋潇。 宋潇挠了挠头，狐狸眼笑眯。 「你别这么看着爷啊，该用晚膳了，你也没使人知会一声，这个点儿不能出房门不是？」 乔绾尴尬的躲在季九爷身后，鼓着腮揉了揉帕子。 季九爷沉了口气，盯着宋潇，冷声开口。 「你回来，还没机会过去遛弯儿吧？」 宋潇挑着眉看他，一脸不解。 季九爷徐徐道，「没什么，夜里，你自然就明白了。」 乔绾听完，探头打量宋潇的脸色。 宋潇像是反应过来他暗喻的意思，他眉眼阴沉，抬脚就往外走，脚步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 季九爷勾了勾唇，牵住乔绾手腕，带着她往餐厅去。 「九爷，你说他今晚，会不会奔着楚家去了？」 「他想去哪去哪。」 这种没眼色，扫兴的东西，谁管他去哪。 乔绾抿着嘴笑，男人有时候小心眼儿起来，也是很可爱的。 「怎么不见宋大小姐。」 「你当谁都跟宋潇似的没皮没脸，宋渲住在季公馆，只觉得束手束脚不自在，她住南安街了。」 乔绾哦了一声，月眸里笑意狡黠。 「您是不是派赵滨去送她了？也得安排人护卫她的周全，我看，赵滨挺合适的。」 季九爷修眉一挑，闷笑两声，凤眸凝着笑侧头看她。 「你这红娘当上了瘾？谁都敢撮合。」 第286页 乔绾掩着嘴，月眸笑弯成月牙。 「这还用我撮合吗？这分明就是缘分吶。昨儿您请他们吃酒，饭桌上没少看好戏吧？」 喝多了跟女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 赵滨何曾出过这么大的丑？ 她是真惋惜没有亲眼瞧见。 第220章 一个人喝酒多无趣，进来喝两杯啊？ ——南安街—— 韩兆从巷口走进来，到了车边，敲了敲门。 赵滨坐起身，降下车窗，叼着烟坐在驾驶座上，嘿笑一声。 「你怎么来了？」 韩兆板着脸，提了提手里的酒壶，塞到他怀里。 赵滨低头看了看，神情扭曲了一下，随即一本正经的拒绝他。 「我执勤呢，公务在身不碰酒，你别诱导我犯错。」 他今日晨起，刚刚坚决的下定决心，这个月都不碰酒了。 韩兆嗤之以鼻，迈着步子走到副驾驶，开门上车，从他怀里扯了瓶酒，开塞就饮。 赵滨侧头打量他，默默将手里的酒瓶搁在一旁，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低声道。 「怎么，听楼还不理你？」 韩兆没应声。 赵滨掐着烟啧了一声，感慨道。 「三天没见闺女了吧？啧啧啧，怪可怜的。」 韩兆冷冷撇他一眼。 「你是不想喝酒，想打架？」 赵滨顿时笑着摆摆手，「得得得，我惹不起你，执勤呢，打什么架打架。」 韩兆懒得理他，靠在车靠背上灌了口酒。 赵滨神情难掩幸灾乐祸。 「瞧见不成家的好处了没？哥们儿是没法跟你感同身受，只能陪你喝喝小酒，看你借酒消愁，不过你放开了喝，回头哥哥一定给你平安送回家。」 韩兆为什么来找赵滨这嘴欠的货，就是为了跟他互相伤害，分散下注意力，解解忧愁。 他掂着酒壶，侧了侧身，长腿轻搭，静静看他。 「我忧愁，好歹有家，也不知道你连个媳妇儿都没有，到底有什么好嘚瑟？」 赵滨笑脸一僵，轻飘飘扫了眼他，接着又点了支烟，没好气道。 「没媳妇儿怎么了？哥哥哪比你差？至少不用看女人脸色，也不用跟个奶妈子似的带孩子，更不会因为被媳妇儿赶出家门，就在这儿苦巴巴的借酒消愁。哥哥就不找媳妇儿唉，哥哥就喜欢一个人，爷洒脱自在，爷开心！」 韩兆浓眉一挑，一脸佩服，拍了拍赵滨的肩。 「论厚脸皮，死鸭子嘴硬，你当属天下第一。」 赵滨：「……」 「我若是有你这份脸皮，有你这张嘴，属实也不担心听楼会生气。」 赵滨叼着烟打量他，这是夸他没？他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自家媳妇儿，要什么脸皮？」 赵滨眨了眨眼，正要说什么。 就见韩兆突然灌了两口酒，然后把剩下的酒淋在了自己身上。 赵滨眼都瞪圆了，抬脚踢他。 「你丫还没喝就疯了？你酒洒的到处都是，你给老子擦干净！」 韩兆理都没理他，开门下车，拍了拍车身，虎目晶亮，勾唇一笑。 「你有前途，我看好你，祝你早日找到媳妇儿。」 说完，他转身大步匆匆的走了。 这番操作，赵滨看的直瞪眼，他探出车窗去，冲着韩兆背影喊了声。 「你他娘撒什么疯，脑子被驴踢了吧！」 然而韩兆已经走出了巷口，压根儿没理他。 赵滨莫名气笑了，从车里翻箱倒柜扯出条帕子，一脸烦躁的擦拭车座上的水渍，嘴里骂骂咧咧。 「狗日的，自己不痛快，就给别人添堵，缺德玩意儿……」 他被调派来守着个尴尬的人，就已经够堵心了，大半夜，韩兆这狗居然还特特地跑来气他。 「最近铁定犯了什么忌讳，这也忒背了……」 他正琢磨着，明天找白老先生看看卦，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惊的他魂差点儿飞了。 「一个人喝酒多无趣，进来喝两杯啊？」 赵滨猛地回头，好歹靠在车座上，稳得住身形。 他看着车窗外，一头短发，眉眼深邃英气的姑娘，上身穿了件儿白衬衣，素手撑在车框上，冲着他笑。 那双狐狸眼，内勾外翘，格外妖气。 赵滨咽了口口水，干巴巴扯了扯唇角。 「宋……大小姐，这么晚还没睡，赏月啊？好兴致哈。」 他每每看见宋渲，脑子里就浮现隐隐约约的画面，因此格外尴尬。 宋渲斜飞的眉梢上挑，朱唇勾了勾，探手打开车门，低声道。 「下车。」 赵滨视线瞄了一眼，她下身穿了条真丝睡裤。 心道，大冬天的，这姑娘可真耐冻啊？ 「干……干什么？」 宋渲笑眯着眼，沖他昂了昂下巴。 「走呀，进去喝两杯。」 赵滨啊了一声，连忙摆摆手，赔着笑道。 「不不不，执勤呢，坚守岗位，这是军纪。」 宋渲失笑，抱着臂靠在车门上，嗓音悠悠。 「你的任务是守着我，我在哪，你的岗位就在哪。别废话，下车！」赵滨瞄了她一眼，眼珠子转了转，绷着脸坚持道。 「身份有别，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一起喝酒，不合适。」 第287页 他这副提防的姿态，逗笑了宋渲。 她歪头想了想，弯腰钻进车里。 这一句话没有，就挤进来，赵滨吓得连忙倒退，直退到副驾驶门边，背贴着车门，咽了口口水。 「你你你，你进来干嘛？」 「你不下车，我当然进来了。」 宋渲一脸理所应当，随即探手过去，拿起他挤在腿边的那坛酒。 「你不进去陪我喝，那我进来陪你喝，也一样的。」 那坛酒是韩兆拿来没开口的那坛，赵滨没来及阻拦，宋渲就开塞灌了一口。 赵滨整个人都傻了，瞪着眼张着嘴。 他长这么大，是真没见过，这么不拘小节的女人啊！ 「喝吗？不介意跟我喝一坛吧？」 赵滨慢吞吞看了眼，递到眼皮子底下的酒罈子。 这是他不介意的事儿吗？不应该她介意吗？ 「不不不，你喝，你喝吧。」他神情扭曲，干巴巴解释道。 「执行任务禁酒，也是军纪一条。」宋渲奇怪的扫了他一眼，勾唇笑道。 「放心吧，你虽然违反了军纪，但我不会给你上报季少帅的。」赵滨面皮抽了抽，赔着笑解释道。 「我没违反军纪，酒是别人的，我没喝。」 宋渲挑着眉点了点头， 「成，你没喝。你就算是现在喝了，季少帅也不会知道的，来吧。」 赵滨看着坚持不懈塞到自己眼前的酒罈子，心情一时间有些难以用言语表达。 他默了默，慢吞吞开口。 「宋大小姐，我是军人，要严格遵守军纪制度，不能陪你饮酒。」 「还有……女孩子，总饮酒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少喝。」 「另外……你穿的单薄，天寒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他说完，伸出一根手指，顶住那酒罈子，推了过去。 宋渲狐狸眼眨了眨，直勾勾盯着他，半晌，突然勾唇一笑。 「我喝多了，认不得路，你送我回去吧。」 赵滨：「……」 他就是再傻，也明白这姑娘，是在想方设法勾引他。 怎么？宋家滥情花心也遗传？ 第221章 你不敢什么？我说你能你就能 赵滨有些郁闷，他虽然是缺媳妇儿没错，可他也是有原则的好吗？ 「宋大小姐。」赵滨一脸严肃，整了整自己的衣襟，一本正经的道。 「我这个人，就一个缺点，那就是不滥情，你若是想找人玩儿，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人。」 宋渲酒罈子掂在手里，闻言，很是好笑的看着赵滨，半晌，她骤然发笑，笑的止不住。 赵滨看她这幅反应，顿时摸不着头脑，默默往车门的方向挪了一步。 宋渲笑了许久，扭头看了赵滨一眼，笑意嫣然的开口。 「跟你喝个酒，你给我演这种戏？」 赵滨愣愣看着她，「演什么戏？」 宋渲搁下酒罈子，一双狐狸眼幽亮带笑。 她突然起身，抓住赵滨衣领，凑近他，一字一句吐气如兰，带着淡淡的酒香，扑在赵滨面上。 「我宋渲至今未嫁，你以为随便什么人，我都能看上？」 「你一没家世，二没权势，三没相貌，你以为我能看中你什么？嗯？」 她一边说着令赵滨感到羞辱的话，手却轻轻抚摸他面颊和脖颈，做着极尽暧昧的举动，动作挑逗至极。 赵滨脸都憋红了，心里又气又恼火。 若不是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儿上，他早一脚给丫踹出去了！ 你他娘的看不上爷，你在这儿又抱又摸又挑逗？玩儿呢？ 当他是泥捏的？没脾气是不是？ 他气笑了，磨着牙撇开头。 「那请问宋小姐，深更半夜跑到一个男人车上饮酒，又是邀约在下入闺房，又是投怀送抱，难不成是不把自己当女人？」 这番冷嘲热讽，宋渲听了不恼，反而低轻失笑。 「恼什么？我也没说我看不中你，至少……你，很，有，趣啊。我喜欢的。」 「你看看，三两下就给你逗恼了，你还不把我推开？你对我……真的没意思？你忘了那天夜里，你抱着我不许我走了？」 赵滨脸色一僵，急促的咳了起来。 宋渲笑声如铃，揪着他衣襟轻轻拉扯，娇声诱惑。 「赵总军，日后我若留在宁安城，我们相处的日子还会很多，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深入交流一下，你说呢？」 赵滨张着嘴撇开眼，简直不敢看她，他心跳加速胸口憋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跟我进去，我们好好喝两杯，嗯？」 「宋……宋宋……」 「送什么送？不必送，你若是不想进去，我陪你在车上，也不是不可以。」 「哎哎哎！别碰我！撒手……」 「看你一头汗，热了就要脱衣服才能凉快。」 「不不，宋小姐，你冷静……你你饶了我，我不敢！我不能！」 「你不敢什么？我说你能你就能！」 「啊啊啊……」 寂静的街道上，细细碎碎的争执声闷在黑色洋车里，听起来十分令人遐想。 另一边，韩兆踏着夜色进入季公馆。 午夜时分的东南楼，只有前厅和院子里亮着几盏灯。 第288页 他一路脚步稳健的走进去，径直冲着一口东头走廊的客房。 到了门外，他稳了稳心神，憋着口气，小心翼翼推房门。 房门竟是没上锁。 他唇角勾了勾，精亮的眼底快速闪过一丝喜悦。 然而，还没等他把房门关上，落地灯突然亮了。 韩兆身形一僵，缓缓回头，看见妻子穿了身玫红睡裙，站在里屋门边，手里端了杯水，正面无表情盯着他。 听楼是刚起身倒了杯水，准备端进屋，灯还灭了没有三秒，就看见他鬼鬼祟祟进了房间。 两人四目相对，听楼朱唇翘起，冷笑一声。 「你果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连夜潜这种偷鸡摸狗的举动都做出来了，最近没少跟宋三爷学本事呀。」 韩兆喉间滚了滚，板着脸没吭声，脑子里飞快运转。 他视线触及听楼端在手里的水杯，眸色快速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听楼就瞧见，他一声不吭，昂首阔步走了过来。 她一肚子火，狭长妖娆的美目眯起，握紧了手里的杯子，抬手就要泼在他脸上。 韩兆眼疾手快，侧身避过，一把扣住她手腕，将人推进门。 手上一用力，紧紧将听楼扣在了怀里，抵在墙壁上。 他抿着唇，低声道。 「阿楼，你别动，我难受。」 浓郁的酒气扑在耳边，听楼气疯了，反手推他。 「姓韩的！你真是厉害，我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你敢借着酒意对我动粗！信不信我废了你！」 韩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都已经装醉了，还不一鼓作气？ 「阿楼，阿楼你别气我了，好不好？」 「你给我起开！」 「阿楼……阿楼我想你，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将头埋在她肩窝里，闷声闷气，听着格外委屈软弱。 听楼挣扎的动作渐渐停止，纤眉微蹙，回头看他。 「你松开。」 韩兆摇头，抱起她往床边走，一副醉的厉害迫不及待的模样。 听楼的拳脚功夫哪是他的对手，不然过去，两人床第间，也不会被这铁汉子欺负的毫无翻身之地。 「韩兆！你给我醒醒！」 「阿楼……我没醉，真的。」 「你……你松手，啊！」 「阿楼，你原谅我，别赌气了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和欢玉……」 「唔……」 听楼哪还听得清他说什么，她又气又羞，干脆气急败坏的捂住了脸。 得逞的那一刻，韩兆低垂下头，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她不吭声没关系，他有一整夜的时间，逼她就范。 翌日晨起八点钟，季九爷从楼上下来，就瞧见韩兆端坐在沙发上。 他军装笔挺，眉眼间一扫之前几日的沉郁，瞧着精神奕奕。 「九爷早。」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不用说，也明白了什么。 他四下看了一眼，沖韩兆招招手，等他走近了，才压低声问道。 「你的药，听楼怎么发现的。」 韩兆抿了抿唇，低轻回话。 「她是调香的，嗅觉灵敏。药吃多了，亲近的时候，能嗅出来，起了疑心，自然就有心探究，发现了药……」 季九爷修眉一蹙，下意识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 乔绾也是调香的…… 韩兆看他这举动，苦笑一声。 「九爷，属下劝您，还是尽快收手吧，夫人她……」 他想说，夫人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话没说完，被突然跑进来的人打断。 两人纷纷看过去。 赵滨一路急奔，帽子都歪了，军装衣领也没系好，一副逃命似的狼狈模样。 见着两人，他顿时苦着脸扑上前，差点哭出来。 「九爷！这差事属下不能干了呀！再干下去，人就没了！」 第222章 我的尊严不允许我束手就擒，这事儿，不成 季九爷上下打量赵滨一眼，薄唇勾了勾。 「你这是……遭了什么难？」 韩兆眼尖的看清，赵滨敞开的领口里，两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殷红痕迹。 他忍俊不禁，挑眉戏嚯道。 「看起来，似乎是被人给占了便宜。怎么，昨晚执勤，也能成就美事儿？你这艷福终于来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赵滨顿时想起来昨晚的事儿，怒火蹭蹭的往上冒。 他扑上前，一把揪住韩兆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道。 「你他娘的还敢幸灾乐祸！都是你的错！我真后悔没把那酒罈子砸你脑门儿上，缺德玩意儿……」 「唉唉唉！」 韩兆眉梢高挑，抬手隔开他胳膊，提高声一本正经的反驳。 「我告诉你啊，别乱攀咬人啊，我可没对你干什么！老子对你不感兴趣，老子有媳妇儿的！」 赵滨气疯了，磨着牙推了韩兆一把。 「今天老子跟你绝交！姓韩的……」 季九爷听不下去了，蹙眉抬手隔开两人，沉声训斥。 「干什么呢！一大早的，像话吗？」 赵滨顿了顿，顿时又哭丧着脸。 「九爷，您得给我做主啊，我吃大亏了！没脸见人了……」 韩兆心情好，也不跟他计较，板着脸站在一旁看热闹。 第289页 季九爷打量赵滨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嗤笑一声，捻着佛珠坐到一旁沙发上。 「出什么事儿了，说说。大清早的哭天抢地嚷嚷着让爷给你做主，你也不嫌丢人？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韩兆忍笑，调侃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黄花大闺女被占了便宜。」赵滨气的翻白眼，怒声道。 「你他娘的能不能闭嘴！」 韩兆抿紧唇，眨了眨眼，示意自己闭嘴了。 赵滨愤愤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抬手将领扣繫上，憋屈的开口。 「九爷，这宋家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昨晚上宋渲，对属下动手动脚……属下……属下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了……」 他说着说着，差点都想哭了。 韩兆听的一脸诧异，与季九爷对视一眼，差点喷笑出声。 他忍得辛苦，干脆背过身去握拳抵唇，整个人都在发抖。 季九爷也抑制不住眼底的笑意，他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不该安慰赵滨。 却听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笑，是东风趴在三楼栏杆上。 「赵总军，这是好事儿啊，恭喜恭喜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季九爷和韩兆齐齐笑出声来。 赵滨整个人都麻了，扫了三人一眼，顿时面如死灰。 他是疯了，竟然指望九爷给他讨公道。 韩兆忍了忍，笑眯着眼，上前勾住他脖颈。 「大兄弟，你到底委屈什么呢？要委屈，也是人家宋大小姐委屈才对啊。」 赵滨一脸死气沉沉盯着他，暗自磨了磨牙。 楼上的东风接话道。 「就想知道成事儿了没有？」 季九爷咳了一声，平稳了下情绪，眉眼带笑看着赵滨。 「你若是和宋家结了亲，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宋渲看上你，你还委屈了？」赵滨快哭了，一把推开韩兆，愤愤道。 「谁见过这么豪迈的女人？啊？这还是女人吗？娶回家，日后日子怎么过！」 「那你昨晚不誓死抵抗？」 韩兆幽幽然插了一句嘴。 赵滨脸色一僵，干巴巴道。 「我，我这不是经验浅……」 没克制住吗？ 再说那女人，主动起来，是真勾人啊…… 不提面子的事儿，其他的，还是蛮…… 赵滨连忙摇了摇头，正了正脸色，义正言辞的道。 「不行，我的尊严不允许我束手就擒，这事儿，不能成！」 韩兆鄙视的看着他，冷嘲热讽。 「说到底，你占了人家身子，不想负责。」 「渣男，混蛋！」 明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东风身边，唾弃了一声，声音清脆里包含嫌弃。 赵滨面皮抽搐，「……」 东风反手将明秋推着，走回了走廊，沉缓交代道。 「知道他的人品了，日后离他远点儿。」 季九爷凤眸里带笑，正琢磨怎么安抚一下赵滨，却见宋潇长腿阔步从院外走了进来。 赵滨现在看见姓宋的就头疼，干脆黑着脸扭过头去。 宋潇的脸色没比他好看多少，他坐到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开口。 「图纸我给你了，合作谈了，你把人给我，我要带人回流城，你想办法安排。」季九爷眉眼冷峻，长腿轻搭，淡淡道。 「也不急于一时。」宋潇冷冷看他，一字一句道。 「急，爷很急。」季九爷不以为然，尾指挠了挠眉梢，慢悠悠道。 「人给你带走，也不是大问题，你得想好到了流城，怎么安排。」 「这不劳你费心。」 季九爷笑了笑，「爷费心思给你带回去的人，到了那边过得不好，自然跟爷有关系。」 宋潇黑着脸，有些不耐烦。 「少扯这些废话，你到底怎么安排。」 这么突然的决定，要躲过季大帅，并不是易事。 季九爷沉凝了片刻，淡声道。 「你先行一步，到苏城接人。」 宋潇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道，「你什么时候启程回苏城。」 「后日黎明。」 宋潇点点头，「我明天一早就走，至于我大姐……」 季九爷抬手打断他，指了指一旁绷着脸的赵滨。 「赵滨会带人护送宋大小姐平安抵达乌江河，等你带着楚氏回到流城，她处境安稳，然后确认兵工厂的接洽之人，赵滨同你们派来的人一路回返宁安城。」 这是场时间久又任务重的差事。 还没等宋潇说什么，赵滨已经瞪了眼。 「九爷！属下不去，你让韩兆去！」韩兆连忙摇头，撇嘴道。 「这我不行，论交际能力应变能力，我不及你万分之一，你去。」 赵滨咬着牙冷笑，「这时候你倒知道自揭短处了，我谢谢你！」 韩兆笑了笑，一脸感慨的拍了拍他肩。 「兄弟毕竟孩子还小，你辛苦了，是我该谢谢你。」 「那不成！」 赵滨推开他手，一脸决绝的看着季九爷。 「您就是说破天，属下也不去！」 让他天天守着宋渲？那不是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屈辱？他坚决抗拒！ 季九爷眉眼淡漠，冷声道。 「这是军令！你敢抗令，打断腿。」 第290页 赵滨脸黑如墨，心都凉透了。 宋潇若有所思的看了赵滨一眼，到底懒得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明秋趴在走廊口的栏杆上看热闹，见状悄悄问身边的东风。 「东风大哥，你说这赵总军，和宋大小姐，能不能成？」东风负手而立，闻言看了她一眼，淡声道。 「宋家大小姐的床，也不是谁都能上了。」 那姑娘做事这么勇，拐上了床的人，能轻易撒手？ 这事儿板上钉钉了。 明秋点点头，突然掩着嘴偷笑了。 「那以后，赵总军是宋三爷的姐夫，也是九爷的姐夫，这身份可真厉害了。」 第223章 太无情了！这简直太冷漠了 乔绾起床时，季九爷已经去了主楼，跟大帅商议回苏城的事。 她从楼上下来，就瞧见听楼抱着欢玉，下人们在搬行李。 「你这是……」 乔绾月眸眨了眨，抿唇笑道。 「这么快就低头啦。」听楼绷着脸，低声道。 「听说后日就要启程了，属下得回去收拾行装，欢玉的东西很多。」 乔绾哦了一声，月眸里笑意流转，没点破她。 等将母女俩送上了车，看着车子驶离，她才招了明秋来，两人站在院子里一通嘀咕。 听说了昨晚韩兆硬闯留宿的事儿，乔绾一脸了悟。 「难怪。原来听楼，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啧啧啧。」明秋忍俊不禁，小声道。 「其实这事儿，韩总军的初衷是好的，他也是心疼听楼，听楼气的不过是他不商议。哪里会真的因此就生分了呢？」 乔绾点点头，她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季九爷这样做…… 她神情一顿，脚步停在楼梯上，一脸迟疑的看向明秋。 「你说，九爷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明秋眨了眨眼，连忙摆摆手道。 「当然不会啦，您想什么呢？」 这世上能有几个男人，像韩兆这么憨直的，想法完全和正常人不一样好嘛？ 莫名其妙的，乔绾就想起季九爷之前，躲了自己大半个月的事儿。 她黛眉轻蹙，之前躲着她不碰她，现今又一反常态，每夜肆无忌惮地缠着她？ 乔绾扶着栏杆，素手无意识的轻轻抠着上面的雕栏纹路。 「明秋。」 「嗯？」 「九爷昨日换下来的军装呢？」 「已经洗了。」 乔绾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抬脚往楼上走。 刚拐过二楼，视线余光就扫见有进前厅的人。 宋渲今日没穿军装，而是穿了身儿浅碧色的旗袍。 她进门四下打量一眼，随即抬眼看楼梯上的乔绾，朱唇勾了勾，清声问道。 「季老九不在？」 乔绾点点头，转而重新下了楼，月眸清浅含笑。 「宋大小姐稍坐一会儿，中午留膳吧？爷去主楼了，应该很快会回来。」宋渲笑了笑，语气和睦的道。 「叫大姐。」 乔绾怔了怔，心下略略尴尬。 这宋大小姐跟人谈话的方式，总是直率的令人不易适应。 心下嘀咕着，乔绾连忙乖乖巧巧唤了声，「大姐。」 宋渲没再看她，转而坐在了沙发上。 乔绾示意明秋去倒茶，跟着一旁落座，清柔开口。 「听九爷说后日我们就启程回苏城了，大姐和三哥可安排好，何时离开？」 「谁管他何时离开？」宋渲纤眉挑了挑，一脸淡薄道。 「我不跟他一路，我今日傍晚就走。」乔绾月眸眨了眨，诧异道。 「您自己走？您不是来接三哥的？」 两个人同路，总比她一个人要安全吧？ 宋渲勾了勾唇，神情颇有几分不以为然。 「我奉命办事，来是来了，谁管他要不要走。」 总之抗命挨揍的也不是她。 乔绾干巴巴笑了笑，哦了一声。 这天儿，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渲聊。 两人半晌没说话，宋渲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 「我一个人是不太安全，总归我还是要来的，不如你跟季老九说，派个人跟我走一趟吧。」 乔绾月眸眨了眨，连忙点头。 「自然好，一个可够？我跟九爷……」 「够了。」 宋渲打断她，愉悦一笑，狐狸眼笑眯了。 「听说韩总军的女儿还小，就赵总军吧，我来宁安城，是他一手接下来的，我用着熟悉了。」 乔绾张了张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笑盈盈点头。 「也好。」 她突然就想起来，明秋说那天晚上，赵滨喝多了，跟宋渲勾肩搭背的事儿。 想着想着，乔绾像是明白了什么。 两个女人对视，纷纷心照不宣的笑了。 十一点钟，季九爷带着赵滨和韩兆回来。 见着宋渲，赵滨登时瞪了瞪眼，捂着脸扭头就想走。 宋渲笑了笑，抱着臂气定神闲的开口。 「赵滨。」 赵滨愁眉苦脸，磨磨蹭蹭转过身，干巴巴笑了笑。 乔绾捏着帕子，左右看了一眼，踱步走向季九爷，浅笑道。 「大姐说今日傍晚就走，九爷要不要派人送送她？」 她说着，视线看向赵滨。 第291页 季九爷单手插兜，看了眼宋渲，随即点点头，掂着佛珠的手指了指赵滨。 「早先安排好了，赵滨带人送你回流城，等你那边安排好，同你一路回来。」宋渲朱唇轻扬，清声道。 「人多了行程不便，就他一个人足够了。」 赵滨闻言连忙摆手，「不不不，这么要紧的差事，多带几个人有保障。」宋渲狐狸眼含笑，眼尾上扬扫了他一眼，慢悠悠道。 「你放心，即便到了乌江河，我能保你平安。」 赵滨对视上她意味深长的视线，瞬间喉间哽了哽，笑的比哭还难看。 季九爷看了两人一眼，声线淡淡的拍板儿。 「那就这么定了。」 「宋大小姐傍晚要走，中午留膳吧，全当做给你们送行了。」 宋渲自然欣然应下。 乔绾连忙吩咐明秋下去准备。 宋渲是因着兵工厂的事来的，给她践行，自然相关人等都要通知。 到正午十二点的时候，傅渊博和江篙先后赶来。 到最后散场，除了宋潇，其他人都出席了。 赵滨磨磨蹭蹭回房收拾了东西，然后一脸沉郁跟着宋渲离开。 将两人送到院门外，韩兆感慨的拍了拍赵滨的肩。 「你辛苦，这趟不用急着赶回来，等你和宋大小姐回返，我们已经在苏城了。」 赵滨郁闷着，听完这话，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看向季九爷。 「九爷，那等属下陪宋大小姐回到兵工厂，安排好了她的居住，是不是回苏城……」 季九爷抬手打断他，眉眼冷峻淡淡道。 「你留在宁安城，和宋大小姐一起盯着枪械的进展，不用去苏城了。」 赵滨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合着他不止要安全护送宋渲回来，还要一直守着她？ 他苦着脸，一脸不敢置信，不甘心的问道。 「九爷，兵工厂有傅爷和江二爷在，完全用不着属下！」 宋渲坐在车里，支着下巴眯了眯眼。 季九爷盯着赵滨，一脸冷漠。 「三省那边有佟骁，川沪现今有薛启军，韩兆又跟着爷，围剿几只流匪草寇，足够了。」 「爷用不着你，你就留在宁安城，辅佐好兵工厂的事宜。」 赵滨：「……」 太无情了！这简直太冷漠了！ 送走了宋渲和赵滨，季九爷带着另外几人去了书房。 乔绾带着明秋上楼收拾行装。 第224章 看什么？是觉得爷更英俊了？ 彼时，临近傍晚，楚家府外东街，停着辆黑色洋车。 楚蕴娴带着品莲从府门出来，远远瞧见那辆车，便认出是兵府司的车。 她带着品莲走上前，车窗降下一半，露出宋潇半张脸。 四目相对，那双碧色的狐狸眸幽亮深邃。 她怔了怔，回身交代品莲。 「你找辆黄包车，先回季公馆等我。」 品莲自然也看清那双眼睛，明白了车里的人是谁，她低下头应了声，抱着包袱转身走了。 等她走远了，楚蕴娴走到副驾驶，准备打开车门。 正此时，右侧方传来一道声音，令她顿住了动作。 「这就回去了？还以为你一个人寂寞，要回来多呆两天。」 楚蕴娴略略侧身，看向走过来的人，神情温软平静。 那人一身黑色长褂，冬天里，手上拿了把摺扇把玩儿，食指和拇指戴着金镶玉的扳指，走路一摇一晃，十足的纨绔子弟相，正是楚玉清。 他打上次被季九爷教训了，在床上养了快两个月，现今脸上的伤好了七八成，只是腿脚一瘸一拐，还不太便利。 但这也不妨碍他花天酒地。 「怎么？楚家住着，到底没有季公馆舒适吧。」 楚玉清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的打量楚蕴娴。 「不是我说，你虽然做了寡妇，但也不能就不管不顾，总回娘家，像话吗？寡妇门前是非多，少出门避避嫌知不知道？别哪天传出流言蜚语，丢楚家的脸。」 楚蕴娴垂下眼，面无波澜的嗯了一声，转身准备上车。 楚玉清伸手拦住她，嬉笑一声，压低声道。 「你上次借我的大洋，输完了，你一个人也花不着钱，不如给我帮你花？」 车里的宋潇听的冷笑一声，绯红的唇角扯了扯，下意识捏了捏手腕。 楚蕴娴垂着眼，淡淡道。 「钱在品莲那儿，我身上没有，下次回来给你吧。」 楚玉清闻言，顿时一脸扫兴，打量了她周身一眼，不甘心的收回手，摆摆手道。 「没用，滚吧滚吧。」 说完抬脚往楚府走去，楚蕴娴转身上了车。 宋潇发动车子，视线从车窗里盯着楚玉清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两人都沉默着，直到车子驶出街口，又离开闹市，宋潇才淡淡开口。 「后日季老九要回苏城，他会安排你跟着去，爷在苏城等你，然后我们回流城。」 楚蕴娴这才抬眼看他，清澈的眸子里宁静无波。 「去到流城，之后呢？」 宋潇微微抿唇，侧头与她对视一眼，随即将车停在路边人少的巷角。 他侧身对着楚蕴娴，伸手从军装里兜掏出一柄匕首，匕首雕刻华美，嵌着鸽子血红宝石，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第292页 宋潇将匕首递给她，声线低沉。 「这柄匕首，是宋家嫡系的象徵，乔绾手里有一柄。」 「这把是爷的，你拿着它，宋家境内无人不识。」 「爷会给你在流城置套宅院，你暂且住下，等安排好了府里的事，就接你进门。」 楚蕴娴双手握着那匕首，纤眉轻蹙，复杂的看着他。 「三爷，我不会……」 「你听爷说完。」宋潇打断她，碧色的眸子静静与她对视，一字一句道。 「在此之前，你正式入府之前，你点头之前，爷绝不碰你。」 楚蕴娴微微一怔，下意识握紧手里的匕首。 宋潇唇瓣微抿，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抱住，低声道。 「你给爷个机会试一试，自今日起，若是哪天爷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若是哪天你反悔了，爷亲自送你回来，有季老九和乔绾在，你还可以过过去的日子，当一切没发生过，可行？」 楚蕴娴心头颤动的厉害，她抬手抓住宋潇上衣衣摆，攥紧了手里的衣角，眼眶也发热了。 宋潇侧首蹭了蹭她面颊，低声唤她。 「蕴娴，便试一试，成不成？」 楚蕴娴咬着唇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嗯。」 宋潇顿时笑了，紧了紧怀抱，抑制不住欣喜，侧首吻她面颊。 楚蕴娴面颊羞红，轻轻推开他，垂着眼细声道。 「试一试可以，但是……三爷别动手动脚。」 宋潇眉梢挑了挑，好心情的没反驳。 天长地久，人的心思总会变的，他不急。 …… 夜里，乔绾还在收拾行李。 她抱着季九爷的衣裳搁在皮箱里，突然就想起来件事。 这件事，下午因着宋渲的到来，被打断了。 她猛地站起身，看了眼浴室门的方向，转而快步走到外室，拿起沙发上换下来的军装。 快速的探过所有的衣兜，空空如也。 乔绾舒了口气，正要把军装叠好，浴室的门突然开了。 季九爷握着帕子正在擦头，看她手里提着军装，薄唇勾了勾。 「那身儿脏了，带几身新的便行。」 乔绾嗯了一声，将军装放回沙发，转身走进屋。 她站在季九爷身边，抱着臂盯着他打量。 季九爷搁下帕子，失笑道。 「看什么？沐浴过，是觉得爷更英俊了？」 乔绾抿着唇笑，伸手抱住他手臂，模样乖巧软萌。 「九爷——」 「你说，韩兆为什么要偷偷吃避子药啊？他是怎么想的？」 季九爷凤眸里笑意微顿，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不经意的扒拉了扒拉一头微湿的发。 「他怎么想的，爷怎么知道，你该问听楼。」 乔绾黛眉微挑，侧着眸打量他两眼，跟着他坐到床边。 「夫妻间的事儿，我怎么好细问，只是说他这样做太过分了，便有些好奇他是出于什么心态才这么做的，您有什么看法没有？」 季九爷垂着眼笑了两声，向后躺倒在床上，闭着眼舒了口气，语气有些疲惫。 「他们夫妻的事儿，爷没看法。」 「你有心思琢磨这些，不如……洗洗早点睡。」 乔绾嗔了他一眼，月眸滴熘熘转了一圈儿，俯身趴在他怀里，声音低细。 「我觉得韩兆，多半是心疼听楼生欢玉时受了疼痛，所以有意避子，又怕她知道不答应，你说呢？」 季九爷揽抱着她没吭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乔绾月眸微眯，软声道。 「世延，你说……我是不是又有了？」 季九爷豁然睁开眼，盯着怀里的人。 四目相对半晌，他心态稳了稳，骤然失笑。 「瞎想什么？康安和阿满才多大？」 乔绾噘嘴，眼巴巴看着他。 「毕竟你……这么频繁。」 季九爷闷笑两声，翻身两人压住。 「顺其自然，若是有了，都依你。」 乔绾月眸笑弯，唇已经被他覆上。 第225章 活动的滚环儿，谁会去特地给它转齐了 翌日晨起，季九爷从楼上下来，等在大厅里的韩兆便迎上前。 「九爷，昨儿夜里楚家遭贼了，动静闹得不小。」季九爷眉眼冷峻，面无表情的落座，淡淡道。 「丢人了还是丢财了。」 韩兆面皮抽了抽，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说是楚玉清的院子被盗了，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丢了大半，带不走的，全让砸了。」 「下人晨起才发现的，楚玉清被打的不轻，奄奄一息，在地上躺的人都凉了，多半是废了。」 「楚家老爷子震怒，一大早就报到了治安局，兵府司也惊动了。」 季九爷长腿轻搭，嗤笑一声。 「这贼的身手倒是不错，如入无人之境，来无影去无踪的，可太少见了。」 韩兆忍俊不禁，这在宁安城能有几个这种身手的人。 「也不知道好端端，他怎么招惹了那位。」 说来楚玉清最近是够惨的，一个两个得罪的都是狠人，他还有口气在，也是命大啊。 这等闲事，季九爷才懒得管。 他站起身，抬脚往外走。 「去主楼陪大帅用个早膳，然后去兵府司。」 第293页 现今他常在外行走，乔绾又守着两个孩子，他们是已经很久没去主楼用膳了。 韩兆跟在身后点点头，「属下去备车。」 乔绾八点半醒来，屋里静悄悄的。 她抱着被子若有所思，季九爷的反应未免有点反常。 像是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他怎么那么笃定自己没怀孕？ 肆无忌惮地男人，这么有恃无恐？ 乔绾想着，起身爬下床，洗漱完换了身衣裳，从屋里出来。 明秋正守在门外。 「夫人，传膳吗？」乔绾点点头，神色平静的道。 「我去趟书房，你先摆膳吧，我很快上来。」 明秋跟在她身后，低声应了。 进了书房，乔绾将门关上，转身抱着臂，开始打量书房内的布置。 她跟听楼学窃取之术，还没机会派上用场呢，这倒是个好机会。 季九爷从主楼出来，正要上车，便遇上吊着胳膊过来的季呈耀，他身后跟着穿紫色洋装的女子，举止优雅大方。 「九叔。」 季呈耀见到他，当先笑着开口。 「我就说碰碰运气，果然九叔今日陪祖父用膳。」 这么巧？一碰一个准？ 韩兆眉梢动了动，垂下眼没吭声。 季九爷淡淡勾唇，坐到车里，才开口询问。 「找我有事。」季呈耀笑意明朗，连忙点头道。 「我听爷爷说，九叔要回苏城了，爷爷之前让我跟着九叔历练，后来九叔忙着兵工厂的事，我又伤了手，耽搁了。」 「九叔，你这次回苏城剿匪，正是个历练的机会，我想……」 季九爷摆摆手打断他，面上笑意温和。 「三儿，不是九叔不带你，万事都没有你养伤重要，若是你带伤跟我剿匪，一个动辄不好，落下病根，四嫂和四哥要怨我，你爷爷也不能原谅我。」 季呈耀笑意微僵，随即低声道。 「九叔，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姿态不容置疑。 「剿匪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若是有心想去，等你胳膊恢复了，随时去苏城找我便是，就这么定了。」 季呈耀张了张嘴，最终嗯了一声。 随即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俞静雪，又道。 「俞老师在苏城有故人，她想与朋友一起过第一个新年，九叔这趟顺便帮我送她去苏城吧？可行？」 季九爷视线看向他身后。 俞静雪温雅一笑，轻声道。 「九爷放心，我不会给您添麻烦，到了苏城，我会自行离开。」 季九爷捻着佛珠没应声，而是淡淡看了韩兆一眼。 韩兆站在车门外，见状微怔，随即板着脸开口。 「三少爷，此行带着俞老师不太方便，等三少爷去苏城时，顺路送俞老师吧。」 连个理由都没有，一句不方便就打发了。 季呈耀的脸色可想而知，俞静雪倒是一脸平静。 「是我考虑不周，那就不给九爷添麻烦了。」 韩兆对着季呈耀点了点头，开门上车，径直发动车子离开。 目送车子走远，季呈耀调整了一下面部神情，回头看俞静雪。 「俞老师，抱歉。」俞静雪浅浅一笑，摇了摇头，柔声道。 「九爷说的对，你的伤要紧，我也不急于一时，这次回国本身也不打算离开了，访友随时都可以的。」 季呈耀笑了笑，连忙道，「你放心，我的伤很快会好，不会耽误你跟朋友过新年。」 「呈耀，谢谢你。」 「不用见外。」季呈耀挠了挠头，憨笑道。 「过去几年，俞老师帮过我，教了我那么多，这些小事，应该的。」 俞静雪明媚一笑，「你能是现在的样子，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跟我没有太大关系。」 季呈耀唇角翘了翘，静静看着她没接话。 他是现在的样子，跟谁有关系，他心里最清楚的。 东南楼…… 乔绾将书房里每个角落翻了个底朝天，东西是翻出来不少，但没有一样是药物。 她舒了口气，将东西全都回归原位。 明秋在门外敲门。 「夫人？您到底在忙什么？饭菜都凉了。」 再等下去，都该吃午膳了。 乔绾应了一声，等收拾好一切，她站在门边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恢复了原样，这才打开门出来。 「走吧。」 明秋跟在她身后上楼，探头看了她一眼。 「夫人，您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乔绾清浅含笑摇了摇头。 「我不过是看看，九爷这趟回苏城，有没有要紧的文件要带。」 明秋哦了一声，便没再多问。 季九爷是下午两点回来的，傅渊博和江篙也在。 三人径直去了书房。 季九爷拉开抽屉，将近日研究描绘的图纸取出来，翻开的一瞬间，他手顿了顿。 江篙看出他神情的异样，不由上前，将图纸接过去，低头看。 他没看出什么，便侧头打量季九爷。 「怎么了？」 季九爷修长的指尖轻轻摸搓着抽屉把手，浓睫遮挡住凤眸里的流波，淡淡道。 「没什么，坐吧。」 第294页 三人依次坐在沙发上，就图纸开始低声研究。 等江篙和傅渊博离开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季九爷走回书桌前，盯着抽屉把手看了一会儿。 把手是黄铜圆柄，外头包裹着彩绘白瓷枣珠大的活滚环儿，三个环儿上描绘的是三只喜鹊。 这会儿三只喜鹊参差不齐，方才他拉开的时候，三只喜鹊并排一列，整齐的太引人注目了。 活动的滚环儿，谁会去特地给它转齐了。 他从书房出来，问正下楼的东风。 「夫人来书房找东西了？」 东风实诚的点点头。 季九爷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抬脚上了楼。 第226章 你饶了爷，别让爷再经历那些 季九爷回屋没找到乔绾，径直去了隔壁。 走到门边，与正出来的人碰个正着。 乔绾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比，然后推着他胸膛往外走。 季九爷眉眼带笑，握住她素手，牵着她回了屋，反手将门关上。 他将乔绾拉到沙发前，将人按在沙发上坐好，然后蹲下，与她四目相对，凤眸溢着笑，柔声问她。 「你找什么了？爷帮你找？」 乔绾月眸眨了眨，心知他是发现了自己在书房里翻腾的事。 她以为她已经做的很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 她樱唇抿了抿，眉眼乖巧温顺，细声开口。 「九爷，你之前知不知道韩兆在吃药的事？」 季九爷薄唇微勾，摇了摇头，反问她。 「你是担心，爷也吃这药？」乔绾一脸实诚，点了点头，直言道。 「我想看看，九爷是不是也瞒着我，以为我好为理由。」 季九爷眸色动了动，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这些事你直接来问爷，不需要拐弯抹角，也不需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乔绾咬唇，月眸清澈看着他，细声询问。 「那你吃药了吗？」 季九爷默了默，他站起身，挨着乔绾坐下，声线沉柔。 「康安和阿满还小，我们不急着再生，好不好？」 他没回答乔绾的问题，但他这句话，无疑是已经给了乔绾答案。 心里的猜测，下午才平息，现在又被认证，乔绾说不清自己是生气还是震惊。 「所以，九爷背着我吃避子药了！」 季九爷就料到她知道此事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他起先瞒着，眼下是因为瞒着不如坦白，所以他没否认。 他沉了口气，正襟危坐，平静的开口，试图安抚她。 「绾绾，你生康安和阿满，年纪轻，伤了身子，得好好将养。若是你想要女儿，过了这几年，等你……」 「什么为我好？这是你背着我吃药，伤害自己身子的理由吗？」 乔绾豁然站起身，又气又笑的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季世延，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就做决定了？你当家做主惯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季九爷觉得，此时的乔绾是不能谈论对错的。 他首先应该安抚她的情绪。 所以他稳稳坐着，抬眼看她，神情认真的回答。 「绾绾，你才是当家做主的人。」 乔绾一怔，月眸定定盯着他没吭声。 季九爷蹙眉，沉声道。 「但你的人是我的，我有权利保护属于我自己的身体。绾宝贝。我尊重你的意见和一切，但你不能剥夺我爱惜你身体的权利。」 乔绾：「……」 她一肚子火，烧到了脑门，可好像有什么东西盖着，让她火发不出来怎么办？ 季九爷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浅嘆一声，站起身，伸臂将她抱进怀里，声线柔和。 「绾宝贝，爷捨不得你疼，你生他们那天，爷差点儿就活不成了。」 「你饶了爷，别让爷再经历那些，成不成？」 乔绾气疯了，可她应该怎么发火才对？ 这话说的，明明生孩子的是她！ 乔绾气的一阵阵头晕目眩，抬手推开季九爷，一手捂着头跌坐在沙发上，看都不想看他。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理你。」 季九爷凤眸微深，轻蹙的眉宇间尽是担忧，小妻子的脸色实在不太好。 「绾绾，你怎么了？」乔绾闭着眼撑着额头，冷声道。 「你出去行不行！」 季九爷心口跳了跳，没敢再继续开口，默默退了两步，开门离开。 他转身瞧见明秋，薄唇微抿一脸严肃的道。 「让东风去趟傅家，请秦氏过来一趟，快。」 明秋眨了眨眼，连声应了，连忙转身小跑着去找东风。 季九爷叉着腰在走廊里踱步子，心里又慌又乱。 他想开门进去，却又怕更气着乔绾，只能守在门口不离开。 乔绾觉得自己完全是被气疯了，她气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正是因着不知道怎么发火，她才更气。 她总算明白了听楼的心情。 他以爱她的名义，瞒着她做伤害自己的事。 夫妻之间，一句商议都没有？他就自己决定了？ 她最近果然是太放纵他了！ 秦燕璃来的很快，她看见季九爷眉头紧蹙面色阴沉的那一刻，大约就知道是东窗事发了。 季九爷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敲门，口中低沉道。 第295页 「她脸色不好，头晕目眩。」 秦燕璃眸色挑剔的瞥了他一眼，径直打开门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季九爷继续等在门外，烦躁的点了支烟。 乔绾躺在床上，听见动静回头看。 秦燕璃沖她温柔一笑，搬着张绣凳搁在床边，屈身坐下。 「九爷担心你，让我来看看。」 说着话，她握住乔绾的手，轻轻搭脉。 乔绾静静看着她，默了默，突然问道。 「璃姐姐，他为什么要瞒着我，他为我着想，若是坦白与我商议，我不会不听的。」 她跟季九爷在一起，一直是很让他省心的，除了夫妻感情上的小任性，她从来不会在其他事上让他为难。 她一直乖巧懂事，从不曾试图去忤逆他，九爷是知道的。 秦燕璃温柔的眸底笑意清和，低声反问她。 「那若是九爷跟你说了，你会同意他吃避子药吗？」 当然不会！ 乔绾张嘴要说什么，却已经意识到，自己心里本身就是有答案的。 「他知道你不能答应，也捨不得你再受十月怀胎的苦痛，只能选择了，对你来说相对要安全的决策。」 「难不成，让你们分房睡，你会乐意？」 那更不行了，别说九爷，她是一会儿都不想离开他的。 乔绾眼眶一热，抬手抹了抹眼泪，细声哽咽。 「那你也不该帮他瞒我的，是药三分毒，他本来就比我大那么多，再伤了身子……」 那她以后怎么过呀。 秦燕璃嘆了口气，收回手，眸色波澜微动，一脸无奈的看着她。 「我给他们的，哪是避子药……」 乔绾哽咽一顿，怔怔看着她，随即撑着胳膊坐起身，直勾勾盯着她。 「你，你什么意思？」秦燕璃忍俊不禁，低声道。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日，哪能真的给九爷吃避子药。你跟听楼刚生完孩子才多久，哪那么容易就有孕。我给九爷和韩兆的药，顶多是散火败欲，没有太大功效的。」 乔绾吸了吸鼻子，随即哽咽顿住，突然打了个嗝，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燕璃。 秦燕璃略略尴尬，小声补充道。 「好吧，或许的确是有，不易让女子有孕的成分，但药效弱，无伤大雅的。」秦燕璃说完，乔绾诧异的问道。 「听楼知道？」 秦燕璃颔首。 「她来问的时候，我便与她说了。」 第227章 爷什么时候要过脸？你第一天跟着爷？ 乔绾简直不知该怎么说好。 她苦笑一声，看着秦燕璃，喃喃道。 「璃姐姐，你敢糊弄九爷，也是挺有胆量的。」秦燕璃清浅一笑，淡淡道。 「有你和听楼护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乔绾顿时一脸的复杂。 秦燕璃说着，笑意微顿，看着乔绾欲言又止。 「不过，绾绾……」 「这次，你可能真的得护着我了。」 乔绾月眸眨了眨，不解的看着她，随即反应过来。 「哦，璃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九爷的。相信过了这次，他也不敢再……」 「不是这件事。」 「嗯？」 「你的脉象……怕是喜脉。」 乔绾当即懵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秦燕璃抿着唇，拍了拍她手背，柔声道。 「脉象漂浮，恐怕日子太短，还不能确定，你最近多注意。」 乔绾张了张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 康安和阿满才没满百天，她又……有了？ 秦燕璃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这么看，她给的药效，未免太浅了。 「先别跟九爷说。」 乔绾突然开口，月眸里流光狡黠，轻咬朱唇，一字一句道。 「我倒要看看，他长不长记性，下次还敢不敢。」 秦燕璃闻言苦笑，合着他们夫妻俩，这是斗法呢？ 能不能别让她掺和在里头？她挺无辜的。 等秦燕璃从屋里出来，季九爷脚边的菸头如天女散花，七七八八扔了一地。 他凤眸深不见底，紧紧盯着她。 「绾绾怎么样？」秦燕璃吸了口气，言简意赅道。 「九爷别进去了，她现在不太想见您，身子没有太大问题，需要静一静。」 季九爷暗自舒了口气，微微点头。 秦燕璃一会儿都不想多呆，径直抬脚离开。 季九爷在门外站了会儿，看了眼走廊尽头，窗外的天色，随即踱步下楼找到明秋。 「把膳食送到屋里，动作轻些，别吵到夫人。」 明秋点点头，正要安排，又听季九爷补充了一句。 「你看着她，吃了多少，回头来书房报给爷，今晚你留在屋里守着她，精心些。」 明秋意识到两位主子间的问题，怕是不小。 她低着头，小声应了。 一连两天，季九爷都没见着乔绾。 启程的当天，乔绾从楼上下来，直到坐上车，都没看季九爷一眼。 所有人都察觉两人不对劲，明秋和听楼对视一眼，没敢吭声，便听乔绾淡淡交代。 「乳母带康安和阿满跟我乘一辆车，你们各自安排吧。」 听楼应了声，扯着明秋走了，两人一路嘀嘀咕咕。 第296页 楚蕴娴上车前，回头看了眼院门外，季九爷带着韩兆和东风站在那儿，眉眼冷峻不辨喜怒。 直到上了列车，季九爷终于得以和乔绾独处。 两个乳母在他冰冷的视线下离开。 季九爷走到卧榻边，默默垂眼看着乔绾。 乔绾坐在榻边，垂眼看着两个熟睡的儿子。 两人沉默良久，直到列车发动，季九爷嘆了口气。 他提了张绣凳，搁在乔绾面前，大马金刀的落座，下意识摘了腕上佛珠捻着，凤眸若有所思，开口时，语气低声下气。 「也气了好几日，再气坏身子不值当。」 乔绾勾唇笑了笑，没接话。 季九爷搓了搓佛珠，干咳一声，声音更低了。 「要不，你发泄出来，总憋着也不是回事。爷任你打骂，成不成？」 她这么闷不吭声的，他比她还憋的难受。 还不如给个痛快，闹一场，他好歹还有个缓解的机会。 「发泄？」 乔绾抬眼看他，月眸清澈，唇角扯了扯。 「我怎么发泄？跟你吵一架？打一架？跟个泼妇似的闹的所有人都来劝？」 「你做的这件事，把着道德和情感的制高点，我就算委屈生气，都腰板硬不起来。」 「季世延，你太自私了！」 季九爷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太自私了？他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她说他自私？ 季九爷心里突然就憋屈了，他真想跟乔绾好好理论一番。 可他对着面前娇嫩委屈的玉容，怎么也说不出重话。 这姑娘，他惯了这么久的，脾气大点儿，也正常。 他喉间滚了滚，攥紧手里的佛珠，沉下心徐徐开口。 「绾绾，爷就是要你吵也好闹也好，把心里的气愤不满都释放出来，爷都受着，好不好？爷自私，不该不跟你商量就做决定，下不为例，这个错爷认。」 乔绾静静盯着他，黛眉紧蹙。 这样的季九爷，简直温和宽容，脾气好到没下限，她想再说几句重话，都说不出口。 她背过身，淡淡道。 「你出去吧，孩子睡了，我不想吵到他们。」 季九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撑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平息了几口气，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爷哪也不去，你在哪爷在哪。」 乔绾难以置信，侧头看他，他居然给她死皮赖脸？ 季九爷修眉一挑，昂了昂下巴。 「你不想理爷，好，爷来理你总行吧？」乔绾咬牙，一字一句道。 「季世延，我不想看见你！」 「爷离不开你。」 「你到底是想让我消气，还是想气死我！」 「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死不死的？爷想让你消气，要么你说，爷出了这个门，这茬就过了，以后都不提，爷现在就出去。」 「你……你要不要脸！」 「爷什么时候要过脸？你第一天跟着爷？」 乔绾气笑了，这男人抬槓一句顶一句，可真能耐了。 她胸脯剧烈起伏，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她努力平息怒火。 随即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季九爷眼疾手快，抬腿跟上她。 乔绾顿住脚步，回头瞪他。 「不许你跟着我！」 季九爷凤眸凝笑，负着手理直气壮的耍赖。 「爷不跟着你，只是正好顺路。」 乔绾咬牙，转身走回榻边。 季九爷就势跟着坐下，顺便解释道。 「你别误会，爷只是正巧不想去了。」 乔绾：「……」 她紧紧盯着季九爷，半晌，冷笑一声。 好啊，她倒要看看，他能笑到什么时候。 于是乎，季九爷跟乔绾形影不离，所有人都以为过了这茬。 直到下了列车，抵达苏城帅府，若不是季九爷被乔绾关在门外，明秋真以为乔绾被他哄好了。 这天傍晚，佟骁在笙晓楼摆了宴，给众人接风。 乔绾婉拒了，自打她进了房门，就不曾出来过。 季九爷是主角，他不去自然不合适。 只是这晚他心不在焉，酒灌了多少自己也没数。 回到帅府已经是凌晨两点，他站在主院儿廊檐下，看着黑漆漆的屋内，悄声询问东风。 「晚膳用了？」 「用过了，夫人九点歇下的。」 季九爷点点头，抿着唇转身走了。 第228章 只要她能揭过这茬，做什么他都认了 抵达苏城的头一天夜里，天下了雪。 乔绾清晨起身，感觉室内有些闷热，便问明秋为何升了地龙。 明秋端着饭菜搁在桌上，闻言笑了，走到榻边推开窗户。 「昨夜下一夜雪，夫人您看，咱们在宁安城呆了这么久，一回来就下雪，瑞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 乔绾也来了兴致，她掀帘子跨出门，入目一片白雪皑皑。 清冽的空气令人精神振奋，她不自觉心情变好，回头问明秋。 「康安和阿满醒了吗？他们还小，屋子门窗要关好，不能招风。」 她说着话，已经抬脚往隔壁的耳房走。 明秋掀帘子出来，双手捧了件儿披风，跟在她身后，低声叮嘱。 第297页 「今日天冷，您披件衣裳再走，少爷们那儿都照顾好了。」 乔绾已经掀了帘子跨进门，抬眼便见季九爷在屋里，正在抱着儿子兜圈圈。 他今日穿了身儿银白色素面长褂，整个人如芝兰玉树，冷峻的眉眼也平添几分温润柔和。 许久没见身穿常服的季九爷，乔绾不由怔了怔。 季九爷回身看她，温和一笑。 「起了，可用过膳了？」 乔绾月眸眨了眨，不再看他，而是跨进门，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大儿子的小拳头跟他玩儿，口中细细交代乳母。 「苏城的气候不比宁安城，今日又下了雪，你们不必带孩子去我那儿。饮食上也要吃热的，注意保暖，四下门窗都关好，若要透风，给少爷们捂严实些。」 两个乳母规规矩矩站着，一一应了。 呆了一会儿，乔绾便起身离开。 季九爷跟在她身后，到了廊下，他负着手，探头看乔绾神情，低声哄道。 「原本想今日带你去鹪栏马场，许久没回来，泡泡温泉是好的，如今只能等雪停了。」 明秋掀了帘子，两人一前一后跨进门，乔绾声线平淡。 「大冷的天，我懒得折腾了，九爷带他们去吧，不必管我。」 季九爷挨着她坐在八宝桌前，殷勤的摆碗筷，低声柔语道。 「你不去，爷也不去了。」 「不是说过了年，万睿就要成亲了？可要派人往万家送封书信？不然今年，咱们就在万家过年，好不好？」 乔绾看都没看他，低头喝粥。 「九爷安排吧，我在哪儿都行。」 季九爷瞧着她冷冰冰的侧脸，舌尖儿不由挑了挑腮，搓着手看了眼窗外，又接着道。 「许久没见过雪，爷给你堆个雪人在院子里？你若是看了，就笑一笑，成不成？」 讨好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明秋听不下去了，暗自撇了撇嘴，转身静悄悄离开。 乔绾意味不明的瞥了季九爷一眼，唇角带着丝冷笑。 「九爷不用做这些，我不想看雪人，您用过膳就去忙吧。」 季九爷深吸了口气，然后往她身边挪了挪，凤眸安静凝着她，低声下气的哄着。 「下雪了，书房边上是个池子，又阴又冷，爷搬回来睡，成不成？」 乔绾垂着眼剥蛋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白嫩的水煮蛋托在她雪白的素手里，季九爷扫了一眼，连忙伸手接过，耐心的将皮剥下来，蛋搁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这也不少日子了，爷真受不了，绾宝贝，你怎么样能消气？你说，爷做。」 他是真没辙了。 只要她理他缠着他，让他回屋睡，做什么他都答应。 堂堂少帅，被媳妇儿赶出门好些日，这么多人瞧着，早已颜面扫地。 只要她能揭过这茬，他做什么都认了。 乔绾慢吞吞咀嚼着嘴里的菜，月眸清澈平静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等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季九爷听见她一字一句道。 「想，的，美。」 季九爷喉间一哽，很有几分欲哭无泪的意味。 他端坐着，默了默，直到乔绾用完膳搁下碗筷，起身要回屋去，他才开口。 「绾绾，你不要逃避问题，你总得给爷一个解决的办法。难不成你要因此，后半辈子都跟爷分开过？」 乔绾站住脚，侧身看他，黛眉月眸间沉静温和。 「我没有逃避，这件事看不清谁对谁错，九爷是为了我着想，我没有立场责怪你，可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让我认可你的做法，因你的决定而开心。」 「九爷说有权利爱惜我的身体，可正如九爷说的，九爷的身体，我也是有权利爱惜的。但是孩子，你跟我都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存亡。」 季九爷眉眼阴沉，心情浮躁，语气难免重了些。 「他还没有存在，你为什么把莫须有的事看的这么重！」乔绾眼眶一红，静静望着他，低轻问道。 「是九爷扼杀他存在的可能，若你不这样做……」 「不这样做！」 季九爷猛地站起身，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嗓音沉郁。 「两个儿子才多大？爷这样做是顾全所有人，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康。难不成你让爷不碰你？三五个月，还是三五年！」 「乔绾，爷娶你，也不是为了让你给季家绵延子嗣，我们有康安和阿满，足够了。」 季九爷吼完，看着乔绾水润氤氲的眸子，心里又闷又悔。 乔绾张嘴要说什么，他却心慌的不想听。 针锋相对，不是他希望用来处理彼此关系的方式。 季九爷退了一步，仓促转身大步离开了。 乔绾站在原地，侧目垂落摇摆的垂帘，视线骤然模糊不清。 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有康安和阿满便足够了。 那她腹中的孩子，他准备怎么办？ 明秋掀了帘子进来，见乔绾站在那儿，红着眼，像是要落泪的模样，不由吓得愣住。 这是，吵架了？九爷给夫人扔下，还气哭了？ 她简直难以置信，季九爷真捨得？ 「夫人，您别放在心上。」 明秋匆匆迎上前，举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小心翼翼一脸不安，细声哄她。 第298页 「九爷不过是这两日被夫人晾着，气着了口不择言，他现今怕是心里正后悔呢……」 乔绾轻轻推开她的手，吸了吸鼻子，低喃道。 「你出去吧，我没事。」 明秋还要再劝，乔绾已经转身进了屋。 这厢季九爷离开，大步匆匆径直回了书房。 他还没来得及反思，乔绾是什么反应，他怎么能这么跟她说话，韩兆和佟骁便一前一后寻了来。 「九爷，探到胡匪的踪迹了。」季九爷思绪混乱，点了点头，嗓音暗哑道。 「这趟爷亲自带兵，下去整队吧。」佟骁和韩兆纷纷一怔，两人对视一眼，韩兆迟疑道。 「九爷，他们逃到浙省边界，若是出征，怕是来回得……」 季九爷摆摆手，眉眼冷峻。 「去安排吧。」 他急需找些事情做，不然他得疯。 第229章 她现今唯一想做的，就是不向他低头 韩兆到主院取季九爷的衣物时，乔绾连面都没露。 明秋将包袱递给他，一边悄声问道。 「九爷去多久呀？」韩兆摇了摇头，看了眼半支起的窗楞，沉声道。 「兴许三五日，兴许十日半月，看进展而定。」明秋愁眉苦脸，小声道。 「韩总军，你开解开解九爷，夫人都哭了……」 韩兆怔了怔，随即微微点头，拿着包袱转身走了。 他先回到自己的院子，跟听楼交代了几句，随后回到书房。 季九爷正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本佛经，面无表情垂着眼。 韩兆将一套军装取出来，搁在一旁软榻上，转而看向季九爷，犹豫着开口， 「九爷，您不回去跟夫人告个别，交代几句？」 季九爷眼睑轻掀，凤眸漆黑，嗓音暗哑。 「她可说什么了。」韩兆摇摇头，如实道。 「夫人没出来，明秋说，她正哭着……」 季九爷心头一紧，喉间滚了滚，嗯了一声。 他走了这么久，她还在哭。 季九爷眸色复杂波动，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软榻前换军装。 韩兆眼瞧着，他眼睫低垂看不清什么神色，只是攥着军装的手似乎抖了抖。 他心下嘆了口气，沉声道。 「您心有牵挂，去了也不能专心剿匪，不如还是属下跟佟骁去，您留下好生跟夫人解释清楚。」 季九爷系扣子的手顿了顿，薄唇微抿，淡淡道。 「还怎么解释？」 他说了那么重的话，怎么往回挽救，他得好好想想。 「九爷，您这么走了，夫人恐怕……」 「走吧。」 季九爷知道自己不该丢下乔绾，可他留下，每日煎熬着自责着，无济于事。 他需要时间，乔绾也需要时间，等彼此都冷静冷静，自然就好谈了。 季九爷带人离开苏城时，乔绾才刚刚睡醒。 从明秋那儿得知他亲自率兵剿匪，乔绾便知，这次换成季九爷躲她了。 她垂下眼，声线淡泊。 「我知道了。」 明秋欲言又止，到底不知该劝什么，只能闷着头出去了。 季九爷离开的第三日，乔绾晨起开始呕吐，胃口也变得极差。 听楼得知消息赶过来，见她面色苍白干呕不止的模样，顿时心下有了几分猜测，连忙让明秋去请府医来。 事关少帅的子嗣，府医也十分谨慎，斟酌着道。 「夫人此胎，离上次临产后的日子太近，身体本就没恢复十成好，如今月份太浅，要卧床静养，切记忧思过度。」 乔绾心里早有猜测，神情平静的应了，便让明秋跟着去抓药。 听楼刚坐下要说什么，楚蕴娴便闻讯而来。 她进门听见明秋和府医嘀嘀咕咕，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看了看听楼，又看乔绾，蹙眉担忧道。 「给九爷去封信吧，你这么僵着，没有什么好处。」 乔绾知道此时季九爷僵在了疙瘩上，唯有她先松口，不然这结难解。 她应该先下台阶，然后卖柔弱扮委屈，让他自责后悔，再善解人意，让他心疼自己。 然后他们就能和好如初，九爷也不会把这次争执放在心上。 可明白归明白，她心里就是不愿意那样去做，说她任性也好，说她有恃无恐也好。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不向他低头。 乔绾闭着眼，抱紧被子翻了个身。 听楼和楚蕴娴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无奈。 听楼起身上前，替乔绾掩了掩被角，低声叮嘱道。 「夫人歇着吧，属下在外头侯着。」 乔绾背对着她们，没应声。 听楼与楚蕴娴便静悄悄退了出来。 「明日我要跟三爷走了。」楚蕴娴握住听楼的手，看了眼屋内，压低声道。 「你给韩兆去封信吧，这件事不是小事，不能瞒着九爷，绾绾如今最要紧，九爷自然会主动低头的。」 听楼微微颔首，苦笑一声。 「您放心吧，夫人身边有我们，我知道该怎么做。您明日，一路安好。」 楚蕴娴浅浅含笑，「谢谢你。」 楚蕴娴是第二日黎明离开的，她在屋外跟乔绾告别。 明秋抱了个小包袱出来递给她，低声交代道。 第299页 「这些是夫人一早给您准备好的，日后您需要打点的地方还多着，您别推辞。」 楚蕴娴抱着怀里的包袱，瞬间热泪盈眶。 她看了眼垂落的垂帘，哽咽道。 「她身子重要，如今心情不好，我就不进去惹她难过了，你替我谢谢她。」 有朝一日若再见，只要她楚蕴娴还活着，就一定会报答乔绾的一切。 明秋也不由眼眶微红，点头应了。 「您快走吧，别让宋三爷等久了。」 楚蕴娴擦了擦泪，走了两步，又站在垂花门下回头，她站正了，对着屋子恭恭敬敬行了三个鞠躬礼，这才转身匆匆离开。 明秋眼眶红通通的，扁着嘴忍了忍泪，转身回去。 东风站在廊下，见状无奈道。 「你又哭什么？」明秋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道。 「离别最是伤感的，我忍不住。」 亏得夫人静卧在床不能出来，不然岂不是心情更不好了。 她揉了揉眼眶，抬眼看东风。 「东风大哥，你给九爷去信了没有？」 东风点点头，鹰眸漆黑柔和，抬手拍了拍她发顶。 「韩兆收到消息，最快也要三天，别担心，九爷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明秋扁着嘴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屋。 韩兆收到信的当天，他们正夜宿在深山里。 白日里追击胡家旧部残党，将他们逼近山涧里，季九爷便下了令就地扎营。 此时，帅帐里，季九爷正跟佟骁带着几个副将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韩兆揣着信大步匆匆进来，众人正探讨的如火如荼。 他正了正脸色，避开几人走到季九爷身边。 「九爷，家书。」 季九爷这几日亲自带兵，有了军事分心，忙起来都忘了心里的沉郁。 乍闻这句话，他微微一怔，转头看韩兆，凤眸漆黑如星。 「绾绾的信？」 韩兆抿唇，垂着眼没说话，而且将信递了过去。 信是拆过的，韩兆看过，那就不是乔绾的亲笔书信。 季九爷眸色一暗，接过信，随手翻开。 他看了两行字，面色便骤然变的冷肃。 一旁众人见状，齐齐噤声。 季九爷捏紧了那信纸，牙咬的死紧，半晌冷声道。 「都出去。」 等帐内只剩韩兆，季九爷将信扔在桌上，声线冷的像结了冰。 「安排人，爷今夜启程回帅府，你和佟骁指挥作战，做到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韩兆低头应声，微微蹙眉道。 「四周地势不明，流寇作乱，您路上小心。」 季九爷冷着脸，淡淡嗯了一声。 第230章 你个没良心的女人，爷一开始就不该惯着你 季九爷连夜策马离开营地。 这厢，乔绾却是一整天没吃下口东西，吐到后来，她头都开始晕了。 明秋和听楼两人守在屋里，不敢离开。 整个主院，瀰漫着一股压抑沉郁的气息。 「夫人，奴婢还是唤府医来，您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明秋一边替乔绾顺背，一边红着眼开始哽咽。 听楼也一脸愁容，细声道。 「你守着夫人，我去唤府医，顺便备些其他的吃食。」 乔绾缓过这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卸了力。 「夫人！」 明秋眼疾手快架住她，又小心翼翼扶她躺好。 乔绾脸白如纸，闭着眼弱声道。 「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你去帮我，看看康安和阿满。」 明秋一脸担忧。 「夫人，您睡吧。」 「奴婢这就去，少爷们好好的，您放心。」 整个夜晚，乔绾半梦半醒，熬的更难受了。 季九爷是在第二日傍晚赶回来的，他带着几个人，一路日夜兼程。 进府第一件事，便是直奔主院。 明秋端着药碗从廊下过，抬脚见着一身风霜的季九爷，不由怔了怔。 「九爷。」 「夫人醒着吗？」 季九爷拾阶而上，压低声问她。 明秋摇摇头，小声道，「您进去看看吧，夫人已经好些天没吃下东西了，她不太好……」 季九爷没等她说完，一手接过药碗，一手将马鞭递给她，转而自己掀帘子进了屋。 屋里静悄悄的，季九爷放轻脚步，径直进了里屋。 乔绾半卧在床头，手里拿了本佛经在翻看，并没发现他进来了。 季九爷在屏风边站了站，调整了下神情，这才抬脚走进去。 「天暗了，别看了，对眼睛不好。」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乔绾不由怔了怔，抬眼看过去，季九爷凤眸带笑神情温和，像是之前发生的争执，没有存在过。 乔绾月眸宁静，微微失神。 她缓缓将书合上，唇角弯起弧度，声音轻细。 「你回来了。」 季九爷微微颔首，将托盘搁在桌上，端起药碗坐在床边，轻轻将她手里的书抽走，凤眸柔和凝着她。 「爷反思过，这事是爷不对，没尊重你，下不为例，你别跟爷计较了，好吗？」 乔绾垂着眼笑的清浅，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药碗，声音细软。 「药凉了。」季九爷连忙避开她的手，柔声道。 第300页 「我来，我餵你。」 乔绾看着他，月眸清澈无波。 季九爷小心翼翼盛了药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喝下，心里的紧张微微舒缓，温声询问。 「是不是难受的厉害，身子可受得了？明秋说你好些天没吃下东西，爷看整个人都瘦了。」 乔绾垂着眼喝药，闻言轻缓道。 「真如九爷说的，我身子没恢复好，有了他，养着就辛苦些。」季九爷薄唇紧抿，低声道。 「你心里还怨着爷，是不是？」 乔绾摇了摇头，笑意舒和温婉。 「仔细想想，您说的有道理，我如今只怕，养不住这孩子。」 季九爷凤眸微暗，沉了口气，徐徐开口。 「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来，说明顽强不屈，你放宽心吧，总归是有缘分的。」 乔绾静静望着他，低声开口。 「世延，我是怕的。」 季九爷喉间滚了滚，神情无奈。 「那就尽力保他，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你现在静养，少胡思乱想。」 乔绾浅笑颔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将碗递给他，低声细语道。 「我现今照顾自己尚且不易，没办法顾及你了，让人另外给你收拾间院子住吧？」 季九爷接碗的手顿在半空，眼睑轻掀，定定盯着乔绾看，他漆黑的凤眸墨色无边，脸色也渐渐清冷。 乔绾温婉一笑，素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 「还不知要躺多久，这屋子里都是药味儿，时不时要吐一阵，你呆在这里，我不自在。」 季九爷薄唇微抿，沉声道。 「那就让人把隔壁的院子收拾出来，让乳母带着康安和阿满住过去，爷住耳房。」乔绾月眸眨了眨，抿唇道。 「那不成，他们太小了，得在我身边。」季九爷唇角勾了勾，温声道。 「你还不知要躺多久，也顾及不上他们，屋子里都是药味儿，更不能抱他们进来。爷要在你身边，可以照顾你。」 乔绾听出来了，他这是拿她的话来堵她。 她黛眉微蹙，静静盯着他，语气轻慢。 「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是孩子。」 乔绾想说，你是个成年人，顶天立地，总跟孩子较什么真儿。 季九爷听完这句话，却突然气笑了。 他掂着碗站起身，眉眼冷峻笑意嘲讽。 「他们是和爷不一样，你就算日日夜夜抱着，也定然不会烦。爷呢？你现今看一眼就烦了，是吧？」 乔绾诧异极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季九爷疾声厉色的打断。 「孩子是你怀胎十月亲生的，你爱护他们无可厚非，可爷呢？在你眼里，不管是康安还是阿满，又或者你肚子里这个……」 他不想说更难听的话，于是气的喘了口气，接着道。 「总之，爷就是无关紧要，对吗。」 乔绾月眸清澈宁静，黛眉微蹙，静静看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九爷气的胸口都要炸了，他这辈子都没最近这段日子这么浮躁过。 两人闹了别扭，她就要跟他分房住？ 现今就是软硬不吃，怎么低头都不行是不是？ 他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将碗随手扔在桌上，也不管会不会滚下去摔碎。 下意识摘了佛珠想捻，可捏在手里又觉得怒火中烧，干脆抬手，一把将佛珠砸在了地上。 乔绾眼睁睁看着，那串他母亲的遗物，他戴在腕上，每日都要捻着摸搓着的佛珠，被砸的断了绳线，佛珠噼里啪啦溅了满屋子，甚至有几颗飞到了床上。 乔绾呆了呆，对他激烈的反应有些不可置信。 「季世延！你疯了？」 他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乔绾有些茫然了。 她时不时呕吐，屋子里又都是药味儿，让他搬出去，又不是要跟他和离，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季九爷想，他是疯了，他要被乔绾折磨疯了。 他揣着一肚子火气，抬手指了指乔绾，想说重话，可看见她苍白如玉的小脸，又实在说不出口。 他苦笑一声，干脆放下手，咬着牙道。 「你个没良心的女人，爷一开始就不该惯着你。」 真是自作自受，活该他被拿捏！ 他磨了磨牙，转过身大步离开。 乔绾看着他背影，捡起被褥上的佛珠握在手里。 正想着这次该怎么抚顺虎鬚，就听廊檐下季九爷一声冷斥。 「都给爷滚！谁敢在爷眼前晃悠，爷一枪毙了你！」 明秋和听楼看着他黑的像是要杀人的脸色，吓得连忙退到了耳房里，将门窗关的死死的。 第231章 这下闹大了，可怎么收场？ 乔绾听着动静不对，连忙坐起身。 透过半支起的窗楞看院外，季九爷一身军装笔挺，长腿阔步走到院中，站了一会儿。 乔绾黛眉轻蹙，看他像是要走，却又叉着腰在原地踱步，正要喊他一声，让他进来说话。 「九爷……」 她刚开了个口，却见院子里的男人，突然腿一屈，跪了下来。 乔绾月眸猛地睁大，话就卡在了嗓子里。 季九爷眉眼冷峻脸色铁青，他不发一言，跪在院子里的身影腰背笔挺。 第301页 季九爷眸色深暗，垂着眼咬了咬牙。 他就不信了，他真能治不了她？ 乔绾脑子里嗡嗡的。 不就是换个院子住，他就要这样？这是窗户开着，她看得见，窗户若不开呢！ 她掀开被子要下床，这一动，几日没怎么进食的身体，顿时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东风拿着电报进门时，就看见院子里直挺挺跪着个人。 他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跪着的人是谁，腿已经下意识退了几步。 他反应了两秒，轻手轻脚靠在月洞门前，探头看了两眼。 看清楚是季九爷，登时诧异的张了张嘴。 这可怎么办？ 他是要进去好，还是等着？ 他若是进去了，九爷会不会恼羞成怒要杀人。 这下闹大了，这可怎么收场？ 东风琢磨了半晌，还是转身脚步轻巧的离开了。 冬日里，垂花门光秃秃的，傍晚的红霞静悄悄撒在院子里。 季九爷孤零零跪着。 明秋和听楼在耳房里直转圈圈儿。 「这可怎么办？天都要黑了，咱们出去吗？」 「这怎么出去？」 听楼揪着帕子，眉目转来转去，嘆了口气。 「只能等夫人开口。」 乔绾这会儿也是无可奈何，她靠在床边试了几次，站起来只觉得眼前发黑。 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敢再尝试。 冬日的夜暗的早，她已经看不清季九爷的眉眼。 她想喊他，可她怎么喊他？ 这一声喊，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少帅跪了两个小时。 那九爷还有颜面吗？ 正踌躇着，突听院门外，传进来一声焦急的呼喊，是东风。 「九爷！宁安城出事了！」 乔绾眼瞧着，季九爷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 她顿时心里松了口气。 东风低着头，拿着电报脚步匆匆走进来，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只一脸严肃的禀话。 「是大帅。」 季九爷接过电报，借着月色依稀看清。 他眉心一皱，凤眸凌厉，沉声开口。 「去安排，连夜回宁安。」 东风应了声，转身快步离开。 季九爷站在院里待了会儿，转身进屋。 乔绾下意识向后靠了靠，重新躺下，心里忐忑的不行，看向门的方向。 季九爷一路进屋，先喊了人进来点灯。 明秋和听楼手脚麻利，点了灯又纷纷退出去，将门关上。 季九爷眉眼阴沉，走到床边，沉声开口。 「我们的事先放一放，爷得即刻回宁安，等爷回来再跟你细谈，你好好养身子。」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乔绾急声唤他。 「九爷，出什么事了？」季九爷脚步一顿，微微侧身，言简意赅道。 「大帅出府时，路上遇袭，车子被炸了，宁安城戒严，爷得尽快赶回去。」 乔绾怔住，「大帅他……」 季九爷摇摇头，淡淡道。 「东风带人跟爷走，一会儿琉蝶带兵府司的人来，爷不回来之前，闭门谢客，你好好养身子。」 他说完，疾步离开了。 乔绾想叮嘱两句的机会都没有。 她倚在床头，从半开的窗户里，看着季九爷长腿阔步离开院子，心里尽是不安。 听楼掀帘子进来，见乔绾神情忧虑，不由出声安抚。 「夫人放宽心，九爷能处理好的。」乔绾月眸眨了眨，轻轻摇头，黛眉紧蹙，喃喃道。 「若是我没有着身子，就能跟他一路回去……」 虽说她可能帮不了他太多，可她总比鞭长莫及要好。 现今韩兆和赵滨都不在，外头还在围剿流寇，季九爷只带了东风回去，实在有些少了。 「宁安城有大帅夫人呢，还有傅爷和江二爷，您不必太担心。」 「宁安城内，谁这么胆大包天，敢谋杀大帅，这难不成是有人想造反吗？」 这话，听楼不敢接，更不敢乱猜测。 她只能低声道，「兵府司在九爷的掌控中，兵权在握，九爷回到宁安城，不管是谁想生事，都不可能的。」 乔绾心中不安，可她如今的境况，也使不上力气，只能安安稳稳呆着养胎。 佟琉蝶是当晚搬来帅府住的，来时调派了两千精兵驻扎府里内外，将整座帅府里里外外包围的固若铁桶。 翌日，整座苏城都戒严了。 东风不在，乔绾收不到宁安城的消息，只能一日日熬着，等季九爷回来。 腊月初的时候，韩兆和佟骁率兵回返。 当天下午，佟骁便带了两队精兵，马不停蹄地赶往宁安城。 乔绾让听楼喊了韩兆来，隔着屏风问他宁安城的情况。 「前两日收到的消息是，大帅一条腿伤的重，如今在医院刚刚醒来，怕是日后不能行走了。」 乔绾怔了怔，低声追问。 「查到谁动的手吗？」 季大帅从国外回来后，这是头一次出季公馆，就被人下了这样的狠手，这人知道他行踪，是很容易查到的才对。 韩兆默了默，才接着道。 「九爷没说，不过应该一切尽在掌握，眼下是大帅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养病，不能主持大局，有意让九爷接位。」 第302页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只是宁安城内各路关系复杂，九爷近日忙着应酬和交接，还要安排继任帅位的大典，帅位更迭是关乎整个西边的大事，各省各市区内都会派人到宁安城。」 「恐怕，还要耽搁十日半月。」 这日子，韩兆都少说了。 乔绾听罢，心中也有了数。 真是没想到，变故发生的这般快，一转眼，九爷就要顶起西边的半壁江山了。 而她，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竟是没办法帮他，甚至都不能陪在他身边。 乔绾心绪复杂，轻声问韩兆。 「你回来了，能不能替我，给九爷去封家书？」 韩兆闻言连忙应声，「自是应该，九爷嘱咐属下镇守三省，就是为了跟夫人保持联络，夫人有什么话嘱咐，告诉属下便是。」 乔绾点点头，清浅笑道。 「也没什么，你只告诉他，我一切安好，让他安心，我和孩子等他回来。」 韩兆听着，心下舒了口气，应了声，便退了出来。 到了廊下，他一手扯了听楼往外走，一边低声道。 「我听夫人语气，是挂念九爷的，九爷临走前，两人是和好了吧？」 听楼闻言朱唇微抿，挽住他胳膊，两人穿过垂花门，出了主院的月洞门，她才悄声开口。 「东风的消息送过来时，九爷正在院儿里跪着呢。」 跪着？！ 九爷？！ 韩兆虎目瞪圆，一脸不可置信。 第232章 你想好了，再答我话 季九爷一头忙着继任帅位的大典和应酬，一头又要布置宁安城内外的治安和防守。 间或到医院看望大帅，还要抓着线索查清这次炸车子的凶手。 他忙的脚不沾地，几日几夜没睡过整觉。 这晚好容易得了闲，凌晨三点，车子开回季公馆，停在主楼前。 东风打开车门，季九爷正靠在车背上假寐，听见动静睁开眼，抬手揉了揉眉心。 随即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冷峻的眉眼间隐隐透着疲惫，瞧起来面无表情。 东风从兜里抽出封信递过去。 「九爷，傍晚收到的信，苏城来的。」 季九爷脚步顿住，伸手接过，当即拆开，一边往主楼走一边低头看。 韩兆的字眼，写的是乔绾的日常。 知道她叮嘱自己安心，他凤眸微动，神情略微柔和。 「十四小姐。」 这时，东风突然出声。 季九爷抬眼，就见季宝凝正从楼上下来，小姑娘穿着真丝睡裙，披散着头发，瞧着玉雪漂亮，只是浅浅的眉心蹙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九哥，我能不能和你说会儿话？」 季九爷薄唇浅勾，将信递给东风，抬脚上楼，声线低沉。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季宝凝顺势跟在他身边，闻言昂着头看他，小声道。 「你最近一直忙的见不到人，我让人帮我看着，等了几天，九哥才回来。」 季九爷低头看她，凤眸带着浅笑，抬手拍了拍她发顶。 「你有事跟我说？」 季宝凝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又回头看了眼东风，像是不想让人知道。 季九爷凤眸微动，没再问，径直带着她去了主楼的书房。 示意东风守在门外，他将门关上，看了眼季宝凝。 「什么事？说吧。」 说完，他抬脚走到书桌前落座，翻出钥匙打开抽屉。 季宝凝跟着走到书桌边，胳膊放在书桌上，睁着大眼看季九爷，悄声道。 「父亲要去江家下棋那天晨起，俞老师来给我上课，四嫂也在母亲那儿喝茶，后来她们一起离开的。」 季九爷眼睑轻掀，看了她一眼。 这事儿他知道，有关季大帅出事前后两天，主楼里的事儿，他一一盘问过。 季宝凝眨了眨眼，接着话说下去。 「父亲出事后第二天，母亲叫了四嫂来问话，四嫂跟母亲争执了两句，走的时候很不高兴。」 「后来，呈耀就说要带俞老师去苏城访友，被母亲阻拦了。这事除了四哥楼里，只有我和母亲身边的嬷嬷知道，母亲还叮嘱我，不要跟九哥说。」 季九爷眸色沉黑，这事，大帅夫人是真没跟他说。 虽然他一早就知道俞静雪有问题，也多少猜测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可他从未怀疑过，四房会做出伤害大帅的事。 大帅夫人为什么瞒着他？ 季九爷薄唇微抿，眸色清冷漆黑，静静看了季宝凝一会儿，沉声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吧。」 季宝凝小嘴濡喏，站直了，犹豫着问他。 「九哥，你说，是不是呈耀要害父亲。」季九爷默了默，淡声道。 「不会。这事你一个小孩子，不要多管，回去吧。」 季宝凝看着他冷冰冰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说，继而转身走了。 她离开后，季九爷坐在围椅上垂着眼沉思，半晌扬声喊了东风进来。 「你去趟老四那儿，把季呈耀给爷带过来，让人盯着那边动静，特别是那个姓俞的女人。」 东风点点头，转身去了。 深更半夜来传人，季呈耀还没说什么，季四爷和四夫人已经一脸不悦。 「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天亮了再说？大半夜兴师动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犯了什么事儿呢，多让人误会！」 