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蜀汉军师,长坂坡七进七出》 第1章 雪中初遇,少年求死不能 建安十二年冬。 大雪若鹅毛般纷飞,群山褪去翠绿裹上银装。 几行马蹄印沿着小径向前。 “如此狂妄之辈,大哥还要以礼相待,受困于此,气煞我也!” 万籁俱寂间,突然一声怒喝,震得房檐积雪瑟瑟而下。 说话之人豹眼环须,瞪眼看着左手边男子。 而在右手边,一人头戴绿帽,面若重枣,丹凤眼微眯,好似睡着一般。 此三人便是刘关张三兄弟。 冒雪前来拜访卧龙先生,只见到卧龙之弟诸葛均。 为表诚意,刘备留下书信,耽搁了一些时间,回程遭遇暴雪,导致视线受阻迷了路。 好在途中路过一间竹屋。 竹屋主人不在家,刘备没有贸然进屋,只待在屋檐下避雪。 听到张飞抱怨,刘备叹息道: “卧龙先生有济世安民之才,拜访贤才遭遇些许挫折,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令张飞愈发不满:“鸟的贤才,我看他是咸菜,担心被大哥识破,躲起来不敢露面。” “不可胡说!”刘备大声喝止。 被大哥训斥,张飞双手竖在袖子里,靠着门柱头转向一边。 场面瞬间冷清下来。 大雪还在下。 刘备心有戚戚,望着洋洋洒洒的雪花怔怔出神: “你我兄弟三人,桃园结义之时,立下匡扶汉室誓言。” “二位贤弟及子龙,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可若无大贤大智,运筹帷幄之人相助,只凭个人武勇,何以实现誓言?” 语气中的凄苦难以掩盖。 想他刘备飘零半生,至今没有根基,还要寄于刘表篱下。 曹操因谋士出谋划策,方能打败袁绍,雄踞北方。 江东孙权坐拥六郡八十一州,良臣谋士不知凡几。 刘备发现自己与霸业之间,只缺一个顶尖谋士。 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大哥。” 关羽睁开眼睛,建议道:“水镜先生曾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卧龙避而不见,不如寻访凤雏。” 以关羽的定性,哪受得了这般屈辱。 能拜访卧龙两次,那是为了照顾兄长心情。 如今被兄长话语触动,实在不吐不快。 这倒是提醒了刘备。 兴奋一闪而逝,刘备摇了摇头,解释道: “庞统远在襄阳,从刘表手中抢人无异于虎口夺食。” 当然,还有话不好说。 庞统出自荆襄大族庞氏,这等显赫世家眼高于顶,怎会看得上他。 越想心情越低落,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如一叶孤舟,盘旋于汪洋大海,孤苦无依。 不知不觉,眼眶微微湿润。 迷迷糊糊之中,地平线上出白色剪影。 剪影由远及近,汇聚成人影。 刘备用力眨了眨眼睛,缓解酸涩感,定睛看向来者。 来者是一少年。 少年身穿竹纹白色常服,一杆丈八长枪随意搭在肩头,枪尖挑着酒葫芦。 狂风卷起雪花,吹乱少年长发。 两侧是银装素裹林木,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白。 此情此景,刘备不由看呆。 或许再过十年、百年,也无法忘却少年初见风采。 少年踏雪而来,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满含洒脱笑意。 “三位是何人?”少年开口询问。 刘备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拱手致礼:“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拜见先生。” 关羽面露诧异,凝神看向少年。 如此正式的介绍,兄长初次拜访卧龙先生时也说过。 这少年有何不同寻常之处? 面对刘备重视,关羽注视,秦操有点慌。 秦操是个穿越者。 一年前被泥头车创死,穿越来到此方世界,状态回到少年时期。 一年来,秦操听说过三英战吕布、三让徐州等传闻。 确信这个世界偏向演义。 而他身为穿越者,也有亿点福利。 死后便能回到现代,坐拥亿万资产,以及两颗金刚不坏的肾。 且不局限于主动或被动。 坏就坏在还有个“百分百反击”被动。 秦操尝试过多种死法。 试过服毒自杀,结果被动触发,毒气自动排出体外。 试过自挂东南枝,可被动再次触发,挂一枝断一枝。 割腕,剑先断了。 跳崖,砸死一头路过的熊垫背。 凡此种种,秦操求死不能。 收起复杂心绪,秦操抱拳回礼,“在下秦操,字子御,有礼。” 荆州有秦姓名士? 刘备确认没听说过,但不影响赞叹:“是君子如玉?倒是与先生气度相合。” 秦操摆了摆手,道:“不是,是抵御的‘御’,取驰骋疆场、御敌域外之意。” 刚穿越过来时,秦操连字都不认识,只能从头开始。 识字、练字过程中,秦操也不忘给取字。 想融入汉末生活,提高格调,取字简单有效。 确认过眼神,都是文化人。 搞了个乌龙,刘备也不尴尬,坦然微笑:“先生好志向。” 第一次见面就称“先生”,称赞张口就来,不愧是刘备。 太过热情,弄得秦操都不好意思。 再看刘备身旁二人。 错不了,红脸的是关羽,黑脸的是张飞。 刘备适时作出介绍:“这是我二弟关羽,三弟张飞。” 一次性看到刘关张三兄弟,说不激动是假的。 “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三位若不介意,可进寒舍避寒。” 秦操打开锁推门而入。 原来这锁根本没锁上,插销只是虚插。 “你不怕招贼啊。”张飞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秦操嘴角一抽。 防贼根本没必要,贼逢年过节来了,都得给他留袋米。 不过话还是要说漂亮点:“我这锁防君子,不防小人,张将军被锁防住,可见是真君子。” 此言一出,张飞猛拍秦操肩膀,大笑:“好小子,有眼光!” 刘备则是眼前一亮。 果然不出所料,这位秦先生风度不凡,还能说出这般豁达的话,定非常人! “三弟不得无礼。” 先是呵斥张飞,接着拱手道谢,整理衣冠后进屋。 一进屋,首先看到四面墙壁。 真·家徒四壁! 环顾四周,总算看到几件家具,然后是一幅字。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书法说不上好,也不算差。 刘备死死盯着这八个字,鼻中喷出两股热气,两颊生出潮红。 从简陋的居住环境,联想自身处境,不由悲从心起。 这八个字简直为他量身打造。 秦先生,懂我! 深吸一口气,刘备试探道:“先生是否有出山之意?” 第2章 吾流氓也! 刘备的意图很明显,是想邀请秦操出山。 出山肯定要出山的。 倒不是有拜将封侯的雄心,还是奔着主动求死去的。 既然自杀不成,就选择他杀。 还有什么地方比战场更容易死? 那么问题来了。 当前哪个战场最危险? 赤壁之战! 结合自身能力,秦操制定一个计划,找机会加入曹营。 等赤壁之战大败,他单骑救主,死亡成功率极大,说不定还能史书留名。 可谓一箭双雕。 没想到曹操没等到,先碰到了刘备。 秦操撒了个谎,“暂时没有。” 一边说着,邀请三人入座:“家境贫寒,只有薄酒以待三位。” 话落在刘备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 暂时没有? 也就是有了。 又请他喝酒,看来希望很大。 反正孔明没请到,请一个可能有水平的谋士回去,也不算白来。 一念至此,刘备拉着关羽、张飞坐下。 少顷,酒满上。 张飞迫不及待抓起酒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哈哈,好酒!”张飞兴奋大喊。 没人搭理他。 刘备出声试探:“先生隐居于此,可了解荆州局势?还望赐教。” 殷切热情的眼神,几乎要刺穿秦操衣物。 秦操咂了口酒热热身。 这一年不是在寻死,就是在寻死的路上。 时间长了也挺无聊。 好不容易碰到历史人物,秦操也不介意交流一番。 “赐教谈不上,平时没事喜欢瞎琢磨,有一些想法。 曹操虎踞中原,窥探南方,荆州首当其冲,新野是曹操南下必经之地,刘豫州当早做打算。” 话说得委婉,不难听出话外音。 这是告诉刘备守不住,赶紧跑吧。 刘备心中一紧,声音也带上焦急:“备亦知此理,但新野百姓何其无辜,我不能岂他们而去。” 秦操深深看了眼刘备。 仅凭一句话,判断不出刘备仁德真假。 在这个人命贱如狗,当权者不把老百姓当人的时代,刘备以民为重的理念和行为,可谓独树一帜。 说刘备假仁假义的人,是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和秦操没关系。 若计划正常进行,他和刘备以后会成为敌人,刘备好坏无关紧要,干就完事了。 “刘豫州仁德名不虚传。”秦操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刘备顺杆往上爬,双手合于身前行拜礼: “不敢当仁德之名,备卑贱之身不足为惜,只是担忧新野百姓。 先生风度不凡,必是智略超群之辈,有保全百姓之法吗?” 秦操一口酒喷出来。 糊了邻座的张飞一脸。 好家伙,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掰。 冲锋陷阵秦操自信绰绰有余,指点江山、运筹帷幄边都不沾。 “砰”的一声。 张飞拍案而起,抹掉脸上的酒水,指着秦操大骂: “喝酒就喝酒,喷我一脸算什么事,今天不给大哥一个说法,我烧了你这破屋。” 这是张飞? 要不是那张黑脸,秦操都要怀疑是诸葛老狐狸。 不过喷人一脸的确不厚道。 秦操道了声歉,做为补偿,指了一条明路:“简单,把新野百姓迁往江夏。” 刘备眉头紧锁:“江夏是黄祖地盘,此人性格狠辣,恐怕不会同意。” “黄祖冢中枯骨,何须他答应。”秦操撇嘴。 此话深得张飞心意。 张飞放声大笑:“小秦先生说得好,黄祖算什么东西。” 高兴之余,对秦操的称呼,从“好小子”变成“小秦先生”。 刘备面露挣扎之色,随即又摇头,“没有黄祖阻挠,江夏路途遥远,百姓迁移生死难料。” 刘备表现不出秦操所料。 正因为刘备的性格,秦操才会多说几句,反正结局不会改变。 要是刘备心狠手辣,干掉刘表夺下荆州,再联合孙权抗曹。 历史未尝不可改写。 或许可以给刘备点信心,赤壁之战把曹操揍狠一点。 到时候场面越乱,死的可能性越大,岂不美哉? “我要是你,趁刘表还活着,舍弃新野南下,设法进驻江夏作为根基。 待曹操进犯荆州,你再联合孙权,隔江与曹操对峙。 一旦打败曹操,派一员大将扼守江夏,一边防备江东,一边分兵过江反攻,荆州唾手可得。” 一言已毕,鸦雀无声。 秦操喝下一口浊酒,两颊微醺,打开窗通风。 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下。 屋内光线昏暗,光线透窗而入。 秦操一半脸被光照亮,一半隐于黑暗中。 “噼啪~” 炭盆里木炭烧红,爆出几颗火星。 刘备如梦初醒,眼睛越来越亮。 妙啊! 原本他还十分迷茫,对此 就像溺水的人,不会放过任何一根稻草。 “听先生一言,备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刘备笼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 秦操沉默以对。 如果你是穿越者,闲了三年,也能琢磨出一些东西。 真的只有“一些”。 再说下去就该背“隆中对”了。 然而,刘备却来劲了,“先生大才,日后想去往何处?” “实不相瞒,在下略通武艺,奈何是流氓,恐怕无人愿意收留。”秦操半真半假说道。 没房没地称“流”,没有正经工作称“氓”。 刘备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位有风度,有才能的人,竟不是出自世家,而是流落乡野的流氓。 此情此景,就差来一句“备飘零半生,只恨未逢名谋”。 可真是……太好了! 莫非祖先中山靖王显灵? 先是拜访卧龙不成,然后风雪迷路,接着白衣少年踏雪而来,最后少年指点迷津。 用巧合都无法解释。 说时迟,那时快,刘备一撩下摆,跪地行大礼。 “备虽名微德薄,愿先生不嫌备卑鄙,出山相助,备当侍奉先生左右,恭听教诲。” 话说完,深深低下头。 秦操瞬间凌乱了。 什么情况? 就说了几句话,连“隆中对”都没摆出来,刘备就跪了。 “不可,刘豫州请起。”秦操试图扶起刘备。 可刘备力气很大,纹丝不动。 “啪嗒”一声,酒杯掉在地上,张飞大大的眼睛,巨巨的疑惑。 这时,一直当透明人的关羽,用手肘轻轻捅了下张飞。 张飞回过神,赶紧附和:“小秦先生人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比那卧虫好千倍百倍。” 张飞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与其找目中无人的卧虫,不如找看得顺眼的秦操,说不定还能断了大哥找卧虫的念想。 秦操坚决拒绝:“刘豫州需要的是谋士,我善于冲锋陷阵。” 冲锋陷阵? 瞥了眼秦操瘦削的身形,关羽丹凤眼微微睁开,起身道: “关某愿与先生较量一番,若关某获胜,请先生答应兄长之请。” 第3章 战平关羽,来当军师吧 关羽傲上而不欺下。 和大哥两次拜访诸葛亮,自认为礼数做到极致。 可对方忒不识好歹! 不如换个看起来顺眼的。 于是秦操受到无妄之灾。 刘备确实不错,一个能倾国之力为兄弟报仇的人,做刘备的兄弟绝对很享受。 但最近在刘备手下想死很难。 而且以刘备的性格,绝对会是他送死最大的阻碍。 能打逆风局,为何要打顺风局? 秦操斟酌着说道:“我现在无意出山,卧龙有济世之才,说不定你再去一次,就能得其辅佐。” 话说到这份上,几乎就是剧透了。 小学生都知道,再“顾”一次茅庐,诸葛亮就会出山。 刘备红了眼,只以为秦操在安慰他,心中一片死灰: “还望先生给备一个机会。” 关羽再度请战:“也请给关某一个机会,若先生无法战败关某,凭武力投靠别处,只怕难有大作为。” “俺也一样。”张飞眨了眨大眼睛。 三人齐上阵,诚意十足。 秦操郁闷至极。 你们究竟看上我哪点,我改还不行嘛。 不过转念一想。 吕布死后,关羽战力无双。 现今能单挑关羽,能不败的武将屈指可数。 “能不能被关羽打死?” 一个念头闪过秦操脑海。 有搞头! …… 片刻后。 秦操站在雪地中,单手持枪凝视对面关羽。 关羽好整以暇微眯双眼,青龙偃月刀插在身旁。 “打个瘦鸡崽子,二哥竟使武器,杀鸡用牛刀啊。”张飞咧嘴嘲笑。 关羽冷哼一声:“先前你猛拍此人肩膀,此人面不改色,可见武力不俗,不可小觑。” “有吗?”张飞一脸懵。 不再理会张飞,关羽沉声道: “关某不喜欢欺负老幼,你先出手吧。” “你先吧。”秦操把话还回去。 “百分百反击”,关羽不攻击,秦操怎么反击? “哇哈哈……” 张飞夸张大笑:“二哥,小秦先生看不起你。” 笑声在雪地里回荡。 关羽双目陡然睁开,手持青龙偃月刀划过眼前,刀身反射的光线掠过脸庞。 “小心。” 关羽提醒一声,提刀自下而上一记斜劈。 势大力沉的一刀呼啸而来,刀风卷起积雪纷飞。 秦操本想站着等死,可被动不允许,身体自动提枪横扫。 长枪架住青龙偃月刀,枪杆弯折到极限,反弹抽向关羽肩膀。 关羽淡然抽刀格挡。 一招过后,谁也没占到便宜。 几个呼吸过后,又是三招,依旧不分伯仲。 刘备站在远处观望,看到这一幕暗暗心惊。 本以为二弟武力无双,一招就能拿下秦先生,然后赚得先生下山。 “打得好!小秦先生,快攻二哥下路。” 张飞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冲冲指点秦操揍自家二哥。 全身心投入的两人,对此充耳不闻。 转瞬又是二十回合过去。 秦操越打越流畅。 关羽恰恰相反,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 明明秦操实战经验不足,枪法毫无招式可言,却偏偏能破掉他的攻击,还能作出回击。 “轰!” 只听一声爆鸣。 关羽一刀劈落,砸在地上溅起漫天雪花。 秦操随被动而动,一枪穿透飞舞的雪花,直刺关羽大腿。 关羽眼皮微跳,回刀防御。 “叮叮当当”又是一阵你攻我守 ,交手合数很快过百。 秦操白皙的额头冒汗,额前一缕龙须发被汗水打湿。 为了抵抗被动,秦操每天混吃求死,不注重锻炼身体。 加上这具身体还未成年。 体力渐渐跟不上。 “住手!”刘备突然开口。 关羽瞬间收刀站定。 “先生未及弱冠之年,便能与云长战过百合,待日后成年,以先生本事,何处不可去?不必再比了。” 刘备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却比哭还难看。 关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纠结半晌,侧着脸冲秦操抱拳,脸色通红,道: “能与关某战百合不败,天下没有几人,后生可畏,唉~” 末了一声长叹。 “大哥,我看得清楚,明明是二哥赢了。”张飞不服气瞪眼。 赚不到小秦先生下山,岂不是还要请卧虫?愁死个人。 刘备强忍心痛感觉,准备带人离开。 秦操横眉微蹙,坦然道: “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当养浩然正气,此战最多平局,不必为我遮掩。” 秦操不是输不起的人。 但是“不死”不罢休。 既然今天不能死,那就每天找关羽决斗。 “先生的意思是……”刘备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在刘备期待目光中,秦操微微颔首:“愿为玄德公效力。” “主公”实在喊不出口。 刘备已经被欣喜冲昏头脑,根本不在乎称呼。 “备……备大喜过望,有先生相助,何愁大业不兴,请受刘备一拜。” 说着不由分说,恭敬行拜礼。 一个站着,一个躬身,不知道还以为刘备在认主。 “玄德公不必多礼。”秦操伸手扶起刘备。 刘备紧紧攥着秦操衣袖,生怕松开人就跑了。 接着急忙承诺:“愿拜先生为军师,军中一概事务,悉听先生吩咐。” 秦操想也不想拒绝,“在下真不适合当军师,诸葛卧龙才是军师最佳人选。” 废话,当军师太安全了。 张飞大声嚷嚷起来:“小秦先生武艺超群,二哥都打不过你,又为人正派,你不做军师谁做军师。” 关羽双眼一眯。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横了张飞一眼,关羽抱拳,“军师勿要推辞。” 刘备直接付诸行动,一撩下摆又要行大礼。 他不缺秦操这样的万人敌,缺的是统筹规划的谋士。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肯定抓着秦操不放。 秦操硬着头皮点头,“我先暂代军师一职,日后有更适合的人,再托付于他。” 这个“他”自然是诸葛亮。 第三次“顾”茅庐在即,到时候把军师之位还给他。 “好!好!好!” 刘备激动的直哆嗦,无处安放的小手再次抓住秦操衣袖。 “军师,天色也不早了,不若早些歇息,你我抵足而眠,明日一早下山。” 抵足而眠? 秦操下意识退后半步。 抵足而眠在古代很正常,以此表示亲近。 换成个妹子,秦操倒是不介意。 再看刘关张三个猛男,秦操态度坚决:“还是边吃边说吧。” 刘备闻言怅然若失,很快恢复精神,又吩咐张飞:“三弟下山打酒买菜,多买些肉食。” “为何是我?”张飞傻了眼。 关羽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拍拍张飞肩膀,语重心长:“既然是大哥吩咐,三弟快去快回。” 第4章 张飞:小秦先生比俺还莽 是夜。 窗外风雪交加。 室内点燃烛火,秦操、刘备、关羽、张飞席地而坐。 主要是家里没有软垫。 刘备举杯示意关羽、张飞,“二弟、三弟,共敬军师一杯。” 关羽、张飞应声举杯。 秦操陪三人喝了一杯,气氛逐渐熟络起来。 秦操微微一笑,道:“玄德公不必见外,唤我子御即可。” “礼不可废。”刘备坚决摇头。 张飞咧嘴大笑:“某平生最敬重读书人,还是喊小秦先生吧。” 只有关羽最洒脱,欣然接受这个称呼。 兄弟三人各有各的叫法。 秦操不再多说,专心喝酒吃菜。 酒案上有一盘熟牛肉。 这年头杀耕牛犯法,秦操已经三年没吃过牛肉。 根据张飞说法,这头牛是从山上掉下去摔死的,属于意外死亡。 不管真实性如何,秦操吃得很香。 静静等秦操吃得差不多,刘备轻声询问:“军师,备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解惑?” “请说。”秦操撕下一根鸡腿。 刘备放下酒杯,正襟危坐,道出心中疑惑: “江夏太守黄祖,出自江夏黄氏,在内有江夏世家支持,在外有刘表需要他平衡荆州局势。 黄祖本人更是能征善战,曾射杀江东猛虎孙坚,再败江东猛将徐琨、凌操,实力不可小觑。 军师为何说他是冢中枯骨?” 其他方面不谈,历史上刘备能成就霸业,分析局势能力并不差。 “呵~” 秦操轻蔑一笑。 “黄祖能力确实有,但水分很大。 孙坚打得他抱头鼠窜,结果孙坚得意忘形被射死。 外甥徐琨为孙坚报仇,刚取得优势,被流矢射死;凌操同样如此,打得黄祖打败,又被箭射死。” 话说到这,屋内诡异安静下来。 “这鸟人运气太好了,曹操为何不去打他?”张飞吹胡子瞪眼。 要是曹操被射死多好。 秦操看了眼刘备,笑而不语。 要说运气,眼前这位运气更甚黄祖。 其实古今成大事者,关键时刻运气都不差。 他们能抓住运气,也就成了常说的身具大气运者。 “三弟住口,别打断军师。”刘备瞪了张飞一眼。 张飞委屈瘪嘴。 说好的兄弟之情呢?大哥最近老是凶他。 “来,喝酒。”秦操给张飞倒了杯酒。 一杯酒下肚,张飞开怀大笑。 安抚好张飞情绪,秦操继续讲述: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走运,而一个经常走运的人,一旦不走运,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刘备轻吸一口凉气,“军师的意思是,黄祖会被江东打败。” “没错。”秦操肯定点头。 和聪明讲话很轻松,点拨一下就能顿悟。 刘备眼中喜色一闪而逝,转瞬恢复平静,提出建议: “若黄祖战败,江夏势必落入江东之手,荆州亦会遭受威胁,应当提醒刘表早做准备。” “多此一举,”秦操语气笃定,“荆州太危险,谁要谁傻子。” 张飞挠了挠头,恍然大悟,“你这厮不怀好心,让大哥夺荆州,大哥岂不成了傻子?” “原来如此。”关羽丹凤眼微睁,乍现一丝精光。 “关某明白了,如今宛城在曹操手中,时刻威胁荆州。 子御先前说过,要舍弃新野,那么樊城也要舍弃。 新野、樊城皆失,荆州北门大开,不如退守江夏,江夏进可攻退可守,只需联合江东,可逼迫曹操水战。” 当然,还有一点不想承认。 即江夏靠近江东,真打不过曹操,可以逃往江东。 一番透彻分析,关羽看秦操的目光已然不同。 有不俗的武艺,又有长远的战略眼光,果真是军师不二之选。 然而,张飞表示早已看穿一切。 “真麻烦,不如守住新野。” 秦操像看傻子一样,“新野无险可守,曹操百万大军,你守得住?” 一下给张飞干沉默了。 刘备总算理清脉络,一脸希冀之色,道:“取江夏势在必行,军师有何计策?” 秦操不假思索:“隔山观虎斗,等双方两败俱伤。” 听到这,刘备心道军师的计策不错。 涉及到战术,他也不是迂腐的人。 反正黄祖也不是好人。 “兵贵神速,我会亲率兵马,直捣战场背后,一战定乾坤。”秦操意气风发说道。 刘备心狠狠一颤。 前面说得多好,为何突然要亲自上阵。 “军师不可,”刘备赶紧阻拦,“有二弟、三弟在,何须军师出阵。” “好吧。”秦操嘴上答应。 接着继续分析。 “夺下江夏后,需派一员大将镇守。”秦操目光扫过三人。 关羽、张飞立时燃起战意。 都希望自己被选中。 却见秦操淡然一笑:“没错,此人正是在下。” “放屁!”张飞愤然拍案。 “砰”的一声。 酒案出现蛛网般裂痕,酒水震得飞起。 秦操面色风轻云淡,道:“抢占江夏,江东不会善罢甘休。” “计将安出?”刘备急忙问道。 秦操冷哼一声:“一个字——打!只有正面打败江东,谈合作才有底气,而不是低声下气求上门。” 说话间,一掌拍在酒案。 伴随一声巨响,酒案顷刻四分五裂。 酒水混合着木屑乱飞。 张飞唬了一跳。 一会儿要带兵冲锋,一言不合就要打。 为何感觉小秦先生比他还猛。 不过……他喜欢! “说得好!” 张飞大声叫好,“某愿随小秦先生冲锋。” 刘备额头青筋直跳。 “三弟不要胡闹。”先是呵斥张飞,然后又好言劝秦操。 “军师所言极是,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镇守江夏,抵御江东,二弟一人足矣。” 说着用眼神示意关羽。 关羽矜持一捋美鬤,“关某定不负子御所托。”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试图打消秦操想法。 上战场想法再次落空,秦操长叹一声: “罢了,此事押后再议,占不住江夏,一切都是空谈。” 刘备抓住秦操胳膊,灼热目光几乎化成实质,“备相信军师。” 秦操不着痕迹抽出胳膊。 当晚,刘备旧事重提,要和秦操抵足而眠。 结果未能如愿。 …… 翌日一早。 秦操打包好行李准备上路。 刘备牵着的卢过来,“此去山高路远,请军师上马,备为军师牵马执蹬。” 几次推辞无果,一番协商后,秦操骑上的卢,刘备骑张飞的乌骓,关羽骑赤兔。 至于张飞……腿着下山。 第5章 草帽小子秦操 时光匆匆,七天悄然而逝。 秦操正式入驻新野,成为刘备阵营军师。 任职军师第一件事——练兵。 刘备释放十二分信任,真的把军队交给秦操。 秦操一阵头大。 别说练兵,上辈子也只经历过两次军训。 军训能和练兵比? 而且现代练兵法,也不适合古代。 古代战争讲究战阵,普通士兵拼武器操纵和配合。 总不能让士兵练正步。 穿几十斤重铠甲,正步走怕是腿不想要了。 好在这个问题刘备军不用担心。 因为穷。 刘备军兵马五千,披甲率不足一成。 其中大部分是竹甲和皮甲,亲军才能穿铁甲。 就这水平,拿什么和曹操拼? 拼谁头铁吗? 那也是曹操头更铁,至少人家戴铁盔。 “唉~” 此刻,秦操正站在点兵台,监督下方士兵训练,越看越糟心。 毁灭吧,赶紧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方便秦操送死。 “小秦先生。” 张飞飞奔上点将台,端起茶壶几口喝干,然后擦干胡须上水渍,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群蠢猪分不清前后左右,依我看,该拿鞭子狠狠抽。” 再看士兵训练,教官喊一声“向左转”,十个人有八个人往右,还有两个左右横跳。 秦操语气深沉:“别忘了你的保证。” “上当了!”张飞狠狠一拍脑袋。 巨力震起头发上灰尘,一般人脑浆都拍匀了。 练兵之前,张飞向秦操要兵。 满打满算五千人,秦操懒得分配。 于是交代张飞,练出多少兵,就让他带多少兵。 前提不能殴打士兵。 还记得当日张飞自诩“兵仙投胎”,练兵多多益善。 “兵仙,就这?”秦操呵呵一笑。 这一笑,威力不下于吕布在董卓床上看到貂蝉。 张飞急得直瞪眼,“哪有人练兵练前后左右,每天跑十里地的,要和曹贼比谁跑得快吗?” 还真被张飞说对了。 秦操能想到的方法,只有练左转、右转、齐步跑。 以此锻炼士兵纪律、耐力,方便危急情况跑路。 跑得够快,才能活下来。 新野弹丸之地,和曹操打擂台的资格都没有。 这些想法自己知道就好,说出来反而影响军心。 秦操看了眼下方,道:“子龙自发参与练兵,目前初具成效,怎么不见子龙找借口?” “我……”张飞狠狠一跺脚,“气煞我也,练兵去了。” 说不过秦操,打……估计半斤八两。 没办法,自己请来的军师,哭着也要供起来。 等你练兵失败,看我狠狠嘲笑你! 张飞快步跑下点兵台,故意用力踏步,发出“噔噔”闷响。 目送张飞远去,秦操从袖子里取出一册竹简,坐下来观看。 这是从关羽那借来的《左氏春秋》。 从盘出的包浆,不难看出关羽时常阅读。 《左氏春秋》以隶书记载,秦操读起来并不困难。 主要得益于前世简体字经验,以及三年自学,竹屋里的那副字,就是秦操练字时写的。 秦操借《左氏春秋》,目的是学习兵法。 干一行,恨……爱一行。 既然答应暂代军师,秦操就要负起责任,多学多练有备无患。 正看着书,一阵马蹄声响起。 刘备策马停在点将台下,注意到上方的情况,轻手轻脚上台。 “玄德公来了。”秦操从书中抬头。 刘备看了眼《左氏春秋》,面露赞叹之色: “以军师之才智,还不忘百忙之中抽空读书,备受教了。” 这些天听过太多赞美,秦操早就麻木,手不释卷道:“玄德公来此有何事?” “拿过来。”刘备吩咐一声。 随行护卫递上一顶草帽。 刘备接过来,双手奉送给秦操: “军师每日监督练兵,日晒雨淋实在辛苦,备特织草帽一顶,还望军师不要嫌弃。” 秦操心中一怔。 皇叔编草帽,属实重操旧业。 要是换成诸葛亮,肯定感动得一塌糊涂。 而秦操想得更多。 他的目标是驰骋疆场。 若是在战场大杀四方,敌方统帅大惊:“此将之勇不下吕布。” 然后派人大喊:“来将可通姓名?” 秦操头戴草帽,杀得一身是血,骤然回头大喝:“吾乃草帽秦操。” “嘶~” 秦操眼前一黑。 画面“美”则“美”矣,但刘备一片好意,不好拒绝。 “多谢玄德公。” 收回飘飞的思绪,秦操接过草帽,随手扣在头上。 见此,刘备大喜,道:“若军师喜欢,戴坏了再找我。” 军师的草帽,他刘玄德包了! 眼神太过炙热,秦操直呼受不了,随即转移话题:“玄德公还有事?” “军师料事如神,”刘备听后大惊:“刚收到帛书,刘表生辰将近,邀请荆州官员赴宴。” 说着取出帛书。 汉朝纸张未普及,信一般写在白色织物上,称为帛书。 秦操一目十行看完,心中了然: “信中提到江东蠢蠢欲动,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经历过题海战术,论阅读理解能力,秦操自信不输古代人。 刘备面色一阵变幻,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 “正如军师所想,黄祖此次恐怕凶多吉少,我们何时动手?” “不急,”秦操决定稳一手,“要看刘表的反应。” 不用秦操解释,刘备深以为然点头:“军师言之有理,此乃谋定而后动。” 然后语气一转,又问:“如此一来,该不该赴宴?” 秦操咬牙:“去。” 得到肯定回复,刘备还不放心: “请军师同行,备方能安心。” 明明军师岁数不大,却总给刘备踏实感觉,恨不得一刻不离。 “自当如此。”秦操压了压草帽,掩藏抽搐的面部肌肉。 阿斗“黏人”的根源找到了。 原来是刘备遗传的。 突然有点理解诸葛亮心情。 面对恨不得吃饭、睡觉打报告的阿斗,真想掐死他! 第6章 秦操:弟弟,刘表救了你 翌日。 秦操交代关羽、张飞留守新野练兵,再命赵云领兵三百护送。 新野距襄阳百里。 快马加鞭,一日可至。 秦操沿途欣赏风景,一天的路程,硬是花了三天。 …… 襄阳城。 夜幕降临,州牧府。 白天一场大雪,屋脊吻兽盖上一层薄雪,俯瞰万家灯火。 府内鼓乐齐鸣,歌舞齐备,宾客陆续到场赴宴。 跪坐于主位的刘表,已过花甲之年,鬓角、胡须皆白,更像个和煦老人,不复当初单骑入荆州的豪气。 一边笑呵呵欣赏歌舞,刘表时不时向门外张望。 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笑容背后隐藏一分焦虑。 下首的蔡瑁注意到异常。 冷哼一声开口:“姐丈,今日是你生辰,邀请刘备赴宴,他却迟迟不到,真是好生无礼。” “许是大雪封路,耽搁了时间。”刘表面上一团和气,替刘备开脱。 见刘表如此包庇刘备,蔡瑁愈发不满,一张马脸拉得老长。 下一刻。 像是想到什么,蔡瑁大笑: “姐丈,我听说一件趣事。 刘备不知从哪知道卧龙,两次上门拜访,都被拒之门外,后来不知从哪找来一个黄毛小儿。 拜黄毛小儿为军师,可笑。” 畅快的笑声绕梁不绝。 受到笑声感染,依附于蔡瑁的大臣纷纷发笑。 刘表眉头一皱。 身为荆州之主,荆州大小事很难瞒过他。 所谓的“卧龙”自然听说过。 刘表出身世家大族,对这种包装手段再清楚不过。 更何况“卧龙”是他外甥女婿。 “卧龙”本事的确有,刘表却不以为然,认为手下谋士不输于人。 至于“黄毛小儿”,莫非比“卧龙”更厉害? 刘表沉吟许久,道:“或许此子有过人之处。” “可笑,”蔡瑁大声反驳,“黄毛小儿,毛都没长齐,难道在刘备眼中,黄毛小儿强于在座诸位?” 蒯良、蒯越兄弟二人面露不悦。 虽知道蔡瑁在挑拨离间,但心中像是有根刺,总归是不爽的。 就在这时。 “刘使君到!”门外仆从高声唱名。 声未落,人已至。 刘表立刻打起精神,定睛看向门外。 首先是刘备,老熟人。 然后是刘备身边的少年。 少年身高九尺,身着一件黑色束袖华服,外罩一件雪白鹤氅,右手按住腰间三尺长剑。 只一眼,刘表眼前一亮,暗道一声“容貌甚伟”。 刘备率先拱手行礼:“刘备拜见州牧大人。” “玄德不必多礼。”刘表指向左侧第一个座位,“请坐。” 刘备却站在原地没动。 刘表虽然上了年纪,并不代表他糊涂了,仍会察言观色。 随即看向秦操:“小友是何人?” 秦操正在观察宾客,听到刘表的问题,拱手回复: “在下秦操,在玄德公麾下暂代军师一职,见过州牧大人。” 刘表心中快速过一遍。 不记得大汉有秦姓家族,也就没放在心上。 看在刘备面子上,刘表挥手吩咐仆人为秦操准备酒席。 “且慢!” 蔡瑁不阴不阳道:“足下一无名望在身,二无家世,有何资格与我等同列一席。” “军师他……”刘备想开口维护。 秦操拦住刘备,“让我来。” “交给军师了。”刘备十分听话,找到座位坐下。 “军师小心。”赵云关心一句,站到刘备身后。 秦操一人一剑,站在众人视线中心,挺拔的身姿令人侧目。 现场沉寂下来。 有人皱眉,有人无声冷笑。 所有人都在等秦操回应。 良久,秦操淡淡道:“拔剑吧。” 平静的三个字,犹如一滴冷水落入沸油中。 瞬间点爆蔡瑁。 蔡瑁嘴巴张了张,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你说什么?” “我说拔剑。”秦操重复一遍。 说话间,只听铿锵之音响起,三尺青锋出鞘寸许。 烛火摇曳,照在秦操棱角分明的侧脸,忽明忽暗。 短暂沉寂后。 “噗~” 不知是谁笑出声。 蔡瑁脸色铁青,拍案怒喝:“狂妄!” 这人不是在笑秦操,而是在笑他蔡瑁! 秦汉文人风骨犹在。 一言不合拔剑是常有的事。 文人敢向武将拔剑,谁都要说赞叹一声“有气节”。 真当孔子带三千弟子周游列国,整天讲道上规矩吗? “军师宁折不弯,备深感佩服。”刘备眼中烨烨生辉。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云貌似从主公眼中看出星光。 “怕了?”秦操挑眉。 一股逆血涌入脑袋,蔡瑁掀翻酒案。 蔡勋按住蔡瑁,冷笑:“兄长何等身份,杀鸡焉用牛刀,让我来教训他。” 说着就要拔剑动手。 秦操懒得看蔡勋,神色漠然: “吾乃左将军军师,蔡瑁身兼镇南将军军师,你什么身份,也配和我动手?” 说完转向蔡瑁,吐出三个字:“拔剑吧”。 蔡勋愣在原地,脸涨成猪肝色。 好气啊! 而蔡瑁骑虎难下,咬咬牙,只能站出来应战。 “住手。” 刘表看了一会儿戏,此刻不得不出声制止: “今日是老夫大喜之日,怎可妄动刀兵,来人,给秦军师备酒席。” 有刘表强势插手,蔡瑁憋着一肚子火重新坐下。 秦操收剑归鞘,清冷的目光扫过蔡瑁,一字一句道: “老狗,刘荆州救了你啊。” “狂妄!”蔡瑁脑袋嗡的一下,抓住酒案又要掀翻。 酒案被蔡勋死死按住,“兄长,冷静啊。” 没再理会蔡家两兄弟,秦操来到刘备身边坐下。 刘备关心道:“军师翩翩君子,君子以理服人,切勿冲动伤身。” “无妨,”秦操淡定摆手,“对付这等宵小,就该施加雷霆手段,岂不知君子不重不威?” 以理服人、和男人舌战是诸葛亮该干的事。 秦操只负责和美女舌战。 和男人……不服来干! 宴会继续。 酒过三巡后。 刘表有了些醉意,看看左右,没看到想看的人。 于是询问蔡瑁:“老夫未看见黄祖,莫非你没通知?” 言语中毫不掩饰谴责之意。 “姐丈,明明是你……”蔡瑁火冒三丈,正准备解释。 一道冰冷目光扫过来。 第7章 江夏危机,援兵之争 目光的主人正是刘表。 蔡瑁火气顿时消退,语气生硬回复: “今天刚收到情报,孙权欲对江夏用兵,此刻黄祖整军备战,应该无暇来襄阳赴宴。” 刘表抚须的手一颤,浑浊的老眼露出几分焦急。 “消息是否属实?为何不早说?” 蔡瑁回道:“今日是姐丈生辰,不敢打扰姐丈。”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 刘表枯树皮般的手掌,轻轻一拍酒案,气急: “胡闹,军情紧急,岂能因老夫耽搁,暂且记下你的过错。” 说到这叹息一声,目光转向荆州群臣: “诸位,孙权进犯江夏,可有良策退敌。” 群臣尽皆无言。 如蒯良、蒯越等智囊,不难分析出真相。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其他没看透的人,一时不敢乱说。 秦操对此漠不关心,和刘备推杯换盏。 要不是看过刘表的信,几乎要被他精湛的演技骗过。 少顷。 刘表见无人发言,叹了口气: “孙权及其父孙坚,数次进犯江夏,黄祖皆战而胜之。 去年曹操派张辽进攻江夏,黄祖损兵折将,丢失两县之地。 黄祖尚未恢复元气,恐难应对孙权。” 一边说着,刘表悄悄观察众人神色。 看到悠然饮酒的秦操,视线顿了一下。 注意到视线,秦操抬头。 二人视线一触即分。 刘表目光停在蔡瑁身上,以商量口吻道: “老夫欲出兵相助黄祖,德珪意下如何?” 德珪是蔡瑁的字。 蔡瑁毫不犹豫表达反对:“荆州兵马不足,调兵救援黄祖,曹操趁虚而入又该如何应对?” 蔡勋在一边搭腔:“黄祖能征善战,江东鼠辈不是对手。” 话音刚落,突然“噗嗤”一声。 众人望向笑吟吟的少年。 刘备轻咳一声,问道:“军师何故发笑。” 秦操把玩着酒樽,反问:“玄德公怎么看江东?” 听到这个问题,刘备微微一怔,猜出秦操想法。 不由露出追忆之色。 “孙文台是虎将,其子孙策号称小霸王,孙权年少继承家业,父子三人都是英杰,绝非鼠辈。” 十八路诸侯讨董时,刘备见过孙坚本人,自然有发言权。 “鼠辈笑别人‘鼠辈’,可笑。”秦操不屑。 蔡瑁怒火噌噌上涨。 好不容易没有发火,道:“休要做口舌之争,只要你能抵御曹操,我愿领兵救援黄祖。” “这要问玄德公。”秦操看向刘备。 毕竟他是刘备的军师,不能越俎代庖。 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让刘备心中一暖,笑道: “军师可以自己做主,备承诺将三军交给军师,言出必行。” 秦操眸子微微晃动。 被人百分百信任感觉还不错。 “哆”的一声轻响,秦操轻轻放下酒樽,“拔剑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彻底引爆蔡瑁。 “欺人太甚!” 蔡瑁怒然拔剑出鞘,“真当我怕你不成,三番两次挑衅!” 秦操轻轻摇头,解释道: “非也,这不是挑衅,公平交易而已。 若是我技不如人,驻守新野抵御曹操绝无二话。 相反,你要是输了,需帮助玄德公守住新野,玄德公吃点亏,帮你解决江东‘鼠辈’。 所以……来单挑啊!” 此言一出,现场针落可闻。 一个军师不比谋略,一个劲“拔剑”找武官单挑。 虽然蔡瑁挂了个军师名号,但本职是武官,统率荆州兵马。 众人直呼长见识了。 压力给到蔡瑁这边。 到了这个地步,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一言为定!”蔡瑁没有请示刘表,直接答应。 黄毛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在这放肆,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刘表笑得眯起眼睛,道:“许久没这么热闹过,都是自家人,点到为止即可,不要伤了和气。” 说完吩咐仆人清理桌案,为两人腾出比斗场地。 片刻后。 秦操与蔡瑁就位。 “出手吧。”秦操一手扶剑,懒得拔剑。 蔡瑁握剑的手颤抖不止。 不是激动,而是气的。 于是也没客气,一剑刺向秦操胸口。 剑尖在秦操瞳孔中放大。 寒芒一闪而过。 紧接着金铁交加之音响起。 一柄剑旋转着飞出,深深扎进柱子里。 秦操淡淡道:“你输了。” 等蔡瑁回过神来,才发现手中剑无翼而飞。 另一柄剑近在咫尺。 三尺长剑锋芒逼人,皮肤传来刺痛的感觉。 显然不是做梦。 蔡瑁愕然张大嘴巴,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发生什么事了? 都没看清对方何时动的手。 不给蔡瑁开口机会,秦操挽了个剑花,“锵”的一声收剑。 “希望蔡将军言而有信。” 丢下一句话,秦操回到座位。 整个过程轻松写意。 谈笑间败敌而归,风采引来宾客频频侧目。 秦操恍若未觉,和刘备开玩笑:“玄德公,援军已然入瓮,回新野记得请在下喝酒。” 刘备反应极快,长舒一口气,似是如释重负,欣然应允:“一杯薄酒备还请得起,子龙也有份。” 赵云抱拳致谢:“多谢主公,多谢军师。” 三人旁若无人交流。 一些探寻的目光收了回去。 蒯良、蒯越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释然。 这时,刘表举杯高声道: “以出神入化之剑术,为玄德公解忧,秦先生真丈夫也,请诸位举杯为秦先生贺。” 在刘表号召下,众人纷纷举杯敬酒。 秦操欣然回敬。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唯有蔡瑁孤零零站在原地。 蔡瑁拳头捏得噼里啪啦,铁青着脸挤出一句话:“蔡某输了,愿领兵相助玄德公,家中还有事,不能久留,告辞。” 冲刘表抱拳示意后,蔡瑁匆匆离开。 蔡勋如坐针毡,不久离席而去。 “兄长,等等我,”蔡勋在州牧府门外追上蔡瑁,“他们说的帮手是何意思?” 蔡瑁正愁无处发泄,一巴掌糊得蔡勋转了个圈。 “蠢货,我们被耍了,新野直面宛城威胁,姓秦的好算计,骗我北上帮刘备守新野。” 蔡勋捂着肿起的左脸,听到真相后气急败坏: “好一个奸诈之辈,兄长万万不能援助新野,惹怒曹丞相……” 话还没说完,又是清脆的一“啪”。 蔡勋右脸也被打肿。 一左一右正好对称,彻底变成猪头。 “你找死不成?”蔡勋瞪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管好你的嘴。” 蔡勋惊恐点头。 担心蔡勋再犯浑,蔡瑁不得不作出解释: “有姐丈盯着,新野不得不去,否则就会落人口实,于我等不利,为今之计只能拖延,至于那个秦操……” 蔡瑁眼神杀意一闪而逝。 “这笔账迟早要算!” 第8章 争取募兵权,然后是贤者时间 外面蔡瑁、蔡瑁兄弟心情惨淡。 宴会现场其乐融融。 刘表顺水推舟,让赵云坐到蔡瑁空出的座位,又一声令下,接着奏乐,接着舞。 酒过三巡。 刘表解决一桩心事,此刻兴致高昂,枯瘦手指轻敲酒案,轻哼曲赋附和歌舞。 自入荆州以来,刘表深知荆州世家势力盘根错节。 能坐稳荆州,他作出许多妥协。 想要继续稳定荆州,黄祖绝不能有失。 黄祖桀骜不驯,难以节制。 如此,就有一支听调不听宣的军队,游离于襄阳之外,荆州世家不得不投鼠忌器。 念及此处,刘表愈发快意。 突然诗意上头,当场作赋一首。 群臣交相称赞。 宴会气氛被推向高潮。 下首。 秦操静静看着群魔乱舞,剑眉下双眸浮现一抹笑意。 曹操在北、江东在东,荆州腹背受敌。 群臣不思退敌,还有心情宴饮。 搁这隔江犹唱后庭花呢! 好在和秦操没关系。 一旁,刘备愁眉不展,却看军师一脸灿烂笑容。 忍不住问道:“军师在想什么?” 秦操咂咂嘴回味,“此酒甚好,若翼德在此,少说狂饮三大盏。” 闻言,刘备脸色古怪。 “军师严令军中禁止饮酒,为将者触犯,一年不能领兵作战,三弟现在滴酒不敢沾。” “无妨,”秦操轻轻摇头,“带一壶回去,让翼德过过眼瘾。” 刘备顿时哭笑不得。 似乎已经看到,三弟委屈巴巴干瞪眼了。 隔空欺负完张飞,秦操继续观赏歌舞。 看多了现代辣舞,再看汉朝古典舞,别有一番韵味。 酒过三巡。 气氛烘托的差不多,刘表再次开口: “玄德,据老夫所知,你兵马不足五千,尚且不能抵御曹操,再分兵支援黄祖,可有为难之处?” 刘备心中一动,面上装出忧虑之色。 忧虑很快被坚定取代,语气深沉: “江夏关于荆州存亡,备深受兄长大恩,能为兄长分忧,消耗些许粮草不足为道。” 刘备越说“不足为道”,刘表越不能当真。 沉默思索片刻后,看向蒯良: “子柔,荆州粮草可充裕?取十万石交予玄德。” 十万石? 蒯良两指抚须,闻言手一颤,差点把胡子扯下来。 普通士兵一个月吃三石。 十万石粮草,能供给三万大军一个月。 刘备五千兵马能吃半年。 蒯良皱眉斟酌道:“荆州带甲二十余万,粮草捉襟见肘,十万石实在拿不出,三万石如何?” “三万石粮草太少,玄德有其他要求一并说吧。”刘表难得大方一回。 白拿三万石粮草,刘备当然不会反对,反而十分开心。 在回应之前,下意识用眼神询问秦操。 “咳咳~” 秦操轻咳一声,手指沾酒,在酒案上写了一个“兵”字。 刘备恍然大悟。 当即一脸肉痛表情,拱手道: “三万石粮草足够,可惜小弟兵马训练不足,大战过后恐会损失惨重,不知剩下多少。” 刘表眯眼望着刘备,心知这是在找他要兵。 无需刘表回答,蒯良一句“需要防备曹操”,把刘备堵回去。 殊不知正中秦操下怀。 秦操随手抹去“兵”字,淡淡道: “五千兵马取胜足矣,战后请准许玄德公在江夏募兵,补足损失的兵马。” “仅此而已?”刘表有些惊讶。 秦操颔首:“仅此而已。” 一问一答,内容相同,语气千差万别。 刘表以为秦操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是募兵。 江夏久经战事,在户人口二十五万左右,即便刘备军队全打光,补足五千人轻而易举。 没多想,刘表欣然应允。 似是想起什么,又有些好奇: “秦先生胸有成竹,莫非已有退敌之策?” 蒯良目光一凝,侧耳作倾听状。 “不敢说胸有成竹,”秦操自信洋溢,“关羽、张飞、赵云皆是万人敌,吾亦略通武艺,败孙权易如反掌。” 简单地说,打穿孙权就行! 刘备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复而又欲言。 盯着军师侧颜,最后忘了该说啥。 军师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 或许是少年人心性未稳,等经历一多就沉稳了。 刘表嘴角抽了抽,回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战场刀枪无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秦先生应当坐镇后方,冲锋陷阵乃武夫职责。” 秦操不屑置辩。 哪怕身为军师,也阻挡不了他向往战场之心。 时间会证明一切。 因为秦操不合身份的话,气氛有些冷场。 群臣指指点点。 秦操面色平静,懒得搭理。 “几哆嗦”打完,赴宴目的全部达成,然后是贤者时间。 当然,现场不缺清醒的人。 蒯良和蒯越一通眼神交流,没有因为年龄小瞧眼前少年,心中升起警惕。 …… 时间快速流逝。 转眼已至深夜。 宴会进入尾声,众人齐声恭贺刘表生辰,然后各自散去。 一位文士路过秦操身边,拱手打招呼: “秦先生若有空闲,可与玄德公过府一叙,在下扫榻相迎。” 打完招呼,文士大步离去。 两人交错而过,秦操感觉袖子里多出一样东西。 接下来,刘表单独留下刘备说话。 地点选在卧室。 两个糟老头子闺房夜话,秦操不想参与,和赵云站在门外聊天。 不过片刻。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靠近。 赵云认识两人,抱拳行礼:“见过两位公子。” 闻言,秦操来了兴趣。 在荆州能称公子的,只有刘琦、刘琮二人。 “两位公子好。”秦操拱手走个形式。 刘琦年过三十,上颌两撇八字胡,与刘表有七八分相似。 刘琮胖乎乎脸庞子,一看就是“地主家”很受宠的孩子。 “琮见过秦先生、赵将军。”刘琮礼貌回礼。 刘琦则慢了半拍。 怪不得刘琮更受宠,任何人的第一印象,肯定是刘琮更好。 相互打完招呼,刘琦、刘琮进入刘表卧室。 不知过了多久。 “父亲请秦先生、赵将军入内。”刘琮去而复返。 秦操嘴角一抽,“子龙,打个赌,肯定是玄德公的意思。” 赵云一脸懵。 想起主公最近举动,好像真有这个可能。 明知道会输,赵云仍然点头,“好,云相信军师。” “走。” 秦操拍拍赵云肩膀,一前一后走进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是居处外室,与睡觉地方一墙之隔。 “军师快请坐。”刘备急忙拉着到身边坐下。 第9章 陪太子读书?没兴趣 不出所料,看刘备迫切模样,便知是他的主意。 秦操不能掐,更不会算。 只猜到刘备可能有麻烦,其他一概不知。 落座后,刘备向秦操介绍: “这两位是景升兄的公子,军师应该见过。” 秦操顿时了然。 恐怕问题出在刘琦、刘琮身上。 刘备用商量的口吻问道: “两位公子业已成年,景升兄希望他们到军中历练,参与江夏和江东的战事,军师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不如何! 秦操一万个不愿意。 说的好听点,刘表望子成龙,期望两个儿子有所成就。 难听点,这是找保姆呢。 把刘琦、刘琮带在身边,要分心保护他们,还要花时间教导。 有这个闲工夫,看几册《左氏春秋》,找个机会求死不香吗? 