第303页 四夫人裹着睡袍站在楼梯上，对着东风带来的几人，一脸冷嘲热讽。 东风一脸冷漠，垂着眼道。 「属下等都是奉命行事，还请三少爷配合。」 季呈耀已经穿好了衣裳，一边系扣子一边下楼，神情倒是平静温和。 「九叔找我这么急，自然是有急事，走吧。」 季四爷连忙跟着下楼。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四夫人目送他们离开，不由蹙了蹙眉。 一行人回到主楼时，季九爷坐在大厅里等着，大帅夫人也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几个姨太太在走廊口探头打量。 季九爷眉眼冷峻，掐了烟，长腿轻搭看向季呈耀。 季四爷就皱着眉先开了口。 「这大半夜的，出什么事儿了？」 季九爷扫了他一眼，没理他，而是看着季呈耀，声音平稳清淡。 「你爷爷出事儿前一天，你都干什么了？」 「这怎么又审问上了？之前不是都……」 季四爷一脸不耐烦，张口就接话。 季九爷淡淡打断他，「四哥，我在问三儿呢，他长大了，你能让他自己答话？」 季四爷面色一噎，眸子沉了沉。 季呈耀看了两人一眼，连忙道。 「父亲是太着急了，九叔，我一直在楼里待着，没离开过。」季九爷点点头，手腕搭在膝头，接着问道。 「我听说，你爷爷出事那天，你要带你那位老师，去苏城。这事儿是真的？」 他问完，抬眼淡淡盯着季呈耀，漆黑的眸色宁静无波，看不出想法。 季呈耀抿着唇没吭声。 大帅夫人正走下楼，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身后的嬷嬷一眼。 季四爷也怔了怔，他飞快的看了眼大帅夫人，连忙接话道。 「是我觉得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事情恐怕不简单，所以让耀儿先去苏城找你。」季九爷沉了口气，看着季呈耀一字一句道。 「是这样吗？」季呈耀张了张嘴，垂下眼点点头，低声道。 「之前我跟九叔说过的，俞老师正好在苏城有故友，所以我想顺便带着她。」 季九爷唇角绷紧，眸色阴厉，语气冰冷。 「你爷爷最疼你，自小到大，可曾捨得让你掉一根头发丝？他差点儿就没命了，躺在那儿生死未卜，你就不担心，不想着陪着他？你找我做什么？贪生怕死？」 季呈耀哑口无言，脸都红了。 「我……不是。」 「老九，是我要耀儿去给你送信……」 「我有的是线路，宁安城的事儿我什么不知道？用你们送信！」 季九爷厉喝一声，猛地站起身。 他脸色阴沉得很，像是蒙了层寒霜，吓得众人噤若寒蝉，都不敢再开口。 季九爷抬脚上前一步，逼视季呈耀，一言一语带着冰霜。 「我问你，你爷爷出事儿，跟那个姓俞的女人有没有关系，你想好了再答我话。」 第233章 这蠢货揣的什么心思，他自己最清楚 季呈耀站的笔直，他神情镇定，但是额头微汗，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被季九爷冷冷盯着，他喉间滚了滚，低低开口。 「九叔……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没有理由害爷爷，她是被人利用了。」 季九爷牙根儿咬紧，一字一句道。 「谁把你教成这副德性的？俞静雪？」 季呈耀既心骇又茫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季九爷点了点头，突然抬腿，一脚踹向季呈耀。 事情发生的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 季呈耀猝不及防被踹了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摔倒在地，他一脸惊慌看着季九爷，也没敢起身。 「九叔……」 季九爷薄唇紧抿，抬脚走上前，看架势是想补两脚。 季四爷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前挡住他，疾声厉色地质问。 「你这是干什么！有你这么做事儿的吗？！」 大帅夫人也脸色骤变，连忙下了楼急步上前。 「老九，你问话就问话，不能动手！」 季九爷眉眼凌厉，抬手将两人推开，两步上前，狠狠踹了季呈耀两脚，话说的更是怒火冲天。 「向着外人，不辨是非！」 「你瞎了狗眼！」 「不顾你爷爷生死！你还记不记得你姓季！」 季呈耀抬手遮挡，抿着嘴闷哼了两声，缩着身子不敢躲。 「季老九！你疯了！」 季四爷扑上前将季呈耀护住，狠狠瞪着季九爷，咬牙切齿的模样是恨极了。 季九爷收回脚，狠狠一指地上的父子俩，语气阴狠。 「你养的好儿子，老四，爷只警告你一次，这畜生再敢靠近那姓俞的女人，就不止踹他两脚，说到做不到，老子就不是季世延！」 话毕，季九爷冷冷瞥了眼东风。 「把那女人抓到兵府司地牢，立刻严加审问，把她的同伙给爷全部调出来，一网打尽！」 东风低着头，沉声应了，转身大步离开。 「九叔！九叔……你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去……」 季呈耀捂着胸口，艰难的爬起身。 季九爷居高临下睥睨他，凤眸底漆黑如墨风雪交加。 第304页 「你去，你去伺机放她逃走？你把爷的话当耳边风，还是不想要好好做季家的三少爷了？好，爷现在就成全你？」 「老九！」 季四爷连忙站起身，将季呈耀挡在身后，黑着脸与季九爷对峙。 「耀儿还是个孩子！你跟他发什么牛脾气！俞老师在国外对他有恩，她把他教的这么好，耀儿只是心念恩师的好，有什么错？」 季九爷冷笑一声，修眉挑起，姿态邪肆而蛮横。 「恩师是好，比亲祖父都好，感念恩情，也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蠢货揣的什么心思，他自己最清楚。」 「季呈耀，爷告诉你，你最好只是被人蛊惑，爷还能当做你蠢，饶你一命。」 「若是哪天让爷知道，你装傻充愣不惜不顾你爷爷死活，是为了争权夺位，我绝对饶不了你！」 季九爷说完，不再看几人，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他一走，主楼的大厅内便陷入一片沉闷的寂静。 大帅夫人捻着佛珠，眉心紧蹙，神情沉重复杂，一句未言，转身上了楼。 几个看热闹的姨太太也纷纷离开。 只一会儿，大厅里只剩下季四爷父子俩。 季四爷喘了口气，扶着季呈耀往外走，一脸焦虑关切。 「耀儿，你哪儿疼吗？父亲给你传大夫。」 季呈耀咬着牙没吭声，直到出了主楼，走远了几步，才低声开口。 「我没什么，您不用担心。」 「他那几脚可没收力！」季四爷说起来就气，他咬着牙沉着脸道。 「等你爷爷身体好些，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对着后辈一点情面都不留，当着这么多人教训你，简直太不像话了！我非得到你爷爷跟前告他一状！」 季呈耀闭了闭眼，眉心紧蹙，沉声道。 「你看清点时局行不行？九叔就要做大帅了，谁还能做他的主？爷爷早就不顶事了。」 季四爷微微一怔，侧头打量他，见自己儿子脸色实在难看，不由心头一紧，压低声问他，语气里都是不安。 「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想趁你九叔不在……」 「父亲！你想害死我！」 季呈耀低吼一声打断他，虎目漆黑微厉。 季四爷喉间一哽，话就噎了回去，半晌，他喃喃开口。 「不管怎么样，你那个俞老师，你以后别去管她了。耀儿，你九叔的话撂在那儿，你不能没放在心里，他现在这六亲不认的架势，让他抓住你不听话，怕是真的不会手下留情。」 季呈耀垂下眼，微白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 九叔自来就不是个慈悲心肠，俞老师落在九叔手里，还不知要受什么苦。 她柔弱无依，他不能置之不理。 …… 苏城…… 寄给季九爷书信后的第三天，乔绾收到了回信。 韩兆亲自送到主院，他站在屏风外回话。 「九爷说宁安城那边，一切尽在掌握，大帅已经脱离危险，让夫人放心，年前他一定赶回来。」 乔绾点点头，轻声询问。 「他没给我写信？」韩兆张了张嘴，与听楼对视一眼，缓声道。 「兴许是政务太忙，九爷顾及不上写信，东风说，九爷已经几日几夜没睡好了。」 乔绾闻言黛眉轻蹙，正要叮嘱两句，却听有人掀了垂帘进屋来，随即传入明秋欢快的声音。 「夫人，万老夫人和万老爷，万夫人来了。」 乔绾怔了怔，连忙坐起身来往外看。 听见听楼和韩兆寒暄的声音，那男声十分熟悉，真的是舅舅万韬。 乔绾失声唤道，「外祖母？你们怎么来了？」 这也太突然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 万老夫人笑了一句，话落，人已经转过了屏风走进来，扶着她的，正是万夫人。 「快躺着，躺好了，别起来。」 万夫人哎哟一声，连忙上前扶乔绾躺下。 乔绾哭笑不得，「我没事，没那么脆弱。」 万老夫人在床边坐了，闻言，低声责怪。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这么拼做什么？两个哥儿们才多大一点，你就赶着给他老季家添香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乔绾唇角弯了弯，软声道。 「我跟九爷没这么急，可这孩子来了，总归是缘分。」 万老夫人嘆了口气，抬手摸了摸乔绾白嫩的面颊，苍老浑浊的眸子里都是心疼。 「我可听九爷说了，你生的时候艰难，怀了这个身子也不好，外祖母看不太清，但这么摸着，你这小脸儿都快瘦的捏不住了。」 乔绾喷笑，「哪有那么严重？」她顿了顿，低声询问。 「九爷让你们来的？」 见万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乔绾不由心下一软。 第234章 什么年代了？德容仪态都见鬼去 也不全是九爷要求的。」 万韬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韩兆搬了张围椅过来，万韬顺势落座，盯着屏风温声开口。 「主要宁安城不太平，这会儿九爷没法守着你，我们自然也不放心。」乔绾温婉一笑，牵着万夫人挨着她坐，细声道。 「兵府司的人将这里围的固若金汤，我好好的呢。」万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 第305页 「我去看看两个哥儿，你们聊。」 乔绾自是点点头，嘱咐了明秋带她去耳房。 听楼和韩兆跟着退了出去。 屋里静下来，万老夫人握着乔绾的手没说话。 却是坐在屏风后的万韬，沉默了一会儿，当先开口，语气沉稳温和。 「季大帅这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九爷骤然就面临要接管政权，很多事难免措手不及，绾绾，你眼下的情况，可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乔绾笑意微敛，月眸微动，浅笑道。 「宁安城在九爷的掌控中，我无需太过担心，只需安安稳稳养胎，等着他回来接我，舅舅，要什么打算？」 万韬沉凝了一会儿，声线低缓道。 「宁安城是在他掌控，但他毕竟年纪轻，整个西边八省，有多少是跟着季大帅走南闯北打江山的元老，他们，可不比别人好拿捏。」 「真较量起来，九爷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有些人在吃苦日子的时候倒还罢了，若是上了岁数，又大权在握身居高位，难免就会倚老卖老。」 「季大帅的姨太太，有六房都出自各省权贵。」 乔绾听到这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樱唇翘了翘，月眸清澈见底，声线柔细。 「舅舅，九爷不是大帅，他若是会屈服，当初也不会落下命硬克妻的名声。」万韬嘆了口气，手腕搁在膝头，沉凝了一下，才接着道。 「过去他只是大帅儿子里的一个，脾气性格不好，大帅又未定继位人，谁都懒得去招惹他。」 「可他现今娶妻生子，破了传闻。再执掌大权，三省边境又在大力剿匪，正是需要用人和集权之时。」 「一个新任年轻的领帅，是很容易被蛰伏着的老油条们，当做释放野心的靶子，谁能攻破季九爷的心房和软肋，谁才能是日后西边八省，最终的赢家。」 乔绾听的心情沉重，她沉默着没说话。 万老夫人听了半晌，静了一会儿，这才接话道。 「你现今，不用跟她分析这些，季家老九不是吃素的，真到了那一步，绾绾也不会吃亏。」 万老夫人说着，握住乔绾的手拍了拍，嗔怪道。 「别听你舅舅胡扯，男人总是这样，一涉及什么军权政权天下大权，就总是忧思多虑。」 「你啊，眼下最要紧的，要养好身子，养好胎。你是季九爷明媒正娶的夫人，他是大帅，你就是名正言顺地大帅夫人。」 「你抓着季九爷的心，你有三个嫡子，你怕什么？」 「外祖母告诉你，当你手里有比别人强硬的筹码时，你不需要担惊受怕，也没必要忧思多虑，谁敢欺负你，给他个痛快。」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那才是最有效最快能震慑他们的方法。」 「女人真的狠起来，就算是你的男人执掌大权，也不敢轻易在你面前造次。」 本来是个挺沉重的话题，被万老夫人这么一说，莫名有些好笑。 乔绾失笑出声，挽住万老夫人的手，靠在她肩头。 万韬啧了一声，哭笑不得，拍了下大腿。 「母亲，你不能这么教绾绾，她是大帅夫人了，真跟个母老虎似的，还有点德容仪态吗？会被人耻笑的。」 乔绾笑不可遏，就听万老夫人梗着脖子道。 「我就这一个外孙女，我不教她去欺负别人，难不成教她忍气吞声？」 「当年你妹妹，就是因为我总谨记名门闺训，给她管教的太严格，让她一点儿硬骨头都没有，受了多少苦？」 「什么年代了？仪容仪态，都见鬼去！」 她张臂抱住乔绾，哄孩子似的哄着。 「我不管，绾绾不能受委屈，谁敢欺负你，给外祖母打回去，母老虎就母老虎，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软骨头，你不好拿捏，烂摊子，都让季老九收拾去。」 乔绾月眸笑弯，与她抱在一起，软声撒娇。 「外祖母。」 万韬抬手揉了揉眉心，简直没眼看了，站起身唉声嘆气的走了。 万家三人在大帅府住了下来。 有他们陪着，乔绾的情绪总算一天天好起来。 远在宁安城的季九爷得到消息，自然更松了口气，心思着重放在了捉拿要犯和继任大典上。 腊月二十当天，四方所有报社，都登了新帅继位的大头条。 乔绾拿到报纸时，季九爷的照片板板正正印在头条中央。 冷峻高大的年轻大帅，一身板正的军装，革带军靴高大威武，只是他冷着脸，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 乔绾笑了笑，眉眼柔和，视线落在他腕上，那里依旧戴着串佛珠。 不过这一串，显然不是季九爷不离身的那串。 因为那串紫金佛珠，被他临走那天摔散了，乔绾让人一颗颗捡回来，亲手串了起来，一百零八颗不多不少。 她想了想，素指在季九爷面上轻轻划过，又抚摸他腕上的佛珠。 这大概，是那串碧玺佛珠吧。 他贴身戴着，是想证明，他一直惦念着她吧？ 她真想陪着他啊。 远在宁安城的季九爷，完成了大典以后，要应酬季公馆的庆宴。 今夜的季公馆灯火辉煌宾客如云，很多来自各省的权贵名媛，都在伺机接近新任大帅。 第306页 她们三三两两聚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却一直不曾露面的新任大帅夫人。 「听说大帅之前在苏城，回来的时候把乔氏扔在那儿了。」 「继位是多大的事，她居然没被大帅接回来一同参加大典，这是不是失宠了？」 「不能吧？听说两个双生子刚满百天。」 「生过孩子，再年轻的女人，还不就成了妇人，九爷日后执掌半壁江山，还能只宠她一个？」 「咳咳。」 突然一声咳嗽插进来，几人侧头。 短发齐耳的姑娘，一身军绿色军装，抱着臂靠在角落里，内勾外翘的狐狸眼带笑，笑意闲适肆意。 「姑娘们，背后嚼舌根可不是个好习惯，宋家是离得远，可不代表宋家的人，就好欺负。」 几人神情各异，面面相觑。 这女人什么时候来的！ 第235章 我母亲从小就教我，谁敢惦记我的东西，就整死他 主楼二楼东边的书房，季九爷正接待几位各省来的元老。 气氛沉重，话题严肃。 赵滨是今日傍晚跟宋渲一同回返宁安城的，这会儿正站在书房外，跟东风嘀嘀咕咕。 就听见楼下突然一声尖叫，随即是一阵喧嚷。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抬脚走到楼梯边，就听见有女人在尖声怒骂。 「你疯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敢泼我！」 「泼你是轻的，你跟你那个家族，再敢动别的心思，下次姐姐就不是泼你这么简单了。」 这悠然肆意的笑语，不是宋渲是谁？ 东风飞快的看了眼赵滨，抬手推了他一下。 「还不下去看看。」 赵滨眉头皱的死紧，无可奈何地嘆了口气，抬脚下楼。 他刚拐过二楼楼梯口。 大厅里，前大帅夫人傅氏和几个姨太太闻声而至，看了眼起争执的几人，顿时面色严肃。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动手做什么？」 宋渲单手插兜，朱唇勾了勾，静静盯着被泼了一脸酒水的姑娘。 那姑娘咬了咬牙，狠狠瞪了她一眼，回身看大帅夫人。 「这就是宋家的教养？未免太给大帅面上抹黑了吧？」傅氏淡淡看向宋渲，心平气和地询问。 「宋小姐，可否解释一下？」宋潇纤眉挑了挑，慢悠悠道。 「宋家的教养好不好，轮不到这些屁事做不成，只会嚼舌根，还自视甚高，心怀贪念的人来评价。」 几个权贵名媛纷纷脸色难看。 「你怎么说话的！」 「我这个人就一个毛病，护短。」宋渲站直了，抬脚上楼梯，漫不经心地道。 「在大帅府邸，议论新任大帅夫人不是，质疑他们夫妻情谊，甚至图谋不轨，我倒要问问他季世延，这种人该怎么处置。」 事情闹到大帅面前，可就闹大了。 众人神情各异，一时都不敢再肆言。 赵滨下楼，看见宋渲的同时，也听到了她说的话。 他与宋渲对视一眼，扫视站在楼梯下的众人，眉眼严肃地开口。 「诸位都是贵客，还请谨言慎行，不要让大家下不来台面，惹大帅动怒。」 说完这话，他跟在宋渲身后上了楼。 等看不到大厅里的人，他才皱着眉低声道。 「你这是干什么呢？还嫌不够显眼？你只身一人留在宁安，这里不是东边，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别那么引人注目。」 这次入宁安城的，多少人都是地龙，九爷尚且不能随意拿捏，她这不是给自己招祸端吗？ 宋渲朱唇勾起，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你也不用担心我，我是孤身一人没错，可他季老九捨得掀乔绾的面子？」 「这种孩子，就是欠管教。我替季老九敲打敲打她们，他应该感谢我。」赵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你是替九爷出气，还是替宋家出气？」 宋渲笑了笑，脚步停在书房门外，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肩头，慢悠悠道。 「我母亲从小就教我，谁敢惦记我的东西，就整死她。我是不知道乔绾会怎么做，但换了是我，宋家，可没那么好欺负。」 她说着，抬手敲了敲书房的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径直握住门把手，推开了门。 屋里的谈话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纷纷回头看过来。 季九爷眉眼冷峻，淡淡开口。 「什么事？」 宋渲单手插兜，朱唇浅勾，长腿步伐悠然的上前走了两步。 「不好意思，打断各位一下，方才我听说，有几位元老的千金要跟新任大帅联姻，可有此事？」 季九爷凤眸微冷，缄默着没开口。 在座的四个老爷子，已经面色不自然， 他们虽然打着这个主意，但现在谈的是各省政务，还没谈到联姻这一茬。 骤然被人挑破心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宋渲看了几人一眼，狐狸眼笑意明媚，微微歪头笑道。 「大帅夫人出自我宋氏一族，季宋联姻关乎四方国局，纳妾虽然是大帅的家事，但你们夫妻感情是否和睦，也对国局动荡很有影响，还请大帅三思。」 新主继位，谁都不希望这个时候起战事，几位元老对视一眼，纷纷脸色难看。 第307页 「宋小姐，家是家，国是国，不能混为一谈。」宋渲一脸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笑眯眯道。 「这位老将军说的对，还请各位议事，一定要秉承公私分明的高尚精神。」 「我就不打扰大帅了，家事，我们稍后再谈。」 她一通暗喻，听的众人脸色皆不好看。 季九爷目送她离开，淡淡收回视线，清声开口。 「我的夫人出自东边宋家，我敬她爱她，没有再收房的打算，诸位远道而来，还请管束族人言行举止，我不想听到任何败坏夫人名誉和挑拨我们夫妻关系的言论。」 「若是有人为之，宋家不会干休，我也绝不轻饶。」 「继续方才的谈话吧。」 「捉拿到兵府司的人，有一个是洋人，这个人受过专业训练，任何刑具之下，都不肯吐露只言片语。俞静雪是早先顾家养在国外的女人，这件事情不能只看做私人恩怨。」 「如今摸不清对方来路，内患未平，外祸不清，这个时候，跟宋家和睦共存，是最好的抉择。」 话说到这儿，季九爷看了几人一眼，见他们纷纷颔首点头，便接着往下说。 「有关兵工厂的发展，宋家的地盘临近海外，他们跟海外军火商贩打交道多年，手里的信息要比我们多，比我们实用。」 「我费了很多心思，才说服他们调派专业人士前来合作，一起探讨枪械军火的奥秘。这件事，父亲之前也是默许的。」 「故此，暂且抛开成就之后的利益划分。眼下，宋渲和她带来的人，在西边的安危十分重要，我希望诸位以及族人，不要对他们有太深的芥蒂。」 「国局当前，还有劳诸位，与我同舟共济。旁的事，日后太平盛世了再谈。」 这是又说回之前宋渲明嘲暗讽的那个话题了。 几位元老对视一眼，没应声，也没反驳。 半晌，其中一人沉缓开口。 「大帅，准备何时接夫人回宁安？」季九爷凤眸里墨色微动，温声道。 「绾绾身怀有孕，需要静心养胎。过了这两日，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亲自前往苏城接她回来。」 那人脸色肃了肃，少顷，慈和笑道。 「夫人多子多福，我这里，恭喜大帅了。」 另外几人对视一眼，也纷纷应和。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凤眸沉和点了点头。 腊月廿五，乔绾收到季九爷的家书。 得知他已经启程过来，她不由月眸笑弯，回头叮嘱明秋。 「九爷要回来苏城过年，他新继帅位，咱们要好好给他庆祝。」 明秋笑呵呵应了，连忙跑出去通知大家。 第236章 你收回让爷搬出去的话，再跪三个小时，爷也做 送走各省权贵后的第二天，季九爷便登了列车，赶往苏城。 腊月廿八清晨，韩兆带人在车站接到季九爷。 两列大兵左右开路，新任大帅军装笔挺身姿如松，英俊的修眉凤眼间蒙着层清冷和倦意。 「九爷。」 韩兆打开车门，季九爷淡淡嗯了一声，屈身坐进去。 等车子驶动，他长腿交叠，单手撑着头闭目假寐，开口时，嗓音有些沙哑。 「绾绾身子恢复的怎么样。」韩兆一边开车，闻言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如实回道。 「啊，万老夫人来了以后，夫人心情好些了，老太太是个老顽童，祖孙俩在一起说话，夫人都很高兴。」 「前两日已经下床走动了，知道九爷要回来，夫人一早就吩咐让大家准备庆功宴，要给九爷接风。」 乔绾要给他接风。 季九爷睁开眼，看了韩兆一眼，他原想问乔绾不生气了？ 话到嘴边，看着韩兆板正的侧脸，又咽了回去。 他们夫妻间的事，问韩兆，未免有些不像话。 于是，季九爷沉默了一路，心里琢磨着，他离开那天，两人还处于僵持的状态。 小妻子现今这么难哄，他这次回来还头疼该怎么哄她，然而她就这么好了？ 车子开进帅府时，是上午九点钟。 庭院廊檐下，听楼，明秋，还有佟琉蝶，万韬等人都在。 季九爷下车，刚站稳了脚步，就听几人喜气洋洋的吆喝了一声。 「恭迎大帅回府！」 季九爷眸色一顿，随即唇角勾了勾，扫视几人一眼，对着万韬点了点头，又看向佟琉蝶。 「辛苦你了，你父亲和赵滨一同留守宁安城，怕是不能回来陪你过年了。」 佟琉蝶笑了笑，抬手轻轻比划。 不辛苦，都是属下份内之事，和大家一起过新年，也是极好的。 季九爷笑着微微颔首，就听明秋笑盈盈的开口，语气里都是欢快。 「九爷，夫人知道您回来，早吩咐厨房从昨晚就开始备宴了，您快去看看她吧。」 季九爷眸色微亮，抬脚上了台阶，众人纷纷让开路，目送他离开。 新任大帅，长腿阔步步伐稳健，一副英姿飒爽的姿态。 明秋拍了拍手，与听楼小声笑道。 「九爷回来了，夫人身子也好了，他们俩人和好，咱们终于能过个踏实年了。」 听楼笑而不语，与佟琉蝶挽着手走了。 韩兆跟万韬点了点头，两人相携跟在身后离去。 第308页 庭院里静下来，明秋这才察觉不对，她四下打量一眼，一回头，正瞧见站在台阶下默不吭声的东风。 四目相对，东风负手而立，沖她招了招手，笑道。 「你可有空，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明秋杏眸眨了眨，莫名心跳加速，红着脸支支吾吾。 「我……我还得去厨房看看，我……晚点儿，不忙再跟你聊。」 她说完，头也不回，一熘烟儿跑了。 东风站在原地，诧异的挑了挑眉，随即无声失笑，扬声道。 「也成，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他眼瞧着，明秋像是崴了一下脚，然后跑的更快了。 季九爷进院门时，万老夫人和万夫人刚走，乔绾正坐在窗边软榻上，拿着摇鼓逗两个儿子。 孩子的咿呀声从半支起的窗户里传出来，季九爷顿住脚步。 他看着乔绾素美温婉的侧脸，她穿了件儿高领月牙白的旗袍，瞧着素美清丽，像副画卷，轻易的印在他心上，一时只觉得心境奇异的宁和。 乔绾下意识侧过头，看见他站在院子里，不由怔了怔。 她伸出手，将窗户推的更高了些，月眸温和清澈，静静与他对望。 季九爷薄唇抿了抿，举步向前，拾阶而上，掀了帘子进屋。 他步伐稳健缓慢，走到榻边，看了眼乔绾，视线又落在两个小傢伙身上，低声开口。 「像是又长大了。」乔绾一眨不眨望着他，素手轻轻交握，细声道。 「您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吗？」 季九爷垂眼看她，嗯了一声。 乔绾樱唇浅勾，笑颜温婉可人。 「我让人送水来，您洗漱过歇一会儿吧。」 她说着，扬声喊了乳母进来，将两个孩子抱回耳房，随即抬脚往外走。 季九爷垂着眼，在她擦肩而过时，一把握住她素腕。 乔绾顿住脚，回头看他，黛眉月眸间带出几分疑惑。 「怎么了？」季九爷没看她，只是喉间滚了滚，缓声道。 「你不气爷了？」 她的反应太温顺平静了，季九爷只觉得不踏实，心里没底。 乔绾好笑，轻轻推开他的手，低声道。 「多久的事了，哪能一直较真儿。」 再言之，他都给她跪下了，她还敢给他摆谱？她脸多大？ 乔绾摇了摇头，接着往外走，季九爷又突然开口。 「那爷，也不用搬出去住了？」 乔绾月眸眨了眨，侧过身看他，没应声。 男人腰背笔直，站在那儿一身军装顶天立地，眉眼轮廓偏冷峻，是半壁江山的主人。 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绷着脸，但语气却是试探的，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小心。 乔绾心软的厉害。 「九爷，其实……」 她想说，她缓了几天之后，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后来是刻意想让他记住教训，才故意摆脸色摆架子。 可她一开口，季九爷就抿唇打断她，他凤眸漆黑微微波动。 「只要你收回让爷搬出去的话，在院子里再跪三个小时，爷也做。」 乔绾震惊了，哑口无言的看着他。 季九爷垂下眼，抬脚就往外走。 「九爷！」 乔绾惊呼一声，连忙追在他身后。 她哪有季九爷腿长，等她追出门，季九爷已经下了台阶，长腿一屈。 乔绾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在他单膝跪地的一瞬间，急声喊道。 「起来！不让你搬出去住，你给我起来！」 季九爷动作一顿，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凤眸沉沉盯着她。 乔绾一脸慌张，看了眼院门，匆匆下了台阶，伸手扶他。 「你这是做什么呢？你都是大帅了！跪上瘾了？」 季九爷由着她抱住自己胳膊，声线淡淡的。 「不搬出主院，也不搬出主屋？」 乔绾气的脸都红了，连声应他。 「不搬，哪都不搬。」 季九爷点点头，这才站起身，垂着眼看她，伸手握住她素手，又低声道了句。 「那以后，都不提这茬了，嗯？」 乔绾气笑了，暗自白了他一眼，得寸进尺，她看出来了。 这是给她施苦肉计呢！ 她愤愤的抽出手，故意绷着脸道。 「您爱跪就跪。」 说完，转身就走。 季九爷错了一步，挡住她去路。 「是不是爷跪了，你就答应以后都不提吃药的事儿？」 乔绾恼了，抬手推了他一下。 「季世延！你有完没完？」 第237章 这兔崽子，果然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苦肉计的成效立竿见影，季九爷最终目的达成，以至于中午的接风宴上，他眼角眉梢都带了笑。 万韬敬了他两杯酒，这才笑着开口。 「九爷来接绾绾，宁安城也不能久无人主持大局，是不是不日就要回返了？」 季九爷掂着酒盏，凤眸带笑看了眼乔绾。 「绾绾惦记着万睿要成亲的事，爷去留待定。」 他赶回来，一是陪乔绾过年，二是化解两人之间的疙瘩。 若是年后小妻子还不想回宁安城，他先自己回去，回头再来接她便是。 这话原是宠爱至极，众人看乔绾，正主勾了勾唇，笑的不怎么走心。 第309页 季九爷捏着她素手，转而问万韬。 「那孙家是什么来路，可用爷使人查一查。」万韬笑了一声，摆摆手道。 「可无需劳烦九爷大动干戈，儿女亲家，自然要选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我万家在霖城盘踞多年，这点路数还是摸得清的。」 季九爷微微颌首，将酒盏搁在桌上，唇角微扬，嗓音轻慢。 「如今万家在三省内也是名动四方，多少眼睛都盯着，谨慎些没有坏处。」 外头都说乔绾出自东边宋家，鲜少有人知道万家是她舅亲，大多只以为万家走了运，搭上了兵府司。 如今把了三座金矿，那是十分惹人眼热，明里暗里也没少被人使绊子。 万韬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心领了，转而说到金矿的事。 「之前因着围剿胡家流寇，金矿那边停工许久，韩总军和佟参军之前带兵歼灭一支。您看，过了年，是不是能接着动工了？」 季九爷沉凝了一会儿，低声道。 「胡家旧部现今在统计的，有十万兵四散奔逃，胡家老二带的那支，只有六万人，还有四万不知去向。」 韩兆闻言，接话道。 「倒也不妨碍矿采，薛启军派人在江省和川沪境内都四下探查过，暂时没发现别的问题。」 「倒是有件事，关于川沪内的管治，自从白家没落后，一直不曾调派新将任职，川沪内鱼龙混水，有些权贵豪绅官商包庇欺压百姓……」 季九爷抬了抬手制止他，淡淡道。 「今日不提这些，你给薛启军去封信，以后川沪归他管，该杀的杀该贬的贬，用最短的时间做出成效来。」 韩兆点点头，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这顿饭吃到下午两点，众人各自散了。 季九爷跟着乔绾回主院，洗漱过，躺下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月上中梢，醒来时，乔绾就躺在他身边。 他翻了个身，借着微弱的光看她，半晌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下，随即翻身下床，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季九爷掀了垂帘走出来，东风从走廊尽头快步迎上来。 「九爷。」 「去趟书房，你在这儿守着吧，不用跟。」东风张了张嘴，从兜里掏出个信封，低声道。 「傍晚送来的，您睡着，属下就没送进去。」 季九爷站在廊灯下，将信拆开了，一目几行下来，脸色就冷的结了冰。 他将信递给东风，冷声道。 「立刻给赵滨发电报，将三少爷关起来。」 这兔崽子，果然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还敢利用羌吴进地牢，简直欠管教。 「搜到那个女人的踪迹，不必急着抓她，顺藤摸瓜，看看她会联繫什么人。」东风点头应下，又听季九爷接着道。 「今日饭桌上，韩兆说的有关川沪管制的事，你让薛启军匿个名单给赵滨，让他代笔下文件。 扰民的那些人，一个都别落下，从老百姓身上削下来的血肉，抽筋扒皮都给爷填回去。」 「是。」 「行了，你不用跟了。」 东风站在院门处，目送他走远。 乔绾醒来时，是凌晨五点，她翻了个身，就跟刚刚走进门的季九爷对个正着。 她怔了怔，低声问他。 「您怎么起这么早？」 季九爷凤眸带笑，走到床边掀袍坐下，垂首凝视她。 「去了趟书房。明天就新年初一了，将新一年三省内的任职调派布置一下。」 乔绾撑着胳膊坐起身，月眸清澈温柔望着他。 「九爷新继位，是不是很多事有些棘手？」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伸臂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棘手倒不是很棘手，多少有些麻烦，那些身有军功的老头子，没那么听话，不过爷都能应付。还有父亲的身体，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期，我不能离开宁安太久。」 「外头的事你不用管，你好好养身子，早些回宁安，替爷处理好内宅的麻烦事就好。」 乔绾嚼了噘嘴，小声道。 「我就知道，铁定有人打后宅的主意。」 她有几分危机意识，季九爷自然是高兴的，他低笑两声，松开乔绾，垂首抵住她额头。 「不谈这些，陪你再躺一会儿？」 乔绾点点头，两人依偎着躺下，她睁着眼睛，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毫无睡意。 「九爷，您若是实在走不开，不用来接我，这么多人在，不会出事的。」 季九爷闭着眼拍了拍她的背，嗯了一声。 乔绾靠在他怀里，抬眼看他，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呼吸已经趋于平稳。 她想起昨日下午，季九爷睡的十分沉。 他最近一定累坏了，眼窝都有些发青。 乔绾心疼，于是尽量安静下来，不去打扰他。 季九爷这一觉，眯到了上午九点钟，直到明秋推门进来，站在内室门外，轻轻敲门。 「九爷，夫人？」 季九爷豁然睁开眼，眸子精亮有神，像是没睡着。 乔绾四个小时没动一下，半边身子都麻了，她躺平了伸展腰身，低声问他。 「不早了，您昨儿夜晚膳没吃，起身吧？」 季九爷翻身坐起，伸手替她捏胳膊，继而沖门口应了一声。 第310页 「进来。」 明秋推门而入，站在屏风外回话。 「九爷，夫人，奴婢传热水来吧？饭菜这就摆在外室。」 「嗯。」明秋得到应声，又低声道。 「九爷，秦家老爷和少爷来了，在前堂等了快一个小时，说是提早来给九爷拜年。」 提早拜年？ 乔绾坐起身，看了季九爷一眼，笑了一声。 「他们消息倒是够灵通的。」 季九爷也笑，坐在床沿，捡起鞋子套在乔绾脚上，慢条斯理道。 「有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事事比别人要得先机，秦书杰虽然在女人的事儿上拎不清，但在别的事儿上，的确有他的长处。」 乔绾抿唇笑着白了他一眼，站起身道。 「我管他长不长处，总归是瞧不顺眼。」 季九爷低笑两声，也跟着站起身往外走。 「你若是瞧他顺眼，爷得扒了他的皮。」 第238章 我想围剿流寇，平四乱，立军功 季九爷用过早膳，去到前堂见秦家父子。 等了快两个小时，总算见着他露面，秦远道和秦书杰连忙站起身。 「九爷。」 季九爷穿了身儿靛黑色长褂，跨进门时，手里掂着碧玺佛珠，冷峻的眉眼笑意和颐，沖两人摆摆手。 「坐下，坐着说话。」 秦远道面上笑意殷勤，连忙点点头，却没坐，而是转身取了桌上的紫檀木盒来打开，捧着送到季九爷面前。 「九爷继任帅位，这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事，老朽借着这年节，略备薄礼恭贺九爷，您掌掌眼。」 季九爷笑了两声，垂眼看盒子里的东西。 四方大的紫檀木盒，内衬朱红锦缎，里头躺着尊小臂长的佛像，佛像慈眉善目雕琢工笔传神，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秦远道低声笑着解说。 「这是西晋时期的汉白玉佛像，历经悠久保存完好，还望九爷赏脸收下。」 吃斋信佛的名声流传在外，外人给他送的佛像不计其数，季九爷懒得解释，点点头看了眼韩兆。 韩兆上前接过盒子，搁在了一旁。 季九爷笑意和睦，看着秦家父子道。 「也无需这么客套，有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秦远道连忙笑着道，「瞧您说的，这多久不见，孝敬您些小物件，不值一提。」 季九爷靠在围椅上摆了摆手，视线看向秦书杰。 「这次支援剿匪，秦家出了血，爷心里清楚，有事就说，能应便应了。」 秦远道沉凝着，看了眼秦书杰。 秦书杰站的笔直，温和一笑，开口道。 「前阵子我押送货物支援韩总军和佟参军，对战士们的热血感到十分钦佩，九爷，我留过洋，做过生意，可如今我只觉得，没能发展自身全部的价值。我想参军，也想在军队里历练历练。」 季九爷闻言沉默，上下打量他一番，失笑道。 「你是读书的，想扛枪，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眼下虽说战事少了，可地大狼多，指不定哪天哪个省就乱起来，爷养兵，可不只是养着玩儿的。」 秦书杰明朗一笑，眉眼坚韧。 「我当兵，也不是为了玩儿，请九爷成全。」 季九爷支着下巴微微歪头，沉凝了片刻，和声问他。 「佟骁执掌三省军政，你要入军营，等他回来，日后可就在他手下做事了，你想明白了？」 有佟琉蝶的事在先，佟骁对秦书杰，恐怕不会太和睦。 秦书杰自然也明白这一点，故而他沉声道。 「我没有经验没有功绩，没资格跟在九爷身边，但我也不能留在这里混日子。我想去前线，围剿流寇，平四乱，立军功。」 立军功，就是想往上爬。 季九爷摸了摸下巴，侧头看了韩兆一眼。 韩兆眸子一动，迟疑道。 「属下安排他跟派送调任的军队一起，去薛启军部下？」 季九爷舌尖顶了顶腮，唔了一声，站起身道。 「就这么办吧。」 「谢九爷！」秦书杰勾唇一笑，朗声道。 季九爷捻着佛珠往外走，笑看了秦远道一眼。 「你就这一个儿子，外放走了去吃苦，你可也捨得？」秦远道笑着跟在他身后，嘆息道。 「瞧九爷说的，能立军功，走仕途，谁愿意一辈子为商。孩子胸怀抱负，做父母的，哪有不支持的道理。」 季九爷抬手点了点头，笑道。 「你是个明事理的，只盼日后，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怨爷。」 「不能够，九爷取笑我等了，还要感谢九爷给的机会。」 「小事情，你送这么重的礼，爷总不能拒绝，若是书杰能成事，日后爷也多一个左臂右膀。」 「哎哟！得九爷这句话，他便是受再多磨砺，也值了！」 季九爷笑声愉悦，一路跟秦远道话没停。 等两人告辞了，他站在台阶上，一脸沉静，将佛珠套回腕上。 韩兆收回视线，看了季九爷一眼，低声道。 「您这么顺着秦书杰，琉蝶知道了，怕是会闹情绪。」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转身往回走，语气淡薄。 「他是风流些，有劣根未必是坏事。他们的私人恩怨，私底下随便闹，不能牵扯到公事上。 第311页 秦书杰若是能从军营里脱颖而出，便是个可用之人，若是不能，也算他死得其所。」 韩兆沉默，秦书杰有没有点儿本事上阵杀敌他是不知道，不过九爷这话，显然对他是死是活也不很感兴趣。 「若他真折在前头了，秦远道那老奸商，能善罢甘休？」 季九爷嗤笑一声，负手前行，漫不经心的开口。 「真折了，祈佑就是他老秦家唯一的香火，对佟骁和琉蝶，对爷，都没坏处。」 韩兆终于不再多话了。 合着他这边以为九爷是器重秦家，所以格外宽容，给他往上爬的机会。 是他想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主院走，半路遇上明秋带着僕人们贴窗花，挂红灯笼。 鲜活的颜色和热闹的氛围，总算是让人感觉，有了几分年味儿。 季九爷驻足在廊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众人忙来忙去。 看了一会儿，他转身进了月洞门，穿过光秃秃的垂花门，往屋里走，一边跟韩兆低声交谈。 「父亲出事儿这次，透过俞静雪，看出几分别的苗头，洋人掺合在里头，怕是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替爷给宋潇去个消息，那边靠海外要近，又常年与洋人有生意来往，让他多留个心眼儿，打探打探国外的风声。」 「是，属下这就去。」 季九爷掀帘子进屋，屋里暖烘烘的，万老夫人和万夫人都在，正陪着乔绾说话。 见他进来，乔绾站起身迎上前，细声道。 「外祖母她们初二便要启程回霖城了。」季九爷低头与她对视一眼，点点头，温声道。 「也好，初二爷送你们回霖城，再启程回宁安。」 「万睿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三月初八。」 「唔，两个月。」 季九爷沉凝了一句，握住乔绾的手，看了眼万老夫人和万夫人，关切道。 「你带着孩子在万家住两个月，住不住的惯？」 住不惯，不如先跟他回去？ 乔绾樱唇抿着笑，捏了捏他手心，细声道。 「住的惯，您安心处理政务吧，不用惦记我。」万夫人忍俊不禁，取笑道。 「九爷哪是惦记你，我看怕是担心，康安和阿满，两个月后不认识父亲了吧。」 季九爷失笑，竟然还应和了一句。 「什么也瞒不过夫人的眼睛。」 几人纷纷失笑。 第239章 爷跪都跪了，还怕他们笑话？ 除夕夜，众人用过膳，在厅里守到夜里十一点钟。 万老夫人最先离开，再然后，乔绾和季九爷也牵着手回了主院。 红色的廊灯下，季九爷牵着乔绾慢慢踱步。 他垂眼看她，小妻子穿了烟霞色旗袍，外套雪白的狐狸毛领大衣，瞧着冰肌玉骨眉眼如画，姿态温顺乖巧极了。 只是，这次脾气闹的有点大，真是够他喝了几壶的。 总算揭过去了这茬，他心里还有些飘忽不定。 他想了想，温声开口。 「没看到你再吐，是不是身子好多了？」 乔绾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细声道。 「许是前些日月份尚浅，情绪作祟，受了些影响。」 她这么一说，季九爷只觉得嘴里五味杂陈。 他下意识捻了捻提在手里的佛珠，闷声道。 「是爷不稳重了，不该说话气你。」 他说着，又瞥了乔绾一眼，柔声责备。 「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不该瞒着爷。」 乔绾只觉得努力维持颜面的季九爷，十分可爱又好笑，她挽住他手臂，探头看他，一双月眸清澈明亮，带着几分促狭。 「不是您先瞒着我的？」 他还有理了？ 季九爷薄唇微抿，顿住脚步，转过身一脸严肃的盯着她。 「事情要分轻重缓急，你有了身孕的事这么重要，你还惦记着跟爷置气，简直是胡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乔绾素手交握，嚼了噘嘴，小声嘀咕。 「不知道是谁，之前总说是自己错了，现今又理直气壮教训我。」 季九爷被噎了一下，脸黑了黑，对着她清丽漂亮的小脸蛋，只能咽下了一肚子火气。 他探手过去，将乔绾的手包在掌心，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也不看她，只嘴里一本正经的跟她讲道理。 「爷那是教训你吗？爷还有胆子教训你？你都要上天了。」 「那也是九爷惯的……」 「哼。」，季九爷哼笑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你也知道爷惯的你要上天了？现今是越来越不好管，都骑到爷头上狠狠踩了。」 乔绾悄悄翻了个白眼，嘀咕道。 「也不是我让您跪的……」 季九爷气笑了，磨着牙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你还敢提？」 乔绾吐了吐舌头，月眸滴熘熘转了一圈儿，重新挽住他臂弯，悄声道。 「不过，下次不管我怎么不懂事，九爷都不要跪了啊。」 再来一次，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九爷凤眸里笑意舒懒，垂着眼看她。 「怎么？你软硬不吃，爷要是不跪，能镇住你？」 乔绾简直无言以对，她用力掐了季九爷胳膊一下，小声道。 第312页 「您可是大帅了！能不能给自己留几分颜面？犯得着这么认真吗？难不成真看不出来，我是故意抻着您的？多大点事，大不了多冷一段日子，孩子都有了，我还能怎么着？」 季九爷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就算真的跟乔绾置气，谁也不理谁了，依照这姑娘过去费尽心机勾他心的手段，也坚持不了多久，自然会主动低头。 但他也清楚，到了那时候，就算两人和好了，乔绾心里也依旧有疙瘩。 他爱护她，从一开始就把她放在前头的位置，自然也没想过日后，就让她委屈自己。 自己大她这么多，让一让又能如何？ 就这一个心尖尖儿，还能怎么样？ 他嘆了口气，揉了揉手心绵软的小手，无奈道。 「总得有一个人低头，爷捨不得看你红着眼哭鼻子，只能委屈自己了。」 乔绾听罢，又好笑又心软，靠在他臂膀上问他。 「九爷，我是不是挺不懂事的？」 季九爷沉凝了一下，挑眉扫了她一眼。 「也得看是对什么事，你就算不懂事，也是爷自作自受，这点觉悟，爷有。」 乔绾抑制不住笑出声，她笑的浑身发颤，月眸弯成月牙。 「就您这张嘴，能哄得人心花怒放，我就是天大的脾气，也没奈何的。」 季九爷也失笑，松开她手，抬手揽住她肩头。 两人走进主院，上了台阶，掀帘进屋。 「说说你去万家住的事儿。」 他抬手替乔绾脱了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随即握着她肩头将人转过了，面对面一句一句交代。 「你现在是大帅夫人了，虽说霖城那边也没多少人知道，但出门在外不能大意。」乔绾认真的点点头，乖巧道。 「我知道的呀，我不会暴露身份，悄无声息地去，安安稳稳等过大表哥的喜宴，安安稳稳回到宁安城。」 季九爷凤眸带笑，轻轻捏了捏她白嫩的面颊。 「老规矩，安排东风带人守着你，日常跟爷联繫，你现今有着身孕，又带着两个儿子，一定要谨慎小心。」 「你放心吧。」 乔绾笑盈盈拍了拍他的肩，昂着头保证。 「我一定好好的，你就安安心心在宁安城忙你的，不要太惦记我们。」 季九爷嘆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晃了晃。 「两个月啊，……要么你先跟爷回去，到了日子爷再送你过来？」 乔绾忍俊不禁，安抚的拍着他后背。 「你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粘人？大帅，别人知道会笑话你的。」 季九爷嗤笑一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一边走进屋，一边不以为意的道。 「爷跪都跪了，还怕他们笑话？」 这可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乔绾哭笑不得，被他放在床边，坐稳了，看着他解盘扣脱衣裳。 「您是不怕了，我要怕死了。」 「让大帅给我跪着认错，你手底下那些兵，怕不会扛着枪桿子来打我？」 「这种玩笑开的不切实际了啊。」 季九爷一本正经，将脱下来的外裳随手扔在一旁，俯身靠近她，双臂撑在床沿上，两人四目平视。 他凤眸漆黑，笑意邪肆风流，语气轻如羽翼，灼热的呼吸喷在乔绾面上。 「爷自己要跪，你怕什么？嗯？」 乔绾看出他的意图，红着脸往后缩了缩，声音细弱蚊蝇。 「自然怕了，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让您搬出去，您这么一跪，我都要吓死了。」说着，她梗了梗脖子，黛眉轻蹙，嗔道。 「你一定是预料到这样能治我，故意跪了，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季九爷闷笑两声，轻啄她唇瓣，哑声道。 「爷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不想搬出去睡。软的硬的爷都用了，没辙，只能出此下策。」 「绾宝贝，以后要分开睡这种话，不许再提了，不然，爷还敢跪。」 乔绾又气又笑，轻轻推了他一把。 「简直是无赖！」 第240章 要记得想我，不能看别的女人 新年初一，季九爷陪着乔绾和两个儿子，在屋里闭门谢客，一整天没露面。 儿子睡了，夫妻俩就面对面坐在软榻上抄经文，一边低声说着悄悄话。 「您现在，礼佛斋戒的次数也少了。」 「那么多事忙不完，再说，该得报应的人都已经不在了，爷心里没了邪念，不必去麻烦佛祖。」 乔绾便笑了笑。 初二天还没亮，众人便乘车启程，离开帅府。 因着顾及万老夫人和乔绾的身体，这一路行程慢，到初四的傍晚，车子才抵达霖城万府。 几辆车先后驶入院门，府门随即闭合。 几人依次下车，万睿迎上前，互相寒暄过，万睿笑道。 「之前绾绾来，都是跟着祖母住的，现今带着两个小少爷，我便单独准备了间院子，我带九爷和绾绾过去？」 季九爷自然点头，众人便各自散了。 给乔绾母子准备的住处，挨着万老夫人的院子不远。 庭院清净，一应设施和布置都是新的。 季九爷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还算满意。 长途跋涉，大家都没有再觥筹交错的打算，便各自在自己的院子用过膳。 第313页 夜里，乔绾先到西厢看两个儿子，季九爷便招了东风来，一通叮嘱交代。 「以万家为兵府司做事的名头，临近喜宴，调派人围护在万府四周，尽量不要泄露夫人的身份，你们精心些，闲杂人等也避免靠近夫人。」 东风应下，低声询问道。 「九爷明日就走？」 季九爷点点头，「宁安城新换大帅，很多人等着年节拜谒，不能再拖了。」 「韩兆留在苏城，这边你多费心了，赵滨来了消息没？」 「还没有。」 季九爷嗯了一声，想是等他赶回去，俞静雪的事差不多也该有个结果了。 乔绾回到屋里时，东风刚走，季九爷正在沐浴。 她回到里屋，将墙角给季九爷准备的皮箱打开，又检查了一番。 季九爷沐浴完出来，就看见她弯着腰正将皮箱扶好，他顶着帕子大步走过去，一手提箱子一手扶她，修眉轻蹙。 「这么重，碰它做什么？也不怕闪了腰。」 乔绾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扯过帕子，踮着脚给他擦头发。 「我再看一看，怕少了东西。」 「有什么可看的？才几天的列车，什么都不带也不妨碍。」 他嘆了口气，接过帕子，一手抓着她肩头让她坐在软榻边。 「你老实待一会儿，大着肚子，稳当点。」 乔绾老老实实坐在榻边，看着他笑的眉眼弯弯。 「世延，你现今，终于也重视我肚子里的孩子了，是不是？」 季九爷摸了摸半干的头发，好笑的看着她，修长的指节微屈，弹了她光洁的脑门一下。 「说什么傻话？」 他是不希望她再生，但真有了，他又怎么捨得不让她留下。 两人僵了这么久，分别在即，乔绾心里格外捨不得。 她张臂抱住他腰身，将脸贴在他胸腹上，语气柔软眷恋。 「我一定好好的，你在宁安也要好好的，要记得想我，不能看别的女人。」 季九爷凤眸里的笑溢了出来，一手揽住她，俯身在她发顶吻了吻，声线沉柔。 「爷心里眼里都是你，别说是女人，就是条狗，也看不进眼里。」 乔绾被逗笑，下巴搁在他腹上，眉眼弯弯昂头看着他，姿态乖得不得了。 季九爷看的心软，弯身将她抱起来，走向床榻。 离别前的夜晚格外温存，两人抵足而眠，说了半宿的贴心话。 季九爷是凌晨六点钟起身的，他轻手轻脚没吵醒乔绾，临走前又蹲在床边，看了她许久。 等从屋里出来，外头的天还黑着。 东风等在廊下，季九爷的视线，第一眼就落在蹲在他腿边的大黑狗身上。 将近一年没见，阿福见了季九爷，依旧激动的甩着尾巴，站起来，两只前脚搭在他腰身上，呜咽呜咽的，像在撒娇。 季九爷看着它，眉眼带笑，抬手揉了揉他黑乎乎的大脑袋。 「小声点，阿福，你倒是吃胖了。」 阿福呜呜了一声，抬着狗头舔他手心。 东风闻言失笑，低声道。 「这一年它跟着万睿，万睿待他如座上宾，照顾的是真不错。」 东风看着阿福壮的如牛犊子似的体型，顿时也失笑。 上次九爷来万家接了乔绾便走，形势紧急，也来不及带条狗回宁安。 这一年，阿福一直养在万家。 季九爷这么久没见它，说实话，还真没顾得上想起来，他还有条爱犬。 他心里略略愧疚，蹲下身抱了抱阿福，低声笑语。 「你是想跟爷走，还是愿意留下来。」 阿福顿时的蹬着后腿，甩着尾巴，呜呜咽咽的咬季九爷袖口，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都是濡慕和可怜。 它想跟着主人呀，它差点以为它是个弃狗了。 季九爷闷笑两声，拍了拍它狗头，站起身抬脚下台阶。 「走吧。」 阿福瞬间窜了出去，一下子就熘到了院门口。 东风跟在季九爷身后，见状笑道。 「属下去领阿福的时候，万睿很是捨不得，阿福倒是比他心大。」 狗这种东西，养的日子久了，有时候比人的感情还深，尤其是像阿福这种十分通人性的狗。 不过，这里东风拿万睿和阿福来比，就算是季九爷，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九爷！」 清软的女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季九爷顿住脚步，下意识回头。 漆黑的天色，廊檐下的灯火明灭恍惚，窗楞被一支雪白的玉臂撑着，乔绾乌发披散，上半身趴在窗户框上，冲着他笑。 「一路平安，等我回去呀。」 季九爷定定望着她，凤眸里色泽漆黑莹润，半晌勾了勾唇，低声道。 「快回去，天冷。」 乔绾扬了扬手里的佛珠，「我收起来了，忘记给你。」 那串被季九爷摔散了的紫金佛珠，挂在她手心里，晃了晃。 季九爷看了两眼，抬了抬左手腕，碧玺佛珠安安稳稳套在他腕上，他语声带笑。 「你留着，想爷了就拿出来把玩儿，爷有这串了。」 乔绾樱唇微抿，握着佛珠没再吭声。 东风站在院门处，旁边蹲着个阿福。 第314页 一人一狗默默看着这对小夫妻依依相别，只觉得牙酸又好笑。 季九爷沖她摆了摆手。 「爷走了，你快回去吧，把窗子关好。」 他说完，转身大步走了，没再回头。 乔绾直等着他身影都不见了，这才慢吞吞关上窗户。 她跪坐在软榻上，捧着佛珠看了看，然后笑盈盈将它缠在了自己手腕上。 男人戴的一百零八颗珠串，套在她腕上未免显得有些粗犷了。 乔绾笑了笑，细声自言自语。 「倒也无所谓，总归是九爷的。」 第241章 大帅登门赔礼，这也是秦老先生才有的面子 乔绾在万家安心住了下来。 她每日陪着两个儿子，陪着万老夫人，闲暇了给季九爷寄封信，日子过得缓慢而宁静。 季九爷是初八的傍晚抵达的宁安城。 他这趟离开前便是轻装简行隐瞒行踪，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声响。 赵滨开车亲自接的人，回程的路上，他简单回禀了这两日发生的事。 「那个姓俞的女人，的确有猫腻，九爷，她几次混迹在码头，却并不急着逃走，而是来来去去接洽人，这些人不光是洋人，还有些旧朝没落的世族。」 「属下派人暗中抓了两个回来，跟之前那两个人分开关押审问。」 「还有宋三爷那边，昨儿才到的消息，东边靠北的城县，有官商与洋人私下来往，剥削百姓霸占土地，宋家已经调任监察司去干涉。」 季九爷默默听着，手肘搭在车窗边，一手轻轻捏着阿福脖颈处光滑的皮毛，凤眸里暗波横流。 「最近洋人的动静不小，这事不能疏忽。下令给西边所有省市官商，三个月内避免与洋人做生意。 调派边防兵队，对各个码头和沿海城市进行地毯式搜查，找个合理的藉口，不要引起百姓恐慌。」 赵滨一一应下，转而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九爷，还有兵工厂那边，宋家派来的老油条们的确有两下子，这能力一结合，真造出一箱步枪。」 「前两日属下和江二爷以及傅爷亲自试过，这枪的射程和威力，虽然不及查理德卖给我们的那些，但上战杀敌，也够用。」 这是季九爷回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他当即道，「先去兵工厂。」赵滨当即在路口转了方向，随即又接着道。 「还有医院那边，老元帅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只是三少爷被关起来的事他还不知道，四爷和四夫人想着法要到大帅那边哭诉。」 「见不到老元帅的面，四爷两口子又找到江家去，求江老爷子打点关系。后来，大夫人做主，给他们关在楼里关禁闭，不让出院子。」 他一提起季呈耀，提起老四那一家子糊涂蛋，季九爷就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眉眼阴沉，沉声开口。 「羌吴伤的怎么样？」 「还好，后颈被捶的梗住了，养了这些日，除了头不能动，傻小子人倒是活蹦乱跳的。」 季九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又听赵滨喷笑道。 「倒是傅爷，听说没少被他老丈人明里暗里的摸搓，最近有些憋屈，看谁都不顺眼。」 季九爷闻言失笑。 秦老先生是读书人，性格难免迂腐，羌吴从小养在他膝下，他拿亲儿子一样待。 恨不能传授自己所有的学问，以指望羌吴顶起秦家书院的衣钵。 只是傻小子是一颗武夫心，当初求着傅渊博和秦燕璃帮他，硬是掰过老爷子的劲儿，给羌吴送到了军营里。 这可好，羌吴但凡有个大大小小的意外，秦老先生不捨得说自己亲闺女，只能提熘着女婿冷嘲热讽。 季九爷支着头，摸了摸阿福的大脑袋，嘆了口气道。 「总归这次是老季家的种闯的祸，你一会儿备点东西，爷亲自去一趟秦府。」 大帅登门赔礼，这也就是秦老先生才给的面子。 赵滨忍着笑应了声。 季九爷这边，一下列车就投入了一堆事里。 乔绾留在苏城，日子过得安安稳稳清净自在。 她每隔两日与季九爷通信，转眼便入了二月。 二月初二的晨起，乔绾坐在桌边给季九爷写信，着重写了些康安和阿满的变化和趣事。 明秋将屋里的窗子半支起，口中清脆道。 「说是霖城的旧俗，每年二月初二龙抬头，有亲家共桌吃饭的习俗。」 「万睿少爷和孙家姑娘的事儿是定数了，孙家昨日送的请帖，邀万府一家子前去吃团圆饭。」 她说着，回头看乔绾。 「一大早万夫人身边的嬷嬷就过来了，夫人，您要去吗？」 乔绾闻言清浅一笑，搁下毛笔，提着纸张轻轻吹气。 屋子里温暖如春，她却穿了件浅碧色的宽松夹袄，一头乌发低绾，素面朝天，安静美好的就像是一副画。 「我身子都显了，去做什么？人家怎么介绍我？」 「再说，春寒料峭，冷的很，我不想出去。」 明秋杏眸水润，一脸担忧的走到软榻边。 「我看夫人这胎，又是吃不好，还畏寒，是不是跟九爷说，让傅夫人过来一趟？」乔绾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将信轻轻折起来，细声道。 「都二月里了，三月里我们就要回宁安，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不必兴师动众的。」 第315页 明秋还想说什么，乔绾将信封塞到她手里，声线柔软。 「好了，我自己用膳就好，你把信送去给东风吧。」 明秋嘟了嘟嘴，老老实实拿了信出去了。 屋里静下来，乔绾在榻上坐着发了会儿呆，随即自行穿了鞋子，走到桌边坐下。 她看着一桌子各色早点，只觉得一阵反胃，黛眉不由紧紧蹙起，强忍着捡起箸子吃起来。 「夫人，奴婢有话禀。」 正这时，廊下传来一声低弱侷促的声音。 乔绾下意识回头，随即站起身，掀了帘子走出去。 是阿满的乳母叶嫂，此时她正搓着手，一脸不安的看着乔绾。 乔绾心下提了提，对着两个乳母，她素来是十分和善的，故而柔声问她。 「叶嫂，怎么了？」 「是二少爷……昨晚吃奶吐了一次，晨起奴婢一摸，少爷有些发热，也不肯吃奶。」 乔绾月眸微厉，连忙往耳房走，一路喊人。 「来人，快去传大夫来！」 便有隐在廊下的暗人闪身离去。 明秋和东风进门时，就瞧见乔绾行色匆匆的进了西厢。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追进去。 西厢房里，康安的乳母抱着他站在一旁，阿满被搁在床上。 乔绾坐到床边，探手摸了摸他额头，好在触手并不算太烫。 小傢伙睁着眼睛看她，乖乖巧巧的也不吭声。 乔绾心酸的厉害，眼眶也热了，她将阿满抱在怀里，脸贴着他额头，低声追问乳母。 「这两日吃了些什么，回忆一下，可是屋子里透了风，让他着了凉？」叶嫂一脸愧疚，连忙摆摆手道。 「没有的，奴婢和吴嫂吃的喝的都一样的，一直是呆在一起，大少爷好好的，也不明白二少爷是什么原因……」 乔绾看吴嫂，见她拘谨的点点头，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能一会儿等大夫来了，再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第242章 会不会药童抓错了？ 大夫来的很快，紧接着万老夫人和万夫人便也闻讯而来。 众人围在一旁，等着大夫给阿满看诊完。 「这是腹中受寒，又抗拒进食，小身板熬不住，引起发热。孩子太小，餵不进去汤药，我药量下重些，让乳母喝下去吧。」 乔绾黛眉紧蹙，「他不肯吃奶，有什么办法吗？」 老大夫一脸面无表情，起身到桌边写药方。 「想让他好起来，就要狠下心，小孩子哭闹是常事，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哭闹，就更加平常不过了。」 这老大夫说话，实在不怎么好听。 明秋和东风对视一眼，不满的鼓了鼓腮。 乔绾垂下眼，抱着阿满在原地轻轻踱步，走到老大夫身边，垂眼看他写药方。 万老夫人拄着拐坐在围椅上，面色沉凝徐声开口。 「你也是我万府的常用大夫了，孩子太小，你多费心，他不能出任何事。你医好了他，我有重谢。」 老大夫笔尖微顿，语气略微缓和。 「老夫人放心，我行医问药多年了，这点小病，还是有把握的。」 万老夫人点点头。 乔绾看着他写下的药方，暂时也看不出什么问题，药效对孩子来说略重，但通过乳母哺餵后，应当要轻一些。 她看了东风一眼，温声道。 「你跟着大夫亲自去抓药。」 东风应声，请了老大夫出去。 万夫人这才轻声安抚乔绾。 「小孩子闹个病，实属正常，你也不要太忧心，注意身子。」 乔绾嗯了一声，转而看了眼吴嫂，康安正靠在她怀里睡着了，她放轻声道。 「阿满不舒服，我这几日陪着他，你带康安去主屋住几日，让东风安排人守着你们。」 这会儿，吴嫂只盼着自己照顾的大少爷不出乱子，闻言连忙点头应了。 东风腿脚快，药不过两刻钟就取了回来。 乔绾也不急着让人煎药，而是将阿满递给明秋，自己将药包打开，取了枚钗子细细扒拉着翻看。 她这番举动无疑是担心药有问题。 万夫人眼瞧着，温声开口。 「绾绾也懂医药？」 乔绾樱唇勾了勾，低声道，「跟着璃姐姐学过一阵子，略懂一二。」 她用钗子插住一颗小小的仁仔，捻在手里，用指尖捻成泥，在鼻尖嗅了嗅。 万老夫人见状，上身微微前倾，蹙眉道。 「有问题？」 乔绾月眸里水泽波动，她转头看向东风，语声清淡。 「药是大夫亲手抓的？」 东风怔了怔，轻轻摇头，如实回话。 「医馆里很多病人，柳大夫将药方给药童，便去坐诊了，属下亲眼看着抓的药。」 乔绾樱唇微抿，淡淡下令。 「请霖城几位其他的大夫来看诊，另外派人将柳大夫，和他医馆里的所有药童都请来。」 东风没有多问，应了声转身快步离开。 「绾绾，这药真有问题？会不会出了什么误会，柳大夫是霖城德高望重的人，他不能出这种错。」 万夫人见状顿时一脸忧虑，这柳大夫给他们全家看过大病小痛，不该无缘无故出这种纰漏啊。 乔绾将药包起来，闻言温言细语道。 第316页 「舅母，药方没问题，可药对不上，事关阿满，我总得问问清楚。」 她说完，不等万夫人再说什么，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的叶嫂。 「你再给阿满餵奶，试一试。」 叶嫂连忙点头，从明秋怀里接过阿满，转身坐在榻上餵奶。 然而阿满就是不肯吃，最后憋的小脸通红，哭了起来。 叶嫂一脸尴尬，连忙起身抱着他哄，一边小心翼翼看乔绾的脸色。 乔绾黛眉轻蹙，声线也有些凉。 「你这两日究竟吃了些什么？」 「夫人，奴婢吃的都是厨房送来的，每餐都是和吴嫂一起用的，真的没有别的……」 叶嫂急的脸都红了，生怕乔绾不信。 乔绾抿着唇，眉眼清冷，侧头看明秋。 「你去小厨房，找厨房所有的人回忆，摘录下每餐送给乳母的菜谱来。」 明秋连忙应声去了。 「你是怀疑，有人在乳母的吃食上动手脚？」万老夫人沉默着听了半晌，此时才开口询问。 乔绾黛眉月眸清澄宁静，温声道。 「也不一定就是有人动手脚，我们毕竟是临时住在这里，厨房不知道乳母吃食上的讲究，偶尔闹出个误会，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乔绾静静看向叶嫂。 「你先想办法，餵阿满喝些温水，他一天没吃奶，总得想法子灌进去点东西。」 叶嫂连忙点头，将阿满小心翼翼搁在床榻上，手脚麻利地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将阿满半坐着靠在怀里，小心翼翼餵给他。 小小的孩子饿了一天，又在发热，一尝到水，便小口小口喝起来，那模样竟是比吃奶还急。 万夫人见状，仓促的看了万老夫人一眼。 这中馈之事一直是她掌着，这要是厨房的问题，那她难辞其咎。 「母亲，这事若真是厨房的人大意，我一定不会轻饶。」万老夫人摆了摆手，嘆息道。 「你不用急着表态，事情可以慢慢细究，但是阿满的身体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外祖母说的是。」 东风很快就带了柳大夫和另外三位大夫来。 被强行带回来，还和另外三个大夫一起，这无疑是对他医术和人格的侮辱，柳大夫的脸色可想而知。 三位大夫一一查看过阿满的状况，说辞与之前柳大夫说的相差无几。 柳大夫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只是看向乔绾时，眸色更加冰冷不善。 正这时，明秋捏着两张单子匆匆而入，递给乔绾。 乔绾先没急着看，而是示意东风将桌上的药包一一打开。 她一边低头看手里的菜谱，一边淡淡开口。 「这几包药，是一个多小时前，我的人从柳大夫那儿取回来的，您三位给掌掌眼。」 柳大夫负手而立，冷哼了一声撇开眼。 另外三位对视一眼，硬着头皮上前。 几乎没有两分钟，就有一人捻着枚瓜子仁儿大的果核，疑惑的嘶了一声。 乔绾抬眼看他，那青年大夫低声喃喃。 「这是，柏子仁？」 另一个大夫也捻起一枚，放到嘴里尝了尝，迟疑的看了眼柳大夫。 「是柏子仁。」 柳大夫神情微怔，上前一步，扒拉了扒拉药包里的药，随即脸色一黑。 他看了眼乔绾，绷着脸道。 「这不是我开的方子，柏子仁安五脏、益气、除湿弊，但它不能用在腹泻者身上，这点常识老夫不会没有。」 乔绾定定看着他，半晌浅浅一笑，一字一句道。 「我都知道的事，我自然相信柳大夫不会马虎，只是您觉得，这东西会不会是药童抓错了？」 第243章 一个自作主张，一个曲意奉承 药童抓错了？ 柳大夫绷着脸没吭声，要他承认他的药童抓错了药？传出去，他的医馆也不用干了。 怎么说都不对，事实又摆在眼前，柳大夫一时气的脸色铁青。 另外三位大夫对视一眼，纷纷缄默。 得不到回答，乔绾脸上的笑意收敛，清丽的眉眼冷若冰霜。 「劳烦几位先开药方。」 东风递了纸笔来，三位大夫商量着写下个方子。 乔绾细细看过，与柳大夫的方子功效也相近。 于是，乔绾让东风亲自带着三位大夫去抓药。 她看向柳大夫，淡淡开口。 「想来柳大夫也不清楚事情原委。如此，你可以离开了，那几个药童，我自会一一审问清楚。」 作为医馆的抓药药童，辨别草药是他们入门的基本手艺，抓错药，当然也不是不可能。 可事关她的儿子，她怎么能马虎。 医馆的药童被抓，这对医馆的影响很大，柳大夫哪有心思再回去坐诊？ 他沉着脸，看向坐在一旁没吭声的万老夫人。 「老夫人，这是我医馆的失误，我认，但我医馆里的人，与贵府以及贵府的表小姐，素不相识，没有要害人的理由。」 万老夫人沉凝着，徐徐开口。 「柳大夫，你大半生行医，自然也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若是吃错了药，不说几日，便是一两副，是能要命的。」 柳大夫脸色僵了僵，抿着唇一言不发。 乔绾已经起身，走到叶嫂身边去看阿满。 第317页 阿满方才哭了一通，又喝了些水，正睏倦的睡着了。 她回头看了眼柳大夫，语气不算太好。 「我现今顾不上审问他们，你若不想走，不如留下一起等一等。」 柳大夫神情复杂，最终嘆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东风再次带回来的药，是亲眼看着三个大夫一起抓，又反覆确认过得。 乔绾看过药包，转而交给明秋去煎药，一边与东风道。 「你去审问那几个药童，查查他们的来路和身边人的来路，我要知道抓药的那个人，为什么害人。」 东风点头，沉着脸转身去了。 乔绾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菜谱单子，一时黛眉紧蹙。 「外祖母，府里最近可曾换厨子。」万老夫人摇了摇头，温声道。 「你舅母去厨房了，等她带着厨房的人过来，你一一审问便是。」 万夫人回来的快，只一会儿功夫，院子里就站了十几个婆子和妇人。 乔绾让人搬了张围椅，坐在廊下打量众人一眼，清声开口。 「诸位都是万府的老人了？」 众人神情拘束，纷纷点头应是。 「我院儿里两位乳母，每日正餐加小食统共七顿，都是谁负责做的？」 众人面面相觑，最右边两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犹豫着上前。 「夫人，是奴婢两个。」 乔绾点点头，细细打量两人一眼，声线温和亲切。 「我来的时候，可是交代过，哪些东西不可以给她们吃，你们可听人交代了？」 两人齐齐点头。 乔绾樱唇微抿，拿了那菜谱来，眼睑低垂，缓声道。 「菱角木耳炖兔肉，这菜真新鲜，是你们做的新菜？」左边的妇人闻言，连忙解释道。 「夫人，这是奴婢家乡的说法，菱角在这边不常吃，可它通乳下奶，所以奴婢……」 「我在医书上看过，就是因为不常见，所以我没提。」 乔绾淡淡打断她，上下盯了她两眼，声线微凉。 「这道菜连着三日送上来了，我可曾交代过，乳母的饭菜每日都要不重样。」 有些东西吃一次两次兴许没事，吃的多了，就会出问题。 兔肉和菱角都是寒凉之物，乳母每日吃，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了。 那妇人顿时一头冷汗，下意识看了屋里一眼。 乔绾察觉，月眸微动，厉声问她。 「是你自作主张，还是有人让你送的？」 「奴婢……」 站在屋里的叶嫂连忙掀了帘子出来，搓着手红着脸道。 「夫人，是奴婢前两日贪肉，有些积食，怕少爷吃了奶水不好，所以趁着少爷睡着，去了厨房……」 乔绾脸色冷如寒霜，定定瞧着她。 「叶嫂，你从阿满出生就跟着我了，我不止一次说过，但凡你们身体有任何不适，都要告诉我，你为何越过我自己做主？」 叶嫂面红耳赤，眼眶也红了，搓着手吭吭哧哧道。 「奴婢……夫人有了身孕后，身子不好，奴婢想着只是吃的油腻些，上火，这是小事，所以……」 「这是小事吗？」 乔绾冷斥一声打断她，随即冷冷看了那做菜的妇人一眼。 「菱角，兔肉都是寒凉之物，兴许你们不是有意为之，可阿满他正是因此才生病的。」 「一个自作主张，一个曲意奉承。你们可真好。」 乔绾站起身，转身进屋，冷着脸下令。 「叶嫂，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了，明秋会给你结算工钱，明日让人送你回宁安。」 「夫人！」 叶嫂顿时跪在地上，连声求着。 「夫人您因为些吃食便处罚奴婢吗？阿满少爷一直是奴婢带的呀！换了人，他会不习惯的！」 「再说了，奴婢和吴嫂吃的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侥倖大少爷没事，大少爷生下便比二少爷身子要硬朗……」 乔绾再也听不下去，她猛地转身，掀起垂帘冷冷怒斥。 「你也知道阿满没有康安身子硬朗，那你还知错犯错！」叶嫂抖了一下，抿了抿唇，梗着脖子道。 「奴婢知道两位少爷尊贵，一直以来也是谨慎小心的，哪里知道不过是吃个再正常不过饭菜，会出这种的纰漏？奴婢没有您读的书多……」 「正常不过的饭菜？」 乔绾扶着门框，跨出门槛，提高声打断她。 「若是饭菜正常，阿满会出这种事？」 叶嫂昂着头，红着眼看乔绾，一脸憋屈。 「奴婢是大夫人的人，夫人这么不留情面，可曾想过日后回宁安……」 「少拿大夫人来压我！」 乔绾被她顶的气急了，话语冷的结冰。 「我的儿子，我说了算！」 「来人，给她绑了关起来！」 「你不服我，好，我倒要看看，改日回了宁安城，当着大夫人的面，你还有没有胆子以下犯上！」 「夫人……唔。」 叶嫂脸色惨白，膝行两步，正要说什么，却被闪身而出的暗人按在地上堵住了嘴。 众人看着她被拖拽离开，纷纷没敢吭声。 万夫人上前扶了乔绾坐下，蹙着眉一脸担忧。 「你别动气，跟个刁奴，犯不着呀。」 乔绾面若寒霜，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厨娘，半晌，淡淡道。 第318页 「你是万府的老人，当着舅母的面，我原是没位份把你怎么样，你是自己交代，还是等我查。」 第244章 在外人眼里，就如同菟丝花，依附着他 万夫人闻言，既诧异又不解的看了那厨娘一眼。 怎么？这事儿还没完呢？真牵扯上万府的下人了？ 她不敢大意，连忙上前，眸色凌厉盯着那厨娘，厉声训斥。 「你还不说？你到底有什么心思！」 「夫人！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啊……」 那厨娘连忙膝行上前，哭天抢地开始喊冤。 「是叶大嫂找到奴婢，说她近日吃的油腻，火气大，想吃些败火解腻的……」 「那你该给她送些素菜，炖的哪门子肉汤。」 乔绾淡淡打断她，月眸清冷无波。 厨娘被堵了一下，又接着解释道。 「兔肉汤原是炖给两位乳母的，她们一同用膳，也不能因着叶大嫂一人，就全吃素菜呀！」 「苏江浙一带的人，逢年过节摆鱼米宴，兔肉这种稀奇的东西，难不成是你家乡爱吃的东西？」 「啊，不是的，奴婢小时候家里穷，家父是猎户，就上山猎些野物打打牙祭，奴婢这才知道……」 「你父亲现今岁数不小了吧？」 乔绾继续打断她，突然问了个旁的问题。 厨娘怔了怔，拿不准她什么心思，小心翼翼的回道。 「家父早已不在了。」乔绾点点头，转而又问道。 「那你嫁了个猎户？」 厨娘摇摇头，低声道，「奴婢的丈夫，是万府管採买的。」 「这些兔子，也是他採买回来的？可新鲜？」 厨娘连忙点头道，「都是活的，现杀的。」 「确定兔子都不是病兔？」 「这绝对不会的夫人，兔子一定没问题的。」 「怎么确定？若是兔子有问题，吃死了人，事该由谁担保？我现下就怀疑是兔子的问题，所以叶嫂的奶水，阿满吃了才会生病！」 「这……这不会啊夫人！这兔子若是生了病也活不了多久，进府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 厨娘顿时急了，连连摆手急声解释，恨不能有八张嘴。 「从哪里买来的？霖城有专门养兔子来卖的门户？喊你男人来，带着我的人去瞧瞧！」 厨娘的解释戛然而止，她支支吾吾的，再说不上来话。 乔绾盯着她，也没吭声，只等着他回话。 万夫人听到这儿，已经听出了猫腻。 果真是万府的人有问题，这可真是在打她的脸，此时她更是恨的牙痒痒。 「你还不老实交代！！打量本夫人不敢把你们送官吗？」 一说送官，厨娘顿时怕了，连忙砰砰砰磕着头，哭道。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奴婢说，奴婢说！」 「前两日奴婢的小儿子高热不退，婆婆使了人来送信，奴婢担心的很，就请了假回去看看。」 厨娘一边哭着，又不敢再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起来。 「奴婢又怕耽误差事，不敢离开太久，谁知当天夜里，孩子烧的都糊涂了，奴婢实在放心不下，就託了隔壁的大妹子来替工，特地交代清楚乳母的事，奴婢的男人走了走关系，这才把此事隐瞒下来……」 「真有此事？！」 万夫人怒不可遏，见厨房其他人纷纷低头，她顿时气的眼前一白，正要发怒，乔绾却出声打断了她。 「你何时回府的？那个替你做工的人又去哪了？」厨娘不敢再隐瞒，面如死灰的道。 「奴婢昨日午后回来的，那邻居大妹子，亦是昨日启程回去的。」 乔绾沉了口气，转头喊了个暗人来。 「去找东风来，让人带她男人回趟家，抓那个女人来见我。」厨娘闻言，连忙急声解释道。 「夫人！这跟我男人没关系呀！菜是那女人做的，兔子是她男人抓来的，我男人是为了照顾同乡，才买的呀！」 乔绾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什么都没有说，起身进了屋里。 万夫人站在廊下，对着院子里的僕人们一通发火。 屋里，万老夫人静静靠在围椅中，端着盏茶细抿。 事情她从头听下来，现今发现乔绾进屋了，她才搁下茶盏，徐徐开口； 「阿满的乳母，是你从安宁城带来的，她要害阿满，那是不大可能有这个胆子，你处置了她，大夫人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多少会不悦。」 乔绾在她身边落座，闻言沉凝了一瞬，轻声道。 「所以我留着她了，等回到宁安城，交给大夫人自己处置。」 当着她和九爷，大夫人下手只会更干脆，叶嫂的下场，说不定更惨些。 「如今她自作主张是一错，但已经越不过她以下犯上的错处。」 「外祖母，我都是大帅夫人了，可一个小小的奴婢，都敢不服我的令，敢跟我顶嘴。」 万老夫人听到这儿，不由笑了笑。 「你终于意识到，你不像个当家主母的样子了？」 乔绾樱唇微抿，垂着眼看素白的掌心，没吭声。 万老夫人嘆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你骨头要硬起来，要让她们都知道，你不好拿捏。」 「绾绾，你自打跟了季九爷，在外人眼里，就如同那菟丝花似的，被他护在怀里，依附着他。 第319页 他们只知道你是季九爷宠爱的女人，所以唤你声九夫人，可在他们心里，又何曾真正觉得，九夫人非你乔绾莫属？」 乔绾听着，只觉得口中又干又苦，她月眸清澄水光波动，黛眉微蹙，没接话。 「那些人，大多是因为季九爷，才尊重你，并非因为你是乔绾，才高看你一眼。」 「说出去，都只觉得你命好，生的美，被季九爷看上，又生了两个嫡子给自己撑腰。」 「绾绾，你该长大了，不要总想着他，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才是你该成长，能让别人看到你的风采和光芒的时候。」 乔绾将这些话都听到了心里。 她反思着自己的一切，不管是任性妄为，还是恃宠而骄。 自己依仗的，也不过就是九爷的纵宠。 说到底，是她年纪小，心太小，格局小，才会闹这些小任性，让九爷头疼。 他下跪那天，她是真的心里怕的。 她的天，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她当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化解矛盾了。 他对她一让再让，让到了尊严的边沿线上去，这更加体现了她的骄横和不懂事。 若是她心态够大，格局够大，就不会非要跟他争个输赢。 乔绾头疼的揉着眉心，一时间有些茫然。 「外祖母，我该怎么做？」万老夫人沉凝着，一字一句道。 「你首当其冲要学的，便是从心里就离开他，自己的事情啊，自己去做决定。」 「你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服众，他们才会真的服你。」 第245章 她深居简出，竟然还能招来人算计 正这会儿，明秋端了托盘进来，托盘上的药碗还冒着热气。 「夫人，这药，给谁喝？」 叶嫂被关起来了，又不能硬灌给阿满少爷。 乔绾收回心神，略略思索，开口道。 「给吴嫂端过去，你告诉她，辛苦她这两日过来照顾阿满，等他病好了，我定有重谢。」 明秋点点头，继而迟疑的看着乔绾。 「那康安少爷那边……」 吴嫂喝了药，自是不能再哺餵康安少爷的。 乔绾顿时头更疼了。 只恨听楼带着欢玉留在了苏城，否则让她餵养康安几日，也并非不行。 五个月的孩子，是万万不能断奶的，可这会儿，又该从哪里去找个乳母来？ 她没吭声，神情也不太好，万老夫人侧头，失笑道。 「这点事，就难住你了？」 乔绾看向她，苦笑一声。 「外祖母，找个乳母容易，可事关康安，我不敢马虎。」 她们深居简出不敢透漏身份，竟然还能招来人算计，这临时找个可靠的乳母，哪里那么容易。 万老夫人拄着拐笑了笑，嘆了口气站起身，身边的老嬷嬷连忙伸手扶她。 「这事交给我吧，我把康安带到我那儿去，你好好照顾阿满，并查清楚这次的事端缘由，等这事过去了，我再给你把孩子送回来。」 乔绾起身扶住她另一边。 「外祖母，我……」 万老夫人摇了摇头，温笑问她。 「孩子放在我那儿，你可放心？」 乔绾咬唇，低声道，「自是放心的。」 「嗯，那你就安心做别的事去，我身边的桂嬷嬷，她女儿前两个月刚生了大胖小子，奶水足着呢，放心吧。」 扶着老夫人的桂嬷嬷闻言，连忙笑道。 「夫人放心，能餵养康安少爷，是老奴女儿的福气，她是府里家生子，就住在后巷，搬过来是极方便的。」 乔绾看了看万老夫人，随即看向桂嬷嬷，温和一笑。 「多谢嬷嬷了，也替我谢过您的女儿，稍后我让明秋带着补品过去，您一定要收下。」 桂嬷嬷顿时笑的诚惶诚恐，看了万老夫人一眼，接着道。 「哎哟，夫人不必这么客气，这原是奴婢们份内之事。」 乔绾一脸认真，「您别推辞。」 说着话，几人出了屋子，站在廊檐下，万老夫人摆了摆手打断两人的寒暄。 「好了，她给你的你就收着，你应得的。」 桂嬷嬷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见她们要走，万夫人连忙迎上前，神情拘谨又难堪。 「母亲，我管束不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我这心里……」 那厨娘已经被万夫人关了起来，方才她借着机会狠狠训斥了这些万府的老人，心里依旧很过意不去。 万老夫人面不改色，蹙着眉摇了摇头，沉声道。 「他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这么些年，你偶有松懈也在常理，知道有些纰漏，这段日子你便，借着机会，好好整顿一下府里的事。」 万夫人一脸受教，捏着帕子应是，姿态十分温顺。 万老夫人又对着乔绾交代道。 「你让人把康安抱出来吧，捂严实些，他的东西一会儿我让人来取。」 乔绾点点头，转身去了主屋，吩咐明秋亲自送康安过去。 送走了万老夫人，万夫人没脸再留，带着一众僕人也匆匆离去。 乔绾返回屋里，阿满正睡醒了，吴嫂正抱了他要餵奶。 乔绾连忙走过去看。 小儿子起先哼哼唧唧不愿意吃，后来许是饿的，便也含住吃了。 第320页 她看了一会儿，心下略松，轻声问吴嫂。 「药你喝了？」吴嫂连忙点头，拘谨道。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照顾阿满少爷，绝不会大意的。」 她是被叶嫂的教训吓着了，此时对着乔绾，心里也有些后怕。 她是吃不惯兔肉的。 事实上，做大户人家的乳母，她的吃食从来不缺油水，相比下来，她更爱吃些素菜和瓜果。 亏得康安少爷没事，不然她指不定要落得什么下场。 乔绾闻言清浅一笑，温声安抚她。 「你不必担忧，你照顾好少爷们，我自然待你不薄。」 吴嫂连忙笑着点点头。 正这会儿，东风站在廊下唤了一声。 「夫人。」 乔绾看了眼阿满，伸手摸了摸他额头，触手温热。 她黛眉轻蹙，转身往外走，掀了帘子出来。 东风递上几张纸，低声禀话。 「药童的话审出来了，夫人一定想不到，他嫂子是谁。」 乔绾低头看笔录，闻言神情一顿，缓缓抬头看向他。 东风眉眼冷肃，「曹晓玥。」 乔绾月眸凛冽，捏紧了手里的笔录。 「怎么回事？」 「曹家被贬至矿洞採矿，曹晓玥嫁给了矿洞的一个小伍长，曹家因此在矿区村镇过的还算如意。这伍长姓刘，家中有个弟弟，在柳大夫的医馆做药童。」 矿区村镇。 乔绾樱唇微抿，声线凉漠。 「这小伍长家里，养不养兔子？」 东风闻言微微诧异，摇了摇头。 「应当是不养的，矿区附近的村镇，百姓大多以在矿洞开矿为生，哪有闲工夫养兔子。」 那也可能是在矿区抓来的野兔子。 乔绾捏着手里的笔录，只觉得一股凉意从手心窜到后背。 「曹晓玥，她是怎么知道，我跟孩子在霖城。」 曹家之前是在苏省，霖城在江省，她哪来这么灵通的消息。 还拐这么多弯儿，来害她的儿子。 「夫人，要不要跟九爷说一声？」 乔绾回神，闻言抬头看他，略略思索后摇了摇头。 「事情差不多查出个苗头，一会儿等暗人抓了那厨娘的邻居来，你代我去审问，我怀疑这个人就是曹晓玥。此事如果涉及甚广，我们再知会九爷。」 他一个人在宁安城，要忙的事已经够多了。 阿满的烧，是夜里九点才退下去的。 这一日，吴嫂喝了三碗药。 等他睡熟了，乔绾盘腿坐在软榻上，支着下巴出神。 一刻钟左右，东风从院外匆匆而入，到了廊下低声唤人。 乔绾伸手推开窗户。 「我在这儿。」 东风见状，连忙走到窗边，隔着窗户缝隙低声回话。 「如夫人所言，果真是曹晓玥。」 印证了猜测，乔绾不由蹙了蹙眉。 「问清楚没有，谁泄露了我跟孩子的行踪？又是谁指使她利用厨娘，潜入府害人的。」 东风沉声道，「她不肯说。」 「不过那个小药童，抵不住审问，招了。」 「说是一个月前，有人找到他们，那人听着不是苏江浙的口音，也不像川沪之地的口音，从他得描述里，属下猜测，大约是西北地区湘江一带的人。」 湘江一带的人？ 乔绾蹙眉，素手下意识敲击着桌面，低声喃喃。 「如此，此事怕是真得上报九爷。」 第246章 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 第二天傍晚，赵滨将电报送到马场时，季九爷正在试枪。 江篙和傅渊博坐在观景台的阳台上，看着他举枪打天上的雀鸟。 季老九的枪法神准，这在宁安城不是秘密。 冬末的雀儿本就稀少，这两刻钟功夫，被他打下来五六只。 傅渊博端着茶盏摇了摇头，与江篙笑道。 「不过是把步枪，给他惦记的折腾了一个多月，这若是盒子炮和白朗宁，别说冬天的雀，他恐怕要把春天的鸟儿都打绝了。」 江篙闻言笑而不语，翘着腿点了支烟，看向大步匆匆顺着台阶上来的赵滨。 「九爷，东风的电报。」 季九爷收了枪，转身看赵滨，一边将手里的步枪扔给一旁的大兵，一边伸出手。 赵滨将信递过去，低声道。 「加急的。」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摘了白手套，接过信快速拆开。 他的神情随着信的内容，变的阴沉森冷。 看完后，季九爷将信递给赵滨，若有所思的扫了眼空旷的马场。 「看来，是有人，没把爷的话听进去。」 继任大典那天，他接见各省老将，利害关系与他们说的分明。 湘江乌氏，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赵滨看完了信，迟疑的看了眼季九爷。 「要不要把夫人和少爷接回来。」 季九爷凤眸微眯，摇了摇头，淡淡下令。 「没多久就是万睿的喜宴，绾绾现在回来，多半心里不适。」 「天高水长，他们手伸的长，砍了就是。」 「你去给佟骁下调令，让他明日就启程回三省坐镇。另外，给薛启军去封电报，暂停搜捕流寇匪乱，着重修正川沪内的官风，湘江与川沪相邻，让他跟湘江那边通个气，敲打敲打，不必手下留情。」 第321页 有些人，不狠狠让他出出血，他不知道什么叫收敛。 赵滨沉声应了，转身前去安排。 江篙和傅渊博听了一会儿，两人对视一眼，江篙嗤笑一声，当先开口。 「怎么？乌世雄那老匹夫，到底还是犯了忌讳？」 季九爷薄唇冷勾，踱步到桌前，稳稳落座，语调淡漠。 「川沪和湘江，这些年一直狼狈为奸，白家没落后，乌家在那片区就成了土霸主，之前有我父亲压制着，如今他病倒，这老货就觉得自己德高望重无人能及了。」 「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是随便一个老货就敢想敢做的。」 傅渊博似笑非笑接了一句，将茶盏搁在桌上，笑睨了江篙一眼，接着道。 「老元帅是退了，这些老人，不起心思都难。」 季九爷端起自己的茶盏，抿了一口，似笑非笑没接话。 江篙舒了口烟雾，失笑道。 「这倒是个杀鸡儆猴，敲山震虎得好靶子，你若是拿下了湘江乌氏，剩下两个老傢伙，自然就不敢再张扬。」 季九爷微微颔首，唇角上扬，浅嘆一声。 「川沪还好说，薛启军要腾出手来跟他较量，勉强让他吃几个闷亏，算是敲打。」 当然，若是老匹夫不识趣，他有的是帐找他算。 「要不，我去一趟？」 江篙掐了烟，桃花眼微微眯起，伸了个懒腰。 「总归我眼下，闲着也无事可做。」 宋渲和宋家的人在，翻译资料完全用不到他，傅渊博多少还能做个採买的生意。 季九爷眼睑轻掀，淡淡扫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道。 「别人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江篙神情一顿，瞄了他一眼，随即对着傅渊博耸了耸肩。 傅渊博摸了摸鼻樑，暗暗失笑。 季九爷无视两人的小动作，继而翘着腿道。 「倒是有一件事你可以做，这么闲，你去一趟乌江河岸，给爷探探查理德的消息。」 江篙一脸不感兴趣，靠在椅背上懒懒道。 「山高水远，吃力不讨好，你当我傻？」 「最近洋人的动静不小，宋潇那边也没有再回消息，爷又走不开，唯有你最合适了。」 江篙闻言，支着下巴挑了挑眉。 「我可从没跟查理德做过生意，也不曾见过他。」 季九爷手搁在桌沿上，食指下意识轻轻敲击。 「就是因为你面生，试探起来才更好下手，查理德做军火生意这么些年，洋人如果有任何异动，他铁定会一清二楚。」 「这是冒着性命之险，在帮你做事，有什么好处。」 季九爷凤眸微眯，带着笑意与傅渊博对视一眼，慢悠悠道。 「好处……江家也该开枝散叶了，爷帮帮你？」 江篙脸一僵，顿时冷冷吐出一句。 「滚！」 …… 乔绾收到季九爷的消息，是第三日清晨。 知道他已有安排，她心中略松，转而使了明秋去告知佟琉蝶，佟骁要回来了。 吴嫂吃了两日药，阿满的状态已经渐渐恢复，不再呕吐，只是还有些轻微腹泻。 乔绾便亲自到万老夫人那儿，接康安回来。 她去时是午膳前，康安刚刚睡下。 乔绾便坐下，陪着万老夫人说话。 「你可查清楚了，这件事的始末原委？」 「八九不离十了。」 「说来听听。」 万老夫人半卧在榻上，慈眉善目歪着头，等着听她说话。 乔绾樱唇抿了抿，组织了一下语言，徐徐开口。 「九爷新任帅位，未免有些人心中不服，亦或者存着些野心，便想使些手段来拿捏我和孩子，继而压制九爷。」 「大约是湘江那边的势力，想是下了些功夫，竟然费尽心机，利用被贬至此，心怀怨愤的曹家。」 「曹晓玥自是恨极了我，有这个机会，她自然孤注一掷一搏。」 「不过是手段不太高明，被我察觉了。」 「这事儿，事关权势大族，我已经知会了九爷，他也已经有安排了。」 万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继而看向乔绾的方向，语重心长道。 「你能这么快察觉被人算计，得益于你本身的小心谨慎。」 「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乔绾黛眉轻蹙，细声道。 「我是意会到一件事，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曹家我是不能留了。这件事，东风能办好。」 「嗯，灭绝了曹家，然后呢？湘江那边一时半会儿可灭不了族，你指望季九爷替你挡在前头？这次是湘江乌氏，下一次又是哪个世族？」 乔绾月眸清澈，静静望着万老夫人，缓声道。 「这是我想对外祖母说的，之前您和舅母教我管理中馈和帐目，我已经掌握了。眼下，我想跟着舅舅学着打理生意。」 万老夫人温和一笑。 「你要经商？」乔绾咬唇，细声道。 「我空有宋家女的头衔，没有真正强大的母族做后盾，宋家鞭长莫及，日后也说不准能帮我多少。」 「万家与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外祖母，请您和舅舅帮我。」 第247章 她急切的想成长起来，想撑起一片天 第322页 乔绾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应该强化自己的筹码。 只是因为，季九爷时时刻刻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所以一直不觉得强大自己，有多么的迫切。 这段时间的分离，还有被人盯上，而引起的无措。 这些都让她急切的想成长起来，想为自己的儿子们撑起一片天。 她离开季九爷，一无所有，唯一能仰仗的就是万家。 若是万家足够强大，若是可以成为能与湘江乌氏，甚至其他世族比肩的存在，还有人能轻易就算计到她头上吗？ 兴许权势军功上，万家没有机会一跃而起。 但是财力，未尝就不能压别人一头。 「好，不管是什么路，你自己选了，就要咬牙走下去。」 万老夫人笑的慈眉善目，语重心长。 乔绾点点头，语声轻缓道。 「明日起，我就跟着舅舅和大表哥学做生意。」 她清丽的眉眼间都是坚韧，万老夫人笑的欣慰，温声问她。 「怎么，你不着急回宁安城了？」 乔绾微微抿唇，想回去吗？是想的…… 可她并不想做季九爷护在后宅，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她想强大自己，也想真正帮到他。 即便帮不了他多少，至少，也不要再让他分心，给他添乱。 万睿的大喜之事，自然有万夫人里外张罗，丝毫不耽误万韬和万睿做生意。 阿满的病好后第二天，将两个孩子託付给万老夫人。 乔绾跟着万家父子俩出府，先去的是香粉店。 万睿带着她从选料，晾晒熏蒸，再到香料的研制，一道道程序细细讲解下来。 等到了店铺，查看市面摆货和经营帐目，天色已经黑了。 一天下来，乔绾要学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她有些疲乏。 「我原是对制香有所研究的，所以挑了这处下手，没想到真的开门铺做生意，会有这么多讲究。」 万韬闻言，温和一笑。 「开店铺的，一道道程序若是你心里没数，不止行内人钻空子，手底下的人也会手脚不干净，欺上瞒下，懈怠功夫，到那时，不管你做任何生意，都只有亏本的份。」 「万家刚来霖城的时候，你外祖父带着我，在这上边栽了不少跟头，能有今天在霖城的地位，已是两代人积累的结果。」 「现今是因着季九爷，之前下聘时，三省内大多数店铺都过在你名下，我替你打理，故而万家渐渐在三省内稳固。除此之外，为季家开採金矿，也算是万家步入政途的一个通道。」 「虽说现今万家在官商两路吃开了，正因此，才更不能懈怠。」 「矿洞终究是季家的，做生意才是万家的根本。」 「所以，我调派你大表哥跟着薛启军负责矿洞之事，你二表哥跟着我打理生意。」 「现今是因着阿睿要成亲，才将他两人暂时调换过来。」 乔绾月眸清亮，听的微微颔首。 「做生意的方式应当都是相通的，我会从自己懂的地方下手，尽快吸取经验。」 万韬点点头，又温声开解她。 「不能心急，要沉下心来。也不要因为蝇头小利斤斤计较，因小失大。你在帐目上已经摸得通透，这点分寸应当是有的。」 「明天起，这间店铺交给你打理。」乔绾眉眼清和，浅笑道。 「舅舅放心，有解决不了的，我就问大表哥。」 坐在副驾驶的万睿闻言，明朗一笑，回头看乔绾。 「千万别客气。」 乔绾失笑，心道，自然不会。 她若是连一间铺子都搞不定，还怎么配得上九爷当初给她的那些聘礼。 这厢乔绾在霖城，接手万家的门铺，学生意经学的兴致勃勃。 那边远在宁安城的季九爷，也一刻没闲着。 这天刚从兵工厂出来，季九爷吩咐了赵滨开车去医院。 一连几日，他都没得空去看望他老父亲了。 他翘着腿坐在后座，慢吞吞点了支烟。 「今日他还闹着要回季公馆吗？」赵滨闻言，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低声笑道。 「成日憋在病房里，的确挺烦人的，老元帅自觉身体恢复的不错，想回季公馆养病，也无可厚非。」 「九爷，要不您就安排一下，大不了请医生居在府里，时刻守着他便是。」 季九爷默了默，凤眸微眯。 「不让他回去，也有四房的原因。三儿还关在牢里，老四两口子也关着禁闭，他回去了，瞒不住。」 赵滨便没接话。 季九爷沉凝了片刻，将摇头掐灭，从车窗缝隙里弹出去，沉了口气徐徐开口， 「不然一会儿，跟他就此事好好谈谈。」 季呈耀到底是季老元帅一手宠大的，真废了他，他也下不去手，顶多教训教训。 至于老四两口子，宠儿子没下限。 他是没法跟这一家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这个问题，还是扔给老头子去解决，省的回头埋怨他，算旧帐。 车子停在院儿里，季九爷带着赵滨一路上楼，临近老爷子的病房，就听见里头的争执声。 「天天吃天天吃，老子也没见起什么效果，腿都这副德行了，药吃不吃都一样，端走！」 是他家老爷子暴躁不耐的声音。 第323页 「您不能讳疾忌医呀，不然怎么好起来，怎么出院？」 大夫人傅氏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无奈。 季九爷走到房门外，屈指敲了敲门，眉眼带笑看着自家父亲。 「您又在发脾气了？医生说了，气大伤身，岁数大了，要修身养性。」见到他，季老元帅顿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骂道。 「兔崽子！要么不来，来了就气老子！会不会说话！」季九爷眉峰一挑，长腿迈开走进屋，一脸无奈的道。 「我是忙的脱不开身，哪是不来看您？」季老元帅冷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废话也不用多说，老子还不稀罕你在眼皮子底下晃悠，解决正事，收拾收拾，老子要回去。」 底气十足，听着生龙活虎的。 季九爷的视线落在他双腿上，凤眸动了动，看了大夫人傅氏一眼，低声道。 「您先出去吧，我跟父亲谈一谈。」 傅氏神情温婉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离开了。 季九爷扯了张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床边。 季老元帅瞪着眼道。 「老子都退位了，别拿那些糟心事儿来烦我。」 第248章 老季家的香火，只依仗他九房一支了 季九爷凤眸带笑，薄唇勾了勾，缓声道。 「也并非外头的事，今儿要跟您谈的，是家事。」 季老元帅抿着嘴，绷着脸看他，没吭声。 季九爷酝酿了一下，低沉开口。 「您这次出事儿，那么惊险，也是父亲福大命大。这件事情惊动了整个宁安城以及整个西边，我自然要精心追查。」 「之前一直瞒着您，是为了父亲的身体着想，现今您生龙活虎的，有些事我得听您的决定。」 季老元帅靠坐在床头，听了他一番开场白，沉声道。 「你是不要说老四一家子。」 又是家事，又是牵扯到他这次遇害。 季九爷便是不说，这么久瞧不见四房和季呈耀的身影，他也察觉出不对劲。 季九爷薄唇微抿，点了点头。 他长腿轻搭，手搁在膝盖上，下意识摸着腕上的佛珠，语气平淡。 「这件事主谋是旧朝余孽，但他们牵扯到洋人的势力，俞静雪只是个导火索，三儿被这个女人哄傻了，我抓了她，他还想尽办法放她逃走。」 「这个孩子，现今眼里没有他受了重伤的爷爷，只惦记着一个害他爷爷的女人。」 季老元帅听到这儿，绷着脸抿着嘴，脸黑如墨。 季九爷看了他一眼，接着笑道。 「都是老季家的人，您知道我，对着个半大孩子，还是唯一的大侄子，下不了狠手。」 「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这要是搁在以前，换一个人，季老元帅一句话不多说，直接拿枪毙了了事。 可现今，是他一手养大的大孙子。 饶是有心理准备，真听了这样的真相，季老元帅又失望又愤怒。 他瞪着眼看季九爷，怒骂道。 「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问老子做什么！你都当大帅了，这点事儿处理不了？」 季九爷知道他是没处发泄怒火，所以冲着他发难了。 他也不恼，淡着脸道。 「我倒是能处理，给他打个半死不活，扔在床上，派人伺候一辈子，也不是做不出来。」 「就是父亲你，到时候别跟我急。」 季老元帅听了，顿时气的吹鬍子瞪眼，拿了桌上的苹果沖他头扔过去。 季九爷抬手挡开，淡淡看着他，听他骂。 「他再不是你亲生的，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叫你声九叔，你要把他废了？说的是不是人话！」 季九爷无可奈何，嗤笑一声道。 「父亲，讲讲道理，我正是因为他是我大侄子，所以才束手束脚没法处治。他帮着外人害他亲爷爷，这种蠢货，搁在旧朝，哪个大家族也容忍不了。」 「我顾及父亲的感受，才来问您应该怎么办，您又不肯说，我说了您又不採纳？做您儿子可太难了。」 季老元帅气的呼哧呼哧喘气，黑着脸骂道。 「你关了他多久了。」 季九爷凤眸淡漠，「也就两个多月吧。」季老元帅又沉声问。 「他知错了没。」 季九爷冷冷勾唇。 「知错，头一天就知错了，还是知错犯错。您老季家的种您自己知道，要么滥情见一个爱一个，要么跟情种似的爱一个死心塌地。」 「三儿多半像他七叔，栽在那女人身上无可自拔了。」 「哦，忘了跟您说了，俞静雪，是顾长厉的女人。」 季老元帅听完，顿时气的七窍生烟，破口大骂。 「老子他妈倒了什么霉！生你们这群不争气的种！见了女人走不动路！老季家的香火迟早被你们嚯嚯灭咯！」 季九爷闭了闭眼啧了一声，嘆息道。 「您骂归骂，能不能别牵扯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两个儿子养的活蹦乱跳的，媳妇儿肚子里那个也安安稳稳。 老季家的香火，只仰仗他九房一支了。 季老元帅狠狠瞪了他一眼。 「给那兔崽子关好了，断不了不该有的念想，这辈子也别放他出来了！」 季九爷闻言，似笑非笑应了一声。 第324页 他就知道，老爷子下不了狠心，但有季老七的例子在前，他也不敢大意。 「那四哥四嫂那边儿呢？他们因着这事儿，没少给我找麻烦，我正事一大堆，哪儿那么多功夫应付他们。」 季老元帅沉着脸，冷冷下令。 「给老四调去江北吧，做不出政绩，日后都不要回来了。」 对着孙子，季大帅兴许处治起来放不开手脚。 可对着不争气的儿子，他自来就没手软过。 湘江之北，是西边最贫瘠之地。 目的达到，季九爷点点头，站起身来，缓声道。 「您先歇着吧，我回去安排安排，明儿接您回家。」 从医院出来，季九爷吩咐赵滨回季公馆。 赵滨先递给他一封信，才发动车子。 「暗人刚刚送来的，宋三爷的消息。」 季九爷低头看了，半晌将信叠起来收到，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东边也不太平了，胡家人跟洋人勾结起来，不动声色控制了宋家两个城池。」 还好他提醒的早，事情还没有一发不可收拾。 赵滨闻言，低低问道。 「打起来了？」季九爷摸了摸下巴，随即淡淡道。 「不管他，宋潇应当能解决。」 赵滨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眉心蹙了蹙。 季九爷看了他一眼，勾唇问道。 「你跟宋渲的事儿，能不能定下来了。」 赵滨猝不及防呛了口口水，仓促回头扫了季九爷一眼，吭吭哧哧道。 「就，就那么着吧。」季九爷凤眸带笑，慢吞吞道。 「就那么着？不打算办事儿。」赵滨苦笑，感慨道。 「怎么办？那女人就不是个能拿捏的，主意比男人都大，她不提嫁娶，又不肯了断，属下都不清楚，这段儿是什么关系。」 「床伴？」 她跟他的时候，还是处子，也不像是乱来的性子。 别人的感情事儿，季九爷不好多说。 两人便纷纷缄默。 直到车子驶回季公馆，季九爷从车上下来。 往院子里走时，视线触及东南楼外光秃秃的一大片花架子，突然想起来件事儿。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赵滨，低声问道。 「今儿二月初几了？」赵滨眨了眨眼，眼珠子转了转，不太确定的道。 「初八？」 季九爷眸色一暗，咬着牙闭了闭眼，暗道一声。 坏了！ 他还来不来得及赶回霖城？ 季九爷叉着腰在原地踱步，神情多少有些焦虑。 赵滨有点儿懵，歪了歪头，问他。 「九爷，您怎么了？」季九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二月初十！」 赵滨反应了一下，猛地张大嘴。 「夫人的生辰！」 啧啧啧，这若是赶不上，这下够九爷腻歪好一阵子了。 罪过，罪过。 「愣着干什么！还不下去安排！」 第249章 他再也不是最贴心的副手了？ 赵滨哦了一声，连忙转身要走。 正这时，傅渊博匆匆赶来，推开撞上的赵滨，看着季九爷，语声低促道。 「有急事儿，书房谈。」 他不等季九爷说什么，急匆匆上前，推着季九爷往院里走。 赵滨站在原地，盯着两人背影，挠了挠头。 这有急事儿，那他还用不用下去安排？还去不去霖城了。 这会儿就是去，怕是也赶不上初十了吧？ 季九爷被傅渊博拽到书房，看着他将门关上，他修眉紧蹙，没好气道。 「有屁快放，爷还有急事儿要走！」 傅渊博刚要张嘴，被他堵回去，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急！草春堂负责採买药材的人，今儿上午刚回来，管事的带回来的消息，湘江那边起战事了，薛启军和乌氏打起来了！」 他说完，瞪着眼看季九爷。 季九爷一脸冷漠望着他，眉心蹙了蹙。 「就这事儿？」 傅渊博：「？？」 这他妈难道不是大事儿？ 季家的地盘儿，两地驻军大将相互开炮，这他妈是要造反吶！ 季九爷凤眸淡淡打量他一眼，转身往外走。 薛启军还没传信回来，傅渊博的人竟然提前知道了消息。 这小子搞什么鬼。 他心里琢磨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爷知道了。」 傅渊博一脸懵，什么叫他知道了？ 这就完了？ 他愣了愣，疾步追上季九爷，一脸严肃的看着他。 「还有什么事儿比这还急？薛启军是你的得力干将，他……」 他说到这儿，再看季九爷一脸面无表情，突然悟了。 「你让他打乌氏干什么！你吃饱了撑的？！」 那天在马场，他听季九爷下令，让薛启军敲打敲打湘江乌氏，让他们出出血。 本以为只是背地里使使阴招，相互别别劲儿，表个态也就罢了。 怎么还真打起来了？ 在自家院儿搞内乱？这是当家主该干的事儿？这不瞎闹吗？ 季九爷不耐的扫了他一眼，冷声叱道。 「瞎嚷嚷什么？不听话的狗就得打，不打怎么老实？」 第325页 虽然，他也没让薛启军对乌氏开炮。 傅渊博无语至极。 所以，堂堂湘江地龙乌氏，在他眼里是条欠调教的狗？ 「季老九，乌世雄跟着你老子打江山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他跟白家那入了土的，是你老子过了命的兄弟，你知不知道！」 季九爷凤眸清冷，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 「又如何？白家还不是毁在爷手里，缺他湘江乌氏？」傅渊博闭了闭眼，头疼的拍了拍额头，叉着腰低声道。 「你刚任帅位，这么嚣张独裁，对着老功勋下手，你怎么服众！你觉得老元帅知道，能放任你这么不知轻重？」 季九爷无奈了，他站在前厅里，转身与傅渊博对视，声线沉重道。 「这可不是爷先挑的事儿，他乌世雄挑衅爷的权威，手段使到妇人和孩子身上，你让爷装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那不是息事宁人，而是示弱。」 「新君上位，向老臣低头？这意味着爷骨头软，不足以担当大任！」 「迂回周旋和气待事，那是盛世太平里，君主统下的手段。」 「现今是乱世，你枪桿子不够硬，你就不配震慑四方坐稳帅位。」 「你以为，这些人领兵执权，就甘愿屈居在季家脚下？他们不过是在伺机寻找一个，推翻季家军政地位的机会罢了。」 「这个机会，父亲在位时不曾有。」 「我季世延的天下，他们也休想翻出风浪来。」 傅渊博想说的话，都被季九爷这番话给堵了回去。 他默了默，蹙着眉道。 「新主继位，内乱而起，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点，他倒是也没说错。 季九爷薄唇微抿，摘了佛珠，垂下眼静静捻着。 他让薛启军敲打乌氏，可没让他直接领兵跟乌氏开战。 若非乌氏主动起事，薛启军是绝没胆量给他惹这么大乱子的。 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法和睦收场。 「赵滨！」 季九爷侧头，沖院里喊了一声。 赵滨响亮的应了一声，连忙扶着帽子跑进来。 「九爷。」 「去安排，爷去趟川沪。」 赵滨眨了眨眼，心道，他刚让人去安排列车，说大帅连夜去霖城。 怎么，他再也不是最贴心的副手了？怎么猜不对九爷的心思了， 他顿了顿，看了傅渊博一眼，迟疑的开口。 「九爷，您不去霖城了？」 季九爷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嘆了口气。 「现在去也赶不及了，你给东风发封电报，交代清楚。咱们先去川沪。」 赵滨哦了一声，想问怎么交代。 可这问题问出口，岂不是显得他格外木楞？跟韩兆那木头似的。 于是，他一脸淡定的看向傅渊博，低声问道。 「川沪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 九爷都顾不上给夫人过生辰了。 傅渊博沉了口气，将事情复述了一番。 赵滨闻言愣了愣，诧异的看着季九爷。 「薛启军搞什么？一点儿风声没收到！」 他心里骂了句娘，随即连忙转身下去安排。 季九爷薄唇紧抿，转身回了楼里。 东风收到电报，是第二日。 彼时，乔绾刚从脂粉店出来，坐上车，便打开了信封来看。 看完信，她黛眉轻蹙，慢吞吞将信封收起来。 湘江乌氏，刚对她下了手，又跟薛启军开了战。 这未免太嚣张了。 只是鞭长莫及，她也帮不了九爷，只盼他去了前线，平平安安的。 她最近忙着打理脂粉铺的生意，险些忘了，自己要过十八岁生辰了。 回到万府，乔绾陪着万老夫人用过膳，又看过两个儿子，等他们睡熟了，才回自己的院子。 这天夜里，她将万家另一间首饰铺的帐目翻了个清楚，准备第二天前去接手。 一直到凌晨两点，明秋起夜，才发现她还没睡。 「夫人！」 明秋苦着脸，连忙上前收拾帐本。 「您不是答应奴婢了，十点半之前就睡的吗？」 「这都几点了？再看下去天都亮了！」 「您肚子里还有个小主子呢，怎么能这么不管不顾呢？」 乔绾看着她手下利索的将帐本全都收走，举着毛笔一脸无奈。 「明秋，我就差一点点，马上就看完了。」 明秋气的脸都红了，一脸谴责的看着她。 「做事哪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您身怀有孕，不能这么逼自己。」 乔绾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好笑的瞥了她一眼，下榻穿鞋，轻声道。 「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这就睡。」 明秋鼓着腮跟在她身后。 「奴婢不管，明日您不睡醒，不喊您起床。」 第250章 担起你大帅夫人的担子来 你这丫头，现今都管上我了。」 乔绾哭笑不得，坐在床边踢了鞋子。 明秋扶她躺好，又将被角给她掩了，才轻声埋怨道。 「您都这么拼了，连累小主子跟着您辛苦，九爷不在，奴婢日夜守着您，若是不管您，还不知道您要成什么样子呢。」 第326页 「奴婢没给九爷告状，您就知足吧！」 她说完，皱了皱鼻子，转身去关灯了。 乔绾失笑，等屋里暗下来，她在黑暗里嘆了口气，这才翻身睡了。 翌日，明秋说到做到，真的没喊乔绾起身。 等她一个激灵，突然醒来，才发现天光大亮。 「明秋！」 乔绾匆匆坐起身，冲着门外喊了一声。 看明秋端着饭菜进来，她无奈苦笑道。 「你还真的不叫我起床？几点钟了？」明秋嘻嘻笑了一声，将饭菜摆在桌上，清脆道。 「十点半了，夫人快起来用膳吧。」 晚都晚了，乔绾又气又无奈，只得洗漱了，安安稳稳坐下用膳。 她快速的吃了饭菜，便起身换衣裳。 明秋在旁边伺候她，一边打量她几眼，一边笑道。 「您这么投入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您睡的香了，吃的香了，最近都没见您怎么吐过。」 她不说，乔绾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之前吃食上很挑剔。 最近忙着店铺的事，忽略了自己有了身孕，连孕吐都没了。 她想着，笑了笑，对着镜子整了整竖领盘扣，回头逗明秋。 「我这么努力，不止吃的好睡得香了，而且银子还变多了，等你出嫁的时候，夫人我能给你攒一大笔嫁妆呢。」 明秋闻言，顿时红了脸，小声道。 「您说什么呢，好好的，又拿奴婢打趣。」 「奴婢知道了，您是怪我没喊您起床，故意报复奴婢是不是？」 乔绾好笑的看向她，一脸刮目相看。 「明秋，你最近这嘴皮子属实好使，不如跟我去店里帮忙好了。」明秋吐了吐舌头，小声道。 「奴婢才不去呢，奴婢啊，还有一堆针线活要做。少爷们没有母亲惦记，小主子又快要出生了，奴婢可忙的很。」 她说完，转身走了。 乔绾站在原地，看着她小傲娇的背影，顿时失笑。 这丫头，现在不止管着她，埋怨她，还会挖苦她了。 给她能耐的，看她以后怎么治她。 明秋走出门，随即又探头进来，睁着一双杏眸看她。 「夫人，明日就是您的生辰了，您别忘了，就歇一日吧。」 乔绾樱唇浅勾，无奈的嘆了口气。 「知道啦。」 收拾妥当，乔绾带着东风从院儿里出来，往前庭走。 主僕俩拐过院子回廊，就见一辆车开进庭院，车门打开，车上下来的，是许久不见的万逸。 乔绾见着他，微微诧异，随即迎下台阶，笑道。 「二表哥，我以为你还要晚些时候回来呢。」 薛启军去了川沪，矿洞那边便只有万逸带人守着。 乔绾本以为，他得要三月初才会赶回来，没想到这么早。 许久不见，万逸晒黑了些，身量也拔高了。 他见着乔绾，也很意外，愉悦的笑着开口。 「矿洞那边一切正常，方圆十里有两万兵马防守，我就先回来了，有事情要和父亲商量。」 乔绾点点头，清浅笑道。 「正事要紧，二表哥先回去歇着吧，舅舅应当没在府里，也快要回来了。」万逸明朗笑着，打量她和东风一眼，低声询问。 「你要出去？」 乔绾嗯了一声，指了指东风怀里的帐本。 「我去趟铺子，晚些时候回来再聊。」 她说着抬脚要走，万逸看着她和东风擦肩而过，回过头下意识喊了她一声。 「绾绾。」 「嗯？」 乔绾顿住脚，侧身看他。 万逸欲言又止，「你知道，川沪和湘江……」 乔绾怔了怔，点点头道。 「我知道，昨日我收到九爷的消息了。」 「二表哥，是因为此事，才提前回来的？」 万逸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一时间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更担心了。 「留在矿洞的都是薛启军的人，他首先调派的就是自己人，我自然就知道了。昨日午后，已经有一队五千骑兵，快马加鞭前往川沪了。」 这队骑兵，本是薛启军留在矿洞周围，维持矿区治安，捉拿逃奴和护送金矿用的。 这么急调走一部分，可见战事情况恐怕不乐观。 乔绾默了默，随即浅笑道。 「不必担心，九爷自有分寸。」 言罢，她转身，带着东风上车离开了。 这天夜里，乔绾返回万府，便见万韬坐在前堂里等她。 见她回来，万韬沖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落座，才沉声开口。 「湘江，是西边季家统治内，最靠北的领地，湘江以北地势贫瘠严寒，那儿的百姓最是难驯。我担心，这次内乱，会被有心人利用，掀动暴民反政，到时候，就会很棘手。」 往往有暴民聚众起义，反对军统政权时，都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这会死很多人。 乔绾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然而此时，说什么都还没个定数。 不论如何，她相信九爷可以处理好。 于是，乔绾眉眼温和，声音沉静。 「舅舅，九爷已经赶过去了，内乱只是暂时的。」万韬蹙着眉嘆了口气，沉声道。 「你先把生意的事放一放，尽快回宁安城去。」 第327页 乔绾诧异，「舅舅……」 万韬一脸严肃的打断她。 「绾绾，生意有我可以替你主持，可别的，我帮不了你太多。」 「九爷新继帅位才多久，他还没能把持住所有势力，就起了内乱。」 「新帅出征，大帅夫人不能还不在宁安城坐镇。」 「舅舅，宁安城有老元帅，有傅家，大夫人傅氏也是向着九爷的。」万韬微微摇头，语重心长地道。 「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他们都不能完全代表九爷。」 「自九爷继任大帅后，你还从未在宁安现身。担起你大帅夫人的担子来，你再如何，也能在某种意义上代表大帅。」 乔绾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万韬的意思。 一是，宁安城是季家主权之地，大帅在前线，她若不回去，外人眼里，未免显得夫妻情分有些凉薄。 二是，大帅出征，大帅夫人应该守在宁安城，夫妻一心，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福祸同当。 她垂眼缄默，半晌，细声道。 「我相信九爷，我会守在宁安，等他回来。」 翌日天不亮，乔绾就带着两个儿子，在暗人的护送下，上了列车，悄无声息赶回宁安。 第251章 乌老将军，这是瞧不起我季世延？ 乔绾赶回宁安城时，季九爷已经抵达了川沪边界。 历经几日的战火，空气里都是烟硝的气息。 一行人在策马急奔，山路所过之处，到处是流民。 这些流民灰头土脸衣裳脏乱，看人的眼神透着股又畏又恨的意味。 季九爷面无表情收回视线，约摸一刻钟后，看到了成片的灰色驻扎营。 哨兵远远看见他们，就派人去给薛启军传信。 季九爷一行进入营地时，薛启军已经迎了出来。 他大步上前，牵住缰绳，虎目精亮看着季九爷下马。 「九爷，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季九爷凤眸清冷，扫了他一眼没说话，长腿迈开大步往帅帐走。 薛启军与赵滨对视一眼。 赵滨耸了耸肩，递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然后，拍了拍他肩。 薛启军心提了起来，跟在两人身后进了营帐。 他走上前，主动开口交代。 「属下本是派人假扮做流匪，搅了湘北的两处驻扎营寨，正常来说这老匹夫就算查到，也应该知道这是九爷的警告，可他装傻充愣，放纵部下直攻反击……」 季九爷抬手打断他的话，沉声道。 「你先别说这些没用的，眼下两件要紧事，你立刻去安排。」 薛启军微微一怔，连忙站了军姿垂首听令。 「大帅请说。」季九爷摘了白手套随手扔在桌上，眉眼冷峻道。 「派支队伍，沿途指引流民，在后方城镇围建收容之地，告诉他们，等剷平了逆匪，爷会给他们重建家园。」 薛启军一愣，随即连忙点头应是。 「第二点，严禁军中兵将欺辱百姓，所有违令者，就地枪决。」 「是。」 「第三点……」 「属下知道！」 许是季九爷的语气太过沉厉，薛启军多少有些不自在，赵滨嬉皮笑脸的插嘴进去。 见季九爷看过来，赵滨连忙道。 「撰写军令，是属下的专职，这就写封军令派给乌世雄，召见他。」 顺便让所有川沪湘江的百姓都知道，大帅来了。 乌世雄敢抗令，不应召见，继续开战，那就是造反。 季九爷点点头，转身坐到围椅上，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去吧。」 赵滨应了一声，抬手拽着薛启军往外走。 两人出了营帐，一边走一边低声说话。 赵滨搭着薛启军肩，低声问道。 「你怎么回事？这老匹夫就算不按常理出牌，你也不能这么不知轻重啊，要打仗，也得等帅令批文。」 薛启军愁眉苦脸嗨了一声。 「我哪来得及给宁安打电报，这老兔崽子夜袭，若不是察觉的早，我怕不是成了史上第一个，丢领地丢的最快的总军。」 「那你该第一时间跟九爷报备啊！你等什么？」 薛启军顿时一脸懵，顿住脚步看着他。 「我让人打电报了啊，不然九爷为啥来的？」 赵滨也一脸懵。 打了电报？ 他怎么没收到？ 「是你的人出了问题，还是我的人出了问题？」 薛启军眉心紧蹙，若有所思没接话。 季九爷到川沪边境的第二日，乌世雄接了军令，带了一队两千骑兵，前来见他。 他这么坦然，仿佛理直气壮毫无畏惧，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只是他依旧谨慎，会面的地点，选在了两军交战的中心线。 季九爷亲自去见他，两队人马隔着片小盆地，谁都没再上前。 季九爷眉眼冷峻，朗声问他。 「乌老将军，为何与邻省开战瞒而不报，这是瞧不起我季世延执政？」乌世雄大笑，笑语和气的道。 「大帅何出此言，我乌氏从旧朝时便追随季氏，现今已有几十年了，何来不服大帅执政之说？」 「大帅今日问出此言，老夫也有一问想请大帅解惑。」季九爷沉了口气，沉稳道。 第328页 「乌老将军请讲。」 「这战事，一个巴掌拍不响，大帅千里迢迢来此，一是先奔薛军营下而去，二又不分青红皂白质问于我，这番作为，可是偏袒薛启军？」 季九爷薄唇微抿，眉眼冷漠。 「乌老将军，薛启军在开战之际，第一时间向宁安上禀，可本帅直至今日，也不曾收到乌老将军的只言片语。」 「正因为是你乌老将军，本帅才亲自前来，调解此事。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今日说出来化解了，这场战火，不能再继续。」 乌世雄含笑听完，远远瞥了薛启军一眼，默了默，扬声道。 「兴许是有些误会，这其中有流民乱匪从中作梗，让我误会了薛总军。」 「年纪大了，想事情未免有些偏执，脾气也不太好，惭愧，惭愧，让大帅见笑了。」 这是退了一步，息事宁人的姿态。 这么容易，有鬼。 赵滨和薛启军暗中对视一眼，向身后做了个警惕的手势。 季九爷凤眸里幽光波动，闻言淡淡勾唇，沖薛启军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薛启军过去是我部下，年轻气盛升的又快，未免做事也有些不稳重了。还不向乌老将军赔礼。」 薛启军策马上前，端端正正对着对面拱了拱拳头，朗声道。 「此番也是我一时不察，竟然让流匪钻了空子，挑拨出这么大的误会，还请老将军原谅则个。」 乌世雄笑了两声，和声和气的摆了摆手。 「罢了，都是误会，你我半斤八两，说不上谁对谁错。」言罢，他又看向季九爷，大咧咧笑道。 「既然误会解除了，老夫这就下令撤兵。大帅，既然来了，不如到乌氏小居几日，让老夫设宴款待，将功补过。」 季九爷端坐在马背上，腰身挺直，淡薄一笑。 「不必破费，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此地百姓被迫流离失所，风餐露宿。薛启军和乌老将军都有责任，你二人尽快合力休整附近城池……」 「大帅！」乌世雄扬声打断他，笑呵呵道。 「这些都是自然，大帅不交代，老夫也会安排人去做。」 「还有些细碎琐事，想请大帅移步寒舍，细细商谈。」 赵滨咬了咬牙，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的侧脸清寒冷漠，默了默，淡淡勾唇道。 「老将军盛情难却，既然来了，那便打扰了。」 「九爷……」 薛启军虎目瞪圆，低声开口。 赵滨咳了一声，沖他摇了摇头。 薛启军欲言又止，这才闭了嘴，只是眉头皱的死紧。 季九爷侧头看赵滨，淡淡下令。 「去点一千骑兵，然后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赵滨低声应是，给薛启军使了个眼色，调转马头往营帐处走去。 薛启军看了看对面，闷着头跟在赵滨身后走了。 第252章 九爷在湘江境内不见了踪影 赵滨和薛启军一路策马赶回营地，趁着调兵之际，赵滨言简意赅的交代了几句。 「等我和九爷一走，你便整队做准备，韩兆在苏城，即刻给他去电报，调派支援部队。」 「另外，我和九爷会拖住乌老贼的回程，你调一队两千骑兵换便衣，扮做起义暴匪，绕小路以最快的速度去偷袭乌氏扎营之地，烧杀抢掠速去速回。」 「剩下的，就交给我和九爷。」薛启军听的眉心紧蹙，沉声道。 「九爷是想趁此机会端了乌氏？你们只带一千人，太少了。」赵滨冷冷勾唇，意味深长的道。 「乌氏营地一乱，若是大帅此时出了差错，你再放任乌氏谋反的流言传入各省，众口铄金，剷除乌世雄和乌家，就是名正言顺的事。」 「宁安城有老元帅在，他不会容忍乌氏造反，甚至谋害九爷。」 「他会对各省下调令，围攻湘江乌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拿下了湘江乌氏，杀鸡儆猴。九爷的帅位稳固如山。」 仗都打起来了，一开始就没打算息事宁人。 敢咬人的狗，还能留着他？ 「有一点，谨防内部不清楚的爪牙。」 宁安城…… 乔绾带着两个儿子悄无声息地回到季公馆，进主楼时，大夫人傅氏已经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迎下来。 她快步上前，握住乔绾的手，视线在母子三人身上过了一圈儿，温婉责怪。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也不提前说一声！」乔绾清浅一笑，被她拉着坐下，细声道。 「我听说湘江不太平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九爷去了前线，我又怎么能在娘家安心呆着。」 傅氏闻言嘆了口气，低声道。 「这事儿，老元帅他也知道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还有着身子，两个孩子又小，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快回去歇着吧。晚些时候，再带康安和阿满，来看望老元帅。」 乔绾微微颔首，侧头看了眼两个孩子，轻缓道。 「我先来见夫人，也是为了一件事。」 「之前我在三省与曹家人不睦，九爷将这户人家贬至矿洞，湘江那边有人混迹到霖城，调拨曹家人混入万府，对两个孩子下手，阿满因此闹了几天病，这事儿也牵扯到叶嫂，我不好处治她，就绑了人回来，交给您处治。」 第329页 傅氏闻言怔了怔，这才发现，抱着阿满的乳母是个面生的。 她脸色微青，看向乔绾，沉声问道。 「这个叶嫂，敢伤害阿满？」乔绾轻轻摇了摇头，浅笑道。 「她本心并没有想害人，错在被人利用，又不服管教。这等桀骜难驯的刁奴，我是不敢再用的，她是夫人找来的，还是交给您处置的好。」 傅氏捏着帕子，心下也气的不轻。 「你将人交给我，不用再费心，回去歇着吧。」 乔绾自然颔首点头，随即站起身，带着一行人离开。 回到东南楼，先是安置好了两个儿子，乔绾才回屋洗漱歇息。 到了傍晚的时候，明秋来传话，说大夫人在主楼前罚了叶嫂鞭刑，随后让人将她抬回了家中去。 乔绾点点头，又让她唤了阿满的乳母秀姐来。 秀姐是桂嬷嬷的女儿，这趟她和丈夫以及儿子，都跟着乔绾来了宁安城。 「你是外祖母给我的人，你照顾的是大帅的嫡子，那你就是我身边有位份的人，日后在季公馆里，有什么难处都要跟我说，不要觉得不自在。」 秀姐捏着手连连点头，细声道。 「夫人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满少爷。」 能伺候大帅府的嫡子，这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差事，她是绝不会大意的。 乔绾笑的欣慰，又温声道。 「用过晚膳，早些歇着，去吧……」 秀姐离开后，乔绾坐在外室沙发上，四下打量起来。 她有两个月没回来了，这次回来，九爷却是不在。 「夫人。」 明秋站在门外轻轻敲门，「傅夫人来了。」 秦燕璃走到门外时，乔绾已经站起了身。 「璃姐姐。」 两人笑着拥抱了一下，秦燕璃拉着她坐下，素手搭在她腕上，声音轻柔。 「大夫人担心你的身子，特意使人喊我来，你感觉怎么样？」 乔绾月眸浅弯，与秦燕璃对视一眼，回头看明秋。 「晚上璃姐姐留下用膳，明秋，你去厨房交代一声吧。」 明秋不疑有他，笑盈盈转身去了。 等她离开后，乔绾转回头看秦燕璃，细声询问。 「璃姐姐看，我的身体怎么样？」 秦燕璃眸色柔和，换了她另一只手把脉。 「胎息是正常的，只是我观你神色，脉象……绾绾，你有哪里不适吗？」乔绾轻轻摇头，抱着胳膊低声道。 「我自觉很好，只是畏寒，前些日吃食上倒是比过去好了。」秦燕璃点点头，浅嘆一声交代道。 「你多少是懂医理的，还是那句话，这胎来的太早了，你一定要万事谨慎。」 乔绾点点头，「我知道的。」 翌日一早，乔绾便带着两个儿子前往主楼。 再次见着如今的季老元帅时，乔绾看着他坐在轮椅上，眉开眼笑的抱着康安逗趣，只觉得莫名心酸。 老爷子这一生，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 现今还能笑的这么开怀，这份心态也实属令人佩服。 季老元帅逗了会儿孙子，随即看向乔绾，见她魂不守舍似的，笑容敛了敛，温声开口。 「你怕是，在担心老九的处境。」乔绾回神，月眸眨了眨，浅笑道。 「也便是有您在宁安坐镇，九爷才能无后顾之忧。」 「不必说这些虚的。」 季老元帅摆了摆手，将孙子递给乳母。 「这江山是我一寸寸打下来的，这是老季家的东西，我可以看着情面让他们一杯羹，但若是贪心不足，我也容忍不得。」 「老九这次做事有些冒失了，即便是受着苦，对他也没坏处。」 乔绾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东风匆匆奔进来，拿着封电报一脸严肃。 「元帅，夫人，九爷在湘江境内不见了踪影。」 乔绾闻言，猛地站起身，上前拿过信封，快速拆开。 「是薛启军的消息，九爷进湘江后，遇上暴民起义军，乌家军镇压乱党，全省搜捕，九爷和赵滨都联繫不上了。」 乔绾眼眶微红，看向季老元帅。 「这有几分可能，是九爷故意而为？又或者，乌家真的扣押九爷，他们要造反了？」 季老元帅端坐在轮椅上，闻言眉眼沉沉神情镇定。 「事情模模糊糊，也不用太早下定论。」 「承叔，去给各省下发军令，城池防守加固，临近湘江之地派兵前去支援，务必找到老九的人。」 承叔沉声应了，连忙下去安排。 乔绾看着季老元帅沉着的神情，若有所思。 什么派兵支援，这是派兵震慑，准备攻打湘江吧？ 第253章 不管他在哪儿，要做什么，只要他是平安的就好 自从收到九爷下落不明的消息，乔绾的心，日日夜夜悬着。 也猜测过这可能是他的谋略，可他人就处在那战火纷飞硝烟瀰漫处，乔绾无论如何也不能安慰自己，一定会没事。 湘江乌氏叛乱的消息，是在一夜之间传遍四方的。 过了几日，宋渲给乔绾带来了宋潇的消息。 「东边北地，政司里外几乎被洋人整个侵蚀，除非重新攻阀彻底换血，否则宋家就平白失去两个省。」 「最近都不太平。」 第330页 乔绾嘆了口气，支着胳膊揉了揉眉心，语声里尽是疲惫。 「九爷自顾不暇，又怎么腾的出手去帮他。」 至今，季九爷和赵滨到底在哪，还是个迷。 宋渲垂下眼，内勾外翘的狐狸眸子中，暗泽涌动，低声开口。 「我要亲自去一趟湘江。」乔绾闻言微怔，黛眉顿时紧蹙，肃声道。 「你身份敏感，这个时候整个西边局势都不明朗，你不许离开宁安。」宋渲绯红的唇角勾了勾，淡淡道。 「我的男人下落不明，坐着干等，可不是我宋渲的行事作风。你放心，我一人行动，要更安全。」 乔绾紧紧盯着她，一脸不认同。 「大姐！这不是你们两个的私事。」 「我知道，我自然也不信季老九这么孬，他们到底憋什么坏，我十分好奇。你大着肚子，老实呆在这儿等消息，我要走，你们拦不住。」 乔绾被她堵的心口疼。 宋渲是当天夜里连夜离开的，东风带着人围堵了一个小时，最后在宁安城外五十里处放弃。 论功夫，宋渲或许不是暗人的对手，但她逃逸的速度和隐藏身息的能耐，即便是东风也望尘莫及。 东风回来禀话时，十分惊嘆。 「依照她的本事，能困住她也难，夫人大可不必多虑。」 乔绾头疼的闭了闭眼，这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事？ 她现今只恨自己学的太杂，却无一精通钻透，对于宋渲心里只有无奈和敬佩。 宋渲离开后的第二天傍晚，东风收到了韩兆的电报。 「韩兆和薛启军都在湘江边界，乌世雄不服帅令，不予放行，两方便又打了起来。因着兵力悬殊，乌世雄一退又退，已经被逼至江北之地。」 「韩兆派人在湘江两省内地毯式搜寻，在乌氏宅子里发现大批量军火，来路不明，且数量超出规制范围。」 不管是东北还是西北，整个北边都隐现洋人的爪牙。 乔绾端坐在书桌后，听了半晌，又将手里的信叠好，低声问他。 「有没有说九爷的消息？」 韩兆和薛启军合力攻下湘江，按理若真是九爷的计谋，现今也应该现身了。 东风抿了抿唇，上前将信封翻过来，指了指右下角两个符号。 「这是暗语，第一个便是平安，第二个是财。」 乔绾不懂，但她听到平安两个字，就明白了这是说季九爷。 她月眸清亮，直直看着东风，轻声道。 「这么说，九爷和他们在一起？」东风浅笑点点头，声线压低道。 「应是计谋，不过……兴许是无意中发现了什么财路，九爷打暗号回来，一是想让夫人安心，二是这事儿得隐瞒，不能再让旁人知道。」 乔绾舒了口气，点点头，轻声道。 「我知道了。」 不管他在哪，要干什么，只要他是平安的就好。 乔绾想着，又突然想起件事，连忙吩咐东风。 「你去给韩兆回信，有关宋渲只身离开的事，得让赵滨知道。」 东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乔绾独自坐了一会儿，安下心来后，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几日，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竟是虚度了。 她该捡起在霖城时在做的事。 于是，喊了明秋去傅府请秦燕璃来。 傅家说是依附九爷，傅渊博就像是季九爷的财务大管事，季九爷名下的店铺和生意，都是他在管。 秦燕璃来时，带了满满两箱的帐本。 乔绾带着明秋，和秦燕璃一起整理帐目，将它们一一分类。 明秋盘腿坐在地上，长时间抬着胳膊，整条手臂都酸了，她揉了揉手腕，转头看了眼周围堆着的几摞帐本，苦笑道。 「夫人，您确定要把这些全部看完吗？」 这要看到哪年去了？ 乔绾清浅一笑，看了她一笑，起身去端了茶盏抿了两口。 「之前我理的，都是下头整理过，交上来的帐目，看不出里头细碎的门道。要接管这些店铺，总得清楚每一笔钱的出入。」 秦燕璃闻言，笑着看了她一眼，戏嚯道。 「渊博若是知道，有人这么迫切想替他分担，不知会多高兴。江二爷去了乌江河岸探查理德的消息。他现今又是忙着生意，又是忙着兵工厂的事，不知道每天抱怨多少次。」 「听说你要三个月内，九爷名下所有店铺的帐目，他立刻就让人收拾了出来。」 乔绾失笑，端了两杯茶过来，递给两人。 「这些生意一直是他经手的，我有很多问题还要向他请教。」秦燕璃接过茶盏，笑道。 「只要你能替他分担下来，我想，他是很乐意给你上课的。」 乔绾想起，傅渊博一直看她不是很顺眼，自己若向他讨教问题，到时候场面一定很精彩。 分类完了所有帐本，已经是夜里十二点。 送走了秦燕璃，乔绾被明秋赶回内室洗漱休息。 翌日一早，她便全心投入了生意经里，过上了每日早出晚归的日子。 大夫人傅氏到东南楼寻人，扑空了好几次，最终一打听才知道，乔绾如今在打理店铺。 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大夫人傅氏又惊愕又无奈。 然而，季九爷不在，她就更不好端着架子去管乔绾的事。 第331页 于是，大夫人干脆把两个孩子，连带乳母都带到了主楼去住。 乔绾得知此事，虽是不舍，可也知道自己最近忽略两个孩子太多，便也只能亲自去谢过大夫人，然后每日早出晚归。 大夫人见状，十分无奈，带着孩子见季老元帅时，免不了提了提。 季老元帅闻言，抱着小孙子笑了笑，不以为然道。 「她是心里记挂老九，闲不下来，让她去吧，不必管她，学学打理生意，日后也能帮到老九。」 大夫人傅氏嘆了口气，嘆息道。 「您说的容易，她大着肚子，哪能这么折腾。」 「孩子在她肚子里，她又是学过医的，不必多虑。」 「我是担心，老九不在，她若累出个好歹来，回头老九要怪我们照顾不好她。」 「嗨，那就是他们的事了，你啊，就是想太多。」 第254章 他们在下头，等你许久了 乔绾用了一个月时间，来接洽各个店铺的掌柜。 有傅渊博给她做指引，这些人倒是还算配合。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 三月初八，是万睿成亲的日子，季九爷依旧没回来。 春日的正午阳光明媚，乔绾让人摆了桌椅在垂花架子下，裹了张毯子窝在围椅上读三字经。 黑狗阿福趴在她脚下，睏倦的耷拉着脑袋眯着眼。 康安和阿满已经能自己坐稳，兄弟俩被放在特制的藤椅上，咿咿呀呀应和着母亲的声音。 明秋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见这副情景，忍俊不禁地笑了。 「少爷们像能听懂夫人的话一般，想着要回应您呢。」 乔绾樱唇浅勾，合上书搁在桌角，倾身上前，素手捏了捏两个儿子白嫩的面颊，柔声道。 「你们两个是许久没见到母亲，十分想念我是不是？母亲给你们念的三字经，可听明白了？」 康安挥着拳头憨笑，露出两颗白嫩嫩的小牙。 阿满则攥住了她的手指头，拉着往自己嘴里送，清澈透明的眸子安静乖巧望着乔绾。 乔绾看的心都化了，她将小儿子抱出来放在怀里，轻吻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软声道。 「母亲也想你们的，这两日我什么都不做，就陪着阿满和哥哥，好不好？」 阿满自然不会回应她，倒是康安张着小胳膊沖她一直喊。 明秋笑盈盈上前，将康安从围椅里抱出来，在原地踱着步子。 「您那哪是想少爷们了，若不是所有店铺的交接都完成了，帐目也都查清楚了，您哪有心思抱他们回来呀。」 乔绾鼓了鼓腮，小声埋怨道。 「你不许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本夫人哦——」 明秋无奈的嘆了口气。 她是真觉得两位小少爷太可怜了，爹不疼娘不管。 东风从曲径那处走来时，就见两人一人抱一个孩子，不知在说什么。 他举了举手里的信封，低沉笑道。 「夫人，流城来的信，一封是宋三爷的，一封是故人。」 乔绾将阿满递给乳母，接过信拆开。 是楚蕴娴的信，交代了些她到流城后的生活，以及和宋潇之间相处的很好，只是身处异乡，到底难寻知己好友，十分想念她们。 知道她过得好，宋潇待她好，乔绾便心安了。 她又拆了宋潇的信。 信中大致写了他攻打东北两省的经过，如今已经将内部政局大换血，一切尽在掌握。 末尾又提了提，从洋人那儿探得的消息，他们之所以布局这么久，吞噬北地两个省份，只因为油田。 「油田？」 乔绾低语一声，月眸里流光微动。 东西两边的北地，竟然有大片的油田？ 她抬眼看东风，捏着手里的信晃了晃，低声询问。 「湘北之地的油田，应当便是九爷所提的财？」 东风鹰眸精亮，微微点头。 乔绾便明白，定是九爷偶然发现了那片油田。 也明白了为何乌氏被逼入湘北之地，季九爷却还这么久不回来。 难怪洋人要在北部下这么大的功夫，除却军火上的用途，他们制造洋车，消耗石油，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想用国人的东西，挣国人的钱。 算盘打的属实响亮。 只是…… 乔绾黛眉轻蹙，若有所思。 「油最怕火，要想在油田之上灭掉乌氏，就不能用枪枝弹药。」 这得真刀真枪的博弈，是十分考量人的谋略战。 所以，九爷回不来，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上面，耽误了功夫。 三月了啊，他们已经分开三个月了。 乔绾缓缓落座，素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见她一脸心绪复杂的神情，明秋与东风对视一眼，抱着康安上前，轻声道。 「夫人，少爷们困了，您也跟着歇一会儿吧。」 午后的正阳晒得暖融融的，明秋这么一说，乔绾倒真觉得困了。 这一觉，母子三人睡了两个小时。 乔绾是被儿子们吵醒的，明秋领了乳母进屋将他们抱出去。 乔绾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她抬起左手腕，视线落在腕上的紫金佛珠上，心里的思念如潮水涌来。 自打跟了九爷，她们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她一闲下来，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 第332页 …… 星空暗夜下，远在湘江之北的季九爷，正带着赵滨和韩兆，以及五十暗人，动作敏捷的潜入林间营地。 他们具是黑衣加身，仿若与夜色融为一体。 围守放哨的大兵正是睏倦之时，打个哈欠的功夫，银光乍现，便已身首易处。 等有人发现时，乌军为数不多的军队已经被消灭三分之一，投降已经是既定的结局。 季九爷走进帅帐，乌世雄已被押着按在地上。 他看见季九爷，虎目里暗芒阴沉，咬牙冷笑。 「当年我便知道，你能忍人之不及，装模作样多少年，为的，也就是今日吧？」 季九爷面无表情，屈身坐在围椅上，睨着乌世雄，慢条斯理摸了摸腕上佛珠，薄唇淡勾。 「命债总是要偿的，你高枕无忧这些年，已是足够了。他们在下头，等你许久了。」 当年乔岳阳安排暗卫护送他和小十，见到父亲时，若非乌世雄从旁怂恿，父亲没想过要对暗卫下手。 后来，也是乌世雄带人围追阻截，赶尽杀绝。 乌世雄冷冷抿唇，一字一句道。 「兔死狗烹，白家完在你手里的时候，我便料到，你该找我了。」 他嘆了口气，闭上眼不再说话。 季九爷凤眸冰冷，侧头看了眼赵滨。 赵滨将腰间配枪拿出来，递给他。 季九爷慢条斯理上了膛，语声清冷悠缓。 「念在我幼年曾唤你一声乌叔，给你个痛快吧，你还有什么遗言想留下？」 乌世雄嗤笑一声。 「遗言，留给谁？」 季世延会给他乌家留血脉在世？那是决然不可能的。 季九爷薄唇微抿，凤眸淡漠。 「那就说说，你私自霸占了油田，与洋人里外勾结，赚尽自己人血汗钱，圈地欺民，致使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这些罪，你都认吧。」 乌世雄闭着眼没吭声。 季九爷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言，抬手就是一枪。 赵滨安排人将乌世雄的尸体拖出去，见季九爷坐着没动，不由上前询问。 「九爷，收编乌军的事儿，有薛启军在，您是不是该回了？」 季九爷已经离开宁安城太久了。 他垂着眼站起身，将手枪扔给赵滨，低沉道了句。 「尽快安排好油田的事儿，给家里去封信报平安。」 第255章 摊上这么个女人，迟早有一天，老子要让她玩儿死 宁安城，南安街脂粉店。 乔绾正拿着帐目，跟掌柜核对今日到货的香料。 东风大步匆匆而入，将信笺递给她。 乔绾看了眼信，抬眼与他对视。 见他点了点头，她连忙将手里的帐本递给掌柜，自己拿了信，匆匆走到柜檯后拆了。 她看的仔细，看到最后，月眸里笑意已经溢了出来。 「东风，约摸还有几日？」东风略略思索，低沉回道。 「多则七八日，少则五六日。」 乔绾点点头，喜悦点亮了她清澈的眸子，她将信递给东风，轻声道。 「先不要走漏风声，我把货理完，我们就回去。」东风应了一声，迟疑了一瞬，低声道。 「信里交代的事，属下现在去办？」 乔绾这才注意到，信里还交代了如何处置那个俞静雪。 乌世雄已死，油田也落在了九爷手里。 那些洋人的算盘打不响了。 留着俞静雪，也没什么用了。 乔绾想了想，点头道。 「你去吧，按九爷的意思办。」 东风点头，转身离开。 然而等他回返，是两刻钟后。 两人上了车，东风一脸严肃发动车子，沉声道。 「夫人，我们的人赶到时，俞静雪已经不在那间码头客栈里，想来是油田被九爷收拢，大势所趋，故而有人劫走了她。」 乔绾黛眉轻蹙，这说明，俞静雪一直逗留不走，很可能是故意的。 她留下，是为了接应人，甚至向洋人通信有关宁安城，和九爷的动向。 她想了想，缓声叮嘱东风。 「你给赵滨打封电报，这件事先告知九爷。」 「是。」 这天，乔绾回季公馆格外早。 到主楼接了两个儿子，回到东南楼，乔绾便叮嘱了明秋，将楼里楼外这两日都打扫过。 第二日，她又约了希尔先生来做新衣。 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快乐。 明秋抱着图册，挡住脸，侧头问身边的东风。 「夫人心情这样好，是不是赚了一大笔钱？」东风浓眉一挑，轻轻扫了她一眼，失笑道。 「赚钱都没这么开心。」 明秋杏眸睁圆了，直勾勾看着他，突然福至心灵。 「有九爷的消息了？」 东风笑而不语，明秋顿时兴奋得眨了眨眼。 「真的？九爷什么时候回来。」 她是真看不下去了，九爷不在，夫人没人管得住呀。 九爷一回来，夫人像是立马活了过来，整个人都有人情味儿了。 东风低头看她，小姑娘一双眸子圆熘熘的，里面像有星星一般。 他唇角勾了勾，看了眼正对着画册指点交谈的乔绾和希尔先生，沖明秋勾了勾手指头。 第333页 明秋茫然的歪了歪头，微微向前凑了凑。 东风压低声，轻语道。 「你若答应我的请求，我便告诉你。」 明秋与他对视，反应了一瞬，面颊瞬间爆红，抱着怀里的册子，下意识退了一步，低着头不看他。 东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回话，默了默，又看了她一眼。 「你不答，我也当你默许了？」明秋咬唇，细若蚊蝇道。 「东风大哥，你……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虽说两人日日相处，东风待她的确是有些不同。 但现在这么直白就要谈婚论嫁，是不是太仓促了呀？ 东风抿了抿唇，负手看她一眼，沉声道。 「你若是觉得，那天夜里我找你，是举止孟浪，冒犯了你，日后，我还谨言慎行恪守礼数便是。明秋，我以为，你跟我应是心意相通的。」 明秋红着脸埋下头，手用力捏着怀里的画册。 心意相通，虽然是心意相通…… 可，他们谁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啊，这……直接谈婚论嫁了。 怎么说，还是有些别扭。 东风看了她几眼，见她不肯点头，也没再吭声，不由心下无奈的嘆了口气。 「成，你再好好考虑一番，我等得起。」 明秋抿了抿嘴，将画册放在一边，转身匆匆离开了屋子。 湘江之北，山林野涧里，赵滨从营帐奔出来时，手里捏着张纸。 薛启军正跟韩兆围在火堆前烤野鸡。 他一脸黑沉，咬着牙问两人。 「宋渲呢？」 薛启军举着酒壶一脸懵。 韩兆嫌弃的扫了他一眼。 「你的女人，你问谁？」 赵滨瞪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好歹喘明白了这口气，瞬间气笑了。 「我这是什么命？啊？摊上这么个女人，迟早有一天，老子要让她玩儿死了！」 一声不吭的奔到前线来，没吓掉他的魂儿。 现在倒好，留了封信，又一声不吭的失踪了！ 韩兆挑着眉，与薛启军对视一眼。 赵滨捏着那张宋渲的留言，暴躁的开始转圈圈。 「说了八百遍了，永远不拿自个儿的安全当回事儿！」 「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做事情全凭自己乐意，眼里什么都放不进去！」 「就这种女人，真娶了，日子该怎么过？啊？」 赵滨都预想到了日后自己的日子。 苦口婆心，劳心劳力。 反观宋渲呢？桀骜不驯我行我素，完全半个字不採纳你，把你当个屁！ 季九爷席地而坐，靠在树干上借着火光看经文，闻言薄唇勾了勾。 韩兆扯了他手里的信，跟薛启军一起碰头看了，随即摇着头失笑，十分敬佩的感慨了一声。 「这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鬚眉，你个老小子，别不识好歹。」 赵滨面皮抽了抽，磨着牙咬牙切齿。 「给你，你要不要？」韩兆冷冷一撇唇，一本正经道。 「老子有家有口，你自个儿留着吧。」 就算是巾帼不让鬚眉，他家听楼也毫不逊色。 真论起来，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比他媳妇儿，又妖又媚又野性。 赵滨瞪了他一眼，一把抢过薛启军手里的酒壶，昂头灌了口酒。 咽下酒后，他默了默，看向季九爷。 「九爷，这女人没个轻重，得尽快找到她，属下先行一步了。」 季九爷修长的指尖翻了页经书，淡淡嗯了一声。 赵滨扔了酒瓶子，捡起马鞭，转身要走。 韩兆举着树杈子晃了晃，杈子上的烤鸡已经金黄流油。 「不吃两口再走？」 赵滨懒得理他，翻身上马，语气里都是不屑。 「自个儿留着吧。」韩兆撇了撇嘴，拿了匕首开始切割，嘆息道。 「兄弟是为你好，空着肚子喝酒，一会儿上头，从马上栽下来，多不好看。」 赵滨呲了呲牙，张嘴就要呸他。 韩兆眼疾手快，一个鸡腿甩过去。 赵滨下意识侧头避开，用手一接。 韩兆挑了挑眉，一脸戏嚯道。 「不用谢，一路顺风。」 赵滨狠狠咬了一口，理都懒得理他，调转马头，策马走了。 身后徒留薛启军的大笑声。 第256章 要不，爷咬你一口，你看看可是在梦里？ 赵滨走后，韩兆将切好的烤肉递给季九爷。 三人就着酒，将两只烤鸡分了。 季九爷将佛经收起来，站起身，淡淡道。 「我们也连夜启程，早日回去。」 他归心似箭，韩兆自然也不愿意耽搁。 薛启军连忙站起身，郑重道。 「九爷放心，属下一定处理好油田和湘江的事。」 季九爷淡淡嗯了一声。 韩兆拍了拍薛启军肩，低声提醒。 「还有藏在暗处的内奸，你得仔细清查。」 薛启军一脸严肃，点了点头。 季九爷和韩兆披星戴月，暗卫们紧随其后，一行人疾驰返程。 穿越川沪和江浙两省，只用了四天时间。 第四日深夜，抵达苏省后，韩兆先行回苏城接听楼母子，季九爷则没有停留，换了辆洋车，便继续往宁安城赶。 第334页 乔绾等了几日，没等到季九爷回家，心里的那份期待便渐渐沉淀下来。 这晚，她和明秋一起，亲自给两个儿子沐浴。 康安和阿满在浴盆里玩儿的不亦乐乎，沐浴过后便困了，由吴嫂和秀姐抱着回隔壁哄睡。 明秋收拾了浴室便离开，屋里静下来。 乔绾半卧在窗边沙发上，翻开桌上的帐本开始拨算盘。 大约凌晨一点钟，寂静的夜里，她听见了隐约的车轮碾压声。 乔绾素指一顿，侧头看向窗外，静下心细听。 视线里，远处的楼院，陆陆续续亮起了几盏灯。 半开的窗户缝隙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大帅回来了！」 「九爷……」 乔绾月眸眨了眨，听着一声关门的碰撞声，她心跳骤然剧烈，匆忙站起身，推开窗户往下看。 昏暗的灯光下，庭院里明秋和东风都迎下了台阶，他们身后跟着几个婆子和侍婢。 院门外的树影下，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他军装革带，脚踏皮靴，外罩黑色齐膝大衣，昂首阔步步伐稳健，仿佛从夜色里走出来的夜神。 乔绾樱唇微张，唇角翘了翘，转身匆匆往外走。 季九爷眉眼冷峻，越过众人径直进入前厅，脚步不停往楼上走。 他刚上了两个台阶，听一道匆忙轻盈的脚步声噔噔噔走下来。 他顿住脚抬头，就看见数月不见的小妻子。 乔绾穿了身浅粉色真丝长袖睡裙，乌发低绾，扶着楼梯一路奔下来。 季九爷顾不及细看她，视线触及她微隆的肚子，顿时心头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 在乔绾张着手臂扑向他的同时，他长臂一揽，将人整个拢进怀里。 「跑什么？不知道小心些。」 季九爷稳稳抱住她，修眉微蹙，低声训斥了一句。 乔绾抱着他腰身，昂着头看他，一双月眸水润明亮，笑的弯成月牙，软声道。 「你回来了。」 这语声里的娇软和想念，绵绵密密绕在男人心头。 季九爷凤眸幽亮，唇角上扬，抬手抚了抚她发顶，回头叮嘱明秋。 「都下去吧，备些夜宵送上来。」 明秋笑眯眯应了，转身冲下人们摆手。 等到前厅里静下来，季九爷微微弯身，将乔绾打横抱起，一步步上楼。 乔绾勾着他脖颈，视线黏在他面上，一眨不眨。 季九爷被她看乐了，眉眼里的笑意浓郁，低沉的嗓音里都带着笑。 「看什么呢？不认识你爷们儿了。」 乔绾抿着嘴笑，抱紧了他脖颈，趴在他肩上，声音细软，诉说着自己的思念。 「太久没见你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话傻气，但季九爷听了，只觉得十分甜腻。 他闷笑两声，低声在她耳边道。 「要不，爷咬你一口，你看看可是在梦里？」 这语调悠然带笑，三分调戏七分不正经。 乔绾咬着唇笑，这流氓，是季世延没错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进了主卧。 乔绾被放在沙发上，素手勾着他后颈，指尖轻轻拂过，一字一句悄声道。 「来呀，九爷咬一口，我试试看。」 季九爷起身的动作顿住，凤眸紧紧盯着她，里头的暗芒幽幽流淌，喉间上下滚动。 他盯着乔绾看了会儿，修长的指尖捏住她精緻的小下巴，一手盖在她肚子上轻轻抚摸。 再开口时，嗓音已是暗哑。 「一回来就勾爷，不知道自己什么状况？嗯？」 乔绾樱唇嘟了嘟，垂首吻他手背，一双月眸湿漉漉，瞧着温顺乖软，细声道。 「五个多月了……」 季九爷口干舌燥，这种暗示他若是听不懂，那还能是个男人？ 几乎是迅速的，他俯首吻住乔绾柔软的唇，将人放倒在沙发上，就势屈身而上。 两人互相撕扯着，呼吸纠缠在一起，只片刻功夫，禛黑的大衣和雾蓝色军装，便被扔在了脚下。 裙摆，被推到腰际。 皮带扣，也在清晰的一声下弹开。 季九爷微微起身，手撑在乔绾头侧，刚要动作。 一声敲门声，打断了屋里的火热。 「九爷，夜宵送来了。」 乔绾喘息不定，月眸里氤氲着水雾，面颊绯红，痴痴看着他。 季九爷维持着举动，暗自磨了磨牙，低咒一声，匆忙起身背过身去，按上皮带扣，又手忙脚乱的系衬衣扣子。 乔绾躺在沙发上，看着他背影，默默将裙摆扯了下来。 季九爷站起身，眉眼带笑，回头叮嘱她。 「躺着别动。」 乔绾抿唇笑，果真没动。 她静静看着他修挺宽阔的背影，看着他走到门边，拉开门缝，将托盘端进来，然后又将门关上。 明秋站在门外，捂着嘴吐了吐舌头，转头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季九爷将饭菜端到沙发边，一一摆在桌上，笑看了乔绾一眼，温声问她。 「饿不饿？」 乔绾侧躺着，下巴搁在手臂上，轻轻摇头。 「你一定许多日没吃好，快吃吧。」 季九爷便端起汤面碗来，满满吸熘了两口。 乔绾看他吃的急，三两口下了半碗牛肉面，便知定是饿着肚子赶路的。 第335页 她心里又酸又暖，轻声嗔道。 「怎么还把自己饿成这样。」季九爷闷笑一声，喝了口汤，低声道。 「怕你等的急。」 乔绾伸出手戳了他一下。 「自以为是。」 「嗯？」 季九爷端着碗回头看她，水灵灵的小美人，媚眼如丝的贴在他身后，他凤眸带笑，悠着声打趣。 「你不急，爷一回来，就不顾身子，投怀送抱的？」 乔绾红了脸，羞赧的张嘴就要咬他胳膊，被他灵敏的躲开，还闷笑着逗她。 「敢做不敢当？恼羞成怒？」 「讨不讨厌？」 乔绾低低骂了一句，抬手掐他腰侧。 「分明是你如狼似虎的！是不是不想吃饭了？」 季九爷任由她掐着，只绷紧了浑身肌肉去抵抗，低头挑了口面条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 「不吃饭不行，不吃饱，怎么伺候的好你？」 「季世延！臭流氓！」 季九爷低低笑着，闷头吃饭，不再贫嘴。 心道，臭流氓？ 他一会儿还能更流氓。 第257章 我们占领土地，是为了统治国土蒸蒸日上 送进来的宵夜，是一碗牛肉面和四碟小菜。 不过一刻钟，便被季九爷风捲残云般，解决的干干净净。 他将碗筷一推，起身抱起乔绾，大步走进内室，将她轻轻搁在床上。 双臂撑在她两侧，盯着她笑语嘱咐。 「躺着别动，等爷洗个澡，就来陪你。」乔绾温顺含笑看着他，轻声问道。 「要我伺候你吗？」 季九爷闷笑两声，俯首在她圆熘熘的肚子上亲了一口。 「要伺候，也是爷伺候你。」 乔绾月眸笑弯，没再说话，目送他走进浴室。 季九爷从浴室出来时，乔绾已经侧身躺着睡着了。 他顿了顿，扔了帕子，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坐下，倾身靠近她。 影壁灯昏暗，姑娘清丽的眉眼如墨笔勾勒，睡着时，恬静柔美。 季九爷凤眸柔和，在她唇边吻了吻，随即挨着她躺下，扯了薄被搭在两人身上，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这一整夜，乔绾像是睡在暖融融的炉子旁，还裹着温热的毯子，她终于不再觉得冷，睡的十分舒适。 清晨的日光穿越玻璃窗，映射在床上时，乔绾先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里是一道刀削般硬朗的下巴。 月眸眨了眨，乔绾记忆回笼，眼睑掀起，微微后退，注视男人英俊的面孔，她眸里的水光柔润温暖。 季九爷睡得沉，也兴许是在家里便放松了警惕，乔绾从他怀里出来，他也不曾惊醒。 明秋在门外侯着，见她打开门轻手轻脚的出来，又一身旗袍大衣，像是要出门的模样，不由诧异。 「夫人，您要去哪儿？」乔绾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道。 「用过膳，去一趟首饰店，我约了雕琢大师看新样式。」 明秋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跟在她身后。 「夫人，九爷回来了，昨儿刚回来的呀。」 乔绾好笑的回头看她一眼。 「我知道，午膳前我尽量赶回来，九爷也还有很多正事要忙呢。」 明秋顿时无语凝噎。 季九爷醒来时，挂钟指向九点半。 身边没有乔绾的影子，他洗漱过换了身新军装，打开门看见明秋。 「夫人呢？」明秋握着手，欲言又止，垂下头小声道。 「夫人去铺子了，说是晌午回来。」 去铺子？ 季九爷挑了挑眉，想起屋里沙发上堆叠的那些帐本，他若有所思，抬脚往外走。 「什么时候开始，对生意这么上心。」明秋跟在他身后，闻言鼓了鼓腮，老实回道。 「都已经几个月了，之前在霖城，就每日不着家，忙的脚不沾地，没成想回来了还是这样，九爷不在，奴婢劝不住的。」 季九爷失笑，回头扫了她一眼。 「去摆膳吧。」 用过早膳，季九爷先去了趟主楼。 春日的初阳耀目明媚，主楼前的园子里摆了桌椅，季老元帅坐在轮椅上看报纸。 抬眼见着季九爷，老爷子一脸淡然，接着低头看报纸，淡淡开口。 「这趟有什么收穫？」 季九爷见他一点都不意外，不由好笑。 他屈身坐在桌边椅子上，翘着腿点了支烟，日光晃得人眯了眯眼。 「父亲对我是真的放心。」 季老元帅勾了勾唇，眉梢眼角都是不屑。 「你跟他们不一样，不然也走不到今天，乌世雄如果能拿住你，你也搞不死白家。」 他话说的这么直白，季九爷差点抑制不住笑出来。 他夹着烟，用尾指挠了挠眉梢，嘆息道。 「老四两口子，是不能送去湘江之北了，那个地方，我占了。」季老元帅从报纸上收回视线，侧目看他，缓声道。 「你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季九爷挑着眉点了点头，勾唇笑道。 「攻克了乌氏，洋人的爪牙也清干净了，那地方是宝地，绝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有什么？古墓，还是宝藏。」 季九爷低笑两声，「比那些有价值，是石油。」 第336页 季老元帅眸色一顿，快速的涌动了一下，上下打量他一眼，失笑道。 「兔崽子，运气不错。」季九爷凤眸带笑，掐了烟，低声道。 「言归正传，兵工厂那边进展不错，这油田可以派上大用场，我有个新计划。」 季老元帅合上报纸，微微颔首，静静看着他。 「说。」 「洋车。」季老元帅眯了眯眼，缓声道。 「你造枪枝弹药还不够，还要造洋车？哪有那么大的精力。」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摘了佛珠握在手里盘着。 「国人的工业发展比洋人落后太多了，落后就意味着万事低人一头，我们占领土地，是为了统治国土蒸蒸日上，洋人可以，我们没道理不可以。」 季老元帅沉了口气，微微摇头，沉声道。 「你的野心太重了，有利也有弊，你要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能你做一辈子，也无法超越洋人。」 季九爷眸色微顿，随即清浅一笑，感慨道。 「兴许我没有那么容易就超越他们，但我至少可以，追上他们。父亲，现下不是过去了，墨守成规成不了大事。」 「洋人的东西和文化，之所以被国人追崇，他们吸着国人的血，挣国人的钱，正是因为他们发展的更先进。」 「我们不会，但是可以学。」 季老元帅沉默，他看着空旷的庭院，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轻轻敲击。 半晌，他嘆了口气，徐徐开口。 「我老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是大帅，这些事你说了算，你自己拿主意。」 季九爷笑了笑，坐正了腰身。 「那老四两口子呢？」季老元帅蹙了蹙眉，无奈道。 「老四媳妇姓江。」 「江家毕竟还在，江娇娇的事，你江伯父站不稳理，你也没给江家留多少颜面，差不多就得了。老四毕竟是你兄弟。」 还有句话他没说。 儿子，他身边就剩个老四和老九了。 季九爷微微颔首，站起身，单手插兜，看着他道。 「那我做主，送他们两口子去苏省，置个宅子安养晚年，您没意见？」 养两个闲人，他是不差这几个钱，前提是别在他眼皮子底下惹人厌。 季老元帅垂着眼翻开报纸，少顷，微微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吧。」 「不过，耀儿他……」 「他您就不用管了。」季九爷打断他，淡淡道。 「我知道怎么做，不会白关着他，更不会关废了他。」说完，他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道。 「俞静雪被人劫走了，我怀疑这个女人已经是洋人的线人，这件事就瞒着三儿，让他以为这女人死了。」 季老元帅自然点头应下。 第258章 这脑回路多清奇，这是他堂堂大帅能干的事儿？ 季九爷亲自开车去的珠宝店。 车子停在店门外，他一下车，高大的身型和一身板正军装，便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掌柜的诚惶诚恐地迎出来，紧张的嘴都磕巴了。 「大……大帅，您您怎么来了。」季九爷心情尚佳，一边跨进门一边四下打量，淡淡道。 「闲来无事，生意不错。」 店铺里太太姑娘们挤了七八堆，楼上楼下的都在探头悄悄看他。 季九爷收回视线，抬脚上楼，军靴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咔咔声。 店里年轻的姑娘们纷纷掩着帕子，一边偷看一边红了脸。 掌柜的跟在他身后，殷勤的引路。 「您是来寻夫人的吧？」 季九爷笑了一声，回头瞥了他一眼，单手插兜目不斜视。 「她来了一直在忙？」 「是是，夫人管理门店兢兢业业，那是十分上心，咱们都看在眼里，连傅爷现今都撒手了。」 季九爷点点头，上到二楼，径直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推门而入。 屋里头，乔绾正握着硃笔在图纸上描改，两个老先生戴着眼镜，围在她身边低声交谈。 听见动静，几人纷纷抬头。 见是季九爷，两位雕琢大师连忙站起身，正要行礼，被季九爷摆摆手拦住，温和笑了笑道。 「二位老先生辛苦了，下去喝杯茶吧。」 乔绾端坐在桌后，举着硃笔看他，月眸清澈乖巧，没吭声。 两位老先生离开后，季九爷将房门关上，转身看乔绾。 他的小妻子，已经扶着桌案站起身，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您怎么过来了。」 她黛眉月眸冰肌玉骨，穿了件儿天水碧色竖领锦绣连理枝旗袍，身段儿还是纤柔妙曼的，只是腹部五个多月的肚子凸了起来，不过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季九爷凤眸含笑，举步走向她，离得近了，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摇晃，嗓音清润柔和。 「你大着肚子，这么辛苦做什么？爷几个月不见你，在你眼里，还没有生意重要？」 乔绾抿着嘴笑，回抱住他腰身，软声道。 「这是提前约好的事，若非如此，我自然要陪着你的。」她解释了一句，接着轻笑道。 「你如今不止吃儿子的醋，就连生意的醋也吃了？」 季九爷笑了一声，转身坐在乔绾方才坐的围椅上，又将人扯进怀里坐着，视线低垂静静打量她眉眼。 第337页 「是许久不陪你了，心里想的紧。」 「本来要回霖城陪你过生辰，结果被战事绊住了脚，你可生气了？」乔绾靠在他怀里，歪着头想了想，微微嘟唇道。 「多少有些失落……」 季九爷薄唇微抿，大手顺着她的背，嘆息道。 「抱歉，你说，要爷怎么补偿你。」 乔绾抿唇失笑，素手捋了捋他的短发，声线低细。 「生气倒是没有，九爷很忙的，我也很忙的，不过是个生辰，今年不过，明年过便是了。」 这番话听在季九爷耳中，实在懂事的过分了。 他盯着乔绾细细打量，继而低声失笑。 「这才多久不见，绾绾长大了。」 怪突然的。 过去那个娇气难搞的小姑娘，竟然变的这么大度懂事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乔绾哭笑不得，抬手捏住他面颊，抿着嘴道。 「不然怎么样，错过都错过了，我也不能让时间倒流呀。」 这句语气里就带了几分无奈，季九爷凤眸里溢出笑意。 这才是他的小姑娘。 他拍了拍乔绾的背，一只大手将她两只小手包在掌心，抵着她额头温声道。 「一定要补的，今年错过了你的生辰，爷心里已经愧疚许多日，再不给你补上，怕是要愧疚到明年去了。你说，你想要什么，爷都给你。」 久违的情话，乔绾听了只觉得又甜又麻，掩着嘴小声笑了，月眸弯弯看着他。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那天，我只想要九爷在我身边。」 季九爷微微一怔，对着她温软乖巧的笑颜，顿觉心软的厉害。 这丫头，总能知道怎么做，能戳他心窝子。 「绾宝贝。」 「嗯？」 「爷无时无刻不想你陪在身边。所以，你答应爷一件事，可成？」 乔绾勾着他脖颈，眸子水润带笑，轻轻点头。 「您说。」季九爷抿了抿唇，笑语轻慢道。 「爷都回来了，你就别管生意了，陪爷回家。」 乔绾月眸眨了眨，幽幽打量他一眼，欲言又止。 「九爷……您这是在妨碍我做事，公是公私是私，不能这么混为一谈。」 陪他归陪他，这跟打理生意不冲突呀。 季九爷薄唇微抿，绷着脸道。 「爷都追到这儿来了，你就不能把别的事往后放一放？钱重要还是爷重要？」 乔绾月眸睁圆，顿时忍俊不禁。 「您说的什么话？幼不幼稚！」 拿自己跟钱比，这脑回路多清奇，这是他堂堂大帅能干的事儿？ 乔绾好笑的推了他一把，扶着他手臂从他腿上下来，转身去收拾桌上的图册，无奈道。 「别闹了，我剩的不多了，开春儿了，这些新样式得尽快敲定呀。」 季九爷靠在椅背上，舌尖儿顶了顶腮，一把掐住她腰侧，将人带回怀里紧紧扣住。 乔绾惊愕，听着他在耳边一字一句道。 「选图册，还是选爷，嗯？」 乔绾哭笑不得，「说了别闹了……」 「爷没跟你闹。」 季九爷修眉微蹙，板着脸看她，一本正经。 「今儿必须选一个，仔细想好了再答。」 他就不信了，这姑娘眼里越来越没他了，现在就连搞个事业，都比他重要了？ 儿子比不过，别的还能输？ 乔绾靠在他怀里，侧头看回去，盯着他眉眼看了几秒，终于确定他是认真的。 她顿时无奈，失笑了一声，抿抿唇，轻轻拍了拍他手背，软声道。 「好，我回头再选，今日陪九爷成不成？」 她说着推开季九爷的手，拉他站起身，一手扶腰往外走。 「您说，今儿咱们去哪儿，想做什么，我都陪您。」 季九爷跟在她身后，唇角微不可见地翘了翘。 路过落地衣架时，顺手摘了挂在上头的雪白狐狸毛领大衣，双手提着为乔绾穿上。 乔绾笑盈盈任由他伺候，随即主动挽住他臂弯。 「走吧。」 季九爷薄唇浅勾，牵着她往外走。 两人从楼上下来，店里的太太姑娘们还没走。 乔绾第一时间发现了众人的目光。 她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正垂着眼侧身引她下楼，眉眼冷峻气质高冷，谁能想到这是方才在屋里给她表演争宠的那个厚脸皮。 她忍俊不禁，抿着嘴笑了。 季九爷撩了她一眼，淡淡道。 「看脚下，台阶。」 第259章 就这么和九爷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季九爷牵着她手，引她坐上车，自己又绕到主驾驶的位置。 车子发动，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乔绾侧头看他，男人单手开车，一手支着头，像是在琢磨什么事。 她月眸浅弯，笑语问他。 「你想去哪儿？」 季九爷凤眸带笑，没应声。 分开太久，他只是想跟她单独在一起。 他没回答，乔绾樱唇抿着笑，看了他一眼，转过头看向窗外，也就没再多问。 车子漫无目的的沿着道路直行，一直离开了宁安城区，沿着河道开往码头。 透过半开的车窗，茫茫无边的大海渐渐占据整个视线，湿咸的海风吹进来，乔绾眯了眯眼，抱紧胳膊。 第338页 季九爷凤眸眼尾扫了她一眼，抬手将车窗关上了。 他将车停在路边，长臂搭在她靠背皮椅上，挪近了挨着她。 「冷吗？」乔绾轻轻摇头，月眸浅弯靠进他怀里，软声道。 「你带我出来，为了看海？」 季九爷眉眼带笑，将她抱在怀里，张开大衣将她裹住，面对着大海的方向。 默了默，他低柔开口。 「许久没陪你了，爷想着，是不是该聊一聊，谈谈心，你现今，在想些什么？」 换了过去，分别之后的重逢，乔绾是很黏着他的。 她是个娇气的姑娘，孤身无依，跟了他后，总是围着他转。 会担心有别的女人靠近他，会关心他出门在外发生的每一件事，恨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这次，实在不一样，他真有些不习惯了。 乔绾窝在他怀里，素手抚着肚子，抬头看他。 季九爷的视线落在窗外，凤眸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将脸贴在他颈窝里，樱唇微翘，语声细软。 「我眼下在想，能不能就这样让时间停下，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这么和九爷在一起，到天荒地老。」 季九爷眸色微顿，垂眼看他。 四目相对，怀里的姑娘月眸清柔，笑颜恬静乖巧，传递给他的是满满的眷恋。 