再往深了想。 把两个儿子塞到刘备帐下,也有可能是监视。 刘备何等精明,所以才会为难,请秦操拿主意。 秦操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不能再想了,再想头就要秃了。 勾心斗角伤头皮,为了保住发际线,必须尽快找亮子接盘。 深吸一口气,秦操出言提醒: “州牧大人适才说过,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战场刀枪无眼,二位公子一旦有失,悔之晚矣。” 刘备闻之大喜。 等的就是这句话。 同样的话,当事人说,远比外人说有效果。 “此言大善!” 刘备一脸正色,“兄长的谆谆教诲,备犹记在心,二位公子谦谦君子,不可与武夫为伍。” 君臣二人配合默契,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委婉拒绝刘表。 刘表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 “老夫自知时日无多,两个不肖子至今一事无成。 身后事悬而未决。 就当玄德成全为兄,至少扶持一位,带入军中历练。” “嘶~” 霎时,室内好似刮起阴风。 刘备谨慎地瞥了眼屏风后,再看刘表腰间玉玦。 “鸿门宴”给老刘家留下极大阴影。 当时只要项羽点头,范增即刻摔玉玦为号,刀斧手冲出,乱刀把刘邦剁成肉泥。 刘表的话同样危险。 若是刘备作出选择,变相说明他看好这位公子,被迫参与继承人之争。 背后隐藏着腥风血雨。 刘备袖中的手悄然攥紧,犹豫着要不要做决定。 就在这时。 秦操平和的声线出现在耳畔。 “玄德公将三军托付给在下,在下需为士兵负责。 请恕在下才疏学浅,调兵遣将都不会,更别提分心照顾公子,请州牧大人另寻高人。 在下不胜酒力,告辞。” 说完起身便走,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而秦操一番话如春风化雨,抚平刘备心中焦躁不安。 左右为难境地瞬间豁然开朗。 刘备连忙拱手告罪:“军师向来宁折不弯,无意冲撞兄长。” 说着吩咐赵云:“子龙,快让军师回来道歉。” 赵云清秀的脸上满是疑惑。 “不必,”刘表摆摆手,眼中透露出唏嘘之色,“人不轻狂枉少年,老夫也年轻过,不怪秦先生,是老夫强人所难,夜深了,玄德回去休息吧。” “兄长也早些休息。”刘备躬身拱手告退,匆匆去追赶秦操。 待刘备、赵云离开,刘表又挥手让刘琦、刘琮回去。 室内一片死寂。 烛火忽明忽暗。 刘表沉默着坐在案前,骨瘦如柴的身体,在屏风上投下一道阴影。 阴影笼罩下,仙鹤展翅欲飞,头顶“丹红”殷红似血。 …… 另一边。 刘备越走越快,嫌不够快,改走为小跑,最后一路狂奔。 连赵云都差点追不上。 畅通无阻跑出州牧府后,刘备慌忙四处寻找秦操。 终于找到那道挺拔身影。 寒风凛凛,少年手按配件,白色鹤氅随风而动,飘然若仙。 刘备心底大石头落下。 随即又担忧道:“军师驳了刘表面子,刘表表面不说,心中定然不满,军师不可不防。” 秦操轻轻摇头,不以为意: “刘表与我非亲非故,是否开心与我何干?其次,我不在刘表麾下效力,何必委屈自己?” 不排除刘表报复的可能。 秦操今晚大开眼界。 能在史书中留名的,果然没有几个是庸人。 刘表能牧守一州,不是靠哭、靠求饶,绝非良善之辈。 秦操在分析刘表,刘备却在分析他。 那句“不在刘表麾下不必委屈自己”,深得刘备心思。 也就是说,在麾下就能委屈自己? 刘备眼眶微微一红,“军师以诚待我,又担着得罪刘表风险,让我跳出继承人之争,备……” 说话间,故技重施,抓住秦操衣袖。 “备千言万语,只恨一时无法说完,不如今夜来房中……” 秦操眉头一挑,断然拒绝: “且慢,兵贵神速,今晚别睡了,趁夜过江回新野,然后发兵江夏。” 刘备有些错愕,“这么急?” “很急,”秦操边走边说,“荆州本就腹背受敌,继承人又未决,可谓内忧外患,迟则生变。” 闻言,刘备也知道事态紧急。 立刻做出安排:“子龙,你去集结护卫。” “诺!”赵云抱拳领命。 “军师稍等,我去求一道手谕。”刘备笑容有些僵硬。 襄阳城夜间城门落锁,出城必须有刘表或蔡瑁手谕。 不可能找刘表。 只剩下蔡瑁这个选择,刚和蔡瑁闹矛盾,现在找他估计被嘲讽。 “且慢。” 秦操叫住刘备,“手谕我有。” 在刘备呆滞的目光中,秦操取出一块木牌丢过去。 刘备接住木牌,定睛一看,正是刘表的手谕。 秦操没解释来历,刘备也没多问。 两人上马奔向城门。 路上与赶来的赵云汇合。 抵达城门时,出示刘表手谕成功出城。 黎明时乘船过江,天亮后上岸短暂休息后,快马加鞭赶路。 两天后,新野城出现在视线中。 去时花了三天,回程只用了两天不到。 一行人风尘仆仆进城。 来不及休息,秦操来到军营,召集军中将校举行军议。 第10章 发兵一千,号称五千 秦操开门见山。 “江夏即将遭到江东进攻,刘表委托玄德公,发兵救援黄祖。 按照当初的谋划,这将是取江夏的最佳时机,时不待我。” 刘关张三人自不必说。 赵云在回来路上,也从秦操口中得知。 孙乾、简雍等人一头雾水。 于是秦操简单复述。 两人虽心惊,仍能保持冷静,只是目光多了份敬重。 张飞早就等不及了,扯着破锣嗓子大喊: “小秦先生,别啰嗦了,某天天练兵,做噩梦都是前后左右,再不开战蛇矛快生锈了。” “练出多少人?”秦操问道。 张飞大黑脸迅速蹿红,抓了抓头发懊恼道:“一千!” “嗯?”秦操挑眉。 张飞咬牙:“五百!” 秦操似乎没听清,“多少?” 张飞瞬间蔫了,霜打的茄子一般,竖起一根中指,“一百。” “三弟,你……”刘备恨铁不成钢。 自家三弟表现差,刘备觉得脸上无光。 有心替张飞求情,又担心有损碍秦操权威,索性选择旁观。 “翼德这段日子滴酒不沾,吃喝都在营中,练出一百人令行禁止,具备精兵雏形。”关羽站出来解释。 张飞眼含热泪,“二哥。” 关键时刻,还是二哥关心他。 “稍安勿躁,”秦操面带淡笑,“没说不让翼德出战。” “真的?” 张飞上一秒还含着泪,下一秒把眼泪憋回去,咧开大嘴放声大笑:“某就知道小秦先生公正。” 笑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秦操揉揉耳朵,作出安排: “当初说过练出多少兵,就能统领多少兵,一百人不多不少,翼德领一百人负责开路。” 开路? 这不是先锋嘛! 张飞大眼珠子一转,立马抱拳领命。 被他这一闹,军议气氛轻松许多。 关羽卧蚕眉微蹙,发现一个问题。 开路先锋遇山开山,遇水搭桥,为主力扫清障碍。 是故,先锋数量与主力挂钩。 一百人的先锋,说实话,有存在的必要嘛? 好奇心驱使下,关羽问道:“子御准备出兵多少?” 秦操吐出一个数字:“一千。” 这个数字显然不合理,不等别人提问,秦操将计划和盘托出。 “此番赴宴最大成果,是刘表准许我军战后补充战损。 虽出兵一千,可对外宣称‘五千’,战后无论战损多少,都说全军覆没,可在江夏募兵五千。 新野还剩四千兵马,待两处兵马合而为一,便能组织起一万大军。” 对现代人来说,这是一道小学生都会做的算数题。 可对古人来说略显麻烦。 张飞摊开蒲扇般大手,十根手指鬼畜抽动,试图验算一遍。 “一千、两千……四千,还有五千……九千……” 嘀嘀咕咕半天,张飞似是喝了一坛美酒,美得龇牙咧嘴: “小秦先生,人无完人,你算学不行的缺点,某不会往外说。” 说到最后,刻意抬高音量。 众人齐翻白眼。 秦操懒得说废话,“云长,这一千人你亲自统率。” 遍观刘备手下,也就半路出家的关羽,有排兵布阵之能。 秦操有自知之明。 攻打江夏的江东将领,极有可能是“美周郎”周瑜。 而他只读了几天兵书,想和周瑜拼统兵能力,做梦呢。 别到时候一千人杀入战场,反被周瑜调兵遣将干碎。 自己想寻死,但不能连累无辜。 “关羽领命。”关羽沉着抱拳,退回原来位置。 兵力安排到此为止。 毕竟一千人也玩不出花来。 然后是后勤问题。 秦操任命糜竺为监粮官,糜芳为护粮官。 糜家兄弟是有钱人,刘备的粮草全靠两人供应。 两人拱手领命。 “军师,赵云请战。” 眼看大家都有任务,赵云坐不住了。 秦操对赵云早有安排。 “子龙领一千人留守新野,余下三千人交给周仓、简雍。” 此言既出,满座皆惊。 不过有前面的谋划打底,众人相信秦操必有后话。 好在秦操没让他们失望。 “新野留下一千已是极限,多出的三千人,必须隐藏起来。 隐藏之地首选深山,一则深山多匪寇,剿匪锻炼实战,二则便于隐秘向东行进,最后在江夏汇合。” 秦操这样一解释,众人再无疑虑。 周仓山贼出身,熟悉山中环境。 简雍是刘备发小,早早投靠刘备,忠心毋庸置疑,还能随机应变。 周仓、简雍对视一眼,上前一步接下任务。 至此,军议差不多结束。 秦操望向最后一人——刘备。 终于轮到自己,刘备压下心中激动,“请军师吩咐。” 秦操平静点头,“玄德公任务最重,需留守新野,配合子龙守城,并安抚城中百姓,随时准备迁移。” 还没开战便想到战后,这是何等自信! 受这种自信影响,刘备郑重下拜,“备定不负军师所托。” 两人目光交汇,相视一笑。 下一刻。 秦操笑意一收,一手按剑柄,一手托起大印,清冷目光扫过众人。 “此战关乎存亡,希望诸位勠力同心,助玄德公成就大业。” 刘备再度拜下,“备在此拜托诸位。” “主公!” “大哥!” 众人情绪顷刻点燃。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 半个时辰后。 众人回去做出征准备。 秦操空闲下来,总算能休息一会儿。 又要动脑子坑人,又要忙着组织大军,真不是人干的事。 刚躺上床,帐帘被掀开。 刘备去而复返,捧着一个香炉。 “备观军师神色疲惫,特找来香炉一只,此香有安神助眠之效。” 一边说着,刘备点燃香炉。 青烟袅袅而上,帐内弥漫起温润的清香。 “多谢玄德公。”秦操点头致谢。 闻言,刘备笑容满面,“不打扰先生休息,告辞。” 待脚步声远去,秦操躺回床上。 床又硬又冷,盖上被子也没用,冻得难以入睡。 心道刘备不懂事。 送啥香炉啊,送个暖床的啊! 谴责了一会儿刘备,心思又飘到江夏。 如无意外,应该打起来了。 若真是周瑜亲至,黄祖肯定顶不住,很快会崩盘。 想到很快能和周瑜交手,秦操体内血液沸腾起来。 排兵布阵他不行。 单枪匹马周瑜不行。 战场瞬息万变,定要找机会捅周瑜屁股一枪。 第11章 甘宁叛黄祖,夜袭 三日后。 席卷荆州全境的大雪停下。 雪后初晴,积雪渐渐消融,山峦显出翠绿之色。 道路随之变得通畅。 本该是好事,在一些人眼中却是坏事。 江夏郡。 夏口。 一座雄伟水寨依水而建。 水寨四角竖起箭楼,墙上士兵往来巡逻不绝。 一个中年男子登墙眺望,远处水天一色,水面平静无波。 时近中午,暖风猎猎。 吹在中年男子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遍体生寒。 中年男子正是黄祖。 “射儿,有消息了吗?”黄祖问道。 身后的黄射脸色铁青,“刘表说新野与江夏最近,让刘备来救援,刘备算什么东西……” 越说越烦躁,黄射一拳打在墙上。 有其子必有其父,黄祖国字脸上同样显出怒容。 “从新野过来至少需十日,刘备带的废物,只怕要半个月。 半个月,来给老子收尸嘛? 匹夫误我!定是襄阳鼠辈见我日益强大,故意见死不救。” 咆哮声在水寨回荡。 士兵噤若寒蝉。 黄射又气又急,“父亲,刘备指望不上,该如何是好?” “慌什么?” 见自家儿子慌神,黄祖瞪了他一眼,“江东有何惧哉?前两次为父一人便能胜之,这次也不需要援军。” “收尸”只是赌气说法。 水战十分复杂,不是看到地图上有河岸线,就能随便登陆。 夏口位于江沔交汇之处,掌握夏口便掌控长江中游水运交通,还能把控夏水和汉水航道,可辐射襄阳、江陵。 江夏之所以兵家必争,夏口起绝大部分作用。 黄祖在夏口筑水寨,打退江东多次进攻,现在仍有自信。 似是想起什么,黄祖突然道: “苏飞,我自认待甘宁不薄,又有你举荐他为邾长,昨日听说甘宁跑了,你有何话说?” 被叫到名字的苏飞一愣。 刚想解释,黄射冷笑一声: “甘宁桀骜不驯,数次顶撞父亲,儿观之是养不熟的狼,只怕已投江东孙权。” 黄祖闻之大怒:“好胆!苏飞识人不明,拖下去杖责八十。” 话落,士兵押着苏飞离开。 少顷,惨叫声传来。 一众同僚只顾看戏,竟无一人出来求情。 …… 转眼又是两日。 黎明时分。 黄祖睡得正香,突然帐外传来惊慌失措喊声。 “父亲,江东打过来了!” 黄祖瞬间惊醒。 还以为江东趁他不备袭营。 随即一脚踢开被子,慌忙套上铠甲,拔剑冲出大帐。 营中一片寂然。 没听到喊杀声,也没有想象中的袭营厮杀。 黄祖提剑茫然四顾。 将士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黄祖反应过来,自己被儿子的反应吓到,闹了个误会。 提剑的手微微颤抖,恨不得一脚把逆子踹回娘胎。 “你在狗叫什么?”黄祖强压怒火,把剑插回剑鞘。 黄射缩了缩脖子,“父亲,孩儿看到江上帆影重重,应该是江东战船。” “走,去看看。”黄祖快步登上墙头。 放眼望去,江面帆影绰绰。 对岸不知何时建起水寨,远远的便能看到轮廓。 好快! 黄祖心中暗暗吃惊,同时松了口气。 敌方动作很快,却不急于进攻,证明敌方对进攻没把握。 “敌方统帅是谁?”黄祖询问黄射。 黄射摇了摇头,“不知道。” “废物,”黄祖吐了口唾沫,“除了吃喝嫖赌,你还知道何物?” 黄射快三十的人,被骂得哼都不敢哼一声。 突然,余光瞥到一样东西。 黄射急忙指着江面大喊:“父亲快看,有船过来了。” 黄祖顺着所指放心望去。 果然有一艘小船,准确的说是走舸飞速接近水寨。 不过片刻,走舸停在水寨下。 船首一人帽插锦鸡尾,铠甲外斜披一件锦袍,不惧严寒,孔武有力的双臂裸露在外。 见来者如此卖相,黄祖一眼认出对方。 黄祖拳头攥紧,道:“甘宁小儿,你竟敢投靠江东。” 甘宁嘴角露出嘲讽笑意。 “你和刘表看不起我,我又何必为你们卖命,废话不多说,奉大都督之命,前来下战书,箭来。” 手下递上弓箭。 甘宁轻松拉弦如满月,无需瞄准松开手。 “蒸”的一声轻吟。 箭支离弦而出,射中黄射头盔上红缨。 红缨缓缓飘落。 黄射后知后觉,惊恐大叫。 “我们走,哈哈……” 甘宁畅快大笑,下令走舸返航。 走舸远去,笑声久久不绝。 黄祖脸黑成锅底,拔出插入墙内的箭,取下裹在上面的帛书。 帛书乃周瑜亲笔所书。 一封中规中矩的战书,邀请黄祖出寨一战定胜负。 “幼稚。” 黄祖看完冷笑,随手把帛书丢进旁边的火盆。 帛书顷刻换作灰烬。 “周瑜派甘宁激我出寨,定是惧夏口水寨坚固,真当我是三岁孩童?” 黄祖看穿周瑜心思,大手一挥,“传令下去,坚守不出!” 命令很快传下去。 而甘宁走后,对岸不再有动静。 黄祖吩咐黄射加强巡视,回到帐中休息。 夜幕降临。 水寨中士兵陆续进入梦乡。 仅剩巡夜士兵警戒。 直至深夜,如水般沉寂的水寨突然沸腾,喊杀声震天。 黄祖又一次惊醒。 无需逆子提醒,便知敌人真杀来了。 等他披甲冲出大帐,正好听到甘宁的猖狂笑声。 “黄祖,小爷明晚还来找你。” 甘宁杀光拦路士兵,带着手下从容坐船离去,留下一片狼藉。 黄祖眼中浮现刺骨杀意,“甘宁,吾必杀汝!” 第二天,黄祖紧张备战一天。 可甘宁没来。 第三天、第四天依旧没等到。 等第五天稍微懈怠,甘宁率领百人夜袭杀入水寨。 十天内,如此重复数次。 甘宁次次精准把控时机,黄祖军身心俱疲、人心浮动。 “快去新野催援军。” 终于,又一次被夜袭后,黄祖派人去新野求援。 殊不知援军近在眼前。 第12章 秦操:拿这个考验干部 几十里外竟陵县。 夕阳西下。 村中炊烟袅袅。 村妇站在家门前呼喊孩童。 乡野阡陌之间,几个梳着总角的孩童追逐嬉戏。 突然,马蹄声骤起。 黑脸环须大汉策马而来,身后上百骑兵紧紧相随。 孩童停下嬉戏,清澈的目光透露出好奇。 “小孩,这是何处?” 环须大汉勒马,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可那张满是肌肉的脸,不笑还好,一笑堪比鬼神。 当初吓哭一个女童。 环须大汉正是来打前哨的张飞。 看到女童吓哭,张飞顿时不知所措,蒲扇般大手挠了挠头。 哭声很快引来村中大人。 村老拄着拐杖,被两个妇人搀扶着,哆哆嗦嗦求饶: “这位好汉,村中青壮被太守大人征走,粮食也交了,请好汉高抬贵手,放过村中老小吧。” 说完就要给张飞跪下。 看情况,竟是把张飞当成山贼、土匪。 这不是侮辱他嘛! “放屁,某要粮作甚!”张飞瞪眼爆喝一声。 这一声吓得村佬差点跌倒。 张飞额头青筋狂跳,不好对老幼妇孺动粗,派人请示刘备。 一刻钟后,地面微微颤动。 夕阳橘黄色光晕洒下,地平线出现数面旗帜。 千人大军潮水般涌来。 场面勾起村中老幼不好回忆,一个个神色大变。 大军数息而至。 “全军止步,田间扎营,埋锅造饭,往夏口方向派出斥候。 不得骚扰村民,违者斩!” 秦操有条不紊下达指令。 随着指令传达,大军快速分散,在田间扎营。 安顿好军队,秦操趋马来到村民面前。 “小秦先生可算来了,他们把某当成抢粮的山贼。”张飞对秦操大吐苦水。 秦操微微一笑,“谁让你长得凶。” 张飞听后脸更黑。 长得凶又不是他的错。 “噗通~” 村老突然跪下,满是老年斑的脸上泪水决堤,道: “将军开恩,老朽眼瞎,把你们错认成山贼,老朽该死啊,请将军放过村中老小。” 一边哭诉,村老脑袋就要磕下。 让老大爷给自己磕头,秦操受到的教育不允许。 秦操跳下马背,双手扶住村老肩头,强行把他拉起来。 接着组织语言安抚村老: “我们是刘皇叔的军队,不是外面来的乱军,老丈不必害怕。” 村老立时抖擞精神,迫切问道:“是那位新野的刘皇叔?” “是的。”秦操点头承认。 想法得到确认,村老激动向村民大喊:“大家不要怕,他们是刘皇叔军队,刘皇叔是好人。” 有村老帮忙宣传,村民躁动的心渐渐平复,然后各回各家。 是夜。 秦操在帐中秉烛夜读。 手中一卷《左氏春秋》,几天来快被他翻烂了。 不说收获满满,也是小有收获。 “军师,有两个村民求见。”一名士兵站在帐外通报。 秦操放下竹简,“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 村老捧着竹篮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村妇。 见此情景,秦操眉头一挑。 什么意思? 拿这个考验干部? 一念至此,再看村妇相貌,面色蜡黄,皮肤粗糙,典型的庄稼人。 秦操不动神色开口:“老丈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 “刘皇叔不在?”村老小心翼翼询问。 秦操回道:“不在。” 村老瞬间从希望变成失落。 听闻刘皇叔仁德,他和村民们一番合计,用仅剩的粮食,做了一顿饭送来,希望能得到救助。 至于同行村妇……不足为外人道也。 没想到刘皇叔不在。 望着面前的少年,村老踌躇良久。 根据他毕生经验,少年在军中地位不低,估计是个将军。 于是双手捧起竹篮,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村民们做了些饭菜,请小将军不要嫌弃。” 对方一系列表情变化,秦操全看在眼里,语气淡淡: “老丈喊我将军,我很开心,但那个‘小’字,我不喜欢。罢了,老丈有心了,去接过来。” 士兵接过竹篮放到书案上。 秦操扫了眼竹篮,里面有一盘“饼状物”。 拿起一块捏了捏。 硬度堪比石头,表面粗糙如砂纸,能看到土和麦麸颗粒。 先不说能不能咬动,吃下去不闹肚子的肯定是铁胃。 盯着“饼状物”看了会儿,秦操眯眼看向村妇,“这位是?” 村老老脸一红,“是老朽儿媳。” 儿媳? 玩这么大嘛。 秦操心里一突,“找我何事?” 村妇看着竹篮咽了口口水,艰难移开目光,说道: “我有消息告诉小……将军。” 想到对方不喜欢“小”,村妇连忙改口。 原来是个误会。 你个糟老头脸红个鬼! 秦操嘴角抽搐一下,“有什么事说吧。” “我昨天在河边洗衣,一个当兵的骑马路过,看他穿的衣服,好像是江东那边的。”村妇语出惊人。 秦操皱眉,“你确定?” 村妇小鸡啄米般点头,“当年孙太守打太守大人,村子里都见过江东的兵。” 村妇的话有些乱,秦操梳理后推测“孙太守”是孙坚。 因为孙坚做过长沙太守。 若村妇的话为真,她看到的江东兵,可能是周瑜派出的斥候。 斥候跑到竟陵县,可见渗透程度极高,往深了想,自己的一千人,迟早会暴露在周瑜眼中。 不愧是“美州狼”啊! 差点让秦操“出师未捷身先死”。 念及此处,秦操吩咐士兵请关羽、张飞前来议事。 作为情报的谢礼,又命人给村老家中送十袋粮食。 翁媳二人千恩万谢离开。 “果然,仁义之名有大用。” 望着竹篮里的“饼状物”,秦操嘴角微微上扬。 要不是刘备仁义之名在外,村老不会来送饭,村妇不会跟来。 盏茶功夫后。 关羽、张飞一前一后抵达。 “咦?有好吃的!” 张飞一进来,看到竹篮里的食物,伸手就去拿。 秦操笑呵呵没有阻拦。 “嘎嘣”一声脆响。 张飞咬下一口,眼睛亮了,“这东西挺有嚼劲,磨牙够劲儿。” “喜欢就好,留着路上慢慢吃。”秦操把竹篮放进张飞怀里。 张飞停下咀嚼,打了个冷颤,“感觉你想害我。” 秦操笑得很开心,“翼德乃是我至爱亲朋,怎忍心加害你,现有紧急任务一个,非翼德不可。” 第13章 此营中可有乐妓否? 与此同时。 夏口水寨。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 黄祖持剑立在水寨前,吹着冷冽的江风,颇有扬眉吐气之感。 今夜甘宁故技重施,趁黄祖松懈夜袭。 前几次夜袭,甘宁一击即走。 不论成败,达到袭扰目的即可。 这一次,黄祖故意装作不敌,诱敌深入,甘宁因数次胜利,有些轻视黄祖,发现上当为时已晚。 最后以损失十几个弟兄,且自身轻伤为代价,才杀出重围。 “可惜未能活捉甘宁。”黄祖咬牙。 黄射赶紧奉上马屁:“父亲妙计败甘宁,打得甘宁丢盔弃甲,定然不敢再来袭击水寨。” “有道理,”黄祖收剑归鞘,“这里交给你清理,为父回去休息。” 为了警惕甘宁夜袭,黄祖最近就没睡过好觉。 如今大败甘宁,总算能松口气。 把清理工作交给黄射,黄祖仰天大笑而去。 “请父亲好好休息。”黄射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这一夜,黄祖睡得很香。 翌日。 天刚蒙蒙亮,黄祖正搂着两个小妾睡觉。 突然外面传来惊呼:“父亲,大事不好。” 多日来受到甘宁骚扰,黄祖先入为主以为甘宁夜袭。 猛的睁开眼睛,推开怀中两具滑腻的身体,来不及穿衣披甲,光着脚提剑冲出大帐。 “儿郎们,随我杀贼!” 为了鼓舞士气,黄祖举剑高呼。 然而,久久未得到回应。 四周空荡荡,水寨静得吓人。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挂空挡的下身有点凉。 “逆子安敢如此!” 黄祖哪还不知道又被耍了,怒喝一声,飞起一脚踹飞黄射。 “父亲,援兵来了。”黄祖捂着脸急忙解释。 黄祖这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脸大汉,面相凶恶,正瞪着眼看着父慈子孝的一幕。 “两位继续。”张飞咧嘴大笑。 这一笑,嘲讽瞬间拉满。 “汝是何人?”黄祖厉声喝问。 张飞扣了扣鼻子,弹出一个“小球”,有些不耐烦。 “某姓张名飞字翼德,左将军刘备帐下先锋,小秦先生派我来支援江夏。” 一听是援军,黄祖眼睛一眯,“你来得真是时候。” 前脚刚打跑甘宁,后脚张飞就来支援,很难不让人怀疑。 “谢谢夸奖。”张飞欣然接受。 这人听不出好歹吗? 罢了,有援军总比没有好。 黄祖自我安慰一番,问道:“你带来多少兵马?” “一百。”张飞竖起中指。 黄祖瞳孔微微一缩。 侧头用眼神示意黄射,得到一个肯定回应。 这厮真的只带来一百人! 不等黄祖爆发,张飞鼻孔朝天大声以吩咐口吻道:“别愣着了,某跑了一夜饿得慌,快准备酒菜。” 记得小秦先生临行前,嘱咐他见到黄祖必须嚣张。 想了想,好像还不够嚣张。 于是又补充:“酒要陈年美酒,别拿马尿充数,此营军中可有乐妓?给某来十个,不……来一百个!” 见张飞气焰如此嚣张,黄祖神色一阵变幻,最后定格在笑脸。 “张将军远道而来,黄祖自当好酒好菜招待,来人,请张将军下去休息。” “哈哈,多谢。”张飞拍拍黄祖肩膀,一副你很懂事表情。 而后大笑着离去。 直到笑声彻底听不见,黄祖脸上笑容褪去,讥讽取而代之。 “此等有勇无谋、嚣张跋扈之辈不足为虑,若周瑜来攻,让他出寨迎战,最好死在战场。” 在黄祖眼中,张飞已是死人。 这时,黄射冷不丁插嘴:“一百个乐妓怎么办?他可真猛。” 语气酸溜溜的。 一百个,真不怕死啊! “吹牛你也信?”黄祖嗤之以鼻,“给他送一百个过去。” 片刻后。 酒菜送到张飞面前。 一百乐妓抵达。 张飞命乐妓奏乐、起舞,和手下推杯换盏欣赏歌舞。 饮酒作乐的场景,被监视者传到黄祖耳中。 黄祖更加不屑。 时光荏苒,又是两天过去。 水寨生活十分惬意。 每天清晨,张飞要带一百手下绕水寨跑三圈,练习一遍队列。 回来后喝一顿酒。 中午大吃大喝一顿,下午邀请寨中将校喝酒,一直玩到深夜。 黄祖被吵得头疼,派黄射和张飞交涉无果,黄射还被张飞以打扰酒兴为由,打了两巴掌。 打狗……不对,打儿子还要看父亲。 黄祖恨得牙痒痒,记下这笔账,只等来日一起清算。 很快,机会来了。 这一日,水寨外战鼓声声。 江对面驶来一只蒙冲、十几只走舸。 甘宁站在船头,腰别双戟,帽上的华丽锦鸡尾,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黄祖,小爷又来了!”甘宁一声大吼。 “来送死吗?”黄祖站在水寨上冷冷回应,“夜袭不成,想要强攻?这点破船可不够。” 甘宁抽出一只戟指着黄祖,“小爷在此,可敢下来一战?” 和甘宁单挑? 黄祖虽看不上甘宁,不得不承认甘宁勇猛无比。 想也不想准备拒绝。 黄射附耳过来:“父亲,不如让张翼德出战。” 一语惊醒梦中人。 黄祖立马派人去请张飞。 又嫌火候不够,开口挑衅甘宁: “小贼休要嚣张,虎牢关战吕布的张翼德,此刻就在寨中,必能取汝狗头,可别吓尿裤子。” 甘宁不屑撇嘴,“别说张翼德,吕布在世小爷也不惧。” “好好好,有志气。”黄祖连连冷笑。 两人斗嘴的功夫,派去请张飞的人去而复返。 “禀太守,张将军正在用餐,说等他吃完饭再谈。” “再去请!”黄祖咬牙切齿。 又是一刻钟过去。 张飞端着一碗粟米饭,也就说小米饭,大大咧咧走过来。 一边往嘴里扒拉饭,张飞斜着眼睛看向黄祖,“有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小秦先生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小秦先生说的? 这是孔子说的! 黄祖没空纠正张飞,指着下方的甘宁说道:“此人名为甘宁,乃江东第一战将,请张将军出战。” 为了增加说服力,黄祖特意抬高甘宁身份。 “区区甘宁不足为惧,某一只手便能擒获,尔等竟然不敢出战。”张飞冷哼一声,继续埋头干饭。 黄祖拳头松了又紧。 强忍给张飞一拳冲动。 “太守,末将愿出战甘宁。”手下一名将领怒而请战。 第14章 出战可以,得加钱! 有将领请战,黄祖脸面总算保住一些,当即大手一挥。 “王将军勇气可嘉,擂鼓!” 击鼓手得令,赤裸精装上身,抡起鼓槌敲击牛皮大鼓。 鼓点沉闷激昂。 王姓将领大受鼓舞,手一伸,“取本将军兵器来。” 话落,士兵扛着大斧过来。 王姓将领接住大斧,放在手中颠了颠,信心又足一分。 “末将去也!” 声未落,发声者潇洒离去。 张飞从饭碗里抬头,大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笑意。 少顷。 水寨沉重大门打开。 王姓将领策马而出,单手举起大斧直指甘宁大喝: “甘宁,上岸受死!” 忽见远处袭来一抹银光。 下一刻。 王姓将领身体晃了晃,“噗通”一声栽下战马。 一支短戟正插在他心口。 “呵忒~” 甘宁跳上岸,闲庭信步般走到尸体旁拔出短戟,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黄祖军心生寒意。 他们看得很清楚。 刚才甘宁从船上掷出短戟,一戟杀死五十步外王姓将领。 这是何等伟力! “黄祖,继续派人啊,来一个,小爷杀一个。” 甘宁爽朗笑声传到墙头。 张飞用筷子指了指甘宁,唾沫横飞,“这小子有几分本事。” 黄祖抹掉脸上口水,冷着脸道: “张将军若有兴趣,可出寨迎战甘宁。” “没兴趣。”张飞嘿嘿一笑。 眼看指望不上张飞,黄祖不想再折了面子,看向一众手下。 “谁敢出战甘宁?本太守赏他黄金百两,美女百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末将愿往!” 有三人同时出列。 “好!擂鼓,壮行!”黄祖命三人一同出战。 好熟悉的感觉。 盯着三人出寨迎战,张飞好像在哪见过这种场景。 然后……继续扒饭。 战鼓声再次响起。 其中夹杂着“吧唧吧唧”吃饭声响。 与此同时。 水寨外战斗开始。 三人成犄角之势,完成对甘宁合围。 “来战!” 甘宁肆意狂笑,手持双戟,一戟一个,砍瓜切菜般解决三人。 三具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中。 血腥味飘到墙头。 与之一起的,还有甘宁嘲笑声。 “你手下不堪一击,小爷杀得不痛快,快让张翼德出来。” 亲眼见证甘宁逞凶,黄祖心中既气恼,又后悔。 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求张飞。 “甘宁在水寨外挑衅,请张将军出战,有要求但说无妨。” 张飞扒饭动作一顿,面露难色。 “不是某不想出战,小秦先生交代过,不能随便出手,你懂吧?” 又是小秦先生! 黄祖恨透了此人,戏儿真多。 恨归恨,黄祖还不傻,张飞这样说代表有回旋余地。 随即也不迟疑,开出条件: “黄金百两,美女百人。” “不行。”张飞毫不犹豫拒绝。 “黄金五百两,美女百人,再加粮草一千石。” “这个嘛……小秦先生……” “黄金千两!” “其实某是想出战的,又怕小秦先生怪罪,嗯……再加点。” 经过一番协商,黄祖开出一千五百两黄金、美女百人、粮食五千石的价码,换取张飞出手。 “黄太守稍待,某必杀退甘宁。” 张飞三两下扒完饭,饭碗随手一扔,手提丈八蛇矛快马出寨。 在阵前轻轻一拉缰绳,乌骓马扬起前蹄发出嘶鸣。 “燕人张翼德在此!” “甘宁小儿受死!” 暴喝声如雷霆炸响,敌我双方心肝俱震。 “来得好!” 甘宁浑然不惧,沉声回应。 二人相隔百步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这时,突然响起鸣金声。 甘宁耳朵动了动,发现鸣金声来自后方。 于是回头看向蒙冲。 蒙冲船首站着一道白色身影。 看到这身影,甘宁只能作罢,朝张飞大喊: “小爷是甘宁,甘兴霸。 江东第一猛将是也。 记住小爷名字,下次再和你打。” 放下一句狠话,甘宁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跑,到岸边纵身一跃,跳上一艘走舸,与蒙冲汇合。 十几艘走舸护卫着蒙冲,乘着江风顺风而下。 张飞全程旁观没有追击。 反正小秦先生事先交代过,打仗黄祖负责,他负责“貌美如花”。 大致意思应该是说他帅吧。 没办法,小秦先生眼光没的说。 心里美美地想着,张飞骑马回到水寨中。 迎面碰到赶来的黄祖。 张飞坐在马上,以俯视姿态道: “黄祖,某把甘宁赶跑了,记得把报酬送过来。 小秦先生精通算学,少一粒粮食都能算出来。 若有克扣,某饶不了你。” 说完策马扬长而去。 黄祖站在风中凌乱。 出寨前还喊他“黄太守”,回来时却直呼其名,态度嚣张至极。 甘宁是你赶跑的吗?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如此无耻! “罢了,就当喂狗了。” 黄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中怒火,交代黄射将报酬送去。 黄射吓得肝颤。 上次去见张飞,脸现在还没消肿。 可父亲有命,黄射唯有“送命”。 是夜。 黄射仔细清点物资,确认没有遗漏,小心翼翼给张飞送去。 张飞正和手下喝酒。 看到黄射二话不说,逮住就是一顿暴揍。 这次连理由都懒得找。 “父亲都没打过孩儿,你要给孩儿报仇啊!”黄射回来哭诉。 快三十的人,哭得撕心裂肺。 黄祖阴沉着脸,默然不语。 似是想起什么,黄射补充道: “张飞还说,此次出手坏了小秦先生军法,下次父亲找他办事,得加钱。” “欺人太甚!”黄祖突然暴起。 抡起一拳打倒黄射。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黄祖把从张飞那受的气,全发泄在亲儿子身上。 越揍心里越憋屈。 若不是等后续的援军,黄祖哪受得了这种气。 等打退周瑜,必取汝狗头。 还有那个“小秦先生”。 …… 另一边。 甘宁乘小船登上蒙冲。 船首,一位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眺望岸边灯火。 江风徐徐,吹起衣袍猎猎。 “拜见大都督。”甘宁抱拳行礼。 听到动静,白衣男子蓦然回首,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映入眼帘。 甘宁目光有些恍惚。 低头继续道:“不出大都督所料,张飞在夏口水寨。” 第15章 一战破夏口,黄祖死! 江东大都督,只周瑜一人。 甘宁此次去水寨挑战,正是奉周瑜之命刺探虚实。 所以看到张飞出来,目的达到,周瑜下令鸣金撤退。 “大都督鸣金撤退,认为末将打不过张飞吗?”甘宁语气多有不满。 面对甘宁抱怨,周瑜轻笑一声: “张飞乃当世猛将,临阵斗将难逢敌手,甘将军则善于水战先登,岂能以彼之短攻其之长。” 声音温和如春风化雨。 甘宁立马转悠为喜,“大都督说得对,水战我能打张飞十个。” 周瑜对此不做评价,询问甘宁挑战细节。 很快得出结论。 “根据斥候消息,夏口后方未发现大部队踪迹,张飞带来的援军肯定不多。 而黄祖去年一战,元气尚未恢复,求张飞才能应对兴霸,可见其麾下人才凋零。 此战,黄祖必败!” 周瑜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眉宇间自信洋溢。 “甘宁愿先登杀敌。”甘宁迫不及待请战。 初来江东,甘宁急需立功。 身后传来脚步声。 甘宁回头一看,脸色顿时冷下来。 来者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凌统嗤之以鼻,“一只背主丧家野犬,有何资格先登。” 说到两人的恩怨,一言以概之——区区杀父之仇。 凌统之父凌操攻打江夏,在夏口被甘宁一箭射死。 仇人见面,还是“故地重游”,凌统没拔剑杀人,全靠周瑜事先调解。 周瑜剑眉微蹙,心知杀父之仇无解。 所幸他早有定计:“今夜凌统、董袭率一百人先登,每人穿两件铠甲,务必攻破水寨大门。” 之前甘宁夜袭水寨,重点也在水寨大门,但没有占下来。 周瑜给凌统的任务,便是用一百人占住大门,为大军开道。 任务不可谓不重。 “凌统领命。”凌统得意大笑,又给甘宁一个挑衅眼神。 甘宁强忍怒火不吭声。 周瑜目光掠过甘宁,看向凌统后方的一个武将。 “吕蒙,你领三千精兵,待凌统、董袭占住大门,立刻领兵杀入水寨。” 没想到天上掉馅饼,总攻任务落到自己身上,吕蒙欣然领命。 周瑜让吕蒙、凌统下去准备,只留下甘宁一人。 甘宁如雄鸡般高昂着头。 额头就差刻上“小爷不服”四个字。 周瑜伸手按住甘宁肩膀,面带温润笑容,解释道: “瑜将于丑时强攻水寨,黄祖必败无疑,然后逃往江夏,甘将军领五百人截断黄祖后路。” 甘宁没多想,心绪被喜悦填满,连忙抱拳道:“多谢大都督。” 道完谢,匆匆离开做准备。 蒙冲上重归寂静。 周瑜远望对岸水寨灯火,眸中毫无波澜。 不知是哪位“大才”,派刘备救援黄祖,堪称最大败笔。 刘备? 又何惧哉! …… 夜渐渐深了。 江面上一片漆黑。 突然远处亮起火光,火光飞速接近水寨。 不等守军反应,两艘大船顺风而来,速度提升到极致,径直冲上岸,狠狠撞上水寨木墙。 木墙霎时开出一个大洞。 “兄弟们,杀啊!” 凌统高举大刀高喊,跳下船从大洞杀向水寨大门。 一百人身披双甲,硬扛飞来的箭矢和砍来的刀枪,杀出一条血路。 不消片刻,水寨大门失守。 凌统一刀砍断木栓,打开大门放出信号,转头继续厮杀。 吕蒙等到信号,毫不迟疑下令攻击。 江面帆影遮天蔽月。 一眼望去,声势骇人。 直到负责总攻的三千人杀到,黄祖堪堪组织起军队。 双方开启一场厮杀。 黄祖方节节败退,被江东一方压着打。 黄祖心急如焚,急声道: “射儿,快去请张飞过来!” 话说完没人回应。 一个亲兵小声提醒:“公子重伤卧床不起。” 黄祖闻言一怔,来不及多想,派说话的亲兵去找张飞。 少顷。 亲兵折返回来,失声喊道: “太守不好了,张将军喝翻监粮官,带着全部粮草去江夏了。” 粮草! 本太守的粮草啊! 没想到张飞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干得出这种事。 黄祖听后两眼一黑,好险没晕过去。 “撤退!” “快去追张飞。” 好在理智尚存,眼看水寨守不住,黄祖果断下令撤退,正好把粮草追回来。 顾不上命令传达,黄祖翻身上马,带着亲兵逃出水寨。 路上,突然心里空落落的。 好像忘了点东西。 罢了,应该是担心张飞带走的粮草。 念及此处,黄祖策马狂奔。 身后火光滔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 东方翻出鱼肚白。 黄祖迷迷糊糊间,看到前方停着一支队伍。 想也不想大吼:“张翼德,还我粮草!” 队伍前方,甘宁心中一凛。 张飞也来了吗? 虽不惧张飞,但打起来容易放跑黄祖。 甘宁眼睛微微眯起,拿起挂在马上的弓箭,双臂蓄力拉弓如满月,瞄准喊得最大声的黄祖。 “嗖~” 箭离弦射向黄祖。 等黄祖发现对方不是张飞为时已晚。 一箭射中黄祖。 黄祖从马背上坠落。 见此,亲兵没人忠心救主,一个个跑得飞快。 甘宁策马来到黄祖身边。 箭插在腹部血流不止,黄祖痛晕过去。 “算你命大。”甘宁撇撇嘴。 然后环顾四周,没发现张飞踪影。 虽然有些失望,甘宁不敢久留,带上黄祖回去复命。 …… 半个时辰后。 夏口水寨战斗结束。 周瑜白衣银甲,手扶长剑漫步走进水寨。 “大都督,末将办事不力,让黄祖逃走了。”吕蒙上前请罪。 “不必自责,”周瑜摆摆手,“我已派甘宁半路截击,黄祖跑不掉。” 吕蒙闻言松了口气。 果然是大都督,无论何时都能保持这份自信。 正说着,马蹄声突起。 周瑜淡笑:“来了。” 如他所料,甘宁一手提黄祖,一骑冲入水寨,放声高喊: “甘宁不负大都督所托,成功擒获黄祖。” 说话间,把黄祖随手一扔。 “噗通”一声落地,惊起一地灰尘。 周瑜淡淡扫了一眼,“拖下去斩了祭旗,告慰江东英烈。” “某来操刀。”凌统双目赤红,满含杀意的目光扫过甘宁。 而后揪住黄祖头发拖着离开。 周瑜恍若未觉,拔剑东指。 “大军休整一晚,明日一早进军江夏,三日后,本都督在江夏城头,为诸位抚琴庆功。” “遵大都督令!” 众将齐声抱拳。 甘宁独立于众将之外。 望着别人意气风发,突然觉得格格不入。 第16章 裹甲衔枚,百骑劫营 随着周瑜一声令下,数不清的船只陆续靠岸。 兵马、粮草、军械一一清点。 翌日黎明。 一切准备就绪。 周瑜命吕蒙为先锋,自己亲率前、中、后三军。 临行前,周瑜找到甘宁。 “甘将军有勇有谋,请坐镇夏口,护住为我军后方。” 甘宁为之动容。 可以说,周瑜这是把屁股交给了他,何等的信任! 反之,凌统等人不服 周瑜凭借威望,强势压下不满的声音。 他十分欣赏甘宁。 而甘宁和凌统矛盾难以调和,只能借此机会,让甘宁守背后,和江东诸将建立信任。 至于会不会有意外? 没了黄祖的江夏,就是没了爪的猫,仅剩的威胁都没了。 城中世家无非墙头草罢了。 天亮后,大军正式出发。 近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绵延到天边。 甘宁站在水寨外送行。 身旁一个小弟低声道:“大都督派人监视大哥,小弟觉得他并不信任大哥。” 此人曾是“锦帆贼”一员,一身江湖习气,满口“大哥”、“小弟”。 甘宁眉头一皱,看了眼远处的武将。 武将叫冯则,留在夏口监督粮草,保证粮道通畅。 见甘宁看过来,冯则不爽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呵忒~” 甘宁吐了口唾沫。 虽不爽,甘宁还是警告小弟: “让兄弟们别招惹他,大都督的任务要紧,别给小爷丢人。” “大哥放心吧。”小弟胸口拍得啪啪响。 甘宁满意点头,吩咐小弟带人修补船撞出的大洞。 自己也没闲着,仔细巡察水寨防御工事,确保没有隐患。 夜间。 甘宁仍不放心,亲自披甲坐镇破洞处。 此处是水寨唯一弱点。 说到这不得不说凌操,让船冲上岸撞墙,爽是爽了,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他。 “希望没事吧。” 甘宁靠坐着木墙,抱着双戟吹着冷风,缓缓合上眼睛。 与此同时。 十里外的山林间。 飞鸟入巢,百兽休憩,万籁俱寂。 突兀的,短促响鼻声响起。 “安静点。” 关羽摸摸赤兔脑袋,把赤兔安抚下来。 “子御,何时行动?”关羽转而看向身边的秦操。 秦操双手枕在脑后,靠坐在树干上,微闭双眼养神。 听到声音嘴角一掀。 “别急,先等等。” “也对。”关羽微微颔首,轻抚长鬤静心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鸱鸮呦呦低鸣。 随之而来是脚踩枯叶“沙沙”声。 斥候单膝跪地汇报:“周瑜命甘宁留守水寨,亲率三万大军,此时距江夏城约有三十里。” 江夏和夏口大概六十里。 周瑜一天走一半路程,算是正常行军速度。 秦操睁开眼睛,一双眸子恢复清明,淡淡道:“翼德在何处?” 斥候立刻回复:“三将军骗走黄祖粮草辎重,正往江夏前进,预计可在周瑜之前抵达江夏。” 闻言,秦操拍掉肩上落叶,起身伸了个懒腰。 “时机已经成熟,今晚动手。” 话音刚落,林间一阵骚动。 夜色中,一双双眼睛亮起,火光照耀下好似饿狼一般。 关羽沉声问道:“子御有何妙计?” 这段日子,跟在秦操身边,关羽已经习惯不懂就问。 秦操回了两个字:“夜袭。” 古代一般很少夜袭。 古人普遍营养不良,大多患有夜盲症,夜袭必须打火把。 如此一来,隐蔽性极差。 秦操让士兵多吃鱼,鱼类富含维生素a,能治疗夜盲症。 虽然目前还没有根治,但不打火把,借着月光勉强能赶路。 “我带一百轻骑袭营,云长调度剩下的人居后,只等水寨喊杀声起,立时率军杀入。”秦操简单说了下计划。 关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临行前大哥耳提面命,一定要保护子御安全,阻止子御上战场。 关羽本人觉得没必要。 毕竟子御能与他战平,上战场也不会有大碍。 奈何大哥有吩咐。 关羽抚须抬眉,“甘宁一背主求荣之辈,何须子御亲自出马,关某视之如插标卖首。” “非也,”秦操轻轻摇头,“甘宁有勇有谋,更难得的是擅长水战。好了,吾意已决,不必再劝。” 他和关羽时常对练,知道关羽杀不了他。 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水战时能被甘宁杀死。 关羽不知真相,只能作罢。 不多时。 一百轻骑趋势待发。 以刘备经济条件,只养得起两百轻骑。 张飞带走一百。 仅剩眼前这一百骑。 秦操脱去鹤氅,一袭竹纹黑色束口武服,单骑立在最前。 “出发!”秦操轻喝一声。 声未落,一人一骑冲出林间。 一百骑紧随其后。 关羽抚须的手一抖,扯到胡子疼得嘴角一抽。 差点忘了,军师没穿铠甲! 当即组织士兵,火急火燎向夏口水寨进发。 …… 夜渐渐深了。 甘宁抱着双戟横竖睡不着。 瞪大眼睛望着江面,漆黑一片显得格外压抑。 把双戟别到腰间,甘宁起身活动快冻僵的身体。 又招来巡逻士兵,询问是否有异常。 巡逻士兵表示没有问题。 甘宁心中稍定,呼出一口热气暖了暖手心,上到墙头巡视。 目之所及,仍是一片黑暗。 也没有异常响动。 把水寨巡视一圈,甘宁才过去继续监督修补大洞。 殊不知几里开外,一支特殊骑兵正悄然靠近。 这队轻骑牵马步行。 所穿铠甲用棉絮裹住,马蹄包裹软布,马嘴衔着东西。 秦操牵马走在最前面。 眼看要靠近水寨,他早就做好准备,防止声音惊动水寨。 一千米、八百米…… 直至五百米。 秦操手一挥止住轻骑,低声下令解除马蹄上软布。 除去软布后,一百骑全数上马。 秦操呼出一口热气,握着长枪的手心微微发热。 穿越来到汉末,莫名其妙成了刘备军师。 可体内热血还未冷却。 向往的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 “杀!” 秦操平静吐出一个字。 右手轻拉缰绳,战马仰天嘶鸣,迈开四蹄开始加速。 五百米距离转瞬即逝。 与此同时,甘宁耳朵微动,听到一丝不寻常声音。 突然瞳孔猛地一缩。 “不好,敌袭!” 吼声在水寨上空回荡。 而后霹雳炸响,水寨北门被强力破开。 一人一骑冲出飞溅的木屑。 秦操一眼看到骚包的甘宁,提枪杀了过去。 第17章 败甘宁,疯狂的想法 此刻寨中喊杀声四起。 百骑突入水寨,逢人便杀。 寨中江东兵措手不及,一时间被杀得人仰马翻。 混乱中传来甘宁呼喊: “冷静,箭手放箭,刀盾兵结阵,长枪兵御敌……” 甘宁临危不乱,抽出双戟从一丈高木墙上跳下。 一条条军令快速发出。 可收效甚微,最后集结在甘宁身边的,只有昔日锦帆弟兄。 而甘宁一番安排,反而便宜了冯则。 小股江东兵聚在冯则身边。 冯则瞥了眼甘宁,高举长剑大喊:“鼠辈安敢犯江东,杀!” 话音未落,百骑杀到。 骑兵冲杀未结阵的步兵,结果显而易见。 江东兵割麦子般倒下。 “该死!” 甘宁恨不得砍死冯则。 “大哥小心。”小弟忽然惊呼。 甘宁目光一凝,只见一位白面少年单枪匹马而来。 关键少年未穿铠甲。 什么意思? 当他甘兴霸是泥捏的嘛! “吃小爷一箭。” 甘宁深感被侮辱,取出弓箭拉弓连射三箭。 下一刻。 甘宁眼皮一跳。 前方少年不闪不避,枪如游龙扫飞两支箭,电光火石间挺枪直刺第三支箭。 枪尖刺中箭头,弹开箭矢。 以甘宁目力,看得清清楚楚。 “哪来的怪物?”甘宁面露慎重之色。 少年当然是秦操。 不穿铠甲不是装逼,而是压根没有必要。 “百分百反击”在身,哪怕再刁钻、再凶猛的攻击,都能挡下来。 再说了,挡不下更好。 几息之后,双方近在咫尺。 甘宁无马,秦操有马。 优势本在秦操。 然而,甘宁不退反进,高大身躯微微一矮,挥动双戟劈马腿。 步兵对骑兵,劈马腿最有效。 秦操的反击更快,长枪往地上一插,挡下双戟一击。 而他也失去平衡落马。 借助插进地里的长枪,秦操稳稳落地。 秦操微微一笑,“你是甘宁?” “小爷就是甘宁。”甘宁高昂起头。 “不错,我缺个扛枪的。” 秦操拔出长枪颠了颠,伸出一根手指冲甘宁勾了勾。 关羽有周仓扛刀。 他弄个甘宁扛枪,岂不是更有面子? “狂妄!” 甘宁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随即一戟劈了过去。 秦操轻松挡下。 有“百分百反击”加持,秦操想输都难。 甘宁哪知道这些,双戟舞得密不透风,掀起大量灰尘。 “叮叮当当~” 转瞬三十合过去。 秦操游刃有余,甘宁越打越急躁。 又是五十合。 甘宁发现问题,怒不可遏,“你出手啊,总是小爷先出手,是不是看不起小爷!” 这种感觉很憋屈。 仿佛回到刚出道时,老师傅喂招一样,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估计要当场吐血三升。 甘宁心绪不宁,挥戟时动作有些大。 “你太弱了!” 秦操恨铁不成钢,一枪挑飞短戟,顺势枪杆一扫,抵住甘宁咽喉。 再往前寸许,便能敲碎喉结。 就在这时。 伴随一声似龙吟、似虎啸的嘶鸣,关羽拍马杀到。 身后士兵随之杀入。 关羽一手青龙偃月刀,一刀轻抚美鬤,一刀扫出人头滚滚。 只消片刻,杀到秦操身边。 “子御,关某来也。”关羽语气淡淡。 转而看向甘宁,微迷的丹凤眼露出一抹认可,“子御之武不下关某,能与他战至此刻,足以自傲。” 说完收回目光,和秦操点头示意一下,杀回战场指挥战斗。 有关羽调度指挥,局势一面倒。 甘宁一时有些恍惚。 昨夜江东夜袭打下夏口,今夜夏口就被夜袭夺走。 始作俑者貌似是眼前少年。 少年俊逸的面庞,沾着几滴血珠,显得有些妖异。 “你究竟是何人?”甘宁忍不住好奇。 秦操淡定收回长枪,道:“秦操,字子御,暂代玄德公帐下军师一职。” 军师? 甘宁瞠目结舌。 秦操的身形以及装束,的确符合甘宁对文人印象。 自己竟被“军师”打败了! 似是想起什么,甘宁急忙问道: “大都督刚占下夏口,你立刻发兵偷袭,是不是早就……” 说到最后哑然失语。 无需得到确切回答,仅看秦操自信之色便知答案。 “小爷输得不冤。” 甘宁突然释然大笑,高昂的头颅一刻不曾低下。 “不必劝降了,大都督是伯乐,知我是千里马,主公知人善用,待我与江东旧臣无异。 甘宁读书虽少,也知忠臣岂有侍二主之理,大丈夫死则死矣……” 甘宁慷慨激昂陈词。 别人听的是忠臣良将,秦操听出的是——好自恋的一个人。 临死前还不忘往脸上贴金。 秦操静静听着。 水寨中战斗进入尾声。 “快走。” 一声吆喝打断甘宁“演讲”。 士兵押着一个武将过来,“禀军师,抓到一个活口。” 武将正是冯则。 站在冯则视角,看到的是甘宁毫发无伤,和敌方统帅“亲密交谈”。 “无耻之徒!” 冯则破口大骂,“定是你勾结鼠辈,偷袭我江东,贼就是贼!” 一句“贼就是贼”,深深刺痛甘宁。 甘宁踉跄后退半步。 而在冯则眼中就变成心虚。 “呸~” 冯则吐了口口水。 