他心腔柔软，笑意清浅柔和，垂首吻她眉心。 「这么想和爷在一起，还抛下爷，挺着肚子也要出门打理生意？」 又提这茬。 乔绾好笑的撇了他一眼，咬着唇想了想，转而换了个话题。 「不如说一说，九爷这次出远门，都发生了些什么。」季九爷修眉一挑，笑道。 「爷以为你不感兴趣。」 「怎么会？」，乔绾往他怀里贴了贴，月眸清亮望着他，「九爷的事情，我都想知道的。」 这句话，听在季九爷耳中，味道才对上了。 他抬手轻轻揉捏乔绾纤细的上臂，言简意赅的道。 「那天你让东风发电报回来，说是阿满病了，牵扯到湘江乌氏，利用了曹家借刀杀人。」 乔绾点点头，季九爷接着道。 「正巧收到消息，薛启军和湘江乌氏打了起来，爷不得不过去一趟，这才耽误了你的生辰。」 他简单解释了一句，继而说起与乌氏的抗衡。 「乌世雄这老匹夫，觉得爷进了他的地盘，便插翅难飞。后来薛启军的人扮做流民，搅动暴匪在湘江之边起义，打的那老匹夫措手不及。」 「爷和赵滨带着暗人，趁其不备逃入湘江之北，偶然发现有乌家军队驻扎，还有很多贫苦百姓被强制围困，替他们做苦力。」 「在那附近等了几日，还看见一些开着洋车出入的洋人。」 「就这么发现了油田。」乔绾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低声道。 「宋潇来过信，说东边北地也被洋人侵入，他那里，也发现了油田。」季九爷略略诧异，凤眸微动，沉声道。 「湘江之北开採技术和设备已经成熟，就不知宋潇那儿是什么情况。」 油田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能想到的事，宋潇也一定能想到。 「九爷，您想用它来做什么？」 季九爷闻言，就将与季老元帅说的那番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乔绾听的月眸晶晶亮，抓着他袖口一脸崇拜道。 「九爷可真睿智多谋，胸怀远大。」 季九爷被她这番马屁拍的心情愉悦，他俯首，在姑娘那张抹了蜜的樱唇之上，吻了吻，嗓音里笑语温和。 「爷交代清楚了，说说你，爷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些什么。」乔绾月眸微动，浅笑道。 「我发生了什么，东风都会一五一十报给您，您都知道了，我还说什么呀？」 季九爷眼睑低垂，凤眸幽暗静静看着她，少顷，开口问道。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迫切的去努力？」 乔绾鼓了鼓腮，黛眉轻蹙，反问他。 「我过去，是不是太娇养了？太懒散了？」季九爷手肘支在椅背上，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 「怎么说？」 乔绾默了默，有些无奈，她视线看向窗外，苍茫无际的大海，空晃晃的，就像她眼下的心境。 「九爷，过去您曾给我选择，让我成长，让我强大，甚至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我自觉聪慧，总能比人事半功倍，加之后来九爷对我十分用心，便都懈怠了。」 「年幼的时候，母亲就曾说我过。」 「她说我做事情总是不能从一而终，没有耐性，心志也不坚定。就连恨一个人，都不能做到恨之入骨。」 季九爷听着，温声插了一句。 「你不是不够坚定，你是本性良善。」 当初那个突然冒出来要报仇的顾盼，季九爷就不能让她再活着。 但乔绾念及她曾待她的一丝好，便要放她生路。 季九爷又想起曹家的事，突然笑了。 「绾绾是在成长的，是爷退步了，若是当初就灭了曹家，也不会发生这件事。」 乔绾失笑，月眸弯弯看向他。 「若是因为有人觊觎九爷美色，就灭他全族，未免太暴虐了。」说完，她笑意微敛，缓声道。 「九爷总是将我护在身后，替我隔绝一切危险，可我不想再这样了。」 第339页 「我想脱离九爷替我筑建的城墙，想以自己的剑锋，去面对外面的世界，回抱我爱的人。」 季九爷心下动容，他将怀里的姑娘抱紧，下巴贴在她额头上，声线沉柔。 「别急于一时，你还小，又怀着身孕。」 「绾绾，沉下心来，一点点来，别让爷担心。」 不管不顾去突破自己，是件很危险的事。 人总是要跌跌倒倒，多来几次，才能稳扎稳打一步步长大。 乔绾心境沉静，微微点头。 「我知道的。」 第260章 他那艘是花船，爷这艘，是专门送给夫人的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季九爷松开她，眉眼带笑与她对视。 「那就来说说，你最近在生意上这么投入，都学会了些什么？」 乔绾沉凝了一下，正要开口，肚子里的小傢伙突然扭动了身子。 她顿了顿，垂头看去，然后哑然失笑。 季九爷掀开大衣，也跟着垂首看，圆熘熘的小肚子，整个歪向了一边去，然后慢吞吞滚动了一下。 他与乔绾对视一眼，夫妻俩相视而笑。 季九爷大手附在她腹上，轻轻抚摸，笑语道。 「倒是忘了你，跟着你母亲，定然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乔绾笑声抑制不住，双臂揽住季九爷脖颈，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 「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他不肯吃不肯喝，现在就乖巧多了。」 季九爷闷笑两声，一手抚着乔绾的腹部，垂首吻她眉心，柔声道。 「接着说。」 乔绾收了收笑意，沉下心来。 「我发现九爷的生意是不少，但我想都掌控在手里，还需要很多时间，眼下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我已经领略。」 「这两种其实面相的都是女人，有身份的贵妇人们，只爱选最好最贵的，我们在质地上自然要精益求精，如此适当的抬高价格，不止不会引起豪门的反感，她们还会因互相攀比而争相定制。」 「普通人家的女人们，喜欢贪小便宜，如果用一份钱可以买到两份脂粉，她们会觉得自己赚到了。当然，这些赠品也分三六九等，成本都在我们的控制之内。」 「做生意只想着提高利益，不是长久之计，摆出来的货品层层把关不出纰漏，适当的回馈这些来往的熟客，她们会引来更多的新客源。」 「店里人员的交际应变能力也很关键，舒适愉悦的採买体验，能留住每一个来到我们店铺买东西的客人，让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我们，并且向身边的亲朋好友推广，这也很重要。」 乔绾说起生意经来，眸子里都在发光。 季九爷支着下颚，听的津津有味。 听着听着，他的注意力便留在了小妻子莹润的樱唇上。 弧度柔美，张口闭合时，粉嫩的唇和雪白的贝齿透出几分引诱的软媚。 季九爷喉间滚了滚，凤眸渐渐幽暗。 他突然抬手，捏住她白嫩精緻的小下巴。 乔绾话头一顿，被迫侧头，月眸略微惊愕时，男人已经俯首靠近。 唇齿相交，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面上，乔绾眼睑颤了颤，抓在他袖口的素手，便无意识松落了。 阔别已久的吻，点燃了数月思念的导火索。 季九爷只觉得燥热难耐，急切的想探索更多的亲昵。 热烈的拥吻令乔绾头晕目眩，心跳剧烈。 午后的日光透进来，她身上暖融融的，开始微微发汗。 男人的手，落在她腿上的力道忽轻忽重。 季九爷微微后退，一手揽抱着她，一手点火发动车子。 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嗓音低磁暗哑。 「坐稳了。」 乔绾面红耳赤，靠着他身边，垂着头抬手捂了捂面颊，又下意识扯了扯旗袍裙摆。 车子飞速驶过，往城区的方向疾驰。 乔绾稳了稳心神，抱住他腰身，低声问他。 「回家吗？」 季九爷薄唇微抿出抹笑意，摇了摇头。 乔绾抬眼看他侧脸，只看见英俊的男人面带笑意，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好在她没疑惑太久，车子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停在了一处码头。 远远的，乔绾便看见两列大兵列队而立，海面上停着艘两层楼船。 季九爷先下了车，然后到副座打开车门，扶了乔绾下来。 他替她系上大衣的扣子，乔绾的视线在楼船和季九爷面上来回游走，低笑道。 「你又要做什么？」 季九爷闷笑两声，揽住她肩头，带着她往码头的方向走，一边在她耳边低语。 「爷说了，生辰是一定要给你补过。」 乔绾失笑，只觉得这样的季九爷，又细心又可爱。 她没再说什么，只默默跟着他上了船。 东风带着一些暗人已经等在船上，明秋趴在二楼栏杆上，兴奋得沖乔绾摆手。 「九爷，都准备好了。」 季九爷点点头，先扶着乔绾进了船舱，才回头低声叮嘱东风。 「你们在楼下等。」 东风意会，带着人从另一边下了底舱。 楼船内装潢精美，处处透着古朴雅韵。 乔绾被季九爷牵着，一步步上楼，她四下打量几眼，小声笑道。 第340页 「为何我突然想起宋潇。」 第一次见宋潇，便是在乌江河的楼船上。 季九爷失笑，侧头垂眼看她，低声道。 「男人跟男人不同，爷怎么能跟他一样？他那艘是花船，爷这艘，是专门送给夫人的。」 乔绾低声失笑，季九爷还是季九爷，送洋楼送宝马送楼船，从不心疼银子。 她想到什么，故作严肃的道。 「这是你最后一次，这般大手大脚，日后你的钱都在我这里，看你还怎么挥霍。」 季九爷闻言闷笑两声，一手推开雅厢的房门，一手揽住她带进怀里，一字一句道。 「在你身上挥霍，那是天经地义，这你可管不了爷。」 房门被关上，乔绾月眸笑弯，被他俯首吻住，抵在门扉上。 大衣纽扣一颗颗被挑开，男人在她耳边轻啄低语。 「冷吗？」 乔绾眼睑低垂，轻轻摇头。 她想，她不止不冷，还越来越热。 她咬着唇，素手抓着他敞开的衣襟，悄声打趣道。 「九爷就是这样，给我补过生辰的？」 这到底是让她快乐，还是让他快乐？ 季九爷闷声失笑，湿润柔软的吻落在她肩胛锁骨处。 「今日还有一整日，你急什么？爷以为，爷，也算是送给你的礼物。」 太不要脸了！ 乔绾吃吃笑着，没脸评价。 旗袍敞开，男人犹如一座伟岸高峰，将她堵在胸怀与门扉之间，肆无忌惮的探索。 在乔绾腿软之际，被他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床榻。 帷幔垂落时，她脑中已经一片空白。 小别胜新婚，爱意绵若细雨和风，缠绵悱恻。 明媚的日光渐渐西斜，西边天际火云密布。 一支修长结实的手臂掀开帷幔，季九爷翻身下床，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然后回身看榻上。 美人如玉，他的小妻子，还蜷缩在锦被中睡的香甜，乌发如缎泄了满枕。 他凤眸柔和，抬手将薄被向上提了提，掩住她肩胛锁骨处的痕迹。 随后站起身，一件件穿好衣裳，轻手轻脚开门离开。 东风等在一楼楼梯口，听见动静回头。 「九爷。」 季九爷顿住脚，低声下令。 「今晚不回去了，让明秋备些吃的，一会儿送上来，你们自行安排。」 东风低声应是。 第261章 遇到爷之后，爷不允许你的任何愿望落空 乔绾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灯。 季九爷曲腿坐在窗边软榻上，靠着靠枕，在看佛经。 听见动静，他合上书回头，见乔绾已经坐起身，便笑着下了榻，踱步到床边。 他稳稳落座，凤眸里笑意温和，抬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捋顺，低柔开口。 「醒了？身子可有哪里不舒服。」 问这句话，他自是心里有数，不过不放心罢了。 乔绾摇头，月眸浅弯，倾身靠在他怀里，闭着眼软声道。 「九爷，我饿了。」 午膳都没吃，自然是饿了的。 季九爷温笑嗯了一声，扯了堆在床头的衣裳替她穿，一边扬声喊道。 「摆膳来。」 屋外立刻有人应声，随即是远去的脚步声。 乔绾顿时想起之前的闺房之事，她面颊滚烫，月眸紧紧盯着季九爷。 「方才屋外一直有人？！」 只看她一眼，季九爷便知她在想什么。 他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精緻的鼻头。 「之前没有，刚刚有。」 乔绾尴尬的抿了抿唇，下床蹬鞋子。 明秋敲了敲门，推门进来，将热水搁在架子上，便垂着眼退了出去。 季九爷亲自净了帕子，抱着乔绾，给她擦脸擦手。 做完一切，他又将人牵到桌边坐好，饶有兴致的站在她身后，开始撩拨她一头柔顺的乌发。 「您从未替我绾过发。」 乔绾微微侧头，笑着打趣，一边捡起桌上的发簪在手里把玩。 季九爷眉眼沉静，一边回忆着，一边笑道。 「有些事总得有第一次，有了第一次，日后便也就慢慢习惯了。」 「第一次为你绾发，便当作爷送给你十八岁生辰礼的，其中之一。」 乔绾抿着嘴笑，没好意思说，有些事，男人天生就没有天赋。 然而她不说，季九爷也慢慢体会到了。 明秋送膳进来时，就看见季九爷一脸严肃，在与乔绾披散的头发作斗争。 而乔绾，拄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等着。 她摆好了膳，忍着笑低声道。 「九爷，还是奴婢来吧。」 季九爷试了四五次，终究再无从下手，这会儿明秋开口，他便板着脸走到一旁，默许了。 乔绾笑着与她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促狭。 明秋抿了抿嘴，飞快的替她绾好发髻，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两人，季九爷一边摆碗筷，一边面无表情的看了乔绾的发髻两眼。 将粥搁在她面前，他沉声道。 「你放心，总有一日爷能做好这件事。」 他眉心微蹙，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 乔绾忍俊不禁，捡起勺子搅了搅粥，笑语道。 「您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做好大事就成了，绾发是女人的事。」季九爷不以为然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第341页 「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连这点小事，都为自己的女人做不好？」 乔绾抿着嘴笑，搬着凳子挪到他身边，夹了菜递到他嘴边，柔声哄道。 「九爷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您为我做的，其他男人几辈子都做不到的。」 「九爷在我心里，是世上最优秀最好的夫君。」 这话让人听了，实在受用。 季九爷薄唇抿了抿，轻轻看了她一眼，眉宇间难免带出几分倨傲。 他张嘴吃了菜，低声道。 「这自然不用说。」 这世上还能有男人比他对乔绾好？那便是没天理。 真有这样一个人，也不可能活着出现在他的姑娘身边。 用过膳，季九爷牵着乔绾出了房间，踩着楼梯一路上了顶层甲板。 甲板之上已经摆了两把摇椅。 季九爷扶了乔绾坐好，又将事先备好的毯子盖在她身上，随即蹲在她身边，凤眸带笑看着她。 「准备好了吗？」 乔绾月眸笑弯，轻轻点头。 季九爷笑着与她对视，随手取了腰筘里的手枪出来，抬手对着天际连放三枪。 乔绾笑意一顿，紧接着，视线被瞬间炫耀的光芒点亮。 夜色下，海天一色，楼船离岸不远不近。 黑幕的中央线上，骤然几声锐利破空之声，噼里啪啦的烟火在一瞬之间映明了苍穹。 乔绾微微昂头，怔怔呆住。 季九爷蹲在她身边，侧头看她。 他的姑娘，冰肌玉骨眉眼如画，漂亮的黛眉月眸被璀璨的烟火映照的十分清晰，他只这样看着她，便觉是守着世上一切的美好。 季九爷凤眸溢笑，抬手抚了抚她发顶，低柔问道。 「可漂亮？」 乔绾月眸微眨，侧头看他一眼，清浅笑着点了点头。 季九爷唇角上扬，又问她。 「比孔明灯还漂亮？」乔绾眨了眨眼，一脸认真地道。 「都是极漂亮的。」 季九爷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继而扯了另一张摇椅过来，挨着她坐下。 他长腿轻搭，一手握住乔绾的手，一手沖天际打了个响指，嗓音低沉带笑。 「看。」 乔绾眉眼笑弯，与他十指交握，转头看向前方， 水天之间的烟火渐渐消弭，随之有点点星火升腾起来。 乔绾早有预料，故而也没有太惊讶。 久违的孔明灯，在水天一色间越飞越高，越来越多。 点亮了夜色，也映红了海面。 她依稀可见，码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交谈欢笑的声音随着海风飘过来，整个氛围营造的如同盛世太平。 她看的入神，突听季九爷在她耳边道。 「许个愿吧，一定会成真。」 乔绾微怔，侧头看向他，对视上的是他英俊的面庞和温柔的眸子。 仿佛她说什么，他都能为她实现。 乔绾心软的厉害，莫名眼眶有些热，她细语喃喃道。 「我一生有很多愿望，在遇到你之前，全都不曾实现过。」 幼年时，她希望父亲活着，回到她和母亲身边。 后来她知道，这是奢望。 少年时，她希望能与母亲一起逃离顾家，隐居山间不问世事。 后来，母亲也走了，徒留她一人。 唯有来到了九爷身边，相识那日，他说只要她听话，他就养着她。 这一养，就养成了夫妻。 季九爷低笑两声，倾身吻她唇，厮磨间温声柔语道。 「遇到爷之后，爷不允许你的任何愿望，落空。告诉爷，现在你想要什么？」 乔绾抑制不住泪滴从眼角滑过，她笑颜如花，眸子里都是他。 「现在，我只想要我的以后，朝朝暮暮全是你。」 季九爷凤眸幽深，笑意印在眉梢眼角，继续吻她。 「如你所愿。」 第262章 哪个男人这么有种？ 浮世三千，吾爱有三。 日月与卿。 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这晚，乔绾在季九爷为她织就的，又一场绚烂美景中，进入梦乡。 梦里他一直与她十指交握，不曾松开。 此时，不同的海域，不同的楼船上，金发碧眼的男人风尘僕僕脚步匆匆。 他三步两步奔上楼，轻轻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门。 屋里亮着两盏影壁灯，床帏半落，在夜风里轻轻飘摇。 宋潇一步步靠近床榻，军靴踩在木地板上，咔咔的声音惊醒了床上的人。 一只白皙素手掏出床帏，掀开缝隙的一瞬间，他身形矫健屈身而入。 楚蕴娴惊呼一声，被他压在榻上吻个正着。 她一双清亮的眸子瞪圆了，男人的手贴上她肌肤的一瞬，她才回过神。 她猛地侧头躲开，紧紧盯着面前的这张脸，一脸惊喜。 「三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潇喘息沉重，碧色瞳孔幽暗深绿，一手撕扯她的衣领，侧头吻她脖颈，笑问。 「刚回来，爷就马不停蹄来找你，可想你三爷了？」 楚蕴娴咬着唇笑，伸手推他，声音细弱蚊蝇。 「别闹了，您母亲就在隔壁呢。」 宋潇闻言手下一顿，转而吻她眉眼唇鼻。 第342页 「没闹你，都是思念作祟，说，心里念没念爷。」 楚蕴娴脖子都红透了，唇瓣濡喏着，轻轻点了点头。 宋潇低声失笑，正要再欺负她，却听门框被人踢了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干再大的事，贪图美色的臭秉性也改不了？大半夜，像话吗？」 楚蕴娴咬着唇，连忙将宋潇推开，缩在床榻里整理衣襟。 宋潇嘆了口气，揉了揉眉心站起身，看向门边。 身量高挑婀娜的大美人，金发碧眼，穿着浅色睡袍裹着靛紫色披风，靠在门边看他，妖娆冷艷的一张脸，总是冷冰冰的。 他站直了，躬了躬身，恭恭敬敬唤了声。 「母亲大人。」 宋夫人是法国人，她十几岁就来到国内，这些年一直不曾离开，言行举止已经与国人没什么不同。 她抱着臂，冷冷看宋潇。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她转身径直离去。 楚蕴娴从床帏里探出头来，宋潇舌尖顶了顶腮，低头看她，神情间有几分无奈。 「一回来就听闻她带你在海上住了三日了，又出了什么事？老头子又惹她了？」 楚蕴娴抿了抿唇，从床上下来，看了眼门外，确定没人，才小声道。 「大小姐前两日回来了，她……有了身孕。」宋潇眉梢一斜，颇有几分不可思议，嗓音沉沉道。 「宋渲在宁安城被人搞大了肚子？哪个男人这么有种？她自己回来的？」 他这话说的不太好听，楚蕴娴听的蹙了蹙眉。 「您别这么说，好歹是您的亲姐姐。」 宋潇绯红的唇抿了抿，就想说，他跟宋渲哪像亲姐弟？从小到大就互看不对眼。 可就算是这样，他姐被野男人搞大了肚子，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他叉着腰站在原地，一脸阴沉不定。 楚蕴娴轻轻推了推他，低声提醒。 「快过去吧，大小姐不提那个人是谁，夫人说若是没父亲，孩子不让留，大帅又护着大小姐，不愿让她受这种苦，所以两人闹僵了。夫人心气不顺，三爷一会儿说话缓着些。」 宋潇沉了口气，这次，他站中立。 孩子不能不留，那个男人也必须找出来。 他沉声交代楚蕴娴，「你先歇着，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去。」 楚蕴娴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房间。 走廊另一头的屋门敞开着，里头灯光大亮。 宋潇跨进门，就瞧见他，保养得宜冷艷妖娆的母亲，斜卧在榻上，涂着朱红蔻丹的纤细手指夹着烟。 他嘆了口气，踢开凳子，大马金刀的落座。 「父亲知道您又抽菸吗？」 宋夫人上扬的眼尾冷冷瞥了他一眼，声线清冷。 「他还能管得了我。」 宋潇缄默，心道，你俩好的时候如胶似漆，什么都管得住。 一闹分歧，就开始叛逆。 有这种任性的父母，他也是很头疼。 他默了默，决定无视这个问题，沉声开口。 「您放心，我亲自去一趟宁安，这事儿，季老九得给我们个交代。」宋夫人不耐的扫了他一眼，弹了弹菸灰，冷声道。 「你大姐的脾性你知道，谁能占的了她的便宜。」 「我是气她不知轻重，不懂爱惜自己，大了肚子还跋涉千里跑回来，只怕那男人都不知道她肚子里揣着一个。」 「这段姻缘，若是两情相悦倒也罢了。」 「就怕她一厢情愿，后半辈子拖着个油瓶，怎么过。」 宋潇不以为意。 若是别的女人，恐怕不好过。 可这是他那位大姐，也不是一般人。 「不早了，您早些睡，明日我带蕴娴回城里，亲自跟大姐谈谈，您回吗？」 宋夫人掐了烟，没理他，下榻转身进了里屋。 宋潇挑了挑眉，站起身独自离开。 翌日清晨，宋潇带着楚蕴娴回到流城，先送了她回私宅，继而独自返回帅府。 车子开进帅府，他下了车，径直沿着长廊往宋渲的院子去。 进院门时，宋渲正在院子里跟贴身婢女比划拳脚，她身量纤长，军装加身，伸展起来一点儿不收敛。 宋潇看的眉心直跳，两步上前一把扣住她肩，将人按住，低斥一声。 「知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打打杀杀的，像话吗？」宋渲怔了怔，抬手推开他，揉了揉手腕，淡淡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说完，转身往屋里走。 宋潇紧跟在她身后，沉着脸看她。 「废话也不多说了，你自己交代，还是等我亲自去宁安城，抓那野男人来跪在母亲面前赎罪。」 宋渲脚步一顿，转过身，冷着脸瞪他。 「嘴巴那么臭干什么？谁是野男人！」 宋潇脸色一黑，嗤笑一声。 「看你这么护着，想来也不是一厢情愿贴上去的，也对，拐了别人的种就跑，也是你宋渲能干出来的事儿，说不定人家才是受害者。」 宋渲唇瓣抿紧，抬手就朝他攻去。 宋潇反应极快，一把扣住她拳头，紧紧捏住，碧色瞳孔幽冷。 「我不跟大肚子的妇人动手，劝你保重身体。」 说完，他微微用力推开宋渲，转身大步离开。 第343页 宋渲站在廊檐下目送他离开，眸色迅速翻涌，继而看向一旁的婢女。 「霂梧，你替我打封电报。」黑衣武服的婢女上前一步，谨慎道。 「小姐，要联络谁？」 难不成是孩子的父亲？ 「乔绾。」 第263章 媳妇儿都搞不到手，你能出个屁主意 ——宁安城—— 季九爷和乔绾，第二日正午前回到季公馆。 两人牵着手走进东南楼，前厅里，韩兆和听楼带着欢玉，已经来了一会儿。 一旁还坐着赵滨。 寒暄过，乔绾与听楼挨着坐下，笑着捏了捏欢玉白胖的小脸儿。 「你们何时到的宁安？」 「昨晚到的。」 听楼浅笑回了一句，继而看了闷不吭声的赵滨一眼，接着小声道。 「赵滨是刚刚回来，一句话都没说。」 乔绾闻言看了眼赵滨，又看向季九爷。 季九爷神情闲适，翘着腿，摘了佛珠在手里，慢慢捻着，视线打量赵滨两眼，凤眸带笑。 「怎么，没找着人？」 赵滨一脸烦躁，搓了把脸，默了默，沉声开口。 「属下查了所有的线网，她当是回流城了。」 宋渲留了封信，就一个人回流城了。 她什么意思？ 韩兆将动来动去的欢玉举起来坐在肩头，挑眉看赵滨。 「人家回流城，你就不找了？」 赵滨板着脸白了他一眼。 「我以什么名义去流城找宋渲？宋潇知道我睡了他姐，不直接给我脑袋开花？」 饶是韩兆再一本正经，也忍不住喷笑了。 他站起身，扛着欢玉在厅里走起来，听着闺女的笑声，心情愉悦的戏嚯道。 「我看，没准是宋大小姐觉得无趣了，不想继续了。反正你也没考虑过成亲的事儿，保命要紧，不如算了？」 换了他是宋潇，怕是也得给赵滨两脚解解气。 赵滨没心情跟他槓嘴，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你他娘能不能闭嘴！少给老子添堵！」 宋渲简直就是来治他的，这个女人，迟早有一天要玩儿死他。 乔绾听了半晌，月眸转了转，轻声开口。 「要么，九爷给宋潇打封电报，探探风声？」季九爷凤眸带笑，慢条斯理道。 「怎么说？那蠢货若是误会爷坐享齐人之福，你可别恼。」 听楼顿时掩嘴笑了。 乔绾好笑的白了他一眼，继而又看向赵滨。 「拿出点诚意来，有宋渲在，她不能看着你在宋家的地盘出事呀。」 赵滨闻言苦笑一声。 他与宋渲在一起，就没一刻踏实过。 这女人是匹野马，我行我素，眼里又没个规矩，做事全凭兴致。 她跟了他，是她主动的，乐意的，从不在意他乐不乐意。 她要走，也是自己决定的，没跟任何人商量。 「属下正是拿不准，她是否还想回来。」 她若是乏了，腻了，不想继续了。 那他死皮赖脸追过去，一个大男人，强迫女人跟着他？像什么话？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 乔绾摇了摇头，站起身道。 「她想不想回来，取决于你，你掌握不了自己的女人，所以你才坐在这儿多愁善感优柔寡断。」 赵滨若是有九爷一半嘴甜脸厚，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说完，她嘆了口气，扶着腰慢吞吞上了楼。 季九爷见状跟着站起身，临走淡淡笑了一声。 「别人的女人倒罢了，自己的女人你都拿不住，日后出去，别说是跟着爷做事的。」 两人一离开，听楼也跟着站起身，狭长的桃花眼笑睨了他一眼，幽声道。 「要我说，干脆点儿，犹犹豫豫的，不是你赵总军的行事风格呀。」 韩兆忍俊不禁，他将欢玉抱在怀里，一手牵着听楼，一边打趣道。 「他，情窍未开，若非宋渲主动，他怕是到今天还打光棍呢。」 这话，听的赵滨脸都黑了。 听楼见状，在他骂人前，连忙开口打岔。 「这种事，你总不能一直让女人主动呀，赵总军，你再等下去，没准宋大小姐就要嫁给别人了。」 说完，夫妻俩带着欢玉也径直离开。 前厅里只剩赵滨一人，他绷着脸蹙着眉，坐在沙发上犹豫不决。 东风进门时，就看见这幅画面。 他打量了赵滨两眼，轻笑道。 「什么事儿让赵大总军发愁，说出来，我给你出出主意？」 赵滨不耐的扫了他一眼，语气里尽是不屑。 「媳妇儿都搞不到手，你能出个屁主意。」 东风笑意微敛，好好的，这么聊天未免有些过分了。 他眉梢挑了挑，懒得理他，拿着封信径直上了楼。 乔绾和季九爷正在陪儿子。 许久不见，康安和阿满有很大的变化，季九爷将两人抱在臂弯里，兄弟俩都能跟他互动了。 软嫩的小手在面上摸来摸去，康安咧着小嘴，漏出两颗白生生的小米牙，瞧着可爱极了。 阿满则趴在父亲肩头，睁着圆熘熘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 季九爷被逗笑，忍不住一人亲了一口。 第344页 东风进门时，就看到这幅画面，他笑了笑，举着手里的信道。 「九爷，一封流城来的，一封是江二爷。」 季九爷将孩子递给乳母，接过信看了一眼，封面上不是宋潇的字迹。 「楚蕴娴的？」 他问了一声，转而递给乔绾，自己撕开江篙的来信。 两人各自看了信，对视一眼。 季九爷道，「得去一趟乌江河。」 乔绾道，「得去一趟流城。」 季九爷眉峰微挑，接过她手里的信来看。 落款是宋渲，邀请季九爷和乔绾前去参加她的订婚宴。 这种伎俩，哄哄赵滨那傻子还可以。 他扭头将两封信都递给东风。 「给赵滨看。」 东风接了信转身离开，季九爷牵着乔绾离开房间，回到主卧。 将门关上，他扶了乔绾在沙发上坐好，曲腿蹲在她面前，郑重道。 「江篙在乌江河畔探到了查理德的军火库，混迹在国内的那批洋人死的死撤的撤，查理德正在转移军火，他们赚了爷那么些钱，还偷我们的油田，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 「爷去乌江河，想办法留下这一大批军火，这件事得跟宋潇协作。」 「至于你……」 他看了眼乔绾的肚子，沉声道。 「老实在家等爷回来。」 又要去冒险，还不肯带她。 乔绾樱唇微抿，月眸眨了眨，细声道。 「昨晚你方才答应过我，朝朝暮暮都有你。现在又要扔下我。」 她们才刚刚重逢，又要分开不知多久。 季九爷嘆了口气，抬手抚了抚她的肚子。 「你要带着他去冒险？」 乔绾无言以对，默了默，最终理智战胜情感。 「你要小心，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回来。」 季九爷凤眸带笑，倾身抱着她吻了吻。 「照顾好自己，别忙起来就废寝忘食，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崽崽。」 「爷答应你，每日一封电报，很快就回来。」乔绾月眸浅弯，细声道。 「我等你。」 第264章 有些人，在茫茫人海中，你还是能一眼望到 这趟去乌江河，要跟宋潇协作完成这件事，赵滨自然是要跟着去的，最后决定韩兆留守宁安。 季九爷是翌日清晨启程的，他一离开，乔绾便再无睡意。 她起身收拾过，便喊了东风备车，径直出门去了铺子。 一连几日，仿佛又回到了季九爷在湘北之地的那段日子。 主楼里，大夫人傅氏与季老元帅陪着两个小孙子，她嘆了口气，忍不住道。 「老九回来两日，又离开，他一走，这绾绾便又没人管得住。」 季老元帅抱着阿满，逗他跟阿福玩耍，闻言颇不在意的道。 「他们还年轻，这个时候不折腾，什么时候折腾。我让承叔去打听过，说她铺子打理的不错，是个有心的。」 他都这样说了，大夫人自然没什么好说。 季老元帅看了她一眼，笑了一声道。 「你对老九和他媳妇儿的事儿，倒是上心，怎么不见你关心关心宝凝，她刚送去学院，一整日不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倒是放心。」 季宝凝过了这个年便满十岁了。 她从三岁起，便接受洋人文化启蒙，现今到了能读书的年纪，大夫人有心让她多学一些，且交些朋友，开春便送了她去上学。 大夫人怔了怔，随即无奈。 「她去的学院是秦家的，您又点了羌吴守着她，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季老元帅失笑，举着阿满临空站在他腿上，没接话。 大夫人抱着康安看了他两眼，突然也笑了。 「您如今，是不太一样了。」 换了过去，季老元帅何曾关心过宝凝怎么样。 过去的季老元帅，不论是哪一个孩子的事，他都没耐心琢磨的。 季老元帅闻言顿了顿，看着阿满的笑脸，他眸色温和。 默了半晌，他突然嘆了口气。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所以我的孩子们，不团结，不互爱，甚至针锋相对互相残杀。」 他一生十几个孩子，到了晚年，身边竟然只剩下老九和小十四。 他语气沉重，神情复杂。 大夫人看在眼里，难免心酸。 「元帅……」 季老元帅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笑了笑，沉了口气，徐徐道。 「兴许是老了，每天闲来无事，很多过去不在意，甚至刻意忽略的事情，也就一件件都摊开了。」 「敏姝，马上快要清明了。」 大夫人瞬间热泪盈眶，她连忙将康安递给乳母，匆匆撇开眼，声线微颤强做镇定。 「把少爷们抱出去吧。」 吴嫂和秀姐对视一眼，连忙上前抱过两个孩子，跟着嬷嬷匆匆离开。 屋里没了人，大夫人忍了忍，骤然捂着帕子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压抑又哀痛，听的人心里十分难受。 季老元帅沉默着，眼睑低垂，侧头看她。 由着她哭了一会儿，他嘆息一声，缓缓开口。 「我知道，这些年，你和老九，都对我有怨。」大夫人红着眼眶看他，哽咽道。 「这些年了，您终于念起大堂姐了。」 第345页 季九爷的生母，傅氏嫡长女傅敏华，便是在寒食之夜，在将军府的佛堂，自焚而亡的。 这件事，是梗在季九爷心头的刺，同样是梗在傅家所有人心头的刺。 季老元帅缄默，他看向窗外，陷入了回忆里。 事实上，这么多年，那个人那张脸，从没有一刻从他脑海里消失。 他只是不敢说，不敢认，所以只能强迫自己去不予理会。 可有些事，你越是想抵抗，它便越缠着你。 那天是惊蛰，昌平城里固原寺的桃花，被春风撩拨的漫天都是。 他新立军功，随父亲回帝都受封赏，临走前陪母亲和祖母到固原寺祈福。 穿黛蓝色华服的姑娘，从大殿里出来，她白的如同欺霜赛雪，生的纤美端雅，被众人拥簇着从他身边而过。 有些人，在茫茫人海中，你还是能一眼望到。 一众闺秀中，他不自觉便被她吸引了视线。 祖母说，那是她为季家相中的嫡孙媳，那日正是为了在他离开之前，让他亲眼见一见，还问他喜不喜欢。 傅家是世代书香，教养出的姑娘自然没得挑。 何况，他本就是喜欢的。 后来，他随祖父回到边关，三书六礼，都不曾亲自到场。 他想着是自己委屈了傅敏华，也打定了主意，成亲后，会好好待她。 再见之时，两人便已经是洞房花烛夜。 「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有她，也曾许诺过，会对她一辈子都好。」 季老元帅陷在回忆里，不自觉便说出了这句话。 大夫人傅氏听着，不由收住了哽咽声，她抚着胸口，怔怔看着他，说不出话。 季老元帅默了默，微微歪头看向她，嗓音轻慢微哑。 「后来，抵不过圣意猜忌，又不能置族人于不顾，祖母和母亲，也开始明里暗里对敏华施压。」 「一房一房的妾室抬进来，她就不再笑了，我怎么哄都没用。」 「她明白，我们都身不由己，可她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她可以对任何人针锋相对，唯独对着我，再也没有笑脸。」 「直到淳儿他……」 他和敏华的第一个儿子，因为季家儿郎的宿命，死在了边关。 就死在他眼前。 他又痛又怕，他痛恨自己无能为力，又怕极了敏华会憎恨他。 她疯的那天，他觉得他季庭越，也死了。 许给傅敏华诺言的那个季庭越死了，就连她儿子的父亲，也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的世界里，还有什么颜面逗留，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色。 所以他除了退离她，除了强作颜面，没有任何法子。 「举兵造反的那天，我以为我突破了使命的枷锁，抛却了季家的负担，就可以做真正的季庭越，来面对她。」 「我甚至想好了，旧朝若是灭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可以跪在她面前乞求她原谅，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只求她不再怨恨我。」 「我派了人给她送信，让她忍一时之气，我一定接她离开。」 「她引火自焚，她就是不肯给我机会，不肯原谅我。」 说到最后一句，季老元帅唇瓣都在颤抖，眼底也已经模糊。 傅敏华，他爱而不得，恨不能忘，又惧怕遗忘的一个人。 这些年，他不敢，也不甘心，去见她。 大夫人捂着胸口，泪如雨落。 她从不知，季庭越他，原来是这样爱大堂姐的。 她崩溃捂面，压抑着哭声。 「元帅……您应该告诉她的，应该告诉老九的……」 季老元帅苦涩一笑，长长嘆了口气。 「我是个武夫，一辈子没读完几本书，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反倒更麻烦。」 「我当年给傅家施压，强娶你进门，为的就是能照顾老九和小十。」 「你一定，也恨极了我。」 第265章 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都辜负了她 大夫人轻轻摇头，却没接话。 说不恨他，那是假的。 她对季庭越的恨，不只源自于大堂姐悲惨的宿命。 还因为另外一个人的死，让她恨不能杀了季庭越。 可她不能，她幼年受恩于大堂姐，她要报答她，为她守护好一双儿女。 「你不用摇头，我知道你恨我，却又无可奈何。」 季老元帅失笑，双手交握搁在膝头。 大夫人垂下眼，在一旁沙发上落座，此刻她的情绪已经渐渐平息，于是缓声开口。 「若是一生无缘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那不论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她说完，抬眼看向季老元帅，温浅一笑。 「您是这样，我又何尝不是。」 季老元帅面色沉静，淡淡一笑，嘆息一声。 「你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让敏华失望，你很好。」 大夫人闻言，笑意微敛，掩着帕子轻轻咳了几声。 她眉心微蹙，低轻道。 「不，我没保护好小十……我依然辜负了大堂姐。」 提起小十，季老元帅也陷入了沉默。 敏华留给他的老九和小十，他终究又失去了其中一个。 若是谈辜负，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他都辜负了傅敏华。 所以，有些事其实无关于对的还是错的，解释了又如何？说到底终究是辜负了，所以老九怨恨他，才是对的。 第346页 可那个孩子，像他母亲，即便是怨他恨他，也没办法去报复他。 许是他的神情太过黯然神伤，大夫人见了，只觉心酸的厉害。 她低声开口，徐徐道。 「我后来也明白了些，您放任老九对老六下手，放任他折磨白芍，又当做看不到老七的痛苦。其实……都是为了小十吧？」 同样都是他的孩子，看着他们相互算计，甚至丢了性命，做父母的心中，才是最难受的。 季老元帅眼睑微眨，事实上，他已经记不太清小十的模样。 她和老九，都像敏华。 所以他总是刻意忽略那个孩子。 他看到小十，就仿佛看到了年少时，那个他曾许诺会待她好的姑娘。 「那个孩子，是苦命人。」 江篙害白芍保不住孩子，害老六毒瘾上身，这些事，他都知道。 老九定然是做不出这些阴暗手段。 一个外姓人能为了小十报仇，他做父亲的，又怎么有脸拦着。 他这一生，欠敏华母女太多了。 他摇了摇头，看向大夫人，缓声道。 「你去安排，清明节，我要去给她们上柱香。」 季庭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至少在这一生的最后，让他在敏华面前忏悔。 惟愿来生，能偿还她。 …… 季老元帅要拜祭九爷的母亲和小十，乔绾是当天夜里知道的消息。 她一回来，就看见大夫人等在东南楼的前厅里。 「大堂姐是在将军府的小佛堂自焚而亡的，当时昌平城乱的很，大家没有机会去为她收骨灰。逃亡的路途中，傅家活下来的，只剩傅老夫人，渊博的父亲，我，还有渊博。」 大夫人说到这儿，顿了顿，看向乔绾时，神情十分复杂。 「我们，后来侥倖遇上季军，被带回宁安，没多久，老九和小十就被你父亲的暗卫护送到此处。当时，他怀里抱着，大堂姐的骨灰罈。」 乔绾闻言樱唇微抿，大约明白，是父亲帮着九爷，替他的母亲收了骨灰。 「那个孩子，少年时很记恨他父亲，他不肯把大堂姐交给元帅下葬，坚持留在自己身边。」 「季家祖坟迁至宁安城后，里头葬的，是大堂姐的衣冠冢。」 「这么些年，元帅终于开口，他想拜祭大堂姐和小十，绾绾……」 乔绾轻声打断她，月眸澄澈沉静。 「夫人，这件事不只是元帅的心结，同样是九爷的心结。离清明节还有半月，不如我们等一等，兴许，九爷能赶回来。」 大夫人缄默，欲言又止的看着乔绾。 正是因为老九不在，她才敢来开这个口。 「你不知道，那个孩子倔得很，其他的事都好说，一旦提及大堂姐和小十，他跟元帅，就像仇人一样。」 乔绾抚着肚子，浅嘆一声。 「夫人，九爷或许爱恨分明，但他并非固执偏执之人，他们父子之间的隔阂，该让他们自己去化解。」 「今日我开了小佛堂的门，九爷回来，兴许不会怪罪我。但事情过去，他和元帅之间，依旧隔着这道看不见的坎儿。」 「有些事，唯有戳破了，谈开了，才是真正过去了。」 「他心里，元帅终究是他的生身父亲，他若真的恨不能解，便也不会做场面事了。」 大夫人听罢，依旧愁容满面，她默了默，迟疑道。 「那若是老九赶不回来……」 乔绾抿唇，眼睑低垂，轻声道。 「若是九爷赶不回来，也恕我不能为你们开小佛堂的门。」 大夫人闻言，眉心紧蹙。 「绾绾，你……」 乔绾低声打断她。 「若是心中真的记挂她，也不在乎是否是到了日子才祭拜的，即便过了清明节，依旧可以日日上柱香。」 这个主，她的确不能做。 那里头供奉的，不只是九爷的母亲和小十，还有她的父亲母亲。 她虽然是他们的嫡亲女儿，可为父亲建灵位，供奉他多年，又为母亲收尸，将她和父亲供奉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九爷做的。 里面的四个牌位，是九爷守护的心防，没有人有资格替他做主。 她坚持如此，大夫人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离开。 季九爷是三月十八离开的宁安城。 乔绾想，清明节前，他总是能赶回来的。 三日后，乌云闭月，乌江河畔的楼船上，季九爷和一众暗人正整装待发。 宋潇踩着甲板弯腰走进船舱，穿过一众黑衣暗人，径直上了二楼。 他推门而入，与正进来的赵滨碰个正着。 赵滨见了他，神情变了变，随即撇开眼快步离开了房间。 宋潇眉梢轻挑，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眼，嗤笑一声。 「这货转性了？谁招惹他了？」 换了以往，赵滨见了他不得吆喝一声，嬉皮笑脸的道一句。 哟！三爷，就等您了唉！ 季九爷闻言，淡淡扫了眼门外，眼尾带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他没回宋潇的话，而是笑道。 「听闻宋大小姐要订婚了，恭喜恭喜。」宋潇碧色的眸子怔了怔，上下打量季九爷一眼，失笑道。 「哪来的小道消息？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第347页 季九爷笑而不语，垂着眼咬住袖口绷带，将它绑牢了。 宋潇眉心蹙了蹙，反手将门关上，走到季九爷身边，一脸谨慎的压低声。 「我问你件事儿，你老实交代。」 第266章 老祖宗有句话，贪得无厌，终将害人害己 季九爷修眉微挑，凤眸带笑睨了宋潇一眼。 「说。」 宋潇先是紧紧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考虑什么，随即打消了心里的念头，继而压低声道。 「我家大姐，在宁安城这段日子，有没有招惹什么人？」 季九爷凤眸动了动，心下若有所悟，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淡淡扫了宋潇一眼，神情闲适的笑了笑。 「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对你大姐的私人事情，不感兴趣。」 说完，季九爷转身，到桌边倒了杯茶。 宋潇眉心蹙了蹙，抱臂一脸严肃的盯着他背影，沉声道。 「你知道什么，最好说出来，这件事很重要。」 季九爷掂着茶盏回头看他，爱莫能助的耸了耸肩。 「西北不太平，爷歼灭湘江乌氏，在那里呆了很久，回到宁安，你大姐已经一声不吭跑回流城了。爷倒是好奇，她若不是回来订婚，是因着什么事不告而别。」 季九爷说完，握着茶盏一脸正经的指了指宋潇。 「爷话说在前头，不管因着什么事儿，跟爷和季家都没关系啊。」 宋潇眉心蹙成川字，盯着季九爷看了会儿。 面前这男人眉眼冷峻不动如山，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他沉了口气，琢磨着一会儿跟赵滨那个大嘴巴打听打听。 正这会儿，赵滨敲了敲门，推门进来。 先是看了两人一眼，随即沉声道。 「九爷，都准备好了。」 季九爷点点头，端正了神色，上前拍了拍宋潇的肩。 「先干正事，你那边准备怎么样？」 宋潇绯红的薄唇微抿，微微点点头，抬脚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突然想起件事，回头看季九爷。 「这趟成了事儿，怎么分？」季九爷凤眸微眯，淡淡道。 「消息是我的人出的，你只配合一下，事儿还得爷亲自办，七三。」 宋潇顿时嗤笑，扶着门框歪头看他。 「你这几个人，想把查理德的军火库搬走七成，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别忘了自个儿在谁的地盘儿。」 当他宋家是吃素的？ 老爷子若是知道，季老九在宋家地盘儿上分走一大半吃的，不得打折他腿？ 季九爷面若冰霜，不耐道。 「六四，别得寸进尺。」宋潇毫不退让，一字一句道。 「五五，别蹬鼻子上脸啊！」 赵滨挑了挑眉，暗道，得，成了。 他暗自睨了宋潇一眼，心里好笑。 亏的宋三爷一本正经谈分赃，九爷一早就料到，宋潇只能允许他们带走一半，这已是底线。 季九爷凤眸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抬脚上前，推开宋潇，当先走出了门。 宋潇瞪着眼嘿了一声，继而看了眼身边的赵滨，吊儿郎当的扯了扯唇。 「看见没，你们主子爷，也就这点儿肚量。」 他心道，不服气又如何？但他的地盘儿，还不是得低头。 宋潇昂了昂下巴，跟着往外走。 走了两步，又返回来勾住赵滨肩头，哥俩好的拍了拍赵滨，低声笑道。 「这趟完了事儿，别急着走，爷有两句话跟你打听打听，啊。」 赵滨眨眨眼，心里蓦然升起种不好的预感。 他绷着脸，推开宋潇的胳膊，一本正经的道。 「三爷，再磨蹭天就亮了，赶紧办正事儿吧。」 宋潇被推了个踉跄，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总觉得这货不对劲，韩兆附体了？ 默了默，直到季九爷在楼下喊他，宋潇收回思绪没再吭声，径直下了楼。 这晚的计划很明确，有江篙做线人，宋潇带着大兵准时掐点儿围了码头和军火库。 跟查理德打机锋的功夫，季九爷带着人从暗处潜入。 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等查理德察觉，早已经羊入虎口。 留着络腮鬍子的德国人被大兵用枪指着，气的用撇脚的地方话对着宋潇破口大骂。 「宋老三！你卑鄙！」 「咱们做生意这么多年，你说翻脸就翻脸！你什么意思！」 洋车的车灯大开，宋潇叼着烟靠坐在车头，闻言失笑。 「要论卑鄙，宋某人可不敢当。」 「咱们做生意这么多年，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你偏帮着洋人来贪爷碗里的肉，你说说，太不仗义了。」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查理德面前，接过大兵手里的步枪，举着枪桿子杵了杵查理德脑门儿。 宋潇啧了一声，轻言慢语道。 「做买卖的，最要紧的是讲究诚信。」 「老祖宗有句话，叫做，贪得无厌，终将害人害己。就是形容你们的。」 「老查，再见了。」 最后一句，他是用德语说的。 跟查理德做生意这么些年，每次交易完，这个德国人都会跟他说这么一句德语，他听都听厌了。 天将放亮之际，查理德的私人军火库被搬了个空。 第348页 江篙和赵滨带着人，连军火带船只一起开走了，沿着乌江河一路往西。 季九爷站在码头前，低头点了支烟，黎明的曙光映在河面上，十几辆船只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宋潇走到他身边，也点了支烟，低声道。 「最近这场大换血，海那边一定都惊动了，各个海岸码头都得加固防守，不能大意。」 季九爷淡淡嗯了一声，夹着烟吐了口烟雾，然后侧头看他一眼。 「没事儿，你可以收兵了。」宋潇怔了怔，叼着烟打量他，迟疑道。 「我刚才就要问你，你怎么不跟着走。」 季九爷凤眸带笑，转身往回走。 「不是跟你说了，爷是来参加宋大小姐订婚宴的。绾绾大着肚子，不方便，只能由爷代劳了。」 宋潇紧跟在他身后，紧紧盯了他两眼。 「扯什么犊子，不是跟你说了，没有劳什子订婚宴，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打什么主意？ 季九爷笑而不语。 这趟来办事儿，总不能半途而废。 等江篙和上游对岸的兵马接头，赵滨就会回返。 赵滨跟宋渲的事儿解决不了，他怎么回去？ 季九爷眉梢挑了挑，一脸认真看了眼宋潇，缓声道。 「爷就带这么几个人，在你宋家的地盘儿，能打什么主意？」 「绾绾收到宋渲的信，邀我们来参加她的订婚宴，这是真事儿。」 「你们宋家人真有趣，这么大的事儿，闹着玩儿呢？」 宋潇眉心蹙成了疙瘩，一把拽住他手臂，与他对视。 季九爷面无表情，眉眼冷峻，由着他打量。 宋潇盯着他对视半晌，看不出一点儿玩笑的意味。 他心里也玄乎了。 靠，宋渲搞什么鬼？ 宋潇暗骂一声，松开季九爷手臂，沉着脸道。 「你身份敏感，我就不邀你去宋家做客了，回头再联繫。」 扔下这句话，他踩灭菸头，带着人匆匆走了。 季九爷负手而立，盯着他背影笑了笑，笑容里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第267章 生你养你这么大，屁用没有 宋潇回了帅府，一路朝宋渲的院子奔去。 进门时，宋渲正坐在廊下的摇椅上，翘着腿嗑榛子吃。 榛子皮扔了一地，一颗颗榛子抛在半空，精准的落在她嘴里。 这副悠哉悠哉的姿态，顿时看得宋潇翻了个白眼。 他抬脚踩住摇椅，制止它再摇晃。 「还有心情吃，你到底搞什么鬼？」 摇椅突然前倾，宋渲眼疾手快的握住扶手，才没栽下来。 她眉眼一厉，抬脚就踹宋潇。 「你烦不烦人！」 宋潇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无影脚，看着她又继续躺在摇椅上晃悠起来，顿时没好气。 「我烦人？你当老子愿意管你？你说，你给乔绾寄信，说你要订婚？订哪门子婚？哪个狗男人？宋家谁知道这事儿？扯什么犊子……」 「你怎么知道的？」 宋渲眼睛一亮，坐正了身子，连忙打断他。 宋潇对她对视，蹙着眉瞪了瞪眼。 「真是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千里迢迢的，你把季老九骗过来，你吃饱了撑得吧你！」 「他来了？」 宋渲完全无视他的恼怒，她猛地站起身，语气里都是兴奋。 宋潇被噎了一嘴，再对上她这副神情，从心底散发出的愉悦和欢快，他顿生一股十分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简直荒谬极了。 他黑着脸，深吸了口气，指着宋渲的肚子，磨着牙一字一句道。 「宋渲，我警告你，你若敢说肚子里这种，是季世延的……」 宋渲一脸莫名其妙，内勾外翘的狐狸眼斜斜瞪了他一眼，看他的眼神，仿佛宋潇是个傻子。 她呸了他一脸，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话堵回去。 「宋潇你脑子进水了？我能看上季老九？我眼睛瞎了？」 那货孤高自傲，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了，生冷无趣，白送她她都不要好吗？ 以为谁都跟乔绾似的，又软又笨又没脾气？ 宋潇虽然被骂了，但他这是生平头一次，被宋渲骂了，还感觉踏实的。 只要宋渲肚子里这种的爹不是季老九，换了别人，是谁他都能勉强认了。 宋潇点了点头，理了理思绪，张嘴回归正题。 「你说你要订婚，跟谁？这么大的事儿你一个人就决定了？你问过老头子和母亲吗？」 宋渲一脸不以为然，张嘴要说什么，却被突然走进门的人打断。 「这事是我定的，怎么，还得经过你的允许？」 这浑厚冷厉的嗓音，宋潇僵了僵，回过头看见来人，顿时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父亲。」 雄霸东边半壁江山的宋大帅，生的人高马大浓眉鹰眸，快六十岁的人，一身腱子肉，站在院门前巍峨如山。 他冷着脸的时候，周围的气压能结冰，压迫的人不自觉心生敬畏。 宋濂抬脚跨进门，阴沉的眸子盯着宋潇，语气又厉又沉。 「大老远就听见你大呼小叫的，在自己家里逞什么能耐呢？你大姐需要静养，心里没数？」 宋潇唇角抽了抽，暗自瞥了宋渲一眼。 第349页 宋渲挑着眉看他，一脸幸灾乐祸。 宋潇磨了磨牙，端正了神情，束着手老老实实回话，严肃开口。 「父亲，订婚这事儿，是不是有些仓促了？至少得问清楚，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说着，看向宋渲。 宋渲眯了眯眼，坐回躺椅上，压根没理他。 宋大帅负手而立，看了看自己闺女，又看向宋潇，话里都是不耐。 「你姐姐不想提，你何必非得问。是谁重要吗？找不到他，我自然能给孩子安排好一个爹。你这么想知道，自己去查，养你这么大，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也想知道，搞大自己闺女肚子，又不知道躲在哪儿的那个混蛋玩意儿，到底是有多不怕死。 宋潇简直无言以对。 做什么？心情不好都拿他撒气？ 听听这一句一句的，合着他大姐肚子被搞大了，是他的错？ 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话题也不用继续了，继而换了个新话题。 「儿子自然在查，只是大姐不肯配合，查起来自然便有些棘手，这件事倒也不是最急了，现今更要紧的事，是接母亲回来。」 这最后一句，倒是戳中了宋大帅的心口。 他冷厉的面色更沉了，看着宋潇与妻子如出一辙的金发碧眼，就没来由的一肚子郁火。 「你母亲不肯回来，还不是因为你！」 宋潇：「？？」 因为他？凭什么是因为他？ 跟他有什么关系？！ 见他瞪着眼，一脸欲言又止，很不服气的样子，宋大帅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你带回来那个女人，不给个名分，养在你母亲身边，像什么样子！」 「有你这么明目张胆的藏着掖着？你后院儿那两个姨太太，整日跟个斗鸡似的要炸毛！」 「你母亲都是为了替你护着她！生你养你这么大，屁用没有，只会给父母添乱！」 「要么把那个姓楚的女人送走，要么把你后院的姨太太送走！」 「办完这两件事，立刻去接你母亲回来，听见没有？」 这番话，宋潇听的都快吐血了。 有这么强词夺理的吗？啊？ 天底下有这么坑儿子的老子吗？啊？ 他憋的胸口生疼，一口气差点儿噎过去了。 宋大帅还不肯罢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了一声，临走前还补了一句。 「你母亲不回来，你以后也不用回来了！」 宋潇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站在原地目送自家老父亲走远，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好半晌，宋潇拍了拍胸口，好歹喘过来一口气。 他看也不看宋渲了，抬脚径直往外走。 宋渲在旁边看了场戏，这会儿连忙喊住他。 「哎！先别走，你刚才说季老九他们来了，人呢？在流城还是在乌江河？」 宋潇顿住脚步，缓缓回头，静静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黑着脸骂道。 「母亲都离家出走了！都是因为你！」 「生你养你这么大，屁用没有！白眼狼！」宋渲狐狸眼瞪了瞪，磨牙道。 「宋老三！又不是我让母亲离家出走的！」 宋潇冷笑，阴阳怪气的反问她。 「那是我让母亲离家出走的？」 宋渲噎了噎，抿着嘴没接话。 成吧，母亲不肯回家，是有她的原因。 宋潇被父亲痛骂，也多少因为她。 见她没话说了，宋潇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他一路出了帅府，上了车，愤愤甩上车门，一脚油门窜了出去，直奔城东的梨草巷子。 巷子口有栋带花园子的三层洋楼，洋楼粉墙红瓦，春天的园子里开满了花儿，外头围了一圈儿金漆栅栏。 宋潇一进门，就看见一身黑衣的男人，躺在花架子下的鞦韆椅上。 他脸一黑，没好气道。 「谁让你来这儿的！」 第268章 没想到啊，你竟是口味这么特殊 鞦韆椅摇来摇去，季九爷枕着手臂昏昏欲睡，闻声侧头，眯着眼扫了他一眼，嗓音懒洋洋的。 「现成的地方，不来这儿去哪儿？」 宋潇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是他的私宅，从船上下来，刚把楚蕴娴安置在这里才几天功夫。 季老九住进来，像话吗？ 「你知不知道避嫌？乔绾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季九爷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闭着眼道。 「说到避嫌，你在宁安城时，可就住在爷院儿里。」宋潇大步走到他面前，肃着脸道。 「你楼里住多少人？你媳妇儿你天天守着，这院子，只住了蕴娴一人。」 这意思是孤男寡女，不方便。 季九爷不耐的蹙了蹙眉，长腿一抬，翻身坐起，一脚踩在椅凳上。 「过了宋大小姐的订婚宴，爷便走。」 真以为他多想在流城呆着？ 不提订婚宴还好，提起订婚宴，宋潇更是一肚子气。 「哪来的订婚宴？跟谁订？！」 他难看的脸色，暴躁的语气，看的季九爷眉梢一斜，好笑道。 「你大姐要订婚，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宋潇只觉得自己心口被人一直戳戳。 他看着季九爷，一脸阴郁，磨着牙道。 第350页 「爷告诉你啊，爷不是跟你闹着玩儿，你若是知道占了宋渲便宜的那货是谁，最好立刻告诉爷！」 因为这个人，宋家都快被搅合散了！ 等他抓到那不怕死的狗男人，看他不卸掉丫一条腿！ 季九爷闷笑两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看他这副反应，宋潇顿时悟了，磨着牙吼了一声。 「季老九！你丫果然知道！」 季九爷正要说什么，眼角瞥见金漆栅栏院门外一道人影，踌躇不定地杵在那儿。 他眼底的笑意溢出来，扬声喊他。 「赵滨！过来。」 赵滨远远瞧见宋潇气急败坏的背影，顿时就想着打退堂鼓。 可季九爷这么一嗓子，他再躲，未免令人怀疑。 于是，赵滨正了正领口，清了清嗓子，面上带笑，大步走进院子。 「九爷，一切都安排好了，江二爷已经带着人押送军火走水路回宁安。」 季九爷笑睨他一眼，点了点头。 「辛苦了。」 「你来的正好，宋潇找你有事。」 赵滨笑脸一僵，看着季九爷说完扭头往屋里走，他唇角抽了抽。 所以，这是不打算管他死活了？ 宋潇不明所以，看着季九爷走了，便转头对着赵滨，冷眉冷眼的沉声问他。 「你来说，宋渲到宁安城，从头到尾都是你跟着的，告诉爷她睡了哪个男人。」 赵滨喉间滚了滚，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啊……这个，不好说啊。」 宋潇眉心一蹙，重重道了句。 「说，老实说！」赵滨退了一步，脑子里飞快运转，吭哧了两声，低声道。 「这是私事，不方便跟你说……」 宋潇紧蹙的眉头一拧，半晌嗤笑一声。 「你跟她才待多久？还知道替她担心隐私？爷跟她可是同胞姐弟，少废话，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赵滨眨眨眼，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除非宋渲同意，否则不能告诉你。」 开什么玩笑？告诉他睡了他姐的人就是他赵滨？ 就沖宋潇这副恨不能杀人的模样，他怕是得交代在这儿了。 宋潇闻言，盯着他的碧色瞳孔幽幽波动。 赵滨紧张的咽了口口水，随即强作镇定，义正言辞道。 「就算你是宋渲的嫡亲弟弟，也不能冒犯她的隐私，想知道，亲自去问她。」 宋渲都回来这么久，宋家人既然知道她有了男人，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这说明她不想说。 她不想说，代表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怎么也得尊重她的意思。 哪怕她是不想与他继续，不想认可他。 这么想着，赵滨心底莫名沉了沉。 「赵滨。」 宋潇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碧色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你，出汗了。」 赵滨心头一咯噔，抬手摸了把额头，触手潮湿，他淡定道。 「回来时赶得急，故而出了些汗，见笑了。」 宋潇张嘴笑了一声，叉着腰歪头打量他。 「赵滨，你心虚吧？」 赵滨喉头一哽，唇瓣颤了颤，没接话。 「嗯？」 宋潇眯眼冷笑，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丫看上宋渲了？」 赵滨瞪了瞪眼，险些被口水呛住。 「我……」 「你眼神没问题吧？」 宋潇一脸质疑，上下打量他一眼，啧啧摇头。 「素日瞧着挺精明的，心上戳了八百个眼儿似的，没想到啊，你竟是口味这么特殊。」 宋潇是一直觉得，这辈子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也少有人能看上宋渲那个，稀奇古怪的男人婆。 就算这次她大了肚子，看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宋潇也从心底里觉得，多半是她强了别人。 赵滨明明是个外人，他奉命跟着宋渲保护她在宁安城的安全，两人充其量就是个上下司的关系。 可他这番维护宋渲，未免太可疑了。 赵滨心跳剧烈颤动了两下，他喘了口气，一脸麻木的看了眼宋潇，不准备再理他。 见他抬脚要往里走，宋潇伸臂拦了他一下，随即勾住他脖颈，低声道。 「不过啊，宋渲虽然是奇葩了一些，但她其他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你若是真心地，不在意她跟过别的男人，爷倒是也勉强接受你娶了她。」 宋潇的主意打的不错。 赵滨是季老九的左膀右臂，那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 宋渲大着肚子，也只能低嫁了。 谁娶她，就等于给别人养儿子，说到底是个男人都吃亏。 另外，给她嫁的远远的，以后少来祸害他。 若是留在了流城，他还得平白多个冤大头大姐夫，怪尴尬的。 赵滨绷着脸，唇角直抽抽。 听听宋潇放的什么屁？ 什么叫勉强接受他娶宋渲？ 什么叫不介意宋渲跟过别的男人？ 若不是顾及着不能捅破真相，他真恨不能给宋潇这张臭嘴来两拳！ 赵滨磨了磨牙，一把推开宋潇，径直进了前厅。 宋潇揉了揉被杵疼的胸口，紧跟在他身后，絮叨着。 「嗨？你还生气了？不是你先维护她的吗？就凭爷这双火眼精金，绝对看不错，你丫就是瞧上宋渲了。」 第351页 季九爷翘着腿坐在沙发上吸菸，闻言看向两人，神情闲适的，很是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赵滨忍无可忍，昂着下巴瞪宋潇，咬牙道。 「老子就是看上她了，怎么着吧？」 「嫡亲的姐弟俩，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诋毁你姐能使你快乐吗？」 宋潇一脸懵，心道，能啊。 第269章 宋潇在他眼里，宛如一个傻子 思绪歪了两秒，宋潇骤然回神。 赵滨方才是承认了，他看中宋渲了是吧？ 他碧色的眸子眨了眨，连忙上前，一脸郑重的拍了拍赵滨。 「你放心，认识这么久了，这点忙爷必须得帮，宋渲，你娶定了。」 季九爷手肘搁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挑了挑眉，凤眸的笑意戏嚯极了。 宋潇一副包在我身上的神情。 看在他眼里，宛如一个傻子。 赵滨眨巴眨巴眼，看着宋潇，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现在解释还来得及吗？ 以后宋潇若是知道了真相，他会不会死得很惨？ 楚蕴娴从楼上下来，就看见三个大男人在前厅里，不知在说什么。 她看了看季九爷和赵滨，最后看向宋潇，轻柔开口。 「三爷，我给夫人备了些衣物和用物，您今晚还上船吗？」 宋潇侧头看她，对上她清澈温顺的眸子，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他暂歇了撮合赵滨和宋渲的心思，抬脚走向楚蕴娴，手搭在她肩上，带着她往楼上走。 「去，你也收拾一下，今晚我们陪母亲歇在船上。」 楚蕴娴微微一怔，「歇在船上？我也去？」 宋潇用眼尾瞥了楼下的两个大老爷们，语气带出几分嫌弃。 「他们呆在这儿，你怎么住下去？」楚蕴娴下意识看了眼季九爷和赵滨，咬唇笑道。 「这是九爷和赵总军呀。」 她现今在流城，不再是季家的儿媳妇，自然也不称季九爷为九弟。 宋潇不以为然，绷着脸训她。 「管他是谁，也是大老爷们，爷能让你跟两个大男人住一栋院子？」 楚蕴娴欲言又止，等进了屋，她揪住宋潇袖口，眼巴巴望着他。 「三爷，我……我不想回帅府去住。」 宋潇碧色的眸子微动，随即抬手揉了揉她发顶，柔声哄道。 「那就先在船上，再陪母亲几日，我们尽量给她哄回府去，等季老九一走，爷就接你回来住。」 楚蕴娴咬着唇，温顺的点了点头。 宋潇垂眼看她，姑娘自从跟着他到了流城，处处小心谨慎，在他面前更是听话的过分。 她心里是害怕的，他明白。 「蕴娴。」 宋潇想了想，低声开口，将她揽进怀里抱住，嗓音沉柔道。 「这些都是暂时的，之前太忙了，爷一直没顾上，等处理完了府里的事，爷给你安排个光鲜的身份，就迎娶你过门。」 楚蕴娴心头柔软，靠在他怀里，小声道。 「大帅不喜欢我，夫人……」 宋潇的母亲，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多亲和。 宋潇嘆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 「母亲若是不接受你，便不会护着你，她这个人是这样，冷心冷面，但心里是十分爱护我们几个的。」 「你跟在她身边，不用太过拘谨，只做自己就好。」 「母亲同意了，宋家就没人能反对。」 楚蕴娴认真听着，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楼下，寂静了一会儿，赵滨看向季九爷，迟疑的开口。 「要么……今晚，属下去探探？」 季九爷长腿搭在桌沿上，揉了揉腕上的碧玺佛珠，似笑非笑道。 「你的私事，你自己决定。」 「动作快点，别耽误爷回去。」 赵滨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季九爷扫了他一眼，又问道。 「给夫人报了平安没。」 赵滨连忙回道，「打了电报的。」 季九爷嗯了一声，随即站起身，临上楼前，淡淡扔下一句。 「最多给你三日，你若是办不好自己的事，爷就先回了。」 赵滨：「……」 当晚，午夜十二点钟。 一道身影身手矫健的翻入帅府后院的围墙，然后仿若融入了夜色里。 赵滨沿着府苑的边线，一点点摸索过每一间庭院，最后停在渲听阁外。 他视线在院子牌匾上停留了几秒，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随即蹬着院墙飞跃而入。 赵滨刚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身后突然传来破风声。 他顿时警觉，闪身避开。 紧接着，就与黑衣婢女缠斗在了一起。 过招的间隙，霂梧冷声质问。 「你是什么人！夜探帅府，不想要命了？」 赵滨暗自啧了一声，觉得这姑娘多少有些木楞。 他都夜探了，还能告诉她自己是谁？ 他压了压嗓音，粗声道。 「姑娘，我是来找宋大小姐，她见了我，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霂梧进攻的动作一顿，警惕的看着他，迟疑了一瞬。 大小姐是交代过，若是有人找她，直接放行便可。 只是…… 第352页 这深更半夜，是个男人啊。 赵滨看出她的迟疑，连忙道。 「我不进去，你让她出来也行。」霂梧蹙了蹙眉，上下打量他一眼，冷声道。 「你等一会儿。」 她转身往屋子的方向走，没等她上台阶，房门就被打开了。 宋渲穿了件儿天丝白长褂睡裙，斜靠在门框上，视线直直落在赵滨身上。 默了默，她低声笑道。 「霂梧，你先下去吧。」 霂梧扫了眼赵滨，低应一声转身离开。 院子里安静下来，赵滨站在原地踌躇不定。 宋渲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开口，便转身进了屋。 房门没关，赵滨不再犹豫，脚步轻快的跟了进去。 他反手关上门，扯了面巾，看着坐在桌边的宋渲，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宋渲喝了半盏茶，侧头看他。 四目相对，她先笑了。 「你大半夜跑过来，就为了看看我？」 赵滨唇瓣濡喏，莫名有些尴尬。 「也……不是。」 宋渲掂着茶盏磕了磕桌面，眼尾随着笑意上扬。 「别站着了，坐下说话。」 赵滨依言落座，看着她提了茶壶倒水，张了张嘴，低声道。 「你突然离开，直接回了流城？」 宋潇挑眉点头，嗯了一声。 赵滨搁在膝盖上得手，微微握紧，神情却十分平静。 他也没看宋渲，只是垂着眼看桌面。 「这么突然，有急事？」 急到留了封信就不辞而别，是因为要回来订婚？所以连通知他一声都懒得？ 赵滨越想越窝火，越憋气，干脆没好气的道。 「你这算什么？不清不楚的就在一起了，不清不楚的就分开了？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渲眨了眨眼，盯着他没说话。 赵滨喘了口气，拍了拍桌子，一脸严肃道。 「这等大事，你未免太儿戏了吧？」 「我没儿戏呀。」 宋渲徐徐道了一句，她很认真的呀。 赵滨气笑。 「那你这是在干什么？睡了就跑？不用负责任的？」 这句话说完，赵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事儿简直是太不对劲了！ 追着人要负责任的，明明应该是娘们儿才对！ 「宋渲，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270章 这是大事儿，你能不能别表现的这么随意？ 到底想干什么？ 宋渲若有所思。 她抬手支着下巴，上半身斜斜倚在桌边，直勾勾盯着赵滨看，徐徐道。 「那你是为什么来的？」 赵滨本来一肚子憋屈，被她这么一问，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说我为什么来的？」 宋渲勾了勾唇，狭长的狐狸眼精亮，依旧问他。 「为什么？」 赵滨鼻子快气歪了，笑着磨了磨牙。 「为了你，为了你宋渲！不然我吃饱了撑的？千里迢迢跑到流城来，大半夜夜探帅府，我难不成是来遛弯儿的吗？」 他气急败坏，宋渲看的低低失笑，轻声道。 「你干嘛为了我跑这么远，冒这种险？」 赵滨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真的是不能理解，宋渲的脑瓜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玩意儿？ 「你若是没有不告而别，我能跑过来？我担心啊！我担心你成不成？」 话非得让他说这么明白吗？ 宋渲笑不可遏，抬脚踢了踢他腿肚。 「你是担心我出事，还是担心我跟别人订婚。」 她不提订婚还好，她提订婚，赵滨瞬间就炸毛了。 他一脸控诉的看着宋渲，黑着脸道。 「你订哪门子婚？你有未婚夫？你有未婚夫还来招惹老子！你当我赵滨是吃素长大的？！」 宋渲撇了撇嘴，语气不以为然。 「以前是没有……」 「以前没有！以前没有，现在和以后更不能有了！」 赵滨啪啪啪拍着桌子，声音也越来越高，嘴巴机关枪一样一通突突。 「你都跟老子睡在一起了，都几个月了啊？你跟哪个龟儿子订婚去？谁敢？信不信老子豁出去了，找上门去灭他全家！」 宋渲笑的花枝乱颤，倾身上前拍了拍他肩。 「你别这么激动呀，我是要订婚，我也没说跟别人呀。小声点儿，别喊了，一会儿人都让你喊来了。」 赵滨心道，我能不激动吗？ 老子都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了，冒着被宋家人围攻枪毙的风险，来找你理论讨交代。 怎么平静的下来？ 他没好气的挥开宋渲的手。 「你不跟别人订婚，所以寄给夫人被信不是你写的？」 「跟你订呀，不成吗？」 宋渲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赵滨喉间一噎，一口气喘也不是不喘也不是，脑袋也有些当机了。 「你……你什么意思？」宋渲搁在桌上的指尖，慢吞吞抠了抠桌面，低声呢喃道。 「我若是让你跟我回流城订婚，你指定不敢来呀。」 不用些非常手段，怎么能给他逼过来。 赵滨眨了眨眼，半晌反应过来。 他又气又郁闷，抬手指了指宋渲，磕巴道。 第353页 「你……你丫，逗老子玩儿呢？」宋渲顿时坐正了腰身，一脸正经的道。 「订婚就是订婚，什么逗你玩儿呢？你来都来了，难不成想不负责任？」 哦，合着不负责任的人，成了他赵滨了？ 「我……」 赵滨无语凝噎，笑的比哭都难看。 「你算计我，就为了引我来，跟你订婚。」 「什么叫算计？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成不成？」宋渲软媚一笑，支着下巴眼巴巴看他，轻声道。 「我虽然是用了些非常手段，但我也没逼你成亲呀，我觉得我已经很为你着想了。」 为他着想？赵滨哭笑不得，心里叫了声祖宗。 「你别闹了，怎么订婚？拿什么订？」 宋渲狭长的狐狸眼眨了眨，一脸地理所当然。 「怎么不能订？你人来了就行啦。」赵滨面皮抽了抽，肃然道。 「这是大事儿，你能不能别表现的这么随意？」 宋渲眸色暗了暗，抿唇问他。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拒绝我？」赵滨哑口无言，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沉声道。 「不是拒绝你。」 「只是，订婚成亲是大事，不是你一时兴起就能……」 他说到一半憋了回去，换了种语气，一字一句郑重地道。 「你是宋家大小姐，你父亲是东边的统领宋大帅。我呢？我只是九爷身边的一个总军。」 两人的关系，怎么看，都是他高攀了。 宋渲唇瓣紧抿，绷着脸看他，硬邦邦道。 「那又如何？你我已有肌肤之亲，我跟你前是清清白白的，你得负责。本小姐不管，你必须娶我！」 赵滨额角突突直跳，心里说不出是苦闷还是踏实。 他语气柔和了些，低声哄道。 「我自然会娶你，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不是现在？」宋渲不依不饶，抬手拍了下桌子，冷声道。 「你现在是总军，难不成以后就能当大帅了？」赵滨被噎了一嘴，咳了一声，低声道。 「造反的事儿我不能干，但成亲，你总得给我时间。一年不行就两年，总有一天，我得让宋大帅和宋夫人点头。」 宋渲胸脯剧烈起伏，她紧紧盯着赵滨，一字一句咬的清晰。 「不成！我不等一年两年！」 她从没这么任性过，赵滨是又不适应又好笑，他耐着性子开口。 「宋渲，你理智点儿，你做事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次你听我给你分析一下，成不成？」 宋渲搁在桌上的手虚握成拳，瞪着他的眼眶开始发红，梗着脖子道。 「我不听。」 「你要么跟我订婚，要么娶我，立刻就办，没有别的选择。」 赵滨被堵的，额角又开始突突跳了。 「你怎么这么固执……」 「少废话！」 宋渲厉声打断他，猛地站起身，抬腿踹了他一脚，红着眼气急败坏道。 「快选！」赵滨喉间哽咽了一下，又开始气了，他干脆道。 「怎么选？我拿什么娶你？我就是把命卖了，你父亲母亲也不可能把你许配给我，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宋渲昂起下巴，一字一句道。 「只要你答应，我就有办法让他们答应。」 赵滨失笑。 「什么办法？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跟着我私奔？」宋渲抿唇笑了笑，绷着脸负手道。 「我怀孕了……」 赵滨嗤笑，「你怀孕，他们……」 他话头一噎，笑意僵在脸上，机械地抬头看宋渲，唇瓣颤了颤。 「你说什么？」 宋渲双手抱臂，靠在桌沿上，英姿妖娆的眉眼带出几分得意。 「我怀孕了，肚子里有了孩子，他们总得给孩子找个爹。」 「这样的话，我低嫁，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她话说的十分自然。 赵滨一口口水差点儿呛死自己。 他愣了好半晌，脑子总算反应过来，随即脸黑成碳，盯着宋渲的眸子漆黑阴沉。 宋渲被他看的一阵心虚，下意识退了一步，低声道。 「我也不是有意瞒你的，更不是为了让你娶我，才……」 赵滨缓缓站起身，逼上前一步，沉着脸咬牙切齿道。 「你揣着老子的儿子，跋山涉水逃回流城？」 「我……」 「宋渲，你翅膀怎么能这么硬！」 第271章 这是你大外甥的亲爹，你看着办吧 翌日，季九爷清晨从楼上下来，到处没找到赵滨。 他想着，赵滨应是一夜未归，倒也没太担心。 转而洗漱完，换了身儿天青色长褂，戴顶帽子和墨镜，出门熘达去了。 从洋楼出来，巷子头便是闹市。 流城临靠乌江河，早市也在水上，临街的岸边有不少摆摊卖早点的小贩。 季九爷就近寻了家馄饨摊儿，点了份馄饨。 摆摊的是一对小夫妻，瞧着二十岁出头，十分恩爱的样子，那妇人挺着肚子，像是快临盆了。 季九爷眼瞧着，只觉得心里对乔绾的那份惦记，更深了。 他摘了佛珠在手里慢慢盘着，撇开眼看向河面。 等了一会儿，男人将馄饨端了上来，热情的用方言招呼他。 第354页 「先生慢吃，馄饨烫。」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微微颔首。 这会儿天色尚早，附近摊位只有季九爷一人，他只端坐在那儿，气质沉稳孤冷，一身打扮便瞧着非富即贵。 闲来无事，摊主便自来熟的与他唠嗑。 「先生是做生意的？打量着不是本地人吧？」 季九爷慢吞吞搅着馄饨，墨镜后的眸子扫了他一眼，神情闲适笑道。 「你看我像哪里人？」 「咦，这看不出来，您这官话儿说的正，打量是走南闯北惯了的，生意一定做得大了。」 季九爷笑了笑，淡淡道。 「借你吉言。」 男人憨笑了一声，就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热络的跟他闲话。 「我们这个地方，来吃早饭的，大多是外地人。我多句嘴，想跟您打听打听，最近什么生意好做？先生给我指点一二吧？」 季九爷尝了口馄饨，浅笑道。 「你的馄饨做的不错，怎么想转行了，年头乱，生意不好做。」 男人嘿嘿笑着，看了眼不远处低头衲鞋底的妻子，压低声道。 「我的孩子再有三个月就要出生了，想多赚点钱。」季九爷闻言微微一顿，打量他一眼，温声道。 「小买卖就很好，我看你们不像是贫苦的模样，足够温饱，一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 兵荒马乱的年代，事情做大了，就要到处跑，不止不安全，还像我一样，没办法陪着怀孕的妻子。」 「唔，先生也要做父亲了？真是太巧了。」 季九爷被这直肠子的小子逗笑，语气也轻快了些。 「我膝下，有两个儿子了，再过几个月，又要添一个小傢伙。」 「哎哟！您是真的有福气呀，要赶快回家，女人有了身孕，很辛苦，需要陪伴和照顾的。」 季九爷失笑，「你说得对。」 「您可是头一次来流城？这里很多新鲜玩意儿，出门在外，回家要给女人孩子带礼物。」 他一副颇有经验的样子，逗笑了季九爷。 赵滨找到季九爷时，就看见自家主子爷，坐在摊位上吃馄饨，还十分平易近人地跟摊主唠着嗑。 他走近了，纳闷的扫了眼那憨笑热络的摊主，继而坐在季九爷身边，低声道。 「来碗馄饨。」 摊主响亮的应了一声，起身去包馄饨。 聊天被打断，季九爷持着勺子看了眼赵滨，笑语轻慢。 「可还顺利？」 赵滨抿了抿唇，郁闷的嘆了口气。 「一言难尽……」 季九爷听着，反倒来了兴致。 「给你出出主意？」赵滨挠了挠头，低声道。 「宋渲有了身孕。」 属实意外，季九爷眉梢一挑，失笑出声。 「恭喜恭喜，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赵滨苦笑，「您就别打趣属下了，这可真难住我了。」季九爷不以为然，他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悠然道。 「这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有什么可难的。爷替你出面，到帅府提亲。」 「九爷！」赵滨哭笑不得，四下看了一眼，警惕的压低声道。 「且不论宋大帅和他的夫人，这事儿，单单让宋潇知道了，咱们也别想顺顺噹噹离开了。」 季九爷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眼，徐徐道。 「大丈夫，敢作敢当啊。不然，你想怎么办。」 赵滨张了张嘴，最终郁闷的闷下头。 这会儿，馄饨端了上来，主僕俩不再说话，各自低头用早膳。 离开时，季九爷在桌上多放了几块大洋。 两人熘达着回到洋楼，进院子就瞧见宋潇叉着腰从前厅出来。 季九爷脚步收了收，笑看赵滨，歪头道。 「爷倒是觉得，昨儿宋潇的提议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这孩子不是你的，你娶宋渲，宋渲愿意嫁，那就事儿成了。」 宋家看在赵滨甘愿戴帽子的份儿上，约摸不会太计较出身。 赵滨只觉得嘴里苦极了。 「不成，我是亲爹，就是亲爹。」 真这么做了，对宋渲和孩子也不公平。 季九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没别的法子了，只能……」 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了。 宋潇已经走到两人跟前，左右看了二人一眼，正要说什么。 却见季九爷突然抬脚，冲着赵滨就是一踹。 赵滨一个踉跄，跌在宋潇面前，两人撞个正着，给宋潇撞懵了。 只见季九爷慢吞吞卷了捲袖管，听他徐徐道。 「这是你大外甥的亲爹，你看着办吧。」 赵滨：「……」 宋潇：「……」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寂静了几秒。 赵滨眨巴眨巴眼，默默退了一步。 宋潇的狐狸眼幽绿幽绿，紧紧盯了赵滨两眼，随后看向季九爷，蹙眉道。 「你俩搞什么鬼？」 赵滨咽了口口水，飞快的扫了季九爷眼里，又想骂又不敢，忐忑的想转身就逃。 季九爷凤眸带笑，一副看戏的神情，嗓音幽幽道。 「你不是要找是谁搞大了宋渲的肚子？人就在你眼前，爷话说在前头，除了要他的命，其他的你随意。」 第355页 「九爷！」，赵滨快哭了，「您不能这么坑我啊。」 季九爷笑而不语，没理他，抬脚进了屋。 赵滨暗暗骂了声娘，再看宋潇时，头上汗都逼出来了。 他陪着笑脸，摆了摆手，和声和气的道。 「宋三爷，这事儿，我能解释……」 宋潇浓眉一斜，上下打量他两圈儿，面上神情暗晦不明。 「你开什么玩笑？宋渲看上你，眼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三爷我瞧着这么好糊弄？」 赵滨：「……」 话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过分？ 赵滨心里的忐忑松懈了几分，平添几分怄气。 「您就事论事，别侮辱人啊。」 他是不太配得上宋渲，奈何人家宋大小姐就是看中他呢？ 这么想着，赵滨舒了口气，干脆坦言道。 「萝蔔青菜各有所爱，我跟宋渲就是在一起了，她肚子里怀的是我的种，你……你不信也得信。」 第272章 老小子，一会儿有你受得 楚蕴娴是晨起跟着宋潇回来的，她简单收拾了个小包袱，从楼上下来，就见院子里两个人缠打在一处。 这大清早的，她看的愣了愣。 再看坐在沙发上的季九爷，正一脸淡然自若地看报纸，仿佛并不关心两人会不会被打伤。 「这……这是怎么了？」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没应她。 楚蕴娴看了他一眼，将怀里的包袱一扔，小跑着奔了出去。 园子里的花儿被糟践的不堪入目，宋潇正将赵滨压在地上，拳头砸的实踏实。 楚蕴娴眸子瞪圆了，急声喊道。 「三爷！别打了呀！」宋潇拳头顿在半空，喘了口气，侧头扫她一眼，沉声道。 