秦操懒得看下去,摆摆手让士兵把他押下去看管。 和孙权撕破脸之前,没必要杀江东将领拉仇恨。 甘宁抬头望天,“杀了我吧。” “杀了你谁给我扛枪,”秦操呵呵一笑,“别急,等打败周瑜,你想不投降都不行。” “大都督不会输。”甘宁倔强摇头。 “谁知道呢?”秦操耸耸肩。 在甘宁注视下,秦操叫来关羽。 “云长,无需打扫战场,暂时放弃夏口,星夜兼程前往江夏。” 说到这顿了一下。 看向甘宁问道:“寨中有多少战马?” “一千三百五十一。”甘宁报出一个详细数字。 “很好。” 秦操信心更足,眼中似有热火升腾。 “够了,我军不足九百,让所有人骑马行军,去偷周瑜屁股!” 甘宁听后人都麻了。 疯了吧! 更让甘宁抓狂的,是关羽一本正经指出错误: “子御所言差矣,该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直取敌方统帅。” 九百人偷袭三万? 优势在我! 第18章 敌人非但不怕,还敢出城野战 翌日黄昏。 江夏城外十里。 江东三万大军扎营,营帐星罗棋布。 周瑜扶剑站在营外,远望江夏城墙轮廓,剑眉微微蹙起。 情况有些超出预料。 没了黄祖的江夏城,毫无抵抗之能,开门献城方为上策。 而黄祖还是江夏世家领袖,世家失去黄祖压制。 何为世家? 不择手段延续宗族方为世家。 当初陈珪、陈登父子,先是背叛吕布,献徐州于曹操;然后又叛曹操帮刘备夺徐州。 此父子二人堪称“世家楷模”。 如今江夏城门紧闭,守军严阵以待,一副拼命架势。 周瑜很难不感到困惑。 沉思良久,周瑜下令:“吕蒙,领精兵两千佯攻,探清守军虚实后即刻收兵,不可恋战。” “诺。” 吕蒙抱拳领命。 迅速点齐两千兵马出发。 仅花了半个时辰,抵达江夏城外列阵准备攻城。 攻城前,吕蒙单骑出阵。 如何才算探清虚实?需要他自己把握。 “城中守将何在?”吕蒙冲城头喊话。 话落,城头传来一声暴喝。 “燕人张翼德在此!” 暴喝如雷霆般轰然炸响,惊得胯下战马不安跳动。 吕蒙控制住战马,抬头看到一个黑脸大汉站在城头。 “张翼德?” 吕蒙心中一怔。 虽未见过真人,但张飞大名,江东诸将鲜有不知。 说到这,要感谢黄射。 黄祖逃跑时,忘了带走亲儿子。 黄射被江东俘虏,痛诉父亲和张飞无耻行径。 为感谢他提供情报,周瑜送他与老父亲去黄泉团聚。 一念至此,吕蒙冷笑: “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嚣张跋扈、临阵脱逃的张翼德。” 本以为张飞会暴怒,然后不顾一切出城迎战。 谁知张飞十分淡定。 “那又如何?某是按小秦先生交代做的,无耻的是小秦先生。”张飞掏掏耳朵,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小秦先生? 吕蒙记下这个名字。 眼看激将法不成,不再废话,拨马回到阵前,拔剑一指江夏城。 大军展开阵型开始攻城。 “哈哈,有种!” 张飞一掌拍在女墙上,发出一声轻响,吩咐守军反击。 霎时箭如雨下。 江东刀盾兵架盾防守,仍有大片江东兵中箭倒下。 第一轮进攻便损失百人。 吕蒙面无表情,下令继续进攻。 两千人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攻城。 约半个时辰后。 吕蒙心中有了计较,下令鸣金收兵。 江东军丢下几百具尸体,恢复严密阵型缓缓撤走。 …… 是夜。 江东大营万籁俱寂。 外有坚固木头栅栏,内有士兵十二时辰接替巡逻。 营帐与营帐间彼此呼应,可以第一时间支援彼此。 此刻,周瑜端坐中军大帐,听取吕蒙汇报收获。 “江夏城守军为张飞,从城墙长度及防守强度来看,守军两万余人,且箭矢、滚石、檑木充足。” 周瑜听完沉吟不语。 守城的是张飞,那就不奇怪了。 根据已知情报,张飞脾气火爆,的确能暂时威压世家。 如此一来,问题有些棘手。 江夏城中囤积粮草无数,荆州大部分粮草汇聚于此。 加上城防坚固、张飞守城、相当的兵力,一时半刻难以攻下。 “兵法云,兵贵速,不贵久。然速攻必损兵折将,诸位以为如何?”周瑜犹豫不决,询问众将意见。 凌统冷哼一声:“张飞不足为惧,末将愿领兵先登。” “不可,”吕蒙摇头反驳,“曹操即将南下,若在江夏损失过多,来日如何应对曹操?” 提及曹操,众人沉默下来。 这是座横在心头的大山,想移走谈何容易。 “曹操敢来,无非一战。” 周瑜却是轻笑一声,“当今先取江夏,方能增加胜算。” 一声轻笑冲散沉闷氛围。 这时,吕蒙又补充道:“有件事需注意,张飞说他在水寨所为,皆是小秦先生指使。” “小秦先生是何人?”周瑜询问众将。 众将纷纷摇头。 哪来的人? 大汉有秦姓世家? 没有得到答案,周瑜眉宇间浮现一丝忧虑,沉声道: “藏头露尾之辈,最擅长使阴谋诡计,不可不防,传令下去,扩大斥候监视范围,不放过一兵一卒。 另外,董袭领五千兵马,增防夏口水寨,以防敌军偷袭。 至于江夏城……” 说到这里,周瑜眼睛微微一眯。 一番权衡后下定决心。 “吕蒙、凌统,你二人交替佯攻江夏城,时间一长,张飞必被城中家族记恨,彼时即是破城之日。” “诺!” 吕蒙、凌统齐声领命。 第二天,董袭带着五千兵马直奔夏口。 吕蒙、凌统开始交替攻城。 一切按照周瑜设想方向前进。 又是一天过去。 正午时分,周瑜收到斥候报告,未发现大部队踪迹,只发现少许马蹄印,疑似敌方斥候。 周瑜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报——” 传令兵拖着长音入帐,“禀报大都督,吕将军攻城时,张飞突然引兵从城中杀出,数量过万。 吕将军且战且退,张飞穷追不舍,此时距大营不足五里。” 周瑜霍然起身。 神色一阵变幻。 放着城池不守,主动出城野战,该说张飞莽撞,还是另有谋算? 可惜时间不多,来不及细想。 周瑜抱着头盔出帐,朗声道: “通知军中将领整军集合。” 军令迅速传达。 等张飞领兵杀到,江东军已经在营外严阵以待。 看到一面“张”字旗,周瑜冷静下达指令:“传令前军,出一千骑兵袭扰敌军左翼。 待吕蒙脱战,弓箭手齐射,刀盾兵压上,轻骑穿插……” 一条条指令从中军传出。 古代三军分前军、中军、后军。 周瑜作为统帅,坐镇中军指挥台上,可以兼顾前、后两军。 敌我双方很快接战。 张飞一马当先,也不讲阵型,带着一万多人撞上来。 顷刻山崩地裂。 张飞一人一骑左突又突,丈八蛇矛所及之处无一活口。 远远的,张飞看到“周”字旗。 不用想也知道谁在那。 “周瑜小儿,张翼德来也!” 咆哮声穿透战场,传到周瑜耳中。 周瑜面色一怔,居高临下望着张飞大发神威,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真乃无双猛将也。 可惜战场拼的是战术、谋略,张翼德——匹夫之勇罢了。” 不再理会张飞,周瑜继续指挥军队绞杀敌人。 随着时间流逝,张飞一方始终被周瑜压制,被剿灭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周瑜发现问题。 由于张飞不惜代价打法,突得比较深,双方渐渐搅在一起。 出于谨慎,周瑜正准备调整。 突然扭头看向南方。 一支部队正极速靠近。 由于数量太少,对比几万大军仿佛沧海一粟。 却让周瑜脸色一变。 只因部队打着一面“秦”字旗。 小秦先生? 第19章 活捉周瑜,抢大小乔 战场瞬息万变。 周瑜有一瞬,认为这是故布疑阵。 不过绝对优势在手,周瑜能够从容应对任何变故。 “传令后军,派一千人围剿。” 发出一道指令后,周瑜并未太过关注,目光回到正面战场。 与此同时。 江东后军不远处。 九百轻骑停滞不前,凝视前方黑压压敌方军阵。 三万多人大战,场面何其庞大。 这些人自从跟随刘备,打过最大的仗也就千人规模。 秦操一手持缰绳,横枪立马观察敌情。 身旁,关羽丹凤眼微眯。 “翼德按照计划出城野战,此刻已有颓势,周瑜不可小觑。” “没错,”秦操轻轻点头,“玄德公实力有限,正面取胜难如登天,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话说完,仰天长叹。 听到叹息声,关羽心神恍惚。 面前少年才十五岁,不得不为大哥出谋献策,又要以九百硬撼三万。 放在以往,想都不敢想。 这时,江东后军动了起来。 一部千人步卒出阵。 汉朝将军下设部,一部千人,由校尉和军司马统率。 “军师。” 关羽郑重抱拳一礼,“接下来请让关某为之前驱。” 一边说着,双腿一夹马腹。 赤兔飞跃而出。 转瞬已至敌前。 “来将何人,报上……” 敌方校尉话还没说完,青龙偃月刀当头劈下。 下一刻,一颗人头飞起。 滚烫鲜血如柱般喷出,溅了旁边士兵一脸。 “关羽在此。” 关羽横刀甩去鲜血,一手抚须,微眯双眼淡淡开口。 宛若平地一声惊雷。 江东兵立时变了脸色,畏畏缩缩不敢向前一步。 阵型因此露出缺口。 看到这一幕,秦操振臂高呼: “兄弟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随本军师冲杀地阵。 活捉周瑜,抢大小乔!” 声未落,一人一骑扎入缺口。 先有关羽阵中战将,又有秦操作为军师身先士卒。 少年英武身姿,深深震撼九百轻骑。 “活捉周瑜,抢大小乔!” 九百轻骑齐声高喊,毫不迟疑追上前方少年。 缺口瞬间被撕开。 “子御慢行,云长来也!” 而关羽也忘记大哥嘱托,爽朗大笑,提刀一拉缰绳。 疾行中的赤兔跳起,从江东兵头顶越过,狠狠砸进人群。 大量江东兵聚拢过来。 关羽抓住青龙偃月刀末端,抡了个满月,顿时血肉横飞。 普通士兵无一合之敌。 而秦操全是“一合之敌”,任何袭来的敌人,都是一枪一个、乃至十几个。 少顷。 一枪刺死一个曲长,秦操剑眉下双眸漠然,血液逐渐沸腾。 果然,他更喜欢战场! “活捉周瑜,抢大小乔!” 秦操高举长枪高喊,策马杀向周瑜帅旗所在。 剩下的轻骑如影随形。 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江东军被打得措手不及,阵型如刀切豆腐般,被秦操等人撕开。 动静太大,瞒不过周瑜。 传令兵慌忙汇报:“王校尉出兵迎战,被敌将关羽阵斩。 敌方军师身先士卒,亲率千人杀入阵中,来势凶猛异常,后军反应不及现已大乱。” 军师身先士卒冲锋? 周瑜好像听到什么笑话,定睛看向后方。 果然如传令兵所说,阵型出现一个缺口,且缺口越来越大。 缺口方向正是中军指挥台。 “冲我来的?” 周瑜面色平静下令,“命后军放开缺口,左翼骑兵出动。” 传令兵得令仍跪着不起。 “你还有事?”周瑜皱眉。 传令兵以头抢地,声音发颤: “敌方打出口号……活捉周瑜,抢……抢大小乔。” 说完浑身冰凉,生怕被一刀砍死。 周瑜眼中闪过寒芒。 “激本都督分兵?也罢,本都督成全你,传令后军后撤百步,中军刀盾兵压上,摆圆阵拒骑兵。” 传令兵立马去传达军令。 不消片刻,混乱的后军开始后撤。 数千刀盾兵从中军走出。 秦操等人杀至近前。 刀盾兵竖起盾墙有序后退,退出一个圆形空间,只留一个缺口。 几百轻骑一头撞进去。 前方刀盾兵首当其冲被撞飞。 越来越多轻骑冲入,冲击力层层衰减,最终被堵在盾墙中。 而后长枪从盾墙缝隙伸出,轻松绞杀冲不起来的轻骑。 轻骑一个接一个倒下。 秦操咬牙强忍不去看,枪出游龙从缝隙精准刺死刀盾兵。 盾墙被攻破一道缺口。 “子御先走,关某断后。” 关羽一刀劈向缺口,缺口再次扩大,能容一人通过。 秦操没有矫情,加速冲过缺口。 前方豁然开朗。 中军失去刀盾兵防御,指挥台暴露在视线中。 扫了一眼身后,缺口重新合上。 秦操面无表情收回目光,一人一枪杀出一条血路。 一百步、五十步…… 直至十步距离。 侧边突然一支冷箭射来。 秦操看也不看,抬手一枪将箭矢扫飞。 对上一道清冷目光。 目光来源正是周瑜。 周瑜俯瞰突然出现的少年,少年浑身浴血,染血的脸仿佛血珠滴在白玉上,有种泣血的美感。 对方身无片甲,能突破至此,足以令周瑜感到心惊。 心惊归心惊,可惜到此为止。 指挥台下有上千亲兵护卫,每个人都在百战精兵。 即便吕布在世,也不可能突破。 下一刻。 秦操冷峻目光一凝。 周瑜心中一紧,急忙下令:“立刻绞杀此人!” “嗖嗖~” 弓如霹雳炸响。 几支箭射向秦操。 秦操等得就是这一刻,瞄准指挥台上的帅旗,全力掷出长枪。 长枪划破长空,弹飞箭矢,精准命中旗杆。 “咔嚓”一声。 手臂粗的旗杆开裂,霎时断成两截,帅旗随之飘落。 “汝是何人?”周瑜按剑的手微微颤抖。 若长枪偏一寸,死的就是他。 “秦操,秦子御,够胆就来杀我!” 秦操眼神透着几分玩味,转身拔剑从原路杀回。 “大都督,贼子欺人太甚,请速发兵追杀。” 一群亲兵愤愤不平。 一千多人守着指挥台,还能让对方斩旗安全离开。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必,”周瑜轻轻摇头,“帅旗一倒,我军必乱。” 似乎是验证周瑜所说。 军中响起惊呼声,然后是绝望惨叫。 混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此战是我输了。” 周瑜看了眼断裂的旗杆,此刻仍心有余悸。 神情却风轻云淡,平静下令: “鸣金收兵,撤往夏口。” 第20章 甘宁投靠,喜获扛枪小弟 战斗持续到傍晚。 夕阳昏黄光晕洒下。 一杆断旗斜插在血水中,随着冷冽的晚风飘扬。 “扑棱棱~” 一只乌鸦落在旗杆上,红色瞳孔注视着战场。 突然一骑踏着血水走来。 乌鸦惊得飞起。 秦操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从战场走过。 关羽落后半步,开口道: “此次,阵亡七百三十人,重伤一百二十人,其余人轻伤。” 关羽说完情况,情绪也低落下来。 以现有的医治条件,重伤和死亡没有两样。 也就是说,从新野出发时一千人,今日一战损失八百五,算上张飞带走的一百,只剩一百五十人。 秦操愣了一下,沉声道: “战死及重伤者三倍抚恤,家人有从军者,官升一级。” 抚恤本该是刘备工作,现在由秦操说出来,关羽却没觉得不妥。 接着又是长久沉默。 片刻后。 两人来到江夏城下。 “哇哈哈……二哥、小秦先生,你们总算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张飞扯着破锣嗓子,骑马飞奔而来,脸笑成一朵黑菊花。 话说有黑菊花吗? “某跟着大哥这些年,从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 小秦先生可真厉害。 周瑜小儿不过如此,看到小秦先生吓破了胆,算他跑得快。” 张飞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秦操脸上。 秦操控制马离远了点,给张飞泼了盆冷水, “周瑜不是吓破胆,相反非常理智,心知取胜代价很大,所以选择撤军保存实力。 毕竟曹操即将南下,刘表也有可能增援,良好相权取其轻。 懂?” 张飞眼睛瞪得像铜铃。 虽然听不懂,但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张飞大眼珠子一转,“周瑜撤退要经过夏口,夏口没有守军,岂不是白送给周瑜?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小秦先生还年轻,有疏忽能理解。” 不喜欢读书的张飞,竟引用名言警句替秦操开脱,嘴却快咧到耳背。 “无知。” 秦操眉头一挑,“周仓、简雍改道去了夏口,周瑜刚经历大败,此时腹背受敌,不会强攻水寨。” 张飞笑容瞬间凝固。 一旁关羽摇了摇头,何必自取其辱呢? 关羽终究低估了三弟脸皮。 张飞没心没肺大笑,,“小秦先生是军师,你话多,俺听你的。” 秦操听后笑而不语。 军师? 很快就不是了。 即将进入建安十三年,诸葛亮回到卧龙岗,“三顾”茅庐势在必行。 让诸葛亮头秃去吧! 一路胡思乱想,很快路过江夏城下。 护城河吊桥缓缓放下。 江夏官员夹道欢迎三人入城。 秦操谢绝入住豪华府邸,与关羽、张飞住进军营。 一同前往的还有甘宁。 时间来到夜里。 秦操、关羽、张飞呈犄角之势,盯着中间的甘宁。 甘宁昂首挺胸,毫不畏惧。 秦操微微一笑,“周瑜已经撤退,你有何话说?” “偷袭而已,胜之不武,小爷绝不承认。”甘宁冷哼一声。 虽是偷袭,但不得不承认,九百人冲三万,能让大都督撤退,已经是了不得的战绩。 心里这样想,嘴还是要硬。 输阵不能输人! “呵忒~” 一口唾沫吐在甘宁脚下。 张飞对甘宁怒目而视,“败军之将,在你三爷面前,也敢自称爷。” “在小爷面前,你个丑汉有何脸面自称三爷。”甘宁瞪了回去。 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认输。 这一幕颇具喜感,秦操嘴角微微上扬,“甘宁,你以为你还能回江东?” “为何不能?”甘宁反问。 秦操也不隐瞒,如实相告: “江夏战事失利,总要有人负责,你丢失夏口水寨,致使江东大军无退路……” “不对,”甘宁不以为然,“夏口无兵把守,大都督唾手可得。” “无知!” 总算被张飞逮到机会。 张飞照搬秦操的话,“新野有五千人,一千守新野,一千来江夏,还有三千人何在? 其实小秦先生早有安排,三千人本该来江夏城汇合,临时改道夏口。” 话说完,再看甘宁呆滞表情,张飞心里美滋滋。 用智谋碾压别人,竟这般酥爽。 那小秦先生之前看我…… 张飞脸一黑,猛的拍案而起,指着甘宁大喝: “无知之徒,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若能守住夏口,周瑜也不会输。” 甘宁脸色涨红,无法反驳。 这时,秦操喝了口茶,再补一刀: “你应该感谢我,若我放冯则回去,便坐实你背主之贼名声。” 轻飘飘一句话,落在甘宁心中重若千斤,压得他透不过气。 良久。 甘宁有了决定,直视秦操,“小爷可以投降,但有条件。” 秦操抬眉,“什么条件?” “小爷只输给了你,为你扛枪心甘情愿,他人休想让我认主。” 冯则一句“背主之贼”,让甘宁对“主公”二字深恶痛绝。 秦操看破不说破,点头应允。 “军师,请受小……甘宁一拜。” 甘宁很干脆单膝跪地行礼,差点说顺嘴,连忙改口。 看到甘宁拜秦操,让关羽想到自己和周仓。 不由心生知己之感。 ……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秦操这边主从相认,其乐融融。 另一边。 周瑜遥望夏口水寨。 水寨上方各色旗帜飘扬,其中“刘”、“秦”旗帜最显眼。 “来迟一步。” 周瑜沉思许久,一甩披风转身便走,“大军改道庐江。” 吕蒙有些迟疑,“改道庐江需穿过江夏,无疑将后背暴露给敌军。” “他若敢来,叫他有来无回。” 周瑜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渐行渐远。 事实证明他没猜错。 当江东大军路过江夏城,秦操派人送汉赋一首欢送。 “揽二乔于东南兮,乐今朝兮与共。” 周瑜读到此处眼前一黑。 再看落款——曹孟德携子曹植作。 “快马禀报主公,请鲁子敬前来江夏和谈。” “然后呢?” “联刘破曹!” 第21章 鲁肃来访,讨论曹操爱好 时光匆匆,转眼过去两日。 自赠赋送别周瑜后,秦操把军中事交给关羽,总算闲了下来。 除了日常锻炼,便是喝茶赏景。 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可惜这份惬意没持续多久。 清晨。 秦操绕军营跑了三圈。 回到营中又做了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深蹲。 没秃,也没变强。 纯粹是想找点事情做。 这时,甘宁走过来,“军师,营外有江东使者求见。” 江东使者? 秦操做完训练擦擦汗,问道:“使者是何人?” 甘宁表情有些不自然,吞吞吐吐半天,“那个……是鲁肃。” 秦操心中了然。 怪不得甘宁不好意思。 他投靠江东,经周瑜和鲁肃大力举荐,获得孙权赏识。 像他这种死要面子的人,碰到鲁肃不尴尬才有鬼。 一念至此,秦操呵呵一笑,让甘宁请鲁肃进来。 甘宁苦着脸离开。 片刻后。 一个头戴高山冠,身披蓝色儒袍的中年文士到来。 看到秦操第一眼,文士眼中难掩惊讶。 从公瑾口中得知对方很年轻,亲眼看到后,方知比想象的更年轻。 此人真能打败公瑾? 带着几分怀疑,文士拱手道: “江东鲁肃,秦先生有礼。” “先生有礼,”秦操笑着回礼,“早闻鲁子敬大名,请坐。” 说完邀请鲁肃入座。 鲁肃入座后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来之前,都督托我询问,先生所赠诗赋从何而来?” 当然是抄的。 曹植一首《铜雀台赋》,夸耀曹操功绩,其中“揽二乔于东南兮”,有人说“乔”通“桥”。 说的是曹操晚年,站在桥头眺望南方,有攻略南方志向。 不管别人那如何解释,反正在秦操这里,就是江东“二乔”。 秦操露出温和笑容,解释道: “曹操官渡之战后,修铜雀台彰显功勋,其子曹植附和曹操爱好,作《铜雀台赋》,至于二乔嘛……” 言尽于此,秦操笑容意味深长。 鲁肃仍有些疑惑,“似曹操这等雄主,怎会贪图人妇?” “男人都有点小爱好。” 秦操表示理解,继续爆料,“当年宛城,曹操贪图张绣婶娘邹氏美色,害死曹昂、典韦、绝影三贤。” 简单地说,曹操是有前科的。 鲁肃额头青筋跳了跳。 这事儿他也听说过。 害死曹昂、典韦能理解,绝影貌似是马,也能算“三贤”? 接着又想起一件事,鲁肃脸色更加不自然,试探道: “江夏之战,先生大喊‘活捉周瑜,抢大小乔’又是为何?” “这个嘛。”秦操摸了摸鼻子。 拿别人老婆说事,说起来的确不光彩。 这个动作被鲁肃看到,顿时产生怀疑。 莫非秦先生年纪轻轻,也有和曹操一样的爱好? 在鲁肃惊疑不定时,秦操给出解释:“喊口号能鼓舞士气,还能激周瑜从中军分兵。 中军防守减弱,我才有机会。 此事的确不光彩,不过做便做了,我不后悔,亦不会道歉。” 听到这个回答,鲁肃打消心中怀疑,露出轻松笑容。 “秦先生真性情,不必道歉,都督只是好奇,并未责怪先生。” 好奇? 秦操一下就反应过来。 一首《铜雀台赋》,使得周瑜疑神疑鬼,怀疑秦操心怀不轨。 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秦操嘴角一抽,摆摆手,“兴霸别愣着了,给子敬先生上茶。” 甘宁硬着头皮下去泡茶。 少顷。 两人边喝茶边聊天,迅速熟络起来。 “先生,在下还有一事。”鲁肃放下茶杯说道。 秦操心知正题来了,不动声色开口:“子敬先生请说。” 话落,只听一声叹息。 “唉~” 鲁肃皱着眉头说道:“曹操拥百万之众,南下之心路人皆知,我主尚在犹豫是否降曹。 都督却私信于我,托我和先生商谈联合抗曹之事。” 鲁肃一点不拐弯抹角,主打一个真诚,连私信都往外说。 在鲁肃期待目光中,秦操喝了口茶悠然自得,“玄德公只是客居荆州,若想抗曹,请先和刘表谈。” 鲁肃对这个回答不意外。 刘表一日不死,永远是荆州之主,和刘备谈不符合规矩。 公瑾,你出了个难题啊! 鲁肃无可奈何,苦涩道,“实不相瞒,刘表鼠目寸光,都督看不上他。” 话有点伤人,可这就是真相。 秦操不屑撇嘴,“别说看不上刘表,他同样看不上玄德公。” 鲁肃心中波涛翻涌。 没错,公瑾之前也看不上刘备。 原计划是占据江夏,一个人带着江东抗曹。 可惜,出了个异类。 鲁肃深深看了眼秦操,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先生说笑了,都督对先生推崇备至,私信说若联合抗曹,愿与先生共同指挥联军。” 这种话听听就好,秦操没有当真,不假思索拒绝。 “联合抗曹一事暂且不提,再聊聊曹操爱好。 听说孙权有一妾名曰步练师,生的国色天香。 铜雀台很大,曹操想给每位人妇一个家,何错之有?” 闻言,鲁肃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惦记别人妻妾干嘛! 若让主公听到此事,后果难以想象。 话外音他也能明白。 江东家大业大,一旦投降,大家拖家带口任人宰割。 刘备则不同,无非重新变得一无所有,打不过还能跑。 “秦先生,在下……”鲁肃还想再争取一下。 “此事暂且不提。” 秦操开口打断他,“今日城中办庆功宴,子敬先生一同赴宴吧。” 说完,不给他拒绝机会,放下茶杯向外走去。 邀请战败方使者参加庆功宴,杀人还要诛心? 鲁肃坐在原地愣了一下。 顷刻便恢复平和心态,起身快步跟上秦操。 庆功宴在黄祖府上举办。 一同赴宴的还有关羽、张飞。 对于鲁肃这位不速之客,关羽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张飞则盯着鲁肃不放。 鲁肃全程面不改色,路上主动和秦操谈天说地。 来到黄祖府外。 “秦先生请进。” 一个老者拄着拐杖,出府迎接秦操。 第22章 宴无好宴,我对江夏没有兴趣 老者年过花甲,两鬓霜白,但双目清明,精神气十足。 与刘表的垂暮对比鲜明。 关羽认出老者身份,开口道:“老丈为何在此?” 老者笑容和善,“关将军,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老丈谬赞。”关羽抚须淡笑。 两人打完招呼,老者握着紫藤木拐杖冲秦操拱手: “老朽黄承彦,先生少年英杰,老朽神往已久。” 秦操恍然大悟。 黄承彦是诸葛亮老丈人。 三兄弟第二次拜访诸葛亮,和黄承彦碰过面。 和关羽打招呼很合理。 对秦操神往已久? 江夏之战前,没几个人认识秦操,更别说黄承彦等名士。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操礼貌回应:“不敢当,黄老为何在此?” 这一点,秦操也很好奇。 黄承彦捋了捋白须,笑着解释道: “老朽出身江夏安陆黄氏,与黄祖同出一族,黄祖不慎战死沙场,老朽厚颜暂时照看黄氏。” 而后,黄承彦详细介绍荆州黄氏。 分江夏安陆黄氏、阆中黄氏、零陵黄氏、南阳黄氏等。 窥一斑而知全豹。 从荆州黄氏分布广泛,便能看出世家势力盘根错节。 现在黄祖一死,江夏安陆黄氏急需话事人,于是推出黄承彦。 “秦先生,请入内赴宴。”黄承彦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操收回思绪,迈步走进府中。 府内小桥流水,假山瀑布,回廊百转,风格极尽奢华。 张飞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嘿嘿一笑:“黄祖真有钱,可惜死了,不知道会便宜谁。” “咳咳……” 前方带路黄承彦轻咳一声,似乎嗓子不舒服。 秦操笑笑不说话。 在黄祖家开庆功宴,不得不说十分讽刺。 鲁肃默默跟在秦操身边。 注意到秦操表情,突然觉得这场庆功宴,恐怕不会平静。 转过一个回廊,来到庆功宴现场。 庆功宴设在后花园。 “见过秦先生、关将军、三将军。” 满园宾客恭敬行礼。 秦操面色平淡,穿过一众宾客,当仁不让坐上首座。 然后手压了压,“都坐吧。” 一上来就喧宾夺主,好霸道的少年。 宾客隐晦交换眼神。 没有人因为年纪小瞧秦操,就是他以少胜多击败周瑜。 深知秦操不好惹,宾客纷纷落座。 鼓乐之声响起。 一群舞女穿着华美皮甲,左手盾,右手剑,舞一曲剑舞。 酒过三巡。 黄承彦打量一眼秦操,见秦操对剑舞兴致盎然,心中顿时有了数。 于是小心试探道:“三将军来江夏时,说他受刘荆州之托,助江夏防御江东,如今江东已败……” 一边说着,黄承彦看向鲁肃。 鲁肃坦然承认:“在下鲁肃,受我主之命议和。” 得到肯定答复,黄承彦长舒一口气,继续没说完的话: “江东来议和,秦先生有何打算?” 秦操点头,“和。” 一个“和”字引来宾客争相附和。 “议和好啊。” “是极是极,以和为贵。” “打仗苦的是百姓……” 气氛烘托到位,黄承彦顺势抛出一个问题: “如今黄祖不幸战死,江夏周边群狼环伺,秦先生有何建议?” 议论声瞬间止住。 宾客全都看向秦操。 歌舞暂歇,现场突然陷入沉寂。 秦操恍若未见,手指轻扣酒案,发出清脆声响。 每一下都像扣在宾客心中。 宾客一个个呼吸加速。 突然,手指顿住,秦操嘴角露出一丝弧度,“此事要问荆州牧,或许他会派人接管江夏。” 黄承彦眉头一皱,“江夏有秦先生坐镇,再派人多此一举。” “此言差矣。” 秦操果断拒绝,“我不会久待江夏,明日一早便动身回新野。” 换言之,我对江夏没有兴趣。 一听秦操要走,宾客面露喜色。 恨不得大声欢呼。 “呸。” 张飞吐出一口酒,“这酒真难喝,恶心。” “确实恶心。”关羽扫了眼宾客。 黄承彦老脸微微一红,暗骂这群人不争气。 “秦先生不多留几日?”黄承彦尝试挽留。 秦操叹了口气,道:“新野只剩一千兵马,玄德公压力很大。” 接着语气变得沉痛。 “此战我军损失惨重,五千人出征,生者仅有一百余人。 刘荆州曾许诺,战后可以在江夏补充损失,希望黄老行个方便。” 沉痛的语气,配上严肃表情,令黄承彦动容。 黄承彦摇头叹息:“老朽见过那一百多人,此战实在惨烈,请秦先生放心,江夏一定配合募兵。” 有黄承彦带头,宾客陆续做出保证。 “噗~” 张飞差点笑出声。 秦操凌厉的目光扫过来。 吓得张飞赶紧低头,身体却抖动不止。 邻座的鲁肃皱眉陷入深思。 “诸位。” 秦操举杯起身,朗声道:“我会留下云长负责募兵,此事有劳诸位费心,一杯薄酒不成敬意。”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宾客连忙各种马屁送上。 秦操只当耳旁风,继续喝酒欣赏歌舞。 时至傍晚。 庆功宴结束。 黄承彦将秦操送到门口。 临走前,秦操突然提到诸葛亮。 “听闻卧龙先生是黄老女婿,在下想登门拜访,能否请黄老帮个小忙,写一封引荐信?” 黄承彦稍加思考,同意帮这个小忙。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女婿怎么想的,黄承彦很清楚。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拜别黄老,秦操怀揣引荐信,吹着晚风漫步回军营。 鲁肃跟在身后纠结半天。 最后实在不吐不快:“先生莫非准备放弃江夏?” “别急。”秦操和煦一笑,“你应该看的出来,江夏不需要我,所以联合抗曹还不是时候。 好了,子敬先生请留步。 我们很快还会见面,一杯浊酒喜相逢,希望子敬先生不要吝啬。” 轻笑一声,秦操头也不回,朝身后挥挥手,扶剑潇洒远去。 夕阳西下。 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鲁肃脚步顿住,心中有所明悟。 原来带他参加庆功宴,是想让他看清江夏世家嘴脸。 用事实告诉他,联合抗曹时机未到。 “江夏不需要他。” 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鲁肃脸上笑意逐渐明媚起来。 面对秦操的背影,鲁肃双手合于身前,躬身弯腰下拜。 “先生慢行。” 第23章 张飞脚问路 与鲁肃分别,秦操回到军营,召集关羽、张飞议事。 甘宁也被叫过来。 四人围坐在一张桌案边。 关羽率先打破沉默,“子御有话直说,关某信你。” “俺也一样。”张飞脸色黑红,喷出一口酒气。 甘宁撇嘴,“小爷附议。” “为何学我?” “呸,明明是你学关将军。” “你这厮找打!” “来啊,你还欠小爷一架。” 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安静。” 秦操轻敲桌案。 张飞、甘宁立时闭嘴,只用眼睛瞪着对方。 秦操无视他们,对关羽说道: “初步计划已经完成,云长需留在江夏募兵。” 关羽知道轻重,沉声点头,“子御放心,关某会筛选士卒,既能挑选精兵强将,也能拖延时间。” “此计简单有效。”秦操由衷赞叹。 还是关羽靠谱。 能帮忙想办法解决问题。 哪像旁边两个瞪眼的人,关键时候只会一句“俺也一样”。 “别瞪了。” 秦操没好气拍桌,将两人注意力吸引过来。 “周仓不善水战,驻守夏口不合适,另外,需要在夏口造船,训练水军备战曹操,可以让……” “某当仁不让!”张飞迫不及待站起来。 “脸都不用要了,”甘宁嗤之以鼻,“小爷水战、练兵都会,凭啥让你守夏口,凭你脸大吗?” “砰”一声巨响。 张飞狠狠拍案,指着甘宁狂喷口水,“夏口从你手中丢的。” 又是“砰”的一声。 甘宁不甘示弱拍案而起,“当晚江东袭击夏口,不知是谁狼狈逃走。” 两人越吵火气越大,眼中似有火焰熊熊燃烧。 秦操捧着茶杯,喝了口茶,哈出一口热气,吐出两个字。 “打吧。” 仿佛吹响号角,张飞一脚踢飞桌案,擦着甘宁耳边,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弓步推掌!” 口中一声暴喝,张飞一掌拍向甘宁。 甘宁挥拳挡下。 一拳一掌撞在一起,发出一声爆鸣。 因为近在咫尺,两人交手震出的气浪,吹起秦操头发。 秦操看得一阵牙酸。 这一拳、一掌少说二十年功力,他这小身板就算挡住,估计身体也受不了。 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分难解。 时不时响起爆鸣。 突然,原本势均力敌大战,因为甘宁一句话变了味。 “张飞脚问路!” 甘宁打急眼了,涨红着脸,一记抬腿踹向张飞面门。 “噗~” 正在喝茶的秦操笑喷。 关羽感到不解,“三弟何时自创过招式?” 秦操一语道破,“翼德出了名的汗脚,兴霸是想熏死翼德。” 汉朝正式场所铺木地板,必须脱鞋只穿袜子进入。 更甚者,上朝时还要光脚。 可想而知,此时出现一个汗脚,滋味别提多酸爽。 听到解释的张飞瞬间破防。 打架就打架,不带侮辱人的! 就地一滚躲过“张飞脚”,张飞一把抱住甘宁大腿。 甘宁失去平衡倒下。 两人就地扭打在一起,从拳脚较量,进入地面战。 从自由搏击,变成了摔跤。 秦操笑了笑,继续吃瓜看戏。 盏茶功夫后。 秦操喝干茶水,看戏也看够了。 两人皮糙肉厚,打到现在也没人受伤。 当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疼痛在所难免。 “够了。” 秦操叫停这场闹剧,“这次算你们二人平手,下次需要较量,可以在战场比战功。” “哼!” 两人冷哼一声别过头。 “夏口由甘宁驻守,周仓担任副将在旁协助,简雍出谋划策。” 秦操三言两语做出安排,言语透着一股不容商榷意味。 “谢军师。”甘宁急忙领命。 秦操面带温和笑意,“即刻出发夏口,希望你能证明自己。” 甘宁眼眶微微一红。 强忍落泪冲动,狠狠点头,转身一瘸一拐离去。 “小秦先生,某不服,嘶~”张飞气呼呼抱怨。 但嘴张得太大,扯到嘴角伤口,疼得眉眼挤在一起。 秦操瞪了张飞一眼,“说好让你护送百姓迁移,此任务比夏口更重要,你却忘得一干二净。” 张飞眨了眨大眼睛。 差点忘了这件事! 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看来小秦先生更重看他。 自认为想通关键,张飞立马换成笑脸,舔着脸贴上来: “小秦先生息怒,某怎会忘记这件大事,来来,喝杯茶润润嗓子。” 正准备倒茶,突然发现桌案没了。 “谁把桌案掀了?有辱斯文!” 没人理会这厚脸皮的人,秦操和关羽静静对视良久。 关羽突然双手抱拳,郑重道: “关某平生未服过几人,子御令某心服口服,日后,子御若有吩咐,关某必从之。” “云长言重。” 秦操笑了笑,抬头远望西北。 那是新野方向。 “总算要回去了。” “是啊,大哥定是望眼欲穿。” “嗯,那就回去吧。” …… 经过事件发酵,秦操打败周瑜,以“五千”破三万的消息,终于传播到荆州全境,引发一场地震。 有谣言称,刘表听后大喜,有让刘备继承荆州之意。 然后又有谣言称,刘表即将废长立幼,让刘琮继承荆州。 荆州形式乱成一锅粥。 这天清晨,新野城头。 刘备扶着女墙,深情凝望远方。 没看到日思夜想的人,虽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振奋。 “子龙,军师真英雄也,只用千人打败周瑜,他没有骗我。” 第一次听到胜利消息,刘备激动的一夜未睡,和甘夫人、糜夫人讲了一宿故事。 故事主人公自然是秦操。 “不对,军师怎会骗我,备不该怀疑军师的,希望军师不要生气。” 刘备又开始患得患失。 赵云习以为常,主公每天都要在城头站一会儿,期待军师回来。 可惜每次都失望而归。 就在这时,赵云目光一凝,看到远方出现人影。 人影越来越近,轮廓变得清晰。 赵云激动大喊:“主公,是军师,军师回来啦!” “快,快去迎接军师。” 激动的心颤动的手,刘备手足无措,火急火燎往外跑。 刚跑出城门,便看到熟悉的面孔。 “玄德公,我回来了。” 秦操踏着朝阳,一袭白衣鹤氅,牵着马缓缓走来。 亦如当日风雪交加,少年踏着银装素裹打酒归来。 第24章 初见阿斗,以后跟你秦叔混 “军师辛苦,请受刘备一拜。” 刘备三步并两步,冲到秦操面前躬身一拜。 秦操无奈苦笑,拱手回礼,“见过玄德公,玄德公请起。” 看到秦操表情,刘备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忙问道: “军师有不顺心的地方?” 秦操没有隐瞒,说道:“其实我不喜欢繁琐礼节。” 动不动拜来拜去,你还必须回礼以示尊敬,否则就是无礼。 想起在江夏的日子,文人见面各种“拜”,能把人烦死。 这是自古传下来的礼仪。 礼仪之邦由此而来。 不过男人嘛,多少都有点双标。 自己不喜欢繁琐礼节,又希望别人对你毕恭毕敬。 刘备绷着脸说道:“礼不可废。” 这时,张飞跳下马来,抱拳和刘备打招呼,“大哥,说得好,天子见了老娘还要行礼。” 话音刚落,却听刘备温和道: “军师讨厌繁文缛节,真乃性情中人,以后见我不必行礼。” 能不拜来拜去,秦操当然不会拒绝。 见状,张飞嘿嘿一笑,“嘿嘿,其实某也讨厌……” 秦操打断他,“你说的,天子见了老娘也要行礼。” “军师言之有理,”刘备笑着牵过秦操的马,在前带路,“军师随我进城,家中已备好酒菜。” “玄德公请。”秦操点头示意。 两人有说有笑并肩入城。 张飞站在原地凌乱。 当初桃园三结义,莫非第三人是小秦先生? 说好的有福同享呢! 赵云推了推张飞,“翼德,别发呆了,主公和军师走远了。” 子龙还是个忠厚人啊。 张飞心情顿时多云转晴,搂着赵云肩膀大笑,“走,喝酒去。” 一路疾行,一行人来到刘备家。 家中几间瓦房,院子里有个小菜园,种着各类蔬菜。 以刘备当前身份,住在这种地方,可以说一句俭朴。 刘备把秦操请进主屋。 屋内已经备好酒菜。 落座后,刘备迫不及待询问江夏之战经过。 秦操边吃边说,时不时解释自己的想法,如何揣摩敌人心理。 刘备听得极其认真。 最后讲完庆功宴,秦操止住话头,让刘备慢慢消化。 “嗝~” 张飞打了个酒嗝,和赵云吹嘘: “子龙当时不在场,没看到军师大发雄威,单枪匹马杀到周瑜面前,大喝一声‘把小乔交出来’。” 担心赵云不知道小乔是谁,张飞悄咪咪看了眼秦操。 小声对赵云解释:“小乔是周瑜妻子,对了,军师还要抢大乔。” 赵云俊俏的眉头皱成一团。 轻声轻语反驳:“军师岂是贪图他人妻妾之人,翼德喝醉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备想到军师年纪,心中暗暗记下这件事。 跳过这个小插曲,刘备心思回到正事上,面色肃然,说道: “军师做事,我放心,但冲锋陷阵太危险,云长出马足以破敌,何须军师亲身犯险。 军师当坐镇后方,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若军师遇险,我万死难辞其咎。” 接着刘备苦口婆心,向秦操陈明利害关系,劝他安心当军师。 秦操不以为然,反问:“谁说军师不能冲锋?” 刘备被问得哑口无言。 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这个军师啥都好,就是偶尔“不务正业”。 劝军师从良,任重而道远啊。 想到此处,又是一声叹息。 突然,屋外响起哭声。 哭声嘹亮稚嫩,显然是婴儿啼哭。 张飞酒醒了大半,连忙道:“大哥,大侄儿在哭,快抱来让俺看看。” 大侄儿? 秦操呵呵一笑,不用说,肯定是阿斗了。 刘备看了眼秦操,一计上心头。 “军师还没见过阿斗,快让夫人把阿斗抱来。” 片刻后。 一个中年妇人进屋。 正是阿斗生母甘夫人。 甘夫人怀抱襁褓屈身一礼,“见过夫君和三位叔叔。” 刘备上前抱过襁褓,毫不掩饰骄傲,向秦操介绍: “这孩子是我长子,出生前夫人梦见仰吞北斗,所以取小名阿斗。” 秦操看向襁褓中婴儿。 婴儿就是日后的蜀后主刘禅。 也是因为他,“阿斗”从此有了象征意义。 原本还在哭闹的阿斗,突然停止哭泣,眯眼笑了起来。 刘备一拍大腿,说道:“看到军师便破涕为笑,看来阿斗与军师有缘,军师若不嫌弃,愿拜军师……为师。” 刘备一个大喘气,差点吓秦操一跳。 还以为要拜他为义父。 汉末,义父是第一高危职业。 在刘备、甘夫人期待目光下,秦操面带淡笑点头。 刘备抱着阿斗激动落泪。 “好,好啊,今日军师凯旋,又成为阿斗之师,可谓双喜临门。” 赵云拱手道贺:“恭喜主公。” “恭喜大哥。”张飞不甘落后。 屋内气氛热烈起来。 “请军师赐阿斗诫言。”刘备趁热打铁说道。 老师收弟子时,一般会告诫弟子几句话,属于常规流程。 但阿斗才几个月,不得不说刘备很急。 秦操望着阿斗沉思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的教学方式与别人不同,希望玄德公见谅。” 想到阿斗日后富态形象,秦操决定提前帮他减肥、增压,做一个对百姓、对大汉有用的人。 刘备满口答应:“军师放心大胆教,我不会过问。” 此时,阿斗还不知道,将来会面对何等残酷生活,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来来来,喝酒。”张飞举杯大声吆喝。 刘备让甘夫人抱走阿斗,邀请秦操重新落座。 秦操喝了口酒,说道:“玄德公还记得卧龙吗?” 刘备愣了一下,点头,“当然记得,拜访卧龙不成,回程遇到军师,至今记忆犹新。” 秦操从袖中取出引荐信,放在酒案上推给刘备。 “卧龙已经回卧龙岗,这是卧龙岳父黄承彦的引荐信,持此信,请卧龙出山十拿九稳。” “三顾茅庐”因为他的出现,变得面目全非。 担心出幺蛾子,秦操向黄承彦要引荐信,能增添几分把握。 然而,幺蛾子出现了。 刘备把引荐信推回来,脸上隐约能看到怒意,咬牙道: “有军师相助,无须卧龙出山。 不必试探我的决心,此生即便军师负我,我也不能负军师。 请收回引荐信,否则便是羞辱我。” 此言一出,屋内针落可闻。 秦操心神震动。 刘备毫无保留的信任,就算是快石头都能捂热了。 可问题来了。 刘备不想拜访诸葛亮怎么办? 第25章 军师,你不能走啊 “有小秦先生,要啥卧龙!” 张飞看热闹不嫌事大,趁着酒意大吐苦水。 “某和大哥两次拜访,卧龙躲着不见人,分明是看不起大哥。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肯定是吹出来的,那些世家惯会使这些小手段,卧龙也不是好人!” 见识过江夏世家嘴脸,张飞竟有一番新感悟,说得头头是道。 “三弟不可胡说。”刘备声音有些严厉。 张飞委屈地瘪瘪嘴,“吨吨吨”苦酒入喉心作痛。 拉过赵云抱怨:“子龙,你说卧龙和小秦先生谁好?” 赵云被张飞搂着脖子,脸涨的通红,连连点头迎合: “自然是小秦先生厉害。” 不过话音很快一转,“可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想必卧龙也有独到之处,有能力的人都爱面子,多请几次亦无不可。” “呸,”张飞吐出一口酒,“小秦先生为何不要面子?” 秦操听得眉头一蹙。 什么意思? 说谁不要脸呢! “咳咳……” 越说越不像话,刘备轻咳一声,连忙打圆场,“三弟话虽糙,也有几分道理,请军师放宽心,备没有请卧龙出山之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操回过味来。 刘备不是不想请卧龙出山,毕竟多一个人才,多一分力量。 只是考虑到人心难测,以为秦操故意试探他的诚意。 可惜,秦操真不是试探。 秦操如水的目光看向刘备,再次将引荐信推回去。 “玄德公不必多虑,在下真心实意想请卧龙出山。 卧龙之才远胜于我,常自比管仲乐毅,是军师最佳人选,当初下山时,我说过暂代军师,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然而,这话落在刘备耳朵,如同晴天霹雳,霎时慌了神。 随即离席抓住秦操袖子,满目怆然,问道:“军师莫非和元直一样,又要离我而去?” 一个“又”字道尽心酸。 上一任军师徐庶,前脚帮刘备取得一些成就,后脚被曹操逼走。 “欺人太甚!” 张飞松开赵云拍案大吼:“定是小秦先生要抢小乔,周瑜怀恨在心,挟持小秦先生母亲。” 赵云闻言眼睛发直。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完全没办法反驳。 “军师,你不能走啊!”刘备大惊失色,眼眶一红。 秦操瞪了张飞一眼,“在下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人能威胁我,请卧龙出山,完全出自真心。 卧龙有济世之才,他若为军师,我可领军做统帅,一文一武,助玄德公成就大业,岂不美哉?” 美? 确实美哉。 刘备畅想一下场景,畅快的不想自拔。 他不想拔,有人帮他拔。 赵云一脸羞愧之色,“上阵拼杀,有云长、翼德,云虽不才,也能效劳,军师再谈沙场冲锋,至我等于何地?” 换句话说,军师不务正业,老是抢他们这些“万人敌”的工作,“万人敌”都快失业了。 赵云难得发声,为自己只能守城,却让军师涉险感到羞愧。 秦操默然无语。 他只想保住发际线,他有什么错? 每天早上起来,一撩头发,都有种发际线上移的感觉,鬼知道他当时心情有多郁闷。 所以最完美的方案,便是诸葛亮负责头秃,他挂个文职行将军事。 而刘备终于“拔”出来,被赵云的话点醒,急忙坚定立场: “军师勿要多言,我意已决,即便卧龙出山,也无法取代军师之位。违背此言,人神共诛。” 秦操退而求其次,“也罢,以后不能阻拦我驰骋沙场。” “都依军师。”刘备连连点头。 然而,在秦操看不到的角度,刘备和赵云一番眼神交流。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如此一来,事情似乎得到圆满解决。 刘备举杯畅饮,又说道:“拜访卧龙当选一个吉日,军师觉得哪天合适?” 秦操不信吉日、凶日,“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 “如此甚好。”刘备仍不放心,“请军师一同前往。” 秦操没有意见,“没问题。” 看大哥和小秦先生达成共识,张飞苦着脸陷入纠结。 似是想到什么,咧开嘴大笑,“大哥,我也要去,兄弟齐心,才能看出我们的诚意。” 这是三弟? 刘备有些惊讶。 前两次拜访卧龙,张飞满腹牢骚。 如今竟主动要求一起去。 果然,跟在军师身边,三弟也变得懂事起来。 刘备心中倍感欣慰,满口答应。 张飞则拍着胸口保证,帮助刘备请卧龙出山。 情到浓时,两兄弟推杯换盏。 秦操端着酒杯喝了口酒,看了眼兄弟情深的两人。 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 翌日一早。 秦操、刘备、张飞,三人三骑出发前往卧龙岗。 卧龙岗位于隆中,靠近襄阳。 从新野出发需要渡江。 渡过长江,三人快马加鞭,当天傍晚抵达山脚。 天色已晚,不适合进山。 “军师,找户人家借宿一宿,明日再进山如何?”刘备询问秦操意见。 “可以。”秦操心不在焉回答。 极目远眺群山。 残阳缓缓坠落,群山边缘绿色与橘黄色交织,美轮美奂。 有人在欣赏落日余晖。 有人在计算卧龙岗最后的日子。 “呵~卧虫是吧,看某明天烧了你的卧虫岗,嘿嘿……” 张飞心里打着小九九,黑脸上浮现一丝阴险笑意。 这时,一道清冷目光扫过来。 张飞笑容一收,疑神疑鬼环顾四周,最后落在秦操身上。 秦操神色漠然,开口:“残阳似火,大汉崇尚火德,似乎是好兆头。” “军师所言极是。”刘备也不懂,军师说好,那就是好。 “嘶~” 张飞瞳孔猛地一缩。 小秦先生说火,莫非发现了? 怀着忐忑心情,张飞低着头,用余光观察秦操。 秦操同一时间看过来。 目光一触即分。 张飞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 那是什么眼神? 好像是在鼓励他。 不可能,肯定是看错了。 第26章 三顾茅庐,放火烧山 三人在山下村子借宿一晚。 第二天前往卧龙岗。 常言道看山跑死马。 山下看卧龙岗距离不远,走了半天才看到草庐。 草庐建在一片竹林中。 背靠一座峭壁,一条小溪潺潺流下,从草庐前穿过。 时至中午。 阳光从竹林投下斑驳碎影。 秦操牵马站在草庐前,与草庐还隔着一座竹桥。 小桥流水,竹林掩映。 和自己的陋室相比,诸葛亮的草庐简直是别墅。 秦操站在原地没动,对张飞道: “翼德,上去叫门。” 张飞正不怀好意盯着草庐,陡然听到声音惊得一抖。 “好嘞。” 心里藏着事,张飞不敢拒绝,大步走过竹桥,把竹门拍得震山响。 “来了,来了。” 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一个童子打开门,看到张飞那张黑脸,想起对方是谁。 “又是你,来找先生吗?”童子问道。 刘备挤开张飞,上前搭话:“没错,卧龙先生可在家中?” 童子点点头,回答:“先生确实在家,但正在草堂午睡。” 刘备一听心中一喜。 迫不及待与秦操分享,“军师料事如神,今天果然是吉日。” 秦操回以微笑,“既如此,不必打扰先生,我们在外面等候。” 