「回屋去等着，爷一会儿来接你。」 言罢，他站起身，扯了扯身上军装，一把薅住赵滨衣领两人提起来，磨着牙道。 「你跟爷走，老小子，一会儿有你受得！」 赵滨鼻青脸肿，也不敢挣扎，老老实实跟着他走了。 楚蕴娴站在台阶上，紧张的握着手，看不见两人身影了，她不安的返回前厅。 「九爷，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季九爷合上报纸扔在一旁，站起身，捡起桌上的墨镜。 「跟你无关，你不必管。」 楚蕴娴欲言又止，又听季九爷淡淡问他。 「爷要回宁安了，流城境内，有什么稀罕玩意儿？你指个地儿给爷。」 这是要给家里带，多半是给乔绾。 「流城临着乌江河，海岸戒严前，附近很多洋人店铺，您可以去百货楼转转，东西与宁安城的大同小异，只是兴许有新鲜样式。」 季九爷点点头，戴上墨镜和帽子，负着手悠闲地去逛街了。 彼时，宁安城里。 乔绾收到东风送来的电报，说江篙带着军火走水路先行，约摸这两日就到，九爷和赵滨还要在流城耽搁两日。 这趟一切顺利，她心里松了口气。 回到季公馆，就使东风去叮嘱韩兆，提前部署港口准备接洽军火。 她用过膳，洗漱过，到隔壁去看两个儿子。 康安和阿满如今已经七个月，小兄弟俩坐的稳噹噹，偶尔因为抢一个玩具，就在床上滚来滚去。 康安脾气急，时不时尖叫，一副很厉害的模样。 阿满十分温顺，却也不怕他，甚至像是根本不理睬康安，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 乔绾看了一会儿，觉得小兄弟两个都是不吃亏的，不由笑了。 「康安手脚快，你们看好他，别让他欺负了弟弟。」 吴嫂连忙应声，「夫人放心，奴婢和秀秀都小心着呢。」 乔绾点点头，坐了一会儿，她觉得腰疼，便扶着明秋回了主屋。 这晚，她看帐目看到夜里十一点才歇下，睡到半夜，听见明秋在外敲门。 「夫人，主楼那边出事了。」乔绾撑着胳膊坐起身，点亮落地灯，轻声道。 「进来说。」 门应声而开，明秋碎步走到床边，握着手语声低促。 「听说天擦黑的时候，承叔带了人到四爷楼里，要使人送四爷和四夫人到苏省去。」 「四爷和四夫人不愿意走，说要和三少爷一起离开，嚷嚷着要见大帅。」 「大帅没理他们，让承叔带了人押着两人上了车。」 「谁知半路上，四夫人又哭又闹，四爷也跟着捣乱，搅合的司机没法开车，车子撞在了山壁上。」 乔绾闻言怔了怔，轻声询问。 「人没事吧？」 明秋摇了摇头，「眼下送回来了，都在主楼呢。」乔绾点点头，沉凝了会儿，低声道。 「我知道了，这事儿，明日再说吧。」 她大着肚子，深更半夜的跑过去，指定被四夫人一通针对。 何必找这种不自在。 明秋是觉得这事儿不算小，特地来说一声。 乔绾既然心里有了数，便也没再多说，明秋扶她躺好了，才轻手轻脚退出去。 翌日一早，乔绾从东南楼直接过主楼去。 大夫人正推着老元帅往园子走，见着她，大夫人温和一笑。 「你今日来得早，没出门去忙？」 乔绾清浅含笑，扶着腰跟在两人身边走，声线轻柔温顺。 第356页 「我一早听说了昨晚的事，故而过来看看，四哥四嫂都还好吧？」 大夫人闻言看了眼老元帅，嘆了一声。 「人倒是没什么事儿，你不用管这些。」乔绾微微颔首，看了季老元帅一眼，迟疑道。 「您怎么突然要送他们去苏城？是因为六嫂在那边安置好了？」 这是把苏城当做季家养老的地方了？ 老四两口子去了，还怎么隐瞒楚蕴娴的事。 季老元帅侧头看了眼乔绾，沉声道。 「送他们去苏省养老，是老九去流城之前与我商议好的。」 是九爷的决定。 乔绾月眸微动，心下顿时松了松，随即话语和缓道。 「九爷就快回来了，这件事您不好办的话，不如等他回来再处理。」 季呈耀被季九爷关着，老四两口子又怎么肯离开宁安城。 老元帅去做这件事，只会加深父子之间的误会。 季老元帅摇了摇头，轻笑一声。 「我还没老到什么也做不了的地步，这是件小事，昨晚我已经跟老四谈好了，今晚他们就会老实离开。」 乔绾月眸眨了眨，心道，老元帅定然是答应了老四两口子什么条件。 从季公馆出来，乔绾看着车窗外，思绪万千。 车子驶入街道时，她看向开车的东风。 「季呈耀还被关在兵府司吗？谁负责看管他的？」东风微微侧身，如实回道。 「有暗人全天候守着他，又有韩兆督促，训练和课业从不曾落下，九爷还特地给他聘请了私教。」 这哪是看犯人，分明是在培养后辈。 乔绾浅嘆一声，九爷道理都端的明白，只是对着身边的人总是狠不下心。 俞静雪下落不明，季呈耀留着，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我交代你件事，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能再有别人知道，你能不能办到？」 她突然这么说，东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他从后视镜看了眼乔绾，沉凝了一瞬，低声道。 「夫人请说。」乔绾抚了抚腹部，月眸微暗，细声道。 「季呈耀虽然是庶孙，但季家现今孙子辈里，他占了个长字。」 「老元帅一手养大他，祖孙情义自然十分深厚。」 「康安和阿满太小了，指望他们能知事，甚至替九爷分担，还需要很多年。」 「九爷顾及季家血脉，顾及叔侄情分，有意培养他，指望他有一日能迷途知返，替他分担。他若是有心而为，矇混众人耳目也并非不可能。」 「亲兄弟尚且为了权位自相残杀，我始终不相信季呈耀能醒悟。」 「若是有一日，我让你杀了他，你能不能不顾及任何人，替我做好这件事。」 东风既意外又诧异，他回头看了眼乔绾，只觉得她谨慎过头了。 不过，她为九爷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也并非不合常理。 于是，东风微微抿唇，沉声道。 「夫人放心，只要您下令，属下会替您办好此事。」 第273章 你还想做我宋家的大姑爷，你想得美 季九爷带着人在百货楼挑选礼物时，赵滨已经稳稳噹噹跪在了宋濂面前。 宋渲得到消息，匆匆赶到宋濂的书房。 她一跨进月洞门，就看见庭院里跪着个直挺挺的人。 走近了一看，赵滨绷着脸，眼眶也青了一个，鼻子里塞着纸团，唇角裂开。 两人对视了一眼，赵滨一脸淡漠撇开眼。 宋渲唇角抽了抽，又好笑又无语，抬手戳了戳他脸颊。 「你……你怎么搞成这副德性。」赵滨黑着脸，歪头躲开她，咬着牙道。 「你快别说话了。」 从跟宋渲在一起的头一天起，他就明白，自己迟早被这女人玩儿死。 看吧，应验了。 宋渲抿着唇忍了忍，清了清嗓子，站在赵滨身边，沖书房里喊道。 「宋老三，你出来，我知道人是你打的。」 书房里一片寂静，少顷，走出两个人。 宋大帅在前，宋潇在后。 父子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宋潇当先冷笑一声，碧色的狐狸眼瞥了宋渲一眼。 「是爷打的，怎么着，你心疼了？」宋渲抿抿唇，上前两步，据理力争道。 「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凭什么？」 宋潇懒得理她，白了她一眼，看向身边的宋大帅。 「父亲，也不用我多查了，看看她这副护犊子的反应，便知这事儿是真是假。」 宋大帅负手而立，冷眉沉脸，嘴角也下撇着，一脸的不悦和恼火。 他打量赵滨几眼，只觉得这货很是不堪入目，哪里就配得上他的长女？ 他气的沉了口气，负在身后的手捏了捏拳头，看向宋渲。 「你肚子里那个，是他的？」宋渲张了张嘴，眸子微动，硬声道。 「不是！」 赵滨顿时懵了，他猛地看向宋渲，对上她故作镇静的神情。 他唇角抽了抽，只觉得头疼，无奈道。 「你胡说什么呢？」 赵滨嘆了口气，扭头看向宋大帅，声线沉稳。 「是我的。」 宋潇嗤笑一声，低头点了支烟，靠在一旁廊柱上看好戏。 「渲儿。」 第357页 宋大帅沉着脸，厉声喊宋渲。 宋渲唇瓣抿紧，微微昂起下巴，一脸倔强，冷声道。 「父亲，这是个意外。」 「孩子是我的，身上也流着宋家的血，我会留下，但是赵滨……我反悔了，我不想嫁给他。」 赵滨闻言面露惊愕，瞪着眼看她，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胡说什么？」 肚子里揣着他的种，什么叫不想嫁给他？那她使这种手段吊他过来，就为了让他挨顿揍吗？ 宋渲用眼尾扫了他一眼，冷着脸道。 「谁胡说了？」 「你放心吧，孩子跟着我，自然也受不了委屈。反正你跟我在一起，本来也是被迫的，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我们谁也不要打扰谁的生活。」 赵滨嘴唇微张，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宋渲说的话。 那昨晚跟他过了一夜，还嚷嚷着让他娶她的人，合着是鬼吗？ 女人都这么善变吗？ 他一脑袋懵，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宋潇在一旁听的若有所思，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没吭声。 宋大帅眉心紧蹙，左右看了看两人，鹰眸里阴沉无波。 「我听潇儿说，你是季世延的副手。」 赵滨眼睑抬起看向宋大帅，微微颔首。 宋大帅沉了口气，抬脚走下台阶。 「东西两边现今是和平共处，本帅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管你当初是不是情愿的，现今，渲儿怀了你的孩子，是个男人，总不能让自己的种喊别人爹。」 「眼下，给你一个解决此事的办法。」 赵滨眉眼肃穆，「大帅请讲。」宋大帅垂眼看他，也没客气，直言道。 「入赘宋家，以后再不回宁安。」 宋潇闻言瞥了自家父亲一眼，暗道，这是嫁闺女，还是拉拢人？ 赵滨能跟在季老九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有他的长处。 父亲这是想砍季老九一条胳膊呀。 赵滨也没想到，宋大帅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他都做好了被羞辱甚至被打掉半条命的准备，总归宋家人不会不顾及季九爷的面子，就要他的命。 只是宋大帅看起来这么好说话，也实在反常呀。 让他离开宁安，不再效忠季九爷？ 「大帅，恕难……」 赵滨神情严肃，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渲清声打断。 「父亲，赵滨不能入赘宋家！我不嫁给他了！」 宋大帅脸色发黑，瞪了她一眼，低斥一声。 「不许再胡闹了，别的能由着你，这件事不行。」 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人搞大了肚子，当然是许给孩子亲爹最合适。 许给别的男人，谁能保证以后他不会揪着这点算帐？ 到时候他和夫人都老去了，宋潇这混蛋东西，能护好他姐姐？ 宋渲一脸气恼，心下几番思索，瞥了眼赵滨，干脆嚷嚷道。 「我不想跟他过一辈子，大不了，这孩子我不要了！」 「宋渲！」 赵滨忍无可忍，咬着牙吼了她一声。 「你到底又闹什么！」 「你吼什么吼？给你脸了？」宋渲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冷言冷语道。 「当初看上你，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你有趣罢了。你还想做我宋家的大姑爷？想得美。」 「我跟你说明白了，不许你再跟着我，你还找上门来，你什么意思？」 「以为我宋渲大着肚子，就非你不可？」 赵滨恨的牙痒痒，要不是碍于宋大帅和宋潇在，他得跳起来跟这说话不过脑子的娘们儿打一架。 过往他不过是秉着好男不跟女斗，她真以为他赵滨骨头软怕女人了？ 「孩子不要这种话，你给我收回去！」 宋渲心虚的咽了口口水，撇开眼不看他，而是梗着脖子对宋大帅道。 「您看见了，他不过是在乎他的儿子，哪是因为我？」 「从来对我没个好脸色，我凭什么嫁给他？」 「我不嫁了！」 宋大帅脸色阴沉极了，他不满的打量赵滨一眼。 赵滨是有苦难言，磕巴道。 「我不是，平日我不敢……」 「你闭嘴！」 宋渲厉声打断他，没好气的冷冷白了他一眼。 「平日你不敢？在宋家地盘上，当着我父亲的面你就敢了？」 赵滨被堵的差点呕血。 他真想问问宋渲，这到底是想干什么？ 就算是做戏，未免有点儿过了吧？ 宋渲压根儿不看他了，只看着宋大帅冷冰冰的道。 「我不管，我不嫁给他了。」 第274章 入赘是不可能的，但我必须娶你 既然如此。」 靠在廊柱上抽菸的宋潇突然开口，神情闲适，声线慢条斯理。 「大姐不愿意了，父亲总得尊重她，我看，这门亲事就算了，不如，卸他一条腿，给他赶出流城。」 赵滨唇角抽了抽，暗自骂了句娘。 妈的宋潇，好歹也是旧识，要这么狠？ 宋渲绷着脸没吭声。 宋潇扫了她一眼，掐灭菸蒂，踩在脚下捻了捻，似笑非笑道。 「总归是宋家大小姐，还不至于嫁不出去，没关系，孩子，我可以替你养。到时候一定让你夫家，什么也察觉不了。」 第358页 宋大帅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宋潇一眼，仿佛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宋渲眸色一暗，暗自咬牙，冷冷瞥了宋潇一眼，话语里颇为冷嘲热讽。 「倒也劳烦不了你，你还是把自己门前的事儿整明白了，再夸海口吧。」 「宋三爷风流成性，外室子女不知繁几，姓楚的能不能过门儿还不一定，就算过了门儿，处理这些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便宜儿女，也够你们头疼的了。」 「我的孩子，还是我自己养为好，免得沾染些舅舅的不良习性。」 宋潇听完，额角就开始突突直跳。 怎么着？心里不痛快又拿他撒气？ 直戳人心窝子，太不地道了吧？ 他再开口时，语气就不太好了。 「宋渲，现在怕不是议论我的时候，既然你不领情，老子还懒得插手呢！」 「父亲，你看着处理，若是拿不准主意，人我可带走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最后一句，宋潇是看着宋渲说的。 宋渲面若冰霜，冷冷扫他一眼，硬声道。 「总之，赵滨不可能入赘宋家，父亲看着办吧。」赵滨闻言，板着脸道。 「入赘是不可能的，但我必须娶你。」 宋渲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宋大帅沉着脸看了眼三人，只觉得隐隐头疼。 默了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神情微缓，看向宋潇，沉声开口。 「这是你大姐的终生大事，你去请你母亲回来做主。」 宋潇：「……」 所以，在父亲眼里，还是请母亲回来比较重要是吧？ 他耸了耸肩，无奈道。 「母亲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还得您亲自去请啊。」 宋大帅脸一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说完，宋大帅拂袖，转身进了书房，跨进门时又回过头来，指了指赵滨，冷冰冰道。 「把他先关起来，别在这儿碍眼！等你母亲回来再决定。」 于是，院子里三人面面相觑。 宋渲狠狠瞪了宋潇一眼，伸手扯了把赵滨，转身走了。 赵滨踉踉跄跄站起身，想跟着走，又迟疑不定。 宋潇慢吞吞踱下台阶，冷声道。 「不想戴镣铐，就老实跟着。」 赵滨磨了磨牙，跟在他身后离开书房。 出了月洞门，宋潇回身吩咐院外的大兵。 「给他关到柴房去，不许任何人探视。」 这个任何人说出来，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赵滨木着脸看他走远，老老实实跟着大兵往柴房走。 这边，宋潇一路出了帅府，独自驱车回到洋楼，接了楚蕴娴，便径直前往乌江河。 两人上了楼船，就瞧见甲板上摆了桌椅，走近了，金发披肩身量高挑的宋夫人，穿身墨绿色锦绣旗袍，正翘着腿躺在摇椅上，一旁吊着鱼竿，像是在钓鱼。 她面上戴着墨镜，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宋潇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吭声，于是回头，示意楚蕴娴先进去。 随即清了清嗓子，低轻开口。 「母亲？」 宋夫人眉心微蹙，动了动头面向他，依旧没说话。 宋潇抿抿唇，曲腿蹲在她身边，声线放轻。 「我找到搞大大姐肚子的人了，父亲请您回去，替大姐做主。」 宋夫人仿佛舒了口气，这才慢吞吞开口，嗓音慵懒而冷厉。 「她的事，哪轮得到我做主，他宋濂爱女如命，让他去管吧。」 宋潇碧色的眸底划过一丝无奈，盘腿坐在甲板上，单手支着下巴嘆了口气。 「他知道错了，已经催了儿子两次，让接您回去。」 宋夫人抱着臂，轻轻抵了下摇椅，随着摇椅的摇晃，慢声道。 「那他也太看得起你了。」宋潇唇角抽了抽，哭笑不得道。 「您就给儿子个面子，下了这台阶吧，再耗下去，您外孙都要出生了。」宋夫人无动于衷，冷声道。 「不给。」 宋潇：「……」 真是亲生的父母，才能这么玩儿儿子。 他默了默，调整了下心态，狐狸眸转了转，缓声道。 「成，你们俩较真儿，拿我当球踢来踢去是吧？得，我也不管了，宋渲的事儿，让她自己决定吧。」 「我来时就想好了，这趟请不回去您，父亲对着我更没有好脸色，我也不回去了，带着蕴娴顺江而下，飘到哪儿算哪儿。」 他说着，嘆了口气，准备站起身。 宋夫人歪过头来，声音冷冰冰。 「飘到哪儿算哪儿？谁给你的权利？干什么，离家出走还是抛父弃母？」 「你那些女人，谁给你处理？老娘管你的破事儿这么些年，可曾有过怨言？你就这么报答我？」 「生你有什么用？」 宋潇手肘一僵，随即又坐了回去，板着脸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家母亲。 「母亲，话不能这么说。」 「这么些年，兄弟姐妹四个，宋渲又疯又野经常找不到人，宋淋跟着个经商的跑南跑北几年不回个家，小沐仗着自己小，被你们两口子捧在手心儿宝贝疙瘩似的。」 宋潇指了指自己鼻子，怄气道。 第359页 「您再看看我，又要管老大的破事儿，又担心老二奔波在外受苦，还要时不时被小老四那个鬼机灵气的半死。」 「最重要的！」 他一拍手，哈笑一声。 「打江山是我，理朝政是我，调理家庭内部矛盾还是我。」 「哪次你俩闹不愉快，就可着我夹在中间左右奔波，儿子有多惨，您心里有数。」 「我太累了，我需要休养生息，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过过幸福的二人生活。」 宋夫人面朝着他，慢慢摘了墨镜。 母子俩如出一辙地碧色狐狸眼四目相对，默了默，她朱唇轻掀。 「少来这套，谁让你是儿子？」 「宋家不依仗你，能依仗谁？从小到大四个孩子，只有你的破事儿最多，最让老娘操心。」 宋潇一脸不服，张嘴就要反驳。 宋夫人抡着墨镜扔在他脸上，语气不容置疑。 「闭上你的嘴，吓跑了老娘的鱼。」 「滚回帅府去，喊你老爹亲自来请我。」 宋潇：「……」 第275章 这是实踏实的真金白银 宁安城…… 乔绾从茶店出来，东风正收到消息，说江篙带着军火已经到了码头。 她坐上车，低声吩咐。 「那就去趟兵工厂吧，我还从未去看过。」 每个月往兵工厂拨那么多银子，还从没见过里面到底什么样子。 东风应了声，亲自开车赶往兵工厂。 乔绾到的时候，一辆辆军用卡车正往里开，许久未见的江篙靠在一辆洋车前，叼着烟看众人忙活。 乔绾走近了，发现他依旧垂着眼，没察觉有人似的，像是在愣神。 乔绾歪头打量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在想什么？」 江篙猛地回神，侧头看是她，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乔绾眼里，他阴柔隽秀的眉眼微微怔愣，似乎晃了一下神。 她清笑一声，月眸弯了弯。 「你这趟辛苦。我不过过来慰问一下，好像吓着你了。」 江篙张了张嘴，视线触及她隆起的腹部，十分自觉地掐了烟，垂眼笑了笑。 「你怎么来了，大着肚子，趁季老九没在就乱跑。」 乔绾月眸微动，也没追问他方才在想什么，而是看了眼厂院儿里，清声道。 「九爷不在，我闲来无事便走走。江二爷回来的时候，九爷可说了何时回？」 江篙单手插兜，摇了摇头。 「离开有段日子，我该先回家瞧瞧，顺路送你吗？」 乔绾浅笑婉拒了。 「不必，东风会送我，二爷慢走。」 江篙唇角微勾，漂亮的桃花眼笑意清浅，低声告辞，转身上了车。 乔绾目送他走远，若有所思的看眼东风。 「你觉不觉得他有点……像是有心事。」东风默了默，低声道。 「这是他的事，与旁人无关，夫人也不必好奇，咱们进去吧。」 乔绾收回视线，总觉得江篙方才看她那眼，像是很复杂。 既然他方才不说，她也就没纠结太久。 乔绾扶着腰，慢吞吞转身往里走。 这批从查理德的私库抢来的军火，虽然是跟宋家五五瓜分的，但数量依旧庞大。 兵工厂有四大仓库，卡车都离开后，这些军火占满了一个仓库。 乔绾跟着东风走进仓库库门，傅渊博正带着人在清点。 东风主动上前打招呼。 「傅爷。」 傅渊博回头看见两人，随意的点了点头，接着指挥两个大兵将散落的几箱手炮归置在一起，这才举步走向乔绾。 他难得眉眼舒缓，带着几分笑意。 「这些可是笔天降横财，算下来，过去季老九购置一整年，也就是这么多东西，这是实踏实的真金白银。」 乔绾闻言笑了，抬手掀开一个木箱，里面躺着五支步枪，是崭新噌亮的德国毛瑟。 她双手托起一把，架在半空比划了比划，轻笑道。 「九爷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也高兴极了。」 她将步枪放回去，一边看向傅渊博。 「兵工厂的研究进展还是有些慢，大批量生产这么多也需要消耗资金时间和人力，这次收穫很大，可以调出一批枪枝来，给机械师做研究。」 傅渊博双手插兜，点了点头。 「你的重点放在生意上，兵工厂这边交给我和韩兆。」 他现今除却草春堂，能甩手给乔绾的店铺，几乎都脱手了。 这些生意都把控好，已经是乔绾的极限。 她低嗯一声，也没多留，呆了一会儿便带着东风离开了。 回到季公馆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车子停在主楼前。 乔绾下车时，正遇上大夫人在送客。 那贵妇人瞧着有几分面善，只是乔绾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好在大夫人一开口，便替她解了疑惑。 「绾绾，过两日楚家少爷成亲，楚夫人特地亲自跑一趟，请我们都去添喜。」 乔绾闻言，温笑颔首，正要说些场面话，对面的楚夫人却已经热情地当先道。 「听说大帅夫人最近一直忙着打理生意，您身怀有孕，要注意休养，到了大喜的日子，一定要前去吃杯喜酒。」 第360页 乔绾月眸笑弯，「多谢夫人关心，一定要去的。」 楚夫人连忙笑着点头，也没有多留，迳自告辞离去了。 目送车子走远，乔绾看向大夫人傅氏。 傅氏笑意微敛，伸手託了乔绾一把，示意她跟着，两人并肩上了台阶，她才徐徐道。 「楚家之前遭了贼，半夜里害了楚玉清，他是楚家唯一的儿子，现今瘫在床上行动不便，听燕璃说，一口牙都没有了，进食也困难。」 「楚家人想着让他早日成家，能诞下嫡子传宗接代。」 乔绾没见过这个人，但只听楚玉清的名字，便觉得一阵厌烦。 当初这人在外造谣她是非，被九爷逮着机会狠狠教训了一通。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是宋潇潜入楚家，给他整废了。 只是听大夫人这么说，便觉得要嫁过去的新娘子，未免太可怜，不由问道。 「哪户人家肯把闺女许给个废人。」 大夫人摇了摇头，神情温婉，语气有几分淡泊。 「总归跟咱们没关系。你现今每日忙的不见人影，原是没打算让你去，可巧她亲自登门走了一趟，言语间十分殷切，希望你能赏个脸。」 「楚家是江夫人的娘家，看江老爷子和江篙的面子，你方才既然应下了，到了日子不如就跟我一起去吧。」 乔绾微微点头，她如今毕竟是大帅夫人了，有些权贵大族间的应酬，是少不了的。 说着话，两人在前厅里落座。 「昨晚上，老四两口子已经启程去苏城了。」 大夫人低轻开口，说起这件事时，回头看了眼楼上，又接着道。 「老元帅答应了老四，只要他们老实去苏城养老，一辈子不出苏省，等三少爷成年，就调他去管苏江浙。」 季呈耀管苏江浙？ 乔绾闻言一怔，月眸微动，低嗯了一声。 大夫人看了她两眼，浅嘆一声。 「过了这个年，三少爷就十五了，离他成年还有三年，三年，能发生很多事。」乔绾眸色闪烁不定，低轻道。 「我知道。」 季呈耀是老元帅一手带大的， 他自然不希望孙子落得不好。 如今整个东边都是九爷的，苏江浙更是九爷起家的地方，势力的重心。 调季呈耀去管苏江浙，不过是名义上面子上好听。 老元帅这样做，绝大部分是为了替季呈耀画地为牢，让九爷对他手下留情。 也是变相的向老四许诺，不论如何，他会想办法保季呈耀一生平安。 只是有些人，不会老老实实按照为他铺好的路走。 大夫人欣慰一笑，缓声道。 「你是个明白人，不用我多说，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276章 一切都发生的，既突然又顺理成章 流城，帅府柴房。 入夜，宋渲从窗户翻进来时，就看见，赵滨背靠立柱被捆得结结实实，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她内勾外翘的狐狸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回身接过霂梧端着的托盘，然后走到赵滨身边。 将托盘里的饭菜搁在地上，随即绕到赵滨身后，替他解绳子。 赵滨睁开眼，冷着脸一言不发。 等绳子解开了，他揉了揉手腕，就地坐下，将托盘拽过来，端起碗筷就开始用膳。 宋渲垂眼看他，撇了撇嘴，将手里的绳子扔在地上，随即蹲在他对面。 她盯着赵滨打量了一会儿，小声问道。 「生气啦？」 赵滨垂着眼专心用膳，看都没看她。 宋渲忍着笑，干咳了两声，抱着膝盖缓声开口。 「我知道你不会入赘宋家，我是故意那么说的。这是给你表现的机会，要让我父亲知道，你非我不娶，对我用心，为了我漂洋过海追到这里，不畏惧刁难。」 「当然，他最终同意不同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把这些说给我母亲听。」 赵滨扒拉了口饭，依旧不看她。 宋渲暗自白了他一眼，蹲的腿麻了，干脆也坐下来。 赵滨手一顿，顿时搁下碗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身孕？」 宋渲被吼了一嗓子，怔了怔，随即自觉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干脆站着靠在了立柱上。 赵滨扫了她一眼，接着端起碗筷，低头继续用膳。 宋渲抱着臂看了一会儿，只能又主动开口。 「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来的？」赵滨沉了口气，硬邦邦问道。 「你怎么来的。」宋渲忍了忍笑，低声道。 「我父亲出府了，宋潇也不在，外头的人不敢拦我。」 赵滨冷冰冰哦了一声，像是根本不感兴趣。 宋渲抿了抿唇，接着又蹲到他面前。 「父亲去请我母亲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明天一早就会回来。」 「赵滨，我母亲这个人，在宋家是当家做主的，她同意的事，没有人能反对。」 「她总觉得我是宋家最叛逆的孩子，从小到大，我做的决定，她都是反着来。」 赵滨听到这里，夹菜的手一顿，终于抬眼看她。 宋渲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她留着一头少见的齐耳短发，喜欢穿军装，嘴巴厉害，做事雷厉风行，有主见又大胆，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第361页 但她无疑继承了宋家人出色的容貌，比一般人白的多，头发是浅褐色，眉眼轮廓冷艷而清晰，笑的时候十分明媚，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姑娘。 她现在就是笑着的。 「若是一开始我们就两情相悦，她会开始计较门当户对，会对你百般挑剔。」 「反之，她只要知道你可靠，又对我一片深情，我若是还执意不肯嫁给你，不管肚子里的孩子，她一定会生气。她一生气，就会逼我嫁给你，整个宋家都没人敢忤逆她拍板的事情。」 赵滨一脸复杂，他搁下碗筷，看着宋渲，无奈道。 「你早就想好了。」 这么算计自己母亲，也是天下头一份儿。 宋渲抱着膝盖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一点愧疚，甚至还安慰赵滨。 「你再忍一夜，熬过明天，就一切都好了。」赵滨默了默，深深看着她，低声道。 「宋渲，我从没跟你说过，我的事。」 这个姑娘孤注一掷似的，她都为了嫁给他动了这么多心思，又要替他生儿育女了，却从没打听过他的家世。 宋渲闻言，突然就安静了，她直勾勾盯着赵滨，眼里光泽清亮，像是在等他接着说。 赵滨知道，她对这个话题是感兴趣的。 他嘆了口气，站起身来，随即又拉着宋渲站起来，扶她靠在立柱上。 他垂着眼想了想，低声缓缓开口。 「我自幼不知父母，是在乞丐堆里长大的，旧朝亡国兵荒马乱的那几年，为了活着，我什么都做过。」 「后来我被抓去徵兵，机缘巧合遇见九爷，跟着他的时候，我一无所有。在季公馆的明争暗斗里熬过，在刀枪战火里拼过。」 「九爷对我有再造之恩，他把我和韩兆当亲兄弟，我不会也不能背叛他。」 说到这里，赵滨顿了顿，看向宋渲时的神情，是少见的肃穆和郑重。 「我只是个总军，你跟了我，是低嫁。」 「我唯一能答应你的是，对你好，对孩子好。只是你一旦嫁给我，日后……若是东西两边无法再和平共处，我只能……」 宋渲抬手打断他，狐狸眼里溢着笑，轻声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即便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不让你为难。」 她宋渲虽是女人，但她同样顶天立地，遇事明白道理，自有主意，不会蛮不讲理也不会哭闹撒泼。 赵滨点点头，像是舒了口气。 其实他到昨天为止，还没想明白，他跟宋渲之间，到底有没有爱。 从一开始在一起，两人就是稀里糊涂的。在他看来，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有了几次肌肤之亲后，他还是没搞明白宋渲对他的感情。 甚至没搞明白彼此之间的关系。 这个时候，又来了个孩子。 于是，他就这么稀里糊涂，非娶她不可。 一切都发生的既突然，又顺理成章。 赵滨觉得，自己除了按着天意走，仿佛也没有别的办法。 让宋渲嫁给别人？不要孩子？不负责任。 他赵滨做不出来，也不乐意那么做。 总归，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的，先娶了再说。 来日方长，他总有一天能理明白。 这天夜里，宋渲和赵滨在商量着，明日怎么过宋夫人的关。 另一边，乌江河的楼船上，宋大帅正登上了甲板。 宋潇从船舱里迎了出来，一对上一家父亲阴沉冷酷的眉眼，顿时就不想多说，只低着头引他进去，言简意赅道。 「母亲正在屋里，您自个儿敲门吧，儿子就先回避了。」 他还是带着楚蕴娴先走的好，免得一会儿他爹没面子，恼羞成怒迁怒他们。 于是，父子俩一上三楼，宋潇转身就进屋，牵了楚蕴娴，包袱都没收拾，径直离开了。 宋大帅站在走廊尽头的房门外，负着手静立了许久。 他绷着脸，神情变化不定，半晌，四下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在。 于是，抬手扣了扣门，轻咳一声，低声道。 「夫人，我进来认错？」 屋里没动静。 屋外的人等了一会儿，自动自发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277章 谁让你打脸的？你做事情过不过脑子 宋大帅关上门，侧头打量了一眼。 屋里静悄悄的，亮着两盏落地灯。 他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见帷幔后，紫衣窈窕的金发美人，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 他犹豫了一下，抬脚走近。 宋夫人从镜子里扫了他一眼，冷艷的眉眼带出几分嘲讽。 宋大帅尴尬的咳了一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玉梳，垂着眼小心翼翼替她梳头，开口时，语气颇有几分低声下气地意味。 「夫人也出来些日了，该回家了，家里没你，几个孩子都不成个样子。」 宋夫人单手支颐，半瞌着眼一副睏倦的模样，语气软媚慵懒。 「大帅抬举我了，我哪里管得了他们的事，有大帅替她们做主呢。我啊，一个人住的十分舒适。」 宋大帅嘆了口气，搁下玉梳，掐住她腰身将人提起来，放在梳妆桌上坐好。 两人面对面，他才苦笑一声，自动自发的揉捏她肩头，接着开口。 「我知道你气我忤逆你，夫人当日说不找到孩子的父亲，就不让渲儿留下孩子，我是心疼女儿，才一时说话重了。」 第362页 宋夫人抱着臂，白眼儿翻的风情万种，嘲弄道。 「她是你亲生的的女儿，不是我亲生的。」 宋大帅一时哭笑不得，「你又胡说什么。」 他是拿这女人，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次是我说话重了，我给夫人道歉。」 宋夫人撇开脸，十分不领情。 宋大帅牵住她手，好声好语的哄她。 「你若是不原谅我，回头再罚我便是，我都认。只是这会儿，渲儿的事，还等着夫人做决定呢，孩子的事重要，我的帐，回头慢慢算成不成？」 宋夫人心下好笑，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宝贝闺女。 见她总算有了笑意，宋大帅讨好一笑，低声道。 「等回府，夫人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这边宋大帅赔礼道歉的时候。 那边，宋潇带着楚蕴娴回了小洋楼。 送她回到房间，宋潇低声交代了两句。 「你在这里等一天，爷回去处理宋家的事，明日来接你。」 「三爷，我……」 「爷知道，你以后不会再见到那两个女人。」 楚蕴娴抿唇，心下柔软，默了默，上前抱住他。 「我让三爷为难了。」 其实，她不是不可以容下那两个姨太太，反而，是她们容不下她。 宋潇轻轻拍了拍她纤细的嵴背，碧色的狐狸眸十分温和，沉声道。 「不为难，是爷让你为难了。」 跟着他背井离乡，除了依靠他，她一无所有。 他曾负了很多女人，只是那些人，她们与他各取所需。 他可以负了任何人，唯独楚蕴娴，他不想负。 「三爷，准备把她们送去哪里？」 她是个传统的女人，只觉得一个女人离开了自己的男人，在这个世道，恐怕不会过得太好。 若是因为她，让别人后半生吃苦，她心里只觉得十分亏欠。 宋潇低头看她，对着她轻蹙的眉宇和眼底的复杂，低声失笑。 「爷会安置好她们，日后想要嫁娶，也会给她们嫁妆，替她们撑腰。」 「蕴娴，这件事跟你无关，你无需有心理负担。」 「是爷非要你，是爷抛弃了她们。」楚蕴娴勉强笑了笑，抓着她袖口，低轻道。 「我听三爷的。」 她只想能做宋潇的妻子，能与他相守。 人都是自私的，歉疚是一回事，但她没办法离开宋潇。 宋潇笑了笑，抬手轻揉她发顶。 「你啊，多跟乔绾学学，她要季老九，可是不择手段要撵走想靠近他的所有女人，你就是少这几分果敢，所以总被人欺负。」 楚蕴娴咬唇，细声反驳道。 「我跟绾绾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在宋潇看来，楚蕴娴和乔绾，同样孤苦无依背井离乡，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的男人。 可乔绾就敢做敢想，闯起祸来，有恃无恐的很。 若说她们哪里不同，约摸就是人的性格不同。 楚蕴娴没有那么多心思，也没有那么多手段和心机。 楚蕴娴欲言又止，心道，她倒是真想有乔绾那点心思和手段。 宋潇连夜赶回帅府。 宋大帅和宋夫人，是翌日九点多钟回府的。 春日的朝阳十分明媚，主院的庭院里花鸟深深，赵滨被两个大兵押着跪在了院子中央，抬眼看见了宋夫人。 金发碧眼与宋潇如出一辙，身量纤长高挑，像极了宋渲。 她穿了身烟紫色锦绣旗袍，外罩雪白狐狸毛领披风，站在廊道下，举着钗子逗笼子里的莺歌，举止间雍容与妩媚兼具，是个绝色美人。 赵滨下意识看了眼站在她身边，掂着鸟食的宋大帅。 他生的高大宽阔，站在那儿巍峨如山，两人站在一旁，宋夫人显得娇小纤细极了。 赵滨暗自咂舌，自己这未来岳丈，也是个奇人啊。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是很般配，当年宋大帅，也不知是怎么拿下宋夫人的。 他正心里感慨着，便听宋夫人徐徐开口。 「宋渲呢？」 一旁的嬷嬷连忙回道，「夫人，已经去请了。」 宋夫人没应声，将钗子随手搁下。 她转过身来，正面打量起赵滨来，幽碧的美眸平静无波，不知在想什么。 正这会儿，宋潇先走进了院子，他单手插兜，路过赵滨时，似笑非笑扫了他一眼。 上了台阶，廊道下摆着桌椅，他顺势坐在靠边的位置，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宋大帅将盛着鸟食的碟子随手搁在围栏上，淡淡扫了他一眼，只觉得很是看不顺眼。 「你母亲还站着，你眼里还有规矩吗？」 宋潇闻言神情一顿，无奈的搁下茶盏，重新站起身，规规矩矩唤了声。 「父亲，母亲。」 宋夫人没理他，顺势坐在了围椅上。 宋大帅踱步上前，伸手扒拉了他一下，语气冷冰冰。 「靠一边儿站着。」 宋潇：「……」 廊下就摆了两把围椅，这会儿宋大帅和宋夫人一左一右落座，没宋潇的地方。 他默了默，板着脸靠在了廊柱上。 赵滨将这番举动看在眼里，心下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第363页 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宋夫人这会儿打量完了，扭头看了眼宋潇，淡淡问道。 「你打的。」 宋潇眨了眨眼，抱着臂唔了一声。 宋夫人眼里尽是挑剔，冷声道。 「谁让你打脸的？给他揍成这样，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看不清了，你做事情过不过脑子？」 宋潇简直无言以对，哭笑不得道。 「母亲，这不是重点。」 揍他就是揍他，还管揍不揍脸？ 宋夫人纤长的腿轻搭，淡淡白了他一眼。 「睡了你姐姐的男人是什么品貌德行，这是重点。」 说完，她又打量赵滨一眼，显然十分不满意的蹙起眉。 「就这幅德行，宋渲当日，怕是喝多了吧？」 赵滨：「……」 第278章 疼你养你这么大，你胳膊肘往外拐，你好样的 宋夫人一脸的嫌弃，宋大帅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属实也觉得，这次长女的眼光，的确不怎么样。 赵滨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偏偏又不能说什么。 他忍了忍，组织了一下语言，在宋夫人再次开口前，先一步道。 「夫人，我理亏在先，自然也不能真跟三爷动手，这些伤，也是我应得的。」 宋潇闻言嗤笑一声。 「说得好像你动手，就能打过爷似的。爷告诉你，起先敢耍我，打你一通都是轻的。」 亏得他以为赵滨钟情宋渲，不在乎宋渲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准备撮合一把成全他。 合着他跟季老九，拿他当猴耍呢？ 宋潇想想就来气，只觉得当时自己蠢透了。 赵滨抿唇，低声反驳道。 「您这就冤枉我了，我哪敢耍您呢，起先就是您自己想当然了。」 是宋潇一开始就不觉得，宋渲会看上他，所以才误会了，这能怪他吗？ 宋潇气笑，指了指赵滨骂道。 「你丫还有理了？关了一夜，胆子又肥了是吧？还想打一架？」赵滨干巴巴假笑，摇头道。 「不敢，不敢。」宋大帅蹙着眉瞥了宋潇一眼，沉声道。 「你母亲在问话，你闭嘴，聒噪。」 宋潇再次被怼，无语的张了张嘴，最终嗤了一声，斜靠在廊柱上不吭声了。 宋夫人端着茶抿了一口，眼睑轻掀看向赵滨，语气淡泊清冷。 「听说你三十了，跟着季世延做事这许多年，不能是没点家底，为什么没个一妻半妾的。」 赵滨端正了神色，腰板跪直，如实回道。 「不曾遇上两情相悦之人，加之事务繁忙，故而耽搁了。」 宋夫人眸色动了动，搁下茶盏，朱唇扯了扯。 「两情相悦，你跟宋渲？」 赵滨抿了抿唇，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不瞒夫人，大小姐到宁安城以来，从始至终是属下跟随，照顾她日常生活和维护她在宁安城的安全，我与大小姐，是日久生情，情难自禁。」 宋大帅听的脸色一黑，转而问宋潇。 「你怎么办事的？你姐姐是女儿身！你为何放任季世延给她安排个男护卫？」 无辜又被迁怒的宋潇，顿时气的翻了个白眼。 「父亲，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拿我撒气？我招谁惹谁了？」 宋渲自己就像个男人，她眼里有过男女有别吗？ 宋大帅见他顶嘴，还要训两句，被宋夫人冷冰冰打断。 「你闺女离开的时候若是肯带着霂梧，会出这样的事吗？她自己不乐意，谁能故意给她安排，少在这儿借题发挥。」 宋大帅被怼了，颇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嘴，也没敢跟自家夫人顶嘴，只得不耐的瞪了宋潇一眼。 宋潇无语至极，干脆绕开他，走到宋夫人身后去。 父子俩消停了，宋夫人看向赵滨，言归正传。 「我可是听说，宋渲无意嫁与你，两情相悦……笑话。」 「我生的女儿，我清楚，她从小就比弟弟妹妹难管教，心是野的，做事情全凭喜好不管对错，心性也最难琢磨。」 宋大帅听着，暗自扫了自家夫人一眼，他就是觉得长女最像夫人，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宋夫人的话还在继续。 「你这幅德行，的确是不怎么入目，她肯跟你搅合在一起，要么是酒后乱性，要么是你做了什么，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正说着话，宋渲慢吞吞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她先是看了眼赵滨，随即又看向宋大帅和宋夫人，懒洋洋地唤了声。 「母亲，父亲。」 宋大帅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嬷嬷。 「给大小姐搬个凳子来。」 这句，换了宋潇一个白眼。 嬷嬷应声，连忙要吩咐人去搬凳子。 宋夫人没理他们，看了看宋渲，淡声道。 「你来的正好，我问你。你说你不嫁给他，是做给我看的，还是发自真心的。」 宋渲正要开口，宋夫人又厉声打断她。 「我只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再答我。」 「因为你的事，搅合的大家都跟着费心，你要做母亲了，别再把自己当个孩子，说话做事前考虑清楚了。」 「若只是做给我看的，大可没必要，若是弄巧成拙了，回头你再大着肚子跟别人私奔，我宋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第364页 「若是当真不想与他再有瓜葛，也好办，撵他走，孩子打掉，日后你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这番话雷厉风行，不容置疑。 赵滨看了宋渲一眼，只觉得他们的法子怕是不行了，宋夫人，根本不是宋渲能算计的了的。 宋渲不说话，宋夫人盯着她看了会儿，随即端起茶盏，微微颔首。 「你不吭声，是拿不定主意？」宋渲抿了抿唇，看向宋夫人时的眼神倔强，清声道。 「母亲问我想怎么样，不如直接告诉我，您想让我怎么做。」宋夫人饮了口茶，垂着眼没看她，慢条斯理道。 「我自然不愿你受苦，但也要尊重你的意愿。」宋渲面无表情，淡淡道。 「我要留下孩子，但是赵滨不能入赘。」 宋夫人没接话，而是看向宋大帅。 果然，宋大帅一脸不悦，恨铁不成钢地斥责道。 「合着你折腾半天，还不是要嫁给他，你这是逗你老子玩儿呢？」 昨日装的还挺像的，害他觉得自个儿闺女太不像话。 搞了半天，给他玩儿心眼儿，就是为了不让这小子入赘，也要嫁给他。 宋大帅气不过，又捨不得骂闺女，只能把气撒在赵滨身上，粗着嗓子骂道。 「就他这幅熊样！让他入赘都是瞧得起他，还想娶走我宋家长女？老子给他脸了？」 宋夫人揉了揉眉心，不耐地打断他。 「说话就说话，你嘴巴干净点行不行？」 这种匪气，几十年都压不住，粗俗。 宋大帅梗着脖子忍了忍，指着赵滨与宋夫人道。 「我看这货，还不及淋儿找的那个会经商的小白脸儿，至少那个，长的眉清目秀嘴巴还甜。」 赵滨：「……」 宋渲闻言顿时不服气了，张嘴就道。 「赵滨能带兵打仗，跟父亲一样是军人，哪里不及那个小白脸！」宋大帅被顶了一嘴，没好气道。 「少拿这货跟老子比！他能带别人的兵，跟你老子干仗！疼你养你这么大，你胳膊肘往外拐，宋渲你好样的！」 宋渲不服气极了，「我……」 此时，宋夫人冷笑一声，打断父女俩的嘴仗。 「行了，你自己宠大的闺女，不像话也是你惯的，现在撒的哪门子脾气，活该。」 宋大帅脸黑如碳，气的眼睛都要喷火了。 靠在一旁看戏的宋潇，这会儿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宋夫人看了眼宋渲，又看向没吭声的赵滨，冷声道。 「我倒不怕宋渲受气，她天生就不是个会受委屈的人，倒是你……好自为之。」 赵滨与宋夫人对视，听完这句话，莫名觉得嵴背发毛。 第279章 宋家姐弟几个，情分是真的微薄 从帅府出来的时候，赵滨还觉得一脑袋云里雾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看向身边的宋渲。 「就这样？」 宋渲挑了挑眉，「哪样？」 赵滨眉心紧蹙，一脸严肃。 「我都做好了准备被羞辱被鞭挞，揣了一肚子话要说给你母亲听，就这么完了？」 他以为他至少要脱一层皮的。 结果，宋夫人直接一句。 不入赘可以，婚也不用订了，她肚子等不起，人你带回去吧。 就这么打发了？ 宋渲面上神情微微不自然，她也没想到，以为要跟母亲斗智斗勇。结果，她好像什么都看得明白。 「你是做好了准备要再挨一次揍，没有挨打，是不是挺失望的？」 宋潇戏嚯的笑语从背后传来，两人回头，见一辆洋车开过来。 宋潇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他伸了个懒腰，上前拍了拍赵滨的肩，似笑非笑道。 「要不，爷成全你？」赵滨唇角抽了抽，挥开他手，皮笑肉不笑道。 「不必，谢了。」 他一脸的不友好，宋潇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转而看向宋渲。 「你也不用谢我啊，做弟弟的，看在大外甥的面子上，帮你一把，都是应该的。」 昨日宋渲当着宋大帅的面，好一通欲擒故纵，他一眼就看明白了。 要说宋家，父亲疼女儿，母亲偏儿子。 他在母亲面前推波助澜一把，顺手的事儿。 宋渲微微一怔，随即眉心蹙了蹙。 「你帮我？你有什么目的？」她就怀疑，母亲怎么会一清二楚，一句不多问。 居然真的是宋潇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 宋潇啧了一声，转身打开车门。 「走吧，送你们一程。」 赵滨和宋渲对视一眼，犹豫了一瞬，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宋潇驶动车子，车子离开巷口，他才徐徐开口。 「你到底是我大姐，嫡亲的姐弟相互帮助，这是父亲母亲最想看到的，不是吗？」 更何况，宋渲如果嫁去宁安城，离他远远的，他求之不得呢。 他要是没所求，宋渲才觉得奇怪。 她抱着臂，白了宋潇后脑勺一眼，冷声道。 「少扯这些没用的，有屁快放。」宋潇从后视镜扫了她一眼，直言道。 「你要嫁赵滨，我帮你了，我要娶蕴娴，你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宋渲嗤笑一声，「我就要嫁去宁安城了，还能怎么帮你。」 第365页 「你是不大顶用了，但是还有宋淋和宋沐啊，你跟宋淋一直有联繫，你帮我说服她，让她回来一趟。」 要说宋家谁跟宋潇最不对眼，还真不是宋渲，而是宋淋。 宋渲闻言只觉得好笑，她歪头看宋潇，抱着十分看好戏的态度。 「你确定要让老二回来。」 宋淋怕是不把楚蕴娴整死，都不错了。 宋潇啧了一声，将车子靠在码头边，回头看宋渲。 「都各自成家了，不是孩子了，抛却过去的恩怨不提，是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渲白了他一眼，一脸不屑。 「少跟我扯这些。活该，谁让你当年让人把董无烬抓了卖去窑子的。」 宋潇也不恼，继续跟她讲道理。 「谁还没个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再说了，那小白脸不是最后也没事儿么。」 「别怪我没提醒你，老二因为这事耿耿于怀，恨不能剥你层皮，才这么多年不肯回家。」 宋潇噎了噎，所以，他爹这么多年越看他越不顺眼。 赵滨在一旁听戏听的来了兴致，十分敬佩地看着宋潇，感慨了一句。 「宋三爷年轻的时候，是真的英勇啊。」 自家姐弟，都玩儿的这么狠。 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是个狠人。 宋潇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没你的事儿，少掺和，老子帮你娶了媳妇儿，你不说谢爷？」 赵滨闻言挑了挑眉，看了眼身边的宋渲，假笑一声。 「我是有心无力，我做不了主。」 宋潇顿时一脸鄙夷，看都懒得看他了。 他默了默，再开口时，语声沉稳神情端正。 「如今，我也定了心，有了心上人，也明白宋淋当初的执拗，同样理解你的倔强。 过去的事儿是我不对，我当初太混了，考虑不周全，等她回来，我自然会亲自给她和董无烬赔礼道歉。」 「她的事，虽然没人再提，但一直是父亲母亲的心结。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是父亲母亲最想看到的。」 宋渲听了半晌，眸色复杂的看着宋潇，冷冷开口。 「少在这儿惺惺作态的，你还不是为了楚蕴娴？」 「帮了我，又想化解了跟老二的矛盾，维繫家庭和睦，不过都是想做给父亲母亲看，父亲母亲心软了，好让楚蕴娴顺利过门，日后都没人给你们使坏罢了。」 「说到底，心里还不是想着，我们再也不回宋家，没人碍你的眼才好。」 宋潇：「……」 赵滨闻言，左右看了姐弟俩一眼，心下有些好笑。 亏得他方才听宋潇一席话，还有些被他打动了。 合着，宋家姐弟几个，情分真的微薄，是不可逆转的。 真是笑死人了。 宋潇沉了口气，干脆也不给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直接没好气的道。 「反正你帮我联繫宋淋，让她回来，剩下的我自己办。」 宋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接开车门下车。 赵滨见状，连忙跟着她下车。 宋潇趴在车窗上喊话。 「你别忘了，还得指望我去给你送嫁！别做太绝啊！」宋渲忍无可忍，回身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放，心。」 宋潇笑了笑，升上车窗，一脚油门走了。 赵滨抱着臂，目送车子走远，扭头看宋渲，对上她冷冰冰的脸色，不由笑道。 「你这是被他拿捏了，忍得了这口气？」 反正他是忍不了，挨得这顿揍，迟早有一天得从宋潇身上讨回来。 宋渲冷笑一声，扭头往码头走。 「你以为我稀罕他给我送嫁，不过是担心他贪墨我的嫁妆。」赵滨唇角抽了抽，跟在她身后道。 「堂堂宋家少帅，不能这么抠唆卑鄙吧？你们这姐弟之间，未免把彼此想的太矮了。」 宋渲不以为然，嗤笑道。 「谁跟他是姐弟。」 赵滨无言以对，摇了摇头。 成吧，虽然他也不想有宋潇这么损的大舅子。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船，季九爷正坐在甲板上晒太阳，他戴着墨镜，一手捻佛珠，十分悠闲自在。 听见动静回过头来，扫了两人一眼，低笑道。 「还挺准时的。」 再晚半刻钟，他就吩咐人发船了。 宋渲理都没理他，径直进了船舱。 赵滨单手叉腰，摇着头嘆了口气，走到季九爷身边，苦笑一声。 「您是真的不打算管属下死活啊。」 季九爷薄唇上扬，躺在躺椅上舒了口气，声线慢悠悠。 「最次你也死不了，何况她肚子里揣着你的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滨属实想说一句，简直薄情寡义，丧心病狂。 这是办完了事儿，他就没用了？ 亏得他忠心耿耿。 第280章 这个世道，权势就是这么至关重要 楼船漂在海上时，远在宁安城的乔绾，正准备跟着大夫人一起，去参加楚家的喜宴。 两人先后上车，她拆开东风递上的电报，知道季九爷这两日就能抵达宁安，不由笑了笑。 大夫人看了她一眼，没多问。 乔绾一边将信塞回去，一边缓声道。 第366页 「九爷就要回来了。」 大夫人闻言，温笑点头，看了眼乔绾隆起的肚子。 「你这胎还有三个多月就要生了，老九这次回来，但愿别再往外跑，也让你好好歇歇，养养身子。」 乔绾知道，她这是又在提醒自己，不该这么奔波。 她笑了笑，低嗯一声，也没多言。 后面两人一路无话，车子抵达楚府外时，已经人声鼎沸。 乔绾和大夫人先后下车，楚夫人已经亲自迎了出来，十分热情的引她们进府。 待客厅里坐满了豪门女眷，众人一通寒暄过，依次落座。 乔绾毕竟年轻，参加这种场合也少，故而也与她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只坐在大夫人身边默默听着。 秦燕璃来时，从这些妇人的八卦里，她大概已经听明白了，楚玉清这桩婚事的内幕。 然而乔绾并不太感兴趣。 她跟秦燕璃相携着离开待客厅，走到院子里人少的地方，低声说着话。 「今日怎么不见江夫人。」 「听说江娇娇快生了，江夫人早几日便离开了宁安城。」 久未听闻这个名字，乔绾险些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她略略诧异，看向秦燕璃，轻声道。 「我也不曾多打听，你后来给她医治过，她身体怎么样了？」 秦燕璃好笑的看她一眼，四下打量一圈儿，挽住她臂弯，掩着帕子悄声道。 「你下的手，我教的你针法，这种程度，大罗神仙来了，也难回还呀。她那日，是给抬着出城的。」 这么说，出嫁时也是抬着的？ 乔绾略略尴尬的掩了掩帕子，声音轻细。 「这夫家，倒也是个奇人。」 娶了如此妻子进门，却还能这样快便有孕。 秦燕璃笑嘆一声。 「不是碍于江家的施压，谁能娶她进门，娶进来，就得伺候一辈子。」 「换言之，既然娶了她，生个与江家有血缘的孩子，岂不是更有依仗些。」 自古以来登高攀门的，求钱财求权势求光耀门楣，暗地里什么阴私都能受，什么委屈都能忍。 乔绾嘆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正这会儿，楚府外鞭炮吹奏声响起，是迎亲的回来了。 秦燕璃挽着他往回走，低声道。 「这会儿她们都出来凑热闹，咱们避进去，免得人多，一会儿冲撞了你。」乔绾忍俊不禁，一边跟着她往回走，一边笑道。 「我大着肚子，原是不该来凑这热闹，可楚家夫人亲自去季公馆一趟，被我撞个正着，九爷不在宁安，场面上，我还是要替他做的。」 秦燕璃清浅含笑，没说什么。 走到待客厅外，两人正与出来的大夫人傅氏碰个正着。 她看了两人一眼，叮嘱着秦燕璃。 「你照顾好绾绾，一会儿开席了，我使人来唤你们。」 两人应了声，目送一行人走远，才相携进了待客厅。 厅里静下来，乔绾和秦燕璃坐在一起说体己话。 没一会儿，听着外头吆喝，像是新媳妇儿进了门。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一阵喧譁声。 乔绾与秦燕璃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往外看。 东风站在廊道下，拦住了来禀话的婢女，随即走进屋，神情淡漠平静，低声道。 「喜堂里新娘子哭闹起来，要撞柱子，堂怕是拜不成了。夫人，大夫人派了人来，说趁着没乱，让咱们先回吧，若是一会儿见了血，也不太吉利。」 乔绾也没想到，楚家逼个亲，怎么还没处理好新娘子的心情。 当着整个宁安城权贵，这面子实在不太好看。 她本也无意多呆，便点点头，由秦燕璃扶着往外走。 出了院子，离拜堂的前厅还隔着两个门，便听到了里头的哭闹声。 秦燕璃嘆了口气，低声道。 「也是个可怜人，若非迫于楚家权势，也不能嫁进来。」 乔绾没说什么，几人默默离开楚府，车子已经等在府门外。 秦燕璃扶着乔绾正下台阶，便见一少年神色沉怒，举着枪疾步跑来，沿着台阶一路而上，与乔绾几人擦肩而过。 他身后，追着七八个穿黑色学院服的学生。 秦燕璃瞧见一人，连忙伸手拽住他。 「羌吴！你怎么在这儿？你们干什么？」 羌吴神色不安，蹙着眉看了几人一眼，一边扒开秦燕璃的手，一边急声道。 「我回头再跟大姐解释！」 说完，急匆匆跑了进去。 乔绾与秦燕璃对视一眼，连忙吩咐东风。 「快去看看，别闹出人命了，大夫人还在里头。」 东风点头应了，转而从暗处唤了个暗人来，看着两人上车，这才急忙返回楚府。 然而，他跨进府门时，乔绾和秦燕璃已经听见两声枪鸣声。 车子驶出街道，秦燕璃还一脸不安的往回看。 乔绾见状，轻声安慰她。 「想来拿枪的那学生，与羌吴是同窗，你放心，楚家就算拿别人说事，也不敢动羌吴的。」 秦燕璃闻言嘆了口气，微微颔首道。 「这孩子，从小就闹腾，如今好容易借着保护十四小姐的由头，给他困在了学院里，竟然还能遇上这种事，怎么就没个闲？」 第367页 乔绾也不好说，只笑道。 「半大男孩子，打打闹闹不一定是坏事。」 两人回到季公馆，没等太久，大夫人便回来了。 她先是看了秦燕璃一眼，随即坐下，缓声道。 「是新娘子的弟弟，家里之前一直瞒着，今日碰巧被撞上了。倒也没出多大的事，只是碍着楚家的面子，那学生被关进牢房里，这事儿过一阵也就过去了。」 乔绾便明白，即便闹了这一出，那姑娘还是得做楚家的媳妇。 这个世道，权势就是这么至关重要。 对于楚家来说，兴许只是被宁安城这些人笑话一阵，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可对于那个可怜的姑娘，后半生就这么一眼望到了头。 而那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学生，进了这趟牢狱，怕是日后再难有出头之日。 她想的入神，以至于秦燕璃告辞起身，才回过神来。 送她出了门，乔绾带着东风往东南楼走，少顷，轻声问他。 「秦家学院有傅家的关系在，往年徵兵，学院里的学生也是有优势的吧？」东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这个，只是如实回道。 「如今不比过往抓壮丁充军，徵选新兵也是要通过许多考核。」 「学院的学生的确要比农人有优势。不过，这些孩子接受过新文化教育，绝大多数都嚮往外面的世界，很少人有心思入伍。」 乔绾点点头，没再多问。 第281章 只求你如愿了，能不能闭上嘴 第三日傍晚，楼船抵达宁安城码头。 细雨如雾，季九爷一下船，就瞧见大兵围岸，洋车停在不远处。 东风举着油纸伞，伞下的小美人儿远远望见他，便举步走过来。 她穿身儿烟青色旗袍，外罩雪白的狐狸毛领大衣，一手抚在圆滚滚的肚子上，如画的眉眼间笑意温软。 「九爷。」 离得近了，季九爷凤眸柔和，一手接过伞，一手将乔绾揽进怀里，带着她往车的方向走。 「这个天儿，你还出来做什么，在家等便是。」 乔绾偎在他臂下，微微昂头看着他，笑的月眸弯弯。 「正巧去了趟茶店，顺路罢了。」季九爷笑了，垂眼看她，无奈训道。 「趁爷不在，不老实养身子，又带着小傢伙四处奔波？」 乔绾抓住他衣摆，抿嘴笑着没吭声。 赵滨和宋渲不远不近跟在二人身后。 眼瞧着两人依偎在一起，低声笑语的亲昵模样，只觉得又腻又酸。 宋渲摇了摇头，唇角微勾，低声打趣道。 「也是个雄霸一方的人物，见了媳妇还不是一样得弯腰。」 赵滨闻言失笑，歪头问她。 「你可是忘了你父亲了？」 在他看来，雄霸一方的宋大帅，在宋夫人面前，腰板儿也没有多硬气。 宋渲抱着臂，白了他一眼。 赵滨顿时撇嘴，得，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世道，是不一样了，家宅里，女人都比男人有地位。 季九爷和乔绾自然不知道身后两人的议论，事实上两人压根儿没理别人，先后上了车，便径直离开了。 车上，乔绾挽着季九爷臂弯，靠在他身边，手被他握在掌心，两人一路都没开口。 直到车子驶入季公馆，季九爷牵着乔绾回到东南楼，一路没停进了屋。 将房门关上的那刻，两人十分默契地相拥，唇齿便纠缠在一处。 随即，乔绾只觉被他打横抱起，几瞬后两人便倒在了榻上。 男人微微后退，呼吸温热，贴在她唇上，嗓音已经哑的不像话。 「成不成？」 她微微抿唇，忍着面颊滚烫，眼睑轻颤，低弱嗯了一声。 季九爷闷笑两声，手速又急又快，在她清丽的眉眼间啄吻几下，贴着她耳边悄声道。 「不舒服就说话，嗯？」乔绾羞赧失笑，推了他一把，细声哼道。 「只求你如愿了，能不能闭上嘴。」 季九爷凤眸里的笑意渐浓，歪头吻她，唇瓣相覆间，笑语戏嚯。 「让爷闭嘴的法子，只一个，夫人知道是什么。」 乔绾咬唇，月眸笑弯，抬手挽住他脖颈，主动吻他。 季九爷笑的胸膛震动，三下五除二，布帛撕裂声便在寂静中响起。 乔绾又气又无奈，素手掐着他手臂。 「新做的衣裳！」 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毛病，一急了就没耐心，一没耐心就开始糟践她的旗袍。 男人不以为然，甚至勾了勾唇，笑意邪肆，有恃无恐地道。 「新的旧的，穿与不穿，不都是给爷看的？」 乔绾气笑，这是什么歪理？ 「无赖……」 「做新的赔你。」 重逢的小夫妻，蜷在床褥间耳鬓厮磨，笑语呢喃。 …… 明秋来敲门时，已经是月明星稀时。 季九爷换了身松垮的真丝短褂长裤，打开卧房的门，站在门缝里看她。 屋里没点灯，静悄悄地。 明秋连忙垂下眼，声线压轻。 「九爷，主楼那边催了两次，唤您过去用膳。十四小姐和羌吴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了。」 季九爷默了默，从屋里出来，轻轻合上门，一边往外走，一边淡淡问道。 第368页 「什么事。」 他回来不去主楼用膳，也不是头一次，天都黑了还催，这是有事要说。 「说是学生们连夜围在兵府司外，惊动了报社和记者。」 季九爷回头扫她一眼。 明秋连忙把昨日楚家的事，言简意赅的复述了一遍。 等季九爷下到一楼时，羌吴和季宝凝已经站起身迎上前。 「九哥，你快下令放了他吧，他是学生会的代表人物，书院里的名人，现在所有学生都罢课了，再这样下去，他们要游街了。」 季九爷扫了两人一眼，眼尾视线里，竟还在院子里瞧见几个学生。 他冷着脸，踱步走到沙发前落座，点了支烟，开口时声线淡漠，也没刻意放低声音。 「书院供你们读书，丰富知识，学道理，开阔眼界。你们却只学会聚众闹事，威胁人？这跟小孩子得不到想要的，就跟父母闹绝食，有什么区别？」 「洋人的算盘打到国家后院儿了，爷养兵是用来保家卫国，不是用来替你们父母管教孩子。口口声声嚷嚷着知识强国，依仗你们这份冲动，就能强国？」 季宝凝被训了，闷着头鼓了鼓腮，看了羌吴一眼。 羌吴在顶头上司面前，比她还束手束脚。 他摸了摸帽檐儿，吭哧道。 「大帅，大家……大家也是同窗情谊深厚，况且……况且这次确是楚家以权压人。」 季九爷弹了弹菸灰，长腿轻搭，靠在沙发背上，淡淡盯着他。 羌吴触及他深黑无波的视线，顿时头皮发麻，话都咽了回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楚家以权压人，怎么不压别人？难道不怪他父母卖女求荣？」 这句话，没法反驳。 这会儿，赵滨也已经衣冠整齐，从房间走了出来。 路过前厅门，他打量了眼院子里几个学生，男女皆有。 走到季宝凝和羌吴身边时，他不由摇了摇头，低声道。 「律法有明文规制，身无军籍，平民未满十八岁严禁持枪，何况还持枪闯入私府闹事，触犯了律法的事儿，十四小姐来求九爷，是让九爷包庇吗？」 赵滨说完，指了指门外。 「何况，这是季公馆，大帅府邸，您就这么随随便便带外人进来了？这不是胡闹吗？」 季宝凝眼眶都红了，小心翼翼看了眼季九爷，细声道。 「九哥，他们都是学生……」 没有危害性。 季九爷掐了烟，唇角勾了勾，淡淡道。 「一肚子不满与怨怼，不讲规矩，知法犯法，还聚众闹事威胁军统的学生。」 被他这么一说，季宝凝和羌吴更说不出话了。 季九爷懒得跟几个孩子耗着，他站起身，绕过沙发，往楼上走。 「你去一趟，叫上韩兆一起，处理好这件事。」 「别让那些报社和记者乱攀咬人，兵府司的威严，不容任何人触犯。」 赵滨应了声，给季宝凝和羌吴使了个眼色，转身往外走。 出了院子，几个学生纷纷上前，围在羌吴和季宝凝身边，盯着赵滨看，谁也没吭声。 赵滨喊了几个大兵来，叮嘱了送他们回去。 羌吴欲言又止。 「总军……」 第282章 当时，也想着，可惜你不在 赵滨不耐烦，啧了一声，没好气的看了羌吴一眼，一通训斥。 「书都读到嘴上了，没进脑子里是吧？老子都亲自出马了，还不够？」 羌吴缩了缩头，嘿笑一声没敢顶嘴。 季宝凝和几个女学生对视一眼，抿着嘴笑，低声道。 「我知道九哥和赵哥，你们都是嘴硬心软，尤其是赵哥你……」 赵滨摆摆手，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打住打住，十四小姐也不用给属下灌这种迷魂汤。」 他说着，转身往外走，几人连忙跟上。 「这次本是小事，兵府司是按规矩办事，楚家再有能耐，手也伸不到兵府司的大牢里，那小子丢不了命，顶多是关几日。」 赵滨说着，心下就来了气，回头扫了几人一眼，语气也不好了。 「倒是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简直是火上浇油，威胁兵府司有什么用，胳膊还能拧过大腿吗？」 「尤其是十四小姐你，这不是给九爷添乱吗？」 季宝凝皱了皱鼻子，握着手没吭声。 赵滨的训斥还在继续。 「日后遇事，都多过过脑子，凭着一腔孤勇，只会连累别人。」 「就事论事，牢里那小子，闹这一通有什么用？楚家那个新娘子，本来若真不愿意，大不了一死了之，现在倒好，被人拿捏住了，怕是寻死都不敢，岂不是更可怜。」 「你们啊……太嫩了，读那么多书，不懂何为学以致用，白读。」 乔绾醒来时，是凌晨五点钟，屋里没人，她便起身寻出来。 外室里，季九爷正听赵滨的回话，见她出来，便打断了赵滨。 「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赵滨闭上嘴，应了一声，向乔绾行了个军礼，抬脚走了。 房门关上，乔绾笑了笑，随口问道。 「九爷刚回来，又出什么事了？」季九爷牵了她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轻描淡写道。 「楚家婚宴上的事，书院的学生们罢课，围在兵府司外，赵滨和韩兆已经解决了。」 第369页 言罢，凤眸带笑，捏了捏掌心的素手， 「怎么醒这么早？又惦记着要出去忙？」 乔绾抿嘴笑了笑，难道能告诉他，自己是被饿醒的？ 她挽住他臂弯靠在他肩头，软声道。 「我是心里惦记着，担心九爷又走了，你不在，我睡不踏实的。」 突如其来的甜腻，逗笑了季九爷。 他眼睑低垂，盯着乔绾打量两眼，眸色微深，笑语低柔。 「一大清早的，给爷灌迷魂汤？昨儿晚膳都没来得及用，饿不饿？」 乔绾下巴抵在他肩头，月眸笑弯，皱着鼻子道了声饿。 两人相视而笑，季九爷在她眉心吻了吻，牵着她起身往里屋走。 「换身儿衣裳，带你出去吃早膳。」 「这么早？」 乔绾诧异，天还没大亮呢。 季九爷扶她在床边坐好，亲自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温和笑道。 「流城那边的早市很热闹，这么多年，你大概没去过早市用早膳？应有尽有，一会儿可以都尝尝。」 赶去早市用早膳？乔绾觉得十分新鲜。 她看着季九爷挑出来的衣服，都是素净简单的样式。 季九爷挽着衣裳走到床边，微微弯腰，亲自替她换。 乔绾一边配合着，一边轻笑道。 「九爷说错了，过去在顾家，也有过艰难的日子，那时我跟母亲身边的老嬷嬷学香料，做香包，偷偷拿去早市卖。」 季九爷听罢，眉梢轻挑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的确有些意外，便顺口问道。 「爷只听闻姓顾的老匹夫很宠你母亲，没想到你们还曾为生计发愁。」 提起年少时的事，乔绾眼底的笑意微敛，略略走神。 她抬手系上颈间盘扣，低声道。 「我母亲虽然对父亲心存怨怼，但她心里是很爱他的。为了万家和我的性命，她被迫做姨太太留在顾家，起先，谁又能真的情愿，总是要吃些苦头的。」 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每日活在算计里。 乔绾不愿再提这些，她站起身，贴进季九爷怀里，笑的乖巧。 「不过，的确很多年没见过那份热闹了。九爷先更衣，我去看看康安和阿满。」 季九爷温和一笑，目送她离开。 他换了身银灰色长褂，将墨镜掂在手里，先到隔壁陪乔绾逗了会儿儿子。 清晨六点钟，夫妻俩离开东南楼。 将车子停在离闹市两条街的巷口，季九爷牵着乔绾熘达着走去集市。 深春的早晨，早市的街道两侧摆满了摊铺，这个时辰，最多的就是卖早点的。 两人手牵着手一路往里走，路过包子摊买了一个包子分了，又到馅饼摊分了个馅饼。 短短的路，小夫妻说说笑笑，玩闹似的，尝遍了一条街的吃的，最后在一处卖馄饨的小摊落座。 「老爷子，来两碗馄饨。」 「好嘞，您稍等。」 季九爷回过头，扶了乔绾坐好，随即掀袍挨着她坐下。 到了这会儿，乔绾笑着看了他两眼，才柔声问道。 「您出去了一趟，怎么还想着，要带我感受一下民世生活，发生了什么吗？」 季九爷眉眼含笑，笑意闲适安宁。 他握住乔绾的手，与她十指交握，另一手附在她腹上轻轻抚摸，凤眸柔和与她对视。 「有一天，爷一个人闲来无事，就到早市去觅食，卖馄饨的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那个妻子，也快要临盆了。」 乔绾月眸清澈与他对视，听的认真，微微点了点头。 季九爷便接着道。 「男人以为爷是做生意的，便想取取经，他说孩子快出生了，想做别的买卖，挣些钱。」 「爷告诉他，钱够花就好，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当时，爷想着，可惜你不在，他的馄饨，其实味道不错的。」 乔绾月眸笑弯，只觉得十分好笑。 「你吃个馄饨罢了，想起我一瞬，便要让我知道啊？」 幼稚！还罗列这么多话。 季九爷闷笑两声，低声道。 「爷总想你在身边，想的多了，自然要让你知道，不然岂不是亏了？」 乔绾忍俊不禁，这时，摊主将馄饨送了上来。 季九爷捡起勺子，用帕子擦了擦，递到乔绾手里。 看她笑过了这阵儿，才笑语道。 「逗一逗你罢了，爷主要是想问一问，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可还满意？」 乔绾搅了搅馄饨，闻言点点头，眸色清亮望着他，自言自语轻细认真。 「遇到九爷之前，我从不敢想会过今天一样的日子，已是很满足了。」 季九爷唇角翘了翘，垂下眼看碗里的馄饨。 馄饨汤清亮微浊，有细碎的葱和香菜飘在其上，热气氤氲，看的人心头又暖又清静。 他低低开口，缓声问乔绾。 「过些年，我们离开这里，隐于大世，相守着过平凡的生活，好不好？」 第283章 季世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好好的，突然要提以后的事。 乔绾怔了怔，歪头看他。 男人冷峻的眉眼平静无波，眼睑低垂，一脸认真的搅动馄饨，等着它放凉。 仿佛方才，他只是问了个，最普通不过的闲话。 第370页 她想了想，浅笑问道。 「世延，怎么突然考虑起这件事？」 她刚十八岁，他也刚执政不久。在乔绾看来，这个问题应该是他们老了以后考虑的，毕竟两个儿子还不到一岁。 季九爷顿了顿，歪头沖她笑了笑，清声道。 「只是想到了，就问一问，是不是太突然了？你还没想过这件事？」 乔绾抿唇，月眸清澈，点了点头。 季九爷便勾唇道，「那就再想想，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等你想明白了，我们再来商量。」 他说着，将两人面前的馄饨换了换，低声叮嘱她。 「快吃，温度刚刚好，这碗再放，就凉了。」 乔绾举着汤勺，看了看放到眼前的馄饨，再看季九爷面前那碗，不知怎么的，只觉鼻子一酸。 这个男人，连这种小事都要替她安排好。 她连忙低下头，舀了口汤喝，缓了缓，才轻声开口。 「我跟着你时，是因着你有权有势，想为自己找个依靠。」 「你是过腻了如今的日子，觉得累了，担心我日后跟着你归隐民世山间，会过不惯清苦生活，是不是？」 季九爷慢慢咀着嘴里的馄饨，默了半晌，才低声道。 「你也说这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你如今还小，说不定再过些年你也会腻，爷不过是，比你先考虑一步。」 「也担心过，到时候你会跟着吃苦。」 乔绾心口发烫，歪头看着他，细声嗔怪。 「这是白头偕老的大事，被你随口就说过去了？」 白头偕老。 季九爷心里过了一遍这四个字，侧过头，对视上小妻子清丽漂亮的眉眼，笑意从眼底溢了出来。 「对，这是大事，所以得商量。」乔绾抿嘴笑着，靠在他肩上，月眸动了动，低声道。 「我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等我想过了，再来商量这件事。」 意料之中，季九爷嗯了一声，提醒她快吃馄饨。 乔绾比他要小十岁，十年对于她来说还是个很绵长的时间，现在跟她谈老了以后的生活，的确有些太早了。 季九爷无声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谁知，身边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凑过来。 季九爷侧头，姑娘贴在他手臂上，举着汤勺，笑靥如花，轻言细语十分动人。 「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的。」 「季世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季九爷看着这样的姑娘，只觉得心动的厉害。 他仓促瞥了眼周围，飞快的在她唇上印了一吻，闷笑道。 「别撒娇，快吃。」 乔绾羞赧，连忙坐正了，垂着眼老老实实吃馄饨。 夫妻俩再不说了。 然而，安静了没一会儿，就被人打破。 小桌的对面坐下一人，季九爷和乔绾纷纷抬头。 留着白须的老爷子拄着拐，正摘了墨镜，对着两人笑。 「老朽以为眼花了，没想到真是二位贵人。」 乔绾看了眼季九爷，季九爷薄唇浅勾，搁下汤勺，拿了帕子擦手，温声寒暄。 「白老先生，真巧。」 白老先生笑着摇头。 「不巧，您不知道，老朽就住在这条街的后巷，每日在这儿吃早点。」 他说着，回头沖老摊主笑着吆喝。 「老刘，老三样。」 老摊主笑着回了一声，开锅下馄饨。 白老先生回过头来，看了看季九爷和乔绾，将拐靠在桌边，笑道。 「二位贵人好兴致，走这么远，来这闹市，吃这等街食。」 乔绾清浅一笑，「这等街食，老先生这等德高望重之人，不也每日都吃。」 白老先生顿时笑了几声，笑罢，视线在乔绾肚子上顿了顿。 「老朽没记错，夫人这是第二胎。」 乔绾笑着点头，季九爷抬手附在她腹上轻轻抚摸，眉眼柔和，神情和熙。 「两个小子，还是老先生给批的八字。」 白老先生笑着抚了抚须，老眸微动，收回视线。 他看向季九爷，缓声道。 「二位的喜日也是老夫给看的，您可还记得，老夫当日说的话？」 季九爷笑意一顿，凤眸里墨色微深，看了眼乔绾。 乔绾不明所以，月眸眨了眨，笑看两人。 「打的什么哑谜。」 白老先生笑嘆一声，掏出帕子来慢吞吞擦桌子。 「没记错，夫人今年已满十八。」 「今日您二位在此遇上老朽，也是缘分，老朽能做的，也就是提醒九爷这一句了。」 他话落，季九爷牵住乔绾的手，眉眼冷峻问了一句。 「不能再指点几句？」 白老先生笑着，没再说话。 季九爷薄唇微抿，当即牵着乔绾站起身，淡声道。 「出来时候不短了，我们回去吧。」 乔绾一头雾水，匆匆与白老先生道了别，被季九爷牵着离开闹市。 二人身后，白老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无声失笑。 这乔氏，三年抱仨，的确是多子多福。 这边，季九爷牵着乔绾一路上了车，替她关上车门，又绕到驾驶位。 乔绾看着他，一言不发眉眼淡漠地发动车子，不由奇怪的问道。 第371页 「九爷，究竟怎么了？」 她也没听出二人的谈话有什么奇怪，若说有，大概是白老先生曾经说过的话。 她月眸微动，低轻询问。 「白老先生，给我们看吉日良辰时，跟九爷说了什么？」 季九爷神情淡漠，一手开着车，一手握着乔绾的手，闻言看了她一眼。 他似是犹豫了一瞬，才直言道。 「他说你，十八有个大劫难。」 乔绾：「……」 她茫然的歪头看季九爷，半晌骤然失笑。 「九爷是开玩笑的吧，这种话你也信？」 这也太荒谬了。 她靠在椅背上，抚了抚隆起的肚子，笑语闲适。 「这世上真有人能堪破天机至此？那岂不是要乱了吗？」乔绾不以为然，季九爷薄唇微抿，侧头看她，沉声道。 「不能全信，也不能不警惕，事关你的安危，爷不能不放在心上。」 他这么严肃，乔绾反倒笑不出来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自己会谨慎的。何况，九爷回来了呀，我在你身边，能有什么事。」 季九爷修眉蹙了蹙，若有所思。 「是爷忙的疏忽了，以后，你不许再出门乱跑。」 乔绾诧异，不至于吧？ 「我……」 「听话！你若敢不听，爷就把你锁起来，大着肚子，胡闹。」 乔绾咬唇，悄悄白了他一眼。 她一直大着肚子打理生意啊，也没见他说她胡闹过。 善变的男人！ 第284章 夫人身怀有孕，金尊玉贵，哪有时间管他的闲事 乔绾一肚子腹诽，只是看季九爷一脸认真，又不好顶嘴。 直到车子驶过左右两岸之间的拱桥，离开了热闹的左岸，右岸明显要清静许多。 乔绾看向车窗外，街道上的门店装潢雅致而整齐，逛街的，也多是些衣着华贵之人。 两岸贫富差距如此清晰，她不由有些感慨。 比起纠结一些莫须有的八字批命，她倒是想到件更要紧的事。 「九爷，我想在左岸开一家新的脂粉铺，卖些平价的脂粉。」 季九爷正琢磨着心事，话题跳转太快，他闻言怔了一下，侧头看了眼乔绾。 「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挣钱的生意，当然要在富贵门庭聚集的区域。 百姓的钱来之不易，养家餬口尚且紧张，对这些自然也不会太讲究。 乔绾与他想法不同，她缓声解释道。 「繁华之地的钱，才能流通起来，繁华二字，指的不止是富贵钱财，还有人流汇聚之地。方才的左岸虽是百姓居多，可集市上却比右岸热闹。」 季九爷笑了，「爷听明白了，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是这个意思。」 乔绾抿嘴笑，挽住他臂弯，贴在他身边。 「季公馆又不能随便让人进出，我有很多帐目需要跟掌柜们核对，需要见供货商，需要考察……」 「停。」 季九爷听都不想听，径直打断她。 乔绾鼓了鼓腮，瞪着他哼唧。 「九爷——」 这会儿，车子开进季公馆，季九爷神情淡淡，没理她。 等停好了车，他才转过身，与乔绾面对面，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爷说让你不要乱跑，敢乱跑就把你锁起来的话，不是开玩笑的，你记住了？」 乔绾对着他认真的嘴脸，只觉得十分无言以对。 她无语的嘆了口气，试图说服他。 「一个老算命的说的话，即便是半信半疑，您这样，未免也太过了吧？」 「我做的事情都不是多危险的。何况，您不是让东风带着人时刻跟着我的吗？这里是宁安城，您的天下了，您……」 「绾绾。」 季九爷打断她，他不欲与她理论这些。 告诉一个人，她在你心里有多重的份量，她即便听进去了，也永远无法感同身受，这份重量究竟重到何种地步。 他沉了口气，握住乔绾的手，沉声道。 「没有人能无所不能，你就当是为了让爷安心，熬过这段时间，可行？」 他这样的态度，乔绾如何能不心软。 她盯着季九爷，少顷，无奈的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季九爷唇角勾了勾，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 「小傢伙月份也大了，眼看没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你带着他好好休息几个月。」 乔绾无奈失笑，月眸眼巴巴望着他。 「九爷呢？也陪着我们吗？」 季九爷修眉微挑，认真的点了点头。 「自然，能不离开，爷都会守着你们。」 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能放心。 乔绾月眸笑弯，伸出素手勾住小手指，软声道。 「一言为定。」 季九爷闷笑两声，勾住她精緻纤细的尾指，勾到唇边吻了吻，声线沉柔。 「一言为定。」 赵滨站在车外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车门打开，他呲牙一笑，朗声道。 「九爷，夫人，属下来取经了。」 看他笑的一脸蠢样，季九爷嗤笑一声。 「该打听的，跟韩兆去打听，爷哪那么闲？」 乔绾扶着腰走到季九爷身边，忍俊不禁。 第372页 「赵总军，提前恭喜你了。到了日子，我一定给你包份厚厚的礼。」 赵滨连忙哎哟了一声，嬉皮笑脸地道。 「多谢夫人！」 「你看看，要说体恤属下，还得是夫人您，这喜宴的事，少不了让您费心……」 「滚滚滚！」 季九爷干脆地打断他，看都没看赵滨一眼。伸手将乔绾揽进怀里，带着她往院儿里走。 路过一旁的韩兆时，抬手指了指他。 「你回去，让听楼去给他安排成亲的事。」 韩兆一怔，连忙追上两人。 「九爷，这，这合适吗？」 赵滨成亲，凭什么让他媳妇儿去张罗？这种吃力累人的活，谁愿意干？ 赵滨跟在几人身后，负着手听热闹。 谁给他张罗他倒是不关心，只要有人给他张罗就成。不然，他一个人，真是无从下手。 季九爷看都没看两人，一边带着乔绾上楼，一边淡淡道。 「夫人身怀有孕，金尊玉贵，哪有功夫管他的闲事？你跟听楼可怜可怜他，看着安排，银子不够，来找爷。」 乔绾闻言，连忙回头道。 「对，需要多少，我来拨。」 赵滨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连忙拽住韩兆，站在楼梯下，笑呵呵道。 「是是是，属下哪能让夫人劳累，有韩兆两口子帮忙，足够了。」 「夫人您就好好养身子，闲暇了签字拨个款，到日子来吃喜酒就成。」 这副狗腿样，季九爷嗤之以鼻，乔绾掩嘴失笑。 夫妻俩没再理他们，径直上了楼。 韩兆这才翻了个白眼，愤愤甩开他的手，皮笑肉不笑的讽刺道。 「果然是你赵滨哈？知道财政大权在谁手里。」赵滨不以为耻，挑着眉笑道。 「这点事，心里得拿捏清楚。哥哥跟你不一样，你祖上是有家世有家底的，哥哥是草根儿起身，攒个家底不易，该不要脸还得不要脸。毕竟，也是要养媳妇儿孩子的人了。」 韩兆冷笑，不屑道。 「你娶的可是宋家大小姐，嫁妆够你嚯嚯了，做人，该要脸还是得要点儿脸。」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 赵滨嗨了一声，追在他身后。 「话都让你说了，堂堂大丈夫，怎么能惦记媳妇儿的嫁妆？」 韩兆烦透了他，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 「你少烦我，该干嘛干嘛去！」 大半夜把他薅起来，处理兵府司的事儿。 处理完了，好容易回家歇个觉，鞋还没来得及脱，又被他拽来季公馆。 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儿，搞半天又是算计九爷又是算计他。 韩兆越想越气，他狠狠摔上车门，瞪着车外的赵滨。 「你成亲，跟我有屁关系？犯得着拉我跑这趟？你脑子有坑吧？」赵滨趴在车窗上，嬉皮笑脸道。 「不拽着你，九爷能想到给谁甩锅？你瞧，你都不用说话，我也无需费口舌。」 韩兆磨了磨牙，一手拍在他脸上，狠狠将人推开。 他发动车子，临走冷冰冰扔下一句。 「三天内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一脚油门离开了。 赵滨站在东南楼外，看着他的车尾气啧了一声，低声喃喃。 「不仗义，大家都是兄弟，就这点儿肚量。顺路啊，也不说捎我一程。」 第285章 我们不提那些外人，来聊聊你的，人生价值观 说不让乔绾再乱跑，季九爷果真寸步不离守着她。 夫妻俩整日黏在一起，转眼过了三日。 东南楼外，紫藤花又一年开了满架，春风拂过，犹如一片紫海骤起涟漪，幽香扑鼻。 季宝凝过来时，远远瞧见垂花庭院下摆了桌椅，像是有人。 离得近了，听见孩子的笑闹声。 桌上摆了点心果盘儿，乔绾坐在围椅上，像是在翻看帐本。 她身边，地上铺了张地毯，两个乳母和明秋在逗康安和阿满。 