此话深得刘备赞许。 “翼德,我们在外等候,先生未醒,不可惊动。” 刘备清楚自家三弟脾气,担心他闹事,刻意叮嘱一遍。 张飞喉咙里“嗯”了一声。 竟出乎意料的老实。 少顷。 三人站在草堂外。 秦操隔着竹帘间隙,能看到背对门外午睡的身影。 等人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秦操收回目光,说道:“玄德公,我们下盘五子棋吧。” 说着摘下钱袋,倒出五铢钱。 “哗啦啦”一阵轻响。 五铢钱堆成一堆,在阳光下闪过诱人的光彩。 “以五铢钱作为棋子,谁输了,落下的棋子赢家通吃。”秦操说出规则。 刘备觉得挺有意思,摘下钱袋掂了掂,“军师既然有兴致,备舍命陪君子。” “加我一个,某在家乡,人称五子棋圣手。”张飞申请加入。 张飞恶意满满,拔剑在地板上刻出棋盘。 “五子棋圣手”名不虚传,刻出的纵横线根根笔直。 然后一场屠杀开始。 秦操面前五铢钱越堆越高。 一刻钟时间不到。 “五子棋圣手”目光呆滞,输光最后一枚五铢钱。 “啧~” 秦操咂咂嘴,“好一个五子棋圣手。” 张飞臊得脸通红,大眼睛眨啊眨,嘴硬道:“今早出门没吃饭,饿了影响发挥,某去找点东西吃。” 说话间,起身拍拍屁股,一溜烟跑开,转眼没了踪影。 刘备坐到张飞位置,取出一枚五铢钱落子,“三弟喜欢胡闹,军师切勿放在心上。” “有时候胡闹也挺好。”秦操落下一子,笑容意味深长。 时间匆匆而过。 诸葛亮还在草堂睡觉,丝毫看不出醒来征兆。 秦操与刘备也不急,沉迷于下棋。 双方各有胜负。 下着下着,刘备眉头一皱,“翼德为何迟迟不归?” 秦操盯着棋盘,笑道:“翼德勇猛无比,虎豹豺狼想伤他都难。” 刘备张了张嘴,摇头苦笑。 哪是担心三弟安全,是担心别人安全啊。 又下了会棋。 秦操鼻子微微耸动,隐隐约约闻到烟味。 随即抬头看向草庐后。 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很好,动手了。 将手中五铢钱丢到一边,秦操平静道:“玄德公有没有闻到烟味?” “烟味?” 刘备轻吸口气,被烟味呛到。 意识到情况不对,回头一看,身后已是浓烟滚滚。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三弟!” 刘备牙齿都快咬碎,“军师稍等,我去去就来。” 丢下一句话,刘备撩起衣摆,快步冲向浓烟深处。 秦操收起赢的五铢钱,不慌不忙跟上去。 等他赶到时,正好看到刘备在训斥张飞。 “三弟又在胡闹。” “某肚子饿,生火烤鸡有何不可?” “值此山高物燥之地,一旦起火,不说草庐,山下百姓也要受灾,快把火灭掉。” 刘备痛心疾首,指着张飞一通数落。 转头看到秦操,说道:“翼德此次太过分,我看……军师!” 似是受到惊吓,声调陡然拔高。 秦操蹲到张飞身边,接过他手中竹叉,叉着野鸡放在火上烤。 其实张飞做的不算过分。 只是在草庐后生火烤鸡,最多就是烟有点大。 又巧合的靠近窗户。 好巧不巧处在下风口,烟全吹进诸葛亮午睡的草堂。 嗯,好巧啊。 秦操盯着火堆,眸中映照着火焰,淡淡道:“气大伤身,玄德公稍安勿躁,翼德也是一番好意。” 张飞大脑袋点出残影,“小秦先生懂我,我想烤鸡给大哥吃。” “唉~” 刘备无奈叹息。 他又不傻,能看出军师在为三弟开脱。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下不为例,还不谢军师求情?” “嘿嘿,谢谢小秦先生。”张飞嘿嘿憨笑。 “不必客气,此鸡香气诱人,玄德公不可不尝。”秦操摆摆手,招呼刘备过来吃鸡。 刘备也不客气,“却之不恭。” 而后,两人开始吃鸡。 张飞站在一旁,苦涩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翼德吃鸡腿。” 这时,秦操撕下一根鸡腿,递到张飞眼前。 “这怎么好意思,小秦先生和大哥还没吃饱。” 嘴上说着不要,张飞果断出手夺过鸡腿,吃得满嘴流油。 一只烤鸡很快吃饭。 秦操用手帕擦擦手,拍了拍张飞肩膀,“翼德辛苦了。” 张飞不解其意,以为是关心他烤鸡辛苦,心中大为感动。 刚才为他求情。 小秦先生真是好人啊! 与此同时。 草堂内烟雾缭绕。 一袭青衣的诸葛亮,被子蒙头睡得正香。 被子时不时抽动一下。 其中似乎夹杂着短促呼吸声。 如此场景持续到黄昏。 窗外落日迟迟,余晖从窗外洒进草堂,青烟袅袅,更添几分朦胧感。 诸葛亮掀开被子,手持羽扇舒展僵硬的身体,余光扫向竹帘。 只见竹帘外人影晃动。 “玄德公久等了。” 诸葛亮掀开竹帘,手中羽扇轻摇,吹散缭绕的青烟。 第27章 隆中对,对穿诸葛亮 掀开竹帘后,想象中的翘首以盼没有出现。 秦操和刘备相对而坐。 竟是在下五子棋。 张飞蹲在一边盯着棋盘,急得抓耳挠腮,试图指点刘备。 可棋艺太臭,多次被刘备拒绝。 听到竹帘晃动轻响,刘备下意识回头,看到一个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羽扇纶巾,外披一件秦操同款白色鹤氅。 刘备一阵恍惚。 乍一看,还以为是错觉。 好在反应过来,急忙放下五铢钱,起身拱手行礼: “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刘备,久闻先生大名,今次得见,荣幸之至。” 诸葛亮手持羽扇回礼,“将军屡次来访,不胜惭愧,请进。” 说着撩开竹帘,邀请刘备进草堂。 看到这一幕,张飞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秦操。 一对铜铃大眼挤呀挤,好像在说“小秦先生你能忍”? 秦操手捻五铢钱笑了笑。 而刘备脚刚刚抬起,神色一怔,忙落脚回原地。 “先生且慢,这位是我的军师秦子御,上马能安邦,下马能治国,乃是当时仅有少年英杰。 这里有先生岳丈信件一封,先生一看便知。” 刘备夸完秦操,从袖中取出引荐信,双手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不动声色接过。 定睛一看,果然是岳丈字迹。 信中讲解了江夏之战经过,委婉表明刘备有兴起征兆。 从只言片语中,诸葛亮看出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可缺少详细信息,一时想不通关键。 压下心中疑惑,诸葛亮执扇拱手,“秦先生以少胜多,大败美周郎,失敬。” 秦操眉头一挑,“些许伎俩,与先生相比不值一提。” “秦先生谬赞,亮惭愧。”诸葛亮爽朗一笑。 一波诚信互吹,关系融洽许多。 片刻后。 众人进入草堂。 连张飞都被请进来。 没办法,不带在身边,刘备真担心三弟放火烧山。 草堂内青烟还未散尽。 秦操进门后,一眼看到皱成一团的被子。 “咳咳。” 诸葛亮清清嗓子,把众人视线拉过来,开口道: “将军来意,亮已知晓,如今有秦先生辅佐,亮乃隆中一耕父,安敢与此等英杰共论。” 开篇一句话难住刘备。 贤士都是高傲的。 若是太过迁就诸葛亮,难免冷落军师,因此产生隔阂。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耳畔响起。 “先生足不出户,却能绘制出如此精细地图,既无出山之意,莫非每晚对着地图聊以自慰?” 秦操站在一幅地图前,背对着诸葛亮发出疑问。 言语中暗含激将之意。 以诸葛亮智慧,自然能听出来。 一般人他只会付之一笑。 可少年不一般,让诸葛亮久违的有了一较长短心思。 刘备顺势开口:“请先生赐教。” 诸葛亮沉吟片刻,走到地图前,羽扇指着地图北方。 “自董卓以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 来了来了! 秦操竖起耳朵,倾听原版《隆中对》。 上辈子被全文背诵折磨。 现在听到诸葛亮亲自“背”,有种温故知新之感。 秦操读过一点兵书,再加上诸葛亮详细解释,方知战略精彩。 取荆州、益州无需赘述。 精彩之处在之后,以一上将军自荆州出,攻宛城,取洛阳。 洛阳是后汉故都,而刘备打的是汉室正统旗号,取洛阳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价值。 然后自益州出,出秦川,夺取长安和三辅之地,进可攻退可守。 而上一个据益州,并三辅,出关东扫平天下的是汉高祖。 等诸葛亮“背”完,草堂内静寂无声。 诸葛亮羽扇轻摇,喝了口茶等刘备或者秦操提问。 刘备开口询问:“军师也说过,取荆州对抗曹操,依先生之见,又该如何取荆州?” 诸葛亮成竹在胸,不加思索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刘表卧病在床,以将军之才能,取荆州易如反掌。” 可惜,诸葛亮错估了刘备。 刘备想也不想拒绝,“刘表于我有恩,怎能取他基业。” “这……” 诸葛亮一怔,盯着刘备许久,看不出一丝伪装。 有破绽! 张飞早憋不住了,毫不犹豫指出错误。 “大哥仁义之君,岂会贪图刘表的荆州。 小秦先生说过,荆州无险可守,不如退守江夏,联合江东,逼曹操水战,才能一战而胜。 然后派一上将,也就是某,镇守江夏防备江东,分兵取荆州易如反掌。” 末了,张飞不忘往里面加料。 然后瞪着诸葛亮,眼中满是不屑。 “原来如此。” 诸葛亮转瞬便想明白,炙热无比的目光落在秦操脸上。 “看来江夏已是囊中之物,先生技高一筹,亮佩服之至。 而荆州是战略重心,亮未考虑到将军与刘表关系,有所疏漏,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炙热的目光,看得秦操头皮发麻。 莫非也想抵足而眠? 秦操一阵恶寒,作出解释: “荆州兵马二十余万,战船七千多艘,表面实力远胜江东,若提前夺下,江东绝不会联合。 届时以荆州一州之力抗曹,还要时刻防备江东偷袭。 向西取西川,再出秦川,并三辅无异于做梦。” 闻言,诸葛亮皱眉深思。 羽扇摇得越来越慢,最后有些失态,一拍大腿叹息:“亮不曾知道荆州、江东兵马详情,考虑不周。” 似是想到什么,忙不迭追问: “那新野和樊城呢?不要了?” 秦操面色平静,“不要,迁两城百姓到江夏。” “妙!” 诸葛亮脸上难掩惊讶。 “此举一能彰显将军仁德,二能造成新野、樊城空虚。 原本曹操占据这两座城池,兵锋足以威胁江夏。 秦先生,妙手回春啊!” 受不了诸葛亮的脑补。 秦操剑眉下双眸微微颤动,被自己的“妙手”惊到了。 随即开口解释:“实不相瞒,我只是想提前迁走百姓,彰显玄德公仁德。” “提前?”诸葛亮有些疑惑。 刘备适时解惑:“军师在江夏之战前,便让我安抚百姓,随时可以迁往江夏。” 一语惊醒梦中人。 诸葛亮先前的疑惑豁然开朗。 这就不奇怪了。 第28章 孔明加入,你竟然馋我身子 结合岳丈信上所说,以及交谈中获得的信息。 诸葛亮捋清脉络。 一条惊人计划逐渐成型。 “以江夏为由,以少胜多战胜江东,既能获得名望,为将来与江东合作打下基础。 也能趁机控制江夏。 亮若所料不错,留在江夏的关将军便是后手,再往深处想,恐怕损失的五千人也是假的。” 经过层层剥茧,诸葛亮已经将真相推算七七八八。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疑惑。 “以先生之能,为何不等刘表病逝后,辅佐将军帮助刘表后人守荆州?如此更显将军仁义。” 将军指的自然是刘备。 在这种明知荆州要亡,不提醒刘表,反而另起炉灶,有两面三刀嫌疑。 “很简单,”秦操淡淡道,“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一句“装睡的人”差点让诸葛亮破防。 诸葛亮羽扇遮面,声音有些不自然:“请先生详细说明。” 秦操嘴角一抽,继续道: “明知曹操有南下打算,却不早做准备,忙着争权夺利。天助自助者,天救自救者。” 汉末乱世,不思进取即是原罪。 那年曹操和吕布打得热闹,刘表但凡听刘备一句劝,力排众议发兵攻打许昌,局势必然明朗。 结果到了今天,想守都守不住。 “亮受教。”诸葛亮执扇一礼。 行完礼,诸葛亮转向刘备,斟酌着说道:“敢问将军之志。” 刘备看了眼秦操。 得到一个肯定眼神,顿时有了底气。 刘备朗声道:“汉室倾颓,奸宦当道,致使民不聊生,备平生之志——匡扶汉室,施大义于天下。” 原本听到“匡扶汉室”,诸葛亮眸中失望一闪而过。 等听到“大义”,终于有些动容。 一时间,诸葛亮沉吟不语,难以做出决断。 刘备继续劝说:“实不相瞒,备虽有军师相助,无奈军师志不在此。” “此话怎讲?”诸葛亮好奇。 难道里面有故事? “唉~” 刘备仰天长叹,“军师善谋略,更善武事,武勇不下吕布,时常以身犯险,备甚是担忧。” 诸葛亮闻言表示理解。 岳丈信里提过,是秦操单枪匹马杀得周瑜退兵。 本来还持怀疑态度。 有刘备这句话,真实性毋庸置疑。 诸葛亮坐到秦操身边,挥着羽扇帮着扇风,轻声问道: “以亮观之,先生深谙统兵之道,不知学的是哪一势?” 秦操揉了揉眉心,“我说我不会统兵,刚学兵法一个月,只读了半部《左氏春秋》,你信吗?” “这……” 望着秦操清澈目光,诸葛亮突然笑了,“亮深信不疑。” 对秦操态度更加亲切。 仿佛在看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 一边扇着羽扇,诸葛亮一边讲解兵家四势。 “兵家有四势,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 兵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善于将谋略运用在战前、战后,代表者有孙武、韩信。 兵形势者,能对战场形势做出精准判断,抓住破绽,一鼓作气解决敌人,以项羽、霍去病等为代表。 兵阴阳,虚虚实实,戏耍对手;兵技巧,利用机关器械之巧,结合天时、地利取胜。” 抑扬顿挫的声音飘出草堂。 一屋子人听得入迷。 其实除了诸葛亮,就秦操读过兵法。 秦操对兵家也是一知半解。 有诸葛亮细心讲解,真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那么自己算哪一势? 似是看出秦操疑惑,诸葛亮笑了笑,“先生不必纠结哪一势,古今兵家名人,无一不是精通数种势。” 秦操皱眉一皱,发觉事情不简单。 事实如他所料。 诸葛亮开始循循善诱: “先生若能深入研习兵法,以军师身份,做兵家之事未尝不可。亮虽不才,兵家四势皆有涉猎。” 说话间,手中羽扇幅度加大。 和善的笑容,像极了后世保险推销员。 只不过诸葛亮在推销自己。 “嘶~” 我拿你当军师正选,你竟然馋我身子! 秦操果断推辞厚爱,“诸葛先生果然厉害,我自愧不如,甘愿让出军师之位,兵法我能自学。” “可惜啊。”诸葛亮怅然若失。 只怪对方年少有为,一时间见猎心喜,忽略对方不比自己差。 想到这里,诸葛亮调整好心态,恢复自信从容气度。 “既如此,亮有几卷许兵书,赠予先生研习,请随我来。” 诸葛亮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操跟着他走进内室。 一入内室,竹香、墨香扑鼻而来。 随处可见整齐摆放的竹简。 诸葛亮随手拿起一卷,展开展示给秦操看,“亮有藏书百卷,《吴子》、《尉缭子》等皆有摘录,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此情此景,秦操心绪难以平复。 汉末能送出百卷兵书,不下于后世送台兰博基尼。 秦操移开目光,道:“无功不受禄,感谢先生盛情。” 没想到秦操会拒绝,诸葛亮目光都有些拉丝。 “先别忙着拒绝。” 诸葛亮羽扇轻拍秦操肩膀,“先生闲暇时可找亮研习兵法,以先生之才智,加上亮微末之能,二者相得益彰,可助将军成就大业。” 刘备喜不自胜,“先生愿意出山?” “亮愿效犬马之劳。”诸葛亮恭敬行跪拜礼,正式认主。 刘备急忙扶起诸葛亮。 “主公!” “先生!” 君臣二人神情凝视,眼中泪花闪烁。 总算把诸葛亮坑……呸,请到刘备帐下。 美好生活就在眼前。 秦操看着两人,微微一笑。 “孔明先生高风亮节,我愿辞去军师之位,退位让贤。”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诸葛亮上来就送兵书,秦操无以为报,送出军师之位很合理。 诸葛亮却严词拒绝: “不可!亮寸功未立,怎敢夺先生之位,所谓达者为先,先生虽年幼,亮甘愿在侧辅佐。” 秦操连连摆手,“不不不,还是你当军师吧。” 而诸葛亮态度更坚定,表示秦操更厉害,死活要给他当副手。 刘备不住点头,赞叹道:“两位推让军师之位,史书上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给旁边看戏的张飞整晕了。 文人都这么和谐吗? 还是武将干脆,不服就打一架好了。 “要不你们打一架吧。”张飞如此提议。 第29章 升官,拜军师将军 “三弟不要胡说。”刘备横了张飞一眼。 “某没有胡说。” 张飞毫不退缩顶撞刘备,“某在江夏和甘宁打过一架,赢的人可以守夏口。” 刘备问道:“所以你输了?” 张飞脸色涨红,“大哥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是平手,反正就是这个道理,都想干的事打一架来决定。” 文人说不要就是要。 既然小秦先生“想要”,那他张飞一定帮帮场子。 毕竟以小秦先生武力,击败诸葛卧虫轻轻松松。 秦操一眼扫来。 “不用谢。”张飞看不出好歹,欣然接受这份谢意。 当然,这个建议最后没被采纳。 刘备经过深思熟虑,抛出早就想好的对策,“我有意设立军师中郎将一职,军师足以胜任。再设军师将军一职,由孔明担任。” 军师中郎将? 秦操剑眉微微一挑,这个职位竟然被他拿到了。 汉末官职制度十分混乱。 诸侯各自为战,除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其他诸侯官职都不高。 这就导致手下的人官职更低。 周瑜至死只是偏将军。 “大都督”是江东自己创造的职位。 所以刘备也自己造。 军师中郎将一职应运而生。 中郎将比不上名号将军,如骠骑将军、前后左右四将军,但地位在杂号将军之上。 相较刘备的左将军,军师中郎将是刘备之下第一人。 简称“一人之下”。 不过这个“一人”,上面还有很多人。 秦操心中毫无波澜,“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附议。”诸葛亮含笑点头。 刘备如释重负,拱手言道:“军师中郎将掌军政大权,军师将军为副辅佐之,有劳两位费心。” “自当尽力。” 秦操、诸葛亮异口同声。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而后,诸葛亮处理好琐事,将草堂交给书童打理,与众人一起下山。 途中,秦操想起一件事。 诸葛亮妻子去哪了? 对这位传说中的“丑女”,秦操还是很好奇的。 结果一问诸葛亮,得到的回答是妻子去江夏探亲。 秦操没有多问,骑马悠然下山。 …… 回到新野已经是第二天。 有诸葛亮加入,秦操当起甩手掌柜,把练兵的事交给他。 军师将军挂着一个“将军”,练兵合情合理不是嘛? 诸葛亮雷厉风行,即刻入住军营接手练兵之事。 先是叫来张飞。 张飞抱胸站在门口,歪着脑袋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诸葛亮也不生气,笑道:“三将军练兵多日,请谈谈练兵之法。” 和秦操相熟后,诸葛亮也用字称呼他。 说到练兵,张飞阴阳怪气。 “小秦先生擅长练兵,让某教士卒左右转,每天跑十里地。江夏之战,大军日行百里,夜行八十。 遇敌还能战而胜之,军师将军能不能做到?” 面对张飞质疑,诸葛亮坦言无法做到。 强行军有这种速度不难。 难的是保持战斗力。 诸葛亮被勾起好奇心,决定试一试深浅,下令全军集结。 集结号吹响。 一千人迅速集结,全程井然有序,只花了一刻不到。 诸葛亮挥动令旗,指挥军队行动。 令旗所指之处,军队又快又准抵达,还能保持阵型不乱。 熟读兵书、懂阵法之道的人,自然能看出门道来。 诸葛亮更是其中佼佼者。 立刻根据兵书,调动军队排演简单的阵法。 就这样练了一天兵。 诸葛亮意犹未尽结束排演。 下令士卒回营休息,自己则匆匆前往秦操家。 半个时辰后。 秦操的书房。 书案上卷牍堆成小山。 这是新野一城的政务。 刘备言出必行,继军权之后,政权也交给秦操。 秦操坐在小山前,悠然咂了口茶水。 处理政务?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时,木板吱呀作响。 老管家站在门外汇报:“先生,军师将军拜访。” 瞄了眼卷牍,秦操嘴角微微上扬,“快请孔明进来。” 不多时。 诸葛亮爽朗笑声传来,“深夜到访,打扰了子御休息。”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秦操顺手给诸葛亮倒了杯茶。 诸葛亮轻摇羽扇,一边喝茶,一边询问:“今日练兵,方知子御练兵之法精妙,敢问从何处领悟?” 秦操面不改色,“自悟。” 虽猜到这种结果,但真的知晓真相,还是难以接受。 诸葛亮目光分外复杂,良久,仰天长叹:“子御生而知之吗?” “没有,”秦操面露苦涩,“其实我也有很多不足。” 诸葛亮心里平衡许多。 眼睛余光扫过卷牍,一眼看出卷牍放下后就没动过。 很显然,这位不擅长理政。 诸葛亮半开玩笑打趣道:“子御能者多劳,些许政务难不倒你。 秦操笑吟吟拍拍卷牍,语重心长说道:“将军言之有理,能者多劳嘛,些许政务难不倒你。” 同样话原封不动还给诸葛亮。 诸葛亮顿时感到不妙。 连称呼都变了,变成上下级关系。 这小子想把政务推给他! “亮还有事,我……” 诸葛亮说着就要走,却被秦操按住胳膊动弹不得。 “将军不忍离去,急着帮忙,操实在过意不去,来人,把卷牍搬到将军车上,然后护送将军回家。” 秦操立刻喊来老管家。 老管家动作很快,找来下人往诸葛亮车上搬卷牍。 “子御,你可真是……”诸葛亮无言以对。 秦操咂了口茶,温声道:“玄德公对我寄予厚望,本中郎将对将军寄予厚望,不要让我失望啊。”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跟在刘备身边,秦操也跟刘备学了点话术。 所以,错的不是秦操,是刘备! 诸葛亮一脸无奈,“也罢,亮谨遵中郎将令。” 说完心头悲愤交加。 如此一来,他变相获得军师中郎将的职责,权力却没变。 累的是他,享福的是秦操。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阿嚏——” 秦操打了个喷嚏,心道是谁在骂他。 没有多想,秦操对诸葛亮道: “玄德公手下能用之人太少,我要研习兵法,分身乏术,孔明先顶一阵,很快就能给你找个帮手。” 诸葛亮没当真,笑了笑,“新野弹丸之地,政务弹指而决,子御继续研习兵法,不必为小事操劳。” 自信从容气度令人动容。 秦操微微一笑,拿起一卷兵法,向诸葛亮请教。 诸葛亮知无不言。 两人聊到深夜。 回程,看着车上的卷牍,诸葛亮痛并快乐着。 第30章 春暖花开,又到了战争季节 时光匆匆,冬去春来。 其实也就十天不到。 秦操、诸葛亮十分忙碌。 早上准时起床锻炼,诸葛亮起床带士兵跑十公里。 中午,秦操在家研习兵书。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反之,知己知彼,也能知道如何才能失败被杀。 诸葛亮则忙着练兵。 晚上,秦操去军营巡视一圈,然后回家睡觉。 诸葛亮回家处理堆积的卷牍。 除了日常生活,秦操一有空就和刘备出城钓鱼、踏青。 诸葛亮……没有空。 生活忙碌而又充实。 同一时间。 邺城 丞相府。 古色古香书房内。 两只错金铜博山炉,徐徐飘出温润的熏香。 一身红底玄色山鸟纹,腰配倚天剑的曹操,端坐于屏风前。 下首,心腹跪坐两侧。 此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官渡黄之战败袁绍,坐拥河北,北征乌桓,完成统一北方大业。 势力空前膨胀,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经过一个冬天积蓄力量,曹操觉得南下的时候到了。 于是召集心腹夜谈。 曹操目光扫过众人,说出一段刚收到的情报: “江东攻打江夏,黄祖战死,却被刘备打败。刘表病重,刘备定然图谋荆州,需早做准备。” 荀攸轻捏颌下短须,面露思索之色,作出分析: “刘备,枭雄也。若得到荆州,也是不小的麻烦。” 荀攸的态度,是整个曹操集团对刘备的态度——小麻烦而已。 这句话深得曹操欢心。 曹操点点头,继续道: “听闻刘备新得一位军师,名曰秦操,秦操何许人也?” 话说话,久久无人回应。 众人面面相觑。 “文若,你可认识?”曹操询问荀彧。 荀彧交友广泛,认识的人很多。 戏志才、郭嘉、陈群等人都是荀彧推荐。 荀彧皱眉苦思良久,轻轻摇了摇头。 “臣未听过此人,江东有秦氏家族,秦操可能出自秦氏。” 荀彧先入为主,觉得秦操是世家子。 最差也得是个寒门。 不是瞧不起平民,是真的瞧不起。 普通人做武将还行,不读书没有知识储备,做不了军师。 曹操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于是不动声色,看向坐在最后一排,装聋作哑的文士。 “元直,你可认识秦操?” 文士正是徐庶。 突然被提问,徐庶神色自若,“在下不认识,丞相对他颇为关注,想必有过人之处。” “然也。” 曹操毫不掩饰艳羡,“此人年不过十六,有勇有谋,更是单枪匹马杀入敌阵,逼周瑜撤军。” 这一番话,犹如往沸油里滴入冷水,书房瞬间沸腾。 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曹操忍不住感叹: “十六岁,大好年华啊。” 曹营人才太多,谋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真正让曹操惊叹的是年纪。 荀彧双眸微闪,“若情报属实,主公得到此人,可保三代无忧。” “胡说八道。” 对面的独眼中年冷哼,丝毫不给荀彧面子。 独眼中年即夏侯惇。 “让黄毛小儿做军师,看来刘备手下真无人可用。” 说完哈哈大笑。 其他武将也跟着起哄。 荀彧听到笑声,没有争辩,反而附和,“江东吃败战,夸大秦操能力,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此,愈发助长夏侯惇气焰。 “够了。” 曹操脸色一沉,“身为大将狂笑不止,成何体统。” 夏侯惇讪讪止住笑声。 书房重归平静。 曹操继续刚才话题,“秦操之事暂且不提,元直可知诸葛亮?听说此人近日投奔刘备。” 说到诸葛亮,徐庶有了精神。 心中替刘备高兴。 刘备不仅成功招揽卧龙,还找了一位少年英杰,这样一来,他就不担心了。 徐庶没有隐瞒,如实道来: “此人姓诸葛,名亮,字孔明,人称卧龙,常自比管仲乐毅,有经天纬地之才。” “嘶~” 曹操两眼微眯,“此人比起元直如何?” 徐庶不假思索摇头,“惭愧,在下与卧龙相比,如萤火比皓月,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一众谋士不约而同皱眉。 徐庶的智谋,他们是承认的。 不然也不会用计,把徐庶从刘备手下逼走。 “诸葛亮多大?”夏侯惇突然问。 徐庶回道:“二十六七。” “哈哈……额~” 夏侯惇听后刚要大笑,担心被曹操说,赶紧止住笑声,“诸葛小儿阅历不足,徒有虚名罢了。” 徐庶默然无语,懒得辩驳。 拿年龄、阅历说事,显然是强词夺理,倚老卖老。 谋士们看破不说破。 而曹操却在想其他事情。 根据线报,诸葛亮在刘备手下,地位在秦操之下。 徐庶是萤火,诸葛亮是皓月,那秦操是何物?是太阳? 想到这,曹操摇了摇头。 恐怕和荀彧说的一样,江东故意夸大秦操,以此掩盖失利。 “元让。” 曹操按住倚天剑,“若让你出征新野,需要多少兵马?” 夏侯惇拍拍胸口放出豪言:“只需五万兵马,必能生擒刘备,活捉秦操、诸葛亮献与丞相。” “呵呵~” 话落,只听一声嗤笑。 徐庶实在没忍住。 见夏侯惇怒目而视,徐庶笑着摇手,“夏侯将军不必在意,适才想到些许趣事,请见谅。” 曹操深深看了眼徐庶,决定稳一点,于是斟酌下令: “给你十万……不,二十万兵马,于禁为副将,程昱随军出谋,克日发兵,直取新野。” “程昱领命。” 一位身高八尺,颌下蓄有秀长须鬤的文士出列。 夏侯惇却是不满,“二十万兵马太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刘备,孟德太小瞧我了。” 曹操耐心解释:“刘备文有秦操、诸葛亮,武有关、张等将,不比从前,元让不可大意。” 夏侯惇虽不满这个答案,但触及曹操深沉目光,不敢再任性。 “夏侯惇领命,此战必生擒刘备、秦操,还有那关云长。” 关羽? 曹操心弦被拨撩起。 这个名字是他永远的痛。 深吸一口气,曹操转过身,朝身后摆摆手,“都下去休息吧。” 众人知道曹操心情不好。 不敢多说,默默退出书房。 人群中,徐庶低下头,眼中是化不开的忧愁。 二十万大军,新野危矣! 第31章 出乎意料,二十万大军压境 二十万大军行动,不可能一窝蜂全推上去,补给线跟不上。 而是采取分兵行动。 夏侯惇听取程昱建议,让于禁担任先锋,率三万精兵先行。 李典带一万人保证补给线。 剩下十六万驻扎宛城,等先锋开辟出合适战场,再直取新野。 “刘备、秦操草芥也,等于禁传回消息,一战踏平新野。” 夏侯惇站在宛城城头,目送三万先锋远去,独眼中满是不屑。 程昱一手扶剑,默然无言。 其实他也想不出,二十万曹军稳扎稳打,敌方如何翻盘? …… 消息传得很快。 程昱刻意派人宣扬大军消息。 不久,新野便人心惶惶。 “小秦先生,快出来!” 张飞一边大声嚷嚷,急匆匆冲进书房。 “有事?”秦操从书卷中抬头。 张飞急忙道:“曹操打过来了,二十万大军啊,你不知道?” “哦~”秦操反应很平淡。 张飞伸出两根手指,大声强调:“二十万,那是二十万!” 秦操点头,“知道。” 身为军师中郎将,咸鱼归咸鱼,任何消息都瞒不住他。 曹操打新野,本就在意料之中。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十万变成二十万,难度系数狂增。 “军师,最新情报。” 赵云又从外面进来,边走边说:“夏侯惇令于禁为先锋,正朝新野进发,哦,翼德也在啊。” 看到张飞也在,赵云打了个招呼。 张飞忙问:“消息属实吗?” “千真万确。”赵云语气笃定。 张飞急红了脸,却看秦操还在看书,愈发急躁,“小秦先生,别看那鸟书了,快下令出兵啊。” 秦操不以为意,淡淡道: “不急,等玄德公来了再说。” 说刘备,刘备到。 伴随一阵急促脚步声,刘备和诸葛亮并肩走进书房。 这下重要人员全部到齐。 好像约定好似的,都在第一时间来找秦操。 “军师。” “子御。” 刘备、诸葛亮拱手打招呼。 “玄德公、孔明来了,请坐。”秦操放下竹简,请两人坐下。 又让老管家上茶。 诸葛亮心情还不错,说道: “子御家中只有一老仆,几个粗使汉子,可见不近女色。” 不近女色,难道近男色嘛? 知道诸葛亮在活跃气氛,秦操指着竹简,“书中自有颜如玉。” 刘备煞有其事附和:“年关一过,军师已有十六,‘颜如玉’虽好,真玉也不能少。” “主公也要多上心。”诸葛亮提议。 谈笑间,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几人心思回到正事上。 刘备、诸葛亮、张飞、赵云全看着秦操,期待他的想法。 秦操也不卖关子,作出安排: “玄德公,时机已到,安排愿意迁移的百姓离开。” 刘备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秦操笑了笑,“让百姓先走,大军留下来殿后。” “多谢军师。”刘备眼眶微红。 军师果然懂他! 诸葛亮轻摇羽扇,与秦操视线接触。 两人心照不宣一笑。 留下断后还有一层原因。 一战不打就走,会给人未战先逃印象,对名声、威望打击极大。 相较刘备军当前实力,全靠上面两样撑场面。 “那于禁如何应对?”诸葛亮主动询问。 秦操回忆于禁相关信息。 于禁会打战吗? 他就会种田……想岔了。 其实于禁能力不错,是能独领一军作战的帅才。 可惜关羽不在。 收回飘飞的思绪,秦操把锅甩给诸葛亮,“把于禁引到博望坡,孔明肯定有退敌之策。” 诸葛亮摇扇子的手一抖。 很快平复心情,露出春风般和煦笑容,“知我者,子御也。” 感慨过后,诸葛亮娓娓道来: “可派子龙领一千人,在博望坡入口埋伏,与于禁交战,许败不许胜。 再让主公率一千人,与于禁交战诈败逃离,于禁立功心切,定想抓主公向曹操请功。 最后三将军领一千人,在博望坡两侧林中埋伏,以火攻之。” 话落,书房鸦雀无声。 确实被震撼到。 没想到诸葛亮能说出……这么馊的主意! “噗~哈哈……” 张飞实在忍不住,“你算学还不如某,新野只有一千步卒,哪弄来三千人,大变活人嘛。” 说话间,两手一拍,挤眉弄眼,好像真要变戏法。 刘备虽有疑惑,但信诸葛亮不会信口开河,也信秦操的眼光。 赵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止又复欲言。 好吧,他说不上话。 相比张飞的嘲笑,诸葛亮更在乎秦操想法,“子御怎么看?” “简单,”秦操斜靠着软垫,“把一千人变成三千人。” 当面剽窃自己的创意,秦操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不过诸葛亮推陈出新。 “子御说对一半。” 诸葛亮摇了摇羽扇,解释: “结合子御练兵之法,亮近日训练士卒阵型转换。方才所说策略,前两次各八百人。 两次相加看似一千六,实则多出的六百人,可交错使用士卒。 如此一来可壮声势,让于禁以为新野精锐全出。” 实际上一千人确实全出。 但人数太少,反而很难让于禁上当。 刘备听懂计划,击掌叫好:“孔明此计甚妙。” 诸葛亮羽扇掩面,作惭愧状,“此计依赖子御练兵之法,又借鉴子御江夏之战策略,不敢贪功。” “打住,”秦操打了个哈欠,“你能举一反三,谋略远胜于我。” “子御谦虚了。”诸葛亮由衷赞叹。 类似的对话,这段日子常有。 不知为何,秦操发觉诸葛亮特别青睐他,经常上门拜访。 “既如此,按计划实行,自今日起动员百姓迁移,另传令甘宁,在夏口备船准备接应。” 秦操针对迁移作出安排。 出于尊重,又问刘备:“玄德公意下如何?” 刘备闻言精神一振,解下佩剑递向秦操,沉声道: “此战全权由将军指挥,相信有孔明相助,此战必胜!” 秦操接过传说中的双股剑。 “锵”的一声拔出。 一道冷茫闪出。 “好剑。” 秦操赞叹一声,又道,“玄德公,我想转赠一人可否?” 刘备转瞬醒悟,欣然应允,“剑交到军师手中,可随便处置。” 秦操收剑归鞘,递到诸葛亮面前,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孔明,于禁交给你了。” 温和的嗓音在书房内回响。 “亮当仁不让。” 诸葛亮眼眶微微一热,双手接过双股剑举过头顶。 目光在张飞身上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道:“主公、军师委以重任,亮必不负所托,希望两位将军也是如此。” 赵云很是激动,终于有出战的机会。 而张飞摸了摸“完美”的脸蛋。 他看我干什么? 第32章 一夫当关,你过来啊! 只因诸葛亮多看了一眼,刘备也担心计划出问题。 于是警告张飞:“三弟,军师将此战指挥交给孔明,务必听从孔明调度,不可任性妄为。” 张飞登时双眼瞪得浑圆。 不是吧,某一句话没说,都能某的不是。 “大哥忒瞧不起人,某就算不信孔明,也信小秦先生,你不说子龙单说某,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说话间,带着水花的大眼睛望着刘备,那叫一个委屈。 “这……” 刘备愣了一下,有些过意不去。 “矫情,”秦操一眼看穿,“作为补偿,翼德放火后,趁势杀入,在火势失控前,务必活捉于禁。” 张飞一听,瞬间不委屈了。 还是小秦懂他啊! 而诸葛亮也反应过来。 张飞哪是委屈,这是趁机要好处啊。 再看秦操和刘备见怪不怪,显然都清楚这一点。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诸葛亮心中暗叹,放下双股剑,面色肃然下令:“即刻发兵,星夜兼程急行军,在于禁前抵达博望坡。” 赵云、张飞领命离去。 诸葛亮、刘备还留在书房不走。 诸葛亮羽扇轻拍秦操肩膀,“有一事要拜托子御。” 秦操秒懂,“知道了。” “如此,此战无忧。”诸葛亮笑得灿烂。 刘备坐在一旁沉默。 虽然不知道打什么哑谜,但相信他们就好了。 …… 第二天傍晚。 博望坡西北方。 一条羊肠小道,自地平线尽头延伸过来。 小道上人影攒动。 三万兵马拉成一条长线,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于禁骑马走在最前方。 年过四十的于禁战功赫赫,获封益寿亭侯,完成拜将封侯,如不出意外,官爵在曹营已走到尽头。 这怎能让他甘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此战只要活捉刘备,未尝不能更进一步。 “大军到哪了?”于禁询问向导官。 向导官立时汇报:“将军,前方是博望坡。” 于禁皱眉,“博望坡地势如何?” 向导官努力回忆,回道:“博望坡两侧有高坡密林,经过几条岔路后可进入博望坡,其中有条窄路可供通过。” 以为于禁要走博望坡,向导官又加了一句。 正是这一句,让于禁警惕起来。 高坡密林、一条道,傻子都知道此地适合埋伏。 可对方明知自己能猜到,还会犯傻去埋伏吗? 于禁陷入两难,又问:“若是绕道走,可有视野开阔的地方。” “没有。”向导官摇了摇头。 于禁沉吟不语。 “报——” 这时,前方探马来报。 “前方发现一个白袍小将,一人一骑拦在路上。” 果然有诈! 不过为何只有一个人? 带着一丝疑惑,于禁下令全军放缓行军速度。 少顷。 视线中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于禁定眼一看,还很是“白袍小将”,只穿一件白袍。 于禁好奇,“你是何人?” 白袍小将淡淡道,“秦操。” “嘶~” 于禁霎时瞳孔地震。 眼前之人也在活捉名单上。 位置仅在刘备之后,还在关羽、诸葛亮等人之前。 强行压住躁动的心,于禁沉声喝问:“原来是刘备的军师,你拦住我军去路,莫非要投降?”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 有那么一瞬,想直接冲过去。 来场以死为目的的大战。 可惜答应过诸葛亮,要帮他把于禁吸引到博望坡。 随即在于禁诧异的眼神中,缓缓伸出右手,竖起一根中指,朝自己的方向勾了勾。 然后……拍马转身就跑。 于禁虽然不解其意,但心中依旧一股无名之火升起。 这是挑衅? 没错,肯定是挑衅! 身旁一名校尉大怒,“好胆,敢羞辱我三万大军,将军,我愿提兵取秦操项上人头。” “不可。” 于禁果断否决,“丞相需要活的秦操,而且此分明是激将法,激我军追击,前方必有埋伏。” 听出于禁声音中自信,校尉仍有些不甘,“那我们不追吗?” 于禁再次否决,“不,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好不容易碰到秦操,更进一步机会近在眼前。 “三万大军稳扎稳打,即便敌军有埋伏,我军也能从容应对。 再说,新野距博望坡百余里,一夜之间,除非插翅飞过来。” 于禁怀着这份自信,下令军队提高警惕,逐步向前推进。 不多时。 一条岔路出现在视线中。 斥候上前探路回报:“将军,两条岔路,一条有马蹄印,一条没有。” 于禁挥鞭一指,“秦操狡诈,马蹄印必是伪装,走另外一条。” 大军继续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还没看到秦操身影。 于禁知道自己走错路。 没想到,又是一条岔路出现。 斥候再次探路,回报:“一条马蹄印整洁,另一条马蹄印凌乱,没有蹄印的岔路前,有一块指示牌。” 说着递上指示牌。 指示牌画了一个箭头。 “无聊的把戏。” 于禁不屑一笑,双手却是用力折断指示牌,“小贼狡诈,故布疑阵,走指示牌指的路。” 大军再次前进。 道路越来越窄,道路两侧树木越来越密,看不清林中情况。 “将军,为何还不见秦操?”那名校尉忍不住问道。 于禁脸黑成锅底。 不用说,又被秦操耍了! 面对部下质疑目光,于禁硬着头皮解释:“不急,此间山高林密,道路崎岖,秦操跑不……” 话说到一半,于禁目光一凝。 顾不上和手下解释,抬头环顾四周环境。 群山密林静谧无声。 飞鸟不如林,更没有野兽痕迹。 “前面是博望坡吗?”于禁找来向导官。 “是。”向导官点头。 “又被秦操耍了!” 于禁脸色一阵变幻,“此处恐怕有伏兵等候。” 下一刻。 喊杀声大作。 从博望坡入口涌出大量兵马。 于禁心道果然如此,不急不慌开口:“秦操何在?让他出来!” 三番两次被耍,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对付你,何须军师!” 赵云单骑出阵,骑着照夜玉狮子冲出,径直杀向于禁。 刹那间杀至于禁近前。 “看枪!” 赵云故意提醒一声,然后一枪刺向于禁心口。 于禁反应也不慢,提枪招架,险而又险接下攻击。 一招过后,赵云剑眉微蹙。 想输有点难。 怎么办? 第33章 层层勾引,请于禁入瓮 自从军以来,赵云战必当先。 杀敌也是全力以赴。 第一次打假赛,经验不是很足。 考虑到于禁实力,以及诸葛亮的嘱托,赵云决定硬演。 “嘶~” “好大的力气!” 赵云倒吸一口凉气。 于禁刚躲开赵云惊险一击,惊魂还未定,听到赵云的话,下意识看了眼赵云手中银枪。 莫非此人虚有其表? 心里这样想,于禁恢复镇定,大手一挥喊道: “不必慌张,敌军不足为惧,待本将军杀退敌将!” 有于禁安抚,曹军逐渐止住混乱。 于禁专心对付赵云。 于禁能独领一军作战,不仅统兵能力出众,自身武力也不弱。 再加上赵云放水,于禁越战越勇。 只听“铛~”一声轻吟。 于禁一枪挑开赵云长枪,顺势直取赵云胳膊,打着生擒主意。 “好慢。” 赵云心中叹了口气。 随即装出仓促防御姿态,险而又险挡下于禁一枪。 于禁得势不饶人,提枪再刺。 赵云不敢大意,认真想着如何破招还能不露馅。 一不小心走神,身体本能反应出动作,枪若游龙扫出一片残影,轻易破开于禁攻击。 而后枪势不减,划破于禁肩甲,带出一条血线。 打假赛还打赢了! 赵云白玉般的脸一红,不敢久留,调转马头赶紧跑。 “今日输你半招,来日再做计较。” 丢下一句狠话,赵云下令全军向后转,前军变后军。 几息之间便冲入博望坡。 等于禁回过神,只能看到奔跑卷起的烟尘。 “将军赢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曹军因此士气大振,挥舞着兵器大喊“将军威武”。 气氛烘托到这,军心可用。 即便于禁觉得有些蹊跷,也只能顺势而为。 “全军追击!” 于禁一声令下,大军追进博望坡。 谁知一路追击,连屁股都摸不到,眼睁睁目送敌方远去。 “跑得真快。” 于禁面露惊讶之色。 语气不掺杂贬义,任何时候,军队跑得快都是优点。 惊叹归惊叹,于禁注意力放到周围。 博望坡道路狭窄,兵线不可避免被拉长。 越往里走,道路越窄。 这样下去很危险。 于禁不由心生退意。 这时,博望坡一侧喊杀声起。 为首一人身穿黄袍,胯下白马,左右手各持一剑。 身份呼之欲出。 “将军,是刘备!” 不用于禁说明,一众将校眼睛冒绿光。 活捉刘备,丞相必有重赏! 一个念头闪过心头。 众将士摩拳擦掌,恨不得扑上去把刘备撕碎。 刘备策马上前,朗声道: “曹操狼子野心,于将军何不弃暗投明,免得留下骂名。” “住口!” 于禁厉声打断刘备,“等我擒住你献与丞相,你的话留着和丞相说吧。” 一边说着,主动攻向刘备。 刘备剑术不弱,手持双剑左右开弓,和于禁打得有来有回。 于禁有点绷不住。 怎么谁都能和他不分上下。 正心烦意乱,刘备又开口了。 “荆州乃刘表之地,刘表汉室宗亲,将军助纣为虐,兴兵攻荆州,心中哪还有汉室……” 在刘备言语攻势下,于禁烦不胜烦,不再对他留手。 刘备很快落入下风。 趁此机会,刘备卖了个破绽,装作不敌夺路而逃。 带来的读作“八百”,写作“一千”的步卒,跟在后面狂奔。 不一会儿跑出百米外。 “将军,刘备跑了,快追啊!” 于禁还没急,手下的将校们急得双眼冒火。 “先等等。” 于禁深吸一口气。 丝丝凉气入体,混沌的头脑清醒很多。 “赵云有一千人左右,刘备大概一千人,应该是新野全部兵力。 两千人抛弃辎重急行军,一天之内从新野赶到博望坡,还能剩多少战斗力?可能是想吓退我军。” 于禁一番分析,自信回到脸上。 三万打两千,优势在我! 于是不再迟疑,立刻下令全军追击刘备,毕功于一役。 三万大军气势如虹,势要活捉刘备。 很快夕阳西落。 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曹军点起火把,缓缓向前移动,寻找刘备踪迹。 道路两侧坡度越来越陡。 坡上密林密不透光,林间死一般沉寂。 曹军从刚开始的亢奋,变得情绪低落,甚至有些压抑。 唯有行进间脚步声,能冲散一分压抑的情绪。 一名校尉上前小声道:“将军,夜间行路不便,不如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再寻找刘备。” “啊?” 于禁恍惚了一下,从走神状态恢复过来,说道: “秦操露了一面便不见踪迹,恐怕有诈,此地不能休息,传令全军加速行军,过了博望坡再休整。” 士兵一传十,十传百。 通过这种简单的方式,将于禁的命令传下去。 声音越来越响。 与此同时。 博望坡北面高坡黑影绰绰。 突然出现一口白牙。 月光洒下,一张黑脸紧接着浮现。 “孔明,何时动手?”张飞小声询问。 诸葛亮抱着双股剑说道:“等曹军再走一会儿。” 张飞张了张嘴。 看看诸葛亮,又看看秦操,老老实实闭嘴。 又是一刻钟过去。 下方火把长龙,大部分进入博望坡。 诸葛亮当机立断,“放火!” 张飞立马扯开嗓子大喊:“快放火,快放火!” 博望坡上空宛若惊雷轰鸣。 “唰唰……” 两侧高坡竖起无数火把,点燃火油浸透的草垛,然后推下山坡。 燃烧的草垛引燃枯枝烂叶。 火势迅速蔓延。 转眼间,漫山遍野亮起火光。 “不好,有埋伏!” 于禁脸上没了血色,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前军变后军,抛弃粮草辎重,加速通过博望坡……” 于禁大声下达命令。 在他镇定的声音感染下,一些士兵恢复冷静。 但后方的士兵听不到。 而兽类天性怕火,看到大伙失去理智横冲乱撞。 一时间,战马嘶鸣、惨叫声、呼喊声彼此交织。 乱象一发不可收拾。 “放箭!” 高坡上又是一声暴喝。 一箭西来。 漫天火雨随之落下。 曹军中箭倒下,更多人则在火海中挣扎。 “此战胜矣。” 诸葛亮面色沉如水,偷眼打量身侧的秦操。 秦操坐在一块巨石上。 火光映红半边脸,另外半边隐入黑暗,自始至终屹然不动。 诸葛亮收回目光,亮出双股剑。 “翼德,该你了。” 第34章 生擒于禁,火烧博望坡 听到诸葛亮命令式口吻,张飞嘴一撇十分不爽。 可诸葛亮有刘备佩剑。 张飞侧着脸拱手,“遵命。” 说完翻身上马,高举丈八蛇矛大吼:“将士们,杀啊!” 胯下乌骓马嘶鸣。 声未落,一人一骑融入夜色中。 埋伏在高坡上的伏兵,如风一般 冲下,杀入火海中。 另一边。 于禁一张国字脸被烟熏黑,衣袍有好几处烧焦的痕迹。 火海高温逼人。 于禁的心却冷如寒冰。 短时间内,超过千人葬身火海,更多人处在混乱中。 毫无疑问,他败了。 不过于禁没有放弃,仍在组织撤退,不少士卒聚拢在他附近。 只要退出博望坡,和外面的军队汇合,仍有一战之力。 “燕人张翼德在此!” 突然,远处一声惊雷炸响。 漆黑如墨的一人一骑,一跃三丈冲出夜色,跳入火海中。 “是张飞!” 一群将校瞬间色变。 人的影,树的皮。 待在曹营,经常听曹操谈关羽,顺带也提到张飞勇猛。 众将校相互对视一眼。 己方有十几人,堆也能把张飞堆死。 “一起上。”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作出提议后主动拍马迎向张飞。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十几名将校一拥而上。 “噗~” 伴随一声轻响,第一个冲出的人,被丈八蛇矛刺穿。 “再来!” 张飞一抹溅到脸上的血,拔出丈八蛇矛杀向其他人。 一脸血配上凶恶的相貌,一声怒喝摧毁战马理智。 好几匹战马惊得失蹄。 还没等他们反应,张飞一矛横扫,几颗脑袋飞起。 剩下的人胆寒,拼命往回跑。 张飞追上去砍瓜切菜,一矛一个全部刺下马。 “将军快走。” 看到张飞凶状,一些忠心的人拦在于禁身前,护着他撤退。 瞬息之间,张飞杀到。 丈八蛇矛直刺于禁。 于禁提枪招架,巨力震得虎口发麻,长枪差点脱手。 硬抗三四回合后,虎口撕裂,斑斑血迹染红长枪。 “滚下来。” 张飞横矛一拍,击中于禁肩膀。 战马一声哀鸣,扛不住巨力,连于禁一起倒下。 乌骓马疾驰而过。 张飞抓住于禁铠甲缝隙,单手举过头顶,仰天狂笑而去。 片刻后。 “哈哈,某回来了。” 张飞提着于禁回到高坡。 不知是过于羞愤,还是肩膀上伤太严重,于禁陷入昏迷。 “啪啪——” 张飞蒲扇般大手,左一下、右一下扇在于禁脸上。 于禁很快被扇醒。 