七个多月的娃娃，已经能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小兄弟俩玩儿的不亦乐乎，笑的口水都流了下来。 季宝凝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季九爷的身影。 她咬了咬唇，笑盈盈凑近乔绾。 「九嫂，你忙吗？」 乔绾抬眼看她，十岁的小姑娘，身量拔高了许多，穿身儿蔚蓝色的学院服，编了两个马尾辫，秀美的眉眼也脱了几分稚气，笑起来又乖又软。 乔绾笑了，合上帐本，伸手拉她坐下。 「有段日子没瞧见你，女大十八变，宝凝长大了些，在书院的日子，可是学了不少东西？」 季宝凝抿着嘴笑的秀气，一边抚着裙子落座，一边看了眼楼院儿里的方向，小声问道。 「我九哥不在吗？」 乔绾将算盘和帐本收起来，端了盏花茶，笑看她一眼。 「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找他。」季宝凝连忙倾身挽住她臂弯，讨好的笑道。 「当然是来找九嫂的。」 乔绾低笑两声，「说吧，什么事？」季宝凝欲言又止，小声道。 「九嫂……您跟九哥提一提，兵府司还关着书院的学生，这也好几日了……」 乔绾月眸眨了眨，黛眉轻挑，搁下茶盏与季宝凝对视。 第373页 「宝凝，关的学生虽然是书院的，据我所知他比你大两届，跟你大约不是很相熟。」 季宝凝咬了咬唇，抓着乔绾的手小声道。 「大家都是一个书院的，何况，本身这件事就是楚家有错在先，想保护自己的家人，这有什么错？我们虽是权贵，也不能随意欺压百姓啊。」 乔绾黛眉蹙了蹙，认真的盯着她看。 她不说话，季宝凝难免有些拘束，连忙解释道。 「九嫂，我不是说九哥和兵府司，这事儿自然跟咱们没有关系，我是说楚家以权压人。」 乔绾靠在围椅上，默了默，缓声开口。 「你也说了，这事，跟咱们没有关系。」 季宝凝一怔，「我……」 乔绾轻轻摇头，示意她安静。 「对一个不相熟的人，你求到你九哥面前来，不过是因着你是季家小姐，掌权人是你的父兄，你若不是呢？」 季宝凝神情怔怔的，有些茫然。 「我，我怎么会不是？」 「若你不是姓季，你连季公馆门外那条街都进不来，那些在你面前鼓动你，一脸激奋给你灌输，所谓同窗情谊，怎能置之不理，该共进共退，与强权抗争。的人，他们也不会找到你面前。」 季宝凝缄默，这话她没办法回答，因为她姓季，她觉得同学们说的也没有错。 看她神情，乔绾便知没听进去。 事实上，对着个没经历过人情世故的半大孩子，这些道理讲了，她也不能领悟。 乔绾单手支颐，想了想，换了种方式与她沟通。 「这次闹事的，有书院里的富贵子弟吗？」 季宝凝沉默不语。 乔绾樱唇勾了勾，问她。 「他们大多数，是不是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干脆罢课不去书院了？」 季宝凝握着手，眸子动了动，微微点了点头。 乔绾微微颔首，接着道。 「出事到现在，在你面前鼓动起事，满口讨伐的，可都是寒门子弟？」 季宝凝眨了眨眼，看着她没吭声。 乔绾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声线柔和。 「人是这样的，喜欢类以群分，我不跟你讲这些人接近你的目的，你自己也明白，是不是？」 季宝凝垂下眼，细声道。 「我知道很多人接近我，是因为我的出身，我来跟九哥九嫂开口，是我真的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楚家有错在先。人命可贵，不能用金钱衡量，人情更无价，不该被这样践踏。」 乔绾听罢，赞赏一笑，她抚了抚季宝凝的头，柔声道。 「你不是被人所用，懵懂无知，这很好。那我们不提那些外人，来聊聊你的人生价值观。」 季宝凝昂了昂下巴，带着几分小倔强。 「我的想法没错，九嫂说什么，我都不会动摇。」 乔绾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默了默，温声开口。 「给你分析一下，就楚家这件事而言。」 「楚家意图给儿子买媳妇，出发点的确不对，可当下很多人都是包办婚姻，有些人甚至成亲前，都不曾见过对方，这不止局限于寒门子弟，包括豪门贵族间的联姻，都是如此。」 「你可以看不惯，但你没办法左右，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买儿媳妇的这笔钱，换一种说法，例如，聘礼。」 季宝凝眨了眨眼，眉心轻蹙。 乔绾微微颔首，笑道。 「你看，若是聘礼，双方父母都同意，我若是这姑娘，不愿意，自私一些，不管父母亲人，大不了逃走，再大不了自缢。 每个人心里的思量不同，活着逃离还是死了解脱，怎么抉择便是她自己的事了。」 「她到了楚家，拜堂时才寻死觅活，且不管是抱着什么心态，想玉石俱焚也好，孤注一掷也罢。 最终的结果，她没能活着逃离，更没能寻死去解脱，阻断她两条退路的人，是你口中，人情无价姐弟情深的那个弟弟。」 季宝凝眉心蹙成了疙瘩，她想起那天晚上，赵滨说的话，于是陷入了沉默。 乔绾也不想，这么早给小姑娘灌输人间世故的险恶，但事情拆开分析到这一步，她总不能白费这番口舌。 「宝凝，钱财是聘礼，楚家便摘的干净，可持枪闯入私邸意图行凶，那少年便触犯了律法。」 「你九哥执政，不会容忍手下人手脚不干净，所谓强权压人，是不成立的。统治者制定律法，是为了约束臣民有规矩，维护领土上的和谐，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用你九哥的话，弱肉强食，能力不足就要挨打。」 「关在牢里的人，该庆幸他没有杀人，否则他便不止是关在那儿而已。」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决定付出相应的代价，即便是个孩子。」 最后，乔绾反问她。 「你从这件事里学到了什么？」 季宝凝走的时候，还一脸半知半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乔绾看着她的背影，转而喊了明秋来。 「你送十四小姐回去，代我与大夫人叮嘱一声，最近，也不要让宝凝去书院了。」 明秋应是，追着季宝凝离开了。 第286章 先大帅之忧而忧，后大帅之乐而乐 乔绾嘆了口气，扶着桌案起身，正准备去陪两个儿子玩一会儿。 第374页 她一侧头，就发现院门边站着一人。 季九爷斜靠在门柱上，他穿了件儿白衬衣军装裤，脚踩军靴，衬衣颈扣敞开，指尖掐着烟，正凤眸带笑看着她，笑意透着几分戏嚯。 春日的艷阳透过垂花帘缝隙，打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整个人瞧着又俊又邪。 乔绾看的心动，扶着腰转过身，正对着他笑。 「你早来了，站在那里瞧热闹？」 季九爷低声失笑，将菸蒂扔在脚下，捻了捻，随即抬脚走向乔绾。 「夫人在上课，我怎么敢打扰？就连两个小傢伙都听的入了神。」 他说着，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地上。 乔绾顺着他指尖看过去，地毯上，康安和阿满坐的稳稳噹噹，一人抱一个玩物，咧着嘴沖他们笑。 她看着两个儿子笑的口水流出来，顿时哭笑不得，连忙要蹲下身去给他们擦。 蹲到一半，只觉得肋下一痛，顿时吸了口冷气。 季九爷笑意骤然消失，连忙伸手架住她，修眉微蹙凤眸深黑，一脸的紧张。 「绾绾，怎么样？」 乔绾素手揉着腰，摇了摇头，黛眉轻蹙缓了半晌。 季九爷绷着脸，扫了眼两个乳母。 「把少爷们抱回去。」 言罢，顺势弯腰，将乔绾打横抱起来，转身往院儿里走。 沿途的下人们，已经习以为常，纷纷垂下眼。 乔绾一手勾着他脖颈，一手扶在腰上，这会儿缓过来，抬眼见他绷着脸一脸严肃，不由失笑，小声道。 「我大意了，不过是别了一下，你别紧张，没事了。」 季九爷低头看她，确认她神情间没有隐忍和勉强，他心口微松。 一边上楼，一边低声训斥。 「冒冒失失地，什么时候能改。」 乔绾悄悄白了他一眼，心道，她哪有冒失，不过是这一次不小心，又被他瞧在眼里。 腹诽归腹诽，乔绾担心季九爷也揪着这一点说教，适时地转移话题。 「方才宝凝来，倒是提醒了我，昨儿的事儿，怎么解决的？」 说着话，两人已经进了屋，季九爷将她搁在沙发上坐好，自己蹲下身，大手贴在她腰后侧轻揉。 乔绾看着他沉默冷峻的眉眼，接着道。 「这些读过书的人，有主意有想法，最重要的，他们年轻，容易热血冲动。」 「就像九爷年轻的时候，不也杀人放火什么都做过？若是聚众闹起来，不能打杀了，还对兵府司和军统影响不好，得缓缓的解决。」 「他们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不能用铁血手腕。」 季九爷听了半晌，薄唇微勾，抬眼看她，眸色柔和而无奈。 「你的心思就不能歇一歇？夫人费心的事，倒是比爷这个做大帅的还要多。」 乔绾月眸浅弯，握住他抚在自己腰间的手，声线低柔笑道。 「这叫，先大帅之忧而忧，后大帅之乐而乐，大帅如今，是怪我后宅干政了？那我日后收敛一些。」 季九爷哑然失笑，抬手捏住她精緻的下巴，俯首吻她，笑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荣幸之至，夫人拿这种话来戳爷心窝子，不给些补偿怎能行？」 乔绾被他按在沙发上吻，男人故作凶狠，旗袍下摆被三两下拨开提起来。 乔绾双手护着肚子，笑声清脆如铃，侧过身躲闪。 夫妻俩关着门，笑闹声在屋外都听的清晰。 明秋举着手，犹豫不决，最终瞥了眼东风，默默退了两步。 东风垂眼看她，唇角勾了勾，握拳抵唇低咳了一声，声音沉稳扬声道。 「九爷，属下有事禀报。」 屋里，季九爷动作一顿，旋即坐起身，扶乔绾坐好。 他整了整衣领，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一条巴掌宽的缝隙，东风垂着眼面无表情回话。 「薛启军的电报，之前的细作已经处治，这次湘江之北战役中，军功请封的名单也送来了。」 季九爷低嗯一声，淡声道。 「放到书房，爷晚些时候再看。」东风点点头，紧接着又道。 「韩兆使人来过，说兵府司有人潜入，试图探入牢狱，他已经盯住那只爪牙，约莫跟那个学生有关。」 季九爷凤眸微眯，抿唇道。 「知道了，你去备车。」 东风应声离开，季九爷将房门关上，转过身时，乔绾已经抱着他的军装上衣走过来。 她将衣裳提在半空，静静看着季九爷。 季九爷默了默，任由她伺候着，将衣裳穿好，他浅嘆一声，低声开口。 「最近因着一个半大孩子，无关轻重的学生，闹出这么多事，谁能因为他不要命，敢费尽心机混入兵府司牢狱去，这件事一定有其他牵扯，爷去去就回，你乖乖等着，别乱跑。」 乔绾抬手替他将扣子一颗颗系好，闻言，轻声失笑。 「放心吧，我一定不离开东南楼呀，如今九爷防我，倒是比防贼上心。」 季九爷薄唇浅勾，在她眉心吻了吻。 「天黑之前，爷就回来。」 乔绾送他到院门外，目送车子走远，才返回楼院。 离开季公馆，大约两刻钟后，洋车抵达兵府司。 季九爷下车时，韩兆已经等在院内，他身边还站着个一身军装，身量瘦高的白发老爷子。 第375页 「柳老爷子。」 季九爷凤眸带笑，开口时语气十分客气。 柳老爷子眉眼和蔼，微微颔首。 「大帅。」 「九爷。」韩兆侧身示意，在前引路，一边低声道。 「属下已经使人盯着，暗中访查过后知晓，那个学生已经跟对方接触过，为防打草惊蛇，暂时还不知两人说过些什么。」 季九爷点点头，摘了腕上佛珠掂在手里，慢条斯理捻着，淡声询问。 「查清楚这学生的来历了？可有何可疑之处？」 韩兆摇摇头，「父母都是宁安城人，祖上开几家米铺，算是左岸的富贵人家，出身和家世都没什么可疑之处。」 既然一切正常，怎么有人费尽心思混进来？ 有能力混入兵府司牢狱，也不是一般人，接触一个半大孩子，又是为了什么？ 季九爷顿住脚，凤眸微深若有所思，看了韩兆和柳老爷子一眼。 他下意识将佛珠盘在手里，微微握住，沉声开口。 「三儿呢？最近怎么样？可有什么异常？」 韩兆和柳老爷子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柳老爷子徐徐开口。 「三少爷不曾离开兵府司，每日正常与大家一起训练，按时上课，一切都有专人盯着。」 季九爷薄唇微抿，缓声念道。 「一起训练？」 他看向韩兆，「多少人一起？」韩兆若有所悟，蹙眉道。 「属下去请三少爷来。」 第287章 季九爷是季家人里，最重情义之人 韩兆转身离开，柳老爷子看着他背影，眉眼严肃低声开口。 「大帅是担心，有人声东击西，实际意图是要接触三少爷？」 季九爷眉眼冷峻，双手负在身后捻着佛珠，半晌沉默不语。 那学生都已经关在牢里，外头就算有人鼓动，有兵府司施压，能起多大的风浪。 若是他，费心潜入敌人的内部，总归要有一个值得图谋的目标。 脑中已有头绪，季九爷抬脚走进司政楼，再开口时，却是与柳老爷子闲聊起来。 「韩兆来接洽工作，进程可还顺利？他过去是跟着我打仗的，性子又木楞，头一次打理政务，没给您老添麻烦吧？」 柳老爷子跟在他身边，正琢磨方才的疑问，没想到他突然问这茬，微微一怔，随即缓缓笑了两声。 「这些没那么难，年轻人，总比我这老头子的脑子要好用，韩总军，是大帅的左膀右臂，大帅既然派他来，自是没问题的。」 帅位都换了人，各个军政要点，自然会大换血。 柳老爷子已经年过六旬，早已经看开了，不是放不下的人。 季九爷正是知道这一点，故而对他一直算尊敬。 「您老放心，柳家为季家付出过的，我都记在心里。」 季九爷说着，引柳老爷子进书房，请他落座，神情郑重地许诺。 「您的儿女虽然没了，但您和老夫人颐养天年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柳老爷子看着他，欣慰一笑点点头，神情间十分感慨。 「老元帅子嗣诸多，唯有九爷最重情义二字，您能继位，总归是实至名归。可惜，咏梅早生了些年，命里遇人不淑啊……」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 眼瞧柳老爷子说着话，眼眶湿润起来，季九爷连忙转过身去倒茶，笑意舒朗打断他，玩笑道。 「这话，就止步于这间书房啊，整个宁安城皆知，我那夫人最是听不得有女人牵扯我。」 这语气，多少带着几分无奈和警惕。 柳老爷子被逗笑，见他端了茶来，一边伸手接过，一边笑着打趣。 「大帅是真正爱惜妻子之人，谁能想到，过去避女人如蛇蝎，一心向佛的人，有一天能这般被个小女子捏在手心，大帅夫人是个有福气之人啊。」 季九爷也笑，端着茶盏在他对面落座。 「在季公馆后宅，见惯了勾心斗角，那是丝毫不比沙场上的血雨腥风要小。」他说着，抿了口茶，凤眸里光泽温和，接着嘆息道。 「年少时，曾在昌平城有幸见过真正相濡以沫的夫妻，最后虽然受乱世所累，但被那份真挚的情义打动，便也励志，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安宁幸福的生活。」 柳老爷子听的动容，再看季九爷神情间像是在回忆什么，不由也嘆了口气。 「大帅是想起了，乔岳阳夫妇。」 乔岳阳曾为迎娶万氏，推拒百家贵女，七载无子，仍不肯纳妾。 这在昌平城，也是头一份。 所以他说，季九爷是季家人里，最重情义之人。 季九爷笑了笑，没接话。 正这时，韩兆推门而入，他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季呈耀。 「九爷。」 「九叔，柳爷爷。」 季九爷搁下茶盏，眉眼温和打量他，一段日子不曾见，少年变化很大，身量似乎高了一些，眉眼间的浮躁也沉淀了，多了几分稳重。 他微微颔首，缓声开口。 「你在兵府司，住的可还习惯了？」 季呈耀明朗一笑，束手而立的姿态，瞧着十分规矩。 「一切都习惯，多谢九叔关心。」 季九爷点点头，他长腿轻搭，靠在沙发背上点了支烟，又道。 第376页 「你父亲母亲已经送去苏城养老了，想来还没人告诉你。」 季呈耀微微一怔，随即扯唇一笑。 「苏城秀雅宁静，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季九爷盯着他看了几瞬，薄唇浅勾，继而问道。 「平日里与大家一起训练，相信你进步一定不小，眼下有件事交给你去办，也让我看看你长进多少。」 季呈耀神情肃穆，站了个军礼。 「大帅请指示。」 「牢里关了个学生，听说还是学院学生会的名人，最近几日因为他，外头闹的风声不小，甚至惊动了报社。」 「我怀疑是有人鼓动这些热血少年，来搅乱军统秩序，怕是有图谋不轨之人，你代我，去审问这个学生。」 季呈耀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诧异，最终低声应下。 「是。」 韩兆当即抬手示意，「我带三少爷过去。」 季九爷凤眸带笑，摆摆手。 「让他带两个兵去就成，你不用亲自跟着，坐下，谈谈你跟柳老爷子，政务交接的怎么样了。」 韩兆看了眼季呈耀，低应一声，顺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季呈耀左右看了看几人，迟疑道。 「九叔，那我去了。」 季九爷微微颔首，揉了揉腕上佛珠，神情闲适，仿佛这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真的只是想历练一下后辈。 「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学生，想必难不住你，我在这儿等你回话，去吧。」 季呈耀轻声道是，随即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时，韩兆看向季九爷，默了默，询问道。 「属下取象棋来？」 总归不会是真的要问他政务上的事，总得做点儿什么打发时间。 柳老爷子笑着点头。 「倒是，从没跟大帅较量过棋艺。」 季九爷笑看韩兆，默许了。 「今日陪您老下两盘。」 这边季呈耀离开政务楼，带着两个韩兆的亲卫径直去了地牢。 约莫两刻钟后，季九爷和柳老爷子的棋第一局还没收尾，便听门外疾步而近的脚步声。 韩兆起身去开门，来通禀的亲卫正走到门外，他神色略慌，急声道。 「总军！地牢被人隐了火药包！」 韩兆脸色一变，「三少爷呢？！」 「三少爷……三少爷在审问室，大伙正在搬倒塌的碎石。」 韩兆脸色阴沉，回头看季九爷。 柳老爷子握着手里的象棋把玩儿，没吭声。 季九爷站起身，眉眼冷峻看不出情绪，转身往门的方向走。 「谁跟他在审讯室里。」 「有两名暗人。」 「嗯，走吧，去看看。」 擦肩而过时，韩兆下意识打量了眼季九爷的脸色，只一眼，便看清他清冷无波的凤眸，仿佛是结了层冰。 他抬脚跟上，回身叮嘱那亲卫。 「去，把盯住的那个爪牙抓起来。另外喊赵滨来，让他带人彻查兵府司内，挖地三尺，谨防其他角落还有火药。」 季九爷闻言，脚步突然顿住。 韩兆说完这话，也一愣，随即，他脸色一变，急声催促。 「九爷，先离开这儿！」 第288章 夫人，您可饶了我吧 季九爷走后，乔绾陪着两个儿子，用过膳，等两个小傢伙午睡后，她便到书房继续核算帐目。 直等到日落乌升，天色开始发暗，季九爷还没回来。 她合上帐本，起身活动了一番，喊了东风进来。 「九爷说天黑前回来，可是有事耽搁了？你使个人去问一问。」东风鹰眸暗沉，站在原地踌躇了一番，最终低声道。 「夫人，兵府司……出了些事，九爷还在处理，恐怕会晚些时候回来。」 乔绾闻言缄默，转身看向他。 「什么事？」 「说是地牢发生了爆炸，三少爷不见了。」 乔绾黛眉轻蹙，抬脚往外走。 「九爷呢？」 「九爷无大碍，夫人放心。」 至于听说九爷的车被人炸了，这事儿，他倒是不敢跟乔绾如实禀报。 知道季九爷没事，乔绾顿时松了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从书房出来，往楼上走，乔绾低声询问。 「三少爷失踪的事，主楼那边知道了吗？」 「应该还没。」 乔绾点点头，紧接着陷入沉思。 「什么人这么大能耐？在兵府司埋火药，这是手眼通天了不成。」东风也蹙了蹙眉，沉声道。 「只能等九爷回来，才清楚了。」 乔绾等到夜里九点钟，才到餐厅用膳，这顿饭她吃的心不在焉。 直到明秋跑进来传话，说季九爷回来了，她连忙扔下银箸，起身迎出去。 乔绾走到前厅，一眼就瞧见沙发上坐着的几人，纷纷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她疾步上前，直盯着季九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沙发上的男人已经脱了军装，只穿了件儿衬衫，衬衫上破了几处，前前后后全是灰尘，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白色。 「九爷，您……您这是受伤了？」 她说着，已经伸手去摸季九爷。 季九爷一把握住她的手，笑嘆一声，无奈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合适。」 第377页 赵滨和韩兆纷纷干咳，东风也不由唇角抽了抽。 乔绾那顾得上理他们，她顿时红了眼，用力捶了季九爷一拳，质问他。 「究竟出什么事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季九爷伸手揽住她，安抚性的拍了拍，随即淡声叮嘱赵滨三人。 「赵滨和韩兆先回去吧，今日在街上引发的混乱，明日贴公告，找个合理的理由安抚民众。地毯式搜寻三少爷的踪迹，若遇任何可疑之人，就地枪决。」 赵滨和韩兆一脸严肃，齐齐应声。 季九爷这才带着乔绾上楼。 乔绾抿着唇，忍了一路，直到房门关上，她双手用力，将季九爷推在墙上，红着眼开始撕扯他衣裳。 季九爷哭笑不得，举着两只手配合，还不忘打趣她。 「绾宝贝，注意身子，别这么急迫，吓着爷了。」 衬衫撕扯开，乔绾的手在他胸膛腰腹上一通触摸，听完他这番混帐话，不由气的咬唇。 她红着眼眶瞪他一眼，抬脚狠狠踩住他脚面。 「还敢跟我嬉皮笑脸！」 季九爷吃痛，顿时修眉紧蹙闷哼一声，吸着冷气讨饶。 「不敢，不敢了！夫人脚下留情。」 乔绾哪有心思与他拌嘴，她收回脚，素手摸到他腰上，又去解皮带扣。 季九爷又好笑又无奈，就这么老老实实靠在墙上，任由她将自己扒的只剩条亵裤，这才举着胳膊转了一圈儿，低声嘆息道。 「爷是真没事，安心吧。」 乔绾心是安了，只是还气不过，于是伸出食指，戳在他腰侧的擦伤上。 季九爷痛哼一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哭笑不得。 「夫人，您可饶了我吧。」 乔绾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音腔里带了两声哽咽。 「在宁安城里，兵府司内，你竟然还搞成这个样子，大帅果真有本事。」 也不知道这次到底炸成了什么程度，竟然一个个灰头土脸。 她本就生的白皙，眼眶一红，带上这声腔，季九爷最是受不了她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心尖儿上一酸，连忙抱着她哄。 「好了好了，谁还没个大意的时候，不能有下次了，夫人若真担心爷，不如想想怎么让爷，免去老元帅一番鞭挞的好。」 季呈耀在他手里闹的这么惊险，现在人还不知去向，若是季老元帅知道，定然要跟季九爷发脾气。 乔绾无言以对，用力推了他一把。 「谁要管季呈耀死活！脏死了，你别碰我。」季九爷苦笑，举着手低声道。 「你坐着稳稳情绪，爷去洗洗就来。」 乔绾没理他，迳自转身走向沙发。 等她坐好了，再看回去，季九爷已经走进里屋，进了浴室。 乔绾捏着帕子，眉眼微冷。 她就知道，留着季呈耀，迟早要出事。 这次最好不是他的主意，否则她可不管他是不是姓季。 等季九爷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乔绾坐在沙发前等他。 他走近了，仔细打量了两眼她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异常，这才放了心，挨着她坐下。 乔绾举着银箸替他布菜，细声道。 「我吃过了，九爷快吃吧。」 季九爷端起碗筷，也没等她问，一边用膳，一边主动说起今日的事。 「到了兵府司，韩兆查过，那学生来历十分清晰，没什么可疑之处，爷猜测是有人想接触那学生为隐，便指了三儿去地牢审问。」 乔绾点点头，放饵出来，才能引鱼。 「谁知低估了这些小爪牙的能耐，竟是在地牢里能埋火药。碎石清开，没找到季呈耀，大约就是为了制造混乱，带走他。」 说到这里，季九爷顿了顿，侧头看乔绾。 「爷让兵工厂的人分析了，这次用的火药，用量和质地之前从未见过，而是，能在兵府司里对爷的车动手脚，这个人的身手，不次于东风。」 乔绾与他对视，月眸清澈波光微动，心下思绪翻转了几瞬，轻声问他。 「九爷是觉得，不止跟洋人有关系，还牵扯到旧朝势力？」 先进的军火，只能是先进的地方研制的。 那么出神入化的身手，很容易让人想到，旧朝高门贵邸豢养的死士。 季九爷凤眸幽暗，接着低头用膳。 乔绾见状沉了口气，黛眉轻蹙道。 「如果真是这样，您要有心理准备。」 劫走季呈耀，要么是为了利用，要么是为了威胁。 利用季呈耀，威胁季九爷。 「季呈耀这个人，很难说会不会被人用作一把对付你的利剑，到时候……」 季九爷轻声打断她。 「他跟老四和老七他们不同，他是个晚辈，是孩子，老元帅还在，爷不可能不管他。先想办法救了他再说。」 乔绾樱唇微抿，最终没说话。 她管他是不是晚辈，谁知道人家稀不稀罕你救。 第289章 这片土地，不能再有战火 用过膳，季九爷起身进里屋穿衣，回身看向乔绾，低声交代。 「你先歇着，爷去趟主楼。」 乔绾闻言微怔，看了眼落地钟，提醒他。 「这都十点了，老元帅早该歇下了。」 「这件事瞒不住他，与其等敌方把事情捅到他面前，不如爷缓缓跟他说了，最起码让他知道，爷不会放任三儿不管，更不会去害他。」 第378页 他说着，一边往外走。 这是不想让老元帅对他生误会。 乔绾浅嘆一声，迎上前，替他系扣子，声线低细道。 「你不在的时候，大夫人来过，说老元帅清明节想拜祭母亲和小十。」 季九爷神色一顿，垂眼看着乔绾。 他的凤眸里光泽幽暗，眉眼冷峻，乔绾一抬眼就看清，她樱唇翘了翘，缓声道。 「我没答应，我想让你亲自跟他说，九爷在老元帅心里，终究是与别人不同的。」 「再过三日，就是清明节了。」 季九爷默了默，随即薄唇翘了翘，抬手抚了抚乔绾面颊，声线低柔。 「你先歇着，不用等我。」 乔绾轻嗯一声，送他到房门外。 这晚，乔绾等季九爷到凌晨一点钟。 他推门进来时，她还靠在床头看书。 「说了让你先睡，怀着身孕，不能熬这么晚。」 季九爷无奈一笑，说着话，已经脱了军装褂子，走到床边坐下。 乔绾清浅一笑，将书合上放在枕边，倾身去抱他，细语呢喃道。 「我担心你，就想等一等。」 季九爷凤眸带笑，一手揽住她，垂眼看向枕边的书，随即闷笑一声。 「什么时候，也看上了佛经。」 「过去不懂，现在明白了些，心神不宁时看它，果真能平静下来。」 季九爷薄唇上扬，眉眼柔和，大手顺着她乌发揉了两把，轻吻她鬓发。 「你先睡，爷守着你。」 乔绾月眸微怔，从他怀里退出来，静静望着他。 「九爷要出去？」 「嗯。」 季九爷扶她躺好，又将薄毯替她掩好，温声开口。 「从主楼出来收到韩兆递来的消息，兵府司门檐上的，爷得去一趟。」乔绾樱唇微抿，低轻询问。 「是为了季呈耀？」 季九爷没吭声，只俯首抵住她额头。 乔绾月眸暗了暗，轻言细语。 「即便知道是陷阱，九爷也要亲自去？」 「绾绾。」 季九爷清浅嘆息一声，轻轻贴着她面颊，一手抚摸她发顶，声线低柔。 「把他弄回来是其次的，在暗中逆反军统的人，爷总得揪出来。父亲在位时他们举动尚且没有这般明目张胆，爷一上位，便发生这么多事。」 「无论是内乱还是外祸，在其位谋其职，剷除一切威胁，便是目前维护百姓们安宁生活的唯一办法，这片土地，不能再有战火。」 借着这次机会，他要把这波现身的人一网打尽，给对方一记重击，总能震慑他们。 乔绾心酸的厉害，这个男人，对待身边任何人事，都极端用心。 这样的心思，在这个乱世，定然弊大于利。 「赵滨就快成亲了，这趟，韩兆和东风需得跟爷去，你留在府里等消息，爷让人喊赵滨和宋渲来陪你。」 因着要成婚，赵滨在外置办了套宅院，与韩兆的府邸比邻而居，他和宋渲这两日都在宅院里忙碌。 乔绾紧紧握住他袖口，闷声道。 「江二爷呢？还有傅渊博……」 「爷会看着安排，你安心等着，哪都别去，嗯？」 乔绾眼眶微热，微微颔首，忍了忍，细声问他。 「会平安的，是不是？」季九爷将她拢进怀里，用力抱了抱，笑道。 「自然会。」 「九爷……」 「我能不能见见东风？我需要他安排个负责接洽消息的暗人守着我，我要时刻清楚你的消息。」 季九爷失笑，「绾绾，你……」 乔绾攥住他袖口，眉眼间神情严肃。 「我送九爷出去，我要亲自叮嘱他。」 对上她这副严阵以待不容置疑的态度，季九爷无法再安抚，只能顺着她。 于是，他扶着乔绾起身，又取了件儿披风来给她裹好，这才牵着她离开房间。 季九爷打开门，东风是照常守在门外的，他看了眼乔绾，淡淡开口。 「夫人交代你几句，你替她安排好，爷去趟书房，一会儿你跟韩兆在院儿里等。」 东风是没想到，季九爷会让他离开乔绾身边，过往不论是多要紧的事，季九爷从不用他跟着的。 只是诧异归诧异，他看了眼乔绾，低声应是。 等季九爷先行下了楼，乔绾踱步到楼梯口，垂眼看着他身影拐过二楼。 她眼睑轻颤，月眸乌黑沉静，回身看向东风，压低声道。 「九爷要去救季呈耀，东风师父，我委託你的事，你这趟能不能帮我办好？」 东风想起上次乔绾交代他的话，他应允了的，没想到这么快。 他略略迟疑，「夫人，九爷就在身边，这样下手……」 「季呈耀这趟能不能被救，谁都没法保证，他对九爷心存怨怼，九爷却一直念着叔侄情义，甘愿以身涉险。留着他，迟早要连累九爷。」 乔绾轻声打断他，话说的缓慢而沉重。 她的眉眼间，透着少见的冷漠，整个人显得格外沉稳。 「东风师父，别让他再回来了。」 东风浓眉轻蹙，垂下眼，低声应是。 凌晨两点钟，一行人离开季公馆。 乔绾倚在主卧的床边，看着洋车的灯光渐行渐远，心乱如麻，不能安宁。 第379页 她睡不着，便蜷缩在沙发上看佛经，到凌晨三点钟时，明秋进来传话。 「夫人，赵总军和宋大小姐来了。」 乔绾「唔」了一声，细声交代她。 「让他们还去原来的房间休息吧，我这里没事。」 明秋应了声，正要退出去，隔壁突然传来洪亮的婴啼声。 乔绾闻声站起身，黛眉轻蹙，登上鞋子要往外走。 「这是怎么了？」 康安和阿满从没在半夜这样哭闹过。 明秋连忙上前扶她，两人赶到隔壁，推开房门，屋里吴嫂正抱着康安在哄。 见她过来，吴嫂连忙解释道。 「康安少爷许是做了梦，夫人放心，奴婢哄一哄就好。」 这么小的孩子，还会做噩梦？ 乔绾心下松了松，走上前去，将康安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小傢伙只哭了几声，这会儿趴在她怀里，迷迷糊糊像是又要睡着了。 乔绾彻底放了心，将他安置在床上，便准备离开。 俯下身时才发现，阿满正安安静静睁着眼，看着她也没吭声。 对上小傢伙乌亮乖巧的大眼，乔绾心下酸软，忍不住俯身吻了吻他。 正这时，窗外的夜色里似乎闪现一片亮光，乔绾下意识抬头。 海天一线之处，被一片火光点亮，火色明灭印入她眼底，她心底骤然一悬。 「夫人！」 第290章 我想问问三少爷，是什么人要害九爷 赵滨站在门外，眉心紧蹙，眸色阴沉。 乔绾怔怔回头，静静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夜里的影壁灯十分昏暗，赵滨看不清她的神情，开口时，只觉得喉间干涩。 「海面，几艘货船突然爆炸……有暗人回来，说船上的人……」 乔绾视线一晃，连忙扶住明秋。 「夫人！」 明秋用力架着她，视线在乔绾和赵滨面上来回游移，脸色苍白如纸，眼眶瞬间就红了。 乔绾紧紧握住她的手，站稳了脚步，垂下眼，匆匆往外走，一边低轻道。 「别慌，别慌……」 她心慌的厉害，仿佛念几句，便能安定一些。 赵滨见状，紧跟在二人身后，蹙着眉沉声道。 「属下立刻去兵府司调人，下海探寻，夫人别急，九爷什么险境都遇上过，定能提前预知这些境况的发生，做出应对。」 乔绾闻言点点头，强迫自己沉下心来，一边下楼，脑子里飞快运转着。 「我知道，他自然能应付的。」 下到一楼前厅，乔绾站定脚步，回身看赵滨，语声平缓镇定。 「你调派一队人，人数你定，下海前要先安抚知情民众，对外便说，是下派到各省的军用物资船只发生军火泄露，引发意外爆炸。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九爷生死未卜。」 「另外，以九爷的帅印撰写军令，封锁整条海岸线，禁止所有船只出入，海面上不论是渔船还是商货船，连人带船，全部扣押。」 军用物资事关重大，谨慎行事也在常理。 赵滨怔了怔，沉声应是的同时，被她这份沉着和睿智折服。 他与宋渲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赵滨便举步匆匆离开。 乔绾松开明秋，握着手在原地踱步，月眸里瞳孔漆黑无波。 宋渲稳稳噹噹坐在沙发上，见状，淡淡开口安抚她。 「你也不必慌，季世延命硬着呢，没那么容易折了。」 乔绾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低喃一声。 「船上的人都下落不明……都谁跟九爷在一起？季呈耀在不在船上？」 宋渲不是很懂乔绾现今的思绪，故而她没吭声。 乔绾回头看明秋，明秋白着脸垂着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黛眉轻蹙，轻声唤她。 「明秋！」 明秋猛地回神，抬头时，眼眶里的泪就掉了下来。 乔绾看的心一酸，勉强扯了扯唇，缓声吩咐她。 「你去一趟主楼，打听一下消息，看看那边是不是已经听到了动静。」 明秋胡乱应着声，连忙小跑着离开了。 到了这会儿，乔绾才稳下心神，缓缓坐在了一旁沙发上。 她与宋渲默默坐了一刻钟，院门外传来洋车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走进来的是傅渊博和秦燕璃，两人身后，是听楼抱着欢玉。 傅渊博一露面，便已经开口。 「江篙带人在码头接应他，出事的第一时间，他们便潜入海里，老九水性不错，一定会没事的。」 这个时候，乔绾也没心思诧异他竟然安慰自己，只低应了一声。 听楼交代了乳母抱欢玉去客房，便上前挨着乔绾坐下，两人依偎在一起。 她妖冶的眉眼间笑意沉静，抬手抱了抱乔绾。 「夫人别怕，奴婢陪您一起呢。」 乔绾眼眶一热，连忙吸了吸鼻子，清浅勾唇，声线温软。 「我不怕，你放心吧，九爷和韩兆都会没事的。」 过了会儿，明秋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弓着腰，杏眸睁得熘圆。 「夫人……夫人，三少爷他，他被暗人送回来了！」 众人纷纷看向乔绾，只见她清浅的笑意还停在面上，脸色却已经变的冷白。 第380页 傅渊博眉心蹙成川字。 「老九去救他，他倒先被送回来了！」 是啊，去救他的人，却生死未卜。 乔绾素手握成拳，深喘了两口气，神色变化了几番，随即扶着腰站起身，冷冷开口。 「都散了吧，明秋，听楼，扶我去趟主楼。」 「绾绾。」 秦燕璃上前挽住她臂弯，秀美的面上尽是担忧。 「你别冲动，九爷下落不明，不是起争执的时候。」乔绾微微颔首，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细声道。 「我知道，璃姐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秦燕璃看着她阴沉的面色，嘆了口气。 「我陪你去，正巧，能去看看三少爷。」 这个时候，谁都安不下心去休息，乔绾带着听楼和秦燕璃从东南楼出来时，剩下几人便留在东南楼里等消息。 春日里，凌晨四五点的天色，已经没有那么黑。 青砖鹅卵石路的蜿蜒曲径两旁，路灯还亮着。 乔绾扶着腰，一手抚在腹上，垂着眼慢慢前行，思绪每拐过一个弯道，仿佛便变换了一番。 等她走到主楼外，看着灯火通明的楼院时，抬起眼睑，眼里的泪水已经滑落。 听楼见状，长眉紧蹙，担忧道。 「夫人……」 乔绾吸了吸鼻子，抬手示意她，开口时语声冰冷无波，仿佛面上的脆弱，都是假的。 「过来，扶我。」 听楼意会，连忙伸手搀扶住她。一瞬间，她觉得乔绾整个人都卸了力。 秦燕璃连忙上前，架住她另一边，低轻叮嘱。 「别太激动，当心身子。」 乔绾低嗯一声。 三人举步上了台阶，一进前厅，乔绾便泪意汹涌。 她本就生的白皙，眉眼如画，这一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加之大着肚子，看的人只觉心碎难过极了。 大夫人当先站起身，她温婉的面容带着几分病态，此时蹙着眉迎上前。 「绾绾，你别太担心，都已经交代下去，很快就会有消息。」 乔绾抿着唇哽咽了一声，神情茫然无措，微微颔首，视线模糊看向季老元帅。 「我听说三少爷平安回来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怎么样？可有受伤吗？」 季老元帅眉眼沉重，看着她嘆了口气。 「他只受了些皮外伤，无大碍，你坐下说话。」 乔绾闻言摇了摇头，松开听楼和秦燕璃，她掩着帕子擦了擦泪，扶着腰上前两步，神情悲悽，语声里哭音软弱。 「三少爷没事便好……元帅，我想去看看他的伤势，九爷……九爷是为了救三少爷才……」 「我想问问三少爷，是什么人要害九爷？他下船时，可知道船上都是火药？可曾提醒九爷？」 这几句话，哭声哀切，却声声质问。 季老元帅眉心紧蹙，沉声道。 「你什么意思？」乔绾咬着唇，泪眼模糊四下看了一眼，轻声问道。 「三少爷呢？璃姐姐替他看伤势，我能不能旁观？」 第291章 我怎么能不怪他？我没有那么深明大义 季老元帅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乔绾静静与他对视着，虽然红着眼眶一脸泪水，却并不怯场。 「绾绾。」 大夫人上前几步，扶了乔绾，让她在沙发上先落座。 背着季老元帅，她对着乔绾轻轻摇了摇头，这才语重心长地开口。 「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很担心，你不要太意气用事，无论是老九还是三少爷，他们两个能平安回来一个，已是万幸了。」 乔绾樱唇翘了翘，掩着帕子拭了拭眼尾，语气不清不淡。 「能平安回来的，不该是九爷才对吗？在元帅和夫人眼里，他们都是季家的儿郎，能够一视同仁。在我这里呢？」 「三少爷平安，九爷却为救他出了事，康安和阿满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 说到这里，乔绾眼里的泪意更深，她抚着腹部轻轻摇头，哽咽道。 「我做不到替三少爷庆幸，我怎么能不怪他？我没有那么深明大义！」 季老元帅的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又想起两个白胖机灵的嫡孙，心里的不悦便消散的一干二净。 乔绾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妇人，老九是她唯一的依仗，素日两人夫妻感情最是深厚，就算她平时再聪敏，遇上这样的事，难免会着慌。 他跟个小妇人计较什么。 他唇瓣濡喏，嘆了口气，开口时嗓音透着几分疲惫和沙哑。 「眼下，你怨怼他也是于事无补，敏姝，带她上去休息，先等等消息吧。」 大夫人应了声，连忙给秦燕璃使了个眼色。 两人协力将乔绾扶起来，看她还要说什么，大夫人出声打断她。 「老九出事，元帅心里不比你的担心少，绾绾，听话，你跟我来，有话我跟你说。」 乔绾与她对视，默了默，跟着她上了楼。 大夫人带着几人到了二楼一间客房，将房门关上，她回过身看乔绾，神情严肃。 「季呈耀身上受了刑，暗人送他回来时，人已经不清醒，你问不出什么。老元帅心里正心疼他，这个时候，你别拿他来置气。」 乔绾黛眉轻蹙，月眸动了动，轻声道。 第381页 「他在哪儿，我跟璃姐姐去看看他。」 大夫人嘆了口气，也没过多阻拦，带着两人径直往安置季呈耀的房间去。 推门而入，房间里有医生和护士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大夫人将人都遣退。 乔绾和秦燕璃一左一右走到床边，她看着秦燕璃逐一检查季呈耀的伤势，视线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周。 秦燕璃检查完，抬眼看乔绾。 「虽是皮外伤，但伤势不算轻，不像是作假。」 乔绾没言语，只静静看着季呈耀，若有所思。 大夫人见状，轻声开口。 「眼下追究谁倒是没那么急，首要的是，老九的消息。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我们再等等。」 乔绾轻轻颔首，垂眼看着季呈耀，低低道。 「之前我就在想，谁会费这么大周摺，炸了兵府司，也要劫走三少爷，我心里有个怀疑的人，你们说，会不会是洋人之前派过来的那个线人，她叫什么名字？俞静雪？」 秦燕璃和大夫人对视一眼，没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 没人应声，乔绾微微歪头，视线在季呈耀面上，慢慢游移，接着道。 「三少爷对那个女人怀着特殊的情义，当初她能进季公馆，也是托三少爷的福，后来，她就替洋人传递消息，害了老元帅。」 「三少爷甚至还替她向九爷求情来着，抛去别的因素先不提，我想着，她对三少爷，或许也是不同的。」 「大约是以为，三少爷被她连累，被九爷派人看管在兵府司，失去自由，便想着救他出来？甚至带他一起逃出去，为洋人做事？」 乔绾说到这里笑了笑，她看着季呈耀起伏不平稳的胸膛，月眸里墨色微深。 「哦，也或许，我把她想的太好了，兴许她是为了利用三少爷为饵，实际目的是要九爷的命，大帅若是没了，整个西边铁定是要乱的，乱起来，洋人的手就能伸进来搅和了。」 「说不定，她还蛊惑三少爷，说九爷死了，他就是最有可能继位帅位的人。」 最后一句，乔绾说的一字一顿。 说完这些，她视线停在季呈耀面上，微微抿唇，哽咽道。 「年少的时候，都曾对所谓爱情抱有幻想，被人蛊惑被人利用，有时候看懂了也当作看不懂。」 「九爷最重情义二字，他一直信三少爷是年轻，迟早会迷途知返，即便知道可能是陷阱，也要以身犯险。」 「他一心想着救人，只是不知，他若是有个好歹，我和三个幼子，又怎么活得下去？说不定，他救的人，就是杀他妻儿性命的人呢？」 秦燕璃和大夫人对视一眼，像是明白了她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季呈耀听的。 两人看向床上的人，床上的人始终一动不动，像是昏迷着。 屋里静了许久，乔绾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 从房里出来，她垂下眼慢慢踱步，眼底的墨色已经结了冰。 秦燕璃跟在她身后，张了张嘴，准备安慰她。 却听这时，楼下一阵响动，像是有人回来了。 乔绾抬眼，加快了脚步走向楼梯口，在楼梯口，遇上从房里出来的听楼。 两人对视一眼，相携着下楼。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几人从楼上下来，就见前厅里，摆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人，承叔和赵滨正在季老元帅面前回话。 听楼一眼看清担架上的人，顿时脸色微白，扑上前去跪坐在地，视线触及他用纱布裹着的伤口，眼眶骤然红了。 「没事……没伤到要害，别哭。」 韩兆一身湿透，脸色苍白，看着听楼扯了扯唇。 听楼快速眨了眨眼，忍下泪意，沖他笑了笑，握着帕子替他擦头上的水渍，轻声问他。 「没事，你回来就好了，九爷呢？」 韩兆神色微暗，抿着唇没吭声。 乔绾眼睑颤了颤，抬眼看向赵滨。 赵滨一身狼狈，对上她的视线，眉心微蹙，低声迟疑地开口。 「下海打捞的人还在继续，已经延伸到附近河道。属下和江二爷猜测，爆炸后，船只沉没，可能引发海水洪涌，兴许九爷和东风，被冲进了河道，夫人……」 乔绾点点头，垂下眼，低声呢喃。 「无妨，继续找，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她说完，喉间咽了咽，转而问韩兆。 「九爷受伤了吗？」 韩兆摇了摇头。 「混战时不曾受伤。」 乔绾低嗯一声，面色平静地道。 「那就好，再等等。」 第292章 你是奉献了！再有下次，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好了 海上的打捞，一等就是三日。 清明节这天，谁都没有心思去祭拜先人。 乔绾将生意扔给傅渊博去打理，她留在在东南楼每日守着两个儿子，一边等消息。 清明节的晨曦，她到书房取了钥匙，进了小佛堂。 关上门，乔绾四下打量一眼，佛堂的影壁灯和落地灯是日夜亮着的，供案上的烛火明灭摇曳。 她抬脚走上前，学着季九爷的样子点了香，一一插在香炉里，随即在蒲团上跪下，磕了头。 一切做完，乔绾扶着腰在蒲团上坐好，昂首看着四个牌位，默了默，她低声细语地开口。 第382页 「世延不在，我替他来拜祭你们。」 「我跟着他这么久了，总是因为他提心弔胆，身处其位，总有很多事身不由己。」 「我一惯是不喜欢杀戮的，如今做了母亲，又有着身孕，就更巴不得避而远之。只是这次，我怕极了，也恨极了。世延若是回不来，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谁害得他，我就要谁的命来偿。母亲，小十，父亲母亲，我没那么坚强，你们可要保佑他平平安安的，不然我和三个孩子，会活的很艰难。」 季世延若是没了，她也是活不下去了。 「夫人！夫人！有九爷的消息了！」 佛堂的门被人急促拍打着，赵滨的声音听起来同样急切。 乔绾心头剧烈一跳，仓促擦了擦眼眶，连忙爬起身。 她起的太急，腰侧骤然抻了一下，乔绾痛呼一声，连忙扶住桌岸。 赵滨的拍门声还在继续，乔绾靠在香案前缓了缓，这才扶着腰举步走向门。 门一拉开，赵滨看见她，连忙道。 「暗卫在安平城城郊河道发现枪匣子，属下调派人手赶往附近搜查，在后山的小寺庙里，找到九爷。」 乔绾扶着门，心口仿佛瞬间稳住，她连忙扶着腰跨出门，一手扶住明秋，转身往外走。 「他怎么样？身上有伤吗？清醒了吗？」赵滨跟在她身后，连忙回道。 「说是有伤势，还需静养，不能轻易移动。」 乔绾点点头，人活着就好，伤不伤的，不要紧。 她抿了抿鬓发，转而吩咐赵滨。 「去备车，我和你一路过去。」 她要亲眼看见他，才能放心。 赵滨面露迟疑，劝道。 「属下和江二爷多带些人手去，尽量将九爷安安稳稳接回来，夫人您不如留在这里等消息？」 乔绾当即摇摇头，正要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她看了看明秋，对上她一脸不安的神色，不由蹙眉。 「东风和九爷在一起吗？」赵滨闻言一怔，看了看明秋，摇头道。 「来回话的人不曾提起，属下……不知。」 明秋当即垂下眼，咬着唇没吭声。 乔绾嘆了口气，倾身抱了抱她，低声道。 「别担心，东风的功夫比九爷还要略胜一筹，他定然没事，你在这里等消息。」 说完，她看了赵滨一眼，当先下了楼梯。 赵滨见状，十分无奈的嘆息一声，随即拍了拍明秋的肩，抬脚跟在乔绾身后。 乔绾心情急切，执意要去，没人硬的下心拦她。 这趟，秦燕璃与乔绾乘一辆车，另外为回程时安置季九爷，赵滨与江篙一人一辆车。 三辆车前后，跟随两百骑兵护卫。 众人一路日夜兼程，在当天夜里，便赶到了与宁安城相邻的安平城。 抵达城郊后山的寺庙时，乔绾从车上下来，在众人拥簇下一路上了台阶。 庙里内外早已重兵把守，有人在前引路，一行人跨进院门，便看见台阶上站着一人。 那人身形颀长，穿身浅灰色粗布衬衫配西装裤，眉眼温俊神情淡淡，鼻樑上架副金丝框眼镜，像个落难的世家公子。 乔绾打量他上下，只觉得在这里见到季七爷，十分的意外。 气氛寂静了几瞬，季七爷收回视线，端着药碗转身进了屋。 乔绾月眸眨了眨，回头看江篙和赵滨，轻声道。 「我跟璃姐姐先进去，你们在外等一等？」 赵滨没吭声，江篙沉了口气，微微点头，温声叮嘱她。 「小心。」 乔绾低嗯一声，扶着秦燕璃，抬脚匆匆上了台阶。 掀开破败的垂帘，两人跨进门，在窄小的房间内，一眼便看见靠在床头的人。 季九爷正将药碗递给季七爷，他抬眼看过来，脸上有道醒目的伤疤，唇面都是苍白的。 他看见乔绾，先是怔了一下，随即温浅一笑，沖她招了招手。 乔绾眼眶一热，疾步上前，俯身抱住脖颈，眼泪扑朔朔滚落在他肩头。 季九爷闷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她嵴背，开口时嗓音哑的厉害。 「吓着你了。」 「爷就知道，爷不在，谁能拦得住你？」 乔绾咬着唇才咽下哭声，她用力在他肩头捶了两下，闷声骂道。 「你是奉献了情义！再有下次，你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好了！」 季九爷失笑，随即咳了一声，像是牵扯了伤口，他蹙着眉嘶了一声。 乔绾察觉，连忙松开他，季九爷来不及阻拦，她已经垂着泪，伸手扒拉开了薄被。 视线所及，他腰腹上缠着五指宽的纱布，纱布中央的血色，已经蔓延开。 她再也忍不住，掩着嘴哭出声来。 季九爷一把将薄被扯上，揽她进怀里，慌得在她耳鬓边啄吻。 「别哭，别哭，你一哭，爷更疼了……」 季七爷端着药碗，撇开眼，默默离开了房间。 秦燕璃在一旁站了会儿，见乔绾半天平静不下来，适时地开口。 「绾绾，你先冷静一下，我给九爷看看伤。」 乔绾这才猛地回神，连忙让开床边的位置。 季九爷暗自舒了口气，握着她手捏了捏，一边温声安抚她。 第383页 「是刀伤，不是枪伤，只是瞧着吓人罢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乔绾抿着唇没理他，只一脸认真的看着秦燕璃解纱布。 纱布缠开时，粘连在皮肤上的部分，牵扯的伤口剧烈疼痛。 季九爷绷紧腹部，额际渗出汗，他看向乔绾，怕吓着她，便开口说起别的事，意图分散她的注意。 「这次多亏了七哥，否则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说起这个，乔绾真被他转移了注意，她看向季九爷，黛眉轻蹙，一脸严肃。 「七爷怎么在这儿？他怎么救了九爷的？」 不怪她起疑心，怎么会这么巧？ 季九爷舒了口气，忍着疼痛，缓声开口。 「落海后，爷被死士潜水追杀，他们武艺深厚，爷和东风寡不敌众，只能往深入潜，争执中挨了一刀，开枪击中了几人，随后被水流冲进河道，撞到了礁石。」 「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第293章 你总是这样，爱多管闲事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七爷怎么救了你。」 乔绾樱唇微抿，月眸暗沉。 季九爷靠在床头闭了闭眼，低声道。 「怎么救的不重要，到现在他也没害爷，才是重要的。」 他是早有消息，季老七寄宿在安平城的寺庙里，只是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巧。 乔绾浅舒口气，继而看向秦燕璃，轻声道。 「璃姐姐，你再看看九爷的身体，有没有其他的问题。」 秦燕璃点点头，将伤口包扎好，抬眼看季九爷，低声询问。 「九爷喝的药，是七爷找人配的？」 季九爷摇了摇头。 「东风找来的大夫。」 季老七就算不会对他见死不救，怕是也难能跑远路为了他找好大夫来。 乔绾怔了怔，又问他。 「九爷，东风呢？」 季九爷睁开眼，凤眸里墨色微深，修眉轻蹙。 「东风前天夜里就离开了，他没回季公馆？」 他特地交代了东风，让他快马加鞭赶回去给乔绾送平安信。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沉默。 此时，屋外院中，江篙掐灭菸头，与赵滨低语一声。 「我去探探季老七的口风，你守在这儿。」 赵滨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这寺庙不大，里里外外没见到多少和尚，他们所在的院落，有南北东三间矮屋。 季九爷住的是东边挨着厨房的屋子，季七爷去的，是坐北朝南的小主屋。 江篙掀帘而入，四下打量一眼，屋子虽小，却五脏俱全，可见这里的主人是打算长住的。 除却床榻，屋内还摆设着一张方桌，桌上文房四宝布置齐全，破败的墙壁四下，挂着许多墨宝和山水画。 季七爷站在桌前，袖筒高挽，正垂着眼提笔舔墨。 他见江篙进来，也没多大的神情变化，依旧笔落宣纸，一笔笔细细描绘。 江篙双手插兜，举步上前，靠近了，看清他正在画的，是福松鹤延年图。 他绯红的唇角扬了扬，桃花眼带出几分笑，声音轻慢道。 「倒是忘了，季家老七年幼时，是跟着原傅夫人长大的，这手墨宝，可惜了。老九定是还没瞧见吧。」 季九爷的生母傅敏华，是季老元帅原配夫人，傅家在旧朝是书香门第，傅敏华是名动昌平城的才女。 旧朝没亡时，季家保卫边关要塞，嫡子季二爷在沙场丧命，傅大夫人受不了刺激，一病不起精神失常。 后来，季老元帅和傅氏多年无所出，季七爷出生后，因着与季二爷生辰是一天，季老元帅不知出于什么念头，把季老七送回昌平城，算是过给了正房夫人抚养。 再后来，季九爷出生，傅大夫人依旧养着季七爷。 故而，大家年少时，在昌平城，季家兄弟里，季九爷与季七爷是最亲近的。 季九爷两岁被抱到乔府，陪在傅夫人身边的，依旧是季七爷。 江篙提这一句，季七爷提笔的手顿了顿，随即没理他，继续描绘松树的枝杈。 江篙靠在一旁立柱上，细细打量面前挂着的芝兰玉树，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一直有个疑问，不得机会问你，既然你如今抛却尘世超脱凡俗了，不如替我解解惑？」 回答他的，自然是季七爷的沉默。 江篙也没恼，接着自说自话。 「人说养育之恩大于天，傅大夫人养你十几年，你陪伴她，比老九陪伴她的时间还久的多。」 「我父亲调任去边关，后跟着老元帅起兵，得益于此，我也听说了不少别人不知道的事。」 「听说是四姨太重病，写了家书送回昌平城，生下你就不曾谋面的生母，病重之时想看看你。」 他说着，回头看季七爷，勾唇笑了笑。 「可巧，你离开后第三日，傅夫人在佛堂自焚了。」季七爷的笔悬在半空，他默了默，缓缓站直身，淡淡道。 「过去这么久的事，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江篙耸了耸肩，桃花眼笑眯。 「今日是清明节，来的路上看到许多人在田野坟头祭祖，难免就想起些往事。」 季七爷勾了勾唇，声线温浅淡泊。 「你总是这样，爱多管闲事。」 「这怎么能算是闲事？我虽然不是傅夫人养大的，但到底与老九是光着屁股时就长在一起，少时兄弟情谊，少说不会比你微薄。」 第384页 「所以，他不屑做的事，你都替他做。」 季七爷冷嘲热讽了一句，扔下毫笔，转身去净手。 江篙盯着他背影，笑的清浅凉薄。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当年的事，我告诉你白芍的孩子，是怎么掉的。」 季七爷的手浸在水中，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江篙走上前两步，声线低沉。 「当年老元帅举旗反兵，他曾派暗卫给昌平城送信，两封信，一封给傅夫人，一封给乔岳阳，两封信的用意，可想而知。结果出人意料，傅夫人自焚而亡，乔岳阳与乔家随旧朝灭亡。」 「什么四姨太的家书，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傅夫人临死前，还想着让暗卫护送你离开，而你呢，你陪伴她十多年，我不信，你不曾察觉她的异常。」 季七爷闭了闭眼，无声失笑。 「我察觉了能如何？不察觉又能如何？」 江篙眸色一暗，眉眼也冷下来。 「你果然狼心狗肺……」 「我是狼心狗肺。」 他转身看向江篙，眼眸淡薄，唇角扯了扯。 「她对父亲，早就心如死灰了，神志不清这么多年，她唤我唤最多的是淳儿。」 「不离开昌平城，我怕是自己都忘了，自己不是她的淳儿。只有季世淳，是她对那些失去的美满，唯一存留的那点，可怜的念想。无论是我还是老九，都不过是些虚幻的美好，她苟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父亲也是，都举兵谋反了，还写的什么信，一旦失去的东西，就算你拼尽全力挽回，也都是徒劳。」 「他举旗谋反的那一刻起，傅敏华就没有生路了，就算她不自焚，你以为昌平城的掌权人，就会让她活着离开？」 江篙眉眼冰冷，定定看着他。 「老九呢？你走的时候，就没有迟疑过？」季七爷面无表情，扯了帕子擦干净手，淡淡道。 「他出生起，命就握在旧朝皇室的手里。不是乔岳阳，他和小十，哪有命活着离开昌平。」 所以，季老七什么都明白，可他什么都没做，只选择了自己的生路。 江篙心里冷的厉害，微微颔首，轻笑道。 「你跟季老六，果真是同胞兄弟。」 一个天生不是人，一个再养，也不像个人。 季七爷扯了扯唇角，声线淡漠。 「有些事不跟老九说，乔岳阳给他营造了傅敏华的爱，我又怎么忍心戳破一切，让他对他生母心寒？我对他，十分仁义了。」 第294章 狗男人！恨的她牙痒痒，简直气死她了 江篙点点头，随即低头点了支烟。 默了默，他冷声开口。 「白芍肚子里的种，是我派人做下来的。」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往外走，临出门前，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你一定不相信。那天，我的人不止遇上了季老九的人，还遇上了……老元帅派去的人。」 季七爷褐色的眸子静静盯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江篙扯唇冷笑，叼着烟歪了歪头，声线悠缓。 「你一定没想到，如此重视季家香火的人，竟然会想要白芍的命。」 「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不能杀自己的儿子，只能杀个外人解解恨了。」 「你应该谢谢我下手快，并且手下留情，留了白芍的命。不然他们兴许想不到，生不如死悔及终生，才是对她最好的处罚。」 江篙说完，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 直到，看不出季七爷有任何的反应，这才一脸乏味，转身离开。 屋里静下来，季七爷垂着眼站在原地，静默许久，他抬手摘了金丝框眼镜，揉了揉眉心。 随即唇角扯了扯，坐到矮凳上，怔怔发呆。 东厢房里，季九爷的伤口重新包扎过，秦燕璃替他把了脉，又检查过脸上的伤。 她站起身，温声开口。 「脸上的伤也无大碍，等回到宁安城，我来配些去除疤痕的膏药。」乔绾微微点头，轻声道。 「谢谢璃姐姐。」 秦燕璃笑了笑，收拾了药箱，便先行退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两人，季九爷薄唇勾了勾，将乔绾拉往床边落座，继而缓声与她商量。 「伤口不乱动，倒也不妨事，收拾一下，尽快回宁安城吧。」 乔绾挽住他臂弯，靠在他肩头，素手与他十指交握。 「可以再等一等，韩兆伤的不重，可以打理政务，何况还有老元帅呢。九爷再养几日。」 季九爷轻轻摇头，捏了捏她的手，温声笑道。 「船虽然是炸了，但那些人没死绝。说不定还潜伏在宁安城，爷得……」 「出事的当晚我便让赵滨封锁了海岸线，抓捕了所有海上船只和人，定然做到让他们无处可逃。」 季九爷闻言微微诧异，随即哑然失笑。 「夫人在后方坐镇，果真帮了我大忙。」乔绾白了他一眼，继而蹙着眉道。 「我听九爷的意思，这次的爆炸，倒像是你刻意为之？」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凤眸带笑没接话。 乔绾顿时来气，抬手就想捶他，手举起来，瞧着他这副伤病虚弱的模样，最终捶在他肩上的力道轻如羽毛。 她咬了咬牙，气骂道。 「你不要命了！你多大的人了！做事情知不知道轻重！」 第385页 季九爷苦笑，心道，不下手狠一点，怎么震慑敌人。 然而这时候，这话说出来岂不是要气坏乔绾。 她大着肚子，定然吓坏了。 季九爷莫名心虚，握住她手低声解释。 「也不全是爷故意而为，火药是船上本身便有的，不过是将计就计，替他们提前点了火。」 他见乔绾气的月眸都瞪圆了，连忙点头赔不是。 「不过，是爷知道错了，指天发誓，下不为例。」 乔绾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狗男人！恨的她牙痒痒，又捨不得跟他较真，简直气死她了！ 乔绾甩开他手，没好气的凶他。 「我就不该管你！躺好了！」 季九爷凤眸里飞快闪过笑意，作势要躺下，结果一动，便牵扯了伤口，顿时白着脸一脸痛苦。 乔绾下意识伸手扶他。 「你小心点！」 季九爷愁眉苦脸，顺势躺平了，紧紧握住她手，勉强勾了勾唇。 「这里这么简陋，床还很硬，爷怎么捨得让你住在这种地方？绾宝贝，我们现在就收拾启程吧。」 乔绾嗔了他一眼，看了看窗外。 「现在几点钟，凌晨赶夜路？急着做什么？我赶了这么远的路，总要歇一歇。」 季九爷张了张嘴，无奈苦笑。 「你怀着身孕，赶这么远来，的确十分奔波，要么上来挤挤，等天亮再启程。」乔绾不以为然，黛眉轻挑，坐到床边，头靠在床头道。 「是得好好歇歇，等我缓两日，我们再回去，正巧你还能养两日身子。九爷就当做是为了我，委屈一下吧。」 好歹是说不通了，季九爷无奈极了。 他嘆了口气，见乔绾半坐着，倚靠在床头闭上眼，只得道。 「既如此，让赵滨带人去挪张床拼在一起，再买些干净的被褥，好歹你要住的舒服些。」 乔绾忍俊不禁，睁开眼看他，伸手替他掩了掩薄被，软声道。 「我知道啦，你什么都不要管，安心养伤吧。」 季九爷往床的里侧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今晚先委屈你挤一挤，过来。」 乔绾当然不会与他客气，她顺势侧身躺下，贴在他身边，将薄被搭在腹上。 夫妻俩手挽着手，靠在一起迷糊着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乔绾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她睁开眼时，季九爷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外面在做什么？」见乔绾坐起身，他伸手託了她腰后一把，低声道。 「大约是赵滨带人买了用物回来，睡了一夜，饿不饿？出去看看。」乔绾点点头，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清浅笑着道。 「我还没来得及叮嘱，他就将事情办好了。」 季九爷失笑，枕着手臂看她。 「他若是做事没这么机灵，还能是赵总军？」 乔绾笑看他一眼，举步往外走。 掀帘子跨出门，乔绾抬眼就瞧见，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角落里还扎了个小小的营帐。 赵滨瞧见她，连忙笑的灿烂迎上前。 「床铺被褥属下都安排人买来了，饭菜应该也快买回来了。夫人，九爷醒着吗？这会儿让人都进去安置好？」 乔绾浅笑点头，扫视一眼院子里，侧身让开门扉。 「璃姐姐和江二爷他们，昨晚住在哪儿了？」 「江二爷在车里睡了一晚，傅夫人在隔壁的院子暂时住下。」 赵滨说着话，上了台阶，掀开垂帘示意大兵将窄床抬进去。 乔绾看着他们忙，继而下了台阶，往南边的矮屋走去。 矮屋门开着，屋里秦燕璃坐在小凳上正在煎药。 乔绾站在门外，回身看了眼北屋的方向，房门闭合着，里面不知有没有人。 「他两刻钟前就出去了，背着画卷，像是去了镇上。」 江篙叼着烟踱步过来。 乔绾看了他一眼，轻声询问。 「七爷靠卖墨宝为生？」江篙掐着烟，似笑非笑道。 「吃亏是福。」 第295章 爷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抱一抱你 季七爷留了封信，就避开耳目，然后离家出走了。 他是真的看破红尘放下一切，躲在这山里的小寺庙，准备聊度余生？ 乔绾月眸眨了眨，轻声呢喃。 「他每日都去城镇卖墨宝，所以才能救了九爷吗？」江篙将菸蒂扔下，抬脚捻了捻，沉声道。 「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这事不能大意，我们能尽快回去，最好是不要耽搁太久。」 乔绾微微颔首，她想，季七爷就在安平城，这里离宁安城这样近，九爷一定是知道的。 这么久以来，他默许这件事，不去打扰季七爷的生活，是真的相信他抛却了一切，包括恩怨与亲情。 季九爷曾教她不能良善，他说心软会致命。 可是他自己呢？却总是把身边的人，设想的良好，给予他们宽容和退路。 但是她，没办法不对他们持以怀疑的态度。 乔绾沉了口气，缓声道。 「九爷的伤很重，返程的路途不算近，我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你未免把他看的太脆弱了。」 江篙单手插兜，嗤笑一声，他桃花眸溢着笑看向乔绾。 第386页 「宁安城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关在地牢里的人要一一审问，筛出隐在其中的爪牙。 养在主楼里的季呈耀虽然一身是伤，但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逃脱了掌控，他是不是与敌人相勾结，怀着什么目的，会採取什么举动，都还不明朗。」 「何况，你还大着肚子。眼下，这些事在他眼里，可比他的伤势要重要。」乔绾黛眉轻蹙，抿唇道。 「我明白，可是在我眼里，这些事，都不及他平安健康要重要。」 江篙张了张嘴，最终嘆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秦燕璃端着药碗出来，走到乔绾身边。 「药好了，咱们走吧。」 乔绾与她并肩往东厢房走，进了门，屋里已经安置妥当。 季九爷喝过药，秦燕璃又替他重新包扎过伤口，便离开了。 乔绾坐到床边，看着季九爷，似乎是得到了更好的照料，他的脸色比昨日看着要好些。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季九爷凤眸带笑，握住她的手。 「想说什么？」 「世延。」 乔绾轻轻开口，声线低细，清澈的月眸静静望着他。 「你就从没怀疑过七爷？」季九爷唇间勾了勾，指尖挠了挠她细白的手心，温声道。 「最近事情太多，你有些草木皆兵了。他离开后不久，我就得知了他的行踪，他一直呆在这里，没接触过任何人。」 乔绾眼睑低垂，点了点头，又轻声道。 「那三少爷呢？这件事情，你决定去救他之前，我就想跟你谈谈了，左右如今闲着无事。」 季九爷薄唇抿了抿，下意识揉捏着掌心的素手，静静等着她说下去。 「你说他和四爷他们不一样，他是晚辈，是孩子。之前老元帅的出行，险些被害的丢了性命，他明知俞静雪有问题，可他还是维护她。」 「你将他关在兵府司里，不许他随意出入，让他训练，给他安排老师。」 「你一直觉得他是年轻，会迷途知返，你给他机会给他时间，给他提供一切资源去成长，去悔悟。」 乔绾说到这里，嘆了口气，她抽出手轻轻搭在季九爷胸腹上，指尖沿着纱布抚摸，月眸里的忧虑清晰可见。 「世延，你得到的回报，是差点丢了命。」 季九爷喉间滚动，他默了默，张开怀抱望着乔绾。 「过来，让爷抱一下。」 乔绾面露无奈，挪了挪身子，俯身依偎到他怀里。 季九爷揽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纤细的嵴背，俯首在她发顶吻了两下，开口时，声线低哑。 「你最近几日，定是吓坏了，昨晚你躺在爷身边，抱爷的手臂一整晚，抱的很紧，你整个神经都是紧绷的。绾绾，你心思太重了。」 乔绾脸贴着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低声呢喃。 「那天晚上，我恨死他了，我恨不能一枪杀了他。」 「但是杀了他，你还是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世延，你别管他了，成不成？」季九爷默了默，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温声道。 「爷答应你，若是这次事情掰清楚，他若被那些人所用，心思不纯，爷就不再姑息他。」 这次…… 乔绾月眸微动，昂首看着他。 四目相对，她轻声细语道。 「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陪着我和孩子们，你明白的，是不是？」 她想，不管她做什么，季世延都会明白的。 季九爷凤眸温和，微微颔首。 他想了想，声线低沉，问她。 「这几日，经历了这一场，上次爷问你的问题，你可有答案了？」 乔绾不解，「什么问题？」 季九爷笑，抬手抚了抚她白嫩的面颊，温声提醒她。 「关于，大隐于市，白头偕老的。」 乔绾怔了怔，随即，月眸缓缓笑弯，歪头蹭了蹭他掌心。 「我那日就说过了呀，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季九爷闷笑两声，视线交织，对着她满眼的柔情和温顺，他忍不住俯首吻她眉眼。 「绾宝贝，爷昏过去之前，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心里生了惧意，想着，若是就这么去了，你大约会哭得厉害极了，日后一个人，怎么办？爷还没安排好，不能就这么走。」 「醒来后，便仿若新生，很多事情突然就放下了，恩怨，权势，家国，责任，负担。 留到最后，爷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抱一抱你，告诉你，爷随时可以不管这一切，只要你点头，我们就离开这里。」 乔绾听得入神，心软的化成了水，她靠在他怀里，静静仰望男人俊朗的面孔，樱唇抑制不住翘了翘。 季九爷眉眼柔和，等着她开口。 等了半晌，乔绾唇瓣濡喏，低声道。 「好是好，但也要带着康安和阿满，还有肚子里的小傢伙。」 乔绾说完，自己先笑了。 仿佛一腔柔情被泼了盆冷水。 季九爷眯了眯眼，嘆了口气，苦笑着，抬手抚了抚她隆起的腹部。 默了默，他无奈开口。 「那只能再等等了。」 他要带着乔绾，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些小东西，一个也不在计划之内。 乔绾笑罢，从他怀里退出来，月眸浅弯软声道。 第387页 「我去看看饭菜买来没有。」 季九爷微微颔首，目送她起身离开。 垂帘落下时，他面上的闲适温情渐渐消匿。 好歹总算，是暂时抚慰好了她的情绪。 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他是再不能做了。 第296章 您要让我的孩子，变成和我一样的人？我绝不允许 在寺庙里休整了两日，第三日的晨曦，队伍启程回宁安。 季九爷被安置在后车椅上，半卧着，乔绾坐在副驾驶。 车子驶离寺庙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一同回去的话，季九爷没提，季七爷也没提，好像所有人都默许了，维持现状。 午后两点钟左右，一行人抵达季公馆。 车子停在主楼前时，乔绾从车窗看出去。 大夫人带着人等在台阶上，她们身上，都带着白绢花。 她眼睑微动，若有所思的垂下眼。 赵滨停好车子，面露诧异的看了眼后座的季九爷，低声疑惑。 「出什么事了？」 怎么像是死了人？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季九爷薄唇紧抿，修眉微蹙，声线冷沉。 「先下车。」 赵滨应了一声，连忙打开车门下去，招呼人将担架抬过来。 季九爷摆了摆手，冷声道。 「不用担架，寻把轮椅来。」 赵滨眨了眨眼，低应一声，转身给身边的大兵使了个眼色。 乔绾推开车门，大夫人已经走上前来，亲自扶她下车。 两人对视一眼，乔绾从她温婉的眉眼间，看出几分复杂。 乔绾月眸眨了眨，浅浅勾唇，轻声道了声谢。 大夫人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嘆了口气，看向车里的季九爷，缓声开口。 「三少爷他……没了。」 乔绾眼睑颤了颤，垂下眼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 季九爷凤眸里墨色深黑，眉眼冷峻面无表情。 赵滨杵在一旁，惊愕地瞪圆了眼，飞快的看了眼季九爷。 大夫人抿抿唇，继续道。 「老元帅知道你们要回来，老九，你的身体……」 「不碍事。」季九爷淡淡开口，他喉间滚了滚，垂下眼沉声道。 「绾绾有着身孕，不宜见白事，赵滨，你送夫人回去。」 赵滨连忙应声，绕过车尾走上前。 大夫人蹙了蹙眉，声线温缓。 「老元帅有几句话要问她。」 赵滨面露迟疑。 此时，江篙也慢悠悠走过来，闻言左右看了几人一眼，靠在一旁没吭声。 季九爷闭了闭眼，将腕上佛珠缓缓摘下来，捻在手里，没再吭声。 乔绾月眸眨了眨，神情沉静，声线平稳清浅。 「三少爷的尸首，还在奠堂吗？」 大夫人眉眼沉沉望着她，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乔绾抿唇颔首，没再开口。 轮椅很快推过来，赵滨和江篙一左一右扶着他坐上轮椅。 一行人进了前厅，季老元帅独自坐在沙发上，直直看过来。 季九爷神情清淡，当先开口。 「父亲，我回来了。」 季老元帅的视线在他身上停了停，开口时，声线暗沉微哑。 「你的伤势怎么样？可严重吗？」 「死不了。」 季老元帅唇角绷紧，苍老的眸色沉黑冷厉。 「回来了就好。前天夜里，三儿没了。」 季九爷掂着佛珠，淡淡「嗯」了一声。 「他送回来时，伤的很重。」 季老元帅沉了口气，缓缓看向乔绾，神情和语气都透着种戾气。 「都是皮外伤，还不致命。你一定想不到，暗杀他的人，是谁。」 乔绾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面上毫无波动。 季九爷凤眸动了动，沉声道。 「人抓住了吗？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季老元帅点了点头，冷声道。 「抓是抓住了，端看你怎么查，毕竟是你媳妇儿的护卫，不问问清楚，未免平添些误会。」 季九爷眸色幽暗，眉眼冷峻，将佛珠攥在手里紧紧握住。 「人呢？我的人我清楚，父亲用刑，也问不出什么，交给我吧。」 季老元帅没理他，只盯着乔绾看了半晌，徐徐开口。 「老九媳妇儿，你有什么要说的？」 乔绾缓缓吸了口气，眼睑闭了闭，她黛眉轻蹙，上前一步，看向季老元帅，声线淡漠清冷。 「元帅心里有决断，也不必再多问，是我背着九爷下的令，他不知情。」 季九爷修眉微蹙，脸色绷紧，抬眼看向季老元帅。 季老元帅紧咬的牙根儿颤了颤，眉眼阴沉，怒到极致，他猛地抄起桌上的茶盏掷了出去。 茶盏承受了十足的怒火，砸向乔绾。 季九爷瞳孔一缩，右手迅速抬起，在茶盏擦肩而过时，一把接住。 乔绾的步伐已经侧移躲向一旁。 她眼睁睁看着茶盏在季九爷手中碎裂，茶水混着碎片刺在他掌心里，液体滴落在地毯上，又顺着袖管流进去。 乔绾眼眶红了，上前扳开他的手，低着头清理他掌心的碎屑。 季老元帅的怒吼声犹如雷霆万钧，响彻前厅。 「你的儿子还没断奶！你就敢残害季家血脉！乔绾！！你好得很！」 第388页 乔绾眼眶通红，脸色冰冷，垂着眼用帕子将季九爷的手包裹住。 季九爷指尖颤了颤，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眉眼阴沉，冷声开口。 「父亲，这件事……」 「你给老子闭嘴！」 季老元帅嘶声大吼，眉眼阴戾，抬手直指乔绾。 「耀儿还躺在那里！你敢包庇这毒妇，老子连你的帅位一起罢了！来人！把乔氏给老子押起来！」 季九爷眸色带了几分戾气，紧紧咬牙，语气也冰冷生硬。 「谁敢动她！」 眼看场面针锋相对，大夫人紧紧攥着帕子，推了季宝凝一把，低声叮嘱她。 「你上楼去。」 「母亲……」 季宝凝一脸抗拒，最后被两个嬷嬷拽着离开。 大夫人深喘口气，左右看了三人一眼，走到季大帅身边，为他顺着胸口。 「元帅，事情到了这一步，什么事都要斟酌着来，您冷静些。」 季老元帅气怒交加，根本听不进去，他看着季九爷，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翅膀硬了。老子就知道，你迟早得坏在这女人手里。」 「为了她，你要罔顾同族血脉，要忤逆老子！你这般纵着她，下一个，她就敢为了让她儿子继位，要你的命！！」 乔绾红着眼看向季老元帅，张嘴要说什么，却被季九爷紧紧握着手，拽了一把。 他额际青筋凸起，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绾绾是我的结发妻子，是我儿子的母亲，是季家人。」 「父亲要为了死了的人，杀害康安和阿满的母亲？您要让我的孩子，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他沉了口气，一字一顿声线冰冷铿锵。 「我绝不允许！」 季老元帅愤怒的神情微怔，紧紧盯着季九爷，没再开口。 第297章 他是我的天，谁敢伤他，我就要他的命 乔绾垂眼看季九爷，眼里氤氲的泪意滴落，打湿了他军装的肩扣。 她深吸了口气，用力抽出手，站的端正，看向季老元帅，开口时，语声清冷疏离。 「今日是九爷回来了，您因为季呈耀的死，要治我得罪。」 「敢问元帅，若是那日九爷死在船上，回不来了！您可会任由我杀了季呈耀，给九爷偿命？」 季老元帅咬牙切齿，看着她的视线犹如结了冰。 「满口胡言！耀儿被人绑了去，他做亲叔叔的，去救他出来，这是他的本分！」 乔绾微微颔首，看了季九爷一眼，冷冷勾唇，轻笑一声。 「救侄子脱离险境，这是他的本分，捨生忘死以身涉险，这是九爷的本分……」 她月眸冷冽，紧紧盯向季老元帅，一字一句道。 「一个是你的嫡亲儿子，一个是你亲手养大的孙子，手心手背同样疼，伤了哪边你就顾哪边。不管对错与是非，装傻充愣，道德绑架！」 「我不一样！」 乔绾语调骤然升高，眉眼间的阴戾，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她厉声道。 「我只有季世延，我的孩子只有一个父亲！」 「他是我的天，谁敢伤他，我就要他的命！」 季老元帅胸膛剧烈起伏，目露凶光与她对视。 乔绾毫不示弱，上前一步，接着道。 「上次老元帅出行，被人袭击险些丧命，季呈耀明知俞静雪是细作，还自欺欺人满心维护，丝毫不顾及你的安危，你就是顾念祖孙血脉，不肯处置他！」 「九爷给他机会，教导他培育他，这次焉知他被人……」 季九爷眼睑微动，伸手拽住她手腕，将人拽回身边，眉眼沉郁哑声开口。 「别说了。赵滨！送夫人回去。」 赵滨连忙上前，已顾不得男女大防，双手握住乔绾肩头，强迫她转身，要带她走。 季老元帅脸色黑沉，唇角紧绷下压，沉声开口。 「松开她，让她继续说……」 季九爷闭了闭眼，眉眼阴沉，厉声呵斥。 「还不带她下去！」 乔绾抿唇，紧紧盯着季九爷，到了这一刻他还狠不下心。 「夫人，先回去吧。」 赵滨蹙着眉，低声催促。 乔绾垂下眼，冷着脸转身，疾步离开。 堂内静下来，季老元帅看向季九爷，父子二人对视片刻，他沉着脸开口。 「她觉得耀儿跟人勾结，想置你于死地。你也是这样想的？」 大夫人闻言，连忙开口和解。 「老九若是这样想，他不能不管不顾还去救三少爷！他这次有多惊险，您是知道的呀。 绾绾做事兴许冲动了些，可她的初衷都是为了老九，元帅，您要为了死去的人，拆散这个家吗？」 季老元帅没理她，只盯着季九爷，声音苍冷道。 「乔氏杀了耀儿，你护着她，她肚子里又揣着护身符，我不能把她怎么办。」 「但是老九，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纸包不住火，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老四两口子还活着呢，你要为了护着乔氏，去杀了他们吗？」 季九爷眉眼冷沉，眼睑掀起，与季老元帅对视，他唇角勾了勾，开口时声线淡漠。 「父亲最容忍不了的，就是季家人手足相残，可这么多年，季家人又有几个，不是死在手足相残里的。」 第389页 「我只是不愿，而不是下不了手。」 季老元帅咬紧牙关，眸子里都是血丝，紧紧盯着他。 季九爷凤眸幽暗，面无表情，一字一句说的低冷缓慢。 「我生来命就孤寡，好不容易有一个家，父亲若是不把我们当作家人，我不强求就是。我的孩子，绝不能像我一样长大。」 他转动轮椅，江篙见状，上前一步推着他往外走。 季九爷的话还在继续，声线清淡飘忽，不含一丝温度。 「我话撂在这儿，谁要动绾绾一根头发，我就杀了他。」 ——东南楼—— 乔绾疾步走进前厅，毫不停留径直上了楼。 赵滨和秦燕璃驻足，站在前厅里看着她的背影。 赵滨伸手，一把拽住要跟上去的明秋，蹙着眉沉声交代。 「看紧夫人，不许她乱走动，最好连房间都别离开。」 明秋一脸憔悴，神情恍惚的点了点头。 赵滨转身离开，准备调兵，将东南楼里外围起来。 秦燕璃嘆了口气，见明秋这副神情，上前轻轻抱住她，低声安慰。 「别担心，九爷和绾绾，都不会不管东风的。」 明秋指尖紧紧掐住衣摆，咬着唇点了点头。 乔绾径直进了康安和阿满的房间。 两个孩子午睡还没醒，她遣退了吴嫂和秀姐，将房门关上，然后踱步走到床边坐下。 看着他们安静美好的睡颜，她剧烈跳动的胸腔，才渐渐平静下来。 季九爷被抬上三楼，回到房间没见到乔绾。 秦燕璃提了药箱来给他换药。 他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垂着眼，右手慢条斯理摸搓着碧玺佛珠的珠子，像是沉浸在了思绪里。 里屋房门敞开着，江篙靠在旁边的五斗柜上，默不吭声吸着烟。 等秦燕璃包扎好了伤口，提着药箱离开。 他指尖掐住菸蒂，抬眼看向季九爷，绯红的唇角翘了翘。 「难住了？在琢磨，怎么跟乔绾摊开这件事？」 季九爷凤眸眨了眨，没应声。 江篙「啧」了一声，踱步到沙发前落座，掐灭菸头，翘着腿，悠悠道。 「从理智上来说，我觉得乔绾这么做，合情合理。这件事情剖析开，若是你一开始能狠下心来，干脆利落斩草除根，今天也用不到她来插手。」 他说着，掀起眼帘看向季九爷，不解的问他。 「我是没想明白，什么原因让你对季呈耀一再容忍？别说什么叔侄情分，怪噁心人的。」 季九爷舒了口气，修眉微蹙，将佛珠慢吞吞缠在腕上，沉声开口。 「我父亲的兄弟们，都死在了战场上，他那辈人，没经历过手足自相残杀。」 「军统分割后，领地稳固，我们这一代，季家的兄弟姐妹十几个，争夺与仇怨，自年少时伴随了一生，到最后，死了多少人。」 「康安和阿满出生之后，我总想着，让那些血雨腥风停留在我这一代，下面的孩子们，能相助相爱安稳长大。」 江篙微微蹙眉，桃花眸里光泽幽深。 所以，季呈耀在季老九的眼里，只是个孩子。 季九爷闭了闭眼，一脸疲惫，低声道。 「他叫我声九叔，是康安和阿满的堂兄，年少的时候，你和我也一样不懂事。」 「跟个又混又傻的小子，犯不着计较你死我活。」 第298章 我不该瞒着你去做这件事，但我做了，也绝不后悔 江篙嘆了口气。 真论起来，季呈耀还唤他声「舅舅」呢。 江篙想，虽然他也没想过让他死，但他真死了，他却也觉得无关紧要。 他们这种家族里成长起来的人，有必要把什么辈分情分，看在眼里吗？ 他用尾指挠了挠眉梢，看着季九爷轻笑一声。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乔绾杀季呈耀，也和你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死了，季家孙子辈里，只剩你和乔绾的孩子，培养好了，兄弟姐妹相助相爱的局面，顺理成章指日可待。」 季九爷不耐地扫了他一眼，他现在没心情跟他在这里扯皮。 「你能不能滚，让我清净清净。」 江篙撇了撇嘴，看在他伤的重，又一肚子烦心事儿，善心大发，没与他抬槓。 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乔绾一整个下午都陪着两个儿子，季九爷没让人唤她，她也没踏出房门。 天黑时，明秋敲门进来，站在门边握着手看乔绾，低轻道。 「夫人，九爷等您一起用膳。」 乔绾坐在床边，闻言眼睑轻颤，回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她心下酸涩，起身快步走过去，将明秋抱住。 明秋怔了怔，眼眶瞬间红了。 「对不起，我本想着在船上会有机会动手。没想到，东风追到季公馆来暗杀他。」 本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乔绾说完，心里更难受了，她眉心蹙了蹙，轻轻拍了拍明秋的背。 「你放心，我一定让九爷，救他出来。」 明秋含着泪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细声安抚她。 「夫人不必如此，奉命行事，是奴婢们的职责，现今是九爷执政，都会好的。」 乔绾紧了紧手臂，然后松开她。 第390页 她吸了口气，低垂的眼帘快速眨了几下，抬脚走出房间。 回到主卧，乔绾在里屋门前停步。 季九爷靠在床头，视线落在手里的佛经上，床榻上摆了矮桌，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 他听见动静，抬眼看向乔绾。 灯光昏暗，隔着微薄的热雾，乔绾看不清他的眉眼和神色。 两人对视了几秒，季九爷将佛经搁在枕边，沖她招了招手，嗓音低缓沉和。 「过来。」 乔绾扶着腰，沉了口气，抬脚走向他。 她走的缓慢，垂着眼，浓长的眼睫遮挡住眸里的神色。 季九爷的凤眸幽暗，静静看着她如画的眉眼，耐心等着她走到床边。 他拍了拍身边的床榻，低声道。 「坐下。」 乔绾低垂的眸子动了动，缓缓坐在他身边。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这副低眉顺眼温顺乖巧的姿态，季九爷是许久没见过了。 他靠在靠枕上，视线在她清丽的眉眼间游移。 冰肌玉骨，黛眉月眸，鬓角滑落的一丝乌发垂在面颊旁，发尾微翘，给干净纯净的姑娘，平添了几分媚态。 