一睁眼便知道当前处境。 “杀了我吧,我不会降的。”于禁捂着肿起的脸冷哼。 秦操挑眉,“真不降?” 于禁眸中闪过哀伤之色,一睁一闭之间,只剩下决然。 “忠臣不事二主,丞相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绝不会投降。 宛城还有十六万大军,夏侯将军知我兵败,定会发兵新野,奉劝尔等早点自缚投降。” “找死!” 张飞大怒,一巴掌甩过去。 “住手,”秦操叫住张飞,“于将军乃忠义之人,怎能羞辱他。” 言语毫不掩饰欣赏之意。 于禁脸上看不出喜怒。 “锵——” 只听一声剑吟。 秦操突然伸手,从诸葛亮怀中拔出双股剑,往地上一丢,“请于将军上路,以全忠义之名。” 剑丢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于禁微微一怔。 没有多说一句,拿起剑横在脖子上。 正准备抹脖子,坡下传来惨叫。 博望坡已经化为一片火海,数不清的人在火海中挣扎。 于禁握剑的手颤抖不止。 诸葛亮走过来,夺过双股剑插回剑鞘,语重心长道: “将军一死可全忠义,手下将士们何其无辜,我军还有五千人,若堵住博望坡出口,一个也跑不掉。” 这纯粹是睁眼说瞎话。 先不说没有五千人。 而且火势已经失控,堵住出口真就是一个都跑不掉。 可于禁不知道真相。 一番挣扎过后,咬牙道:“于禁愿降,只求保住将士性命。” 说完泪水决堤。 这一降注定背负骂名。 在曹营得到的一切荣光,都将不复存在。 秦操面色平静,“翼德,带他去救人。” “哦……哦,马上去。” 张飞从看戏模式回神,笑呵呵提起于禁上马,再次冲回火海。 小秦先生太坏了。 不过俺喜欢! 不提张飞如何腹议,诸葛亮站到秦操身边,给他扇扇子。 扇子吹散一丝热气。 诸葛亮淡淡一笑,“子御神来之笔,亮险些没领会到。” 这种谦虚的话听听就好。 秦操从没当真,说道:“有了三万俘虏,能做不少事。” “是啊。”诸葛亮深以为然。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静静看着火海,等待于禁把俘虏救出来。 不知不觉,火势越来越大。 眼看即将烧到坡顶。 “子御,该撤了。”诸葛亮看向秦操。 秦操从火海收回目光,“确实该撤了,能救的都救了。” 山火一旦烧起来,除非天降暴雨,否则不可能熄灭。 没救出来的人,只能等死了。 对了,暴雨! 似是想到什么,秦操问道:“此时下场暴雨,孔明怎么办?” 诸葛亮抬头望天。 月明星稀,不是暴雨前兆。 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怅然,口中呢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对。” 秦操轻轻摇头,反驳:“天若不予,我自取之。” 同样八个字,心态截然不同。 一个悲观,一个积极。 丢下一句话,秦操招呼张飞,从高坡背面离开。 诸葛亮站在原地深思。 微风拂过,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天若不予,我自取之,竟然被一个小辈说教了。 子御,等等我。” 诸葛亮洒脱一笑,快步追上秦操,步伐都轻快许多。 大军开始撤退。 撤退不久,火海吞噬高坡。 远在十几里外,都能看到被火焰烧红的半边天。 …… 博望坡一场大火,一天一夜仍未熄灭。 火势持续蔓延。 三日间,烧到宛城附近。 站在宛城城头,能看到滚滚浓烟。 斥候出城探查后,带回一个惊人消息。 这一天,宛城城头响起夏侯惇怒吼声。 “于禁这个废物!” “立刻发兵,我要踏平新野,取刘备、秦操狗头。” 第35章 程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斥候传来消息,博望坡化作焦土,三万先锋大军全军覆没,只找到一些烧焦尸体。 出师未捷先损失三万,如何不让夏侯惇愤怒。 “夏侯将军冷静。” 程昱出声安慰夏侯惇。 夏侯惇独眼布满血丝,“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 “唉。” 程昱拈须轻声叹息。 比起夏侯惇愤怒,程昱更多的是不解。 于禁治军有方,为人谨慎,竟然会上当中埋伏。 更令人不解的,是三万大军不可能全烧死,至少尸体数量对不上。 程昱将自己的疑惑道出。 夏侯惇一脸愤恨,“于禁肯定投降了,这个废物、懦夫,等我杀进新野,一定取他狗头。” 越说越气,夏侯惇独眼满含杀意,转身往城中走。 “将军要去哪?”程昱忙问。 夏侯惇头也不回道:“集结全部兵马,杀向新野。” 程昱脸色一变,赶紧拉住夏侯惇。 程昱身高八尺有三,发起狠来竟真的拉住夏侯惇。 夏侯惇走不动,心头恼火,“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程昱拉着夏侯惇解释:“博望坡这场火范围太大,若全军出击,阵型臃肿,很难绕开大火。” 夏侯惇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程昱劝告,怒声大喊: “十六万大军,一人一壶水也能扑灭大火,一日可扑向新野。” 言外之意,竟是要人大军一边灭火,一边急行军。 程昱又好气又好笑。 简直把行军打仗当儿戏。 还好程昱有耐心,继续劝说: “十六万人行动,粮草辎重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丞相将军队交给你,若知道你如此轻率,定会雷霆震怒。” “丞相”二字威力极大。 夏侯惇听后身体软了下来。 不过嘴依旧强硬,说道:“新野必须踏平,你想个办法。” 程昱捻了捻长须,眺望远方浓烟,眉头微微一皱: “依我看,这场大火,至少需要五天才能熄灭。” 夏侯惇一听又急了,“不行,五天太长,我一天都等不了。” 程昱没有理会,静下心思考对策。 见此,夏侯惇一拳击在掌心,忍住火气安静下来。 时间悄然流失。 就在夏侯惇耐心耗尽时,程昱一捋长须,露出自信笑容,继而开口:“我有一计,可破新野。” 夏侯惇急不可耐,“快说。” 程昱不急不慢解析情况。 “这场大火既能火烧于禁,又能拖延将军总攻时间。 那么反过来想,为何要拖延时间?是有援军吗? 刘表病重,断不会来,江东孙权路途遥远,如此,只剩一个可能——刘备准备跑了。” 这个结论太过惊人。 夏侯惇不信,大声辩驳:“绝无可能,若刘备真想跑,何必来博望坡烧一把火,不如……” 说着说着,夏侯惇独眼浮现一丝茫然。 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程昱接过话头:“将军说得很好。” 夏侯惇一头雾水,“既知道刘备要跑,为何不让我追?” 程昱呵呵一笑,“不急,刘备是仁义之君,定会带百姓一起走,我军时间很充裕。 在下的计策,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夏侯惇额头青筋直跳。 欺负他读书少是吧。 这分明是韩信的计策! 知道夏侯惇是急性子,程昱直接给出解答: “将军先派人灭火,做出灭火强行军假象,再派骑兵绕道棘阳,然后穿过育阳,截击迁移队伍。” “好!”夏侯惇闻言大喜。 “就依先生计策,我立刻派三千精骑绕道棘阳。” 作出安排后,又有些不满。 “可惜虎豹骑未至,若是派虎豹骑千里奔袭,杀敌如屠狗。” 程昱抚须淡笑,“将军莫急,清晨传来消息,丞相车驾已至许昌,不久便能抵达前线。” 夏侯惇听后有点慌。 要是让孟德知道损失三万人,肯定会痛骂他一顿。 “先生要为我求情啊。”夏侯惇向程昱求救。 程昱脸色微微一沉。 “于禁的事我也有疏忽,届时会向丞相说明,只要将军能活捉刘备、秦操,不仅无过,还有大功。” 夏侯惇瞬间不慌了。 然后听从程昱建议,派几万人去博望坡灭火,作出急行军姿态。 并召回监粮的李典,率三千精骑,一人双马,绕道杀往新野。 一人双马,一日奔袭两三百里,半道截住刘备不难。 …… 时间倒退到一天前。 新野城下。 打量百姓从城门涌出。 士卒穿行其间维持秩序,并帮助有困难的百姓迁移。 城外官道人头攒动。 一条百姓组成的长龙,缓缓向前移动。 “这是最后一批百姓。”秦操站在凉棚下说道。 从博望坡回来后,百姓立刻开始迁移。 百姓拖家带口,两天内陆陆续续新野城中搬出。 而城外村落也有百姓想走。 好在刘备提前通知过,城外百姓能够及时迁走。 “百姓拖家带口,路途遥远,不知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刘备的声音有些伤感。 秦操面色平淡,说道:“我让士卒混在百姓中,帮助百姓迁移,此举能活更多人,该做的都做了。” “子御辛苦。”刘备握住秦操的手,眼中尽是深情。 秦操有些扛不住。 随即不动声色抽出手,“辛苦的是孔明。” 说诸葛亮,诸葛亮到。 “子御又在说亮坏话。” 诸葛亮头戴草帽,一手羽扇一手竹杖漫步而来。 知道他在开玩笑,秦操一笑而过。 刘备倒是认真解释:“军师说孔明辛苦。” 诸葛亮确实辛苦。 秦操负责动嘴皮,他负责具体实施,每天风吹日晒。 这种配合模式,两人习以为常。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诸葛亮摘下草帽,手搭凉棚眺望北方,说出心中忧虑: “夏侯惇动作反常,必有所图谋。 若走陆路去江夏,路途艰辛,以百姓当前速度,少说两个月。 按照子御的计划,先走陆路去樊城,再走水路去江夏。 到樊城这段路地势平坦,百姓要走十天左右,撑过这段路,等曹军反应过来,我军已乘船至江夏。 新野到樊城这段路极为关键,必须争取时间。 我有一计,可争取时间。” 说到这,诸葛亮顿住。 秦操心有所感,看了过去。 两人“心有灵犀”,说出三个字——烧新野、空城计。 计策全然不同。 第36章 空城,敢不敢进? 育阳。 乡间道路上。 几只野狗在路边刨食,发现一根骨头,瞬间引发哄抢。 突然,地面微微颤动。 野狗警觉,纷纷竖起耳朵,听到震耳欲聋的轰鸣。 视线中沙尘遮天蔽日。 野狗丢下骨头嘤嘤而散。 不多时。 一匹战马疾驰而来,马蹄踏碎骨头,身后黑压压一片。 数不清的骑兵呼啸而过。 骑兵前方,一名武将侧过头询问身边向导官: “还有多远能到新野?” 向导官迎风打开地图,仔细辨认后回答:“不足二十里,以我军当前速度,两刻钟足矣。” 武将眉头一皱,大喊:“不行,两刻钟太慢,换马保存体力,一刻钟必须杀到新野。” 战马跑动响声太大,武将只能通过大喊传递消息。 骑兵听到后陆续向后喊话。 队伍缓缓停下来完成换马,再次上路时速度更快。 一刻钟后。 远处出现城池轮廓。 武将脸上难以抑制浮现喜色。 新野城终于到了! “准备战斗。”武将拔剑高喊。 “锵锵……” 金铁交加之音不断响起,骑兵纷纷拔出环首刀。 环首刀高举如林,刀身反光如镜。 少顷。 骑兵汹涌而至。 杀到城外却没发现敌人踪迹,而且城门大开。 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 武将下令全军止步,停在城门百步外观察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难道来晚一步,让刘备、秦操跑了? 武将顿时有些懊恼。 “铮——” 突然城头一声尖锐琴音。 然后就听到笑声:“本以为子御无所不精,琴技还需磨炼啊。” 接着一声嘟囔:“你行你来!” 嘟囔过后,城头恢复平静。 悠然的琴音随之响起。 武将猛的抬头,死死盯着城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一名骑兵喊话:“城上之人报上姓名。” 喊话并未得到回应。 武将伸手示意骑兵退下,趋马上前几步,开口道: “吾乃丞相帐下捕虏将军、都亭侯李典,两位谁是秦操?” 城头。 听到李典自报家门,秦操眼睛微微一眯。 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大。 曹操手下随便一个大将,至少是亭侯起步。 他跟着刘备到处跑,只混了个军师中郎将,还是自创的。 皂滑……造化弄人啊。 秦操看向城下的李典,淡淡道: “正是在下,将军远道而来,在下略尽地主之谊,略备薄酒,请将军入城一醉方休。” 说着举杯示意,咂了口美酒。 就是琴声有点悲凉。 秦操眉头一挑,“孔明,有朋自远方来,弹首应景的。” “言之有理。”诸葛亮淡然一笑。 双手交错间触动琴弦,悲怆琴音立时转变悠扬、高亢。 “此曲名《高山流水》,乃先秦时伯牙所作,亮从残谱悟得,用在此处正合适,纪念亮与子御知己之情。” 诸葛亮一边弹琴,还有空和秦操讲解,笑容洒脱无羁。 “李将军,来啊。”秦操饮尽杯中酒,再次发出邀请。 李典额头青筋暴起。 打仗呢,能不能尊重一下! 敌军兵临城下,两人坐在城头弹琴饮酒,胆识与气魄惊人。 或许有所依仗。 李典不敢大意,下令全军待命,又命人登上高处,查探城中情况。 没过多久,探查的人回来。 “将军,城中未发现人影,且城外村庄房屋荒废、田间无人。 从废弃程度看,应该没走多久,就在这一两日内。” 李典听完汇报,抬头看向城头。 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 眸子主人注意到他,回以淡淡的微笑。 这一笑,让李典眉头紧锁。 此时城中空无一人,只有秦操和诸葛亮待在城头。 情况太过诡异。 这时,又有一名骑兵开口:“属下愿带人进城打探。” “不可,”李典摆了摆手,“秦子御、诸葛孔明皆是狡诈之辈,城中必有伏兵,不可轻易进城。” “那我们去追刘备。”又有骑兵建议。 “蠢货!” 李典破口大骂:“刘备两位军师都在新野,他绝不会走。” 骂完手下,下令就地休整。 一边派人监视新野四座城门,一边派斥候寻找百姓去向。 做完这些,李典又梳理一遍。 由于三千骑兵是急行军,每人只带了三天的干粮和草料。 路上用了一天,剩下两天,夏侯惇肯定能赶到新野。 不管城中有没有埋伏,只要围城不攻即可稳坐泰山。 想到此处,李典松了口气。 最后看了眼城头,在悠扬的琴音中离开。 李典走后,琴声戛然而止。 诸葛亮放下古琴,拿起羽扇走到女墙边,面色沉如水: “敌军来得好快,若非提前转移走百姓,定会被半道截住。 夏侯惇用灭火作掩饰,暗地里令李典率骑兵绕道偷袭,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身边定有高人相助。” 秦操把玩着酒杯,淡淡道: “该庆幸来的是李典,若来的是翼德式人物,空城变危城。” 诸葛亮深以为然点头,“子御这场空城计,准备撑到何时?” 那晚,是秦操提出空城计。 至于原创者诸葛亮,或者说赵云,反正大家都在一个阵营,抄自己人的东西,能叫抄袭吗? 原本打算借助新野空城,把敌人吓走,再不济也能拖延时间。 所以秦操主动请缨断后。 一人守一城,敌将得知真相后,必定马踏新野。 如此,说不定能死! 谁知诸葛亮爱上纵火,提出把敌人骗进城,然后火烧新野。 因为担忧秦操,主动要求一起留下。 秦操痛并快乐着。 最后一番合计,决定合二为一,来场火烧空城新野。 至于空城计演到何时。 秦操笑了笑,“火烧新野之时。” 听到这个回答,诸葛亮露出温和笑意,“如此,亮舍命陪君子。” 轻松的笑声在城头回荡。 秦操撇撇嘴,“别笑了,继续弹琴,别让李典看出破绽。” “唉~” 诸葛亮摇扇叹息,“人心不古,子御惯会使唤我。” 嘴上这样说,还是坐回去,双手抚上琴弦。 城头再次响起悠然琴音。 诸葛亮又问:“子御无事可干?” “有,酒太差,我要酿酒。”秦操说完随手丢掉酒杯。 酒杯落下城头摔碎。 夜幕降临。 浓郁的酒肉香气飘到城外。 李典正在啃干粮,闻到香味咽了口口水。 勾引? 还是挑衅? 心头飘过无数念头。 要不是有于禁前车之鉴,李典真想冲进新野。 第37章 蒸馏酒,孔明再施火计 翌日,天刚蒙蒙亮。 “阿嚏——” 李典被冻醒,打了一个喷嚏。 上次被冻醒是在博望。 没有“坡”。 建安七年,刘表派刘备向北进攻叶县,夏侯惇、于禁迎战。 刘备在博望设伏,夏侯惇、于禁兵败被困,李典连夜带兵救援。 时隔六年,于禁重蹈覆辙。 今天又被冻醒。 李典唏嘘不已。 “城中可有动静?”李典找来夜间放哨的人问话。 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动静。 李典忍不住皱眉。 若让他组织一支伏兵,伏兵不可能一天一夜不动。 除非城中真的没人! 心中有所怀疑,李典上马带着两个手下,来到城门外。 城门一如昨日大开。 唯一不同之处,是一股浓郁酒香扑鼻而来,浓郁得有些刺鼻。 李典抬头看向城楼。 城楼里透出火光,窗纸上印出人影。 “秦操何在?”李典大喊。 喊话没有得到回应。 窗纸上人影晃动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 李典心中大定,和两个手下解释:“大敌当前烂醉如泥,此等拙劣伎俩,也想骗本将军入城。” 手下连忙送上马屁,“将军一眼识破诡计,属下佩服。” 李典听后有些自得。 遂下令继续围城不攻,并加强对其他城门监视。 与此同时。 城楼。 秦操蹲在青铜鼎前。 青铜鼎下方柴火烧得正旺,鼎中传出“咕嘟咕嘟”声响。 一根铜管插在鼎的破口,另一端下方放着一个陶罐。 这是一个简易蒸馏装置。 “滴答~” 一滴滴酒滴入陶罐,泛起圈圈涟漪。 陶罐很快装满酒。 诸葛亮走过来换上空罐子,又把装满酒的陶罐搬到墙边。 墙边此刻摆满了陶罐。 浓郁的酒香从中散发出来。 诸葛亮轻吸一口气,有些头晕,站到门口透气。 城楼里只有他们两人。 一个负责掌控火候,一个负责打杂。 依靠对秦操的信任,诸葛亮干了一夜,都不知道秦操要干什么。 诸葛亮十分好奇,“子御意欲何为?为何不说?” 秦操挑眉,“你没问啊。” 诸葛亮嘴巴张了张,饶是他心性过人,也忍不住想骂人。 算了,不和他计较。 诸葛亮瞬间平复心情,说道:“亮现在问了,请子御解惑。” “简单,”秦操轻摇羽扇,“此法名为蒸馏,可让酒更烈,烈到遇火则燃,遇水不灭。” 一边解释,秦操继续用羽扇扇火,让火烧得更旺。 汉末的酒度数太低,根本达不到燃烧效果,只能进行蒸馏。 诸葛亮闻言精神一振。 快步走到陶罐前,取一瓢酒又折返回门口。 正准备找火,一根柴火递过来。 “多谢子御。” 诸葛亮道了声谢,接过柴火探入瓢中,燃起淡黄色火焰。 想了想,诸葛亮泼出瓢中酒。 酒洒在地上继续燃烧。 火焰从淡黄色,变成淡蓝色。 诸葛亮呼吸有些急促,端起茶杯往火焰上一泼。 火焰遇水不灭。 相反,燃烧范围更大。 如此神奇的一幕,打破诸葛亮认知。 水竟然扑不灭火! 似是想到什么,诸葛亮拳头微微攥紧,沉声道:“这就是子御说的,天若不予,我自取之?” 秦操微微颔首,“可以这样理解。” 秦操从不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成事是准备不足。 这个时代,火油是动物或植物油脂制成,很容易扑灭。 若葫芦谷烧司马懿时,诸葛亮有高纯度酒精,下雨也难熄灭。 更狠一点,如果挖出石油,再提炼出煤油,煤油比水轻,遇水会浮在水上,燃烧效果更好。 听到秦操的肯定回复,诸葛亮露出释然笑容。 “子御天纵奇才,竟有这种鬼神手段,亮虽不才,也不能落后,愿将城外三千人埋葬在新野。” 似乎挣脱某种枷锁,诸葛亮更加自信从容,谈笑间灭三千人。 “哦?” 秦操嘴角微扬,“孔明有何良策?” “明知故问。” 诸葛亮白了秦操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解释道: “亮的妻子黄氏,精通机关之巧,亮和她学了些皮毛。这套机关,可将火油运送至城中各处。 只是颇为复杂,至少要耗费十天才能完成,且不易隐藏。 现下人手不足,亮本准备放弃。 如今有‘神水’相助,可将机关简化,只需在这三处……” 说到这顿了下,又取出新野城布局图,点出三处地方。 “将这三处堆满柴草,用机关运送神水,一旦着火则李典必救,届时被烈火包围,三千骑兵有死无生。 反观新野城只是烧掉一角,日后还能重建,可谓一箭双雕。” 诸葛亮说到动情处,下意识摇扇子。 这才想起扇子在秦操手中。 “孔明此计甚好。”秦操毫不吝啬赞叹。 准备蒸馏酒,就是方便诸葛亮火攻。 而诸葛亮当场换策。 这个计策最大优点,是不必火烧新野,以后百姓还能回来。 诸葛亮提醒道:“事不宜迟,机关布置不易,须早做准备。” “我去通知城中人手,”秦操把羽扇丢给诸葛亮,又道,“这里交给你照看,注意好火候。” 说完拿起挂在墙上的鹤氅,披在身上快步走出城楼。 目送秦操身影远去,诸葛亮轻摇羽扇,扇出大量烟灰。 羽扇不复洁白,变得黢黑。 羽毛尖端还有烧焦痕迹。 “咳咳……” “秦子御,你又偷懒。” 诸葛亮咳嗽几声,苦笑一声蹲到青铜鼎前,拿着羽扇扇火。 不时加一根柴。 望着熊熊燃烧的柴火,诸葛亮眼中火苗摇曳不定。 …… 时至深夜。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虽是春风,吹在身上却是冷风。 李典扶剑远看城头,突然看到城楼火光没了,顿感不妙。 “报——” 斥候策马狂奔冲来,“将军,秦操出现在新野东门。” 李典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敌方有多少人。 “约有十几人。”斥候回道。 听到这个人数,李典脑袋嗡嗡作响,脸色迅速由白转红。 被人当猴耍还不自知。 而他还沾沾自喜,自以为识破敌人诡计,傻傻等在城外。 “欺人太甚!” 李典出离愤怒了,拔剑怒吼: “全军集合,活捉秦子御!” 第38章 不食嗟来之食?嗟! 营地喧闹起来。 骑兵本就整戈待战,得到命令后迅速集结。 愤怒归愤怒。 并不影响李典判断。 李典令一千骑兵去东门拦截。 自己亲率两千骑兵冲入新野城,截断秦操和诸葛亮后路。 马蹄铮铮震动新野。 路上铺的青石板一块块崩碎。 不多时。 一骑东来,并带来最新消息: “将军,秦操被我军吓退,正在向北门逃窜。” 李典二话不说,强行勒住战马,一个急转杀向北门。 只是苦了身后骑兵。 两千骑兵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缰绳,在只有单边马镫情况下,全靠个人技术进行转弯。 一阵骚乱过后。 两千骑兵分散冲进小道,控制战马转向北门。 正在冲锋路上,又有人来报: “北门的秦操是假扮的,暴露后跑得飞快,遁入黑暗无迹可寻。” 假扮的? 李典稍一思考醒悟过来。 这是混淆视听,隐藏真正出城方向。 如果所料不错,其他城门应该也有“秦操”或者“诸葛亮”。 果不其然,又有消息传来,西门发现秦操、诸葛亮踪迹。 猜测得到证实,李典作出判断。 贼子定要走南门! 也就是秦操待的那道城门。 李典立刻分兵一千回撤南门,又令去东门的一千骑兵,快马加鞭去南门准备进行合围。 以防万一,李典又带着剩下一千人,掉头前往西城门。 如此安排合情合理。 李典自认为万无一失。 等他赶到西城门,同样不出所料,发现两个假货。 李典直接下令乱箭射杀。 可假货跑得飞快,李典一度怀疑他们跑得比马快。 最后箭全部射空。 李典领兵再次杀回南门。 半道再次收到消息,南门城楼发现两人,疑似秦操、诸葛亮。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想到马上能一雪前耻,李典马鞭抽出残影,恨不得飞到南门。 另一边。 南门城楼。 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六个穿着鹤氅的士兵走过来,齐声道:“军师,任务完成了。” 这六人是秦操精挑细选,选拔出的跑步好手。 “嗯,干得不错,”秦操一一拍过六人肩膀,“下去准备吧。” 六人满怀激动离开。 秦操目光回到城中,注视着城中快速移动的火把。 一根火把代表一个敌人。 现在火把正往南门汇聚。 诸葛亮无扇可摇,双手背在身后,做出判断:“可以动手了。” 秦操点点头,“动手吧。” 诸葛亮手一挥,士兵们抱着酒坛往沟槽里倒酒。 而沟槽连接三处地点,城南的粮仓、角楼以及南城门。 三处地点围成三角形区域。 大量酒液顺着沟槽,浸湿提前准备好的草垛。 不久,最后一罐酒倒完。 “该走了。” 秦操轻笑一声,转身走下城楼。 诸葛亮难掩惋惜之色,“可惜,三千骑兵若能投降……” 话说到摇头自嘲一笑。 李典敢投降,他都不敢接受。 只凭手中这点人,根本看管不住三千精锐骑兵。 秦操脚步一顿,说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骑兵会有的。” “好志气!”诸葛亮大声赞叹。 明明吃不下,还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子御真是吾辈楷模! 两人离开城楼后不久。 三千骑兵从各处汇聚过来,转眼有八成进入三角区域。 李典一马当先。 突然坐骑前蹄一个趔趄,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 李典紧紧夹住马腹,险些栽下马。 低头一看,原来一根铜丝。 铜丝断开后,“咔嚓”一声轻响,机关瞬间触发。 挂在城楼的火把落入沟槽。 沟槽里残留的酒遇火即燃。 淡蓝色火焰顺着沟槽蔓延,引燃被酒浸湿的草垛。 先是粮仓着火。 紧接着角楼、南门陆续起火。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酒香。 李典大惊失色,大喊:“此处有埋伏,快撤!” 说完亲自断后,催促手下撤离。 殊不知青石板间也有沟槽,沟槽里的酒被引燃。 火焰蔓延连成一片,竖起一道火墙。 其他两个方向同样如此。 三道火墙围成三角区域,区域内房屋一触即燃。 战马看到火墙惊恐嘶鸣。 无论其主人如何鞭打,都不敢越过半尺高火墙。 一些骑兵打开水袋,试图用水浇灭火。 可水碰到火,火势反而变大。 火苗顺着地上水渍,蔓延到战马、骑兵身上,战马发狂横冲直撞,骑兵倒地翻滚。 “遇水不灭,一触即燃”,如此恐怖的大火,摧毁众人心防。 恐慌迅速蔓延。 “这是天火吗?” 李典微微张大嘴巴,长枪从手中滑落而不自知。 似是想起什么,突然打了个冷颤回神。 马不敢过火海,但人敢! 一念通达,李典放声大喊:“全体下马,冲过火墙。” 火海实在太乱,能听到李典声音的人寥寥无几。 能鼓起勇气的更少。 一群人望着火墙停滞不前。 见此,李典狠狠一咬牙,拔出长剑从披风割下一块碎步,用碎布裹住脸只露出眼睛。 “所有人跟我学!” 李典再次呼喊。 一些人反应过来,纷纷效仿李典。 而更多的人,要么在火海翻滚挣扎,要么失去理智乱跑。 “冲!” 李典最后大喊一声,一头扎进火海。 片刻后。 一群火人冲出火海。 在地上一阵翻滚后灭掉火焰。 李典环顾四周,和他一起冲出来的不足百人。 虽然心痛到无法呼吸,李典还是强忍着,大声鼓舞士气: “此战不利是我疏忽,秦操等人无马跑不远,我军营地里还有马,此刻骑马追击,必能追上他。” 众人士气稍稍恢复。 就在李典鼓舞士气的时候。 营地出事了。 “唏律律~” 或许是受到城中混乱刺激,营中战马躁动不安。 马夫们忙着安抚,没注意到有人进了营地。 正是秦操一行人。 出城后,他们直奔营地而来。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诸葛亮心痒难耐,用眼神示意秦操。 “非也,”秦操淡定反驳,“此乃自食其力,用双手成就梦想。” “强词夺理。”诸葛亮冷笑。 秦操同样冷笑:“嗟否?” 诸葛亮:“嗟!” 第39章 夏侯惇吐血,马,我的马啊 “矫情。” 秦操轻笑一声,抽出佩剑走上前。 六个士兵也跟过来。 诸葛亮很识相走到一边,战斗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动静惊动马夫们。 看秦操手持利剑,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你们是谁?” 马夫哆哆嗦嗦用粪叉指着秦操。 秦操神色漠然,淡淡道:“告诉李典,马我秦子御收下了。” 说话间持剑上前。 直接无视众多马夫,从他们身边走过。 被气势震慑,无一人敢动手。 直到秦操一剑斩断围栏,放出关在里面的战马。 “走。” 丢下一句话,秦操跳上一匹战马,一马当先冲出营地。 这些战马受过训练,只要有一匹带头,其余都会跟着跑。 不过片刻,战马全跑光。 等李典带人赶到,营地只剩一片狼藉。 “亡了。” 李典颓然坐倒在地。 黎明时分,东方破晓。 新野城火势渐小。 李典坐在半截横梁上,呆呆地望着士兵清理废墟。 一具具烧焦尸体被抬出来,堆放到城中空地上。 不一会儿便堆成小山。 手下红着眼汇报损失:“此战我方两千余人被烧死,共清理出战士及战马尸体四千余。” 李典低着头不说话。 这时,废墟外响起清亮马蹄声。 一名传令兵骑马进城,看到废墟后愣了一下。 顾不上惊讶,传令兵大声道: “大军即将抵达新野,命捕虏将军李典出城迎接,并汇报……汇报战果。” 传令兵不好再说下去。 眼前的惨状足以说明战果,还需要特意汇报嘛。 李典声音苦涩:“李典……领命。” 半个时辰后。 新野城外出现一支军队。 大军连绵到天边,旌旗蔽日,战马嘶鸣如雷震。 夏侯惇、程昱走在最前面。 城中飘散的青烟,以及飘过来的焦糊味,使得程昱皱眉。 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敌军又纵火? 夏侯惇倒是很乐观,“哈哈,秦操垂死挣扎罢了,同一个计策,不可能对我军成功两次。” 说完爽朗大笑。 其他将校受到感染也笑起来。 正说笑着,一个披头散发,面部黢黑的男子走过来。 突然双膝跪地,咬牙道: “罪将李典叩见将军,李典作战不利,三千精骑葬身火海。” 笑声戛然而止。 夏侯惇脸上涨红,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声音卡在喉咙里。 程昱一惊,询问详细经过。 经过李典讲述,一个集空城计、火计于一体的计划,在程昱心中成型。 程昱有些同情李典。 这种铤而走险的计划,换成夏侯惇这样的猛将,二话不说,直接杀进新野,反而不会有事。 不是我方不行,奈何敌方太狡猾。 “唉。” 程昱叹了口气,准备替李典求情。 可夏侯惇怒气上头,独眼迸发出强烈杀意,冲李典咆哮: “你为何还活着!你还有脸活着!你为何不去死!” 盛怒之下,夏侯惇只想让李典死。 一众讲将校噤若寒蝉。 而夏侯惇手上动作更快,拔剑就向李典脑袋砍去。 “将军且慢,”程昱眼疾手快拦住夏侯惇,劝道,“我军战马充足,追击秦操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只听李典颓然道:“来不及了,换乘的马被秦操偷走。” 此言一出,现场针落可闻。 被烧死的战马,加上换乘的战马,足足六千匹。 一战损失六千。 夏侯惇脑袋嗡的一下。 博望坡损失三万人,翻个倍也抵不上六千匹战马。 两次大败,又损失六千匹,孟德一旦知道,绝对不会放过他。 “马啊,我的马啊!” “噗~” 夏侯惇仰天一声悲鸣,逆血涌上心头,一口血喷出。 滚烫的鲜血溅到程昱脸上。 程昱一个激灵回神,然后就看到夏侯惇倒下。 “将军吐血了。” “快,快找大夫。” “快来人……” 将校们慌了神,冲上来围住夏侯惇。 场面十分混乱。 程昱紧锁眉头,狠狠揪着颌下长须,思索接下来对策。 余光瞥到跪地不起的李典。 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咳咳~” 程昱轻咳一声,朗声道: “将军昏迷不醒,大军暂时由在下接管。几千匹战马齐奔,痕迹无法隐藏,如此便有迹可循。 李典,命你戴罪立功,率三万步卒,南下追击秦操。” 李典难以置信抬头。 咬了咬牙,“李典领命,不抓到秦操,李典以死谢罪。” 程昱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侧武将,“韩浩,你领三万人直奔樊城,秦操若渡江,樊城是必经之路。” 韩浩出列,“末将领命。” “即刻出发。”程昱手按佩剑,大袖一挥。 李典、韩浩下去清点兵马。 “唉。” 程昱又是一声叹息。 望着夏侯惇嘴角鲜红血迹,心中惴惴不安。 一场必胜之战打成这样,不说主帅夏侯惇要担责,他作为随军军师同样要倒霉。 “秦子御……” 程昱轻声念叨着名字。 …… 已经跑远的秦操似有所感,回首看了一眼。 “子御再看什么?”诸葛亮靠过来。 秦操笑了笑,“有个问题,怎么让这些马停下?” 诸葛亮也是一愣。 是啊,怎么停下来? 他和秦操都是南方人,会骑马就不错了,对放马完全没研究。 接下来,两人相互交换意见,也没得到解决办法。 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样熟悉的还有大嗓门,“是小秦先生,不对,好多马!” 来者正是张飞。 秦操挑眉,“你为何在此?” “大哥不放心,让某在半道接应,”张飞简单解释一句,大眼珠子一转,“这些马哪来的?” “没时间解释。”秦操没空搭理他。 随行的一个士兵代为解释。 张飞一听来劲了。 “某当年在涿郡,人送外号马王,对付几千匹马轻轻松松。” 说完指挥几个士兵,对马群一番疏通,马群渐渐受控。 见此,张飞颇为自得。 随即骑马靠近秦操,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嘿嘿,小秦先生,这些马让某来管如何?” 张飞之心,路人皆知。 话外之意是要抢骑兵。 毕竟有马才是骑兵,无马是……无马啥也不是。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张翼德,竟然也会玩文字游戏了。 第40章 刘表病重,前有虎,后有狼 秦操和诸葛亮对视一眼。 彼此心照不宣。 或许这就是大智若愚吧。 谁要是真把张飞当傻子,恐怕才是真的傻子。 收回目光,秦操微微颔首: “老规矩,能带多少马回去,就给你多少马,好好干。” 张飞一听精神抖擞,“一言为定。” 说完以更饱满的热情,投入到控制马群的工作中。 诸葛亮低声询问:“子御真要给翼德几千骑兵?” “骑兵?”秦操故作疑惑,“哪来的骑兵,翼德要的是马啊。” 诸葛亮脸色古怪起来。 高,实在是高! 心中对张飞抱以十二分的同情。 在张飞的努力下,马群受到有效管控,极速向南前进。 不过终究比不上专业马夫。 做不到完美控制马速。 每跑十几里,不得不让马群停下来休息。 不然全速狂奔跑到樊城,无疑会透支战马潜力,得到一群劣马。 一路走走停停。 五天后,樊城近在眼前。 城郊十里长亭。 刘备背负双手来回走动,脸上不时露出焦虑之色。 “主公,是三将军!” 身旁的孙乾突然惊呼。 刘备脚步一顿,顺着孙乾所指看去。 果然看到张飞。 张飞铜铃大眼布满血丝,头发鸡窝一般,冲过来大喊: “大哥,马群快来了,疯狗还在后面追,小秦先生让你备船……” 火急火燎说完,张飞又折返回去。 刘备愣了一下。 大部分话没听清,但“小秦先生”四字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任何迟疑,刘备让孙乾快马回城备船。 片刻后。 地面开始震动。 刘备定眼望去,只见规模庞大的马群奔腾而过。 张飞正来回跑动驱赶马群。 仅匆匆一眼,刘备便看出这群马都是北地上等马。 足以充当优质战马! 想到军师带回如此多战马,刘备忧虑的心思冲散些许。 而后,秦操在长亭外下马,“让玄德公久等了。” 刘备笑了笑,说道:“等军师再久,备都愿意等。” 说到这语气一转,“军师,这批马从何而来?” 秦操言简意赅:“抢的。” 至于从谁手中抢的。 刘备自然秒懂,直呼:“军师真乃神人也!” 秦操不以为意,清冷的目光扫了眼后方,眉头一蹙: “百姓迁移情况如何?” 刘备善于察言观色,心知恐怕有大事发生,不过没有急着问,先回答了秦操的问题。 “新野到樊城路况较好,百姓走了六日,甘宁带来千艘战船,将百姓尽数运往夏口,江夏有云长接应。” 简单地说,百姓已经安全转移。 秦操长舒一口气。 至少在他的努力下,没有发生携民渡江的惨状。 心下一松,秦操发现刘备眉间有忧色。 于是不动声色道:“玄德公有事?” 心思被戳破,刘备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件帛书。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上次刘表也是用帛书,邀请刘备去襄阳赴宴。 秦操接过帛书一目十行。 不出所料,还是刘表的信。 刘表自知时日无多,声称只剩三两日可活,请刘备赴襄阳商讨大事。 信中言辞近乎恳求。 秦操微微眯起眼睛,一时猜不透刘表心思。 “子御在想何事?”诸葛亮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 秦操没有回答,把帛书递过去。 诸葛亮看后眸中满是不解,“刘表虽病重,也不至于时日无多,他所说大事,应该是想确立继承人。” 说完下意识看向刘备。 刘备不假思索摆手,“刘景升与我兄弟相称,我岂能夺他基业。” 即便军师的战略,荆州志在必得,并不意味从刘表手中谋夺。 秦操则想得更远。 换位思考,换作自己是刘表。 临死前最担心的,肯定是子孙不肖,保不住基业。 而且根据刘备说法,帛书不止一件。 几乎是一日一封。 从落款日期来看,大部分帛书在新野时就该送到。 如此想来,愈发耐人寻味。 秦操呵呵一笑,“此次襄阳之行势在必行。” 刘备疑惑,“为何?” 想到张飞刚才的话,又补充道:“因为疯狗?” 疯狗? 秦操嘴角一抽。 莫名觉得很贴切。 “疯狗”不是别人,正是李典。 秦操赶路时,李典在追,秦操休息时,李典还在追。 真如疯狗……不对,准确的说是狼。 一头受伤的孤狼。 死死盯着秦操,拼死也要从秦操身上撕下一块肉。 秦操将情况和刘备说明。 “一场战事在所难免。”刘备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秦操面色平静,说道: “刘表虽年迈,但心智未衰,深知他死后刘琦、刘琮无法掌控荆州。 曹操一旦南下,刘表家人也会落入他手中,听闻蔡氏有几分姿色,君不见曹昂典韦之事……” 说得太快,扯远了。 秦操面不改色转移话题: “玄德公受刘表大恩,在他临终前见上一面,以全兄弟情义。” 还有更深一层目的——“顺带”把李典引去襄阳。 有些话心知便好,说出来反而坏事。 诸葛亮看破不说破,搭腔: “子御言之有理,主公探望刘表时,礼物不可不带,一百匹战马足矣。” 两人一唱一和,成功打动刘备。 刘备正色道:“既如此,备愿亲往襄阳走一遭。” 说话时,一脸希冀望着秦操。 秦操眉头一挑,“在下同往,有笔账要找蔡瑁算算。” “有劳军师费心。”刘备拱手郑重一礼。 “子御去襄阳,亮愿往江夏,主公需要一个稳定后方。”诸葛亮主动请缨。 黄昏时分。 江边。 秦操与诸葛亮分别。 诸葛亮换了一把黑色羽扇,眉宇间意气风发。 “子御能用战争敲开江夏,亮便用三寸不烂之舌,为主公坐稳江夏。 告辞!” 诸葛亮拱手道别,带着满腔热忱,踏上前往江夏之路。 “小秦先生,记得某的骑兵。” 张飞一边驱赶马群,还不忘提醒秦操。 秦操给他一个放心眼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张飞得到承诺,乐呵呵离开。 等到夜里,秦操和刘备乘船渡江。 同行之人仅有赵云、孙乾,士兵一个没带。 船至江心,冷冽的江风乍起,吹动旌旗猎猎。 秦操站在船头,一手扶剑,静静凝视岸边,等一道火光。 没让他久等。 岸边突然亮起火把光芒。 紧接着无数火把晃动,顷刻将岸边占满。 “秦子御,你跑不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吼。 “军师,夜微凉,主公邀请您入船饮酒。”孙乾从船舱出来说道。 秦操嘴角浮现一抹弧度。 “走吧。” 第41章 姐弟合谋,给秦操来刀狠的 同一时间,襄阳。 一弯新月爬上中天。 卧房中传出一阵剧烈咳嗽声。 刘表形容枯槁,半眯着眼睛躺在床上,呼吸好似漏气的风箱。 “水……水。” 刘表断断续续呢喃。 一个身披罗琦的中年妇人,提着水壶走进卧房。 看到气息微弱的刘表,妇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却很好的掩饰过去。 下一刻又恢复正常。 用关心的口吻道:“夫君稍等,妾身这便倒水。” 说话间倒了杯水,扶起刘表喂水。 刘表喝了点水,精神稍稍恢复。 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让你给玄德去信,可有回信?” 妇人正是刘表后妻蔡氏。 蔡氏温声说道:“还未收到回信,许是新野战事还未结束,信件传递不便耽搁了下来。” 刘表听后轻声叹息。 叹息过后又是剧烈咳嗽。 少顷,咳嗽暂歇。 刘表倚在床沿轻声道:“老夫恐怕等不到玄德了。” 蔡氏柳眉微蹙,佯装恼怒,“荆州内事有蒯良,外事有蔡瑁,何须刘玄德过问?” “你不懂。” 刘表喘了口气,耐心解释: “玄德武有关张、赵云之流,战场对决远胜蔡瑁。 文有秦操、诸葛亮,秦操先解江夏之围,诸葛亮火烧博望坡,此二人之智远胜蒯良、蒯越之流。 琦儿、琮儿难当大任,非刘玄德不能救荆州。” 一下说太多话,刘表耗费太多心力,虚弱的喘息起来。 蔡氏轻拍刘表后背顺气,双眸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茫。 冷芒很快消失。 蔡氏继续试探刘表,“如今夫君病重,荆州上下人心浮动,何不趁早立嗣稳定人心?” 刘表沉默不言,一个劲喘息。 有时沉默便是拒绝。 蔡氏人不死心,换个方式旁敲侧击。 “琮儿谦虚孝顺,品行端正,夫君身体不便,刘玄德来襄阳,不如让琮儿替你接待。” 然而,刘表油盐不进。 一句话不说,摆摆手示意蔡氏闭嘴。 蔡氏长袖下暗暗攥拳,挤出一丝笑意,端过来一碗汤药。 “夫君,先喝药吧。” 服侍刘表喝完药,亲眼看着刘表睡下,蔡氏端着药碗离开卧房。 卧房外蔡瑁等候多时。 “姐丈怎么说?”蔡瑁迫不及待开口。 蔡氏轻轻摇头,低声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随我来。” 说完向院子外走去。 蔡瑁快步跟上。 姐弟二人回到房间关上门。 蔡氏将卧房发生的事,详细说给蔡瑁听。 “砰”一声轻响。 蔡瑁一拳捶在柱子上。 “可恶!姐丈推三阻四,分明想让刘备入主荆州。 明知刘玄德手下文武兼备,就缺一个地盘,把荆州交给刘玄德,就是肉包子打狗。 姐丈糊涂啊!” 蔡瑁越说越急,在房内来回走动。 他横竖想不明白,姐丈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 真的老糊涂了? 不提蔡瑁有多疑惑,蔡氏身为枕边人更不理解。 “刘备城府极深,又有文臣武将相助,你姐丈有个不测,我和琮儿孤儿寡母,还不被刘备欺辱吗?” 蔡氏一边说着,手帕搅成一团,仿佛已经看到悲惨未来。 蔡瑁脚步顿了一下。 不对吧。 你说的那是曹丞相吧。 抛开胡思乱想,蔡瑁沉声说道: “我已派人截住姐丈信件,就怕有遗漏的,刘备得到信件,肯定会来襄阳,不能让他接触姐丈。” 蔡氏深以为然,“你有何办法?” “一不做,二不休!不如……” 蔡瑁目光闪了闪,伸出右手重重做了个斜切的手势。 蔡氏对这个建议怦然心动。 突然想到一个人,面露迟疑之色,“刘备来襄阳,秦操估计也会随行,你有把握除掉他?” 一句话问得蔡瑁哑口无言。 刚开始他或许有自信。 可江夏之战后,听说秦操万军之中斩旗从容离去。 连周瑜都无可奈何。 此等武力,非人哉! 看到自家弟弟表情,蔡氏银牙紧咬,语气满是恨铁不成钢意味。 “你身为荆州上将,掌管荆州二十万大军,被一个小儿吓住,琮儿以后怎么指望你这个舅舅?” 被蔡氏劈天盖脸痛骂,蔡瑁不敢反驳,脸色阴晴不定。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有了!” 蔡瑁狠狠一拍大腿,说道: “欲除刘备,先除秦操。 上次寿宴输了赌约,答应秦操去新野支援刘备,我还没去。 秦操这次来襄阳,肯定会问及此事,我会假意请他喝酒赔罪,在院中埋伏五百刀斧手。 秦操剑术出神入化,我先把他灌醉,派人偷走他的兵器。 然后摔杯为号。” 蔡瑁对这个计策很满意。 五百刀斧手围攻,吕布在世不使用兵器,也不可能活下来。 蔡氏却像看傻子一样。 “你忘了上次?刘玄德被你一场鸿门逼得跳河,还想故技重施,真当秦操和刘玄德比你蠢?” 一个“蠢”字刺激到蔡瑁。 蔡瑁分外恼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气煞我也。” 没办法,蔡氏还要依靠蔡瑁。 只能出言安抚,“你的办法不是不想,只是不能你来请。” “那让谁请!”蔡瑁追问。 蔡氏嘴角微微上扬,“我会劝说你姐丈,调解你未去新野之事,为你们办一场酒宴。” 剩下的不用蔡氏说。 无非是给秦操来刀狠的,乱刀把他剁成肉馅。 想到能手刃秦操,蔡瑁心潮澎湃。 蔡瑁贴近蔡氏一番耳语:“我已派人联系曹丞相,言明只要立琮儿为荆州之主,便献上荆州。” 蔡氏鲜红的嘴唇勾起,“如此,须尽快出去刘备、秦操。” 夜已深。 蔡瑁不便久留后院,拜别蔡氏匆匆离去。 走到门口时,碰到一个文士。 文士双手束在袖中行礼,“蔡将军深夜还在操劳,辛苦了。” 蔡瑁被马屁拍得神清气爽。 冲文士点头示意,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转角。 文士在门前站了一会。 从袖中取出一块丝织物,回头看了眼幽深的府邸。 权衡再三,又把丝织物揣回袖子。 “也罢,不如归去。” 留下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文士脚步略显沉重。 第42章 先声夺人,抓蔡勋 翌日。 山都港。 几艘小船缓缓靠岸。 船上的红底“刘”字大旗鲜艳夺目。 岸边的荆州守军看到后,立马回营向蔡勋报告。 前些日子,蔡瑁以防备曹军为由,派蔡勋驻守山都港。 山都港同样建有水寨。 得到手下报告,蔡勋离开水寨,火急火燎赶到岸边。 正好看到刘备下船。 蔡勋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带着笑脸迎了上去,拱手道: “今日风和日丽,不知哪阵风把玄德公吹来了,有失远迎。” 刘备拱手回礼,“蔡将军言重。” 一番寒暄后。 蔡勋看到有马从船上下来,而且马的品质显然不差。 蔡勋心中不由一紧,拈着八字胡称赞道:“好马啊。” “好眼光。”刘备应了一声。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本以为刘备会接过话茬,详细讲述马的用途和来历。 蔡勋没达成目的,只能直接问: “这些马被阉割过,且身高体量惊人,莫非是北方战马?” “正是,”刘备笑着解释,“这些曹军战马,被军师谋夺,听闻景升兄病重,略备薄礼相赠。” “嘶~” 蔡勋暗暗心惊。 信息量有点大,而且和秦操有关。 自从上次寿宴后,秦操就成了蔡氏兄弟眼中钉。 蔡勋强压火气挤出笑容,“秦先生有勇有谋,佩服。” 话音刚落,一道清冷声音传来。 “真的吗?” 声音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蔡勋瞳孔微微一缩,僵硬地扭动脖子。 果然看到一张俊逸非凡的脸。 可蔡勋却欣赏不来。 恨不得拔剑把这张脸刮花。 心里这样想,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秦操扶剑走到蔡勋对面,说道: “在下未曾想过,‘敬佩’二字能从你口中说出,啧~” 说到最后,秦操啧嘴。 意味不言而喻——嫌弃。 蔡勋立时火冒三丈,“噌”的一声拔剑出鞘,“你想动手吗?” 随行的十几个亲兵围过来。 “休伤主公和军师!” 随着一声轻喝,白甲银枪的赵云跳下船,护在两人身前。 孙乾也从船上下来。 蔡勋余光从几艘船上扫过,见再没人下来,顿时心中大定。 四个人也敢来襄阳。 找死! 蔡勋恶向胆边生,大喊:“还敢亮兵器,你们果然包藏祸心,待本将军拿下你们,细细盘问。” 说完手一挥。 十几个亲兵豪不犹豫动手。 他们是蔡家豢养的死士,自然不会违抗蔡勋命令。 下一刻,赵云动了。 一杆银枪轻松写意舞动,十几个亲兵应声倒地。 赵云白袍滴血未染,身边为之一空。 看到这一幕,蔡勋面上血色全无,一边后退一边尖叫: “好胆,敢杀荆州兵马……” 秦操挑眉:“子龙。” 赵云点点头,枪杆一扫,击中蔡勋小腿。 蔡勋痛呼一声倒地。 秦操扶剑向蔡勋走过去。 布靴踩过岸边沙滩,发出“沙沙”轻响。 每一步似是踩在蔡勋心上。 “你不要过来啊!” 蔡勋失声尖叫,双脚拼命蹬地往后退。 很快撞到树桩退无可退。 秦操走到蔡勋面前,背对着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蔡勋心都快跳出胸口,突然两眼翻白,脖子一歪晕过去。 “就这?” 秦操不屑撇嘴,目光投向刘备。 两人已经形成默契。 刘备摆摆手,“日后诸事军师可自行做主,备事必依之。” 依然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秦操也不再废话,“孙乾。” “在。” 孙乾应声走出。 秦操吩咐道:“带上蔡勋,以袭击玄德公之罪,向刘表和蔡瑁问责,必须给一个交代。” 说到这,嘴角微微上扬,“就拿江夏来赎罪吧。” “遵令。” 孙乾拱手领命。 然后找来绳子捆住蔡勋,往马背上一扔,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水寨门前挤了一群看热闹的士兵。 