季九爷伸手，撩起那缕发，轻柔替她掩在耳后，徐徐开口。 「你跟着爷的时候，就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一肚子小心思，从没消停过。」 乔绾默了默，眼睑轻掀，静静看着他。 四目相对，那双月眸清澈乌亮，如琉璃珠子般，只这么望着他，就让他心软。 季九爷哑然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精緻的小下巴，语声低缓无奈。 「爷纵着你，总怕你受委屈。你心里明白，你闯再大的祸，爷都会护着你，是不是？」 乔绾扁了扁嘴，抻了一整个下午紧绷的神经，瞬间瓦解。 她倾身扑在季九爷怀里，挽着他脖颈细声哽咽。 「我知道错了。」 音腔细弱又委屈，像个明知闯了祸，心里不以为然，却不得不认错撒娇，讨大人重新宠爱的孩子。 季九爷揽抱着她，眼尾眉梢微微上扬，侧头吻她耳鬓。 「绾绾，任何事情，爷都能维护你，原谅你，前提是，你不能瞒着爷做违背爷的事。」 东风是在他养伤时启程回宁安的，他趁着这几日的工夫，潜入季公馆杀季呈耀。 这说明，在他跟着他上船之前，就得到了这样的指令。 季九爷扶住她的肩，眉眼沉肃与她对视。 「离开之前，爷跟你说了，万事，等先救了他再说。你就忍不了这几日？」乔绾眼眶微红，定定与他对视，轻声道。 「救了他回来，查清楚事情的原委，不管他是否与敌人勾结，九爷能任我处置他吗？」 季九爷薄唇微抿，凤眸里墨色渐深。 乔绾唇角浅勾，接着问他。 「还是要继续教养他，等着他下次再出同样的事，九爷再以身涉险，救他一次？」 季九爷松开她，视线与她缠绕在一起，他下意识摘了佛珠攥在手里。 「他是个孩子，康安和阿满的堂兄，你给他机会，让他去改……」 「怎么改？给几次机会？需要多久的时间？」 乔绾反问几句，轻轻摇了摇头。 「世延，久到，要等到康安和阿满长成吗？」 「他在你眼里，是个孩子，是个晚辈。在我眼里不是。」 季呈耀只比她小三岁，她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对勾心斗角血雨腥风有了深刻的体会，她相信，季家的孩子，心思不会比她要轻。 季九爷攥紧佛珠，眼底的墨色晕染开。 「你知道爷在想什么，是不是？」乔绾缄默，她当然知道。 他珍惜得之不易的一切，胸怀国与家，不愿再起战火，也不愿再有纷争。 乔绾摇了摇头，淡漠道。 「季呈耀在我眼里，可不是家人。我的家，只有你和孩子们。」 季九爷听罢，抑制不住低笑几声。 他想着，方才她可怜兮兮说自己知错了，可现在这几句话，分明是不服的。 他面上的笑意，又淡又清。 乔绾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憋闷又难过。 她跟着他这么久，即便是之前他吃避子药那次，两人闹了不愉快，相处时都没觉得像今天一样生疏。 她吸了吸鼻子，扶着腰站起身，垂眼看他，低声道。 「我说我知错了，是我不该瞒着你去做这件事，但我做了这件事，也绝不后悔。」 「很抱歉，让你心里的妻子，变成了勾心斗角残杀季家子嗣的女人。」 她说完，转身要走。 季九爷咬了咬牙，低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想去哪？坐下用膳。」 乔绾脚步顿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僵持着，赵滨匆匆从门外奔进来，他脸色沉冷，看了两人一眼，低低开口。 「九爷，东风接出来了。」乔绾连忙上前两步，急声追问。 「他怎么样？！」赵滨眸色微暗，蹙着眉道。 「人倒是没性命之忧。」 「只是……九爷，东风说，三少爷没死。」 乔绾微微一怔，瞳孔微缩。 半晌，她缓缓回头看向季九爷。 第299章 你是打量爷负伤了，便不能把你怎么样？ 第391页 季呈耀没死，那季老元帅今日这番举动，是为了试探她，是为了试探九爷？ 乔绾怔怔看着季九爷，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九爷选了她，季老元帅心里，得系个死疙瘩。 季九爷眉眼冷峻，眼底的墨色仿若要滴出来，加之脸上的伤疤，整个人瞧着阴沉邪煞。 他唇角扯了扯，眼睑轻掀，缓缓看向乔绾，嗓音轻慢淡薄。 「眼下好了，你是直言要季呈耀的命，他要护着他孙子的命，爷要护着你。」 乔绾喉间犹如噎了块艰涩的石头。 事情的本质，从他们夫妻间立场不同产生的争执，上升了一个层次。 季九爷和季老元帅也要面临博弈。 「东风还说了什么？季呈耀伤的怎么样，重不重。」 赵滨摇了摇头，嘆了口气。 「东风伤的不轻，能说的信息也不多，他只说有人拦了他，三少爷没伤到要害处，属下想，现在多半也是生死未卜。」 季九爷微微点头，扫了眼乔绾，淡淡下令。 「这件事，先这样，从今日起，你不许再离开这栋楼一步。」 乔绾抿着唇，没吭声。 她知道，季老元帅眼下藏着季呈耀，同样在防着九爷。 不过，至少她生产之前，人是安全的。 「过来。」 季九爷没看乔绾，但三人都知他指的是谁。 乔绾腰杆儿再也挺不直，垂着眼十分温顺地走到床边。 季九爷眸色沉暗，将佛珠缠在手上，吩咐赵滨时，语气淡漠。 「派人去查，爷要知道季呈耀被藏在哪儿。」 赵滨应声离去。 屋里没了外人，季九爷才看向乔绾，伸手拽住她素腕，将人拽到床边重新坐下，一脸清冷的问她。 「你是打量爷负伤了，你又大着肚子，便不能将你怎么样？使性子，有恃无恐是不是？」 乔绾缩了缩手臂，没能如愿。 再看他脸色实在不好，她又心虚又犯憷，低头轻声道。 「我知道了，自今日起，哪儿也不去，守着九爷。」 这个女人，季九爷就算是一肚子火，也属实想不出能治她的法子了。 他缓缓松了手，撇开眼。 「用膳。」 乔绾喉间咽了咽，连忙端起碗筷，自动自发伺候他。 别样的禁足生活，夫妻俩一个冷面寡言，一个赔着小心。 每当季九爷眸色深沉平静的盯着她，乔绾不止一次就想，也不知道她跪一会儿，能不能管用。 几日后，赵滨带来消息。 「是老元帅的私邸，就在江家后巷，老元帅的暗卫和亲兵亲自守着，九爷，要派人试着潜入吗？」 彼时，乔绾正拿着秦燕璃送来的膏药，小心翼翼涂在季九爷面上。 闻言，手不由顿了顿。 季九爷原本仰面躺着，她这一停顿，他便睁开了眼。 对上他的视线，乔绾月眸眨了眨，避开他视线，继续认认真真的涂药。 季九爷眸色沉静，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低沉开口。 「派身手最好的人去，绝对不能惊动老元帅的人，尽量靠近季呈耀身边。」赵滨低声应是，迟疑了一瞬，接着道。 「韩兆和东风在养伤，兵府司那边，江二爷最近一直在审问关押的那些人，但凡有可疑之处，都是就地枪决。九爷，这样下去，怕是不利于我们追查敌人的老窝。」 「让他去，江篙做事不用多管，你继续盯着季呈耀这边。」 「是。东风已经醒了，有关那日的事，他说三少爷本身便心存警惕，他一靠近，三少爷便睁开了眼，加之季老元帅也早安排人防守，想必是料到会有人接近三少爷。」 季九爷默了默。 大约，谁都没想到，先去的会是东风。 这时，药已经上好，乔绾转身将药瓶放回药箱，接着给季九爷腹部的伤口换药，便听季九爷道。 「卡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耽误了你和宋渲的喜事。」 赵滨「嗨」了一声，挠了挠头，无所谓地笑了笑。 「宋渲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没事，九爷放心。」 季九爷清浅一笑，「韩兆的伤不重，没几日就能养好，你跟他相互斟酌着，毕竟宋渲是宋家大小姐，体面都是要顾着的，她的肚子也等不起。」 赵滨点点头，正色道，「属下心里有数，九爷不必费心。」 等赵滨离开，季九爷看向乔绾。 她正坐在他腿边，用剪子将纱布一点点剪开，素美的眉眼瞧着温顺极了。 「你放心，你若有事，爷也不会让季呈耀活着，投鼠忌器，他也得斟酌一二。」 乔绾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再不济，她在季九爷心里的分量，也要比季呈耀重。 想起那日季老元帅要惩治她，季九爷与他针锋相对的画面。 乔绾心里，就柔软的化成了水，她没开口，轻轻点了点头。 韩兆的伤在肩头，他跟着季九爷，也不是头一次受这种伤，没多少日，伤口差不多长好，就不再当做一回事。 他一回来，赵滨便松快些，精力转而投入到置办喜事上去。 季九爷的心腹与宋家联姻，这对宁安城来说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 宋潇是五月十三抵达的宁安城，五月十六，赵滨和宋渲举办的喜宴。 第392页 这时，季九爷的伤也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到了日子，他要亲自去给赵滨添喜。 心照不宣的，乔绾自然没能跟着出席。 她站在窗边看着洋车驶离，便听明秋推门进来。 「夫人，东风大哥……」 乔绾回头，「他的伤好了？快让他进来。」 东风进来时，面色黄白，乔绾看不出他伤在哪里，只觉得整个人都消瘦了。 东风先抱了抱拳，接着微微皱眉，沉声道。 「属下未能帮到夫人，还连累夫人……」 他是听说了，乔绾那日被季老元帅责怪的事。 看见他好端端的，乔绾便已经舒了口气，闻言笑了笑。 「以你的身手，没能得手，想来也是老元帅早有防备。实在不必放在心上，若不是你跟着九爷，他怕是，会比当日更危险。」 「好好养伤，没有你跟着，九爷连房门都不许我出。」 这话有几分玩笑了。 东风心知，乔绾是故意让他放松心绪，于是淡淡一笑。 「属下已无大碍，可以守卫夫人左右。」乔绾月眸笑弯，轻声道。 「我不出门，倒是也没什么事，你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以后，用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东风微微一怔，面色郑重道。 「夫人放心。」 第300章 不乐意？她敢不乐意吗？ 这晚，乔绾等到夜里十点半，才听到院子里洋车的声音。 她舒了口气，掀开薄被下床，走出房门时，季九爷已经上到三楼。 他一袭军装，身形挺拔，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抬眼，见着门外挺着大肚子的小妻子，眉眼间的冷峻仿佛微微缓和，摘了军帽，举步走向她。 离得近了，乔绾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她怔了怔，樱唇微抿，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军帽，细声道。 「九爷身上有伤，不该饮酒的。」 季九爷垂着眼「嗯」了一声，先她一步跨进门。 乔绾跟在他身后，将房门关上，再看过去，男人已经走进了里屋，直奔浴室。 她扶着腰站在原地，半晌嘆了口气，拎着军帽扔在了沙发上。 这都跟她绷了一个多月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心里腹诽着，她翻了个白眼，慢吞吞走进里屋。 浴室里，季九爷将衣裳脱了，随手扔在地上。 天气渐热，身上有伤，伤口虽然已经好的差不多，但乔绾依旧不肯让他沐浴，这几日，都是拿了帕子亲力亲为替他擦洗。 今儿，他自己洗过脸，又漱了口，还没等到乔绾进来。 季九爷薄唇微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随即扯了帕子，自己动手。 等他从浴室里出来，瞧见乔绾正侧躺在床榻上，微微蜷着身子，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抬脚走近，天丝薄被盖在她腰腹上，身形纤细的人儿，圆滚滚的肚子便格外明显。 季九爷视线落在她肚子上，心里那点儿郁气便烟消云散了。 他想着，不由心下好笑。 最近小妻子谨小慎微的伺候他，倒是给他惯出些性子了。 难怪她平日里既有恃无恐又做作，合着，都是他惯得太厉害了。 季九爷摇了摇头，走到另一边，熄灯上床。 然后侧身躺下，他没拉窗帘，窗外廊檐灯亮着，借着这微弱的光，他盯着她的背影，低沉开口。 「转过来。」 乔绾睁开眼，鼓了鼓腮，没动弹。 季九爷凤眸微眯，接着淡淡道。 「知道你没睡，要么你过来，要么爷过去。」 乔绾翻了个白眼。 迫于这段日子一直处于他的低气压下，她到底没敢再装傻，慢慢侧过身躺平了，歪头看他。 黑暗里，两人四目相对，竟是都把对方的眉眼，看的清晰。 她抿了抿嘴，小声开口。 「九爷有什么吩咐？」 呵，这生疏的，合着，他什么时候夜里还吩咐她做事过？ 季九爷心下失笑，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重复了一句。 「让你过来。」 乔绾咬唇，忍不住腹诽，过来过来，这床就这么大，都在这床上呢！还能过哪去？！ 腹诽归腹诽，她又不敢抬槓，只能撑着手臂，慢慢往那边挪。 她只挪了一下，下一秒，季九爷撑起身，突然靠近，伸手託了她一把，然后将她拢在了身下。 乔绾月眸眨了眨，就是反应再慢，也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她在男人吻下来时，下意识侧了侧头，素手抵在他唇上，声音低促道。 「九爷喝多了？」 季九爷举动一顿，歪头躲开她的手，凤眸漆黑幽暗，又犹如淬着星光点点，紧紧盯着她。 「爷的酒量你不清楚？怎么，不乐意？」 这才一个多月，就生疏成这样了？ 这么想着，季九爷心底莫名生闷，修长的手撕扯着，滑进她裙摆。 他手心灼热，乔绾下意识缩了缩腿。 她想，这会儿若是灯亮着，自己大概已经像只熟透的虾子了。 不乐意？她敢不乐意吗？ 她咽了口口水，声音细若蚊吟。 「没有……你，的伤口。」 季九爷薄唇抿出抹笑，俯首寻到她柔润的唇瓣，压抑的喘了一声，舌头没什么耐心，径直攻略城防。 第393页 阔别一月的亲昵，乔绾只觉得一阵阵酥麻袭遍全身，瞬间整个人都软了。 她微微昂首，眼睑微瞌，抬手挽住他脖颈，尽量去迎合。 睡裙的长袖宽松，她抱住他脖颈的一瞬便滑落在肩头。 白嫩暖香贴住季九爷面颊，他微微侧头，吻一路游移，霸道的盖上自己的印章。 乔绾轻「嘶」一声，连忙咬住唇。 季九爷嗓音里咽下一声笑，大手覆在她腹上温柔抚摸，开口时嗓音已经沉哑。 「出声儿。」 乔绾月眸微睁，静静盯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让你出声儿，爷要听。」 乔绾咬唇，心想，这不是得寸进尺吗？这种时候，怎么出声儿？未免也太…… 「你自己配合，还是爷逼你出声儿？」 乔绾怄气，忍不住噘嘴。 「九爷……」 娇软低弱的嗓音，带着几分委屈。 季九爷眼底总算溢出笑意，侧首吻她耳鬓和面颊，哑声笑道。 「嗯，就这样，说什么都行，乖。」 「就，就非得这样？」 「爷要听。」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乔绾是真的委屈了。 然而，这个时候，她委屈，也没用。 后来，她只能寄希望于，这场完毕，两人最近的这段隔阂，就能过去。 这场云雨，时急时缓，忽轻忽重，格外磨人。 比起愉悦，季九爷仿佛更享受这种亲昵的过程。 等云雾消散，风雨平息，乔绾觉得自己像是溺水之人，逃出了险境。 她懒懒地瘫在床上，一动不想动，连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季九爷从浴室里出来，拿了帕子给她擦身子时，乔绾神志不清，还低声喃喃着。 「九爷……你不气我了？」 季九爷手下一顿，见她睏倦的眯着眼，心里竟还惦记着跟他讨个话，心下好笑。 「爷什么时候气你了？」 这态度，明显跟昨天之前都不同。 乔绾揉了揉眼，微微倾身，将头枕在他腿上，抱着他腰，闷声道。 「我冲动，任性，即便想帮你，也没帮成，还给你添了麻烦。」 季九爷知道，她是觉得季呈耀没死成，将局面搅合成这样，她心里只觉得愧疚。 这才是她这段日子这么谨小慎微地原因。 他无意再跟她争论，之前她瞒着他杀季呈耀，是谁对谁错。 到了这一步，她也算是得到教训了。 这样想着，季九爷抬手揉了揉她发顶，温声道。 「有爷呢，不用担心，睡吧。」 他这番细緻与温柔，已经让乔绾安了心。 几乎是一瞬息的功夫，她眼睑合上，呼吸便平稳了。 季九爷将她揽抱着，放回枕上，静静看着她素美的眉眼。 半晌，他俯首吻在她眉心，哑声道。 「爷怪的是自己，怎么捨得怪你？」 第301章 只要九爷不离开我们，去哪儿都成 初夏的晨光明媚温暖，透过半遮半掩的窗户，映射在床榻上。 乔绾抬手挡在眼帘上，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随即睁开眼。 外室里，模糊不清的交谈声传进来。 乔绾凝神听了一会儿，隐约听得几个字眼，声音像是宋潇的。 「滦省境内，包括流城，附近三城已经空置，沿乌江河岸布防两万人马，军火充足，防御线囊括海港与海岸沿线。并且，已经强制遣退所有过境洋人。」 「虽然兴师动众，引起民众恐慌，但都是短暂的，若想一劳永逸，我们这次必须一力对外。」 「主动进攻，已经是能震慑敌方最好的方式。不过，海上战役，我的军力和经验不及你。」 这句，是季九爷说的。 乔绾闻言怔了怔，缓缓拉开房门。 一眼便看清坐在正中央的季九爷，他左右坐着宋潇和江篙。除此之外，韩兆和赵滨也在场。 几人纷纷侧头，见到站在半开的门扉里的人，纷纷缄默。 季九爷抬眼，小妻子披散着乌发，靠在门边静静望着他，黛眉轻蹙，月眸里的忧虑显而易见。 他抬手掐灭烟，起身道。 「去书房吧。」 众人纷纷起身，陆续离开。 乔绾这才将门整个拉开，屋里没了人，季九爷举步走向她。 他伸臂揽住乔绾肩头，拥着她走进里屋，一边低声开口。 「不用担心，东边地区受干扰比我们严重，这次是宋潇为主，爷为辅。」 说完，季九爷拍了拍乔绾的肩，转身打开衣柜，挑了身干净的军装。 乔绾站在一旁，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更衣，蹙眉道。 「九爷的伤还没好，既然是辅助他，不能让别人去吗？」 季九爷修长的指尖繫着扣子，闻言侧头看她，唇角带笑。 「伤好没好，爷以为昨晚你已经验证了。」 若是没有今早这齣会谈的事儿，他这副流氓相，乔绾兴许能羞赧几分。 眼下，她没心情陪他说笑。 「您确定要现在离开宁安城？那些还没抓干净的爪牙怎么办？您放心？」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上前两步，扶住她肩头。 「宋潇那边受到的干扰，不比我们少，不狠狠打回去，对手怎么能安分？何况，季呈耀被老元帅护的严严实实，有时候有些事情，我们看在眼里，不代表他看在眼里，给个机会，让他亲自去见证。」 第394页 乔绾闻言，怔怔看着季九爷，迟疑开口。 「九爷，您……您相信季呈耀心思不纯了？」 季九爷凤眸微暗，到了这一步，季呈耀的心思已经不重要。 他不能让任何威胁到乔绾的因素存在，和老元帅那天的对质，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他早也已经做不成一个宽容大度的当家主。 季九爷沉了口气，将乔绾抱进怀里。 「绾绾，我们暂时离开宁安城，时间不会太久。」 离开这里，有时间去肃清一些威胁，对乔绾来说也是安全的，何乐而不为？ 「带着我？」 乔绾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季九爷，又问道。 「还有康安和阿满吗？我们都一起离开宁安城？」 季九爷清浅勾唇，微微颔首，告诉她自己的安排。 「敌人有能耐潜入这里，我们为什么不能以牙还牙？宋潇要藉助的，主要是爷手底下那些暗卫，兵力不用多。宁安城有傅渊博和江篙，韩兆又执掌兵府司，出不了事。」 乔绾没心思管他这些安排，只要是季九爷安排好的，自然是没错的。 她关心的，是他们一家人，一起离开，都在一起。 「好。」，乔绾月眸笑弯，依偎在他怀里，软声道，「只要九爷不离开我们，去哪都成。」 季九爷拍了拍她肩头，垂首吻她发顶。 「爷也不能让你离开爷身边。」 与老元帅的关系处于僵持，要离开的事，几乎没必要去汇报。 三日后，一万兵马列队，季九爷带着家眷，和宋潇一路，离开了宁安城。 虽说是去「支援宋军」，但离开宁安城的那一刻，乔绾整颗心仿佛都松懈了，最高兴的，是从没出过远门的康安和阿满。 小兄弟两个看着车窗外的高头大马，和沿途风景，兴奋的直尖叫。 一万人的军队，行程自然有些拖延，抵达乌江河畔，已经是半个月后。 洋车径直抵达提前准备好的宅院，乔绾一下车，就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佟琉蝶。 她站在庭院的台阶上，一身军装眉眼带笑，瞧着英姿飒爽。 「琉蝶！」 明秋奔上前去，与她拥抱了一下，笑的十分开心。 「你怎么在这儿？」 佟琉蝶先向乔绾行了军礼，随即抬起手比划了一番。 明秋了悟，回头与乔绾解释道。 「乌江河在苏江浙边界，九爷下了调令，佟参军和琉蝶带兵过来支援。夫人，琉蝶负责府邸的安全。」 乔绾浅笑颔首，低声与佟琉蝶道谢。 「多谢你了。」 佟琉蝶明媚一笑。 秦燕璃温笑问道，「你跟佟参军都在这里，祈佑想必也来了。正巧，康安和阿满有了玩伴。」 众人闻言齐齐失笑。 这时，一道洪亮的孩子尖笑声，从廊道后院传来，几人闻声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大兵，肩上扛着个白胖的小肉球，一路奔过来。 一岁多的孩子，竟然丝毫不怕，尖笑着停不下来。 「这是……」 乔绾诧异，与秦燕璃对视一眼。 那大兵扛着孩子走近，见到几人，连忙止住脚步，将孩子抱下来，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 「母亲，母亲！」 小胖子张着手臂沖琉蝶大声叫。 佟琉蝶含笑伸手，要抱他。 小胖子却被那大兵抱着退了一步，高大的男人憨厚一笑，重新将祈佑举过头顶，坐在肩上。 「大小姐，我来抱就成，小少爷还要飞呢。」 佟琉蝶没再坚持，只站在原地，目送一大一小又叫又闹着穿越庭院，从府门离开。 几人面面相觑，在彼此脸上看到了了悟。 乔绾与秦燕璃相携着走上台阶，两人满脸的好奇与八卦。 「这人是谁？从未见过。」 「能跟祈佑这般亲密，应该不是一般的兵。」 「琉蝶，你这是要……」 佟琉蝶明媚笑着，被三人围在中间，嘀嘀咕咕问个不停。 最后无奈败下阵来，匆匆比划了两下。 四人一路低声笑语进了后院，东风跟在后边儿，不远不近。 第302章 话都让你说了？以为你回去，就能躲？ 抵达乌江河畔的第一晚，季九爷应酬到夜里十二点钟。 他返回时，乔绾已经睡下。 夏夜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带着闷热的温度，让人情绪浮躁。 兴许是饮了酒，他一沾到乔绾，便安不下心来，抑制不住将她从梦里缠醒。 等一切烟消云散，乔绾躺在榻上，只觉得浑身都湿透了。 季九爷赤脚下地，披了件衣裳，到门边吩咐人送热水。 门外是明秋应了声。 乔绾侧头，看着季九爷走回来，眸子安静温顺，低声问他。 「九爷又饮酒了？」 她乌发披散，被汗渍浸湿，面颊上布着红云，模样娇柔媚态。 季九爷没忍住，俯首吻她，一边笑道。 「饮了，不多。方才看你皱了眉，可是弄疼了？」 乔绾羞赧的摇了摇头，伸手揪住他敞开的衣领。 「不疼，只是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九爷不能再这样。」 季九爷闷笑两声，贴着她面颊轻轻蹭了蹭。 第395页 「这一路爷都没碰你，还要多克制？」 不过，她倒是提醒了他。 「绾绾。」 季九爷握住她手，在掌心轻轻把玩儿，凤眸柔和看着她眉眼，温声道。 「等生了这胎，咱们就不生了，成不成？」 乔绾月眸湿漉漉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季九爷薄唇浅勾，声线沉柔哄她。 「三个，爷觉得足够了，你别再受这样的苦，你每受一次，都是在挖爷的心。你若是不同意，爷就再也不缠你了。」 乔绾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轻声嘀咕。 「说的你多能耐，不缠我，是准备去缠别人了？」 「肤浅。」季九爷轻斥一声，捏了捏她精巧的下巴，咬牙道。 「爷闭关，绝不让你如意，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乔绾闻言，顿时推了他一下，细声埋怨。 「你怎么这么固执，多子多福知不知道？」 季九爷撇了下嘴，摇了摇头，丝毫不为所动。 「你一个人，在爷心里，顶过百十来个儿子。」 有这么比喻的吗？简直是胡扯！ 乔绾被气笑了。 她正要说什么，被敲门声打断。 「九爷，水送来了。」 季九爷一把扯了床帏，将乔绾遮挡的严严实实，随即应了声进来。 明秋推开门，两个暗人手脚麻利地将热水送进来。 乔绾听到水声，没一会儿，房门重新关上了。 季九爷将床帏撇到一旁，眉眼带笑看乔绾。 「看你也不困了，抱你进去？」 一起洗？ 乔绾咬了咬唇，轻轻嗔了他一眼，她都不记得上次两人一起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突然这么提，怪难为情的。 然而，季九爷没给她磨蹭的机会，径直站起身，轻而易举就将乔绾抱了起来。 乔绾下意识抱住他肩颈，低声细语。 「不许动手动脚。」 季九爷失笑，俯在她耳边，闷声慢语。 「这你可难为爷了，就那么大的地儿，不动也得动。」 「季世延！」 「小点声儿……」 「我不洗了，你放我回去。」 「话都让你说了？以为放你回去，就能躲？」 「有你这种爹吗？简直……」 屋里两人低声悄语地闹腾，再后来，水流声哗啦啦地传了出来。 屋外，东风斜靠在廊檐下的角落里，抱着臂看月色，然后听见，一侧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他微微侧头，瞧见一道熟悉的娇小身影，抱着件衣裳，沿着廊道缓缓走过来。 离得近了，东风不自觉地站直了，低声开口。 「不是说了让你去休息？这里我守着。」 月色清亮，明秋从树影下走出来，秀丽的眉眼看的清晰。 她杏眼儿亮晶晶的，略微笑弯，举了举怀里的衣裳。 「之前我取走的，洗干净了，也已经补好了。」 东风唇角扬了扬，刻板的眉眼微微柔和，伸手接过那身衣裳，低声道谢。 每次明秋给他缝补衣裳，他就总想起第一次她做这件事的时候，自然而大方。 她心无杂念，他却自觉温暖。 明秋握着手，犹豫了一瞬，声音轻细的小声开口。 「东风大哥，你的伤，真的都养好了吧？」 东风低嗯一声，清浅笑道。 「没有那么严重，不碍事，让你担心了。」 明秋想起那几天的提心弔胆，不由眼眶一热。 她指尖紧紧捏在一起，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东风等了一会儿，看她犹犹豫豫总也开不了口，眸光微动，温声道。 「有什么话就说吧，不早了，说完赶快回屋睡。」 明秋面颊微烫，垂着眼不敢看他，唇瓣濡喏，开口时，声音细弱蚊蝇。 「我很担心你……」 东风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眉眼温和，抬手轻轻拍了拍她发顶，温声道。 「别担心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东风大哥，我知道，你没完成夫人交代你的事，心里一直过不去。」 东风抿了抿唇，垂眼看手里的衣服，没应声。 明秋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小声道。 「老元帅毕竟是老元帅，三少爷自幼就是跟着他长大的，出了这样的事，他肯定要派人守着三少爷。」 「你本身就有伤在身，又怎么打的过老元帅的暗卫。何况，他们一定不止一两个人……」 东风失笑，轻轻打断她。 「明秋，不必安慰我，胜败乃常事，我不至于耿耿于怀地。」 明秋的话头就这么止住。 她又看了眼东风，捏在一起的手指头，微微掐进了指腹里。 「我……我其实是想说……」 这叫她怎么说出口？ 这副低着头，踌躇不定，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在东风眼里，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左右，握拳抵唇，低低咳了一声。 「明秋，你可是想好了吗？上次我问你的，要不要嫁给我的话……」 明秋瞬间面红耳赤，仓促的看了他一眼，咬着唇退了一步。 「我……我……」 第396页 她实在羞怯的厉害，干脆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东风站在原地，眼看着她仓皇失措地背影，抑制不住唇角上扬，笑意从眉梢眼角溢了出来。 他心下欣喜，以至于握着手里的衣裳，向前追了两步。 然后，站在月洞门下，看着熄了灯的西厢，咧了咧嘴。 合着，受次伤能有这么大的收穫？ 早知道，他早用这招苦肉计了。 这时，主屋的灯也熄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东风一人靠在月洞门下，笑着开始琢磨，明天就跟九爷和夫人提。 第303章 两个兔崽子若是不向着你，爷就打断他们的腿 翌日晨起，赵滨早早赶到主院。 一进屋，就见明秋正在摆膳，季九爷扶了乔绾正从里屋出来。 见了他，一边儿将乔绾扶到桌前坐下，一边淡淡下令。 「这趟，你跟佟骁带人，跟着宋潇去办差，尽早动身。」 赵滨闻言一懵，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迟疑。 「属下去？不应该东风去吗？他带暗卫比属下趁手啊。」 明秋听罢，轻飘飘撇了他一眼。 就见季九爷一边落座，一边缓声道。 「东风的伤势没好利索，办差难免有失误的风险。宋渲暂时跟着宋潇回了宋家，你到了这儿，不得给泰山泰水显摆显摆能耐？对你没坏处。」 赵滨眨巴眨巴眼，心道。 显摆显摆什么的，倒也真的没必要，他在宋家人眼里，大概已经低到尘埃里了。 腹诽归腹诽，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去点人了。 赵滨刚下了台阶，就跟疾步进门的东风碰个正着。 他连忙伸手拦了他一下。 「哎哎哎？九爷让我带人过河，你的人你清楚，你跟我一块儿去点人。」 东风板着脸，举了举手里的电报，一手将他扒拉到一旁。 「你的事重要，还是宁安城的事重要？」 赵滨眨了眨眼，一脸麻木的目送他进屋。 就很奇怪的，明明是商谈好了一致对外的大合作，偏偏像是没人放在心上似的。 九爷像是带夫人出来散心的。 东风也跟着不当一回事儿。 赵滨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一边小声嘀咕。 「合着，我是宋家的女婿，我该着了往前顶事儿？」 东风掀帘而入时，正与明秋擦肩而过，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走向季九爷。 「九爷，是老元帅的。」 乔绾举在半空的桃花饼顿住，视线看向季九爷接过去的信封。 他们离开宁安城也有半个多月，这是头一次收到来自老元帅的信。 季九爷眉眼淡漠，将信撕开，垂着眼看了。 「是不是宁安城出事了？」 乔绾跟着搁下箸子。 季九爷摇头，将信递给她看。 信上没几句话，最多提到的是康安和阿满，怪九爷不知轻重，带这么小的孩子远途奔波。其中，一个字都没提到乔绾。 乔绾看罢，浅嘆一声，将信搁在一旁，细声道。 「过去康安和阿满三不五时会抱到主楼去，老元帅是想孙子了。」季九爷不为所动，夹了菜递到乔绾的碗里，淡声道。 「虽说他对待别人时喜怒无常，但对自己的孙子都是一样上心的。我们带走两个儿子，也是表现给他的一种态度。」 乔绾抿唇失笑。 「这是我跟老元帅之间的矛盾，倒也没必要让孩子们也跟爷爷疏远。」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端起碗来喝粥，语声带笑。 「没有你，哪儿来的他们？他若是对你有成见，就是对他的孙子有成见。两个兔崽子若是不向着你，就是不孝，爷能打断他们的腿。」 乔绾被逗笑，掩着嘴道。 「他们才多大一点儿，少扯皮。」 笑罢，发觉东风还站在一旁，乔绾诧异的看他一眼。 「怎么了？还有事？」 东风唇瓣动了动，随即掀袍跪了下去。 「唉！这是干什么！」 乔绾惊的掉了箸子，连忙要起身，却被季九爷伸手压了压。 「属下有意求娶明秋，请主子做主，将她许给属下为妻。」 乔绾呆了呆，侧头看季九爷。 季九爷凤眸带笑，自顾自用膳。 「看爷做什么，你的护卫你的侍婢，你做主。」乔绾张了张嘴，随即连忙沖东风摆了摆手，哭笑不得道。 「快起来，这是喜事儿，你跪我做什么？」东风笑了笑，缓声道。 「属下跟明秋都没有家人，九爷和夫人给我们安身之处，终身大事，也该由您和九爷做主。」 乔绾笑着站起身，亲自上前扶他。 「我能有什么不同意的？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都点头，万事就都好办。」 东风顺势站起身，面带笑意看了看两人。 「等这次的事办完，回到宁安城，属下就迎娶明秋。」 廊檐下，明秋背着手靠在立柱前，咬着唇笑的羞赧，听见屋里的脚步声出来，她连忙小跑着躲开了。 等东风离开，屋里只剩乔绾和季九爷两人。 她扶着腰踱步回桌前，黛眉月眸间的笑意就没落下。 季九爷吃的差不多，拿了帕子擦嘴，见她如此，不由失笑。 第397页 「别人的喜事儿，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从宁安城出来这么久，他还没见她笑的这么舒心过呢。 乔绾抿了抿嘴，捡起箸子，夹了只蟹黄包。 她笑弯的月眸盯着蟹黄包打量，却没吃，过了半晌，轻缓笑道。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我们没回宁安城之前。」季九爷神情一顿，侧目看她，就听她接着说道。 「那个时候，在苏城，大家每天都很快乐。九爷，我恐怕，是真的很难适应宁安城吧。」 季九爷凤眸幽暗，抬手揉了揉她发顶，声线温和。 「若是不喜欢，日后爷就带你们搬回苏城去。帅府也好，送你的洋楼也好，随便你想要住在哪儿，爷都陪你。」 乔绾笑意微怔，随即抬手握住他的手，嗔道。 「我不过是发发牢骚，您是大帅，这些话，说说就罢了。」 「我的意思是，等您真的想离开的那天，我就陪您到处走走。然后，走累了，我们就回苏城颐养天年，好不好？」 季九爷回握她的手，清浅勾了勾唇。 「好。」 说是要反击，但也没到就开炮打仗的地步。 宋潇和赵滨带着各自的人，沿附近海岸，分散潜入了洋人的领土，他们暗中会做些什么手脚，旁人暂时无从得知。 抵达乌江河畔的前半个月里，季九爷每日陪着乔绾四下熘达，偶尔打打枪，在院子里领着两个儿子晒晒太阳。 闲暇了两人一起翻着书，商量即将出生的小崽崽取什么名字。 期间，与宋大帅通信了两次。 宁安城的第二封电报，是六月初六寄来的。 彼时，季九爷正陪着乔绾，在后院摘梨。 数十年的老梨树，他单腿坐在分叉处，靠的稳稳噹噹，撕开了信封低头看起来。 乔绾站在树下，昂着头看他，清晰可见季九爷眉眼间的舒朗渐渐凝结。 她心头预感不好，轻声问他。 「怎么了？」 任乔绾怎么想，都没想到。 季呈耀，竟然敢用枪指着季宝凝，逼季大帅放俞静雪走。 第304章 被杀，远远要好过自杀 江篙审讯查案的手段十分犀利，端掉敌人在宁安城附近安插的据点，只是时间的问题。 围剿行动是一夜间展开的，几乎没有落网之鱼。 那么大的动静，整个宁安城都惊动了。 季呈耀自然也听到了风声，甚至从前去探望他的江老爷子嘴里探听的一清二楚。 后面的事，来信里交代的清楚。 季老元帅提了俞静雪问话，季呈耀让人给他传话，说自己想见俞静雪最后一面，问她几个问题。 兴许是觉得在季公馆里，没什么隐患，季老元帅也想弄明白季呈耀是否只是一时迷了眼。 季呈耀顺利回到季公馆，见到俞静雪。 当着季老元帅的面，跪求他放了俞静雪，让她离开国内，日后自己再也不见她。 季老元帅怒极了，季呈耀孤注一掷，竟然把枪对准了从外而归的季宝凝，想逼迫季老元帅。 这么一闹，俞静雪死了，季宝凝也伤了，大夫人更是心痛难当，一病不起。 回宁安城，是临时下的决定。 乔绾坐上车时，想着宁安城突然发生的这些变故，心绪沉重。 季老元帅这也算是，吃了他自己的亏吧？ 「九爷回去，要怎么做？」 季老元帅失望透顶，却又捨不得杀亲孙子。 季九爷接了手，又能如何？ 乔绾想着，侧头看向季九爷。 傍晚的余晖从车窗印进来，季九爷的侧脸俊朗而清冷，他捻着佛珠，没开口。 这个问题，虽然季九爷没有回答，但答案，在他们回程的路上就有了。 季呈耀死了，这次，是开枪自杀的，他留了封遗书，字字句句满是悔恨和绝望。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季九爷和乔绾，离宁安城，不过一日的路程。 她抚着胸口，黛眉轻蹙。 「他就这么死了，四爷和四夫人，是该回来奔丧的。」 到时候，又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季九爷沉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将信撕了，语声低缓念了一句。 「被别人杀，远远要好过自杀，早知他今日如此，当初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乔绾闻言缄默。 车子抵达季公馆时，庭院内外已经挂了白。 季九爷独自在主楼前下了车，吩咐乔绾先回东南楼。 主楼里，季九爷跟着承叔一路进了季老元帅的房间。 外室里窗帘半掩，光线昏暗，季老元帅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的方向，走近了，季九爷看清他一头头发都白了，不由神色一暗。 「父亲，我们回来了。」 季老元帅闻声，慢慢转过轮椅。 他刻板沉肃的眉眼，还和过去一样，若非满头白发，像是老了十岁，旁人会以为，他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是不是耽误了你的事。」 季九爷薄唇微抿，摇了摇头。 「有宋家在，兵马和暗卫多半都留在那边，不打紧。」 季老元帅微微颔首，垂下眼浅嘆一声。 「我这边没什么事，你去看看敏姝和宝凝吧。」 季九爷默了默，实在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临出门前，只低低道。 第398页 「三儿的后事，我会安排好的，父亲放心。」 季老元帅「嗯」了一声，徐徐道。 「我已经让承叔交代过，若是老四两口子回来，就跟他们如实说，这件事，跟你和乔绾都没什么关系。」 季九爷没应声，径直抬脚离开了。 乔绾的身孕再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这等丧事，她自然不好参加，便也落得清静。 故而，季四爷两口子赶回来时，她也没瞧见。 就连四夫人闹到季老元帅面前，悲痛欲绝疯疯癫癫的，她也是听季九爷夜里回来说起的。 「她埋怨父亲哄骗他们，说明明之前答应了，会保季呈耀平安一生，现今却逼死了他。」 说这话的时候，季九爷刚沐浴过，披了件宽松的长衫，走到窗边点了支烟。 「他自杀而亡，说实话，父亲心里的痛不比任何人少。」 乔绾倚靠在床头，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自打康安和阿满出生，她有了身孕，季九爷几乎不在她和孩子们跟前抽菸。 「其实，设身处地的，也能明白四夫人。」 乔绾低声开口，素手覆在腹上轻轻抚摸。 「换了是我，也要恨死老元帅的。毕竟俞静雪死了，想恨别人也……」 说到这儿，她话头一顿，诧异的看向季九爷。 「她该不会，也怨九爷的吧？」 四夫人爱子如命，季呈耀死了，她不疯才怪，说不定，还怨恨整个季家的所有人。 季九爷掐灭烟，转身看向乔绾，声线清淡。 「她谁不怨？老四在苏省新收的姨太太，大了肚子，她唯一的儿子死了，现今怕是连老四都怨恨。」 「这个女人，还是别留在季公馆了吧？」乔绾蹙眉，看着季九爷问道。 「四爷的姨太太，也跟着回来了？」 季九爷「嗯」了一声，似乎也挺烦心的，他不愿再多提这几个人，踱步走到床边，掀了薄被上床，将乔绾揽抱着躺好。 「累了，不提这些，睡吧。」 他忙了几日季呈耀的丧事，眼圈儿都发青了。 乔绾老老实实靠在他怀里，没再开口。 两人相拥而眠，到了半夜里，突然几声枪响传来，惊醒了乔绾。 没等她看季九爷，男人已经坐起身，看向窗外。 乔绾跟着他起身，迟疑道。 「是不是四爷楼里出事儿了？」 季九爷额际突突直跳，脸色也阴沉下来，径直掀了薄被下地。 见他打开衣柜，扯了衣裳往身上套，乔绾连忙跟着他起身。 季九爷看了她一眼，沉声叮嘱。 「你睡吧，不用管这些闲事，爷过去就成。」 乔绾也没想去，闹到开了枪，多危险，她跟在季九爷身后，送他出门。 「九爷当心些，子弹无眼。」 季九爷头也没回，径直往楼梯口走去。 乔绾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到底心神不宁，她也睡不着了，便在屋子里熘达起来。 没过半个小时，明秋进来传话，她跑的气喘吁吁，缓了半天才把话说顺。 「四夫人又哭又闹，四爷哄不住，便也烦了，径直去了姨太太屋里。到了后半夜，四夫人去敲门，哭嚷着要四爷陪她回江家，说在季公馆里住不下去，四爷说等到天亮再去。」 「四夫人怕是有些魔怔了，扭着什么便是什么，后来又说三少爷走的孤零零，她替他报不了仇，还不如去陪他，就拿了枪要自尽……」 乔绾听不下去了，头疼的闭着眼摆了摆手。 「伤到人没？」 明秋一脸复杂。 「四爷拦着呢，只是听说姨太太受了惊吓，动了胎气，那边乱成一团了。」 乔绾嘆了口气。 「知道了，去歇着吧。」 第305章 你不如直接说，是我要季呈耀的命 毕竟是别人院儿里的事儿，知道没闹出人命，季九爷也就没多呆。 他点了支烟，踏着微微亮的天色往东南楼走。 路过主楼前的院子，察觉主楼的书房亮着灯，不由脚步一顿。 犹豫了一瞬，他抬脚往主楼走去，一路上了二楼，推开书房的门。 季九爷瞧见，季老元帅坐在书桌后，像是在翻看什么。 察觉有人来，季老元帅抬头看了一眼，随即沖他招了招手。 「来了，老四那边怎么样？」 季九爷举步上前，视线落在书桌上，是本不算薄的相册。 他眸色微动，低声道。 「没事，四嫂需要些时间缓缓，父亲，我派人还送他们回苏省吧。」 留在这里，也是给别人添堵。 季老元帅笑了笑，将相册往他面前推了推。 「你是大帅，你看着办吧。」 「看看这本相册，我方才让承叔找出来的，里头很多人都不在了。但是，耀儿的照片，是最多的。」 季九爷垂眼，伸手翻了两页。 黑白的照片，里头很多面孔他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三儿是跟着父亲长大的，他每年生辰，父亲都会让人给他拍照。」季老元帅沉凝着，嘆了口气，徐徐道。 「只是想留下他成长的样子，日后长大了，给他看。没想到……」 他没说完，季九爷却也听出了他的心思。 第399页 他将相册翻到最后，最新的那张，是康安和阿满百日那天拍的。 季九爷笑了笑，将照片推给季老元帅看。 「小孩子长得都快，我们回来，父亲还没来得及看看他们，天亮了，我让人抱过来。」 季老元帅看着小孙子的照片，笑意才算鲜活了几分，他点点头，将相册合上。 「算日子，乔氏又快生了。他们两个正是要捣蛋的时候，你们顾不及，就送过来也好。」 季九爷凤眸带笑，微微颔首，温声道。 「您注意身体，早些回去休息吧。」 把康安和阿满送到主楼住几日，多半是为了抚慰季老元帅。 乔绾也没拦着，甚至打算亲自送过去。 「爷亲自送去便成，你大着肚子，不必乱跑了。」乔绾没理他，一边换衣裳一边道。 「我回来，因着季呈耀的丧事，还不曾去看望过大夫人和宝凝，总是要亲自去瞧瞧的。」 一大早，夫妻俩用过膳，带了乳母和两个儿子，慢慢往主楼熘达。 踏进主楼时，却见季四爷两口子一前一后愤愤争执着过来。 四夫人披头散发面色黑黄，乔绾看清她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愣。 季九爷抬手揽着她肩，低声吩咐。 「你带着孩子先去大夫人那儿。」 乔绾回神，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哟！这不是九弟妹么！」 「这么久不见，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急着做什么去？」 四夫人甩开季四爷的手，扬声喊了两句，语气颇有几分阴阳怪气。 乔绾脚步一顿，侧身看向她，清浅一笑。 「四嫂。」 所说四夫人现今最见不得什么，大约就是季九爷的帅位稳固，还有两个儿子。 她看着乔绾即将要临盆的肚子，就想起楼里那个大肚子的姨太太。 再看两个养的白白胖胖的孩子，心里的怨气就开始升腾，以至于眼眶都红了。 「呵，要么说，年轻貌美的姑娘总是格外引人注目，不像我们这些人老珠黄……」 「你闭嘴！少说两句吧！」 没等她说完，季四爷连忙上前，拉了她一把。 四夫人一脸嫌弃，甩手推开他。 「别碰我！」 一夜没睡好，季四爷的形容也很憔悴。 他没被儿子的死伤心死，但就快被四夫人的疯癫给折磨死了。 「九弟，九弟妹，你们来找父亲啊。」 季九爷单手插兜，看了四夫人一眼，举步走向乔绾身边。 「四哥四嫂，这么早，找父亲有事？」 「啊。」季四爷干巴巴一笑，神情颓败，低声道。 「耀儿的事都办完了，我想着跟父亲辞别，待在这儿，你四嫂和我未免睹物思人，这心里实在难过，我们想尽快离开。」 季九爷点点头，带着乔绾往里走，一边淡声道。 「之前我与父亲商议过了，还没来得及问你们的意见，四哥和四嫂觉得苏省，住的可还好？」 季四爷沉凝了一声，无奈点头。 四夫人顿时冷笑一声，语气尖锐而讽刺。 「被人时刻看守着，跟个笼子里的鸟儿似的，有什么好的？！你还点头？你个窝囊废！我才不回那儿去！」 乔绾觉得，现在的四夫人，大概是因为季呈耀的死，有些生无可恋且毫无畏惧了。 季四爷看起来倒是比她清楚些，至少当着九爷的面，知道收敛。 她心里琢磨着，也没吭声。 季九爷扶着乔绾上了楼梯，随即在楼梯口站住脚步，拦住了老四两口子。 「你带着孩子先过去，爷一会儿就来。」 乔绾低嗯一声，头也没回，径直上了楼。 目送她拐过二楼楼角，季九爷回头看季四爷和四夫人，眉眼冷峻语声清冷。 「四嫂不想回苏省，那你找父亲，是有了想去的去处？」 四夫人绷着脸冷哼一声，撇过眼没理他。 季九爷也不恼，他单手插兜靠在扶手上，转而看向季四爷。 「现今我管着事儿，这点主能做，父亲因为三儿的事儿深受打击，他身体不好，四哥找他，不如找我。」 季四爷干巴巴一笑，正要说什么。 四夫人一声嗤笑，嘴像淬了毒的机关枪，突突的季四爷一阵胆战心惊。 「你管事儿，你能做主，该做主的时候怎么瞧不见你！抓细作这么大的事儿，宁安城闹的满城风雨，偏你们九房全都躲得远远的！」 她越说声调越高，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她的话。 季九爷凤眸冰冷，眉眼阴沉下来。 「怎么，是早料到我耀儿会受牵连？我看你跟元帅就是诚心商量好的！有了嫡孙子！庶出的就瞧不上了！嫡庶分明，这不一直是老季家不成文的规矩吗？！」 「你不如直接说，是我要季呈耀的命！」 季九爷眸色漆黑如墨，冷冰冰盯着她，骤然一声厉喝。 四夫人被他震慑了一下，红着眼盯着季九爷，恨意从她眼睛里喷发，目呲欲裂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是随时都会发狂。 季四爷脸色难看，连忙挡了她一下，急声解释。 「老九，你四嫂是受了刺激，胡言乱语神志不清了，她不是这个意思。」 第400页 「我就是这个意思！！」 四夫人一把推开他，逼视着季九爷。 她的喊声撕心裂肺，像是个要与人拼命的狂徒。 「就是因为你！你容不得人，老元帅偏心，是你们逼死了我的耀儿！！」 第306章 乔绾气的恨不能撕了她 季九爷静静听完四夫人的疯言疯语，看着她被恨意折磨的整个人疯癫的模样。 心头沉淀的怒意，骤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沉了口气，微微颔首，没再看她，而是看向惴惴不安的季四爷。 「不想回苏省，你想去哪儿，我来安排。」 季四爷怔了怔，嘆息了一声，语气十分无力。 「去哪儿都好，只要不再回宁安，去个自由安稳的地方。」 说完这一句，他又看向季九爷，眸里的神情悲悽而无奈。 「九弟，耀儿没了，我们没什么好执着的。现在，我只想让春娘肚子里的孩子，安安稳稳落地平平安安长大。」 季九爷与他对视，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走。 「成，我来安排，你们回吧。」 季四爷舒了口气，一时不查，四夫人竟然扑到茶几前，握了水果刀，转身就沖季九爷刺去。 「九爷！！」 乔绾是听见四夫人的嘶吼声，心里不宁，又回身下楼来的。 刚拐过楼梯，就瞧见这副场面，她月眸睁圆失声尖叫。 季九爷察觉，顿时侧身闪避，下意识抬手。 锋利的刀子，瞬间刺入了他小臂上。 季九爷眸色深黑，微微咬牙，面若冰霜，一把将四夫人挣开。 刀子握在她手里，瞬间又从他手臂上拔了出来。 变故发生的太快，季四爷瞠目结舌，整个人都呆了。 「季世延！你还我耀儿的命！」 四夫人摔倒在地，嘶声大喊，挣扎着爬起来就要再刺季九爷。 乔绾的视线定格在季九爷受伤处，鲜血涓涓涌出，淋淋漓漓一直往外流。 她眼都红了，心里又慌又痛，连忙扶着栏杆下楼。 这会儿，季四爷拦住了四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往外抠刀子，一边急声骂道。 「你他娘的疯了！你真不要命了！你给老子松手！」 「我呸！我要杀了这个黑心虚伪的狗东西！你放开我！！」 夫妻俩纠缠在一起，场面难看极了。 「来人！」 季九爷一手攥住伤口，脸色阴沉，冷声厉喝。 厅外的大兵已经冲到了跟前，上前将季四爷两人分开，并押住了四夫人。 「放开我！放开我！！」 「季世延！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娘，不然我活着一天，迟早要你给我耀儿偿命！！」 「世延。」 乔绾已经到了跟前，连忙拿了帕子给他捆住胳膊，气的紧紧咬牙，怒声道。 「你给我闭嘴！再敢口不择言，我要你好看！」 「哈哈哈……」 四夫人被大兵拖起来，闻言骤然发笑，笑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你要我好看？你是什么东西？！少他娘在这儿狗仗人势！有本事你……」 乔绾气的恨不能撕了她，死死盯着四夫人，抬脚就要过去教训她。 季九爷一把拦住她，沉声道。 「她疯了，你离她远点儿，当心身子。」 乔绾紧紧抿唇，胸口急促起伏，终究没再靠近，而是低头紧紧握住季九爷的手臂。 季四爷这会儿已经上前，将四夫人手里的刀子抢了过来。 他没去管四夫人，而是脸色不安的看向季九爷。 「老九，你的伤怎么样？我让人叫大夫来。」 季九爷没理他，只冷声下令。 「堵上她的嘴，把她关起来。」 两个大兵应是，架着四夫人转身就走。 然而，四夫人又怎么甘心，她现在正在情绪失控的边缘，挣扎起来力道也大。 竟然挣脱了桎梏，甚至扑到一个大兵身上，将他压倒在地，瞬间抢走了他腰间的枪。 「都别动！」 她披头散发，尖叫一声，举着枪对准季九爷。 乔绾月眸睁大，在反应过来前，被季九爷一把拉到身后。 然后听见，四夫人一声疯狂大笑。 「季世延！你终究要死在我手里！耀儿，娘给你报仇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枪鸣。 乔绾心跳骤停，被季九爷揽抱着，向一侧摔倒。 紧接着是一阵阵的混乱，伴随着不知道是谁的尖叫声和咒骂声。 乔绾都听不清了，她眼里，只剩下季九爷绷紧的面孔，紧皱的眉宇，还有喷在自己面颊上的温热。 「绾绾，绾绾！」 许是她半脸的血迹十分骇人，加之她月眸圆睁魂不附体地模样，属实吓人。 季九爷急声唤她，一手拍在她脸上。 听见他说话，乔绾眼睑微眨，像是一口气喘了过来，她紧紧抱住季九爷，惊慌失措地哭了。 「世延，世延你没事？」 紧接着，手上触摸到一手的温热，她猛地顿住。 季九爷松了口气，连忙扶她起身，连声安抚她。 「没事，爷没事，不怕，你怎么样？」 乔绾没听见他的话，只看着一手的血迹，手都开始发抖，喃喃道。 第401页 「血，你的血，你中枪了……」 子弹打中了季九爷的右肩。在他看来，不足以大惊小怪。 他的注意都放在乔绾身上，方才两人滚下了两节台阶，他尽量护着她，却还是心里不安。 这会儿整栋楼的人都惊动了，所有人都跑了下来，四夫人已经被压制住，季九爷满心只有乔绾的安危。 「绾绾，爷没事！」 他捧住乔绾的脸，提高了声儿，唤她回神。 「爷好好的，你怎么样？你疼不疼？回答爷。」 乔绾眨了眨眼，意识像是定了下来，他看着季九爷神情没有任何异常，便心安了两分，这会儿才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 「啊……」 腰腹的痛楚渐渐清晰，乔绾脸色渐渐苍白，抚住肚子，声音都是颤抖的。 「痛……世延，痛！」 季九爷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眸里的墨色深黑幽暗。 他一把将乔绾抱起来，转身大步往一楼的房间跑，一边厉声大吼。 「产婆！大夫！快来人！」 季老元帅被人抬下楼梯，大夫人被扶着跟在他身后。 季四爷都吓傻了，听见他大喊，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转身往外跑，吆喝着人去找产婆和大夫。 场面可以说混乱极了。 大夫人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一边推着身边的嬷嬷。 「去……快去！看看！」 「承叔！」 季老元帅跟着怒声催促。 「快，快去找大夫！找秦燕璃来！」 外头的人如何焦急混乱，乔绾已经顾不得了。 她只知道自己很痛，这种生产来临前的痛，跟生康安和阿满时，不是很相同。 乔绾怕极了，可看着季九爷半身是血，又苍白恐慌的脸色，她不敢哭。 甚至还紧紧握着他的手，扯了扯唇。 「我是吓着了……也，也没那么疼，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不知道，她这么笑，比不笑看起来还痛苦。 季九爷眼底红血丝密布，慌得不知所措，紧紧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第307章 大约凌迟处死，也就是这般煎熬了 这次的生产十分惊险。 胎位不正，难产是註定的，若不是秦燕璃连声保证一定会没事，乔绾甚至都抱了死的决心，也要把孩子生下来。 她不许季九爷在屋里，哭叫着让他离开。 季九爷无可奈何，为了不耽误生产，只能退出屋外。 然而，在屋外他更煎熬。 伤口还没包扎完的时候，乔绾悽厉的痛呼声就传了出来，仿佛一把刀狠狠扎在他胸口。 从天亮到天黑，后来，渐渐他听不到声音了，呼吸也开始艰难。 季九爷想着，大约凌迟处死，也就是这般煎熬了。 黎明时分，房门被打开时，主楼的前厅里所有人还等着。 秦燕璃和医生先后走出来，一脸疲惫地向众人报了平安。 季九爷抬脚就要进屋，她伸手拦了一下，眸色隐现忧虑，低声细语道。 「绾绾失血过多，需得精心养护，孩子……身体也不太好。」 没听到孩子的哭声时，季九爷心里就已经有了准备。 他眸色幽暗，开口时，嗓音都是沙哑的。 「活着就好，活着就有办法。」 秦燕璃没再开口，侧身让开了路。 季九爷推门进屋，屋里已经收拾整齐，床头点了薰香，香味裊裊飘散，掩盖了微弱的血腥气。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床榻上的母女两人，都睡得正沉。 小妻子巴掌大的脸，陷在软枕和一头乌发里，白的像个纸人。 季九爷俯身靠近她，唇贴在她眉心时，眼底的泪就滴了下来。 他心里痛极了，想抱她，却又无从下手，只能侧身躺在她身边，轻轻贴着她面颊，感受她轻缓的呼吸，才算安心了些。 乔绾是在第二天傍晚醒来的，她醒来时，屋里只有季九爷。 男人弯着腰，一手撑在床上，正在轻轻的拍着小襁褓，小心翼翼的嘘着。 她半睁着眼看了一会儿，唇角微翘。 「世延。」 乔绾试图唤他，才发觉自己出不了声儿，喉咙也疼的厉害，她黛眉紧蹙，闭了闭眼。 然而，就是这悄无声息地一声，瞬间惊动了季九爷。 他连忙站起身，走到乔绾身边，俯身紧张的看着她。 「绾绾，你醒了？」 乔绾睁开眼，眉心缓缓舒展，看着他张了张嘴。 季九爷凤眸水润温柔，连忙低声打断她。 「别说话，爷来问你，疼吗？」 疼啊…… 乔绾心想，可她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季九爷薄唇微抿，知道她是怕自己难过，也没拆穿她，又轻声询问。 「要水吗？还是要吃的？一定饿了。」 乔绾张了张嘴，看着他笑。 她一笑，季九爷就觉得自己好多了，连忙吻了吻她干涩的唇，温声道。 「爷让人送吃的来，你歇着，爷餵你。」 等红参汤和菜粥送进来，季九爷小心翼翼给她垫了两个软枕，坐在床边一边餵她，一边柔声叮嘱。 「不能乱动，也不能说话，爷守着你，什么都能替你想到，你就躺着，能睡就睡，好好养身体，记着了？」 第402页 乔绾月眸笑弯，眨了眨眼。 到半碗粥吃完的时候，放在床一边的小崽崽突然有了动静。 细弱的喃喃声，比猫叫还要软。 乔绾微怔，侧头看过去。 季九爷已经搁下碗，快步上前，轻手轻脚将小女儿抱了起来，口中悄声道。 「小姑娘是要比兔崽子柔软些，怕你醒了担心她，爷特意没让抱走，现在你放心了，就让乳母抱去，守着你，你们两个都歇不好。」 他神情间温柔极了，眉眼还带着笑意。 乔绾看在眼里，心下放松了些，目送季九爷将孩子送出去。 等他返回来，扶着她躺下，乔绾顺势拽住他手腕捏了捏。 季九爷视线落在她面上，轻声询问。 「怎么了？」 乔绾张了张嘴，嗓子实在太疼，便伸出手，比划了个四。 季九爷眼眸一暗，替她掩了鬓边碎发，声线温和。 「没顾上理他们，老四是要走的，至于老四媳妇儿，爷留不得她了。」 这个疯子对他们恨极了，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 乔绾唇角翘了翘，拉着他手，在他手心写了个「江」字。 季九爷握住她纤细的指尖，清浅一笑。 「季呈耀没了，老四媳妇儿又成了这副模样，江老爷子若是知道她这番作为，又怎么捨得下脸面还护着她？这些事你不用管，交给爷处理就成，要紧的事，是你的身子得养好。」 乔绾眨了眨眼，想着，这江家可真是跟她犯沖。 乔绾的月子里，是在主楼的客房度过的，季九爷每日寸步不离守着她。 直到满月那天，她才得下了地，只是依旧被季九爷三令五申，不许出房间。 七月初十，季九爷收到了赵滨的电报。 他偎在床头，揽在乔绾一起看。 消息上说，海外的动作一切顺利，宋潇和赵滨，带人端了敌人的车厂，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不小的教训。 「看样子，是准备回程了。」 季九爷将信叠了，搁在床头，继而端起放凉的参汤，餵给乔绾。 「这番捣乱，又是炸车厂，又是炸铁轨，我看也够他们吃一壶，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会恼羞成怒，还是会夹起尾巴来。」 乔绾抿了口参汤，说完话，然后接过碗自顾端起喝了。 季九爷闻言笑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 「两方海港和码头都已经下了禁令，防守十分严谨，便是真要开炮，爷和宋潇也都不畏惧。他们偷偷摸摸的，总归也是担心激化矛盾。」 乔绾微微颔首，月眸眨了眨，轻声道。 「有一点，我不太想的明白。那些旧朝世家，即便是想复国，为何要藉助洋人的力量？他们跟洋人一起，来打国人的主意，还怎么能算是旧时贵族？」 季九爷拿了帕子，替她擦拭嘴角，一边淡淡开口。 「旧朝亡国时，兵马有七成跟着老元帅自立了，剩下那些，被其他起义军瓦解。后来，义军各自举旗，都想坐老大，军阀混战因此形成。旧朝那些世家大族，即便是有些势力，又怎么抵得过千军万马？」 「他们做着复国梦，焉知自己与外人达成合作时，梦就已经破灭了，即便是国复了，也已经不会是国人的天下。」 「这点都掂量不清，他们凭什么能成事？」 乔绾若有所思，抿唇一笑。 第308章 我有意迁都苏城，不知您意下如何？ 赵滨和宋渲回来的那天，是七月十六，比预想中的日子还要早些。 彼时，乔绾还在双月子里，所以没能下楼去迎她们。 午膳的时候，季九爷在主楼餐厅，为两人摆了接风宴。 明秋端着托盘进屋，与乔绾说起。 「走的时候，宋大小姐的肚子还几乎看不出来，这才短短两个多月，已经这么大了。」 她将饭菜摆在床榻上的小几上，然后惊奇的比划了比划。 乔绾眼瞧着，只觉得十分诙谐，顿时笑了。 「我瞧着，像是跟我怀康安和阿满时一般，现今几个月了？五个月？」 明秋抿嘴笑着点点头，一边端起碗替她盛汤，一边小声笑道。 「要么说，赵总军不知走的什么运气，成婚是晚，但一气呵成，什么都没落下，宋大小姐若是生对龙凤胎，这一下就赶超了韩总军，且不知赵总军到时会怎么显摆呢！」 龙凤胎呀？ 乔绾月眸眨了眨，鼓起的腮帮子随着咀嚼一动一动的，继而盯着明秋看了半晌，月眸一弯。 「这么说起来，真是这样，不只剩你跟东风垫了底？」 明秋刚打趣完别人，没料到这一眨眼就被乔绾给逗了，不由愣愣的眨了眨眼，面颊瞬间红了。 「好好的，夫人扯奴婢做什么？」 「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呀，只是想问问，喜事准备的如何了？听说日子定在八月廿，到时我出了双月子，可以去给你添喜……」 乔绾说起来没个完，明秋面红耳赤，垂着眼不看她。 「奴婢和东风大哥都是夫人的人，这亲，一定得等夫人能去的时候，才成。」 乔绾闻言，心下温暖，她眉眼笑弯，轻轻拍了拍明秋的手。 「你要出嫁，我心里很不舍，好在你还能一直陪着我。」 明秋抿了抿唇，杏眸水盈盈看着乔绾，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细声道。 第403页 「东风大哥有意在外置办宅子，奴婢跟他商量了，不想搬出去。自打听楼跟着韩兆搬出去，因着欢玉小，回来的次数也少。 奴婢啊，想一直陪着夫人和小主子，若要住在东南楼里，夫人……可不要嫌弃奴婢。」 乔绾失笑，轻轻嗔了她一眼。 「怎么会？我巴不得你们都回来，我们都主子一起，家里人多，才热闹。」 明秋听着，眸子一怔，随即红着眼笑了。 只有乔绾，觉得他们，是家里人。 临近出双月子，季九爷缓缓的说与乔绾听，她才知道女儿先天不足。 她看着襁褓里睡得安安静静的孩子，一时心酸极了。 「我生下她就晕了过去，没听到她的哭声，这段日子见得少，我竟然还从未怀疑，我真是个不称职的母亲。」 季九爷最见不得她哭，他将人揽在怀里，一手轻轻触摸小女儿额前的胎发，温声安抚她。 「她的状态一直很好，秦燕璃说了，仔细将养会健康长大，不用太担心。」 他季世延的孩子，定然没那么脆弱。 乔绾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靠在他怀里细声哭了起来。 「绾绾，爷跟你保证，盈乐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大。」 乔绾是八月十五出的双月子。 明秋为她寻了身儿旧时的裙褂，短褂湘妃色锦织桃花儿，裙裾青黛锦绣兰草，从前厅出来时，日光刺目，乔绾恍惚觉得自己像是新生了。 主楼的庭院里，人头攒动，孩子们的笑闹声飘扬到很远处。 季九爷正转身，要进屋去看她收拾好了没。 这一抬眼，正将她看个正着。 日光明媚，台阶上的姑娘绾着同心髻，穿旧时的织锦裙褂，雪肤玉容清丽矜贵，黛眉月眸笑的弯弯，与他四目相对，螓首微歪，娇媚又狡黠。 季九爷想，即便是生了三个孩子，乔绾，依旧像第一次他见到她那时一般，干净美丽的像在发光。 今日是八月十五，季九爷早几日便打过招呼，让傅家，韩兆和赵滨都到季公馆来吃宴席。 宴席摆在庭院里，这会儿，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 季九爷上前牵了乔绾，招呼所有人落座。 他先举了杯，说开宴词。 「今儿是中秋，也是绾绾出双月的日子，这一年发生了许多大事儿，爷又添了个闺女，赵滨娶了媳妇儿，东风和明秋的喜日也近了，第一杯，我敬在座的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笑着举杯。 随后，季九爷再次斟满了酒，看向身边的季老元帅，凤眸温和笑道。 「第二杯，我敬父亲，愿您身体康健，儿孙绕膝。」 季老元帅慈和一笑，与季九爷碰了杯。 赵滨见状，笑的十分戏嚯，与宋渲低声耳语。 「九爷这是敬老元帅，还是敬他自己呢。」 季老元帅的儿孙，眼下就剩九房这一支了。 宋渲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 「第三杯，敬，这些年助我良多，为我季老九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韩兆，东风和赵滨连忙举杯起身。 傅渊博也慢吞吞站起来，唇角勾了勾，慢悠悠道。 「敬酒归敬酒，辈分不能乱说，我到底是个长辈。」 众人纷纷失笑。 季九爷也没恼，倾身与他碰了杯，饮进杯中酒，他将杯底空了空，接着落座。 乔绾一直安静坐着，眼下被他握住了手，便侧头看他，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男人冷峻的眉眼沉静无波，凤眸里的光泽十分柔润，静静与她对视，半晌温笑开口。 「敬完这三杯酒，我有件要事说要。」 乔绾月眸眨了眨，莫名心口微窒，像是有什么预感。 季九爷收回视线，环视众人一圈儿，最后看向季老元帅。 「眼下洋人暂时安分，天下太平再无战事，是休养生息的时机。」 「父亲，我有意迁都苏城，不知您意下如何？」 语落，满园皆静。 这是季九爷自己做的决定，未曾和任何人商议。 古往今来，迁都，都是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 乔绾心头紧缩，紧紧回握季九爷的手，抿唇垂下眼。 季老元帅也没想到，季九爷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他看了看乔绾，又看了看满座的人。 这些人都是老九的左膀右臂，他们自然是按他的指令执行，可老九当着他们的面询问自己的意思…… 默了默，季老元帅看向季九爷，迟疑的开口。 「你是想，我们全都搬去苏城？」 带着他，一起去苏城养老？ 季九爷清浅一笑，声线温和。 「苏城民风淳朴，建筑氛围小意雅致，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父亲若是不想住帅府，绾绾在那儿有栋洋楼，您可以带着大夫人和宝凝她们，住在那里。」 季老元帅垂着眼没接话。 季九爷等了一会儿，又笑道。 「若是您无意，也可以在宁安城养老，到时军政中心都会渐渐迁徙到苏省，不会再有杂事来烦您。左右来回，乘列车，车程短来去也方便，我带孩子们回来看您，也使得。」 所以，他要回苏城的决定，是没打算更改了。 乔绾看了看季九爷，又看向大夫人和宝凝。 第404页 大夫人一脸平静，倒是宝凝一双眸子晶亮，像是有些期待。 她想了想，看向季老元帅，细声道。 「看您喜欢，若是宁安城住烦了，就接您到苏城住，都是可以的。」 季老元帅闻言，神情复杂看向乔绾，半晌浅嘆一声。 「这是你们的事，你们做主吧，我在这里住惯了，去不去苏城，回头再议。」 第309章 养他们这么些年，也该爷享清福了 入了夜，孩子们玩闹累了，纷纷睡下。 主楼的前院里摆了桌椅，众人坐在月下喝茶赏月。 乔绾依偎在季九爷身边，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轻声问他。 「要迁都苏城，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到了那里，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建立，得花费很长的时间。」 「爷心里有数。」 季九爷拍了拍她手背，笑的漫不经心。 乔绾浅嘆一声，下巴搁在他肩头，呢喃道。 「我知道，我生盈乐生的艰难，吓到了九爷，但现在都过去了，我们都好好地，您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一步的。」 「不止是为了你，是爷想过几年平静日子，不光你在苏城觉得安稳，爷也喜欢那儿。」 季九爷温柔一笑，侧首吻了吻她眉心。 「绾绾，太平安乐的局面，只是暂时的，不知道战火又会在哪天来临，如果可以，爷希望不浪费每一天，多积攒些美好的日子。」 他说着，突然笑了。 「兴许是爷老了，你还小，过几年就懂爷现在的心思了。」 乔绾有心软又好笑，嗔了他一句。 「别动不动就把自己老的事挂在嘴边，没见过你这么服老的。」 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好意思说自己老了。 季九爷唇角勾了勾，没再说，转而望着圆盘似的满月，出起了神。 他想，他是从没像个孩子一样过，这么多年，一直勾心斗角不曾停歇，所以，心太疲惫了。 静下心来时，过往的一幕幕走马观灯般在脑子里回放。 留到最后，最清晰的，是他见到乔绾的那日，还有他娶她的那日。 甚至，还有他第一次在乔岳阳怀里，见到襁褓中的乔绾时，当时他觉得，软趴趴的小包子，可真丑。 子夜时，赵滨和宋渲先起身回房了。 季九爷想起来乔绾的身子弱，正要问她要不要回屋，侧头却发现，靠在他肩上的姑娘，已经睡着了。 她歪着头，脖颈纤长优美，如画眉眼清美宁和，温暖乖巧的不像话。 季九爷凤眸柔和，心想，他当年果然是年少，什么都不懂。 他的姑娘，分明是极好看的。 等过了东风和明秋的喜宴，季九爷才下达迁都苏城的军令。 搬家是最晚进行的。 宋渲还需盯着兵工厂的进展，她怀着身孕，赵滨自然也留在了宁安城。 列车抵达苏城那天，是个大晴日。 韩兆提前率领部队抵达苏城安置，然后与佟骁一起在车站迎的季九爷。 大帅下令迁都苏城，是件轰动四方国土的大事，早在宁安城的部队开始迁徙时，各大报社就已经刊登了这件事。 乔绾挽着季九爷从列车下来，就看见大兵包围之外，百姓和报社纷纷围观。 等他们一路上了车，外头的相机还在咔嚓咔嚓个不停。 乔绾挽住季九爷手臂，低声道。 「这么声张是不是不太好？」 她几乎可以预见，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三省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怕是会把帅府的门槛儿踏破。 季九爷拍了拍她手背，神情闲适不以为然。 「无事，爷陪你回来，是为了修身养性，那些人，就让韩兆他们去应付。」乔绾抿嘴笑了，轻声道。 「您这是要做甩手掌柜，打算什么都不管了？」 季九爷凤眸带笑，捻着佛珠指了指窗外。 「爷管的还少吗？养他们这么多年，也该爷享清福了，老元帅自打疆土初立，就没见他理过政事。现在是治理天下的时候，全看你手下的人能不能干了。」 把偷懒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乔绾也是服了他。 「老元帅掌着权的时候，多少受制于地方兵马。不然，湘江乌氏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跟洋人勾结？九爷就不怕你撒手久了，底下也出乱子。」 「唉——」 季九爷眉心一蹙，神情严肃的看向她，语气沉重。 「这话当着爷的面说说罢了，不能传出去啊。传到韩兆他们耳朵里，闹了意见，爷可没法安抚。」 东风在前头开车，闻言看了眼后视镜，笑道。 「九爷放心，属下嘴最严了。」 季九爷和乔绾对视一眼，齐齐失笑。 车子抵达帅府时，佟琉蝶已经带着人迎在庭院里。 乔绾一下车，就瞧见了一副十分诡异的画面，不由诧异。 佟琉蝶的左手边站着的，分明是上次她在乌江河畔的宅院，见过的那个，扛着祈佑疯玩儿的大兵。 而她的右手边，竟然也站着一人，那人一袭军装板正，是许久未见的秦书杰。 乔绾迟疑的看了眼身边的季九爷，掩着帕子低声嘀咕。 「这是什么意思？秦书杰怎么在这儿？」 季九爷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牵着她往前走，微微侧首给她解惑。 第405页 「他在川沪湘江之战立了功，前面跟薛启军申请，调到了佟骁部下，现今也在苏江浙了。」 乔绾顿时咂舌，「事情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季九爷淡淡抿笑，没再应声，而是迎上了几人的寒暄。 乔绾站在原地，没上前去掺和男人们的寒暄，而是转身看向身后。 听楼和明秋正下了车，她连忙沖两人招了招手，等两人走近了，才嘀咕道。 「我瞧这秦书杰，莫不是突然浪子回头了？」 听楼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见琉蝶已经迎了下来，便笑盈盈挽住乔绾臂弯，刻意压低声道。 「之前我听明秋说，你的好事要近了，现今这是怎么的？要摆擂台吗？」 佟琉蝶面上笑意一顿，随即无奈的嘆了口气，招呼几人进屋去。 她不愿提这件事，乔绾三个自然也就没再追问，四个女人相携进了前厅，男人们还站在台阶下说话。 到了午时开饭，乳母们将孩子们抱了出来。 欢玉和祈佑两个正学会了走路，摇摇摆摆相互追赶着，在桌子前闹出不少笑话。 乳母跟在身后护着，一路祖宗的喊。 康安和阿满在一旁看得直拍着手尖笑。 季九爷将佛珠套回腕上，看得面上笑意舒朗，牵住乔绾的手道。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盈乐也会走路了。」 乔绾月眸笑弯，与他十指交握。 「到时候，院子里就热闹了。」听楼闻言，掩着帕子娇笑一声，打趣道。 「是啊，没准明年这个时候，明秋的孩子，也落地了，只这些小人儿，也够围一桌席面了。」 明秋被说了个大红脸，抬手拍了她一巴掌，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你少拿我寻开心，没准儿，你比我还早。」 韩兆正自举杯，闻言朗笑一声。 「哎哟！借你金口玉言，我的确又要做父亲了。」 这是大喜讯，众人都十分惊喜，连忙轮着圈儿敬了韩兆一杯。 乔绾眼瞧着堂内的热闹与自在，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和满足。 回苏城，果然是对的吧。 第310章 大帅，你过来 迁都回苏城的第一个冬天。 季九爷亲自回宁安城，接了季老元帅，大夫人和宝凝，回苏城一起过年。 彼时，康安和阿满已经学会了走路，两个奶娃娃摇摇摆摆扑到季老元帅腿上时，老爷子高兴地合不拢嘴。 「三年后。」 初春的苏城，气候温暖百花齐放，帅府前徐徐驶来两辆洋车。 韩兆和听楼等在台阶上，看着车子停稳，车上的人陆续下来，纷纷笑着迎上前。 「哎哟！要么说还是苏城的水土养人，瞧瞧你胖的。这次，说什么我得跟你换换才成！」 韩兆抬着胳膊，原本等着给许久不见的赵滨一个拥抱。然而，他连人都没看清呢，那张嘴皮子已经突突上了。 韩兆笑脸一木，抬腿将刚刚站直的人，一脚踹回了车里。 在赵滨的痛呼声里，径直走向后头，与江篙和傅渊博一一握了手。 赵滨扶着帽子从车里出来，龇牙咧嘴的吆喝上了。 「姓韩的！一见面就要干仗是不是？」 他心道，这次他若是让着韩兆，他就不是赵滨！ 韩兆懒得理睬他，引着江篙和傅渊博一路上台阶，冷冰冰扔下句。 「就你这张嘴，我能跟你干一辈子仗！」 去他娘的兄弟！ 听楼与秦燕璃挽着手，看着两人斗嘴，纷纷笑了。 赵滨骂骂咧咧的跟在几人身后，刚跨过府门，就听庭院廊道下一声孩子的喊叫。 「父亲！您快去呀，盈乐把阿福的狗窝给弄塌了！小狗都被砸伤了呀！」 几人眼瞧着，梳着包子头的小姑娘，一路大喊大叫着奔过来，她身后，跟着乳母和婢女。 韩兆只觉得脑仁儿开始疼，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无奈询问。 「这次怎么又闲的去掀狗窝？你怎么不看着她！」 韩欢玉一脸委屈的扁着嘴。 「大少爷和二少爷不在，没人看的住她。」 韩兆简直无言以对，回头去看听楼。 听楼抿着嘴笑，牵着秦燕璃匆匆往廊上走，一边笑道。 「我带人去收拾，燕璃正巧给阿福的小崽看看伤，你们不用管了。」 韩兆舒了口气，将闺女放下来，拍了拍她的肩。 「跟着你母亲，安慰安慰小姐，让她别害怕。」 韩欢玉点点头，连忙提着裙子跟在听楼身后跑了。 秦燕璃也没想到，她到这儿的第一件事，是给小狗看伤。 几人一路到了后院厨房，院子角落里，穿着桃红色短褂小裙子的玉娃娃，正跪坐在地上，抱着只漆黑的小奶狗抹眼泪。 见着听楼，她小嘴一扁，泪珠子扑朔朔从大大的月眸里滚下来，奶声奶气的哽咽着。 「盈乐不是故意的……」 秦燕璃眼瞧着，这副玉白可爱的小模样，黛眉月眸圆嘟嘟的小脸，分明是个小乔绾。 她又看了看塌的乱七八糟的狗窝，旁边的乳母和侍婢正手忙脚乱的收拾。 秦燕璃顿时又好笑又无语。 这么小的娃娃，怎么把狗窝糟蹋成这副模样的？ 第406页 「哎哟，不怕不怕，小姐不是故意的，我来收拾就好，绝对不让夫人知道。」 听楼当即心疼的将奶娃娃抱起来，给她拍着小裙子上的土。 「小姐快去换身衣裳，别再哭了，一会儿要用膳，夫人瞧见要问你了。」 「韩叔母，一定不能让母亲知道啊，她早上刚刚因为父亲抱我打枪，正在生气呢。」 奶娃娃抱着听楼的脖子，小小声的哀求着。 听楼失声低笑，连连跟她保证，绝对不会让乔绾知道她又闯祸了。 奶娃娃这才放了心，被韩欢玉牵着手，老老实实走了。 秦燕璃捧着只小奶狗，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盈乐生的模样是十分乖软可人的，怎么养成这副样子了。」 听楼捏着帕子嘆了口气，「还不是九爷惯得。」 「这么小的孩子，抱她去打枪？简直胡来，合该夫人生气。」听楼不以为然，掩着嘴小声道。 「不止这件事，前些日老元帅来了信，九爷趁着带夫人出去玩儿的日子，将两位少爷送去了宁安城，说是要住几个月，这事儿没与夫人商议。」 秦燕璃眨了眨眼，心道，儿子被送了人，换成她她也要闹几日的。 「那我先不去主院儿了。」 听楼笑而不语。 此时的主院里，春日明媚，金色的日光从垂落的紫藤花间隙里穿过，映在男人低垂的浓睫上，随着春风拂过花帘飘摇，暗香浮动，光影跳跃起来，斑驳的有些晃眼。 季九爷凤眸微微闭合，神情淡漠，负在身后的手，慢悠悠捻着佛珠。 这时，屋里传来动静。 他手一顿，眼睑掀起，就见垂帘从里掀起，穿青色锦绣连理枝旗袍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冰肌玉骨眉眼如画，一头乌丝挽在脑后，鬓间簪着白玉簪花，纤细的身量曲线婀娜，一双玉臂环胸而抱，清浅含笑与他对视。 只瞧她一眼，季九爷便不自觉喉间滚动。 他薄唇微抿，绷着脸直了直腰身。 乔绾站在台阶上，瞧他这副理直气壮地冷漠嘴脸，不由又气又笑，她朱唇轻启嗓音温慢。 「你可还有别的招数吗？」 季九爷下颚扬了扬，没吭声。 乔绾轻轻白他一眼，扬声问他。 「阿满年末得了风寒，陆陆续续不见好，开春儿时刚断了药，你心里没数？」 季九爷沉了口气，语声无奈。 「所以爷送他回宁安，那儿不是有草春堂吗？给他好好调养调养。」 「哦，那康安呢？」 「他爷爷想他了，接回去住几日，怎么了？」 「我也想他了，我都半个月没见他们了，你给我接回来。」季九爷无动于衷，绷着脸道。 「刚送走就接回来，你是不晓得老元帅的心性？」 「我看你是不晓得我的心性了！」乔绾气笑，冷声道。 「你不把儿子要回来，这个月别想让我给你拨军饷。」 季九爷唇角抽了抽，顿时嘆了口气，眉眼也软和下来。 「夫人，儿子大了，你得让他们离开巢穴，才能茁壮成长，你不能总是把他们当小孩子看。」 「你是没搞清楚状况吧？究竟是我惯着孩子，还是老元帅惯着？我可不想康安和阿满，长成某些人那个样子。」 季九爷无话可说，默了默，好声好气地哄道。 「住满这个月，成不成？」他退了一步，乔绾也不好再绷着，只没好气道。 「还不起来？一会儿人都该进来了。」 季九爷抿唇，心道，谁敢进来，他挖了他的眼。 「起来成，你收回之前的话，睡书房，爷不答应！」 乔绾气极反笑，沖他勾了勾手指，音腔娇软温柔。 「大帅，你过来——」 蹬鼻子上脸！过来，看她给他好看！ 四目相对，季九爷眼瞧着站在春日下，对着他笑的温软又狡黠的姑娘，默了默，骤然发笑。 第311章 番外一：乔居 搬来苏城的第一年初春，就收到了宋潇的喜帖。 当天入了夜，季九爷从书房回来，一进屋就见乔绾坐在软塌上，盘着腿拨算盘。 他将军装褂子搭在屏风上，抬脚靠近她，低头看了一眼，顿时眉心紧蹙。 「做什么呢？你要把爷的家底儿都给宋潇送去？」 这满满十行的贺礼单子，看得他脑仁儿直突突。 「不成不成，千里迢迢去参加他的喜宴，还要拉一船好东西给他送去？爷给他脸了？别算了！」 季九爷说着，上前将帐本和贺礼单子都合上，随手扔在了软塌角落里。 乔绾气笑，没好气的打量他一眼，一字一句道。 「这是给蕴娴添妆的，不是给宋潇的！」 季九爷眉梢一斜，「还不是一个意思？」 他不想知道乔绾要把自家的东西，给宋潇两口子送去多少，不知道，他就不心烦。 季九爷上前，一把将人抱起来，转身走向床榻。 「别人成亲，你这么上心？不如好好想想，去了那边儿有什么游玩的好去处。」 乔绾无语，「你就知道玩儿！」 这个人，越活越回去了，这一年这甩手掌柜做的，她都替他不好意思。 季九爷不以为然，俯首咬着她颈间盘扣，闷声道。 第407页 「爷有个想法，借着这个机会，想带你去看看过去的昌平城。」 昌平城？ 乔绾闻言神情微怔。 季九爷凤眸带笑，抬眼与她对视，声线十分温和。 「昌平是旧朝古都，建筑十分不同凡响，虽然很多都是后期重新修葺过的，但乔家老宅，还是原来的样子。」 乔绾眼睫轻颤，挽住他脖颈，浅笑细语。 「我对乔家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你不必如此。」 季九爷闷笑两声，俯首吻她。 「爷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们真正初识得地方。」 —— 乘船抵达流城港口时，已近傍晚，天边的红霞映红了乌江河面，像是要为即将到来的喜事添喜色。 宋潇亲自接了几人，夜里好好摆了一桌，男人们喝到凌晨才散席。 两天后，是宋家少帅的大喜日子，整座流城仿佛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流水席摆了三天三夜。 乔绾和季九爷，是喜日后的第二天黎明，悄悄离开的流城。 抵达昌平城那日，天下了濛濛细雨。 季九爷举着油纸伞，将乔绾揽在怀里，沿着青石小巷慢慢前行，乔绾沉浸在昌平城美轮美奂的街景建筑里，直到季九爷捏了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 「到了。」 乔绾视线定住，朱红的府门紧闭，门上的牌匾已经不知去向，从外围来看，看不出与苏城的帅府有多大的区别。 季九爷牵着她上了台阶，东风已经上前撕掉了门上的封条，并拿了把钥匙，打开了门锁。 乔绾诧异的看了眼季九爷，季九爷清浅一笑，解释道。 「爷用车厂的股份，跟宋潇换的，以后在东边，咱们也有定居之处了。」 他说的轻巧，乔绾却心下震撼，她突然就明白，这座宅院，其实是季九爷心里的一处珍贵记忆。 季世延一直是个重情义之人，他纪念乔岳阳，记了一辈子。 跨进府门，入目先是竹影深深的敞庭，朱红廊宇环抱而过，一路延伸进深处。 乔绾被季九爷牵着，一路往里走，耳边尽是他低沉温和的言语，从前堂后的园林，一直到园后的水榭和凉亭，春日的园中花鸟深深，几株老桃树正开的繁盛，粉瓣翻飞飘飘摇摇落在草地和池面上。 乔绾从石桥上望下去，桃花旋转着缓缓浮走，她和季九爷的倒影双双依偎印在水中，池中竟然还有彩鲤，追着桃花摇摆而去，空气里都是桃花温甜的香气。 「空置这么久的宅子，九爷使人打理过？」 若不然，身临其中，怎会有一种这里一直有人住的感觉。 季九爷笑了笑，领着她下了石桥，拐过回廊，走进池中心的凉亭。 八角凉亭外围的白色帷幔都像是新挂上的，随着春风拂过，轻轻晃悠。 「我在这亭子里习字，那天头一次见你，你父亲将你抱在怀里，在园子里熘达，你那时还没过百日，他就带你逛遍了整座乔府，还与我说，日后你长大了，要做头一个进族学的女子。」 乔绾月眸微微波动，听到这里，只觉得心里流淌的情绪绵软而闷疼。 她弯唇笑了笑，故作轻松的道。 「他是仗着乔家有族学，真的放在那时，哪有女儿进学堂的。」 季九爷闻言也笑，带着她在亭子里落座，四下打量着。 「你父亲是乔岳阳啊，即便不进族学，你也会是难得一见的才女。」 乔绾就没再说话，她坐在这座府邸里，想得最多的是，这是她母亲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念想，她后来，一直都不敢想，有一天是不是能再回来看看。 如果旧朝没有亡，她兴许，也会在这里长大。 「日后这宅子，留给盈乐做嫁妆。」 季九爷突然开口，侧首看着乔绾一笑。 「我想着，若是能够，亲眼瞧着盈乐在这里长大，就如同瞧着你一般。」 他的小盈乐，弥补了他过去许多的遗憾。 乔绾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惦记他的宝贝闺女。 「走吧，带你去后院看看，你父亲和母亲的院子。」 进了院子，一路上了廊檐，乔绾站定在门前的廊道下，面向走廊的尽头。 这个位置，是她曾经梦里出现的地方。 母亲抱着她坐在摇椅上，七彩绣球的铃声清脆悦耳，父亲从廊道的尽头走来，沖她笑着喊她过去。 季九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继而笑道。 「廊道向后拐，有道青石小径，尽头是个暗门，从这里去府后的族学，是最近的路，要去看看吗？」 季九爷说着，牵着乔绾的手，径直往后走。 从暗门出来，入目先是一排白墙碧瓦的洞窗矮墙，墙外隔着两棵青松，再往前，就是乔家族学的连排平屋了。 