秦操一眼扫过去,“你们也想来?” 几个有眼力见的军司马,慌忙呵斥手下士兵回去。 荆州兵立时作鸟兽散。 水寨大门随之关上。 “军师意欲何为?”刘备想不通,索性直接问。 秦操面色平静,沉声道: “蔡勋敢动手,可见襄阳局势对我等不利,问责乃先声夺人。 谁再敢来,以剑斩之!” 深沉的声音在刘备心头盘桓。 刘备心神动荡。 上了年纪后,这种少年意气只能在梦中回忆起。 刘备微微一笑,“军师所言极是,备愿从之。” 笑罢,三人回到船上。 目送秦操回船舱休息,刘备把赵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子龙今日做得很好,日后遇到相似情形,切勿让军师动手,军师别的都好,就是容易冲动。” 赵云顿感肩上担子很重。 而后一本正经点头,“主公放心,军师想动手,先过赵云这关。”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不过刘备还是很满意,拍拍赵云肩膀以示鼓励。 …… 另一边。 孙乾快马加鞭,在天黑前押着蔡勋来到襄阳城外。 城门正要关闭。 孙乾下马整理衣冠,朗声道: “吾乃左将军帐下从事孙乾,前来面见荆州牧,请前方带路。” 守城士兵见孙乾仪表不俗,不敢怠慢,带他前往刘表府上。 消息传到刘表耳中。 刘表一听刘备使者来了,强撑着坐起来,亲自接见孙乾。 孙乾押着蔡勋进门。 “姐丈救我,快救我啊。”蔡勋急的大喊大叫。 “咳咳~” 刘表咳了几声,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孙乾不卑不亢拱手回答: “我主收到刘荆州信件,连敌军来犯都顾不上,片刻不停赶来。 谁能想到,蔡勋欲围杀我主。 此举令我主心寒,令军师中郎将震怒,请刘荆州主持公道。” 刘表闻言两眼发黑。 胸口剧烈起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侍女急忙拍背顺气。 刘表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侍女,咬牙道: “老夫死不了! 来人,叫蔡瑁、蒯良、蒯越立刻来见我。” 孙乾低垂眼帘站在一旁。 少顷。 蔡瑁正在和蔡氏商量事情,听到自家弟弟出事,第一时间赶到。 一进门,便看到被捆成粽子的蔡勋。 蔡勋一看救星来了,立马哭喊着求救:“大哥,快救我。” “狗东西!” 蔡瑁一声暴喝,飞起一脚踹过来。 第43章 刘表的交代,夺江夏太守之位 一脚踹翻蔡勋,蔡瑁仍不解气,又补上好几脚。 蔡勋被踹的倒地哀嚎不止。 蔡瑁好似才反应过来,向刘表抱拳谢罪。 “末将管教不严,让这狗东西打扰到姐丈养病,请姐丈恕罪。” 言辞恳切,表情真挚,妥妥的为姐夫着想的小舅子。 刘表脸色好转一些。 喘了几口气说道:“蔡勋欲对玄德不利,你要如何处置?” 蔡瑁果断回应:“蔡勋曾被秦操言语侮辱,这次只是一时冲动,还请姐丈从轻发落。” 先打一顿再求情,好手段。 孙乾心如明镜,当即站出来反驳: “此言差矣,我主感念刘荆州收留之恩,不顾伤亡与曹军交战,还望刘荆州三思。” 闻言,蔡瑁顿感不妙。 正想着如何辩解,屋外传来脚步。 蒯良、蒯越来了。 “拜见主公。” 两人行完礼便坐到一边。 两人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到风声,也猜到刘表为何动怒。 蔡勋未经刘表同意,公然对刘备下杀手,狠狠打了刘表的脸,也让刘表感受到危机。 “愚蠢。” 心中做出评价,蒯良直言不讳: “北有曹操威胁,东有孙权虎视眈眈,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玄德公有功于荆州,蔡勋此举必须严惩。” “附议。”蒯越附和。 兄弟二人达成共识。 “你……” 蔡瑁对他们怒目而视。 没想到这个关头,他们竟然落井下石。 “住口!” 刘表瞪了蔡瑁一眼。 因为说话声音太大,肺部火烧一般,狂咳一颗不止。 蒯良、蒯越对视一眼。 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等止住咳声,刘表两颊泛起异样的红色,有气无力道: “玄德有何要求,还请言明。” 孙乾适时站出来回话: “主公与刘荆州有兄弟之义,怎敢妄言提要求。 只是当前新野被烧,暂时无处可去,请愿入驻江夏。 一可为刘荆州防备江东,二可与襄阳隔江呼应,待曹贼来攻,双方可以互为依靠。” 一言既出,孙乾国子脸上满是坦荡之色,又增几分说服力。 刘表浑浊的目光微闪,枯瘦的脸庞抽动一下,似乎有些意动。 “姐丈不可。” 蔡瑁见状大急,“这是秦子御诡计,想要谋夺江夏。” 这话立刻引起刘表不满。 用眼神示意蒯良。 蒯良面无表情点头,“江夏太守之位悬而未决,交于玄德公正合适。” “附议。”蒯越紧跟着点头。 说话间,不约而同扫了眼蔡瑁,目光不掩饰不屑。 就你能看穿秦操意图? 众人皆醉我独醒是吧,可惜,大家都很清醒。 至此,刘表做出决定。 命蒯良取来印信,当场书写委任书。 最后盖上荆州牧大印。 委任书交到孙乾手中。 刘表轻声嘱咐:“请先生回复玄德,蔡勋自作主张,并非老夫授意。 请他暂代江夏太守一职。 老夫翘首以待,希望玄德早日到来。” 孙乾捧着委任书行礼,“在下一定把话带到。” 道了一句“告辞”,轻蔑地瞥了眼蔡氏兄弟,甩袖大步出门去。 “狂妄!” 蔡瑁额头青筋根根暴起。 握紧剑柄恨不得当场拔剑杀人。 想到今日情况不对,只能忍下这口气,抱拳请辞: “姐丈,既然已经无事,末将这就带蔡勋回去严加教训。” 却听蒯越阴阳怪气,“蔡勋犯下错事,岂能因私废公?” 蒯良沉默不语。 刘表捂着胀痛的脑袋,摆摆手,“撤去蔡勋职务,就这样,都下去吧。” 说完用尽全身力气,躺回床上轻轻喘着气,呼吸越来越弱。 蔡瑁脸色铁青,提着蔡勋就走。 一路疾行出门坐上马车。 马车慢悠悠向家中驶去。 四下无人,蔡瑁心中邪火再也压不住。 将蔡勋往车上一扔,骑上去就是一顿输出,巴掌左右开弓。 “啪啪……” 清晰的响动传出马车。 车夫打了个冷颤,目不斜视不敢乱看。 不消片刻,一颗猪头新鲜出炉。 蔡勋捂着脸痛哭流涕,“大哥别再打了,小弟错了。” “滚!” 蔡瑁一脚踹过去。 蔡勋滚了一圈,撞在栏杆上停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秦子御是狡诈之人,你惹他干嘛?”蔡瑁瞪了蔡勋一眼。 蔡勋那叫一个委屈,“分明是他挑衅于我,我哪敢惹他。” 说完具体经过告诉蔡瑁。 蔡瑁听后沉默了。 设身处地的想,换做是他,当时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如今蔡勋差事被夺,许多事不方便做。 蔡瑁越发怨恨秦操。 快了。 等秦操来襄阳,新仇旧账一起算。 五百刀斧手……不够,加到八百刀斧手。 先把秦操碎尸万段。 再抓住刘玄德,献给曹丞相。 如此安排堪称完美,蔡瑁火气消退少许,笑容回到脸上。 …… 是夜。 视线回到山都港。 秦操坐在船舷,手执一根竹竿夜钓。 鱼漂随着江水起起伏伏。 “噔噔……” 甲板上响起急促脚步声。 孙乾风尘仆仆归来,双手捧着委任书递到站在秦操身后。 “在下不负所托,刘表将江夏太守一职,交由主公代管。” “拿去给玄德公看。”秦操盯着鱼漂淡淡道。 孙乾拿着委任书走进船舱。 不多时。 甲板“咚咚”作响。 刘备迈着沉重脚步而来,嘴角难掩喜色,“多亏军师谋算。” “小事一桩,”秦操一点也不在意,头也不回提议,“把委任书送去江夏,孔明需要它。” “好。”刘备没有意见。 立马吩咐孙乾,明早启程去江夏。 “哗啦~” 突然水面荡起涟漪。 秦操提起钓竿,一尾鲤鱼越水而出。 月光下,鳞片泛着金光。 刘备击掌喝彩,“金鲤,好兆头!” 结合刚到的委任书,刘备很难不多想。 秦操却是轻轻一抖竹竿。 鲤鱼脱钩落入水中。 “可惜,不爱吃鲤鱼啊。”秦操嘀咕一声。 刘备闻言恍然大悟,“军师的意思是,江夏太守不足挂齿,备欣喜过度有些失态,受教了。” 秦操嘴角微微一抽。 你开心就好。 “明日襄阳很热闹,玄德公早些休息,养精蓄锐看戏。” 丢下一句话,秦操丢掉竹竿,回船舱睡觉。 他有预感,明日能大展拳脚。 男人的直觉通常很准。 第44章 偶遇魏延,汝有上将之资 一夜无话。 秦操养足精神前往襄阳。 有山地港前车之鉴,刘表派人和襄阳城守军打过招呼。 当看到秦操等人进城,东城校尉热气出城迎接。 “东城校尉”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守东城门的小官。 东城校尉抱拳行礼,说道: “见过刘使君,秦先生,主公已等候多时,请直接前往主公府上。” 说到最后压低声音,“蔡瑁也在主公府上,两位小心。” 善意提醒一句,东城校尉做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刘备拱手致谢。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 一个小小的城门官,有这样的见识和胆量,还透露出亲近之意。 有意思。 “敢问阁下名讳?”秦操问道。 被问及姓名,东城校尉眼中浮现几分激动,急忙回答: “末将魏延,早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真少年英杰。” 听到“魏延”二字,秦操笑了。 伸手拍拍魏延肩膀,“在下观将军有上将之资,日后若有难事,可来江夏寻我,必不忘今日之言。” “上将”即上将军。 “不敢当先生赞言。”魏延连连摆手。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脸上的喜色根本无法掩饰。 “告辞。” 秦操收回手,拍马进入襄阳城。 魏延站在原地,心情久久无法平复,一直目送几人消失。 手下善意提醒:“将军小心祸从口出。” “蔡瑁,匹夫也!” 魏延对蔡瑁的鄙视,丝毫不加掩饰。 又想起秦操一行只有三人。 一时心生向往:“三人便敢入龙潭虎穴,真大丈夫也!” 手下没这么多心思。 见魏延出神,再次出声提醒: “今日主公在府中设宴,邀请荆州将校赴宴,将军也在此列。” 魏延心中一喜,大步前往 …… 另一边。 一行人已经走远。 刘备这才开口:“这魏延有何过人之处?” 他深知军师有识人之能。 军师前一个看好的甘宁,他在樊城见过,指挥千艘战船游刃有余,是难得一遇的水战将领。 现在军师又对魏延另眼相看。 很难不让刘备心动。 秦操也没有隐瞒,解释道:“魏延有大将之材。” 刘备深信不疑,不在多问。 赵云却有些不解:“军师从何处看出魏延能力?” 秦操嘴角一抽。 这让他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出魏延未来的战绩。 于是胡诌一个借口:“此乃高手间感应,就像我一眼看出子龙不凡。” 赵云剑眉微蹙,神情有些迷糊。 为何自己没有感应? 果然,我与军师差距甚远! 不提赵云的脑补,偶遇魏延也只是个小插曲。 不多时。 三人来到刘表府上。 刘琦、刘琮被派来接待他们。 刘琦抢先开口:“使君,父亲正在房中等候,请随我来。” 刘备点点头,“请公子带路。” 说完示意秦操、赵云,让两人一同前往。 刘琦却面露难色,“父亲只见使君一人,秦先生另有安排。 蔡将军与秦先生打赌输了,却没有去新野,父亲闻之大怒,责令蔡瑁、蔡勋一同设宴赔罪。 赔罪宴设在府中前庭,即将开始,请两位移步。” “请。”刘琮适时出声。 刘备向秦操投去担忧目光。 秦操回以宽心眼神,“请玄德公三思而后行。” 刘备立时心有所悟。 “三思而后行”出自《论语·公冶长》,“三思”指的是思危、思变、思退。 结合处境不难理解。 也就是说,任何事都别答应。 “备谨遵教诲。”刘备郑重拱手一礼。 随即脚步轻快去见刘表。 刘琮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请移步前庭。” “子龙,喝酒去。”秦操呵呵一笑,招呼上赵云。 …… 与此同时。 前庭。 宴会采用露天形式。 赔罪宴主角蔡瑁、蔡勋早早到场。 两人坐在角落,似是被孤立。 其他宾客交头接耳,议论内容不加掩饰。 全是两兄弟的“丰功伟绩”。 蔡勋顶着一颗猪头,捂着肿起的腮帮抱怨:“向秦操赔罪,大哥不要脸面,小弟还要脸面。” “蠢货。” 蔡瑁咬牙切齿呵斥,“脸面值几枚五铢钱?只要做掉秦操……” 一怒之下差点说漏嘴。 蔡瑁赶紧闭嘴,逼视宾客一圈。 略带侵略性的目光,让宾客以为蔡瑁不满他们议论,纷纷闭口不言。 宴会现场安静下来。 没有发现异状,蔡瑁松了口气。 而后瞪了一眼蔡勋,“管好你的嘴,若出现意外,仔细你的皮。” 蔡勋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不过心头火热,恨不得当场欢呼。 原来大哥早有准备。 这是一场鸿门宴! 想到这,蔡勋鬼鬼祟祟看向屏风、幔帐等能藏人的地方。 可惜没发现异常。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这么容易被发现,如何瞒过秦子御? 越想越兴奋,蔡勋嘿嘿一笑: “大哥,咱俩这算打虎亲兄弟,狼狈为奸吧。” 这一笑,牵动脸上伤势,使得笑声变味,格外渗人。 蔡瑁额头青筋狂跳。 你这是夸人嘛! 懒得搭理愚蠢的弟弟,蔡瑁怕被气死,闭上眼睛不说话。 蔡勋兴奋劲不减,继续偷瞄四周。 试图寻找可疑之处。 如此诡异的举动,落在下首一文一武两人眼中。 文士低垂眼帘好似睡着。 武将正是魏延。 魏延停止饮酒,眼中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这时,庭外传来唱和声:“琮公子携秦先生到。” 宾客立刻起身离座,对进来的两人行礼。 看到众人恭敬姿态,脸上稚气未脱的刘琮很享受,连连点头示意宾客不必多礼。 然后指着首座对秦操说道: “赔罪宴是向先生赔罪,请先生上座。” 秦操面色平静,“公子是主,在下是客,请公子上座,至于在下……” 一边说着,目光掠过前庭。 最后停在蔡氏兄弟身上,嘴角露出浅浅笑意,“既然是赔罪,坐在当事人身边正合适。” 说完带着赵云走过去。 眼看秦操靠近,蔡瑁脸越来越黑。 坐的这么近,要是刀斧手杀出来,被误伤怎么办。 于是连忙拒绝,“本将军这边没有空位,请先生去他处。” 忽然,异变突生。 魏延起身让出席位,“若先生不嫌弃,末将愿侍之。” “多谢。” 秦操道了声谢坐下。 魏延真如侍卫一般,和赵云一左一右,站在秦操身后。 蔡瑁顿时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刘琦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做和事佬,“既如此,舅舅不妨即刻赔罪,秦先生大度,必不会为难您。” 蔡瑁差点一口血吐血。 真是好外甥啊! 第45章 鸿门宴?荆门宴! 压力给到蔡瑁这边。 赔罪宴只是幌子,让他众目睽睽之下赔罪,绝无可能! 蔡瑁连忙转移话题: “秦先生风尘仆仆赶来,路上舟车劳顿,喝几杯酒稍作休息,到时候再赔罪不迟。” 宾客只以为蔡瑁拉不下脸,故意拖延赔罪时间。 殊不知蔡瑁另有谋算。 不把秦操灌醉,接下来的计划根本无法进行。 差点忘了,还有两个障碍。 蔡瑁连忙招呼下人,“给两位将军看座,摆上酒菜。” “不必。”赵云言简意赅。 魏延双手抱胸,瞪着蔡瑁不说话。 两人丝毫不给蔡瑁面子。 看蔡瑁铁青着脸,秦操眼中浮现淡淡笑意,开口道: “子龙,你和魏将军都坐。” 赵云面露忧色,“可是……” “无妨,”秦操打断他,“又不是鸿门宴,不用担心我。” 突然话音一转,清冷双眸凝视蔡瑁眼睛,“你说是吧,蔡将军?” 只一眼,看得蔡瑁心虚不已。 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难道被发现了? 为了不引起怀疑,蔡瑁堆起笑容:“哈哈,秦先生说笑,此地不是鸿门,何来鸿门宴一说。” 说完喝杯酒压压惊。 秦操挑眉,“那叫荆门宴?” “咳咳……” 蔡瑁越发心虚,被酒呛到,咳了几声后拍案而起。 “欺人太甚! 若非姐丈逼我赔罪,真以为我怕你秦子御不成!” 随着蔡瑁突然暴起,现场气氛凝重起来。 一众宾客屏气凝神。 “哦?” 却见秦操风轻云淡,“不是吗?” 话落,满座寂然。 蔡瑁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死死攥住酒杯,恨不得立马摔杯。 一旁刘琮看得心惊肉跳。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嚣张的。 “哈哈。” 刘琮尬笑两声打圆场,“先生真乃性情中人,来人,给赵云、魏延两位将军备酒席。” 接着拍了拍手。 仆人摆上新的酒案。 位置一左一右,正好将秦操夹在中间。 少顷,钟鼓之音齐鸣。 十几个舞姬起舞,为宴会注入几分春色。 刘琮作为主持者,举杯说道: “秦先生先定江夏,又在新野大破曹军,对荆州有大功,请诸位举杯,共敬秦先生一杯。” 大部分宾客配合着举杯。 如此一来,没举杯的几人显得很突兀。 蔡瑁朝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 “呵忒~” 此人心领神会,当即吐了口唾沫。 言语毫不掩饰不屑,“被曹军打的狼狈而逃,如野犬般求主公收留,此等丑闻也敢称大功。” 立马有人附和:“说得对,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 两人一唱一和,矛头直指秦操。 秦操头都懒得回一下,一边饮酒一边欣赏歌舞。 仿佛把两人当空气。 气氛有点尴尬。 和计划的不一样啊。 以秦操性格,应该来一句“拔剑吧”,再给他们一人一剑。 然后两人心悦诚服,与秦操不打不相识,劝酒也就顺理成章。 一计不成,还有另一计。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站起来挑战:“听闻先生是剑术大家,王某略懂剑术,愿讨教一二。” 秦操看了过去。 魏延小声介绍,“此人姓王,是蔡瑁麾下水师都督。” 这个“都督”和周瑜的不同。 属于正经职位,位置低于将校一级。 不等秦操回应,赵云抢先开口: “主公有言在先,让我护卫军师安全,无名之辈何须军师出手,云虽不才,亦能以一敌二。” 说话内容嘲讽拉满,可偏偏一股浩然正气由内而发。 秦操拔剑出鞘扔向赵云。 “谢军师赐剑。” 赵云笑着道了声谢,接剑走向挑战的王姓都督。 王姓都督回头请示蔡瑁。 同伴也站了出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蔡瑁咬牙点头。 双方各自站定,剑斗开始。 两人前后夹住赵云,对视一眼后准备同时动手。 可赵云反应更快。 在他们即将动手之际,赵云一步迈出贴近一人,一剑刺向手腕。 对方手腕一痛,剑脱手而出。 剩下一人更不是赵云对手,没撑过三招便被解决。 赵云抱拳致意,“承让。” 蔡瑁青筋暴起,怒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退下!” 一道探寻目光看过来。 蔡瑁心中一紧,微微低下头,唯恐被目光的主人看穿。 秦操收回目光,询问魏延: “当年范增令项庄舞剑,你看子龙像不像项伯?” 项庄舞剑,项伯击剑。 魏延自然听过这个故事,隐隐猜到秦操心思,附和道: “像!像极了!” 说完忍不住大笑。 笑声让蔡瑁更加心虚,抬手擦擦额头冷汗,又望着刘琮。 刘琮讪讪一笑:“接着奏乐,接着舞。” 歌舞继续。 赵云回到席位,将剑还给秦操。 “哚”的一声轻响。 秦操一剑插穿酒案,抓起一块羊肉就着剑锋开始片肉。 引来宾客频频侧目。 而魏延伸长脖子低声提醒: “蔡瑁、蔡勋两兄弟包藏祸心,请先生万万小心。” “多谢。”秦操反应平淡。 魏延大感惊奇,“既知危险,还能稳如泰山,莫非先生已有对策?” 秦操忙着片肉,随口应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时间在片肉中度过。 期间蔡瑁不断示意手下敬酒。 秦操一概不理。 蔡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内心一番剧烈挣扎后,蔡瑁狠狠一咬牙,提着酒坛喊道: “姐丈令我赔罪,我不服,若你能喝赢我,我愿负荆请罪,日后你所到之处,我退避三舍。 当日你敢拔剑,今日可敢应战?” 拙劣的激将法。 赵云剑眉冷对准备应战。 不等他站起,一只手横在面前。 “无趣。” 秦操轻笑一声,褪去鹤氅,拔出插在酒案上的长剑。 赵云伸手接住鹤氅。 蔡瑁心头一跳,“你想比剑?” 上次比剑莫名其妙输了,已经成为心理阴影。 再让他比剑绝无可能。 “还在演?” 秦操嘴角噙着冷笑,抓起酒坛砸向蔡瑁。 蔡瑁及时低头躲避。 酒坛擦着头发飞过,砸在地上顷刻破碎。 酒水混合着碎片飞溅。 不好! 蔡瑁瞳孔猛地一缩。 “哗哗……” 沉闷铠甲摩擦音响起。 大量身披甲胄的士兵,从各个入口涌入前庭。 每个士兵手持大刀,将前庭围得水泄不通。 宾客反应过来。 原来真是鸿门……不,荆门宴! 第46章 断臂,勿谓言之不预 “啊——” 随着舞女一声尖叫。 欢快和谐气氛不复存在。 舞女、乐师作鸟兽散。 宾客们也想走,可刀斧手连他们也一起围住了。 “舅舅,切勿犯下大错。”刘琮吓得脸色惨白,失声喊道。 众目睽睽砍杀秦操。 一旦传扬出去,蔡瑁包括蔡氏一族,势必臭名远扬。 蔡瑁也不想这样。 原定的计划,是把秦操灌醉,偷走他的兵器。 然后扶他到无人处。 到时候刀斧手杀出,秦操插翅难逃。 如今计划被识破,蔡瑁急中生智,忙道,“歌舞太过无趣,故而找刀斧手助兴。” 说完自己都信了。 无耻! 宾客纷纷投来鄙夷目光。 秦操横剑在胸,冷声道:“将军珠玉在前,在下也不能落后,就表演个三步之内,取汝狗命吧。” 蔡瑁也知道骗不过秦操。 一步错,步步错。 棋差一招,鸿门宴无法实施。 秦操却有强杀他的能力。 性命受制于人,只能强忍怒火做出让步,让秦操说出要求。 秦操丢出长剑。 长剑落地发出脆响。 而后说出要求,“毕竟在下也不是恶人,你们兄弟二人,一人留下一条胳膊,此事便可揭过。” “嘶~” 现场响起一片抽气声。 一人一条胳膊,这不是恶人,那什么是恶人? 太残暴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蔡瑁指着秦操大喝。 秦操笑而不语。 身后赵云、魏延盯着蔡瑁。 蔡瑁脸色一阵变幻,看了眼人群中的某个“猪头”。 “猪头”吓得转身就跑。 “抓住他!”蔡瑁大喊。 刀斧手一拥而上,把“猪头”抬了回来。 “猪头”正是蔡勋。 蔡勋抖如筛糠,哭着求饶:“大哥,放过我吧!” “放心,”蔡瑁和煦一笑,“你是我亲弟弟,我怎忍心伤害你。” 和煦的笑容令人心安。 少顷。 蔡瑁收起笑容,深深弯下腰求情:“只留一条胳膊如何?另一条胳膊,我会用其他方式偿还。” 秦操点点头,“可以。” “大哥。” 蔡勋闻言感动落泪。 大哥为了他,竟然向秦操低头。 在场宾客微微动容。 好一幕兄弟情深的场面。 蔡瑁直起身后,背对着蔡勋摆摆手,“来人,砍他一条胳膊。” 蔡勋泪水猛的止住。 这不对啊。 说好的不愿伤害他呢! 在他愣神的功夫,三个刀斧手走过来。 两个人按住胳膊。 最后一人捡起秦操佩剑,向蔡勋手臂斩下。 “噗嗤~” 鲜血如柱般喷出。 溅了蔡瑁一脸。 蔡勋连惨叫都未发出,两眼一闭直接痛晕过去。 断臂掉在地上微微抽搐。 “秦子御,你可满意?”蔡瑁抹去脸上的血,有些狰狞道,“需要什么补偿,现在可以说了。” “简单。” 秦操环顾四周,“诸位恐怕都认为,在下狼狈而逃,不过如此。” 宾客闻言纷纷摇头。 就算真这么想,也不敢说出来。 秦操不以为意,继续道: “根据最新情报,李典率三万大军即将渡江,目标正是襄阳。 诸位有济世之才,想必能轻松击败这三万人,在下拭目以待。”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说三万大军来袭,宾客惊慌有之、迟疑有之。 当然,也有暗自窃喜的。 这些都不在秦操关心范畴,目光回到蔡瑁身上。 “去打李典吧,能活着回来,便算偿还另一条胳膊。” 说完伸出手。 刀斧手连忙送还佩剑。 秦操接过挽了个剑花,甩去剑上血迹,“哒”的一声。 三尺青锋归鞘。 “鸿门宴? 荆门宴? 这种无聊的把戏,下次不要再用了,我的耐心有限。 勿谓言之不预。” 丢下一句话,秦操转身离去。 路过赵云身边时,赵云顺手递上鹤氅。 秦操接过来披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前庭。 魏延目送两人渐行渐远,最后下定决心,抬脚追了上去。 这才是他追寻的目标。 “舅舅!” 突然一声惊呼。 宾客寻声看过去。 只见蔡瑁双眼紧闭,躺在刘琮怀中昏迷不醒。 宾客相顾无言,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心悸。 人群中,文士皱眉深思。 片刻后眉头舒展开,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悄然离席。 离开前庭,拐进长廊。 不时有丫鬟、仆人经过。 秦操三人一身血气,惊得丫鬟、仆人躲得远远的。 “为何不杀蔡瑁?” 魏延十分不解,说道,“蔡瑁睚眦必报,此时不杀他,日后定会对先生和刘使君不利。” 明明在刘表麾下效力,魏延开口却在为秦操着想。 还有宴会上仗义相助。 很难不让人多想。 秦操回以微笑,“杀不能解决问题,至少不能我来杀。 交给李典处理最佳。 倒是将军在宴会上伸出援手,不怕蔡瑁报复?” 闻言,魏延微微一怔。 很快正色道:“某仰慕先生、刘使君久矣,只恨未逢……” “等等。” 秦操打断他,“时候未到,请将军耐心等待。” 魏延听得懂话中深意。 立刻收敛心神,改口道: “大丈夫行的端,坐的正,末将看不惯蔡瑁无耻行径,故而出手相助先生。末将还要巡视东门,告辞。” 等转过一个拐角后,魏延与秦操、赵云分道扬镳。 “真义士也。”赵云如此感叹。 发现秦操看过来。 赵云脸微微一红,“云多嘴了,此人有些可疑。” “无妨,”秦操微微一笑,“魏延明知有风险,还能出手帮忙,为何不选择信他一次?” “没错,就是这样。”赵云狠狠点头。 这话正是他想说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准备去后院找刘备。 “先生慢行!” 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声。 一个微胖的文士追上来,扶着柱子气喘吁吁。 秦操一眼认出对方。 随即顿住脚步,微微一笑:“阁下好久不见。” 当初就是此人,偷偷将刘表手谕塞给他,助他夜间出城。 虽然那一夜未发生意外,但这份援手之义不能忘。 “久违。”文士拱手行礼。 打完招呼,文士打量周围,发现不时有仆人经过。 于是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47章 降书,刘表托孤 秦操不疑有他,跟着文士来到墙边。 确认无人靠近,文士从怀中取出一张帛书,递给秦操。 秦操伸手接过。 帛书开头一句“丞相”,瞬间吸引秦操阅读兴趣。 一目十行看完。 简单地说,这是一封降书。 降书发起者是蔡瑁,生效日期是刘表过世之后。 “降书被在下截获,又担心蔡瑁生疑,只能誊抄一份,原文仍送给曹操。”文士解释降书来历。 誊抄不是复制粘贴,做不到字迹一模一样。 既然不是蔡瑁字迹,蔡瑁可以否认,甚至反咬一口。 这也是文士不上交原因。 秦操不动声色问道:“阁下将此物交给我,有何目的?” “唉~” 文士叹了口气,“请先生不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 蔡瑁私通曹操,未战而先降。 在下深以为耻。 久闻使君仁义,先生睿智,请二位早做打算,切勿让小人得逞。” 文士说完整理衣冠行拜礼。 礼毕,深深看了眼秦操,快步穿过长廊,消失在转角。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到最后都没留下姓名。 “真义士也。”赵云再次感叹。 秦操没空打趣赵云,摩擦着光滑的降书,感叹保密手段真差。 降书这种机密文件,都能让人截获。 而且截获后谁都能看懂。 要是换成密文形式,必须经过翻译才能看懂,保密性大大增强。 好吧,有点扯远了。 秦操收回思绪,将降书塞进袖子里,往刘表卧房走去。 刘备还在那,不可能丢下他。 想刘备,刘备到。 没走多远,赵云忽然开口,“那人好像是主公。” 前方一人疾步走来,脸上难掩焦虑不安。 不是刘备还是谁。 而刘备一眼看到秦操。 三步并两步冲过来。上下仔细打量一番,“军师有恙否?” 秦操撇嘴,“无恙,有恙的是蔡瑁。” 刘备如释重负,“这场赔罪宴实在蹊跷,所幸军师无恙。” 不得不说,刘备嗅觉敏锐。 秦操也没瞒着他,简单讲述宴会上经历。 刘备听后眼中浮现寒意。 他一直劝军师不要亲临战阵,就怕军师遇险。 好在军师最近安分下来。 蔡瑁哪来的狗胆敢害军师。 可惜二弟、三弟不在身边,否则今日必喋血襄阳。 想到这里,刘备转身欲走。 “备这便找景升兄,为军师讨回公道,即便违背道义,答应托孤之请,也在所不惜。” 秦操嘴角抽搐,“子龙。” 赵云立刻拦住刘备。 刘备不解,“军师为何拦我?” “不急,”秦操解释,“蔡瑁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刘备无奈摇头,“也罢,想必军师另有谋算。” 秦操不急着给出答案。 先问起“托孤之请”的事。 “此事有些麻烦。”刘备皱眉。 …… 时间稍稍后退半个时辰。 刘表的卧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 刘备站在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骨瘦如柴老人。 一时间竟不敢相认。 “玄德来了。”刘表嘴巴微动。 声音细若游丝,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刘备眼眶有点酸,“拜见兄长。”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刘表稍稍恢复精神,抬起皮包骨的手臂,说道:“扶我起来。” 刘琦赶忙上前搀扶。 半倚着床头栏杆,刘表来口: “一月未见,玄德风采依旧,老夫却如风中残烛。 为兄有一事放心不下。 请玄德不要推辞。”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开场白。 将刘备的记忆拉回徐州。 想起军师的警示,刘备没有急着答应,问道:“不知是何事?” “老夫近日想了许多事。 古今多少豪杰,都因废长立幼酿下大祸。 老夫欲让琦儿接管荆州,又恐蔡氏母族欺凌,请玄德相助琦儿。 若琦儿难当重任,玄德可取而代之。” 刘表声音断断续续。 说几个字就要歇一会儿。 刘备一字不落听完,毫不迟疑拒绝:“万万不可,备何德何能担此重任,请兄长另寻高人。” “玄德也要弃老夫而去?”刘表眼角流下两行泪水。 刘琦跪地不起,“还请叔父救我!” 父子二人双双落泪。 刘备为之动容,险些心软答应。 关键时刻想起军师警示。 满怀不忍摇头,“请恕我……不能答应。” “叔父!”刘琦失声痛哭。 卧房内一声悠长叹息。 刘表半眯着眼睛,“既如此,不为难玄德,你我兄弟,请玄德赐印鉴一枚,老夫死后带入地下相伴。” 刘备顿时红了眼眶。 从鞶囊中取出自己的私印,珍之又重交到刘表手中。 这时,刘琮推门而入。 刘备趁机提出告辞。 刘表没有挽留,邀请刘备在襄阳多住几日,陪他说说话。 刘备满口答应。 …… “不想打扰军师的赔罪宴,我在院中闲逛,然后碰到军师。” 刘备言尽于此。 秦操沉吟不语,消化庞大的信息量。 刘表竟然搞起托孤戏码。 有个值得关注的点——刘表向刘备索要印鉴。 带入地下相伴属实扯淡。 老夫老妻变相合葬? 如今刘表意图不明,只能加快进程,尽快离开襄阳。 念及此处,秦操作出安排: “玄德公今夜再去陪刘表,给他吹枕边……床边风,请他督促蔡瑁出战李典。” 刘备表示怀疑,“蔡瑁敢吗?” “那就给他壮胆,”秦操面色平静,“子龙,今晚将这份降书,悄悄送到蔡府,顺便散布一些谣言。” “什么谣言?”赵云问道。 秦操回答:“鼓吹在下事迹。” 赵云一头雾水。 军师的事迹需要鼓吹? 第48章 蛐蛐李典,手到擒来 转眼过去两日。 襄阳城中风波不止。 先有小道消息传出,蔡瑁设鸿门宴想杀秦操。 结果秦操没事,蔡氏兄弟患难见“真情”,大哥砍弟弟一臂。 百姓对此津津乐道。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有小道消息,博望坡、新野之战详细过程披露。 短时间内传的沸沸扬扬。 或说博望坡烧死十万曹军,或说李典被烧的抱头鼠窜。 更有甚者。 声称秦操振臂一呼,陨石雨从天而降,砸死十万曹军。 传言很快传到蔡瑁耳中。 这一日,蔡府。 “大哥,你要替我报仇啊!” 蔡勋独臂猛拍床沿,不慎用力过猛,牵动断臂伤口。 鲜血从纱布中溢出。 蔡勋疼得冷汗直冒,咬牙强撑着没有叫出来。 大夫赶紧替断臂止血。 趁止血的功夫,蔡瑁和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床边交谈。 “城中谣言四起,说秦操谈笑间灭敌十万,李典向他摇尾乞怜,蔡兄即将出征,准备如何应对?” 这两日,刘备常吹床边风。 刘表数次派人传令,命蔡瑁尽快起兵征讨李典。 如今传言李典是秦操手下败将。 加上鸿门宴事件。 一下将蔡瑁推到风尖浪口。 蔡瑁还未开口,躺在床上的蔡勋先急了。 “此必为秦子御诡计,想逼大哥找李典送死,大哥切勿上当。” “送死”二字刺痛蔡瑁神经。 仗还没打呢! “住口。” 蔡瑁一声怒喝,“你这个废物人前失禁,丢尽蔡家脸面,再敢多说一句,某先送你去死。” 见大哥动怒,蔡勋不敢多嘴,躺在床上痛苦呻吟。 毕竟胳膊被齐根斩断,以古人的医疗水平,能止血就不错,止痛纯粹异想天开,全靠意识强撑。 教训完蔡勋,蔡瑁开口道: “谣言必是秦操所为,姐丈有意让刘备入主荆州。 秦操此举是在造势。 如此看来,传闻多半是假。” 中年男子名张允,是刘表外甥。 坚定的刘琮支持者。 一听荆州即将易主,主人还不是刘琮,张允顿时急了。 “舅舅糊涂,刘备是伪君子,入主荆州,我等必受其害。” 这个想法和蔡瑁不谋而合。 蔡瑁摆摆手,示意大夫退下。 等大夫退出房间,沉声道: “某与秦操两次交锋,故意露出破绽,总算探清虚实。 此人毫无城府,举手投足间难掩少年意气,不足为惧。 李典被秦操所败,可见能力不过如此,我若领兵战败李典,一能挽回声望,二能获得丞相赏识。 此为一石二鸟之计。” 张允听后恍然大悟。 没想到蔡瑁竟是故意落败! 为此甚至不惜断亲弟弟一臂,这是何等的胸怀。 张允油然而生一股敬意,“蔡兄真丈夫也,愚弟佩服。” 蔡瑁被说的老脸一红。 好在脸皮够厚,轻咳一声继续: “另外,我送给丞相的降书,不知被何人送还。 好在只是誊抄本。 极有可能是蒯良、蒯越所为,此二人心里藏奸,早就想投靠丞相,定是想用誊抄本威胁我。” 蔡瑁表示早已看穿真相。 亲兄弟蔡勋惊为天人。 大哥何时变得这般聪明? 不过这次他也学聪明了,不敢再乱说话。 “蔡兄真有把握战胜李典?”张允有一分……不,十分怀疑。 蔡瑁信誓旦旦,“区区李典,本将军出马,手到擒来。” 为壮声势,狠狠一拍床沿。 床被拍得颤动不止,使得蔡勋断臂伤口再次崩开。 “大哥,你又害我!” 惨叫声差点掀翻屋顶。 大夫听到动静进屋,手忙脚乱止住血,重新换上纱布。 蔡瑁安慰蔡勋,“你放心,等打败李典凯旋,大哥帮你报仇。” “大哥。” “二弟。” 兄弟二人神情凝视。 …… 蔡瑁第二天领兵出征。 此次共集结六万荆州步卒,几乎是能动员全部兵力。 其余兵马须驻守各地城防。 而且六万人无法一次性集结,大部分会在离开襄阳后,陆续汇聚过来。 蔡瑁走在军队前方。 傻兄弟蔡勋也被带在身边。 倏忽间似有所感,回头看了眼城楼,发现一道熟悉身影。 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对方化成灰他都认识——正是秦操。 两人视线隔空对上。 相隔数十米,隐约看到秦操嘴角笑意。 “秦子御,你死定了!” 蔡瑁拳头骤然攥紧,仇恨与疼痛交织,使得面目格外狰狞。 而城楼上。 秦操与赵云并肩而立。 “军师何故发笑。”赵云好奇。 秦操收起笑容,淡淡道,“子龙,打个赌如何?” 赵云微微一怔。 随即果断拒绝,“军师有话直说,我不是翼德。” 秦操暗道可惜。 还是张飞比较“可爱”。 “那就不赌了,”秦操冷笑,“反正蔡瑁死定了,我说的。” 打李典是蔡瑁唯一价值。 榨干价值,就该死了。 毕竟两人是死敌。 死了的死敌,才是好“死敌”。 …… 时间快速流逝。 距出征之日又过去三天。 六万大军汇合完毕,正往山都港进发。 按照蔡瑁的计划,守住山都港水寨,和李典打水战。 他一个水军统帅,带六万南方人和三万北方人打水战,如此美妙的局面,完全想不到输的理由。 “报——” 一名传令兵大声疾呼: “昨夜李典渡江强攻,山都港坚守半日便被攻陷。” “废物!” 蔡瑁心中怒火暴涨,抡起手臂一巴掌抽出去。 只听“啪”的一声。 然后是一声凄厉惨叫。 身边的蔡勋被一巴掌抽下马。 “若非你丢失职务,我不会办赔罪宴,你也不会断臂求生。 现今又丢了山都港,除了给我添麻烦,你还能作甚!” 越说越来气,蔡瑁恍然大悟。 原本还有些内疚,现在想来,都是蠢货弟弟自作自受。 还害得他颜面无存。 一念通达,再看蔡勋时,眼中仿佛有绿光乍现。 蔡勋心生寒意,忙不迭大喊:“吾有一计,必能败李典。” “还敢胡言乱语!”蔡瑁气急,再次抡起手臂。 “吾真有一计,李典是秦子御手下败将,不如打出秦子御旗号。 待李典心神震动之时,我军趁机展开合围。” 眼看又要挨揍,蔡勋潜能爆发,快速道出计划。 下一刻。 蔡瑁的手臂顿在半空。 细细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 蔡瑁询问传令兵:“李典带多少人进攻山都港?” 传令兵很快回复:“三千人左右,其余兵马还未渡江。” 闻言,蔡瑁决定采纳蔡勋计策。 若计策顺利实施,说不定能半渡而击,一战灭掉李典。 不一会儿。 一面“秦”字旗制作完成。 六万大军高举秦操旗帜,浩浩荡荡杀向山都港。 第49章 你也配和秦操比? 时近黄昏。 山都港。 一场战斗刚结束不久。 李典坐在一具尸体上,冷冷注视着士兵清理战场。 没在樊城追上秦操,李典依旧没有放弃,和韩浩分开行动。 韩浩追着马群前往江夏。 李典渡江追击秦操。 期间寻找船浪费大量时间。 搜刮方圆几十里,得到的船仅够三千人渡江。 这时,手下走过来汇报情况: “据降卒透露,秦操来过山都港,守将蔡勋袭击秦操不成,反被抓走问罪。” “愚蠢。”李典冷哼一声。 既针对蔡勋,也针对秦操。 如果不是两人闹矛盾,山都港也不会被他轻易攻下。 当然,这不是重点。 李典更关心秦操去向。 手下很快给出回答:“秦操和刘备、赵云,在襄阳探望刘表。” 李典一听当即坐不住了。 毫不犹豫下令,“全军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发兵襄阳。” 说话间,脸上浮现疯狂笑意。 恨不得立刻攻破襄阳。 “将军,有情况。”又有一名手下过来。 李典皱眉,“说。” “十里外发现敌情,初步探查兵力超过三万,还有……” 说到此处,手下忍不住大笑,“敌方帅旗是‘秦’字。”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顷刻间,几百个士兵靠过来,都是一个表情——激动。 他们都是新野之战幸存者。 有的人和李典一起冲出火海,有的人事后被救出。 “秦”字? 秦操! 转瞬之间,李典做出判断。 来不及多想,朗声道:“兄弟们,秦操来了,谁敢出战。” “战!” “战!” 几百人举起武器高呼。 见状,李典放声狂笑,“活捉秦操,一雪前耻!” 一刻钟后。 三千曹军完成集结。 又一刻钟后。 三千曹军全速前进,终于看到敌方身影。 此刻敌方正在扎营。 夕阳昏黄的光晕,洒在一面飘扬的旗帜上。 李典嘶吼着喊出一个字——杀! 声未落,一马当先冲出。 几百幸存者身披双甲,丢掉厚重的盾牌,挥舞着大斧冲锋。 士气刹那间达到顶峰。 三千曹军倾泻而出。 相较之下,正在扎营的荆州军毫无防备。 结果一触即溃。 曹军以李典等人为矛头,几息之间将荆州军杀穿。 一刻钟后。 荆州军士气跌落谷底。 半个时辰后。 荆州军彻底被打崩,仅六万大军一溃千里。 蔡瑁还处在愣神状态。 不对吧。 为何和想的不一样? 李典听到秦操来了,就算不望风而逃,也该缩手缩尾啊。 万万没想到,李典竟如此强悍。 那能打败李典的秦操…… 细思极恐,蔡瑁不敢想下去。 蔡勋喉咙有些发干,咽了口口水,小声道:“大哥,跑吧。” “跑?往哪跑?”蔡瑁苦笑。 “我们回襄阳求刘备,刘备是好人,肯定让秦操帮忙。 即便没有秦操,还有诸葛亮,他是咱家亲戚,不会见死不救。” 危急关头,蔡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搬出秦操、诸葛亮。 一语惊醒梦中人。 蔡瑁醒悟过来,慌忙下令撤退。 鸣金声在战场上空回荡。 正在厮杀的李典精神一振。 “秦操”想跑? 哪里跑! 李典果断丢掉长枪,拿起大刀下马步战。 幸存者们一齐靠过来。 几百人抛弃防守,只求速攻,推进速度再次提升。 一路快速推进。 当李典杀穿敌阵时,放眼望去“秦”字旗近在眼前。 旗下有两名敌将。 李典当即提刀杀了过去。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他砍翻敌将战马后,从马背上摔落的是两个陌生人。 李典双目赤红,喘着粗气,掐住其中一人脖子,“秦操在哪?” 被掐住脖子的是蔡勋。 蔡勋呼吸困难,脸憋得通红,“秦操在襄阳没来,是我……” 话音未落,大刀劈了下来。 一颗人头飞起。 鲜血泉涌而出,雨点般落下。 李典沐浴在鲜血中,扭头望向另外一人,“秦操到底藏在哪?” 被李典注视,蔡瑁感觉被野兽盯上,一边后退一边解释: “我是荆州水师统帅蔡瑁,刘表是我姐丈。” 李典瞳孔微微一缩。 看对方的神情不似作假。 也就是说,他被骗了。 秦操没有来! 短暂错愕后,怒火烧毁理智。 “不是秦操,留你何用。” 李典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呼出一口热气,挥刀斩向蔡瑁。 蔡瑁大声急呼,“我有用,我向丞相献过降书,能帮他得到荆州,比秦操更有用,你不能……” “噗~” 随着一声轻响,蔡瑁尸首两分。 李典冷哼一声,“和秦操比——你也配?” 夜幕降临。 战争陷入单方面屠杀。 朦胧的月光下,曹军追着荆州军漫山遍野跑。 幸存者得知被骗,要将蔡瑁、蔡勋尸体剁碎泄愤。 李典出声制止,“先将他们头颅献与主公,以赎我等罪过。 待日后攻入襄阳,生擒秦操、刘备后,才算一雪前耻。” 这个决定获得一致通过。 李典封存蔡瑁、蔡勋脑袋,派人过江送往曹操行营。 自己则鸣金收兵。 按照原定计划,休整一夜后,天未亮便发兵襄阳。 江对岸的曹军陆续渡江。 …… 一日后的夜里。 新野城外建起一座大营。 营中“曹”字大旗飘扬。 此时,曹操只着白色里衣,坐在榻上由侍女服侍洗脚。 大帐帘子掀开。 程昱走进来行礼,“拜见主公,臣有急事禀告。” “不急,”曹操呵呵一笑,“仲德养气功夫不足,该像孤一样,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程昱点点头,“臣受教。” 曹操悠然道:“说吧,有何急事?” “好消息,和秦操有关。”程昱回答。 话落,水花四溅。 曹操一脚踩在水盆中,洗脚水打湿了衣服。 程昱皱眉,“那个泰山……” “咳咳~” 曹操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水太凉,换一盆热水来。” 侍女领命离开大帐。 曹操迫不及待询问:“莫非李典抓住秦操了?” 炙热的目光盯得程昱心慌。 程昱硬着头皮摇头。 曹操眼中情绪冷却,“没有擒获秦操,何来好消息?” “确有好消息。”程昱微微一笑,拍了拍手。 士兵捧着两个木盒进帐。 打开木盒后,两颗用石灰处理过的脑袋,出现在曹操眼前。 程昱又将李典战果娓娓道来。 曹操听后心情大好,赞叹:“李典知耻而后勇,真虎将也。” 程昱目光微闪,趁势开口: “主公,吾有一计,可令襄阳不战自乱,一并除去刘备和秦操。” “计将安出?”曹操问道。 “将这两颗脑袋送去襄阳,并承诺只需交出刘备、秦操,主公攻破襄阳后,保襄阳文武荣宠不衰。 上可动摇襄阳文武,下可除去刘备、秦操两个大患。” 程昱笑着说出自己的计策。 曹操一眼看出计策精髓。 此计攻心为上,恩威并济,对此时的荆州可谓致命。 即便刘表不愿意,也有官员愿意替曹操把事办了。 秦操、刘备极有可能丧命。 良久。 曹操有了决意,“依计行事。” “遵命。” 程昱离开大帐,开始实施计划。 曹操光脚踩着木地板,走到帐门外仰望璀璨星空。 贤才他遇过许多。 最中意者非关羽莫属。 论心中地位,秦操还差一点。 “可别让孤失望。” 风吹过,呢喃随风逝去。 第50章 刘表逝世,风云起 送信之人快马加鞭,丝毫不顾及马的损伤,两日之内送到。 于是脑袋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 前后渡了两次江。 兜兜转转又回到襄阳。 此刻,刘表卧房。 妇人悲呦的哭声撕心裂肺。 视线来到房中。 昏暗的空间内,蒯越、蒯良等荆州重臣尽数到场。 刘备、秦操、赵云也在其中。 众人默契保持沉默。 蔡氏跪在刘表窗前,抱着两个木盒,边哭边说道: “二弟、三弟被曹贼所害,夫君要为他们报仇啊。” 回应她的是短促咳嗽声。 好几次气没喘上来,惊得刘琦、刘琮慌忙抚胸拍背。 “咳~” 突然一声重咳。 刘表浑浊目光恢复清明,蜡黄的脸多了几分血色。 “别哭了。” 刘表轻声喝止蔡氏,“你看在场之人,谁愿为蔡瑁报仇?” 群臣纷纷低头数蚂蚁。 或是抬头望房梁。 也有聪明人,比如蒯良直接转移注意力,“曹操派人传信,要求主公交出玄德公、秦先生,主公意下如何?” 至于“荣华不减”承诺,则被蒯良选择性删减掉。 这个场合说出来不合适。 群臣目光灼灼望向刘备、秦操。 一名官员冷笑,“玄德公素以仁义着称,为了荆州黎敏,不如主动自缚双手去曹营。” 立时有官员附和,“没错,还望玄德公以大局为重。” 接着越来越多人起哄。 刘备低垂眼帘沉默不语,但微微攥起的双手,说明心情并不平静。 “子龙。”秦操扶剑开口。 “末将在,请军师吩咐。”赵云应声站出来。 秦操嘴角微掀,“今日谁敢走出这个房间,杀掉他。” “诺。” 赵云持剑站到门前。 蒯良见状眉间愠怒,“秦先生有些放肆了,此等行径,与粗鲁武夫何异?” “你看人真准,”秦操咧嘴一笑,“实不相瞒,军师非我愿,在下志向一直是驰骋疆场。 勾心斗角不是在下长处。 一直扬短避长和你们玩,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吗?” 嚣张姿态跃然眉宇之间,只差一句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你……你……” 一个长了年纪的官员,哆哆嗦嗦指着秦操,半天说不出整话。 秦操咂咂嘴,“你什么你?” “我……我……” “我什么我?” “你狂妄!” “在下便站在此处,觉得在下狂妄的,大可以动手。” 说话间,秦操佩剑出鞘寸许。 雪白剑身反射烛光,刺得众人不敢视其锋芒。 一旁,刘备微微一怔。 上一次寿宴,军师亮剑,既为证明自己,也在维护他的颜面。 这一次,军师再度亮剑。 原来军师从未改本心,是他一直强人所难,阻碍军师发挥。 一时有些过意不去。 看来以后要对军师更好点。 这时,刘表轻拍床沿大喊: “老夫还未死,谁敢对玄德不利,请先生速斩之。” 虎虽老,余威犹在。 群臣不敢忤逆刘表,彼此交流一番眼神,选择暂避锋芒。 卧房中安静下来。 唯有蔡氏时不时啜泣。 趁群臣都在,刘表枯瘦手掌牵过刘琦的手,说道: “老夫重病未愈,荆州不可一日无主,自今日起,琦儿暂时接替老夫位置,统领荆襄九郡。”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刘表这句话,算是当众确立继承人。 蔡氏状若疯狂扑上来,“不,夫君,你不能这样。” “叉下去。”刘表摆摆手。 然后几个侍女强行拖走蔡氏。 如此一来,群臣更加确信刘琦被立为继承人。 蒯良起身行礼,“主公放心,臣必尽心辅佐琦公子。” “臣亦是。”蒯越附和。 其他人闻风而动,陆续献上忠心。 秦操扶剑静静看着。 刘备、赵云同样没动。 一番表忠心后,刘表轻轻摆手,“日后有劳诸位了,退下吧。” 这次连刘备也没留,只留下刚成为继承人的刘琦。 等卧房只剩父子二人时,刘表再也支撑不住,似是被抽干力气,瘫软在床上微微喘息。 刘琦大惊,“父亲,你没事吧?” “无妨,”刘表半眯眼睛,“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刘琦双目含泪,狠狠点头。 见此,刘表缓缓合上眼睛。 当晚。 卧房传出哭喊声。 “父亲!” 刘琦跪在床前,望着没了声息的父亲,哭得撕心裂肺。 刘表嘴角含笑,仿佛梦到开心的事一般。 