直到转完了整座府邸，乔绾才知道，乔家的府宅，是要比苏城的帅府大的。 从府里离开时，已经是午后，东风重新给门上了锁，将封条贴好，一行人便沿着古都昌平的街道，慢慢往护城河的方向走。 「这就回去了吗？」乔绾挽着季九爷的臂弯，低声询问。 「回吧，下次，带盈乐一起来。」 季九爷握住她的手，心想着自家小闺女，在这宅院里欢笑奔跑的模样，一定可爱极了。 第408页 第312章 番外二：只要她不吃亏，掀了天我也高兴 到苏城的第二天，兴许是因着换了地方，江篙一夜没睡踏实，醒的也晚了些。 他熘达着往饭厅走，绕过园林与廊道拐角处时，一眼瞧见个粉嘟嘟的小肉球，从对面跑来。 她迈着小短腿儿，跑起来吭哧吭哧的，披散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贴在她圆润的额头和脸颊上。 对方瞧见他，奶声奶气地嚷嚷着：「让开！让开！」 江篙下意识侧了一步，等看清她眉眼时，小粉球已经越过他身边。 他长腿一迈，长臂一伸，轻而易举揪住了她小褂后领，将人提了起来。 「唉唉唉！」 小粉球猝不及防，扑腾着小胳膊小腿一阵阵喊叫。 「放我下来——」 江篙将人提到眼前，清润的桃花眼在她小脸儿上扫了两眼，突然笑了。 「季盈乐，你跑什么？」 小粉球停止扑腾，大大的月眸眼巴巴瞅着面前的陌生人，看在他长得漂亮的份上，小嘴嘟了嘟，没发脾气。 「你放我下来，我赶不上了！」 江篙眉梢挑了挑，改提为抱，抱着她往饭厅的方向走，一边嗓音轻慢的跟小奶娃娃对话。 「叫二叔。」 季盈乐十分识相，敷衍的唤了一声，随即又开始扑腾着叫唤起来。 「二叔，我不去那边！你走错了！」 江篙无动于衷，按了按她后背，淡淡训斥，「老实点儿，再动把你扔下去。」 这会儿，季盈乐的乳母和婢女已经追了上来，两人见江篙抱着她，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没再打扰。 「我不去饭厅！我要找父亲！」 江篙嗤笑，别家小棉袄都是口口声声「母亲母亲」，偏她倒好，张口就要找「父亲」。 「你父亲在饭厅。」 「你骗人！父亲从不去饭厅！你刚来，你不知道情况，快放我下来。」 小傢伙一副头疼无奈的表情，小手拍了拍他肩头，连声催促。 江篙只觉得好笑，「大清早的，他不在饭厅，在哪儿？」 季盈乐觉得，这个多管闲事的漂亮二叔，大概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会放她走了。 于是，她嘆了口气，「父亲都是陪母亲用膳的，我去了主院，明秋姨说父亲刚刚走，这么早，他定是去书房了，他昨日答应我等母亲不生气了，就教我爬树！」 三岁的奶娃娃，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却口齿清晰。 江篙看着她一脸严肃的包子脸，仿佛爬树是什么很厉害的事，他失笑。 「你爬树做什么？」 「爬树看我的鸟！」 「你的鸟？」 「是啊，我发现的，在书房外的老槐树上，那两只鸟生了几个蛋，父亲带我上去看过！蛋这几日就要孵出小鸟了！」 江篙无言以对，「你发现的，就是你的？」 「我父亲说的！」 江篙：「……」 带着闺女爬树看鸟蛋，还告诉这是给她的鸟？这种蠢事，是季老九干的？ 「你别磨叽了！快放我下来呀，万一错过我的小鸟出壳，太可惜了呀！我都给它取了名字的！」 「你还给它取名字？」 江篙简直哭笑不得，这会儿，他已经抱着盈乐进了饭厅，厅里傅渊博两口子，赵滨和韩兆两口子都在。 赵滨叼着油条招呼他。 「江二爷可来了，我们给你剩饭剩的很辛苦，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多多少少每样剩了点。」 「哟！小姐，你怎么让江二爷抱着？」 江篙抱着季盈乐落座，扫了眼桌面，其实饭菜都还没下多少，赵滨这张嘴，是挺烦人。 「我不想让他抱！你还不放我下来！」 季盈乐扑腾了两下，顺势从他腿上滑下来，扭头就要跑。 听楼一把拦住她，「小姐头也不梳，让夫人瞧见，又要训你了。」 「母亲没瞧见，我刚从主院出来！」 听楼失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没梳头啊。 「那您急着做什么去？」 「急着去看她的鸟蛋，有没有孵出小鸟，她还给那几只蛋取了名字。」 江篙盛了碗粥，笑着替季盈乐回答了这个问题。 几人闻言纷纷失笑。 韩兆笑完，连忙道。 「属下刚从书房过来，蛋没孵出来，九爷给夫人取了砚台，就回主院儿了，小姐明日再赶早吧。」 季盈乐眨巴眨巴眼，顿时泄了气。 「谢谢你啊韩叔叔。」 「不客气。」 季盈乐想了想，接着一激灵，连忙转身就跑，一边嚷嚷着。 「那我去主院儿，母亲没准儿一会儿要打枪了！」 打枪就打枪，这么激动做什么？ 众人眼瞧着她背影，纷纷摇头。 听楼喃喃失笑，「夫人和九爷能一样？练枪也不能带你玩儿啊。」 「好好地小包子，被季老九养成这副模样，我真替绾绾头疼。」 江篙搅着碗里的粥，慢条斯理地嘆了一声。 赵滨塞了满嘴的油条，闻言嘿笑一声，口齿不清地笑道。 「那不能怪九爷，等江二爷你有了闺女，自然就明白其中的乐趣了。」 这话，可谓有点戳心了。 第409页 江篙眼睑一掀，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几人看在眼里，纷纷缄默看好戏。 赵滨毫无察觉，嘴巴还在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我算是明白我那老丈人，怎么能给我媳妇儿养成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我闺女，就像她母亲，唉，平日里带出去，我从不怕她会吃亏，只要她不吃亏，掀了天我也高兴。」 韩兆扫了眼江篙，不清不淡地插了一句。 「得了，就你有闺女。」 赵滨灌了口汤，顺了顺嗓子眼儿，打了个饱嗝儿，然后看了看傅渊博和江篙，嘿嘿一笑。 「看我，大意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忘了你俩没有。」 傅渊博本来没什么，这话，听得他不乐意了。 他撂下勺子，扯了丝帕擦嘴角，也没理赵滨，只温声与江篙说起话来。 「昨儿晚上喝的有点多，脑子糊涂了，老九是说车厂要建在湘省的吧？」 「唔。」，江篙吹了吹粥沫，「油田在湘江，但是薛启军掌管四省，恐怕是忙不及。」 赵滨看了眼两人，一脸纳闷。 「您二位酒量没这么差呀？不是说了，韩兆歇的久了，让他搞车厂吗？」 韩兆扫了眼三人，似笑非笑没应声。 傅渊博抿了抿唇，「这事儿一会儿再商量商量，我看不太对，车厂建立要跑人脉大应酬，联繫附近各省市兵府政员，韩兆的交际能力不及你。」 赵滨闻言哌唧哌唧眼，顿时懵了。 江篙沉凝着点点头，「有道理。」 赵滨：「……」 第313章 番外三：「江篙。」 某年的深秋，安平城郊野湖边。 江篙提着两坛桃花酿，沿着芦苇荡一路向东，瞧见一艘小渔船，船尾坐着一蓑笠翁，盘着腿背对着他，面向着被霜雾瀰漫覆盖的野湖。 他提了提裤腿，脚步轻快的跳上船。 船身摇晃，在寂静的湖面上荡起波澜涟漪，一圈圈飘远，惊动了正准备啄食的肥鱼。 蓑笠翁微微侧头，清润的眸子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不悦。 江篙长腿微屈，挨着他坐下，开了坛酒递给他。 「喏，盈乐满月那天的酒，季老九花重金捞来的，我那日私藏的。」 「蓑笠翁」季七爷没理他，缓缓收回视线，继续盯着湖面与白雾相交处。 藏了四年的酒，突然拿出来，无事献殷勤？ 江篙扯了扯唇，迳自昂头灌了一口，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即嗤笑一声。 「神神道道的，你这是学老僧入定呢？终于想好要剃度了？」 季七爷温和一笑，徐徐开口。 「只要佛祖在心间，又何必计较酒肉穿肠过。」 「啧啧啧，酸不酸。」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今日江家应该很忙。」 「忙，女人多的都要站不住脚了。」 季七爷默了默，侧头看他，「你是不想成亲，还是不喜欢女人？」 江篙：「……」 「你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季七爷温润一笑，伸手提起鱼竿看了看，又重新放回去。 江篙莫名被堵了下心，看了看手里的酒罈，顿觉兴致大减，他嘆了口气，搁下酒罈。 「我要去趟湘江车厂，大概有些日子没空理你了，等我回来，再找你喝吧。」 他说着站起身，拍了拍季七爷的肩，转身要走。 等他跳上了岸，季七爷突然开口。 「来都来了，陪你喝完这坛吧，刚好有了下酒菜。」 江篙回头，瞧见他提了鱼竿儿，一尾肥硕的鲤鱼正挂在钩上扑腾来扑腾去。 他扯了扯唇，转身又重新回到船上。 这天晚上，江篙和季七爷两人在寺庙的小院儿里摆了矮桌，对着月色，就着一条清蒸鱼，干了两坛酒。 酒后兴致起，两人就打开了话匣子。 「季老九拖家带口去了苏城，季公馆现今也就那帮姨太太还热闹些，你若是想开了能回去，指不定老元帅高兴成什么样子。」 季七爷眉眼温润，淡淡勾唇。 「在这里自在惯了，无意归尘。倒是你，江家的生意你不管，给老九跑腿跑的这么上心，还有这闲时间总往我这里跑什么。」 江篙给他斟了酒，闻言啧了一声。 「忙归忙，得劳逸结合。放眼望去，只我跟你还是孤家寡人，勉强也能做个伴，你瞧，至少能找个人一起喝酒。」 季七爷饮尽盏中酒水，桃花酿的醺甜入喉，酒意轻晕，他抿了抿唇。 「我为孤家寡人，是因着厌了红尘。你呢，你又是为何。」 「我啊……」 江篙单手托腮，眯着氤氲的桃花眼望着明月，微不可闻地嘆息一声。 「也不是不能凑合，大约还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 季七爷念了一声，望着他时，浅褐色的眸子微露迟疑。 便听江篙漫长的嗯了一声。 「生而富贵，金银不缺，衣食无忧，兼具学识与才华，凭的什么，我要向世人妥协？为传宗接代，为延续香火？那跟牲畜有什么分别？」 「拿身边的人来说，傅渊博，季老九，还有他手下那几个人，哪个不是夫妻恩爱儿女欢乐？」 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第410页 「我江篙，怎么能比他们过得差？联姻？不存在的，不可能。」 看着他一脸高傲与清高，季七爷觉得，他大概是真的喝醉了。 于是，他站起身，拍了拍江篙的肩。 「你还能回去吗？在这儿凑合一夜？」 江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脸复杂。 「跟谁？跟你凑合？」 季七爷：「……」 他突然不太想理他，他实在不想跟他凑合，就让他在院子里自生自灭吧。 这么想着，季七爷站起身，捏了捏眉心，转身往屋里的方向走去。 江篙还坐在原地，似是过了许久，他头一歪，哐当一声跌在了桌上。 屋里的季七爷正脱了外裳，闻声神情一顿，半晌，转身出门，木着脸一声不吭地将醉的睡着的人架起来，直扶进破旧的小东屋，给人扔在床上，才转身离开。 这天夜里，江篙又冷又渴，愣是没睁开眼皮子。 等到天光大亮时，他猛地睁开眼，还没坐起身，就一阵头痛欲裂。 江篙抱着头长嘆一声，也就是季老九重金淘的酒，果然够劲儿！ 他缓了半晌，皱着眉环顾四周，随后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一句话也没跟季七爷说，默默离开了。 出了寺庙，台阶下就是他的洋车。 等他开车回到宁安城，已经是正午时分。 正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出发去湘江，还没拐过楼梯口，就被大管事拦住。 「少爷，老爷和夫人在餐厅等您，有要事相谈。」 江篙扯了扯衣领，面无表情地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 几乎不用多想，他大概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满宁安城的名门闺秀都为了你而来，你给我搞失踪？江篙，你觉得你像话吗？！」 江篙一脸麻木，扯了张凳子落座，双手插兜，一副任你如何摧残，我仍然我行我素的姿态。 江老爷子气歪了鼻子，看他一副衣冠不整面色黄白的混样，一时没忍住，拿起茶盏狠狠摔了出去。 「你还给老子玩儿彻夜不归！怎么，也要学别人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你可真给我江家长脸！」 江篙蹙着眉闭了闭眼，语气淡漠。 「我彻夜不归又不是第一次，父亲，您能不能不借题发挥？我很多事儿要忙，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你忙个屁！天大的事儿，有比我江家要绝后还严重的吗？！」 江篙揉了揉耳朵，表示十分无奈。 「你骂我可以，别诅咒自己，我马上要出趟远门，您盼我个好，给江家的香火留点口德吧。」 「兔崽子！你要反了天了！」 江老爷子差点掀了桌子，气的脸红脖子粗就要上前踹他两脚。 江夫人连忙拦住他，无奈的瞪了江篙一眼，好声好气地道。 「老爷别上火，让我跟他谈。」 「你谈！你谈！你惯的好儿子！」 「江篙！」 江夫人嘆了口气，眉心皱的死紧，她很少连名带姓的唤自己儿子，也很少这么严肃跟江篙说话。 「你听好了，你不想随便娶个女人为妻，可以。咱们各退一步，你要出门，必须带上母亲安排的人。否则，你日后别想离开江家一步。」 江篙不耐的侧过头，起身抬脚就走。 「你敢不听，从今天开始，不准你再姓江。」 第314章 番外四：「江篙二。」 一个月后，湘江边境。 半个小时前听说江篙快到了，薛启军和赵滨齐齐抛开手头的事，亲自在车厂外三十里地迎人。 等到洋车远远驶来，徐徐停下，车里的人陆续下来，薛启军和赵滨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诧异。 江篙阴柔的面上神情清冷，举步走向两人。 「怎么样了？造成的那辆，现在能正常发动吗？」 薛启军的视线还瞄在车窗里，闻言用手肘杵了杵赵滨。 赵滨顿时笑开，上前抱了抱江篙，拍了拍他后背，嬉皮笑脸地道。 「发动那是没问题，就是细节方面还有待开发，进步空间还很大，江二爷一会儿亲自试试。」 说着话，他也一边踮脚，往车窗里瞅着。 江篙察觉，回身扫了一眼，阴柔俊美的眉眼透着股冷沉。 「赵滨，给她随便安排个地儿住，爷跟薛启军先去车厂。」 薛启军应了一声，拍了拍赵滨肩膀，挑眉弄眼地使了番眼色，然后引着江篙上了车。 赵滨站在原地，摆着手目送他们的车走远，随即正了正脸色，快步走到江篙的车前。 这才算看清了，车里的人。 瞧着不过双十年华的姑娘，细眉杏眼儿樱桃小口，面相是柔美秀丽的，头发绾着整齐简单的圆髻，穿身儿薄紫绣紫菀花的旧时裙褂，低眉顺眼的姿态瞧着十分温顺乖巧，像极了旧时贵门的小姐，是个小家碧玉。 赵滨和煦一笑，客客气气的开口。 「鄙人赵滨，江二爷让我带您去住处，姑娘，咱们这就走吧？」 车里的人依旧低垂着眉眼，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句谢。 「谢过军爷。」 赵滨笑着点点头，转过身挑了挑眉，吩咐司机。 「我一会儿在前头带路，你跟在我后头。」 第411页 「是。」 于是，赵滨带着人一路回了兵府司。 他十分好性儿的等着这姑娘从车里下来，又等着司机提了行李，然后亲自带着她们进了院儿。 进了敞庭，就听见一阵孩子们喳喳打闹的声音。 「我是赵大帅，我的枪法神准，你没办法躲开！看枪！哈扑油儿——」 「母亲！不公平！凭什么赵追用枪我用棍子！」 「不许耍赖，谁让你掰手腕输给他！」 「他是男的，他比我大，他力气大！就是不公平！父亲不在你们都欺负我，我不玩儿了！」 「赵慕你怎么每次都耍赖，我也不跟你玩儿了，我找薛栋去。」 「母亲——」 赵滨听的又好笑又无奈，回头跟紫衣姑娘说了一声，然后抬脚往廊下走去，一边大声吆喝着。 「赵追！你个小兔崽子，又欺负你妹妹！」 「父亲！」 小姑娘软嫩的嗓子满是惊喜，还没等赵滨上台阶，就已经从廊道一头奔来过来，小炮弹似的沖向了赵滨。 赵滨大手一架，将她抱起来扔在半空。 小姑娘也不害怕，尖声笑着跌回他怀里，两只小胳膊用力一抱，奶声奶气的开始告状。 「赵追不把枪让给我，他还不跟我玩儿！」 赵滨啼笑皆非，他是从头听到尾，知道自家闺女多霸道的，但嘴里还是狠声道。 「看父亲给你收拾他！」 跟着宋渲出门的小男娃顿时哀嚎一声，抱着母亲的腿不肯撒手。 「母亲你看他，你看他们，每次都这样！」 宋渲穿身雪白的天丝绸练武服，抬手拍了拍儿子头顶，似笑非笑地睨了赵滨一眼。 「给你能耐的，你动我儿子试试。」 赵滨嘴巴一抿，笑了笑没再吭声。 他抱着赵慕走上前，看了看站在敞庭里的姑娘。 「江篙带来的，夫人你劳累，给安置了吧，我先带两个孩子玩儿。」 还没等宋渲开口，小赵追已经退了一步，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 「我不跟你俩玩儿！你带你兔崽子闺女玩儿吧！我走了！」 三岁多的奶娃娃，跑起来竟然飞快，跟只兔子似的。 赵滨一瞪眼，嘿了一声。 「小兔崽子！你敢说你妹妹是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傻子才站住！略略略。」 「父亲，快追他，他欠揍！」 宋渲：「……」 她站在原地，一脸面无表情地瞧着父子三个你追我赶的跑了，一时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缓了缓上涌的脾气，宋渲调整了面部表情，跟着下了廊道走向敞庭，迎上那位小家碧玉秀美端庄的紫衣姑娘。 「我来带姑娘去江篙的院子，这边请。」 「有劳赵夫人。」 宋渲瞧她十分有礼貌，礼数也很周到，不由来了几分兴致。 她向来是直言直语的，有什么都说在面儿上，自然也不会替别人考虑尴不尴尬。 「江篙要在这儿住一阵，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叫我宋渲就好。」 「赵夫人客气。」 「无需见外，怎么称呼你。」 「夫人唤我丹樱就好。」 「丹樱？你是江篙的姨太太？」 「奴婢不是，奴婢是江夫人安排照顾二爷的。」 「侍婢。」 宋渲侧头打量了一眼，心说，做侍婢的，可没人是这身儿打扮。 「旧朝时，你这种，应该叫通房丫头吧。」 丹樱眼睫轻颤，微微抿唇没接话。 她低眉顺眼，秀美端雅的面上看不出一丝尴尬与羞赧。 宋渲纤眉挑了挑，带她走进院落，回头瞥了她一眼。 「我猜，那货不太好搞，祝你好运。」 目送她走远，丹樱姑娘站在院落里，静静垂下眼。 宋渲到后院找到赵滨时，他正带着赵慕在花盆里捏泥人儿。 一株绿油油的茶苗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原本花盆里的泥搅合的到处都是。 她嘆了口气，已经能想到薛启军崩溃痛心要杀了赵滨的一幕。 「你一天给自己少找一点麻烦，就浑身骨头痒是不是？」赵滨军装袖子高卷，揉着手里的泥团，笑嘻嘻道。 「比起弄得满屋子都是，被你追着打，牺牲一棵小小的茶树和花盆是不是明智多了？大不了在他回来前再栽回去不就好了。」 宋渲心想，大概薛启军在赵滨眼里就是个爱茶爱痴了的，所以脑子也不好用，看不出他的茶苗都是因为什么枯萎的。 她懒得管他，故而没再理这茬，而是蹲在他身边说道。 「我给人送江篙的院子里去了。」 赵滨点点头，反正江篙之说给人安置住下，也没说安置到哪儿，跟着他来的，安置在他那儿不是合情合理吗？ 「这姑娘我瞧着，一肚子心事啊。」 「不用多管闲事。」 于是，等到入夜，酒席散场。 江篙被人领回院子，推开房门，瞧见里头的人，一时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在这儿？」 姑娘沐浴过，披散着头发穿身薄裳，站在榻前静静看着他。 「二爷，我们谈谈吧。」 第315章 番外五：「江篙三。」 第412页 这一路下来，丹樱以为这个男人会遵从母命，收她入房。 但他一直恪守成规，甚至疏离她，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不是松了口气，她来的时候，江夫人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可江二爷，明显不是个会任人摆布的人。 湘江地处偏僻，为了掌控油田，车厂和兵府司都建立在靠近江北之地，这里过去是季家土地上最贫瘠之地，一应用物都比宁安城差得多。 这会儿，屋里点的是灯烛，秀丽端雅的姑娘穿的单薄，站在一人高的烛灯旁，灯影朦胧闪烁，给她添了几分轻浮的媚色。 这情景，像极了两人相识那天。 江篙揉了揉眉心，举步走到桌边，翘着腿落座，她想谈谈，正好他也省的再琢磨。 于是，江篙当先开口。 「你先说说，当初给你那些钱，足够你置办宅邸安度一生，过了这么久，又来宁安城想干什么。」 丹樱素手交握，秀美的面容略含愁色，怔怔望着江篙。 「当年宋少帅剿杀查理德，我父亲也没了……奴婢从没离开过乌江河畔，一入江省，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从小她就被教养成循规蹈矩的后宅女子，准备成年送给某些达官贵人以做礼物，她连家门都没怎么离开过，又怎么知道该如何活着。 后来，父亲为了讨好查理德，将她送出去给查理德做人情，这世上除了父亲和教养嬷嬷，她就只认得江篙了。 江篙看着她这副柔弱无依的模样，只觉得又麻烦又无可奈何。 他当日为了奉承查理德，讨他信任，才假作收下这姑娘。 他养她不过一个多月，也怜悯她被人掌控懦弱胆小，才给她笔银子送她走，从没想着她会缠着他不放。 「那你一个人，怎么到的宁安城。」 丹樱上前两步，低垂着眉眼，细声交代。 「您的人送奴婢到江省，走前说了句「二爷交代，这些钱给姑娘傍身，还说如遇困难，可寻唐家相助，只提」二爷』便可』。」 「奴婢没想攀龙附凤，奴婢孤苦无依无处可去，总要寻个安身之处。所以奴婢去了唐家应工。 跟着二爷一个月，即便再笨，也知道您姓江，您的官话说的好，气质品貌出众，又敢潜在查理德手下里应外合，如此有勇有谋，自然不是一般人。 唐家的少夫人也姓江，江家是西边举足轻重的大族，稍一打听，便知只有一个「江二爷」。」 「所以你就凭着这点小聪明，一路飘荡到宁安城去？」 江篙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扯了扯唇。 「谁说你自幼足不出户，最是温顺乖巧？我瞧，你胆子比别人都大多了。」 「二爷。」 丹樱眼眶微红，掐着指尖望着他，神容瞧着怯懦又无助。 「去唐家后，奴婢才知唐家少夫人也姓江，便明白了其中关系，为报答二爷救我一命，还我自由的恩情，奴婢只想好好照顾少夫人的。」 江篙只觉得，越听这齣戏越精彩了。于是，他翘着腿倒了杯茶。 「接着说。」 丹樱咬了咬唇，十分难堪的垂着眼。 「少夫人临产时，我才见到前去探望的江夫人，那时唐少爷对我动了些心思，少夫人知道，便与江夫人说了我的事，让她带我回宁安城。」 江篙不是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就算她急着让他成亲，但也绝不会不看重江家儿媳妇的家世出身。 「我母亲就答应了？」 丹樱微微摇头，「江夫人没答应，她甚至想让我留在唐府，替少夫人笼络唐少爷的心。」 江篙嗤笑一声，他就知道。 这时，丹樱又开口了。 「江夫人起先以为，我跟了二爷，二爷又不要我了，才送我走，安置我在唐府。」 「后来知道我是完璧之身，又改了主意。」 江篙：「……」 所以，他难得一次发善心，被他母亲误解了？ 丹樱这番话，前一种会让人以为，他只是玩一玩，玩腻了就把她扔了。 而后一种，他母亲当时一定在想，养了一个多月，竟然捨不得碰，还这么费心安置她，那他定是有别的打算。 江篙一阵头疼，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看向丹樱，神情莫测，语气阴沉。 「我母亲把你养在宁安城四年？你可真沉得住气。」丹樱垂着眼没敢看他，小声说道。 「夫人一直不曾开口让我见二爷，我也便当作不知，只规规矩矩呆着，也好过一个人四处漂泊。」 江篙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走，在宁安城呆的日子，最多的便是各处相亲。 江夫人从没放弃给他找个大家闺秀联姻。 眼下，怕是真的被逼无奈，以为把丹樱安排给他，算是一种变相的低头，觉得自己「如意」了，就会听她安排了。 江夫人大概以为，自己多年不娶，是对丹樱「念念不忘」。 殊不知，这是一出多大的乌龙，他根本就对这姑娘不感兴趣。 江篙不想再待下去，于是站起身。 「今晚你睡这儿，爷睡隔壁，明日一早，就安排人送你离开。」 离开？丹樱一怔，离开这里，她能去哪里？ 「二爷！」 丹樱又慌又怕，也顾不得规矩礼数，连忙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小声哽咽起来。 第413页 江篙僵了僵，正要挣开她，奈何她抱的死紧，又听她哭哭啼啼地，顿时又气又无奈。 「你先松开，有话好好说。」 丹樱用力摇头，小声乞求他。 「您别送奴婢走，离开二爷奴婢无处容身的！奴婢知道您洁身自好，是谦谦君子，奴婢不敢奢求什么，二爷要我，我就跟了二爷，二爷不要，我便只做个奴婢，好不好？」 江篙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用了几分力，将她的手掰开，沉着脸转过身。 「丹樱，爷之前帮你，是因着你一直谨慎小心，十分乖巧配合，也不曾坏爷大事，送你离开给你银钱安置你，都是你应得的酬劳，你明白的，不是吗？」 丹樱想说她不明白，她抹了抹眼泪，神情哀切满眼情思。 「四年多了，奴婢念了您这么久，等了您这么久，二爷也明白的。」 「您再救我一命，就让我留在您身边，以任何身份都可以，我只想留在二爷身边！」 江篙在她的氤氲水雾的眸子里，只看到了他自己。 仿佛他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动力，没了他，她真的会死。 这种情感浓烈的让人窒息，江篙只觉得心里十分憋闷。 若是这样的姑娘，他真的也爱她，的确是极好的，可惜，他不爱她。 第316章 番外六：「江篙四。」 丹樱，你只是因为被封闭太久了，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你会发现更好的人更好的东西。」 「我不要。」 「二爷一个人，就不孤独吗？您让我陪着您，我什么都不奢求，也不会打扰您，真的。」 「就算二爷会遇到心爱的人，会娶妻生子。」 「奴婢有心理准备的，奴婢会替您爱您的夫人，替您爱您的孩子，奴婢可以做到的。」 江篙觉得，对着这样一个偏执的人，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 于是，他不想再谈，径直转身离开。 「二爷！」江篙跨出门，抬手制止她，冷着脸道。 「爷现在不想说话，也不想看见你，你就呆在这屋里，不许出来，不许跟过来。」 丹樱果真站定在屋里，没再跟。 直到第二天，她也没跨出房门一步。 如此过了几日，只有宋渲察觉，那位丹樱姑娘，安静的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于是，宋渲踏着早膳的时间，赶到了江篙的院子。 进门时，就瞧见正屋的门敞开着，丹樱姑娘坐在桌边，像是在刺绣。 她穿了身儿半旧的浅碧色素面裙褂，发髻低绾，坐在不算富丽却绝对齐整的屋子里，低眉顺眼绣花的样子，像极了「我织布来你耕地」里的小娘子。 宋渲靠在门框上，突然笑了。 「你是江家从哪个疙瘩淘出来的小娘子，竟然循规蹈矩深居简出到这种地步。」 丹樱微微一顿，搁下手里的绣活，起身看向她。 「赵夫人。」 宋渲眼瞧着她像是要行礼，忍不住蹙了蹙眉，一手摆了摆制止她。 「不用跟我来这套，我不怎么适应的了。」 丹樱手已经搭在腰侧，闻言缓缓收回了动作。 「你怎么不出门？一直一个人呆在屋里？」 宋渲想，如果是她，大约她会疯啊，不止她会疯，赵滨恐怕也会疯。 丹樱握着手，低垂下眉眼，是宋渲第一眼瞧见她时就看到过的「低眉顺眼」的姿态。 「二爷说让我别出去。」 江篙说的？宋渲诧异的挑了挑眉梢，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她觉得，她跟这样的姑娘，也来往不下去，大概江篙那种人，就是喜欢这一款吧。 到了夜里，宋渲与赵滨说起这事儿。 赵滨嗤笑一声，颇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情。 「我看不是江篙喜欢这款，是这款，正巧治他罢了。」 「为什么？」 「江二爷此人，向来心眼儿小，睚眦必报，别人若是招惹他，或者惹他不悦，他大概会精心琢磨怎么还回去，而且还的力度一定比自己不悦的程度要大。」 「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是非分明，他对身边不招惹他的人，端的清清楚楚。」 「这几日我大约琢磨透了，这姑娘招惹他，缠着他，他竟然没将人甩开，还自己躲的远远地。」 「媳妇儿，这种黏糊糊粘过来，无从下手打理的姑娘，就算轻易打动不了江篙的心，也能缠的他没心思去理别人的芳心。」 「男人，都受不了漂亮姑娘缠。」 宋渲捧着脸听了半晌，突然眯眼一笑。 「你还懂得挺多的。」赵滨嘿嘿一笑，揽了她肩，压低声道。 「重点是这姑娘得漂亮，你还不懂吗？这不都是实战经验嘛！」 宋渲白了他一眼，起身将他踢开。 「当谁都是你，没骨气，懂不懂就在这儿瞎咧咧，我当年怎么瞧上你，真是太年轻了。」 赵滨：「……」 他看着宋渲绕到屏风后去洗漱，忍了忍，最终心下愤愤，起身跟过去。 「话不能这么说啊，你这种想法有危险……」 夫妻俩的话江篙虽然没听到，但赵滨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丹樱。 这姑娘钻了牛角尖儿，一副离开他就会死，活不下去的模样。 第414页 他虽然不是心软之人，但也不是铁石心肠，至少目前为止，丹樱除了不愿离开他之外，所作所为没有一点让他为难和厌烦。 真要说起来，之前他替季老九潜伏在查理德身边，这姑娘作为查理德送来的人，还十分识趣的配合他，算是帮了他。 于是，江篙决定不去理她，就让她一直维持安安静静的存在，就好像不存在。 这种相处，直到三个月后，他准备启程离开湘江。 当天黎明时分，他从西厢房出来，瞧见北屋还闭着门，犹豫了一瞬，上前敲门催促。 「丹樱，走了，我们得回宁安城了。」 屋里隐约有了动静，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穿紫菀花裙褂的姑娘，抱着个包袱站在门内，瞧见他时，杏眸里是亮的，但很快就低垂下眉眼。 「奴婢收拾好了。」 江篙看她衣冠整齐的模样，微微颔首，转身下了台阶。 丹樱抱着包袱小跑了几步，紧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频频看他。 男人身量清瘦皮肤白皙，穿身深色西装，是十分玉树临风出类拔萃的模样，翩翩公子，雅致清流，说的大概就是这种。 江篙察觉，侧头扫了她一眼。 「你看什么。」丹樱连忙垂下眼，樱桃小口濡喏了一下，细声说道。 「没什么，许久不见二爷，您像是瘦了些。」 江篙步子一顿，又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什么都没说，继续往前走。 他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好像自打那天晚上两人谈过话，就不曾再见过她。 住在同一个院子三个月，却不曾瞧见她，想想是有点荒谬了。 他默了默，走到敞庭前时，在廊道下驻足，淡淡问了一句。 「你这几个月，都做些什么？」 刚开始他是嫌麻烦，故而早出晚归不想瞧见她，后来渐渐习惯了，竟然也没注意。 「奴婢，呆在屋里，刺绣，看书。」 江篙：「……」 他静静垂眼，眸色淡漠，盯着她看了两瞬，嗓音沉静的问她。 「你刺绣，看书，在屋里呆了三个月。」 丹樱看了他一眼，面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江篙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他默默转身，下了台阶，往洋车的方向去了。 丹樱连忙跟上他，敞庭里，江篙正和赵滨以及薛启军道别。 她就自己默默上了车。 没一会儿，江篙坐上来，车子驶离兵府司，又安静了一会儿，丹樱小声说道。 「也不止是刺绣看书，二爷不在的时候，我也曾过去给您收拾屋子。」 江篙支着头，视线看向车窗外，没吭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心了一晚上他会把她扔下，结果他还是带着她一起离开的，心里那点小小的侥倖得到了满足，她话也变得多了。 「二爷只说不许我出去，不许我跟着您，我没去过任何地方，也没跟着您。」 「您看，我只是不想被二爷丢下，只要这样，二爷吩咐我什么，我都做，绝对不会惹您心烦。」 江篙眉心微蹙，闭上眸子冷声道。 「闭嘴。」 第317章 番外七：「江篙五。」 回程的路途，还得一个月。 索性丹樱是个很能耐得住的性子，江篙想她安静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几天都不说话。 仿佛他说的任何话，她都能如实照办。 对于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她对他心存男女之情，他其实倒也并不反感。 车子驶入宁安城城门时，丹樱抱着包袱看了眼身边的江篙，欲言又止。 江篙看都没看她，仿佛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说。」 「二爷……」 丹樱看了眼前头的司机，然后垂下头，声若蚊蝇。 「离开宁安城时，江夫人交代过我……一会儿，她定是要传我去问话的，我没能完成她交代我的事，我担心……」 江篙当然知道江夫人交代了丹樱什么。 他侧过头，打量了她一眼。 小姑娘素面朝天，却依旧秀美端庄，那种端庄，仿佛是自幼的教导深深刻在她骨子里的，一个人得有多可怜，才会从出生就被约束在框架里，活不出自己的样子。 这样的人，本该循规蹈矩逆来顺受，可她只是看起来低眉顺眼，反抗他要送走她的决定时，还挺坚决挺激烈的。 「你想怎么样？」 江篙突然开口，反问她。 丹樱怔了怔，眼睑掀起，静静瞧着他，像是没明白他的话。 江篙偏红的薄唇微抿，桃花眸微微眯起，与她对视。 「如果我母亲知道你没用，要把你赶走，你想怎么样反抗？」 丹樱脸色微白，唇瓣颤了颤，眼眶也红了。 「奴婢不想违背二爷，更不能离开二爷。」 「二爷帮帮奴婢，日后奴婢都听二爷的。」 江篙唇角扯了扯，看，她甚至连个法子都自己想不出来。 说的最多的，是听他的，只要他不赶走她，他想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他说什么，她都听。 就好像他是她的天，他是她的指明灯，温顺乖巧的，简直不像话。 有些事情，有利就有弊。 江篙抚了抚唇，说出了自己这一路，想出来的决定。 第415页 「那你就告诉她，爷收了你。」 丹樱惊愕，「可是……」 「告诉她爷收了你，但是不给你名分，只让你做个贴身伺候的婢女。」 丹樱脸色红白交加，半晌缓缓垂下头，低应了一声。 江篙用眼尾扫了她一眼，淡淡问她。 「如果是这样，你也愿意。」 丹樱轻轻点头，「只要二爷留下奴婢，奴婢什么都愿意。」 江篙舔了舔唇，看向车窗外，接着问她。 「即便是这样，也都是假象，倘若有一天，爷娶亲生子了，不会继续留着你。」 丹樱眼眶一热，咬着唇细声说，「那奴婢，就等到那天为止。」 到时候是去还是死，就等到了那时，再论吧。 当天夜里，江篙独自开车去往安平城的寺庙。 山郊深秋的夜风，格外凉，他提着两坛酒进屋时，季七爷正弯着腰在描绘一幅画。 抬眼瞧见他，不由扯唇一笑。 「这么晚，又要留宿？」 江篙将酒搁在桌上，瞄了眼他手下的画卷，岐山高耸云雾岑岑，意境是十分有的。 他嘆了口气，就近坐下。 「刚回来，忙完事总要偷个闲。」 季七爷搁下豪笔，将高卷的袖管拉下来，提起那酒罈，拔塞嗅了嗅。 「你到底私藏了多少。」 「最后两坛了，再要喝好酒，怕是得等他家盈乐出嫁的时候了。」 季七爷失笑，回身取了两个杯盏出来。 「下次什么时候走。」 「怎么，怪我多吃了你几条鱼？所以暗示我不要再来了？」 「是啊，深秋了，入了冬，鱼就不好打了。」 江篙不耐，「穷酸，赶明儿让人天天给你送活鱼来。」 季七爷抬手止住他，「味道不同，自己钓的，更有灵魂。」 江篙嗤笑一声，端起杯盏与他磕了一下，一口干了。 季七爷眼瞧着，浅褐色的眸子微动，徐徐道。 「今日晚了，没下酒菜，你这么喝，醉的快。」 「又不打算走了，醉便醉吧。」季七爷嘆息一声，便没再多说。 于是，江篙回宁安城的第一晚，就喝跟季七爷两个喝的烂醉，最后挤在一张榻上睡了，好歹两人挤着，倒也没觉得冷。 两人睡到第二日大天亮，季七爷先醒的。 他捂着头缓了缓，然后抬脚踢了踢江篙。 「日上高照了，你该走了。」 江篙痛呻一声，揉了揉腿，坐起身来。 他扫视了眼四下，头疼的蹙了蹙眉，然后慢吞吞爬下床，一摇一摆的往外走，还不忘摆着手跟他告别。 「改日再来。」 季七爷盯着他背影摇了摇头。 开车回到宁安城，已经是过了正午。 江夫人等在前厅里，见他又是一副衣冠不整脸色蜡黄的混样，顿时头疼，搁下茶盏起身迎上前去。 「你怎么回事？一回来就出去鬼混，你要气死你父亲才甘心？」 江篙单手插兜，眉眼带笑揽住江夫人肩头，语气慵懒闲散。 「我这忙几个月了，找个朋友喝两杯也无伤大雅，母亲放心，我有分寸。」 江夫人恨铁不成钢，抬手就拍了他两巴掌。 「你真有分寸，就给我收收心！别总是拿给大帅办事做幌子，你父亲可说了，你再来这么一次，他就要亲自去见老元帅了。」 江篙扯了扯唇，站直了抬脚往楼上走。 「我这不是都如了你的意了，还要怎么样。」 江夫人闻言，紧跟在他身后上楼。 「你还敢说！你现在连我也要糊弄了，这个家，你是谁都不想要了是吧？」 江篙无奈，「哪能那么严重，您别逼我了，体谅体谅儿子，你要逼的我跟季老七似的看破红尘？」 江夫人眉心蹙成疙瘩，抬手就掐了他一把。 「说的什么胡话！你倒是体谅体谅我跟你父亲，你看看你身边的，谁跟你一样？就连楚玉清都生了两胎了，传出去，你还不及个废人吗！」 「江篙，你三十多了，你不是二十出头。」 江篙已经走到房门外，他听着这句话，视线里瞧见了屋里正在整理书架的丹樱，一时神情有些莫测。 她穿的是江家下人的衣裳，见到江夫人和他，行的是仆礼。 莫名的，江篙觉得有些扎眼。 他看向江夫人，「谁让她做粗活了？」 江夫人淡淡扫了丹樱一眼。 「你不收房，不做下人做什么？既然你不喜欢，就让她做做粗活。」 江篙无奈，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举步走进屋。 「细皮嫩肉的，摆着也养眼哪，你给我养糙了，我还怎么把玩儿？」 丹樱垂着眼，十分拘谨的没敢吭声。 江夫人又看了她一眼，清声道。 「既然少爷说了，你去换身儿衣裳，日后只伺候好他，不用做别的了。」 丹樱缩着脖子小声应了，匆匆离开了房间。 第318章 番外八：「江篙六。」 等丹樱离开，江夫人看向江篙，他已经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了。 她很是无可奈何的嘆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语重心长的开口。 「篙儿，你妹妹嫁的远了，母亲身边只剩你一人，自然希望你事事顺心万事如意，你究竟是为着什么不愿去尝试，你总得给母亲个说法，让母亲明白呀。是结，总得解开的不是吗？」 第416页 江篙依旧闭着眼，没应声，像是睡着了。 江夫人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开口，眉宇间的忧色更甚。 「母亲知道了。」 她站起身，临走前低声念了一句。 「那个丹樱，干净，也还算本分，你既然答应留着她，日后就让她好好伺候你吧，收不收房，你自己随心。」 等江夫人离开了，屋里静下来，江篙缓缓睁开眼。 母亲问他为着什么不愿尝试，他的心结，又怎么跟她说出来。 小十死了那么多年，他都为她报仇了，可到今天，想起她来，他还是满心愧疚与难过。 小十至死都爱他，他活着，却要去爱别人吗？ 他真不该去爱别人，也不该怀着对另一个人的愧疚去爱他的爱人。 如江夫人所说，没两天，江老爷子果真去找了季老元帅。 然后，江篙收到了来自苏城的电报，季九爷邀他前去喝茶。 喝个茶，还要打电报，麻烦他坐两天的列车？理由不要太敷衍。 但他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在江家看老爷子脸色，不如出去散散心。 于是，江篙带着丹樱去了苏城。 抵达苏城的那天，秋高气爽。 韩兆亲自开车接了他们，车子一进帅府敞庭，就瞧见在廊下追逐打闹的几个皮猴子。 肩上扛着把木制步枪，威风凛凛刻意装帅气的，一定是季康安。 他穿了身儿特别定制的小孩子军装，这会儿正对着几个身高参差不齐的娃娃们一通扫射，嘴里突突突的配着声，一边扫射一边倒退。 一群孩子们站在他对面，配合的叽哩哇啦叫唤。 江篙失笑，大步上前，跳过廊道下的围栏，从季康安身后偷袭他，抓着他军装衣领和裤腰，一把将人举了起来。 「哇哇！！谁！谁敢动本少帅！放开我！」 季康安猝不及防，吓得哇哇大叫，孩子们笑的前仰后合。 季盈乐看清来人，弯弯月眸一亮，提着她的小鞭子颠儿颠儿跑上前，揪住江篙裤腿。 「江二叔，我也要我也要！」 江篙朗笑两声，将季康安撂下来，一把将小丫头提起来坐在肩头，握住她两只小手。 「江二叔，你怎么突然来了！」 季康安拍着胸口舒了口气，绷着小脸蹙了蹙眉。 「你吓死我了，搞什么偷袭，不是君子所为。」 江篙失笑，抬手用力揉了揉他一头短发，扛着季盈乐往院后走。 「你还讲起君子所为了，不是知道的，还以为我认错了阿满。」 季康安挠了挠头，绷着脸小声嘀咕。 「你别以为我没听出来，你在挖苦我，我告诉你啊，我现在不止习武了，我也念书，跟老二一起念的。」 江篙眉眼带笑，睨了他一眼。 「哦，那你在这儿瞎玩儿，阿满呢？阿满该不会还在上课吧。」 季康安翻了个白眼，将他的木枪扛在肩上，单手插兜，正要说什么，被坐在江篙肩头的季盈乐打断。 「二哥在母亲那儿背诗呢！大哥背不过，不敢去主院。上次他默错了很多字，被母亲罚抄父亲的经书，抄了一整夜呢！」 「喂！季盈乐！你会不会聊天儿啊！」 「略略略。」 江篙被两个孩子逗笑，举着季盈乐颠了颠抱在怀里。 丹樱跟在几人身后，看了眼江篙轻松愉悦的状态，也不由垂着眼笑了笑。 进到主院，却见秋末光秃秃的垂花门下挂了几排不大不小的酒罈子，小小的男孩儿穿身靛蓝色武服，身板挺的笔直，正举着把白朗宁，对着酒罈子。 季九爷也穿身儿烟青色武服，叼着烟站在孩子身后，正指点他。 见着江篙进门，父子俩都停下了在做的事。 季九爷掐了烟，凤眸带笑，沖季盈乐招了招手。 「下来，父亲抱。」 季盈乐欢快的应了一声，从江篙肩头滑下来，扯着鞭子奔到季九爷身边，软声撒娇。 「父亲也教我打枪吧，你都教二哥了！」 季九爷单手抱起她，转身往屋里走。 「你二哥书读的好，这是你母亲允许，奖励他的。」 季康安一脸羡慕的夺过阿满手里的枪，在半空比划着名，大声嚷嚷。 「母亲也太偏心了！凭什么给他真枪！父亲，我也要真枪！」 阿满温浅一笑，伸手将枪夺回来，就听季九爷一边上台阶一边头也不回的道。 「你若是书读的也好，你母亲也奖励你。」 季康安哭丧着脸，追在他身后。 「这不公平啊！阿满过目不忘，他本来就爱读书的！那母亲怎么不考我武术呢？明明我武术学的比阿满好！」 季九爷懒得理他，跟在身后的江篙却笑着戏嚯了一句。 「你武术学得好，所以你母亲奖励你可以读书啊。」 季康安愣在原地，看着几人陆陆续续进了屋，半晌，不服气的撅了嘴。 乔绾原本在里屋，这会儿也迎了出来，一边吩咐了明秋带人去上茶，一边打量了眼安安静静站在江篙身后的姑娘，月眸略弯笑道。 「从没见过这位美人，二爷还是头次带姑娘来。」 江篙笑看了她一眼，他是不信，这两口子不知道丹樱此人的。 第417页 季九爷牵了乔绾落座，将盈乐放在地上，叮嘱站在一旁的阿满。 「带你大哥和妹妹出去玩，把你的枪收好，不能给任何人拿去。」 阿满笑的乖巧，「是，父亲放心。」 说着上前牵了季盈乐，带她离开外室，廊道外还传来康安满怀羡慕和抱怨的哼唧声。 江篙收回视线，接了明秋递上的茶，笑意舒和道。 「我看阿满虽然话少，兄妹三个里，却是最稳重的，有种扮猪吃老虎的味道，是个人才。」 季九爷闻言笑了两声，「像爷。」 江篙睨了他一眼，又睨了浅笑旁听的乔绾一眼，似笑非笑道。 「未必。你小时候，比他闹，比康安静。」 季九爷也没跟他争辩，只看了眼丹樱，侧身温声与乔绾叮嘱。 「你替江篙招待这位姑娘，爷跟他喝两杯。」 乔绾月眸浅弯点了点头。 季九爷便起身带着江篙离开了。 目送两人离开院子，乔绾回身看向低眉顺眼站在一旁的丹樱，柔声道。 「丹樱姑娘是吧，我送你去你的住处。」丹樱怔了怔，细声道。 「夫人让人引奴婢过去便可……」 「嗯——」 乔绾摇了摇头，举步下了台阶，声线柔和。 「我需要适量走动，走吧，陪我走走，说说话。」 第319章 番外九：「江篙七。」 这天夜里，季九爷在书房单独招待的江篙。 对着满桌珍馐，江篙抿了口酒，感嘆道。 「有些人，躲在这里享清福，就连喝个酒就这么丰盛。而有些人，喝酒还得自己钓鱼做下酒菜，且只有一条鱼。」 季九爷闷笑两声，给他斟满了酒杯，低声问他。 「又去找七哥了，还搞不定他？」 江篙单手托腮，一脸惆怅。 「你们老季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古怪，你交给我这任务，不太好办哪。」 季九爷沉凝着，小啄了一口。 「尽力而为吧，他如果能回来，我能省下很多事，没人分担，太累了。」 江篙：「……」 你还累？你天天陪着媳妇儿孩子，有他这个东奔西跑的人累吗？ 江篙沉默了两秒，冷笑一声。 「做人这么不要脸，实在不太好。」 季九爷扯了扯唇，没理他的冷嘲热讽。 「说说你那位，叫什么的姑娘？丹青？」 江篙扶额，「丹樱，纠正一句，她不是我的姑娘。」 季九爷修眉挑了挑，捡起箸子扒拉了扒拉碟子里的菜。 「江老爷子去了季公馆，老元帅要爷罢免你的职事，说你这两年要忙着人生大事，没时间替爷跑腿了。」 「别听他闹腾，还是那点子事儿，看不惯爷不成家。」 「嗯，重点就是这个，你三十大几了，怎么还没想定下来，等什么呢？」 江篙一脸不耐烦，「你少掺和，别给爷添堵。」 季九爷心想，当谁乐意管他似的。 「难不成，你也学现在的新派孩子们，追求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由。」 江篙蹙眉，「别说的跟自己不是一样。」 季九爷摸了摸鼻子，心想，他是恰好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刚好想娶她而已，还没走到遇不上心爱之人就不成亲的地步。 于是，季九爷干咳了一声。 「你的事，爷也不想管。不过，你带那姑娘来，别说是想扔在这儿？」 江篙单手支颐，一手搁在桌面轻轻敲击着。 「这是个死心眼儿的，当初在查理德那儿潜伏时，也算帮过爷，你跟绾绾说，让她帮爷搞定丹樱，别让她再缠着爷。」 季九爷默了默，不太想揽这事儿。 「绾绾如今月份浅，不宜费心，生意爷都不让她打理了。你自己的事儿，自己解决。」 江篙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理论。 「人爷带来了，不准备带走，你看着办。」 季九爷蹙眉。 两人从午后喝到入夜，江篙在书房的榻上睡了，季九爷便起身回了主院。 他掀帘子进屋，一路穿过堂厅和月洞门框，就见着乔绾正裹着狐裘，坐在软榻上拨弄香料。 自打她生了盈乐，就落了畏寒的毛病，还没入冬，每天冷的手脚冰凉，季九爷给她暖一夜都暖不热乎。 「明日让他们升了地龙吧。」 季九爷说着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小几上的香料拢到一起，用帕子裹起来，随手扔到了窗台上。 「你懂医理，有了身孕少碰这些东西，还用爷提醒？」 乔绾轻轻白了他一眼，慢吞吞挪到榻边穿鞋子。 「谈的怎么样？」 季九爷伸手扶了她坐好，蹲下身将鞋子一一给她套上。 「老样子，他甩不开手，带过来给咱们添麻烦。」 乔绾好笑，「这算什么麻烦？我只是觉得，江二爷真该成家了。」 「成不成家的，男人，最烦被人逼，等他自己想开了，遇上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不能因为你自己成了家过的圆满，就以为别人也要按部就班照着来。」 季九爷说着，牵了她的手往床边去。 乔绾浅嘆一声，「我知道您的意思，既然江二爷瞧不上，有什么不能打发的，还带到这里来让别人相帮。这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不是？」 第418页 季九爷笑了一声，扶她上床，一手落了床帏。 「别人猜测的，总归不是他想的。先说说，你准备怎么留下那姑娘。」 「嗯……我今日与她聊过，这姑娘跟身边的人都不太一样，唯唯诺诺没有自我，兴许觉得，江二爷是她可以依靠和信任之人，便一头栽进去。」 「有法子了？」 「留下她……倒也不难。」 季九爷揽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 「没你解决不了的事，辛苦夫人。」 乔绾抿唇笑了，「替江二爷分担，就算是替九爷分担了，应当的。」 于是，翌日晨起，乔绾和听楼带着早膳，亲自去了丹樱姑娘的住处，丹樱姑娘受宠若惊。 听楼一边将早膳摆在桌上，一边笑着安抚她。 「姑娘不必见外，江二爷到了这里，就如同见大帅，我们夫人最是好客的，从不摆架子。姑娘快趁热尝尝，这些是苏城的特色菜，宁安城少见的。」 丹樱惴惴不安地看了眼乔绾，垂着头站在一旁没敢动。 乔绾见状笑了，与听楼道，「快扶她一把，我好些年没见这么规矩的人儿了，怪不习惯的。」 听楼也笑，上前亲自扶了丹樱坐下，然后给她摆了碗筷。 丹樱浑身僵硬，看着两人的视线透着敬畏和慌乱。 乔绾手里捧着黄铜雕花小暖炉，月眸柔和在她身上细细打量过，徐徐开口。 「我们吃过了，你快吃吧，我来，就与你说两句话。」 丹樱捏着手，低垂下眉眼，细声道，「夫人您说，奴婢听着。」乔绾与听楼对视一眼，默了默，直言道。 「众所周知，大帅与江二爷亲如手足。我今日来，是受了江二爷所託，他与我说，丹樱姑娘钟情于他，但他无意耽误你，让我来开导开导。」 丹樱猛地抬眼，「夫人，奴婢……」 乔绾浅笑，嗔了她一眼，「不要紧张，听我说完。」 丹樱便抿了唇，没再说下去。 「说实话，都是女人，设身处地的想一下，我能明白丹樱姑娘此时的心境。你或许不知道，我在遇见大帅之前，同样过得不好，我遇见他时也是孤身一人无所依靠。」 乔绾对上她看过来的视线，清浅笑道。 「我说这些，是因为我是过来人，我不劝你离开二爷，只是问你一句，你非要跟着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 丹樱脸色一白，咬着唇没应声。 乔绾默了默，缓声道，「丹樱姑娘，我说的这句话兴许不好听，但绝不是为了打消你的念头。」 「你就没有想过，江二爷不愿接纳你，是因为你自己不够好？若是你变得足够好，不需要你缠着他，他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夫人您……什么意思？」 「如果可以，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第320章 番外十：「江篙八。」 从丹樱的院子出来，听楼挽着乔绾的臂弯，轻声询问。 「您不是为了替江二爷打发她吗？怎么，这是又要教她怎么笼络江二爷？」 乔绾蹙了蹙眉，奇怪的看她一眼。 「我留下她，让她别再跟着江篙，不也是替他打发了吗？」 听楼眨了眨眼，「夫人……我听您的意思，是要教养她。」 「对啊，明秋又快生了，我很缺人手的呀。」 「再言之，让她多学些东西，分散一下注意，让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让她明白一个女人，除了依靠男人，还可以做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到时候，她还是心心念念着江篙，那才是真爱，到了那时，江篙接不接受她，结果如何，她自己也能想明白了啊。」 听楼哭笑不得，「您可比江二爷的父母，还要操心。」 乔绾嘆了口气，「没办法，谁让我男人是季世延。」 江篙得知丹樱答应留下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头扫了眼靠在门框上的季九爷。 「我带她过来，就知道绾绾办得到，你看，你以为很麻烦的事，她就是能随手就解决了，这就是女人。」 季九爷薄唇勾了勾，掐着烟弹了弹菸灰，淡淡道。 「这就是爷的女人。」 江篙牙酸，嗤笑了一声，将皮箱合上，提着往外走。 「绾绾这胎，到几月份生了？」 「明年端午节前后。」 「我记得你之前信誓旦旦说的不给盈乐添弟弟妹妹。」 季九爷无奈，「一言难尽。」 江篙揶揄一笑，「唔，我争取赶在之前说服季老七，带他来喝满月酒。」 季九爷凤眸带笑，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到了敞庭，瞧见乔绾带着丹樱站在廊下。 江篙眉心蹙了蹙，扫了眼季九爷，低声道，「不是说的不惊动她？」 季九爷耸了耸肩，举步走向乔绾。 乔绾看了眼身后的丹樱，柔声道。 「去跟他大大方方道个别，祝福他事事顺利，下次再见。」 丹樱眼眶是红的，却垂着眼点了点头，下了台阶走向江篙。 江篙站在车前，目视她一步步靠近，蹙着眉看了眼乔绾。 「二爷。」 丹樱一开口就带了哽咽，又强自忍住，双手捏紧了衣角，抬眼看向江篙，那双微红氤氲的杏眸，清澈而专注，强自扯出抹笑意。 第419页 「多谢二爷，二爷走好，丹樱，丹樱愿您万事如意平安喜乐。」 江篙眉心缓缓舒展，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回去吧。」 丹樱连忙垂下头，泪珠子噼里啪啦落下来，但她却没哭出声，默默后退了两步。 江篙嘆了口气，转身上了车。 车子驶出帅府时，丹樱还站在原地，纤细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像是被主人抛弃一般可怜。 季九爷看的直皱眉，他揽了乔绾腰背，低声道。 「我们也回吧。」 乔绾低「嗯」一声，扬声唤丹樱。 「你若是没哭够，就站在这里哭，哭够了，到主院来找我。」 等两人离开，庭院另一头的廊角下，才传来婆婆娑娑的声音。 「她好可怜啊，江二爷该不会不要她了吧？」 「姐，这不是很明白吗？江二爷自己走了呀。」 「二叔走了就走了呗，她何至于哭成这样？留在帅府不好吗？我母亲身边，多少丫鬟争破头都想去呢。」 「盈乐，你还小，你不懂。」 「欢玉姐，你只比我大两岁。」 韩欢玉：「我虽然也还小，可我知道，如果我父亲不要我母亲了，我母亲一定也会很伤心的。」 站在她身边的小男孩不以为然，「你是不是亲生的？父亲怎么会不要母亲？就算不要，也是母亲不要他呀！」 韩欢玉脸黑，「韩瑞生！重点不是父亲不要母亲，也不是母亲不要父亲，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能不能别打岔。」 韩瑞生委屈，「可你比方的不对呀……」，还不让人说话了？ 季盈乐瞅了瞅两人，接着撇了撇嘴，看向身边的季康安。 「我觉得，如果父亲不要母亲了，他可能会被扫地出门，去街上要饭，母亲就会带着家财万贯和我们快快乐乐的一起去游山玩水，你说是不是，大哥？」 季康安双手插兜，绷着脸教育她。 「父亲不会不要母亲，你想太多了，季盈乐，你如果不想挨揍，这种话以后不要提了。」 季盈乐扁嘴，又看向牵着她的季阿满。 「二哥，她怎么还没哭完？上次我的小鸟被阿福的狗崽子吃了，我也很伤心，可我也没哭这么久呀。」 季阿满清和一笑，牵着她往后院的方向走，温温和和回答道。 「你的小鸟对你来说的重要性，和江二叔对她来说重要性，是不一样的。」 季盈乐：「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伤心吗？」 季阿满，「伤心和伤心也不一样。」 季盈乐：「哪里不一样？」 季阿满：「你的伤心是你的伤心，她的伤心是她的伤心，没办法感同身受。就像你的鸟儿死了，你哭的眼睛都肿了，可大哥却觉得你很好笑，不是吗？」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季盈乐又记仇了！ 她鼓着腮愤愤地看了眼季康安，「是啊，我觉得大哥被罚不许吃饭连夜抄经书，结果抄到一半睡着了，沾了一脸墨水的样子，也很好笑！」 季康安：「……」 亲兄妹，一定要这样互相伤害吗？ 「老二，你没事挑事啊！」 季阿满浅浅一笑，「主要是我也觉得，你那个样子的确很好笑。」 季康安磨牙，上前一把勾住他脖子，用力勒。 「不就是昨晚比划功夫，你输给我两颗子弹吗？输了不服气，就想法子刺激我是不是！季阿满，你真是小肚鸡肠！」 季阿满松开拉着季盈乐的手，反脚就去攻他下盘。 「你好意思说！不是你耍赖偷袭我，你能赢吗？父亲只给了我十颗子弹！季康安，你总是这么奸诈！」 季康安：「嘿！你管我怎么赢的？你学兵法，不懂这叫兵不厌诈吗？」 季阿满：「亲兄弟，你还使诈。」 季康安：「沙场无父子懂不懂，更别说兄弟了——」 季阿满：「好啊，昨晚我愿赌服输，今天我赢了你，你把子弹还我，公平吧？」 季康安一脸不屑，「你功夫就没赢过我，少吹牛了！你输了，再给我五颗子弹。」 季阿满眯眼：「一言为定！」 兄弟俩一边斗嘴，一边缠打在一起。 季盈乐站在一旁看的兴致勃勃，又跳又叫的给两人打气。 突然，季阿满侧头，「父亲，你来的正好，给我们作证。」 季康安一愣，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结果，身后的庭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季九爷的人影。 就这一瞬的功夫，他胸口挨了一脚，季阿满转瞬将他压在了地上。 季康安愤怒，「你怎么使诈！」 季阿满笑的温和，「你说的呀，兵不厌诈嘛。」 第321章 番外十一：我推倒了他，他磕破了头…… 且不论这一年里，江篙到底跟季七爷喝了多少次酒，钓了多少条鱼，又一起睡了多少个夜晚。 总之，第二年端午节后的六月雨季。 赶在季九爷家小老四满月的头两天，江篙带着季七爷，抵达了苏城。 到的那天，苏城下着濛濛细雨，洋车开进城门时，所过之处瞧见尽是红绸挂檐，就连商铺廊檐下的灯笼，都全是红的。 大帅府的喜事，的确值得普天同庆。 江篙摇头嘆息，「这也就是个小子，再若给盈乐添个妹妹，季老九怕不是要向整个西边颁布喜讯，登报庆贺了。」 第420页 季七爷坐在他身边，穿身粗布襟衫，笑的温润如玉。 「听说宋家人也来了。」 江篙失笑，「该来的，毕竟宋潇成亲的时候，绾绾给她送那么多礼，这也有几年了，总得想法子收回来些。」 季七爷无奈摇头，「你把老九看的太低了。」 他只当江篙是在贫嘴。 江篙不以为然，撇了撇嘴，小声道。 「那是你不知道，他和他手下那些兵，现在全靠他媳妇儿养活了，手头紧的连粒沙子都漏不出来。」 季七爷一脸沉思，等到洋车开入帅府大门时，他才迟疑的开口。 「湘北那么远，又有油田和车厂，应当是不拮据的吧？」 江篙眨了眨眼，骤然发笑，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是吃惯了苦的，你怕什么。」 这回答，不如不回答呢。 两人一左一右下了车，有大兵亲自撑伞，抬眼就见季九爷和韩兆站在廊檐下，两人面上都带着笑。 季七爷看着季九爷，这么久不见，兄弟重逢，竟然还心生许多感慨。 「你这酒可备好了吗？爷得看看能不能比得上跟小盈乐的满月酒。」 江篙笑着上了台阶，先调侃了一句。 季九爷薄唇浅勾，上前拍了拍季七爷的肩，沉声道。 「本来是不及的，不过想着七哥要来，故而下了血本，特地给他备了两坛。」 季七爷也笑，淡淡扫了江篙一眼。 「听见了，这次是你搭爷的光了。」江篙嗤笑一声，当先往后院走，一边回头道。 「你喝爷多少美酒，爷可曾跟你计较过。」 季七爷笑，「现今日子不好过了，该计较还是要计较的。」 季九爷闻言也笑了一声，声线清润舒和。 「等你去了湘江，日子自然就好过了，赵滨那儿已经把酒窖备下，只等你人了。」 季七爷嘆息一声，「总有种为了酒把自个儿卖了的想法。」 江篙嘿笑一声，回头看他，「你如今也就这点儿追求了，若是还不执着些，岂不无趣。」 他说完，四人齐齐笑了一声，拐到后园子时，院子里突然窜出个小人儿来，正撞在江篙怀里。 「哎哟！」 江篙低头一打量，小姑娘一身儿梅红色裙褂，都快湿到腰上了，她的伞掉在了一旁，沿着台阶咕噜噜滚了下去。 江篙失笑，不由捏住她肉嘟嘟的小脸儿。 「季盈乐，你敢在雨天玩儿水，打量你母亲刚出了月子，顾不得管你吗？」季盈乐小手用力扒拉他的手，含糊不清地道。 「我没玩儿水，我来找父亲，是凑巧从院子里过而已，父亲！」 季九爷无奈，推开江篙，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 「满府的廊道是遮不住你的野心了，你得把自个儿湿成这副模样？若是病了，哭也得把药给你灌下去。 季盈乐噘嘴，哭唧唧的，一脸害怕。 「病不了病不了，您别念我了，您快帮帮我，我给宋沼推倒了，他磕破了头，母亲要揍我了！」 季九爷就觉得额角突突直跳，抱着她抬脚就走。 「你推他做什么！」 「不怪我！他扯我头发，还抢我鞭子，那我不能让呀！」 这副娇蛮的语气，江篙听罢笑疼了肚子，戳了戳身边儿的季七爷。 「瞧见没，季老九养的闺女。」 季七爷哑然失笑，听着前头父女俩，已经开始商量怎么避过这次祸端。 季九爷嘆气，「他扯你头发，那确实不应该，怎么能扯小姑娘的头发。」 季盈乐连连点头，抱着他脖子撒娇。 「我不是故意让他磕破头的。再说，也没磕多重，顶多就是流了一点点血。」 江篙顿时喷笑。 季七爷跟着摇头。 后边韩兆已经习以为常似的，面色十分波澜不惊。 季九爷说，「伤口包扎好没？你母亲知道了？」 季盈乐扁嘴要哭，「我跑出来的时候正遇上他母亲，这会儿母亲应该也知道了吧？父亲，怎么办？」 季九爷闻言，倒是十分淡定了。 「也不一定。」 季盈乐眨眨眼，「啊？什么不一定？」 季九爷拍了拍她的背，「也不一定你母亲就知道了，她刚出月子，懂事儿的人不会去烦她。」 季盈乐哼了一声，「宋沼不是懂事的人！我就没见过这么烦人的孩子，比大哥还烦人！」 季九爷也没替大儿子说话，只淡淡道，「小孩子不懂事儿，大人懂事儿就成。」 说完，他也没多解释，回头看韩兆。 「你带她去听楼那儿，给她收拾一下。」 韩兆应了声，就见季九爷将季盈乐放下来，又叮嘱了一句。 「打理好自己，一会儿别露怯，只要你母亲没问你，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记住了？」 季盈乐惴惴不安，点了点头，「记住了。」 季九爷拍了拍她发顶，「去吧。」 目送一大一小走远，江篙摇头嘆息，一脸感慨。 「也不怪盈乐总闯祸，有人兜着，还给出招，那孩子能不嚣张吗？」 季七爷一脸迟疑，「老九，不该这么惯孩子。」 季九爷神情淡定，抬脚跨过月洞门。 第421页 「她母亲管教她够严厉了，爷就这一个闺女，还不能护着了？」 季七爷琢磨着，你这不是护着，你这纯粹是纵容溺爱啊。 三人进了主院，有大兵撑了伞，陆续上了台阶，掀帘子一进门，就瞧见外室坐了客人。 中间儿站着的小男孩穿银白小褂，一头金发，模样十分漂亮，只是他饱满的额头上磕破了皮，露着些血丝，伤口不大，但衬在他雪白俊秀的小脸蛋儿上，就瞧着有几分严重了。 进门的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儿，江篙和季七爷对视了一眼，默默落座没吭声。 季九爷搓着手，一脸平静地走向乔绾，扫了眼坐在一旁的宋潇和楚蕴娴，笑问。 「这是做什么？宋沼，怎么搞成这样。」 他说着，瞥了眼乔绾的脸色。 三岁的小娃娃，站的笔直看着他，语速平稳不慌不乱。 「大帅，我不小心摔倒，撞翻了你书房的博古架，我来领罚。」 季九爷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那一博古架的古董瓷器。 然后，他面无表情，视线落在宋沼的伤口处，浅浅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没事，你伤的不重就好。」 第322章 番外十二：你也瞧她漂亮是不是？ 季九爷下意识捻着佛珠，凤眸淡淡扫了眼宋潇。 宋潇见状，笑的狐狸眼儿一眯。 「别看我，我儿子磕成这样，你还想让我赔你几个碎瓶子？」季九爷微不可闻地深吸了口气，就听身边乔绾柔声笑道。 「这孩子吓坏了，也没什么，他的伤不重就好。」 季九爷暗自咬了咬牙，淡淡道，「是，人没事儿就好。」 江篙在一旁险些忍不住了，这也不知算不算打碎了牙活血吞，季盈乐这贼丫头，也没说摔了一架子的古董摆件儿呀。 楚蕴娴默默抚着隆起的肚子，抿唇瞥了眼宋潇，端雅的眉眼间透出几分无奈。 就在一刻钟前，她带着磕破头的儿子回到院子，宋潇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他问宋沼，「有人瞧见盈乐推你没？」 宋沼眨了眨眼，「乳母和下人都在外头，只有季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在。」 楚蕴娴柔声安慰他，「男孩子大丈夫，磕一下就磕一下，你最坚强了，是不是。」 宋沼点点头，「我只是想跟她一起玩儿，可她一直玩儿鞭子，不跟我玩儿，母亲，我没想抢她东西。」 宋潇失笑，「你也瞧季盈乐漂亮是不是。」 宋沼垂着眼没说话。 楚蕴娴白了他一眼，「孩子才多大。」 宋潇不以为然，抱了儿子往外走，一边低声跟他说话。 宋潇，「一会儿你不能说是季盈乐推了你，这样会招人恨，季老九还有他两个儿子，也不能让你欺负了季盈乐，你就说你不小心撞到了博古架，磕破的头。」 宋沼一脸懵懂，「我没撞翻博古架呀。」 宋潇狐狸眼笑眯了，「按父亲教你的做。」 宋沼乖乖巧巧哦了一声。 跟在两人身后的楚蕴娴无奈嘆气。 「三爷，你不能这么教孩子。」 宋潇回头笑，「不然，让乔绾知道真相，季盈乐不得剥层皮？我儿子不能不怜香惜玉，只能一力扛下所有。」 宋潇想，不然，他儿子的血不白流了？ 楚蕴娴苦笑，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于是，就有了一开始那幕。 等季盈乐跟着听楼母子三个进屋时，一眼就瞧见坐在靠门位置上的宋沼，她心虚的撇开眼。 好在一屋子人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气氛十分和睦。 她心惊胆战地咽了口口水，跑到季九爷身边，眼巴巴望着他。 季九爷凤眸带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季盈乐心就踏实了。 然后，听见宋潇轻笑道。 「盈乐，你瞧见没，宋沼磕破了头，你怎么不去慰问慰问他，他最喜欢你了。」 季九爷凤眸一暗，冷冷瞥着宋潇。 宋潇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温声哄着季盈乐。 「盈乐是主人，客人正因为磕破了头伤心呢，你带他出去玩儿，让他高兴高兴成吗？」 季盈乐揪着季九爷衣摆，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 就听自家母亲缓声开口。 「去，带弟弟去看看你新养的八哥儿。」 季盈乐扁嘴，她弟弟在屋里躺着呢，宋沼才不是她弟弟。 但是她刚伤了宋沼，又怕穿帮了被母亲罚，所以心虚的厉害，也没敢反抗。 宋沼眼巴巴望着她，然后跳下椅子，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两个娃娃一前一后下了廊道，季盈乐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他。 等出了垂花门，她犹豫着小声说道。 「你……你还疼吗？」 宋沼眨了眨眼，「疼啊。」 季盈乐看了眼他的伤口，更心虚了。 「我，我也没想到，你会磕到头，我不是故意的。」 宋沼想了想，「也没那么疼。」 季盈乐干巴巴一笑，连忙说道，「我带你去看八哥，你就忘了这事儿吧，行不行？」 宋沼抿嘴，小声说，「我没想告诉季大帅和大帅夫人，你别害怕。」 季盈乐闻言，大大松了口气，黛眉月眸笑的弯弯。 第422页 「我就知道你明事理！我父亲常说，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的，哈哈哈，再说都是闹着玩儿的，不能记仇的啊！」 宋沼眼巴巴望着她，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季盈乐彻底放了心，再看他这副软萌可怜的小模样，连忙友好的拉了他的手，带着他快步往外走。 「你第一次来我家，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带你看看我的八哥儿吧！我们快去快回，一会儿就要用膳了，回来晚了，我大哥就把糖醋小排吃完了！」 于是，宋沼被她牵着，在廊道上一路小跑。 等进了隔壁院子，见到了挂在廊檐下的八哥儿。 季盈乐沖它喊，「小五！小五！」 那八哥儿扑闪着翅膀，怪声怪气的叫着。 「小五，小五！」季盈乐大笑，看向宋沼欢快的说道。 「它就喜欢学别人说话，是不是学的很像？！」 宋沼腼腆一笑，看了看她，轻轻点头。 「它叫小五？」 季盈乐：「是啊，我给它取的名字，它本来是我养的第四只鸟，叫小四，后来我二哥说，我弟弟排行小四，所以我就给它改了一个名字。」 宋沼眨了眨眼，初见雏形的狐狸眼透出几分困惑，不明白为什么季家四少爷，跟一只八哥儿论排行。 这会儿，季盈乐还在给他显摆自己的八哥，一直教八哥说话，那八哥学的还挺像。 宋沼安静的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 「我奶奶也养了很多鸟，她有一只鹦鹉，可以背诗。」 季盈乐一愣，「我父亲说八哥以后不止能学会聊天，还能背诗呢，你奶奶的鸟已经能背诗了？她是怎么教的？这也太厉害了？」 宋沼嘴角翘起来，微微昂了昂下巴。 「大概我奶奶的那只鸟，比你的这只要聪明吧。」 季盈乐听完默了默，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笼子里的八哥，又看了看宋沼，也昂起下巴。 「才不是呢，我父亲是大帅，他送给我的东西，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我的八哥儿也是最聪明的。」 宋沼眨了眨眼，「如果是这样，那它为什么不会背诗？」 季盈乐：「……」 两个小娃娃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季盈乐鼓了鼓腮，扭头往外走，信誓旦旦地道。 「那是因为它还小，我知道的，我的八哥儿还小，你奶奶的鹦鹉已经老了，就像小孩子没有大人知道的多一样！等再过两年。我的八哥就会背诗了！」 宋沼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歪头看她。 半晌，他点点头。 「那我过两年再来，带着我奶奶的鹦鹉一起，等你的八哥儿长大了，让它们比一比看谁比较聪明。」 季盈乐扫了他一眼，一脸骄傲。 「行吧，那等它长大了，我写信告诉你吧，到时候你带着鹦鹉来我家。」 宋沼点点头，「好。」 他回去就问问父亲，怎么写信。 第323章 番外十三：不愧是他宋家的苗苗 中午的接风宴是必不可少的，男人们一旦久别重逢，再以酒叙旧时，时间就不成限制。 喝到下午四点钟，季九爷回了主院，韩兆亲自送季七爷去给他安排的院子，宋潇顺路。 留下江篙一个人，呼吸着雨后清新舒畅的空气，摇摇晃晃往自己的院子去，他每次来都住那间院子，路程是很熟悉的。 只是刚进院门，一手还扶在门框上，却撞见了一个从内而外正要离开的人。 被雨雾浸湿的院落景色十分净暮，穿紫菀花裙褂的女子素手交握站在台阶下，隔着三步远的距离，看见他时，秀美端庄的面容浮现三分怔然。 然后，她微微颔首，低轻唤了声。 「二爷。」 一年不见，丹樱还是丹樱，只是，又好像不一样了。 江篙揉了揉眉心，举步往里走，淡淡问她。 「你怎么在这里？」 丹樱在他擦肩而过时，往旁边让了一让，轻声回话。 「夫人听下人回话，说酒席散了，便吩咐奴婢给各院送醒酒汤。」 江篙上了台阶，头也没回的「嗯」了一声。 「劳烦你。」 他想，就算是再笨的姑娘，在乔绾身边呆一年，也该开两分心窍的。 有些话，不需要他再提，丹樱应该也明白。 丹樱浅浅一笑，低声道。 「二爷歇着吧，奴婢就走了。」 江篙脚步一顿，略微诧异的回过头，那人已经步履翩然的出了院门，竟是干净利索的不像她。 他站在廊檐下不知愣了会儿什么，然后才转身进了屋。 醒酒汤也没喝，倒头就睡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夜幕四合时，江篙有些飢肠辘辘，便起身喊人。 得知再有一刻钟就要开膳了，他点了支烟，插着兜往膳厅的方向熘达。 绕过廊道，进了月洞门，又瞧见丹樱，这次她跟在明秋身边，两人抱着两叠书本，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见着他连忙行礼。 「江二爷。」 江篙叼着烟，站定在台阶上，视线在两人抱着的帐本上落了落，微微点头，进了堂屋。 堂屋里菜已经摆了多半，季九爷和宋潇正坐在一处喝茶，见他进来摆了摆手。 女人们挨在一起说话，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围在西侧小几上，叽叽喳喳闹腾着。 第423页 江篙在宋潇身边落座，下意识扫了眼乔绾，却没吭声。 他虽是对丹樱的变化有些诧异，但人是他送出去的，他自然不方便再问，这样其实挺好。 这次来，江篙主要是陪季七爷走一趟。 季家四少爷的满月宴过后，第二天一早，季七爷直接送去湘江，而他就要回宁安城。 这天晨起，用离别前的最后一顿膳，江篙又陪季七爷喝了两杯。 喝完了酒，一行人纷纷到敞庭给二人送行。 江篙一眼瞧见站在他车边的人，这情景，像极了一年前他将她丢在这儿的那天。 不过这次，丹樱只抱了一个小包袱，神情温婉宁静，倒不像是来哭的。 江篙迟疑了一瞬，看向乔绾，笑着问道。 「怎么？人你要退给爷？」 乔绾月眸略弯，轻声笑道，「你想的倒是美，丹樱如今可是我的左臂右膀，给你？可别想了。」 江篙笑意一顿，纳罕的看了丹樱一眼。 乔绾毫不吝啬夸赞。 「腹有诗书的姑娘，带起来十分顺手，她和明秋如今替我查铺子，帮了我大忙。」 江篙「唔」了一声，下了台阶走向车边，像是头一次见到丹樱似的，仔细打量了一眼。 丹樱抿嘴笑了笑，低垂下眉眼，将包袱递给他。 「二爷走好，祝您万事如意，下次再见。」 这话耳熟，江篙回味了一下，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包袱。 丹樱细声解释道，「这是我闲来无事，为二爷做的，您看在我一片心意，就收下吧。」 江篙桃花眸微漾，这是什么意思？ 表达一下「我心里还有你」？ 他眸色深深，盯着丹樱看了一会儿，微微颔首，转身上了车。 丹樱退了两步，看着车子发动，驶离帅府。 等到季七爷也走了，众人都散开，她还站在那儿没动。 听楼与乔绾对视一眼，扬声招呼她。 「走吧，夫人还等你对帐呢。」 丹樱应了一声，连忙举步匆匆走回来。 乔绾扫了她一眼，转身往廊后走去，轻声问她。 「你的心思还没变呢？」 丹樱垂下头，默了默，细声道，「奴婢知道分寸的，绝不会再逾越，夫人放心。」 乔绾点点头，浅嘆了一声，「丹樱，有期盼是好事，但别太执着。」 丹樱低低应「是」，她想，她就等上几年，也不是等不起的，只是等着，不会去给他添麻烦。 听楼轻轻拍了拍她纤细的肩头，柔声笑道。 「你是聪慧的，学东西比明秋还要快，大道理，不用我们再多说，是吧？」 丹樱眸色清澈，浅浅勾唇，点了点头。 宋潇和楚蕴娴是又一天清晨离开的。 大人们还站在敞庭里叙话辞别时，季盈乐趴在车后座上，跟坐的板板正正的宋沼告别。 「我昨天晚上问我二哥了，他说小五不会背诗，是因为还没有人教它，这就像是小孩子其实很聪明，但还是要花费时间去习字上课一个道理，是不是？」 宋沼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季盈乐月眸笑弯，「所以，我让它以后跟我们一起听夫子讲课，它很快就能学会背诗了，到时候我写信告诉你，你记得带你奶奶的鹦鹉过来。」 宋沼又点了点头，「好，我记下了。」 季盈乐眨了眨眼，瞧着坐在车座上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黄毛小男孩，觉得他还是很可爱的。 于是，她沖他摆了摆手，转身跑去了季九爷身边。 宋沼抿着唇，探头从车窗里看她。 一直到洋车驶离帅府，他才收回视线。 然后，宋沼侧头看向楚蕴娴，十分认真的问她。 「母亲，我们来看季大帅的小儿子，等您生下弟弟妹妹，他们也会来看我们吗？」 楚蕴娴听罢，迟疑了一瞬，这点，她不能保证，于是委婉的说道。 「你父亲会给季大帅寄请柬，但是如果他们很忙，可能就不会来了。」 宋沼小眉心蹙起来，他像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向翘着腿翻报纸的宋潇。 「父亲，如果季大帅不来的话，您把我送到季家吧。」 宋潇眉梢一挑，碧色狐狸眸溢出笑意。 「为什么？」 宋沼眨了眨眼，「您不是总说，宋家的孩子都是放养的吗？不离开家，解放不了天性。」 宋潇噎了噎，看向楚蕴娴。 楚蕴娴哭笑不得，「那是等你长大之后，你现在还太小。」 宋沼一本正经地看向她，「可您前几天还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楚蕴娴：「……」 宋潇默了默，合上报纸，沉声问儿子，「那你为什么想去季家？」 宋沼直言不讳，「季盈乐很有趣，我喜欢跟她交流。」 宋潇：「……」 所以，你三岁多就知道找个有趣的玩伴，还要玩儿抛父弃母？ 宋潇感嘆，不愧是他宋家的苗苗。 第324章 番外十四：九爷教养他 这一年的八月十五，与季七爷交接完职务的赵滨一家子，终于赶回了苏城。 接风宴上，被外放「湘江」两年之久的赵滨，觉得自己总算是脱离了苦海，诉起苦来口若悬河，险些就要痛哭流涕。 第424页 说到最后，他红着眼端起酒杯，还不忘恭维一下季九爷。 「要么说，体恤属下，还得是九爷，属下敬您一杯。」 韩兆冷笑一声，看着他惺惺作态，心道，好像给你外放到湘江的决定，就不是九爷做的一般。 论狗，赵滨是真的狗。 季九爷凤眸带笑，顺势干了一杯，然后拍了拍他的肩。 「还没恭喜你又要添丁，最近就放了假，好好歇歇。」 赵滨立即热泪盈眶，连忙给季九爷倒满了酒。 韩兆看不下去，转身跟东风碰杯去了。 正这会儿，穿火红裙褂的小姑娘，举着封信跑进来，扑到季九爷腿上，声音清脆的嚷嚷着。 「父亲父亲，你快看，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信，你快帮我看看写的什么？有的字我不认识！」 对着闺女，季九爷向来很有耐心，他搁下酒盏，将信拆开。 信上的字迹是两个人的，大多数幼圆稚嫩，极个别笔迹锋利。 季九爷修眉微挑，语声清淡。 「是宋沼的信，你看，他比你小，但是会写的字比你还多，季盈乐，明天开始你每天学二十个新字，默给我看。」 季盈乐月眸睁圆了，一脸哀怨的啊了一声。 早知道，她就去找二哥给她读信了…… 季九爷没理她的哀怨，大致看过信里的内容，淡淡道。 「你的八哥儿学会背诗了没？」 季盈乐眨了眨眼，看了看他手里的信，鼓着腮问他。 「没了？」 季九爷将信塞回信封，声线清淡。 「没了。」 季盈乐迟疑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季九爷转头叮嘱东风，「吩咐下去，以后但凡宋家给盈乐的信，先拿来给爷看。」 东风：「……」 赵滨旁观了半晌，这会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嘿笑一声，倒了杯酒。 「这宋三爷，没这么教孩子的，太不像话了。」 季九爷冷哼一声，将信收进裤兜里，准备回去给乔绾看。 夜里，乔绾沐浴过，靠在软榻上，看完这封信的时候，也不由失笑。 她看向身后绷着脸的季九爷，轻笑道。 「今日送来的还有几封请柬，宋沼添了弟弟，我原以为是他要跟盈乐分享这件事，小孩子之间哪懂这些，后边这首关雎，多半是宋潇的意思。」 她说着顿了顿，又忍不住笑。 「宋潇幼稚，你也跟他一般见识？」 季九爷眉眼冷峻，凤眸冷清看着她。 「他这虽是恶作剧，但这么诱导孩子，未免不像话了吧？如今他们是小，不懂事，再过两年呢？日后，这种信不许给盈乐。」 乔绾抿唇笑，「宋潇即便有意结亲，那也是十多年后的事情了，您何必现在跟他较真儿呢？孩子们有来往，也不是坏事。」 季九爷哼笑一声，松开她，站起身一边解衣扣，一边往屏风后走。 「跟别人家的孩子来往不是坏事，跟宋潇的崽子来往，还是避免了吧。」 他说着，回头看了乔绾一眼。 「你该不会忘了，他成亲前什么德性？他儿子这么小被他这么教着，难免日后长成什么样子。」 乔绾：「……」 乔绾就想起来，过去风流无度夜夜笙歌的宋三爷。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月眸沉静的点点头。 「你说得对。」 季九爷满意的勾了勾唇，将衬衫搭在屏风上，沖她伸出手。 「过来。」 灯影灼灼，乔绾瞧着他赤着上身沖她笑的风流倜傥的姿态，面颊一热，下榻踢了鞋子，扭头走了。 季九爷站在原地，盯着她娉婷的背影，半晌无声失笑，自个儿跨进了浴桶。 等他从屏风后出来，屋里已经暗下来，只亮了一盏灯烛，床帏坠地，屋子里静悄悄地。 季九爷缓缓靠近床榻，一手撩开床帏，还没等他看清里头的人儿，脖颈就被一条柔软玉臂勾住。 玉臂微微用力，笑意从他眉梢眼角溢出来时，高大的身影顺势扑倒在床榻上，将人拢个正着。 乔绾乌发披散，枕在碧色床褥间，眉眼含情容颜绝丽，是极诱人的。 季九爷凤眸幽暗，俯首吻他。 乔绾揽着他脖颈，清澈的月眸如同泛着星芒，嗓音绵软柔媚。 「世延。」 「嗯？」 「你别吃那药了，好不好？」 季九爷闷笑两声，「不许耍赖，说了听爷的，生了小四，就想反悔？」 「我担心你的身体……」 「爷好着呢，不用担心，不信，你每日亲自来试试。」 「跟你说正事，你总是没个正经。」 「嘘，这种时候，谈什么正经？」 「呸，你唔唔……」 乔绾顶嘴的话，被他堵了回去。 宋潇送的满月请帖每个人都有，然而到了日子，季九爷没决定去，只赵滨和宋渲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季盈乐这段时间也很忙。 自从收到了宋沼那封信，她每天拿着本诗经给八哥儿读，就连听夫子讲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认真的好处是，隔一段时间就抽查孩子功课的乔绾，惊奇的发现，季盈乐竟然比季康安会背的诗都多。 季九爷听说了此事，欣慰极了，转头又去拎了季康安来，关在书房里让他将那本厚厚的诗经抄三遍。 第425页 过了半个月，等赵滨和宋渲回来时，他们身边多了一个孩子。 季九爷坐在正厅里，看着背着小包袱提着小鸟笼子站的笔直的宋沼，一时神情莫测。 乔绾默了默，温浅含笑，柔声问他。 「是你父亲送你来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宋沼扬了扬手里的小鸟笼子，温温软软的说道。 「我答应盈乐，带我奶奶的鸟儿来给她看。」 季九爷舒了口气，瞄了赵滨一眼，冷声问他。 「这么小的孩子，让你带来你就带来了？你给养？」 赵滨干巴巴一笑，拿眼去看宋渲。 宋渲挺着刚刚显怀的肚子，笑的一脸飒爽。 「给他口饭吃就成，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让他跟赵追一起住。」 跟季家结亲这事儿，宋渲也贊同。 宋大帅的长子跟季大帅唯一的闺女，这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吗？ 季九爷薄唇微抿，绷着脸看宋沼，半晌徐徐开口。 「你住几日，就送你回去，不然你那个无良爹，日后怕就不记得还有你这个儿子了。」 给不到四岁的孩子送人，这种不着调的事，也只有宋潇干得出来。 宋沼眨了眨眼，也没吭声。 正这会儿，季盈乐听到消息，颠颠儿跑进来，一眼看见提着鸟笼子的宋沼，顿时眉开眼笑。 「宋沼！你真把鹦鹉带来了！」 宋沼侧身看她，浅浅勾唇，温温软软的开口。 「我父亲说我不能白白住在这里，这鹦鹉就当做送给你的礼物。」 季盈乐听的高兴坏了，连忙上前将鸟笼子拿过去，蹲在地上开始逗弄。 乔绾眼瞧着，季九爷脸都黑成了碳。 等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出去了，他侧过头，一字一句道。 「玩物丧志，以后，不许她再养小鸟！」 乔绾苦笑，心说，她养的鸟儿，可都是你给她买来的。 她向门外看了一眼，廊道台阶上，牵着手的稚男童女蹦蹦跳跳沿着青石板路跑出了院子。 清灵纯净的笑声从墙外跃进来。 让人听了，只觉心境愉悦，不自觉，也跟着笑了。 她看向身边绷着脸一身寒气的季九爷，月眸略弯，柔声缓缓。 「要不，他送人了，咱们先收下？九爷教养他，还怕他长歪了？」 乔绾心想，季老元帅够歪的，季九爷跟着他父亲乔岳阳，不是长的就挺好吗？ 季九爷眸色一顿，看向乔绾，对上她意味深长地笑颜，突然就明白了。 半晌，他凤眸幽深，薄唇浅勾。 「夫人，言之有理。」 得好好让宋潇明白，什么是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