这是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汉镇南将军,荆州牧,武成候刘表,于建安十四年春逝世。 噩耗很快传开。 群臣前脚到家,后脚便听到噩耗。 若非传信的是刘表仆人,群臣几乎以为这是玩笑。 群臣立马往回赶。 行至半道却被人拦下。 拦路的不速之客,来自蒯良、蒯越的府中。 半个时辰后。 荆州群臣无一例外,全部在蒯良的家中聚首。 蒯良、蒯越坐在主座。 见人来得差不多,蒯良直入主题: “主公猝然亡故。 荆州北有曹丞相虎视眈眈,东有江东鼠辈袭扰,危在旦夕。 我欲劝琦公子降曹,诸位有何见解?” 蒯越自然全力支持,“兄长所言极是,弟愿往曹营献降书。” 两人强势定下基调。 在场都是官场老人,清楚谁敢提出反对意见,下场和秦某人说的一样,别想走出房间。 于是,有了第一个人同意的人。 然后越来越多人同意。 中年文士坐在后排,心生悲凉之感。 信誓旦旦辅佐刘琦的是他们,降曹献上荆州的也是他们。 这一幕何其讽刺! 深吸一口气,中年文士咬牙点头。 最终降曹建议全票通过。 蒯良脸上难掩得色,又提出一个建议:“城中有三人,其中两人是丞相心腹大患。” 群臣彼此心照不宣。 “荣华不减”的承诺,对他们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蒯越顺势开口:“既如此,未免夜长梦多,立刻包围三人住处,务必铲除刘备、秦操。” 说到最后,声音转冷,“秦子御狡猾,切勿走漏风声。” 群臣自然没意见。 一个个保证绝对守口如瓶。 降曹会议圆满结束。 除了个别人去整顿兵马,其余人到刘表府上吊丧。 文士出门后躲进暗处。 等所有人离开,匆忙赶往刘备住处。 与此同时。 秦操三人回到住处。 看到两个意料之外的人——甘夫人和阿斗! 许久没见到宝贝儿子,刘备抱着阿斗爱不释手。 不对劲。 秦操敏锐察觉到异状,“夫人为何会来襄阳?” “前日夫君派人送信,请妾身带阿斗来襄阳会面。” 甘夫人说完取出一件帛书。 秦操接过帛书看了眼,落款还真是刘备的印鉴。 似是想起什么,秦操脸一黑。 淦! 被刘表摆了一道! 第51章 危机,逃出襄阳 终究还是小瞧了刘表。 索要刘备私印,带入地下相伴果然是借口。 真正目的是甘夫人和阿斗。 准确的说只有阿斗。 掌阿斗以令刘备! 刘备年近五十,只有这么一个亲儿子。 宝贝程度毋庸置疑。 将阿斗接来襄阳,刘备带着阿斗想走几乎不可能。 最终只能拥戴刘琦。 先是动之以情,情行不通,直接釜底抽薪,逼刘备做决定。 这是一个老人临死前的反击。 可恨、可叹,更可悲。 而刘备也回过味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凄然道: “景升兄何至于此!” 阿斗似乎感受到父亲情绪,紧闭双眼哇哇大哭。 刘备同样流下泪水。 秦操眉头微蹙,问道:“夫人来襄阳,孔明是否知晓?” 甘夫人轻轻摇头,“孔明先生在营中整顿俘虏,三叔练兵,二叔忙着抵御韩浩进攻。 使者携带有夫君印鉴的书信,催促妾身和阿斗动身。” 说到这,甘夫人意识到,自己恐怕酿下大祸,自责垂泪。 只能说就是这么巧。 就算诸葛亮不在,关羽、张飞任何一人在旁,都不会让甘夫人和阿斗独行。 刘备询问秦操:“军师,这可如何是好?” “马上走。”秦操言简意赅。 刘备对此毫无意见,“好,听军师的,我们即刻动身。” 至于怎么走,刘备没有问。 他相信军师有办法。 秦操继续作出安排,“子龙,你去找那天见过的文士,向他求一道出城手谕。” 赵云点点头,领命离去。 不过片刻,赵云去而复返,带回一个消息: “我在门外遇到刘琦使者,声称刘表逝世,请主公前去吊唁。” “不去。”秦操果断拒绝。 刘备闭上眼睛,无语凝噎,默许秦操的决定。 赵云再次出门寻找文士。 而文士不请自到。 进门后慌忙开口:“蒯良、蒯越纠集襄阳群臣,准备投降曹操,欲对玄德公和先生不利。” 文士简单讲述降曹会议内容。 “多谢伊籍先生相告。”刘备拱手道谢。 伊籍? 秦操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而刘备和伊籍相识,是在秦操加入之前。 伊籍轻轻摇头,“不必言谢,几位速速出城,出城手谕在此。” 一边说着,将手谕递给秦操。 秦操看了眼手谕。 蒯良、蒯越既然下手,断然没有不封锁城门道理。 手谕一般出自刘表或蔡瑁之手。 这二位一个脑袋搬家,一个尸骨还未寒。 秦操没有伸手去接,淡淡道:“手谕已经无用。” “为何?”伊籍不解。 刘备却没多问,沉声道:“军师言之有理。” 伊籍整个人都不好了。 言之有理? 秦操连原因都没说。 对刘备的言听计从程度,伊籍此刻有了充分认知。 伊籍只能接茬,“先生说手谕无用,可有办法出城?” “有,”秦操微微一笑,“魏延是东城校尉,找他即可出城,事不宜迟,立刻动身去东门。” 伊籍仍有疑虑,“魏延可信……”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备打断。 “军师说得对,去东门。”刘备抱着阿斗走出住处。 赵云护卫着甘夫人跟上。 从得知危机,到逃往东门,整个过程慌而不乱。 伊籍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一只手拍在伊籍肩膀。 伊籍扭头看过去,看到秦操温和的笑脸。 “先生走漏风声,已经不容于襄阳群臣,不如去江夏,玄德公必不负先生厚恩,如何?” 面对秦操的邀请,伊籍几乎没有犹豫答应下来。 此时他的确无处容身。 …… 约一刻钟后。 一行人骑马来到东门。 城头守将探出脑袋,“主公亡故,城中戒严,夜间有手谕也不能出城,诸位请回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刘备连忙喊话: “城上是魏延将军否?吾乃刘备,与军师有急事出城。” 喊话并未得到回应。 城头陷入沉寂。 就在众人以为有意外时,“噔噔”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魏延小跑过来,急声道: “皇叔和先生总算来了,魏延已经等候多时。 某刚收到消息,蒯良、蒯越调集五千精兵,围攻皇叔住处。 料想以先生智慧,定能勘破敌人阴谋,特在此等候。 快,开门!” 魏延语速极快,说完下令打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伊籍站在一旁眼皮狂跳。 说好的“切勿走漏风声”,结果连魏延都知道了。 简直是四处漏风。 怀着复杂的心情,伊籍跟在几人身后通过城门。 魏延领三百人一路护送。 没走多远,手下追上来汇报: “将军,敌人未在住处发现刘使君和秦先生,知道事情败露,正在城中搜索,已经搜到东城。” 未几,城中喧闹起来。 狗叫声,呼喊声交织成一片。 数不清的火把,从东城门快速涌出,如波涛般起伏连绵。 “杀刘备!” “活捉秦子御!” 黑暗中传来零星的喊杀声。 魏延面色沉如水,咬牙道:“你们先走,我带三百人断后。” 从火把数量来看,追兵少说有四五千。 旷野上三百人阻拦五千人。 无异于以卵击石。 刘备苦笑一声,“今日危机因我而起,怎能让将军断后,让我……” “主公不可,”赵云急声打断刘备,“赵云有护卫之责,若不能护卫主公周全,有何面目为人?” 赵云趋马往回走,“主公安危交给军师了,云去也!” 说完亮出长枪,准备杀回去。 “站住!” 身后传来一声轻喝。 赵云回眸一看,对上一双温润的眼眸。 声音有些哽咽,“军……军师。” 一声“军师”满含悲愤。 秦操温声道:“身为军师,不能洞察阴谋,是我之过。 现在,听我最后一个安排。” 听到“最后”二字,刘备如遭雷击,伸出手去拉秦操。 秦操微微侧身避开。 用淡漠的口吻说道:“魏延护卫玄德公及其家眷,抵达汉津港后乘船去夏口。 我和子龙负责引开追兵,子龙向南前往长沙,而我……向北。” 北边有什么? 有渴求雪耻的李典。 有即将南下,虎视江南的曹操。 这一去,和送死没区别。 第52章 玉可碎,不可改其白 “军师,让我往北吧!” 赵云左手握拳轻拍胸口,胸甲发出沉闷的铿锵之音。 说完不等回应,调转马头向北。 举手正准备挥鞭,却被一只手死死握住。 任凭赵云使力,白玉般的脸涨的通红,手臂也无法落下。 “放手……军师。” 赵云本想大声呼喊。 话到嘴边,注意到军师目光,语气瞬间软下来。 “翼德尊你小秦先生。 云长敬你,口称子御。 赵云不比两位兄长,只敢称一声军师。 军师远比赵云重要,请允许赵云独自一人引开追兵。” 说到最后近乎恳求。 “军师、子龙,要走一起走。”刘备眼角微湿,激将落泪。 “够了。” 秦操眉头一皱,“此时此刻,你是人主,是人夫,是人父,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第一次被秦操呵斥,刘备手足无措。 急忙止住泪水,红着眼眶道: “军师说得对,备失态了,请军师、子龙同行,备绝不愿苟且偷生。”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呵斥。 “妇人之仁,追兵即将到来,婆婆妈妈一个都跑不掉,玄德公若能逃回夏口,再带援兵来救我不迟。” 谁都能听出这是谎话。 从襄阳城到汉津港,再从汉津港到夏口,一来一回少说十天。 十天! 一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刘备清楚军师说一不二,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 而刘备也从来不会反对。 刘备强忍心中酸楚,努力睁大眼睛防止落泪,咬牙道: “曹操虽为汉贼,却爱惜人才,云长、元直皆受到优待。 是我一直强人所难。 以军师之才,若在曹操麾下,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说到此处,刘备死死握住秦操的双手,心痛到无法呼吸。 “若军师无法摆脱追兵,请军师继续向北,投……投曹吧。” 今时不同往日。 周瑜放弃追杀秦操,是为联刘抗曹大计考虑。 蒯良、蒯越则没顾虑。 曹操只要求交出刘备、秦操,并未言明要死还是要活。 五千追兵……不对,之后肯定有更多追兵,李典的三万人。 实在想不到秦操怎么跑。 秦操闻言微微一怔。 这一次没有缩回手,深深看了一眼刘备,淡淡道: “云长有句话我很喜欢。 玉可碎,不可改其白;竹可焚,不可毁其节。 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死则死矣,又何惧哉? 玄德公,这句话,你我共勉。” 一边说着,秦操安静深邃的双眸直视刘备双眼。 刘备委婉劝秦操降曹。 秦操则以气节强势回应。 一旁,赵云听后忍不住憧憬这道身影。 魏延呆呆望着秦操。 二弟说过这种话? 虽不清楚详情,可刘备能品味到话中深意,一时心神震荡: “军师教诲,备铭记于心。” “到此为止。” 秦操摆摆手,“没时间继续废话,玄德公只需记住,外事不决问孔明,内事不决问孔明。 魏延,送玄德公上路。” 这番话似是在交代遗言。 刘备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很快魏延回神,郑重抱拳,“请先生放心,魏延定不负所托。” 接着集结三百人,几乎强迫性的护卫着刘备一家离开。 目送一行人远去。 身后呼喊声越来越近。 秦操吐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般露出轻松笑容。 或许这一次,真能如愿以偿。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前方一人一骑去而复返。 不,应该是两人一骑。 刘备骑着的卢,抱着阿斗冲到秦操面前。 随后翻身下马,将阿斗托起。 “一时心绪不宁,险些忘记一件大事,请军师带上阿斗、的卢。备只求一件事,请军师活下去!” 刘备目光坚定看着秦操,托起阿斗送到秦操面前。 阿斗在襁褓中睡得正香。 似乎梦到什么,嘴角挂着浅笑。 “玄德公,你……” 秦操刚要开口,这一次是刘备打断他。 “吾意已决,无需再劝,备一定会带来援兵,告辞。” 说完双手合于额前,深深弯下腰。 礼毕,头也不回离去。 魏延派人前来接应。 刘备重新上马,汇入队伍,不消片刻消失在夜色中。 看看襁褓中的阿斗,再看看毛发如雪的的卢,秦操脸色一阵变幻。 “唉~” 千言万语,化为一声长叹。 视线中出现追兵身影。 星星点点般的火把,如浪花般汹涌而来。 赵云面色平静,望着追兵越来越近,笑道:“军师何故叹息?” 秦操眉头一挑,“的卢妨主,我不是玄德公,担心被妨死。” 赵云不解,“此话怎讲?” “玄德公妨主,的卢也妨主,负负得正,故而玄德公无事。”秦操一本正经说道。 赵云听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两人相视大笑。 笑罢,赵云持枪抱拳,“请军师说明会面地点,待摆脱追兵后,赵云再前往支援。” 秦操随便说了个方向,“摆脱追兵后,一路向东吧。” 赵云狠狠点头。 “既如此,我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拍马杀向追兵。 一人一骑如狼入羊群,顷刻斩杀十余人扬长而去。 “吾乃常山赵子龙也!” 留下一个名讳,赵云直奔南方。 追兵一听是赵云,立刻有一千多人追了过去。 从襄阳城杀出的骑兵,听到动静也分出八百骑追杀。 剩下的追兵继续向东。 也就是秦操的方位。 秦操盯着阿斗看了一会儿,将刘备打算猜的七七八八。 心中五味杂陈。 将唯一后代交给他,是信任,更是希望他活下去。 一阵冷风吹来。 阿斗不安地扭动一下。 秦操脱下鹤氅,将襁褓包在其中绑在身上,只露出一张脸透气。 感受到温暖,阿斗安稳睡去。 少顷。 追兵杀至眼前。 为首的武将看到秦操,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是秦操,快抓住他!” 秦操缓缓抽出佩剑。 月光反照剑身,一缕寒芒拂过双眸。 佩剑出鞘响起一声剑吟。 的卢极通人性,应声跑出,毫不畏惧冲向追兵。 刹那间。 秦操与武将擦肩而过。 一剑枭敌首,一骑踏千军。 从容穿过追兵逃往北方。 直至秦操跑出百米外,追兵才反应过来。 “抓秦操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追兵争先恐后追了上去。 第53章 破阵,狼来了 “秦操,下马受降!” 几百骑兵持枪大喊,全力催动胯下战马提速。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 忽然一枪刺向秦操后心。 秦操无需回头,提剑背在身后,拨开枪头。 伴随一阵刺耳金铁之音。 长剑擦着枪杆滑下,一剑扫过持枪之人胸口。 只一剑,持枪之人落马。 殷红鲜血激起敌人进攻欲望,一个个疯狗般扑上来。 秦操一剑一个。 瞬息之间,杀出一条血路。 沿途留下一地尸体。 一人一骑,杀敌胆寒。 几百骑兵畏缩不前,面上难掩恐惧。 见此,骑兵将领大声鼓舞士气。 “别放走秦操!” “州牧大人遗命,活捉秦操者赏金千两。” “只要跟住他,后面还有五千、一万、乃至三五万援兵。” 财帛动人心,贪婪瞬间压倒畏惧。 在月光映衬下,黑夜中无数双眼睛同时亮起,似是闪出绿光。 追兵一路嘶吼,穷追不舍。 时至黎明。 第一缕光线透出山岗。 光线穿过树叶,投下斑驳的阴影。 树旁插着一杆浸血长枪。 秦操坐在树下休息。 一袭白衣染血,一片片宛若血色梅花。 怀中阿斗还在酣睡。 跟着秦操跑了一夜,一次都没醒来。 不得不说,从小就有颗大心脏。 “唏律~” 的卢突然打了个响鼻,吐出正在咀嚼的青草,竖起耳朵倾听洞动静。 少顷。 地面沙尘微微颤动起来。 秦操目光微微一凝,定睛向山下望去。 一支军队快速通过山间小道。 前方一面“文”字旗帜飘扬。 看到这面旗帜,秦操嘴角掀起一丝弧度。 汉末文姓名人很少。 秦操恰好认识一个,和当前的情况吻合。 眼看军队正往山上来。 不必想也知道,是奔着他来的。 “吾乃南阳文聘,奉琦公子之命,请秦先生回襄阳问话。” 山下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听语气还算客气。 秦操翻身上马,长枪在手,慢悠悠向山下走去。 此刻山岗已被围住。 “哒哒……” 清脆悠扬的马蹄声传遍山岗。 一声声极有节奏,一下下敲击在众人心头。 靠得近的敌兵,心都快跳出胸腔。 他们一路过来,看到的全是友方尸体。 皆是一击毙命。 可以说,眼前少年单枪匹马,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顺着这条血路追来。 却发现少年只着一袭白衣,看不到一个伤口。 如此种种,怎能不令人胆颤。 文聘手持长枪越众而出,瓮声瓮气喊道: “某虽敬重秦先生,不过琦公子有命,请秦先生束手就擒。” 究竟是刘琦本人所为,还是蒯良、蒯越假传命令。 对秦操而言都不重要。 也懒得解释。 回应文聘的只有两字——来吧。 两字出口,秦操一夹马腹。 的卢仰天嘶鸣,瞬间提速,迈开四蹄径直冲向文聘。 文聘不躲不避,拍马迎上去。 双方顷刻近在咫尺。 文聘横枪一扫枪杆,带动风势发出呼啸之音。 秦操提枪招架。 “咔~” 伴随一声刺耳脆响,枪杆断成两截。 这柄枪是路上抢来的。 质量本就一般,经历一夜厮杀早已到达极限。 枪杆断的快,反击更快。 秦操顺势掷出枪头。 枪尖在眼中迅速放大,文聘本能的歪头躲避。 下一刻。 手中突然传来一股巨力。 猝不及防间,长枪脱手而出。 “谢将军赠枪。” 秦操轻笑一声,夺过长枪与文聘侧身而过。 的卢速度提升到极致。 两人一骑狠狠撞进敌阵。 而后……杀戮起! 可敌军人数太多,此情此景,仿佛往湖泊投下一滴水。 文聘脸色铁青。 一个照面被夺走武器,简直是奇耻大辱。 “围而……捉之!” 所幸理智尚存,文聘收回“杀”字,改成“捉”字。 在文聘调配下,一万余人快速运动起来,一个大阵逐渐成型。 阵法以刀盾兵、长枪兵为主。 若从高处看,便能发现阵法趋近圆形,乃是圆阵放大版。 眼看秦操冲来,刀盾兵迅速后撤。 如此熟悉的一幕,勾起秦操回忆。 秦操夹紧马腹,猛的一拉缰绳。 的卢后蹄猛蹬地面,抬起前蹄一跃而起。 一跃跨过数丈远。 马踏刀盾兵盾牌再度跃起。 刀盾兵、长枪兵抬头,呆呆望着的卢从头顶掠过。 马鸣风萧萧。 少年白马银枪,回眸一瞥,清冷目光一触即分。 的卢落地微微一沉。 随即稳稳站起。 跳出包围圈后,秦操抬头环顾四周,很快找到阵型薄弱处。 立刻催马杀过去。 片刻后。 视线中出现一个缺口。 说是缺口,只是圆阵还未彻底完成,兵力相对薄弱。 这个“薄弱”不少于千人。 秦操深吸口气握紧长枪,看了眼怀中的阿斗。 即便身处战场,仍睡得安稳。 “走了。” 秦操轻声呢喃,拉过鹤氅盖住阿斗的脸,拍马缓缓提速。 速度越来越快。 “是……是秦操!” 负责维持阵型的校尉失声尖叫。 慌忙组织士兵,“快,再快一点,快围住秦操……” 远处飞来一道银光。 尖叫声戛然而止。 “噗嗤”一声仿佛泄气。 校尉胸口被枪洞穿,身体晃了几晃就要摔下马。 秦操骑马疾驰而过,反手握住枪头部分,顺势抽出长枪,带出一条血线。 敌军结阵速度一滞。 秦操沉默着杀入。 未几,喊杀声四起,越来越多人向秦操位置涌来。 一刻钟后。 刺死拦路的一名军司马,前方一条大道豁然开朗。 秦操拍马扬长而去。 一轮红日自山岗后缓缓升起,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可恶,让他跑了!” 文聘站在高处看到这幕,一拳捶在树干上,树叶瑟瑟而下。 差点忘了秦操本职是军师。 身为军师势必懂兵法,看穿圆阵破绽并不难。 难的是一人杀穿破绽。 文聘呼出一口热气,眼中燃起熊熊斗志。 今日之耻,唯有抓住秦操才能洗刷! “全军追击,不抓住秦操誓不罢休!” 文聘一马当先冲下山。 大军紧随其后。 一万多人全速追击,声势浩大,漫山遍野全是人影。 这一追便是一天。 秦操走走停停,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赶路,勾引追兵一路向北。 翌日中午。 穿过一个山口后。 视线中再次出现一支军队。 “李”字旗格外醒目。 狼来了! 第54章 老丈,前方何处?长坂坡! 与此同时。 敌阵前。 如同野兽碰到死敌,李典突然感到一丝心悸。 而心悸很快得到答案。 “将军,有情况。” 斥候下马单膝跪地汇报: “经过探查,西南方十里外,发现敌军踪迹,兵马过万。” 李典精神一振,“敌方统帅是秦操吗?” 斥候果断摇头,“未见秦操旗帜,只见‘文’字旗。” “文”字? 李典搜刮记忆。 没听过荆州有这号人物。 想必是不入流之人。 既然不是秦操,李典根本提不起兴趣,大手一挥: “加快行军速度,不必管这支军队,直接绕开他们……” 话音未落,一骑南来。 “报——” “山谷发现敌将身影。” 又有一名斥候探查归来,音调因激动而变形,喊出一个名字: “秦操!是秦操!” 似乎担心李典听不见,斥候一连重复数遍。 李典手臂顿在半空。 喉咙似是被死死掐住,艰难问出两个字:“当?真?” 斥候狠狠点头,“千真万确,属下在新野见过秦操,此时秦操颇为狼狈,似乎正在被追杀。” 闻言,李典脸先是一白。 紧接着迅速充血涨红,双眼顷刻爬满血丝。 可能有埋伏? 虽死无悔!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全军听令,活捉秦子御!” “秦子御”三字点爆全军。 这些天风餐露宿,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 如今听到“大敌”当前,纷纷挥舞武器兴奋吼叫宣泄。 “哈哈……” 李典放声狂笑,“随我冲!” 在狂笑声中,李典高举长枪冲出。 近三万大军毫不迟疑跟上。 不过片刻。 山谷外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虽有些狼狈,却脊梁不坠,面上始终风轻云淡。 即便忘记父母,李典也忘不了这张脸。 “秦子御!” 怒吼声在山谷中回荡。 秦操淡漠地扫了眼前方。 前有三万“狼群”,后有一万追兵,身处谷口无路可退。 仔细想想,山谷景色宜人。 埋骨于此倒也不错。 可惜…… 秦操微微低下头,抚去阿斗嘴角奶渍。 奶来自一头母山羊。 喝过奶的阿斗睡得正香。 “又该上路了。” 轻叹一声,秦操轻拍的卢。 的卢猛的提速,向谷中密林跑进去。 亲眼看到秦操逃跑,李典喘着粗气大吼:“快,再快!” 说完一头扎进密林。 一阵紧追慢赶后。 终于冲出密林。 前方一马平川,秦操完全暴露在敌方视野中。 “放箭!” 李典咬牙下令。 “嗖嗖~” 靠前的几十名骑兵张弓放箭。 箭矢射向秦操背后。 秦操反身挡下箭矢。 没给他喘息时间,又是一轮箭雨射来。 再次被秦操扫飞。 几次过后,的卢速度减缓。 “狼群”追上来。 第一个骑兵追上秦操,长戈横扫而来。 被秦操反手一枪刺下马。 又有一骑冲上来,持戈扫向马腿。 秦操反击更快。 一枪刺穿对方喉咙。 骑兵捂着脖子上的血洞,想叫叫不出声,从马上摔下去。 后方骑兵从尸体上踏过。 “叮叮当当……” 越来越多骑兵追上来,兵器碰撞声不断响起。 骑兵一个接一个落马。 不多时。 秦操杀出围堵,与“狼群”拉开一段距离。 谁知异变突起。 “秦子御,文聘等候多时!” 一声爽朗大笑传来,文聘亲率大军杀到。 北边一万大军滚滚而来。 南边三万狼群嘶吼。 秦操如沧海一粟,被两支军队夹在中间。 没时间多想,秦操转向东边。 两支军队则撞在一起。 随着第一个人倒下,场面开始失控。 双方大打出手。 文聘、李典动作也不慢,分别调度军队展开反击。 李典不计代价猛攻。 拼命的架势差点撕碎敌阵。 好在文聘善用军阵,及时展开防御阵势,以一万硬抗三万。 双方伤亡迅速扩大。 秦操趁乱杀出重围。 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约半个时辰后。 双方斥候反应过来,分别将情况汇报给各自主帅。 杀红眼的两人冷静下来。 秦操跑了,还打个屁。 于是默契下令退兵,稍作休整后再度出发。 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维持一种诡异的竞争状态,你追我赶似的追击秦操。 一方拼意志。 另一方拼军纪。 直至第二天。 又一次追上秦操。 秦操且战且退,引双方互相攻击。 竞争状态瞬间打破。 双方再次战成一团。 这一战彻底打出火气,从中午打到夜幕降临。 战后,李典、文聘阵前会面。 暂时达成共识,相隔数里各追各的,等围住秦操再决胜负。 两人彼此都明白。 最后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带走秦操。 而围猎就此开始。 李典一方如饿狼狩猎般,前仆后继袭扰秦操,至死方休。 然后一次次被杀退。 文聘则稳扎稳打,采取合围战术,试图围而捉之。 然后一次次被杀穿。 围追堵截两日后。 一路上,死伤不计其数。 目睹战友不断倒下,秦操杀进杀出却毫发无伤,双方士兵身心俱疲,精神绷成一根弦。 莫非真是神人下凡? 恐惧、疑惑等情绪,悄然弥漫开。 黄昏时分。 秦操又一次杀退袭扰。 身后追兵穷追不舍。 回眸淡淡一瞥,数百追兵只觉得寒意直冲脊骨。 一个个手忙脚乱勒马。 “呵~” 一声轻笑随风而逝。 秦操骑着的卢摆脱追兵离去。 不知跑了多久。 一个村子出现在眼前。 夕阳西下。 昏黄光晕穿过村口老树,树上的枯藤投下斑驳残影。 秦操下马背靠老树坐下休息。 等体力恢复少许,解开被鲜血浸染的鹤氅,抱出阿斗。 阿斗小手挥来挥去。 秦操知道,阿斗又饿了。 “小将军,你没事吧?” 这时,树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接着一个老者走出来。 “无事。”秦操微微一笑。 看到秦操一身是血,老者有些唏嘘道: “老朽年轻时当过兵,还没见过一身血还能笑的人,小将军怎跑到此地来了,怕是打败战了。” 说完又低声叹息,“又要逃兵荒了。” 不得不说,老者胆子很大。 看到“伤兵”不仅不怕,还敢凑过来打听消息。 秦操没时间浪费,问道:“村中可有产乳的母羊?” 老者看了眼阿斗,回村牵来母羊。 少顷。 阿斗喝完奶再次入睡。 秦操也喝了点奶恢复体力。 和老者道了声谢后,用鹤氅包好阿斗,紧紧绑在胸前。 追兵即将追来,必须尽快离开。 否则村子也要受牵连。 似是想起什么,秦操开口问路:“老丈,前方何处?” 老者皱眉想了会。 沙哑的声音响起:“长坂坡。” 长坂坡? 秦操洒脱一笑,翻身上马。 缘,妙不可言。 第55章 约定,子龙向东!向东! 另一边。 沮水河畔。 一座庞大行营建立于此。 放眼望去,两岸营帐星罗棋布,连绵起伏不见尽头。 曹操正在吃晚饭。 夹起一块鹿肉正要下嘴,帐外传来短促脚步声。 紧接着是熟悉的大喉咙: “孟德,有情况。” 无须抬头,曹操便知是谁。 如今还能叫他“孟德”的,也就只有夏侯惇一人。 新野战事失利,夏侯惇本应担责。 可吐过一次血后,曹操感念兄弟情义,小施惩戒罚俸三年。 对夏侯惇来说不痛不痒。 “元让有何情况汇报?”曹操问了一句继续吃饭。 夏侯惇立马回道: “韩浩发来军情,江夏久攻不下,请求发兵支援。” 曹操筷子顿在半空,“为何攻不下?” “还能如何,韩浩废物呗。关羽只带千人守城,他都攻不下。”夏侯惇毫不掩饰鄙夷。 听到“关羽”名讳,曹操眼中露出一丝追忆之色。 伸筷子夹了块鹿肉。 不知为何,之前鲜美无比,此刻吃起来却有些苦涩。 曹操轻叹一声:“原来是云长,这就不奇怪了。” 话音刚落,有人反驳:“不,很奇怪。” 荀攸挑开帐帘进来。 “主公。” 行完礼后,荀攸直入主题: “以在下观之,江夏乃刘备日后立足之所,必定用心经营。 不说招兵买马,只说博望坡一战后,降卒去了何处? 关羽千人守城古怪至极。” 荀攸说完手捻短须,埋头做沉思状。 经荀攸点拨,曹操也发现不对劲。 于是追问夏侯惇,“军报中可谈到诸葛亮、张飞?” 夏侯惇摇头,“没有。” 曹操双目微眯,“诸葛亮、张飞不在,的确有些蹊跷。” 说话间,抬头看向荀攸。 意思很明显,你开的头,赶紧解释清楚。 “主公,请看。” 荀攸拱手一笑,走到地图前指着夏口位置道: “刘备已掌控夏口,从夏口派一支水军,可从汉津登陆,不过……” 说到这,手指向下移动。 “汉津已被我军攻占,此处是乌林,亦可登陆,然后经州陵、长坂等地可抵达襄阳。” “原来如此!”曹操恍然大悟。 说到襄阳他就明白了。 定是要救援刘备和秦操! 如此继续深想,不难得出刘备、秦操还活着,极有可能正在逃亡。 “啪~” 只听一声闷响。 曹操情难自抑,反手把饭碗盖在案上。 “恭喜主公。”荀攸拱手道喜。 夏侯惇独眼中满是疑惑。 喜从何来? 你们在说什么,咋听不懂。 没人搭理夏侯惇,曹操当即做出决定: “传令,斥候活动范围扩大到百里,探查刘备、秦操踪迹。 另外,进兵长坂坡,诸葛亮去襄阳救援,或是刘备逃往南方,必经此处,正好一举歼灭。” 曹操眼光何其毒辣,一眼看出长坂坡才是关键。 “主公所言极是,”荀攸点点头,又提醒道,“秦操、张飞等人皆是万人敌,若一心想逃,除非万箭齐射才能留下他们。” 这个“留下”懂得都懂。 曹操想也不想拒绝,自信道: “孤麾下带甲百万,战将数千,还有五千虎豹骑在侧,秦操插翅难逃。” 一听虎豹骑会出马,荀攸再无意见。 虎豹骑一出,谁与争锋。 …… 翌日天刚亮。 几十万曹军开拔,沿着沮水向长坂坡进发。 声势浩浩荡荡。 行至中途,突有探马来报: “禀丞相,西南方发现敌情,兵马约五千左右,为首一将白衣银甲,正往长坂坡杀来。” 消息传到曹操耳中。 曹操皱眉:“是谁的部队?” “似是荆州兵马。”探马做出回答。 听到是荆州兵马,曹操瞬间失去兴趣,说道:“子廉,你带一万人去一趟,告诉他们投降免死。” “遵命。” 曹洪点齐一万兵马出发。 大军继续行进。 时至午后。 长坂坡近在眼前。 曹洪的一万人却迟迟未归。 “报——” 一声急呼传来:“丞相,曹洪将军被敌将一枪挑下马,一万人被敌方冲破,敌将要杀来了。” 而后,轰隆的马蹄声响起。 曹操骑马站在坡顶,手搭凉棚远眺西南方。 果然有一队兵马杀来。 这让他倍感荒谬。 敌军不仅不投降,还敢向他发起反击。 “有些不对。” 荀攸拈须皱眉,“敌将不像领军冲锋,更像被追杀。” “附议。”程昱点头附和。 两位谋士意见一致。 正说着话,敌将已杀入阵中。 手中银枪舞动,残影绰绰,银枪所指,敌军尽数倒下。 追兵穷追不舍,同样杀进来。 大战,起! 一刻钟后。 传令兵汇报:“敌将突进五百步。” 两刻钟后。 “敌将突进千步,已有将校前去阻拦。” 少顷。 “丞相,王校尉被斩于马下。” “李将军战死……” 一条条急报不断传来。 曹操终于有些动容,盯着敌将在阵中左突右突。 忽然蹦出一个念头,“此人莫非是秦操?” 而程昱给出回答:“秦操乃一翩翩少年,白衣鹤氅。” 曹操闻言有些失望。 目光回到战场。 敌将白马银枪,结着血痂的银甲染上新鲜血液。 一张白玉般的脸,此刻也被染红。 而他——正是赵云。 原本赵云已经摆脱追兵,谁知路上发现曹军。 几十万曹军拦路。 向东的道路断绝,想绕道都做不到。 赵云果断回去引来追兵。 而后杀入阵中。 “唏律……” 这时,胯下白马一声嘶鸣。 十几支长戈同时刺来。 赵云目光微凝,提枪荡开大半,避开剩下几只长戈。 “撕拉~” 长戈割破斗篷。 赵云撕下斗篷甩向身后。 又有几十个刀盾兵围过来,举盾狠狠撞向白马。 白马失去平衡侧倒。 长戈再次刺来。 赵云一手抓紧缰绳,侧身贴在马腹提枪横扫。 长戈尽数被扫断。 白马很快恢复平衡,赵云回到马背继续冲锋。 下一刻。 一支箭射了过来。 赵云急忙低头躲避。 一箭射中头盔,带着头盔飞出。 赵云一头黑发随风飞舞。 “杀啊!” 一时间喊杀声大作。 黑压压如潮书般的曹军涌来。 赵云握枪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而是疲惫。 连续逃亡几个日夜,精神和体力都快到达极限。 满是倦意的双眸望向东方。 心中只有念头——向东! 那是他和军师约定的方向。 即便身陷重围,刀斧加身,临死前他也要赶到。 他深信军师绝不会死! “赵子龙,冲啊!” 赵云仰天怒吼,提枪再度杀向东方。 越来越多人涌来。 赵云即便以伤换死,也要杀出一条路。 渐渐的,杀进曹军中心。 又从中心向外突。 如此一幕,落在曹操眼中。 曹操毫不掩饰赞赏:“真勇将也,自吕布死后,再无此等战将,张辽,上前问他姓名。” 张辽骑马来到坡下大喊:“来将可通姓名?” “吾乃常山赵子龙也!” 赵云回首一枪刺死追兵,远远的瞥了眼张辽,转身继续突围。 “竟是此人!” 荀攸叹了口气,“此人原在公孙瓒麾下效力,公孙瓒死后,转投刘备,不曾想如此骁勇。” 一听又是刘备的手下,曹操火气蹭蹭上涨。 果断做出决定:“传令不准放箭,务必生擒此人。”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没有箭矢干扰,赵云压力大减,突进速度暴涨。 荀攸眯眼望着战场,看出门道: “以吾观之,赵云正往东方突围,主公可派精兵,在东边设下绊马索、陷马坑,必能擒住他。” 曹操从谏如流,立刻吩咐下去。 不久。 赵云正在冲杀时,地面突然弹起一条绊马索。 白马后蹄猛蹬越过绊马索。 落地后突然前蹄一歪,陷入刚挖的陷马坑。 由于时间不足,陷马坑极浅。 却足以让白马失蹄。 “轰~” 一声巨响后,白马倒地。 赵云就地一滚卸去力道,起身环首四顾。 曹军已经围了过来。 忽的,赵云笑了。 视线中,一袭白衣的身影,正从山坡冲下。 约定,完成了! 第56章 斩将,再斩将,连斩战将三十余 时间回到半刻钟前。 秦操摆脱追兵。 放缓马速,让的卢缓步慢行。 山的那边突然人呼马鸣。 秦操立时警觉,策马冲上坡顶观察敌情。 一眼望去,人山人海。 各色旗帜遮天蔽日。 从旗帜数量来看,敌方兵力少说三十万。 至于更远的地方,超出视线范围,一时难以估计。 很明显,这是曹军主力。 而秦操目光,很快被一处小战场吸引。 步卒快速跑动,骑兵骑马来回穿梭,正在围攻一名武将。 仅一眼,秦操便知是赵云。 此刻赵云有些狼狈,以近乎拼命的架势向东突围。 向东! 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秦操突然眼睛有点酸。 原本只是给赵云希望,随口说的一个方向,竟被他当真。 为此不惜突袭敌阵。 “咿呀~” 怀中的阿斗嘤咛一声,睁着黑白分明大眼睛望着秦操。 “走了,去救你赵叔。” 秦操淡淡一笑,扯过“血红”的鹤氅盖住阿斗的脸。 然后轻轻一磕马腹。 的卢打了个响鼻,迈开四蹄稳步下山。 从走路到慢跑,从慢跑到快跑,最后从快跑变成狂奔。 抵达山脚时,速度达到顶点。 外围曹军发现很快敌情。 一名军司马拔剑高呼:“单枪匹马敢冲阵,杀了……” 声未落,一人一骑杀至眼前。 一点寒芒先到。 “噗通~” 伴随一声沉闷响动,军司马被刺于马下,惊起一地沙尘。 的卢跃过尸体冲入阵中。 未等曹军反应过来,秦操枪出如龙,转瞬杀出百米。 沿途留下一地尸体。 曹军一些低级将校见此,立刻组织兵马拦截。 十几个长枪兵从侧面冲来。 同时刺出长枪。 秦操看都没看一眼,反手拔出佩剑,一剑横扫。 “叮叮当啷”斩落枪头。 等枪杆刺过来,一人一骑已经远去。 随手收剑入鞘,持枪继续突进。 前方刀盾兵拦住去路。 故技重施,举起重盾撞向的卢。 秦操轻轻一拉缰绳。 的卢不可思议的顿住,仰天长嘶抬起前蹄,人立而起。 盾牌全部撞空。 刀盾兵刹不住狠狠撞在一起。 一阵惨叫后倒地不起。 的卢前蹄落下,踏着盾牌冲破阻拦。 周围曹军震惊莫名。 立起来后几乎垂直地面。 这是哪来的神马! 不少低级武官,看到这幕心知敌人强大,纷纷选择出手。 “来将止步!” 又一名军司马杀出。 喊声未落,被刺于马下。 秦操面不改色,策马从尸体旁跑过。 “吾乃丞相帐下都督……” 一名都督策马冲出,双手持大斧劈了过来。 秦操一枪架住大斧,一手拔剑反手斩落都督首级。 收枪、收剑,擦身而过。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待无头尸体倒地,秦操已经在十几米外。 身侧又有一将杀出。 “何人敢杀我儿郎,吾乃丞相麾下偏将,贼将受死!” 偏将一声暴喝,挥舞大刀杀来。 秦操微微侧身。 大刀擦着身子劈过,卷起额前几缕须发。 接着横枪一扫。 枪杆抽中偏将胸口。 “噼里啪啦”一阵密集骨裂声响起。 偏将吐血倒飞出去。 少顷。 杀来两名校尉。 “敌将受死!” “死!” 说完台词,接连两声闷响。 秦操拔出长枪一抖,抖落枪尖上血珠,策马扬长而去。 地上多了两具尸体。 接下来的路,不断有敌将拦路。 “吾乃……” 一枪,刺于马下。 “敌将休要猖狂……” 一剑西来,鲜血如注。 “你!” 尸首两分,的卢踏过尸体。 职位从军司马到都督,再到校尉、偏将、裨将。 可无一人能拦住秦操。 秦操一手枪一手剑,全程马不停蹄,不曾停下片刻。 从高处往下看,曹军如同热黄油一般,被热刀丝滑化开。 这一幕很快引起注意。 传令兵慌忙奔向坡顶。 此刻,曹操正在坡顶观战赵云。 赵云落马后险象环生,关键时刻白马复起,驮着赵云杀出来。 曹操暗道可惜,差一点就抓住这等勇将。 “报——” 传令兵拖着长音,语气难掩焦急之意,“禀丞相,自北边杀来一将,匹马单枪杀入重围。 一刻钟不到,偏将军赵双、裨将军吴三刀、校尉王冲……” 传令兵报菜名般,一口气报出一大串名字,喘了口气道: “一刻钟不到,我军折损战将三十余人,敌将速度丝毫不减,正往丞相这里杀来。” 话落,坡顶鸦雀无声。 曹操转而望向北边。 仅一眼,再也移不开目光。 少年自北而来,身不着片甲,一袭白衣血迹斑斑。 一手枪,一手剑,从容不迫应对来犯者,枪与剑下无一合之敌。 突兀一骑杀到。 曹操认出对方,这是他提拔起来的一个偏将。 武艺不俗,擅长马战。 只一瞬。 双方交错而过。 偏将捂着胸口血洞倒下。 少年速度不减,淡然收剑,一手持枪击杀拦路士兵。 即便隔得远,看不到少年神色。 可曹操能想象到,定是风轻云淡,何等意气风发! 曹操呼吸急促起来。 “此人定是秦子御!” 身旁荀攸拈须动作一顿,看了看赵云,又看向远方少年。 顿时联系起前因后果。 “怪不得赵云被追杀,秦子御也在此处,如所料不错,两人是为了引开襄阳追兵,一路逃亡至此。 如此,刘玄德定然逃脱。 真忠义之士也。” 荀攸语气颇为唏嘘,大有深意看了眼自家主公。 曹操暗暗攥紧拳头。 为何好东西都是刘玄德的? 他曹孟德也不差啊。 当即指着远处少年下令:“这般允文允武的少年,有能者居之!不惜一切代价,活捉秦子御!” 说话之时,目光一刻不离。 闻言,荀攸苦笑着摇头。 以他的想法,既然得不到,就该趁早毁掉,免得反受其害。 “丞相,末将请战!” 后方一员武将抱拳出列。 曹操头也未回,只凭声音判断出是谁,当即大手一挥: “徐晃,若能擒获秦操,孤记你大功一件。” “定为丞相擒来秦操。”徐晃宠辱不惊抱拳应命。 很快,手下搬来兵器。 徐晃单手提起,上马冲下山坡。 第57章 败徐晃,斩夏侯,夺青釭剑 徐晃骑马从坡上冲下。 沿途士兵有序后退,让出一条小道。 片刻后。 视线中出现少年背影。 双方相距不足百米。 徐晃不屑于偷袭,大喊一声: “秦子御,徐晃来也!” 话落,进入攻击范围。 徐晃双手挥动梨花开山斧,全力一记力劈华山。 秦操横枪架住大斧。 巨力瞬间压弯枪杆,大斧逼近襁褓中的阿斗。 千钧一发之际。 襁褓中传出一句梦呓。 竟然有孩子! 徐晃瞳孔微微一缩,施加在大斧上的力道为之一松。 枪杆顺势反弹,荡开大斧。 秦操心中毫无波澜。 这样的反击方式稀疏平常,更离谱的他都遇到过。 徐晃手持开山斧喝问:“你为何带着孩子上战场?” 秦操懒得解释,淡淡道:“杀了我,就有答案。” 一句话点燃徐晃心火。 “口出狂言!” 徐晃挥斧再次横劈。 秦操双眸微凝,一枪点出。 枪尖与斧刃擦出火星,将开山斧打偏,去势不减直刺徐晃。 徐晃急忙收斧招架。 开山斧太沉,不容易变招,致使动作慢了半拍。 “哗~” 只听一声轻响。 长枪穿过臂甲缝隙刺中手臂。 鲜血从缝隙中溢出。 一击得手,秦操没有追击,策马奔向赵云的位置。 这点伤势不影响行动。 “休走!” 徐晃提着开山斧追击秦操。 两人骑着马边跑边打,交手速度越来越快。 每次势大力沉一斧,都能被长枪巧妙卸力,并迅速反击。 瞬息之间,二十合已过。 两人疾驰百米远。 一路上大斧呼啸之音,长枪扫开大斧铿锵之音,交织在一起。 沿途曹军纷纷避让。 又是十合过去。 徐晃双手持斧全力横扫。 却见秦操竖枪招架。 一股巨力顺着开山斧传来,震得徐晃虎口发麻。 嘶~ 这是长枪? 不是大刀?大斧? 压下心头疑惑,徐晃再攻。 连续二十合过后,体力开始下滑,逐渐落入下风。 而秦操越打越顺畅,丝毫不见颓势。 “徐将军,夏侯恩前来助你!” 突然,侧面一声轻喝。 一员小将从阵中杀出,拔出背负的宝剑斩向秦操。 青芒一闪。 随机而来是“咔”的一声。 长枪断成两截,截面光滑如镜。 “混账!谁让你出手!” 徐晃怒瞪夏侯恩,暴喝一声宣泄不满。 不过手中动作不慢。 开山斧改劈为拍,拍向秦操胸口。 秦操有一瞬的恍惚。 第一次感觉死亡如此接近。 可惜……被动不允许! 左手持一截断枪,荡开开山斧。 身后夏侯恩一剑斩来。 “噗嗤”一声利器入肉轻响。 夏侯恩低下头,望着刺穿心口的断枪。 竟是没有枪头的那截。 “谁说没有枪头不能杀人?” 秦操淡漠一瞥,右手抽出断枪。 霎时鲜血如泉涌。 滚烫血液溅了徐晃一脸,刺激得他浑身汗毛乍起。 下一刻。 夏侯恩栽下马背。 秦操丢掉断枪,顺手夺过宝剑。 剑长四尺三寸,剑身以黑、金二色为主,配以螭龙纹饰。 剑锷镌刻篆书“青釭”二字。 秦操一剑斩向开山斧。 如切豆腐一般,开山斧柄一分为二。 斧头落地砸出一个浅坑。 又是一剑,斩向徐晃脑袋。 不好! 剑尖迅速在瞳孔中放大,徐晃本能低下头。 青釭剑改斩为刺。 一剑刺穿徐晃肩胛骨。 钻心刺痛传来,徐晃瞬间涨红了脸。 “让开。” 一道清冷声音响起。 声未落,人已至十几米外。 等徐晃回神,只能看到一袭血衣的背影。 路上,秦操抢来一柄长枪。 一手青釭剑,一手长枪,所到之处诸敌退散。 不多时。 坡顶。 “丞相,大事不好!” 传令兵冲上坡顶急呼,“徐晃将军与秦操战至五十合,不敌秦操,被秦操一剑重伤。 夏侯恩将军背剑相助,被秦操以枪杆刺死,青釭剑被夺。 现今秦操一枪一剑杀来,我军无人可阻其锋芒。” 而后传令兵详细讲述战斗经过。 略显急迫的声音在坡顶回荡。 话说完,坡顶陷入沉寂。 曹操目光愈发炙热。 隔着远很难看清战况。 亲耳听到转述,仿佛能看到少年轻松败徐晃,一枪杀夏侯风采。 “秦子御真乃无双虎将,吕布在世莫能敌也。” 曹操毫不掩饰欣赏,转而看向身后诸将,“谁敢出战秦操?” 众将彼此对视一眼。 很快,一人越众而出。 曹操眼皮一跳,“仲德,不要胡闹。” 出列之人正是程昱。 程昱一手按剑,一手抚须,轻轻摇了摇头: “秦操本就勇不可当,此刻又得到青釭剑,程昱岂敢对敌。 臣有一计,可擒住秦操。” 曹操连忙问道:“计将安出?” “秦操虽勇,然人力终有穷尽时。 我军阵型未成,故而给了秦操可乘之机,让其纵横捭阖。 只需以阵法围困,待秦操精疲力竭,定可一举擒获。” 程昱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 一旁的荀攸拈须淡笑,“既如此,八门金锁阵倒合适。” 提到八门金锁,众人看向曹仁。 曹仁苦涩一笑,“此阵已被徐庶所破,末将私下询问过,被破原因是阵眼无人镇压。” “此事易尔。” 荀攸眉宇间满是自信,“请许褚镇压阵眼,再派八员猛将,每人坐镇一门,则八门皆是死门,如若还不够……” 说到此处,荀攸冷冷一笑: “丞相可出动虎豹骑,在八门金锁阵中巡梭。” “此计甚妙!”曹操赞叹道。 当即做出安排,“命曹仁布下八门金锁阵,许褚为阵眼,张辽、张合、乐进等人各自统领一门。” 除曹仁、许褚外,曹操又点了八个人,皆是名声在外的名将。 连夏侯惇都被点到名字。 而名将都有傲气。 又是名将齐出,又是八门金锁,即便打赢了,脸也丢光了。 许褚瓮声瓮气大喊:“区区秦子御,待某出马擒之,主……”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目光扫来。 许褚挠了挠头改口:“某听主公安排,坐镇阵眼。” 心腹爱将许褚都被压服,其余人不敢忤逆曹操。 “末将遵命!” 众将齐声领命。 曹仁需坐镇坡顶布阵。 许褚等九人怀着愤懑、不屑等情绪,翻身上马冲下山坡。 九人齐出顷刻引起轰动。 秦子御一个人而已,用得着如此阵仗? 第58章 六进六出,破八门金锁阵 随着曹仁挥动令旗,曹军将校收到指令,快速运动起来。 外围曹军迅速后撤。 离开中心战场百米之外。 中心战场开始变阵。 八门金锁阵,共有九个阵壁,八门为阵型入口。 分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 八门围绕中心阵眼运作。 彼此相隔数米。 从任何一门进入,其他七门都能快速行动,展开合围。 曹仁对阵法运用不算熟练。 而且此次参阵人数太多,保守估计超过十万。 耐不住曹操麾下人才多。 张辽、乐进、张合等八人,每人统领上万兵马绰绰有余。 八人各自坐镇一道阵壁。 许褚坐镇中心阵眼,防止被秦操突破。 如此,万事俱备。 只等秦操进入阵中。 战场上短暂陷入沉寂。 风吹过,黄沙弥漫。 “哒哒~” 清脆马蹄声踏破黄沙。 阵中的曹军同时扭过头,注视着正在接近的身影。 少年血染白衣,白玉般的面庞带着几抹血迹,一手护着襁褓,一手持枪向八门金锁阵而来。 摆在他面前的是景门和死门。 入景门大吉,入死门则死。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少年做出选择。 少顷。 一人一骑踏入死门。 “自寻死路!” 正在指挥的曹仁冷笑,当即挥动令旗指挥变阵。 死门附近的两块阵壁,由最强的张辽和夏侯惇统领。 两人收到不同指令。 夏侯惇负责后撤,诱使秦操深入。 虽不满,夏侯惇只能后撤。 而张辽负责主攻,将秦操驱赶进去。 “秦子御,休走!” 张辽轻喝一声,一拍胯下战马,提刀杀向秦操。 一万余兵马紧随其后。 排山倒海压过来。 秦操轻描淡写,右手抬枪架住大刀。 下一瞬反击到来。 护着襁褓的手松开,“铮”的一声拔剑出鞘,反手一剑斩出。 刀把立时一分为二。 “让开。” 秦操淡淡吐出两个字。 左手持枪横扫。 张辽目光一凝,急忙使用半截刀把挡住长枪。 糟糕! 刀把、长枪接触瞬间,张辽便意识到不妙。 一道青芒掠过。 精铁打造的胸甲,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 张辽反应极快,拔出佩剑回击。 可秦操的反击更快。 “锵~” 金铁之音响起。 佩剑断成两截,剑尖在空中翻了几圈,斜插到沙土中。 只两个回合,斩断两件兵器。 秦操收剑入鞘,持枪刺死几名拦路的曹军,继续向东突进。 张辽顿在原地。 望着断剑,脸色一阵变幻。 很快恢复平静,举起断剑高呼: “继续追击秦子御。” 士兵立马追了上去。 驱赶渐渐发挥效果,随着秦操不断深入,夏侯惇不断后撤。 不知不觉,深入八门金锁阵眼。 其余六道阵壁,在曹仁调度下分别顺时针、逆时针运动。 无需多久,便能秦操将困于阵中。 “谯郡许褚在此,还不下马受降!”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位于阵眼的许褚杀出,镔铁大刀当头劈落,卷起呼啸之音。 的卢陡然一个急转。 镔铁大刀劈空,许褚失去平衡,反身一刀杵地稳住。 耳畔响起一声剑吟。 青釭剑斩在镔铁大刀上。 霎时火星四溅。 力道震得许褚差点跌落马下。 扫了眼镔铁大刀,秦操与许褚擦肩而过。 穿过阵眼冲出八门金锁阵。 阵法完成合围,可目标却逃之夭夭。 也就是说,阵破! 传令兵立马将消息传到坡顶: “秦操自死门进,从惊门出,两合斩断张辽将军兵器,破许褚将军阵眼,一进一出,阵破。” 坡顶众人叹为观止。 荀攸拈须淡笑,“这份胆略实在惊人,可惜,秦子御必走东方,东方是生门和休门。 守住这两道门,秦子御逃不掉。” “言之有理。”程昱附议。 曹操一刻都移不开目光,还不忘催促曹仁: “子孝快变阵,切勿放跑秦操。” 曹仁闻言压力大增,不敢迟疑挥动令旗变阵。 张辽、乐进等人反应迅速。 不一会儿重组阵法。 与此同时。 秦操从惊门杀出,策马冲上高处。 将八门金锁阵尽收眼底。 兵法不是白读的。 还有诸葛亮在旁指导。 以秦操目前水平,亦能看出一点门道。 每道门都有大将坐镇。 只看“张”、“乐”、“夏侯”、“曹”等旗帜,便知阵容奢华至极。 而休门、生门是必去之处。 只因子龙还在苦战。 既如此,只有一字——冲! 秦操眼睛微微眯起,掀起鹤氅一角,露出阿斗的脸。 厮杀至此刻,阿斗还在睡。 “睡吧,醒来就到家了。” 轻声呢喃一句,重新盖好鹤氅,秦操从惊门杀回。 一将从阵中杀出。 “张合在此,休得放肆!” 张合扬刀策马而来。 几息之间,双方近在咫尺。 大刀向秦操头上砍去。 秦操无需抬头,左手先一步动了,持枪架住大刀。 接着青釭剑反手一剑。 刀把同样一分为二。 不等张合动作,的卢提速,双方交错而过。 一击被斩断武器,张合懊恼不已,立刻发兵追击。 其他阵壁运动起来合围。 秦操再次被逼到阵眼。 “秦操休走!” 许褚涨红了脸,全力一刀劈落。 一枪隔开镔铁大刀,微微俯身一剑斩断马腿。 动作一气呵成。 战马仰天嘶鸣倒下。 “我的马啊!” 在许褚怒吼声中,秦操一枪一剑,从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方向正是生门。 曹仁注意到这点,立马变阵围追堵截,截断生门去路。 秦操果断从景门杀出。 合围失败,阵再破! 不多时。 秦操从景门杀回。 “此处由我乐进镇守。” 乐进提刀杀到。 旧事重演。 一剑断刀把,一枪刺死马。 乐进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狼狈不堪爬起来大吼:“全军追击秦子御。” 八名大将再次调兵遣将。 再次把秦操逼进阵眼。 “秦贼!” 许褚换了匹马,第三次发起攻击。 不过这次学精了,改竖劈为横扫。 下一刻。 秦操长枪往地上一插。 横扫被挡下。 一道青芒直刺许褚心口。 “该死!” 许褚急忙拔剑招架。 可惜佩剑材质一般,轻易被青釭剑斩断。 紧接着战马哀鸣。 “噗通”一声倒在血泊中。 许褚落马后趴在地上,狠狠一拳砸出一个浅坑,咬牙道:“可恶,武器锋利了不起嘛!” 与此同时,乐进等人杀到。 秦操没理会许褚,再度杀向生门。 一番厮杀后。 去路再次被断。 秦操又一次从其他门杀出。 三进三出,阵再三破! 时间缓缓流逝。 双方不知不觉杀红眼。 第四次,从杜门杀入。 “夏侯尚在此,休要……” 夏侯尚单骑杀来。 声音戛然而止。 被秦操一枪刺于马下。 若非手下抢救的快,险些被马蹄踩死。 再入阵眼。 许褚光着膀子骑马冲来。 战至三十合后,被一枪刺中手臂跌落马下。 曹仁再变阵。 秦操从容杀出合围。 阵又又破! 第五次,从惊门杀入。 夏侯渊领兵驱赶。 秦操一合断武器,一合刺于马下。 入阵眼再遇许褚。 许褚红了眼睛,展开拼命架势,战至五十合再次落败。 秦操抬头瞥了眼坡顶。 随即从其他门杀出。 …… 第六次,从开门入。 刚一进入,身后一声暴喝: “秦子御,受死!” 夏侯惇独眼满含怒火,一枪直刺秦操后背。 秦操背身一剑断枪。 回马一枪刺中夏侯惇胸口。 “噗~”一声轻响。 拔出枪尖后,胸口飙出一道血线。 “你!” 夏侯惇转瞬间天旋地转,独眼一黑,捂着胸口落马。 “呵~” 秦操不屑一顾,直接杀向阵眼。 身后曹军乱成一团。 顾不上追击,慌忙抬起夏侯惇,去后方抢救。 许褚裸衣等候多时。 二话不说开打。 六十合后。 “主公,某输了!” 带着满心不甘,许褚仰天吐出一口血,身披数十创轰然倒地。 如此,阵眼破! 八门金锁阵立时瓦解。 一人一骑连破六门,再破阵眼,终于从生门杀出。 前方豁然开朗。 一道白马银枪的身影,仍在苦苦奋战。 只为等待一人。 身影似有所感,回眸一笑: “军师,你来了!” 这一笑,似是用尽全身气力。 一着不慎,露出破绽,几十柄长枪一齐刺了过来。 一剑西来。 “子龙,接剑!” 第59章 秦操:子龙,我累了 青釭剑脱手而出。 在阳光下反射出青金色光彩。 一些人下意识抬头。 眼睛被刺得眯起。 “啪~” 青釭剑被赵云稳稳接住。 随即持剑横贯八方。 长枪尽数被斩断。 “好剑!” 赵云赞叹一声,“军师,子龙来也。” 说完拍马向外突围。 青釭剑在手,凡有武器近身,皆被赵云轻松斩断。 突进速度猛增。 不过片刻。 秦操、赵云在乱军中重逢。 看到白衣浸染鲜血的军师,赵云眼眶瞬间湿了。 襄阳城外分别时。 军师一身白衣鹤氅,何其潇洒写意。 如今白衣变血衣,鹤氅裹住襁褓沾满血污,俊逸的面庞略显憔悴。 “军师,你……累了?” 不知为何,赵云声音有些哽咽。 累? 秦操轻轻摇头,“没有。” 趋马走近赵云,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跟在我身后,我来开路。” “不,军师,我……”赵云想也不想就要拒绝。 可注意到秦操平静的眸子,思及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 “赵云领命。” 赵云咬牙狠狠点头。 秦操微微一笑,一磕的卢马腹。 的卢甩了甩脑袋,打了个沉闷的响鼻。 迈着有些沉重的四蹄跑起来。 赵云骑马连忙跟上。 两人在敌阵中快速推进。 一个负责开路,一个负责清理漏网之鱼。 与此同时。 坡顶。 曹仁额间冷汗直冒,远望崩溃的八门金锁阵,久久无法回神。 十万多人组成的大阵,竟然连秦操一人都捉不住。 传令兵低着头报告战况: “秦操六进六出,连破六门,最终破开阵眼,与赵云汇合。 其中夏侯尚、夏侯渊将军轻伤,夏侯惇将军重伤,许褚将军身披数十创筋疲力竭……轻伤。” “嘶~” 荀攸不小心扯到短须,皱眉轻吸一口气,语气有些唏嘘: “一柄青釭剑,竟能决定成败。” “唉~” 曹操叹了口气,“夏侯恩误我啊!” 若非青釭剑,岂会让秦操逃脱! 等等。 曹操突然双眼眯起。 盯着下方战场,发现异常: “公达,速度变慢了。” 虽未说明是谁,荀攸秒懂。 于是轻笑道:“不出所料,不论是人还是战马,体力终有穷尽时,主公,让虎豹骑动手吧。 若不能擒之,请主公……” 言尽于此,荀攸止住话头。 以曹操深沉心思,自然听出外话音。 得不到就毁灭? 曹操犹豫了。 就像当初招降关羽,又强忍不舍放他离去一样。 秦子御令他更不舍。 “孤自有决断。” 曹操眼中浮现一抹复杂,“令曹纯领一千……不,三千虎豹骑,务必擒拿秦操,困也要把他困住!” 闻言,荀攸也不意外。 主公还是当年的主公啊。 “也罢。” 荀攸轻笑两声,“刚收到李典军报,正往长坂坡赶来。 身侧还有一支荆州兵马。 主公可令虎豹骑,将秦操、赵子龙往李典处驱赶。 顺带歼灭荆州兵马。” 曹操点头,“可。” 当即派人传令。 不多时。 下方战场缓缓一分为二。 拦路的曹军自动分开一条路。 秦操、赵云畅通无阻,成功冲出曹军包围圈。 前方一马平川。 “军师,成功了!”赵云如释重负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 地面微微震颤起来。 马蹄声如雷震,战马齐声嘶鸣如虎啸龙吟。 一支骑兵身披玄甲,战马着马铠的重骑兵,开始缓慢提速。 速度越来越快。 曹纯一马当先,高举长枪高呼: “丞相有令,擒获秦子御,顺路歼灭荆州兵马。” 一边说着,马速已经提起。 三千虎豹骑静默无言,低伏于马背,无声发起冲击。 秦操嘴角一抽。 虎豹骑都亮出来了。 至于嘛! 派虎豹骑追他和赵云,简直是火箭炮打蚊子。 没办法,只能继续跑。 时间缓缓流逝。 秦操、赵云快速远离战场。 虎豹骑紧追不舍。 奔袭十几里后。 前方又出现两支军队。 熟悉的“李”、“文”两面旗帜映入眼帘。 秦操淡淡道,“子龙,绕过去。” “是。”赵云点头。 两人骑马绕道而行。 李典和文聘同样发现秦操。 毫不迟疑追击。 然而,虎豹骑先一步杀到。 文聘面色一沉,心知来者不善,立即组织阵型防御。 见此,曹纯面露不屑。 敌军虽数倍于几,在他眼中却如土鸡瓦狗。 “螳臂当车。” 曹纯嘴角浮现一抹狞笑,高举长枪画了个圈。 这是进攻新号。 虎豹骑沉默着发起冲锋。 黑压压如潮水般涌来,场面压抑、肃杀,令人窒息。 “轰~” 虎豹骑冲入荆州军中。 荆州军阵型一触即溃。 而后摧枯拉朽般,将荆州军撕成碎片,一片片吞噬。 一轮冲锋结束。 虎豹骑穿透荆州军,继续追击秦操、赵云。 “完了。” 文聘绝望的闭上双眼。 虎豹骑之威,恐怖如斯。 …… 时近黄昏。 夕阳落入山岗后面。 为山岗镀上一层橘黄色光晕。 一条小溪潺潺流过。 桥上一座竹桥。 秦操、赵云冲上竹桥。 惊鸿一瞥间,桥头一片羽毛映入眼帘。 秦操下马观察羽毛。 羽毛被熏得黢黑,散发着浓郁酒香。 伸手一抹,沾了一手黑灰。 秦操目光微微一凝,明白诸葛亮是准备故技重施。 于是开口道:“孔明来了。” 赵云听后大喜,“在哪?” 秦操扫了眼的卢,作出分析: “曹军兵锋抵达长坂坡,荆州北部大部分沦陷,孔明若来,只能走乌林港。 他在桥头留下信号,是想让我配合他,摆一场‘空城计’。” 经过上次刻意宣传。 新野的空城计,荆州人尽皆知。 赵云不疑有他,“如何配合?” “简单,”秦操自信一笑,“我独守此桥,你往南搜寻,定能找到孔明,孔明知道如何做。” “不可,”赵云大声反驳,“军师苦战至今,疲惫不堪,还是让云留下演这场空城计。” “啪”的一声。 一只手拍在赵云肩膀,压得肩膀微微一沉。 也疼得赵云咧嘴。 秦操手搭住赵云肩膀,“现在还觉得我累吗?” “不觉得。”赵云连连摇头。 “没时间浪费了,你立刻动身去找孔明,等等……” 秦操说着解开鹤氅,连同鹤氅和襁褓一起交给赵云。 “带阿斗一起去,若是空城计失败,带着他不好逃跑。” 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气氛轻松许多。 赵云呵呵一笑,留下青釭剑给秦操防身,然后抱着阿斗上马,向南疾驰而去。 一人一骑迅速远去。 秦操脸上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疲倦。 有种东西叫肾上腺素。 一路逃亡至此,途中虽然不时停下休息补充体力。 可秦操体质本就一般。 一方面是年纪小,体力有限。 另一方面,一心求死,从来不锻炼,体质能好才怪。 能撑到长坂坡,全是“百分百反击”作祟,拼命分泌肾上腺素。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磕“兴奋剂”,进入亢奋状态。 即便身体快扛不住,精神仍在告诉他——你还能战斗。 一年来,有过许多类似经历。 如今,激素作用消退。 “子龙,我累了。” “的卢也跑不动了。” 呢喃随风消散。 秦操牵着的卢走回桥上,就地盘膝而坐,青釭剑横放膝上。 激素效果迅速褪去。 透支身体副作用开始显现。 身体越来越重。 疲惫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或许不等虎豹骑来杀,身体就会虚弱到极致,悄无声息死去。 浓浓倦意袭来。 秦操缓缓合上眼睛。 第60章 七进七出,生子当如秦子御 约一刻钟后。 虎豹骑排山倒海而来。 “全军止步!” 曹纯举枪作出指令。 虎豹骑看到指令,慢慢停了下来。 曹纯望着桥上身影,又看看身后的树林,一时惊疑不定。 素闻秦子御狡诈。 莫非后方树林有埋伏? 毕竟林中不适合骑兵冲锋。 一念至此,曹纯弯弓搭箭,一箭射向秦操……身边的的卢。 “噌~” 只听一声轻响。 箭矢被击飞。 秦操横握青釭剑,豁然睁开眼睛。 精神诡异的亢奋起来。 秦操欲哭无泪。 昏昏沉沉期间,他仿佛看见太奶了。 太奶在向他招手。 就差一步啊! 谁知一箭射来,无意识就提起青釭剑,一剑斩断箭矢。 疲倦一扫而空。 当然,这是精神给他的错觉。 好在已经找到方向。 从科学角度来说,激素不可能无限分泌。 人体力量是有限的。 所以,持续增加消耗,极有可能把自己耗死。 待诸葛亮火起。 便能拉三千虎豹骑葬身火海。 死法何其浪漫! 毕竟熏黑的羽毛加酒,真相是火攻啊。 …… 另一边。 赵云怀抱阿斗策马狂奔。 突然一道黑影从林中窜出,吼声如雷鸣般炸响: “燕人张翼德在此,敌将……” 吼声吼到一半,突然来了个急转,“咦,好像是子龙。” 赵云看到来者又惊又喜,“翼德,我是赵云啊。” 窜出的黑影正是张飞。 两人停下马碰面。 “哈哈,真是子龙。” 张飞爽朗大笑,冲林中大吼: “大哥,子龙回来了。” 这一声惊得林中飞鸟四散飞逃。 紧接着林中人影绰绰。 大量伏兵现身。 刘备和诸葛亮并肩走出。 “主公。” 赵云翻身下马,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子龙辛苦。”刘备赶紧扶住赵云。 看到赵云如此狼狈,眼眶微微一红。 余光一瞥,却是看到阿斗。 顿时脸色一变,颤声道:“阿斗为何在此,军师何在?” 分别时明明把阿斗交给军师。 如今阿斗在赵云怀中,那军师…… 刘备不敢再想下去,死死盯着赵云,唯恐听到噩耗。 张飞也急了,“小秦先生何在?不会的,小秦先生天下无敌,不可能有事的,子龙你说话啊。” 越说越急,握住赵云肩膀,大眼中满是焦急之色。 诸葛亮轻摇羽扇淡笑,“三将军别急,子御定然无事。” 正如秦操信任他,他更相信秦操。 “军师无事。” 赵云轻轻摇头,解释起来: “军师欲再施空城计,让我带阿斗来找您,说您会有安排。” 说完,将长坂坡的战斗,以及虎豹骑追击之事道出。 然后双手捧着阿斗,递到刘备面前。 诸葛亮闻言笑容凝固。 羽扇也摇不动了,仰天长叹: “以子御之智,不可能不知亮欲施火计,假称空城之计,必是想断后拖住追兵,将生机留给子龙和阿斗。 子御……糊涂啊。” 一句“糊涂”饱含自责之意。 落在刘备、赵云耳中,宛若惊雷炸响。 望着挂着泪痕的阿斗,刘备只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扶住树干深吸几口气。 再看怀中阿斗,包在外面的鹤氅浸染鲜血。 不难想象,军师经历过何其惨烈的战斗,又悲从心起。 “阿斗啊,阿斗,让你伴军师左右,军师未回,你为何回来!” 刘备随手丢出阿斗。 “主公。” 好在赵云反应快,一把接住阿斗。 外有鹤氅包裹,内有襁褓缓冲。 阿斗未受到一丝伤害。 “也罢。” 刘备闭上眼睛,“曹孟德是惜才之人,军师应该无恙。” 看到这幕,张飞急不可耐,“大哥不想救小秦先生,某去救。” 说完提着丈八蛇矛上马。 “三将军且慢。” 诸葛亮叫住张飞,“亮有一计,一可助子御安然无恙,二可令曹军退兵。” “计将安出?”刘备燃起希望,一把抓住诸葛亮胳膊。 诸葛亮手执羽扇东指,“曹军谋士如云,知亮会从乌林港登陆。 因此绕开襄阳,直接进兵长坂坡。 好在亮备有后手,只带一万降卒从陆路赶来支援,又令甘宁率夏口水军倾巢而出,伺机进攻汉津港。 如无意外,汉津港已被攻破,甘宁正从水路赶来。 既如此,亮便舍弃火攻,再陪子御来一次空城之计。” 空城? 准确的说是空桥。 话分两头。 秦操一人一剑立于桥上。 百米外三千虎豹骑,无声无息般站在原地。 曹纯深感受到侮辱。 对方一个人,敢叫嚣虎豹骑。 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人。 若非丞相有命,曹纯早就挥兵碾压过去。 于是乎,诡异的一幕出现。 秦操在等虎豹骑进攻。 曹纯不敢忤逆曹操。 双方就这样一动不动,僵持到现在。 随着时间流逝。 北边烟尘漫天,声如洪水破堤。 “曹”字大旗由远及近。 曹操终于到了! 止住大军后,曹操望着桥上的少年,欣赏溢于言表: “秦子御,你无路可逃,若你放下武器投降,孤既往不咎,并以军师祭酒之位待之。” 军师祭酒是曹操为郭嘉特设职位。 去年北征乌恒,郭嘉病死,这一职位一直空悬。 可见曹操对秦操看重。 “唉~” 桥上响起一声叹息。 “郭奉孝是郭奉孝,秦子御是秦子御。 丞相来晚一步,万事皆休。 不必多言,在下今日但求一死,请丞相成全。” 一边说着,秦操横剑在胸,双眸如水一般波澜不惊。 “真忠义之士也。”曹操大声赞叹。 六进六出八门金锁阵,算上初次冲入战场,以及最后突围。 正好七进七出。 勇猛至此,还有不俗的谋略。 让人怎能不爱。 身旁荀攸嘴角一抽。 主公你冷静点,可别再犯糊涂了。 好在欣赏归欣赏,曹操头脑十分清醒。 “汝当真不降?”曹操最后再问一遍。 秦操面色平静,“只求速死。” 曹操嘴巴张了张,用力眨了眨眼睛,无语仰望青天。 良久,轻轻一摆手。 示意将士们出击。 谁知,竟无一人响应。 曹军士卒难掩恐惧之色,盯着桥上少年畏缩不前。 秦操淡然一笑,“谁!能赐我一死?” 昏黄光晕照在少年侧脸。 与血迹交织,与笑容交相辉映。 一袭血衣衬得愈发鲜红。 在曹操眼中,这一幕美如画卷,死寂的心再次复燃。 只看自家主公眼神,荀攸、程昱两人就知道要遭。 正想劝阻,后方有传令兵赶到: “禀丞相,敌将甘宁昨夜进犯汉津港,汉津港被破。” 荀攸眉头紧锁,余光扫到对面树林。 忽然发觉异常。 鸟不入林,兽不吼叫。 远远的似有酒气飘过来。 似是想起什么,荀攸急忙开口: “汉津港被破,水军可经沮水杀来,算算时间,今日就能抵达长坂坡。 我军长坂坡一战,被秦操、赵云杀得士气萎靡。 敌军若半路设伏,施以火攻。 士气一散,大军必乱。 未免夜长梦多,请主公速速决断。” 言外之意,赶紧做掉秦操! 然后撤军休整。 曹操仿佛没听出话外音,煞有其事点头,“诸葛孔明狡诈,以孤观之定有伏兵,全军后撤十里。” “那秦操呢?”荀攸问道。 “不急,”曹操自信一笑,“待孤取荆州,再灭东吴,秦子御无处可去,定能让他归心。” 荀攸脸一黑。 主公,你清醒点啊! 可曹操心意已决,当即下令撤军。 荀攸还想再争取一下,“今日我军颜面尽失,军心不稳……” “无妨。” 曹操眼睛微微一眯,“文聘半道偷袭我军,荆州人士居心不轨,即刻发兵进攻襄阳。 一场大胜足以鼓舞士气。” 末了补了一句,“孤不接受投降!” 好嘛,被秦操折了面子。 就要揍一顿襄阳。 荀攸眼皮狂跳,但也没有意见。 这个决定简单有效。 最后看了眼桥上少年,曹操由衷感叹:“生子当如秦子御。” 早晚有一天,孤会让你心悦诚服。 带着几分惆怅,曹操转身离去。 大军开始有序撤离。 不久。 从秦操视线中消失。 秦操站在风中凌乱。 淦! 赐我一死啊! 第61章 刘琦自刎,曹操得荆州 “小秦先生,小秦先生……” 身后忽然传来急呼。 紧接着是杂乱、急促的马蹄声。 “哈哈……” 张飞策马狂奔至桥上。 看到熟悉的身影,情不自禁放声大笑,下马冲了过去。 “小秦先生无事,太好了,某就知道小秦无事……” 说话间,张飞张开双臂,要给秦操一个熊抱。 秦操心中一暖。 随即又变成无奈,拍开张飞的大手,“谁让你来的?” 张飞嘿嘿一笑,“孔明知道小秦先生打算,让某带人在林中游走,惊走鸟兽,再沿途美酒。” 说到这,张飞咂咂嘴。 可惜美酒了,他一口没喝到。 秦操听后嘴角一抽。 办法是好办法。 充分利用曹操等人疑心,甚至还关联到火烧新野。 可这样……他死不掉啊。 “唉~既生操,何生亮。” 千言万语化成一声长叹,诸葛亮为何如此机智? 话音刚落,立时有人反驳: “亮不过略施小计,不敢当子御如此称赞。” 诸葛亮、刘备双双赶到。 诸葛亮笑吟吟扇着羽扇,眼神温和地望着秦操。 而秦操一身血污,落在刘备眼中,泪水瞬间决堤。 来之前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 “军师,我来接你了。” 秦操微微一怔。 下一刻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回江夏吧,风将起。” …… 五天时间悄然而逝。 对普通人来说或许不长。 但对荆州群臣来说,几乎度日如年。 数十万曹军攻入南阳郡。 在长坂坡丢脸的诸将,将满腔愤懑宣泄在南阳郡。 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 每战必破城而入,不接受守军投降。 一路势如破竹,短短五日打到襄阳城下。 襄阳作为荆州治所,城防稳固,粮草充足,抵抗数月不成问题。 可有人只想投降。 不断派使者送上降书。 使者去一个被杀一个,头颅用竹竿挂在城外。 襄阳城人心惶惶。 当晚。 荆州牧官邸。 刘表刚下葬不久,府中一片缟素。 由于刘表遗命,刘琦成为荆州之主,奈何在外威望不足,在内无强权支持,与傀儡无异。 “曹军兵临城下,荆州安危只在公子一念之间,请公子以荆州黎民为重,出城投降丞相。” 蒯良站在刘琦面前,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在下附议。”蒯越附和。 “臣等请降丞相。” 群臣齐声请命。 刘琦霎时面若金纸,凄然道: “父亲临终前授予基业,岂可弃之他人?荆州带甲二十余万,战船七千余只,叔父刘备在江夏。 我等只需守住襄阳,尽起荆州之兵反攻,再请叔父策应。 未尝不能反败为胜。”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契地选择保持沉默。 蒯越冷笑,“刘玄德、秦子御已死,公子切勿自误。” “你!” 刘琦恍然醒悟,“汝等对叔父和秦先生不利,此乃自掘坟墓,荆州亡矣。” 最后一个依仗没了,刘琦彻底绝望,不禁潸然泪下。 “请公子为荆州百姓着想。”蒯越俯首躬身拜道。 “请公子降曹。” 群臣再次齐声高呼。 一时间,厅中拜倒一片。 “铮”的一声轻吟。 刘琦拔剑出鞘,横在脖子上,怒视蒯越等人,喊道: “我受父亲遗命,上不能守住基业,下不能护住亲长。 若非我请来叔父妻与子,何至于害死叔父与秦先生。 我若降曹,家人更无活路。 父亲,孩儿无能!” 仰天惨笑三两声,刘琦毅然挥剑自刎,血溅五步。 鲜血溅在蒯越脸上。 现场鸦雀无声。 蒯越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一个逼死主君的恶名,肯定跑不掉。 事到如今,再无退路。 蒯越狠狠一咬牙,挤出一丝悲痛表情,赞叹道:“壮哉琦公子,以命换取家人平安。” 在场都是人精,陆续出言赞叹。 蒯良适时开口:“既如此,拥立琮公子为主,明日一早开城门迎丞相。” 与此同时。 正在睡觉的刘琮,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翌日清晨。 刘琮睡得正香。 突然房门被一脚踹开。 “呼啦”进来一群人。 刘琮吓了一跳,慌忙裹着被子缩在墙角。 蒯越老脸笑成一朵菊花,将一件黄色锦袍,披在刘琮肩膀。 “天冷,公子加件衣服。” 刘琮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这件黄袍好像是父亲的,为何要给他披上? 紧接着,丫鬟进来伺候刘琮穿衣。 穿好衣服后。 蒯良、蒯越带头行礼,“我等拜见主公。” “拜见主公。”群臣呼应。 刘琮更迷糊了。 一觉醒来,怎么成主公了? 正迷糊着,手中被蒯良强塞了一卷竹简。 蒯良一脸悲痛之色,“主公手持降书,同意降曹。” “臣附议!”蒯越接茬。 随后一群附议怪登场。 就这样,刘琮晕晕乎乎,被群臣簇拥着离开。 半个时辰后。 襄阳城外。 刘琮迷迷糊糊跪下。 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马背上长髯中年阴沉着脸,“谁让你出城投降的?” 言语中毫不掩饰不满。 刘琮回过神来,“投降?谁说我要投……” 蒯越急忙插嘴:“丞相携王师入荆州,麾下将士所向披靡,荆州文武岂敢抵抗,自当开城迎王师。” 一番吹捧,本以为曹操会开心。 谁知场面有些诡异。 曹操身后的张辽、张合等人纷纷怒目而视。 竟敢阴阳怪气他们! 尤其是许褚,浑身缠着绑带,只露出两只铜铃大眼,恶狠狠瞪着蒯越。 蒯越不敢与之对视。 曹操摆了摆手,问道:“为何不是刘琦出城投降?” 蒯越笑容苦涩,“琦公子无颜面见丞相,已自刎身亡,死前恳求丞相善待家小。” 曹操眼睛微微一眯,目光从蒯越脸上掠过,淡淡道: “刘琦真丈夫也,追封孝义侯,其弟刘琮懦弱无道,降为江陵太守,即日赴任吧。” 说完收回目光,骑马走进襄阳城。 大军有序入城。 刘琮茫然跪在路边。 我是谁?我在哪? …… 几日后。 刘琮投降曹操的消息传开。 天下为之震动。 众人纷纷推测,曹操何时进攻孙权。 曹操本人却辗转反侧。 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长坂坡战报,才从战报里看出字来,写满了三个字“秦子御”。 于是曹操喊来荀攸、程昱。 第62章 劝降,徐庶出使江夏 “见过主公。” 荀攸、程昱躬身行礼。 “两位请坐。” 曹操客气请两人坐下。 落座后,荀攸好奇,“主公深夜寻我二人,莫非有急事?” 曹操点头,“确有急事。” 说着取出地图摆上书案。 地图上画了两个红圈,一个是江夏,一个是柴桑。 “看这里。” 曹操指着江夏,“此地乃水利交通要地,刘备屯兵于此。 再看柴桑。” 手指移到第二个红圈。 “柴桑乃江东重地,周瑜屯兵于此。 我军来自北方不善水战。 荆州蔡瑁、蔡勋皆死,只剩张允一人却难堪大用。 江夏、柴桑遥相呼应,一旦孙刘联合,秦操与周瑜联手,恐怕有些麻烦。” 没错,仅仅有些麻烦。 以曹军的实力,说实话,有些小题大做了。 荀攸和程昱一番眼神交流。 对自家主公如此谨慎,既庆幸,又感到无奈。 庆幸主公不似袁绍一般,拥有绝对优势时目空一切。 无奈则是谨慎由秦操而起。 不得不说,荀攸、程昱有点嫉妒这位少年。 抛开杂乱思绪,两人盯着地图,静下心思考对策。 曹操也不急,一边喝茶一边等待。 盏茶功夫后。 荀攸打破沉默:“臣有一奇策,也许能解决主公忧虑。” 曹操放下茶盏,“请讲。” “刘备屯兵江夏,打的就是联合孙权的主意。 两家联合不足为惧。 主公可徐徐图之,先劝降孙权,另派大军进驻长沙。 如此,既可镇压地方势力,待我军熟悉水战后,又可从长沙走水路出奇兵,奇袭柴桑。” 荀攸将策略娓娓道来。 曹操听后沉吟不语。 似是想到什么,快意大笑,“公达在取笑我啊。” 这种稳中带奇的策略,放在长坂坡之前,他绝不会采纳。 小小江东,速战足以取胜。 不过现在心态转变。 荀攸就根据这种转变,提出奇、稳相合的战略。 “岂敢。”荀攸淡定拱手。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曹操心中烦闷消退少许,赞叹道: “公达吾之谋主也,有公达出谋划策,何需秦子御?” 荀攸回以矜持微笑。 赞叹完荀攸,曹操不忘程昱: “仲德是否有良策?” 程昱起身谦虚道:“臣智略不及荀攸,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曹操淡笑,“但讲无妨。” 程昱也不卖关子,道出想法: “既然劝降孙权,就该连刘备一起劝降,否则会惹人怀疑。 劝降刘备需派专人劝降,以示主公诚意,孙权那边致信即可。 对双方的诚意不对等。 此为离间计。 就算不成功,也能为荀攸奇策打掩护,争取时间。” 程昱说完心中忐忑不安。 之前几次向夏侯惇献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整得他都不自信满满了。 “砰~” 书案被拍得一震。 曹操拍案叫绝,“好方略!” 毫不掩饰的赞赏,令程昱重拾自信,渐渐挺直腰板。 注意到这一幕,曹操呵呵一笑: “派谁劝降刘备合适?” 程昱不假思索回道:“徐庶,他本是刘备军师,派他去最合适。” 徐庶进曹营后,很少发表意见。 大部分时间在浑水摸鱼。 曹操皱眉,“若徐庶一去不归呢?” “绝无可能,”程昱语气斩钉截铁,“谋士徐庶的心已死,支撑他活着的只剩面子了。” 闻言,曹操不再迟疑,“就依你所言,派徐庶去一趟江夏。” 说干就干。 曹老板做事雷厉风行。 当场写了两封劝降书。 一封给孙权,言语嚣张至极,以长辈自称,督促孙权投降。 写完直接派使者送去。 另一封写给刘备。 言语极尽热切,回忆当年青梅煮酒,以兄弟相称,最后许诺高官厚禄。 写完让人喊来徐庶。 “见过丞相,两位先生有礼。” 徐庶先向曹操行礼,然后拱手和荀攸、程昱打招呼。 行完礼,徐庶开门见山,“丞相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先生请看此书。”曹操将劝降书递过去。 徐庶接过逐字看完。 眉头皱了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曹操笑了笑,“先生有话直说。” “得罪了。” 徐庶拱手致歉,这才道: “使君视丞相如贼寇,定然不会接受劝降书,多此一举啊。” “此言差矣,”曹操摆了摆手,“不试过又怎知结果,有劳先生走一趟,明早便出发。” 徐庶看不透曹操心思。 不动声色接下任务,启程前往江夏。 …… 翌日。 江夏城外。 一场战斗刚结束不久。 士兵正在打扫战场。 韩浩领三万人进攻江夏,关羽只带一千多人守城。 一千守三万,对关羽来说很轻松。 然后秦操、诸葛亮带主力回归。 瞬间攻守易型。 直至今日,残余敌军清扫结束。 关羽站在城头,微微眯起丹凤眼观察战场,淡淡道: “三弟,子御如何了?” 张飞嘿嘿一笑,“小秦先生睡了两天两夜,醒后活蹦乱跳,比某身体还好。” 关羽闻言眼神唏嘘。 “幸好孔明及时察觉阴谋,否则大哥、秦先生、嫂嫂有一人出事,你我二人有何颜面苟活。” “二哥说得对,”张飞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孔明有点本事,就比小秦先生差一点。” 说着用小拇指比划一下。 没错,就差一点点。 看到张飞搞怪举动,关羽抚须淡笑,“子御伤好,战事正好结束,改日找他喝酒,不醉不归。” 一听有酒喝,张飞精神抖擞。 “小秦先生说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二哥快走。” 张飞迫不及待拉着关羽就跑。 刚跑下城头。 突然急促马蹄声响起。 传令兵骑马而来,大声汇报: “禀二位将军,今早,曹军使者徐庶抵达夏口,求见主公,甘将军遣人送来江夏。” 关羽、张飞脚步一顿。 “你说谁?” 两人一齐回头,异口同声。 传令兵重复一遍:“使者姓徐名庶。”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喜意。 二话不说跑出城门。 一袭青衫的徐庶正站在树下。 听到脚步声,回头微微一笑: “二位将军,别来无恙。” 第63章 元直省亲,孔明你要帮手吗? 半个时辰后。 秦操的书房。 悦耳的丝竹声绕梁不绝。 侍女素手衔香丸,放入兽纹香炉。 温润的熏香气息徐徐升起。 秦操白衣鹤氅斜靠软垫,手持一卷《尉缭子》正在研读。 乐女抚琴,红袖添香。 怎一个惬意了得。 三进大宅是刘备送的,乐女和侍女也是刘备送的。 秦操来者不拒。 长坂坡七进七出,他还不能享受享受嘛。 至于没死成,他也不在意。 一次不成等下次即可。 一年来的寻死生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时,“噔噔”一阵沉闷声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秦先生,大喜,大喜啊。” 极具辨识度的大嗓门随之而来。 声音盖过丝竹之声。 秦操轻轻摆手,乐女和侍女默默退出书房。 下一刻,张飞冲进书房。 抑制不住大喊:“小秦先生,你看谁来了。” 说话间,面若重枣,身高九尺,丹凤眼的……关羽现身。 “二哥,你挡住军师了。” 张飞拨开关羽,露出后面的徐庶。 “徐庶,徐元直,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不甚荣幸。”徐庶客气拱手一礼。 秦操闻言从竹简中抬头。 抬头打量面前的中年男子。 一身简朴的青衫,腰间一柄汉剑,神色略显憔悴。 收回打量目光,秦操正准备邀请徐庶落座,又有人来了。 刘备、诸葛亮一同来访。 “军师。” 先和秦操打招呼,刘备转而望向徐庶,面露惆怅之色。 “元直在曹营过得可好?” 徐庶洒脱一笑,“不好不差,度日如年而已。” 明明过得不好,却能一笑而过。 刘备心情愈发复杂。 见此,秦操嘴角微微上扬,给了诸葛亮一个眼神。 诸葛亮回以微笑。 少顷。 众人围坐在书案旁。 汉人吃饭、谈话一般各坐一席。 而秦操习惯聚在一起。 所以刘备习惯了。 然后关羽、张飞也就习惯了。 诸葛亮时常指导秦操兵法,坐得近一些更方便交流。 窥一斑而知全豹。 徐庶眼中异彩连连。 从重逢时,关羽、张飞拉徐庶来见秦操。 再到刘备、诸葛亮不请自到。 最后习以为常围坐一案。 徐庶由衷感叹:“秦先生真妙人也。” 秦操不以为意,问道:“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徐庶很干脆,“送劝降书。” 一边说着,取出曹操亲笔所写劝降书,在书案上摊开。 劝降书言辞热切,以“兄孟德拜上”开头,从虎牢关讨董,谈到青梅煮酒,邀请刘备加入,最后以“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结尾。 说是劝降书,更像好友来信。 “主公意下如何?”徐庶问道。 或许是习惯使然,“主公”二字脱口而出。 刘备也没感到异样,回道: “曹操名为汉相,是为汉贼,备恨不能手刃此贼,绝不会投降。” 回答不出徐庶预料。 徐庶出言提醒,“昨夜,荀攸、程昱皆在曹操房中。 此二人智谋高绝,恐怕会对江夏不利,主公需早做准备。” 话音刚落,张飞拍案大喊。 “曹操敢来,有小秦先生和孔明出谋划策,再不济,某还能与小秦先生、子龙一起,杀他个七进七出。” 提到“七进七出”,徐庶皱起眉头。 他在曹营地位尴尬。 一些重要的事,无法第一时间得知。 注意到徐庶神色变化,刘备适时讲述长坂坡经历。 经历由赵云口述,刘备再整理润色一番,讲起来绘声绘色。 张飞不时插嘴较好。 关羽眯着丹凤眼,面带赞许之意。 三兄弟与徐庶相处得十分和谐。 秦操没有打扰他们,作为旁观者静静喝茶听故事。 诸葛亮轻摇羽扇,低眉沉思。 又是一刻钟后。 徐庶听完故事,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长叹息一声。 “庶年轻时好为游侠,仗剑游历四方,后转而学文,略有所成。 现在想来,和秦先生相比,庶微末之能,不值一哂。” 突然语气一转,冲刘备拱手道别: “有秦先生和卧龙相助,主公何愁大业不成。 如此,庶再无遗憾。 告辞。” 话说完,徐庶起身欲走。 刘备立马拉住徐庶,满满都是不舍:“元直既来,怎可再入虎狼之口。” “军师留下吧。”张飞也出言挽留。 关羽丹凤眼微微睁开,很快垂下眼帘。 一边是有恩的曹丞相。 一边是有情义的徐庶。 关羽有心开口挽留,又无从说起,唯有沉默以对。 于是乎,现场变成刘备眼含热泪,求徐庶留下,张飞热切挽留,关羽摇头叹息。 徐庶面有戚戚之色。 几次起身要走,都被刘备和张飞拦住。 俨然一幕不忍离别场景。 好似回家省亲的妃子,到了该回宫的时间了。 元直省亲? “咦~” 一念至此,秦操咂了口茶压压惊。 徐庶哂笑:“今老母已丧,若再一去不回,恐遭人耻笑。” 闻言,诸葛亮眉头微蹙。 心知徐庶真正心结所在,“耻笑”只是一部分原因。 而徐庶搬出老母,纵使刘备万般不舍,也不能再挽留。 “告辞。” 徐庶起身,冲众人一一拱手。 转身一甩长袖便走。 不消片刻。 身影消失在门外。 刘关张三兄弟站在门口,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秦操、诸葛亮坐着没动。 “子御身为主人,客走却不送行,礼不可废啊。”诸葛亮笑着打趣。 秦操挑眉,“谁说他走了?” 诸葛亮眼前一亮,“子御有何良策?” “没有,”秦操轻轻摇头,“徐庶作为谋士,未能看穿敌人诡计,致使老母丧命,哀莫大于心死。” 诸葛亮点头,“亮亦知此理。” 作为谋士,被骗,最后还害死了老母,这种打击谁受得了? 嘴上说不回去被人耻笑,更怕被人耻笑——你有何面目敢称谋士? 所以,徐庶没脸留下。 身为谋士的徐元直已经死了。 诸葛亮摇扇轻笑,“子御定有留下徐元直之计。” “简单,”秦操淡淡道:“孔明,你可需要帮手?” “何意?”诸葛亮一怔。 很快理解秦操的想法。 回了一字“要”。 秦操放下茶杯,“翼德,去把徐先生请回来。” “某马上去!” 张飞大眼珠子一转。 请回来是吧。 第64章 谋士徐庶已死,种田徐庶当立 很快,徐庶被请回来。 真的是被“请”回来。 绳索、镣铐加身,十几名披坚执锐的士兵押送。 还有张飞亲自坐镇。 别说徐庶了,即便吕布在世,也要再来一次白门楼。 张飞咧嘴大笑:“小秦先生,某将军师请回来了。” “三弟不可无礼。” 刘备呵斥张飞一句,快步上前就要给徐庶松绑。 “玄德公且慢。” 秦操出声叫住刘备,“翼德知我心意,这次做得很好。” 得到赞许,张飞得意咧嘴无声大笑,露出一口白牙。 还是某更懂小秦先生。 大哥你完全不懂啊! 刘备脚步顿住,转而安抚徐庶:“原来如此,军师此举必有深意,还望元直切勿动怒。” “唉~” 徐庶叹了口气,“秦先生心意在下知晓,岂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下去意已决。” 话说完,书房安静下来。 刘备、张飞等人望向秦操。 期待他能说动徐庶。 秦操从书架抽出一卷竹简,微微一笑,“在下近日闭门读书,除兵书外,又研读郑玄所作《论语注》,有一些收获。” 汉末或者说郑玄之前,《论语》还不是后世的版本。 经历焚书“坑儒”后,后人从孔子住宅夹壁中获得《古论语》二十一篇。 鲁人口口相传《鲁论语》二十篇,齐人相传《齐论语》二十二篇。 西汉末年,张禹综合以上三种《论语》,作《张侯论》。 最后郑玄作《论语注》。 也就是后世读到的《论语》最初版本。 换句话说,焚书“坑儒”后,郑玄作《论语注》前,就算家世显赫,《论语》也很难读全。 不得不说,诸葛亮很厉害。 连郑玄的大作都能弄到。 徐庶寒门出身,闻言立时打起精神,“愿闻其详。” 秦操一手持书卷,轻轻敲打手心。 清脆的响声在书房回荡。 突然,响声戛然而止。 “你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出自《论语·颜渊》,意思是自己不想做的事,不能强加于人。 反之,又该如何?” 秦操将问题抛给徐庶。 以徐庶心智,瞬间领会秦操意图。 反过来说,就是想做的事,可以强加于人。 真是……岂有此理! 徐庶直接反驳,“先生之言乃诡辩也,后面还有句己所欲,亦勿施于人,在下不敢苟同先生。” “无妨,”秦操风轻云淡,“或许是我未读到这句,先生无须苟同。 孔明,说说俘虏的规矩。” 徐庶脸色一变。 这就成俘虏了? 诸葛亮接过话茬,轻轻摇着黑色羽扇,开始介绍规矩: “博望坡一场大火,收降卒两万余人,亮一番整顿,收编一万降卒,余下的或是亲眷在北方,或是顽固不化者。 子御建议,让他们去种田,称之为劳动改造。 种田三年,可放回北方。 亮以为此计甚妙,于是令于禁为种田将军,还差种田军师。”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徐庶万万没想到。 主公麾下竟如此豪横。 派于禁这等上将种田就算了,还要配个种田军师。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玄德公何必强人所难?” 徐庶摇头苦笑。 刘备一听,果然面露难色。 最后只能强忍不舍,说道: “放元直离去吧,老夫人尸骨尚在北方,元直岂能远离。” “此言差矣,”诸葛亮羽扇遥指北方,“先生弃主公而去,老夫人悲愤交加,才会出现不忍之事。 老夫人如此深明大义,若知先生重蹈覆辙,又该如何?” 说着手执羽扇冲北方拱手。 “不若留下改造三年,他日主公兴兵北伐,再到老夫人坟前祭奠,告慰老夫人在天之灵。 岂不美哉?” 这番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徐庶一时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眼睛微微湿润,低声说道:“徐庶未能识破诡计,害死老母,枉为人子,枉为人臣。” 说到最后无语凝噎。 “军师,你看这……”刘备看不下去,向秦操求助。 秦操面色平静,淡淡道: “种田乃玄德公大计,徐庶作为使者,探听到此计。 未免曹操发现,暂将徐庶扣押劳动改造,三年后释放。 玄德公,如何?” “好!好!好!”刘备闻之大喜,忍不住拍掌叫好,“三弟,快送元直去改……对,种田。” “好。” 张飞满口答应,押着徐庶离开。 望着徐庶只着青衫,萧索的背影,刘备似是想起什么,连忙叫住张飞: “等等,备有一物赠与元直。” 说完吩咐下人回府取东西。 片刻后。 一件黑色儒袍送来。 刘备亲自为徐庶披上,“此物乃元直临别时所留,备一直保存着,如今物归原主。” 简单地说,披上这件儒袍,你也要归原主了。 徐庶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急忙推辞:“主公,不可,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 “请勿推辞,种田而已。”刘备为徐庶紧了紧儒袍。 “从未听闻种田需要将军,还要军师辅佐,如此掩耳盗铃之举……” 一时间,徐庶表情复杂至极。 秦操撇嘴,“叉出去。” 张飞二话不说,架着徐庶快步离去。 “汝等害苦我了。” 远远的,换来徐庶喊声。 诸葛亮轻笑一声,“有徐先生帮忙种田,内政也能让他分担,亮日后会轻松许多,子御有心了。” 想起当初在新野的承诺,望向秦操的目光,满满都是温和。 秦操挑眉,“我也能轻松点。” “有亮在侧,你何时累过?”诸葛亮白了秦操一眼。 要知道,每晚熬到深夜的,不他秦子御,而是他诸葛孔明。 “两位辛苦。”刘备恭敬拱手一礼。 关羽丹凤眼微睁,抚须淡笑: “今日敌军退兵,子御大病初愈,军师去而复返,三喜临门,当饮酒庆祝,不醉不归。” 刘备点头,“正因如此,军师、孔明意下如何?” 秦操欣然同意,命人准备酒席,在书房边喝边聊。 酒过三旬。 关羽面色微醺,卧蚕眉一皱。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刘备举杯,“二弟,来。” “大哥,请。” 书房中气氛热烈。 …… 与此同时。 柴桑。 曹操的使者上岸。 第65章 江东要降?修秦晋之好! 柴桑水寨。 周瑜白衣银甲,手按佩剑,站在墙头眺望水天一色。 江风吹的披风猎猎。 “大都督,曹军使者求见。”传令兵大声汇报。 周瑜眉头微蹙,“带上来。” 片刻后。 传令兵带来使者。 使者说明来意,并奉上劝降书。 周瑜接过劝降书,第一眼便皱起眉头。 看完后反而露出微笑。 “送使者去见主公,路上好生招待。”周瑜冲身后一摆手。 “谢都督。”使者拱手致谢。 接着有人过来,送使者前往京口。 过程短暂而又融洽。 一些将士心思活络起来。 莫非大都督有降曹之意? 凌统表示不满:“大都督难道忘了铜雀台?” 周瑜冷笑,“一刻不曾忘。” “可你对使者的态度……”凌统不好再说下去。 总而言之,太客气了。 “该吃吃,该喝喝,毕竟时日不多了。” 周瑜握着剑柄的手暗暗攥紧。 …… 翌日。 使者乘船顺流而下。 直达京口。 孙权收到消息,立刻召集群臣。 当晚,夜黑风高。 使者走进大殿。 江东文武分列两侧,无声注视着使者。 再往上看。 一位须发黑中带红,身披红色华服的男子,端坐于高位之上。 使者倍感压力,说道:“奉丞相之命,献上书信一封。” 说完递出劝降书。 仆人上前接过呈给孙权。 孙权没有直接去看,先是客气道:“来人,给使者看座。” 立时有人搬来垫子。 见此,使者松了口气,跪坐下来。 孙权这才开始看劝降书。 然后,笑容逐渐消失。 “啪~” 突然一声沉闷声响。 孙权将劝降书拍在案上,“曹贼欺我太甚,左右何在?” “在。” 刀斧手走进大殿。 “将使者推出大殿,乱刀砍死!” 随着孙权下令,刀斧手上前拖着使者往外走。 可怜使者屁股还没坐热,马上就要脑袋搬家。 “主公且慢。” 一名头戴高山冠,颌下三寸白须的老者出列。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主公贸然斩杀曹军使者,传扬出去,恐怕有损主公威名。” 老者即张昭。 孙权听后怒意稍缓,叫住刀斧手。 又让群臣传阅劝降书。 吕蒙看后勃然大怒,“曹贼安敢羞辱主公,某活劈了你。” 声未落,吕蒙拔剑出鞘。 “噔噔”几步逼近使者。 眼看剑就要斩下,鲁肃眼疾手快一脚踹翻使者。 使者就地滚了几圈。 吕蒙一剑劈空,再度挥剑。 如此一幕,满座皆惊。 “吕蒙,还不住手!”孙权大声喝止吕蒙。 “呸。” 吕蒙啐了一口使者,收剑归鞘回到座位。 殿内气氛有些压抑。 归根究底是劝降书味儿不对。 曹操先谈孙坚勇猛,又说孙策有乃父之风,虎父无犬子。 唯独跳过孙权不夸。 什么意思?孙权是那个犬子? 除此之外,曹操通篇以长辈口吻,劝孙权不要抵抗。 然后……然后就没了。 也没许诺好处。 如此轻视孙权,孙权岂能不怒。 孙权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从容,让人把使者带回。 使者趴伏在地,抖如筛糠。 孙权和颜悦色安慰:“适才相戏耳,使者勿惊,来人。” 又是一句“来人”。 使者两眼翻白,当场吓晕过去。 “送他下去休息。”孙权摆摆手,一脸嫌弃。 送走使者后。 劝降书传了一圈,回到孙权手中。 孙权按着劝降书,说道:“今曹军夺得荆州,进逼江东,诸位看完此信有何想法?” 群臣相顾无言。 有意降曹的大臣,看到孙权、吕蒙刚才的表现,此时也不敢开口。 吕蒙就一个字:“打!” 立刻遭到张昭反驳:“曹操拥兵百万,战将数千,今又得荆州,与江东共分长江天险。 如此雄壮之师,不可敌也。 敢问将军,有何把握战胜曹军?” 吕蒙虽莽撞,也知张昭说的是实话,一时无法反驳。 于是向鲁肃求助。 孙权同样用余光扫过来。 鲁肃双手束在袖中,低垂眼帘仿佛没注意到。 孙权随即不动声色询问:“依子布之意,又当如何?” 张昭拱手下拜,“依在下之见,不如降曹。” 此言一出,降曹派即刻响应。 殿内霎时一片唱衰之音。 文臣中唯有鲁肃一言不发,与环境格格不入。 孙权眸中浮现一丝寒意,表面却面带微笑,问道: “子敬为何不说话?有话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忌。” 鲁肃闻言起身出列。 殿内嘈杂的声音渐渐平复。 等安静下来,鲁肃拱手道:“在下与都督主张抗曹,” 一石激起千层浪。 周瑜一个人的分量,就能压住大部分宵小之辈。 “此言当真?”孙权难掩喜色。 “当真,”鲁肃肯定点头,解释起来,“曹军虽强,并非不可战胜。 博望坡一战,损失三万人。 新野一战,再烧三千精骑。 刘备文有诸葛亮、秦操,武有关张赵之流,现今又占据江夏,厉兵秣马,此可以为援。” 由于消息传播不便,长坂坡一战还没有广为人知。 言尽于此,能说的都说了。 鲁肃站在原地等待孙权的回应。 “可笑。” 张昭抢先一步,笑道:“刘备被为曹军所败,仓皇逃窜,为何在子敬口中,却变成大胜?” 鲁肃不善雄辩,一时无言。 张昭得势不饶人,继续道: “江东有六郡八十一州,有雄兵十万,尚且不能自保,刘备只有江夏一郡之地,有何资格抗曹?” 此处的“州”为城池之意。 鲁肃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心道公瑾对不住了。 把心一横,说道:“江夏是秦操从大都督手中夺取,以九百人败三万,汝觉得大都督无能?” 如此直白的话语,也就鲁肃会说、敢说。 张昭一张老脸涨红。 江夏一战,秦操九百败三万,是不争的事实。 秦操也因此扬名江东。 张昭当即拜向孙权,“曹军势不可挡,请主公三思啊。” 又有一位老者出列附和:“联刘抗曹乃无稽之谈。 听闻曹操有一子曹彰,号称黄须儿,武略不输秦操。 主公有一妹,国色天香。 不如与曹操结姻,两家共修秦晋之好,岂不美哉?” 说话之人是张纮。 与张昭并称“江东二张”。 二张一个主张投降,另一个更狠,还要孙权嫁妹。 孙权面上看不出喜怒。 这时,鲁肃点到为止,“主公,那封劝降书……” “砰~” 又是一声巨响。 孙权拍案而起,冷声道: “既如此,择日请刘备来江东,若刘备真无能,再论降曹不迟。” 丢下一句话,孙权拂袖而去。 群臣大眼瞪小眼。 不明白主公为何发怒。 鲁肃呵呵一笑,默默退出大殿,深藏功与名。 第66章 人在江夏,种出一个未来 春暖又花开。 又到了春耕的季节。 在曹操积极备战,江东为是战是降争吵不休时。 江夏却一派祥和。 往日平静的乡野人来人往。 一万多俘虏,以于禁为主将,徐庶为军师,建成江夏开垦兵团。 主职开荒屯田。 必要时候还会开展副业。 副业暂且不谈。 江夏由于连年征战,人口凋零,致使大片田地荒芜。 开垦兵团应运而生。 时近中午。 诸葛亮头戴草帽,站在河边指挥青壮架设水车。 魏延在旁边打下手。 护卫刘备逃出襄阳,魏延正式加入刘备麾下,暂时跟在诸葛亮身边,辅助其整顿军务。 “子御,子御。” 诸葛亮突然呼唤。 不远处。 秦操正坐在草地上,一壶清茶,一卷兵书,怡然自得。 听到诸葛亮声音,放下兵书,走到河边,“孔明有何事?” 诸葛亮热的一头汗,一边轻摇羽扇扇风,一边说道: “水车已架设完成,待田地开垦出来,便能引河水灌溉。 趁现在无事,去看看曲辕犁。” 曲辕犁自然是秦操提出的。 有酒精先例,诸葛亮对曲辕犁很上心。 和妻子彻夜研究。 总算小有成果,迫不及待想和秦操分享。 秦操对此没有意见。 少顷。 两人来到新建的锻造小屋。 “叮叮当当”打铁声不断响起。 一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从炭火中夹出一块烧红的铁片。 然后抡起大锤开砸。 顿时火花四溅。 将铁片打出大致形状,大汉看了眼图纸,换小锤继续锻打。 随着小锤敲敲打打。 两侧弯曲的三角铁片成型。 接着将三角铁片,放入一盆黑糊糊的马尿中淬火。 一个犁铧打造成功。 大汉擦了擦汗,来不及休息,吩咐学徒取来犁架。 最后组装好犁铧、犁架。 一副曲辕犁完成。 诸葛亮看向秦操,“亮设计出的曲辕犁可有问题?” 秦操打量曲辕犁。 和课本上看到的差不多。 没错,就是课本上。 上辈子科技大爆发,种地普遍机械化。 只有部分山区还使用牛耕。 “不知道,”秦操轻轻摇头,“有没有问题,一试便知。” “言之有理。”诸葛亮点头。 当即找来两头牛,找了一块荒地准备做实验。 作为开垦兵团正副手,于禁、徐庶被叫来观摩。 刘备当时正和徐庶聊天。 听到秦操、诸葛亮有新发明,也跑过来参观。 关羽、张飞随后就到。 于是乎,还没开始实验,江夏高层来了大半。 被这么大人物围观,别说耕地的老农腿打颤,牛都不敢动。 “你们谁去帮忙?” 秦操目光掠过刘备,看向关羽、张飞几人。 关羽双手一捋美髯,“子御你是知道我的,实在不便。” “军师是知道在下的,在下戴罪之人,正在改造。”徐庶轻轻摆手。 众人一一回绝。 “俺也……” 张飞正准备拒绝,突然有了个主意,连忙改口: “小秦先生,某在涿郡人称翻地蛟龙,倒是愿意帮忙,只是心忧有马无兵,本领使不出两三成。” 末了,两手一摊叹息。 新野得到的战马,秦操言而有信,真就只给张飞战马。 骑兵让张飞自己练。 秦操嘴角一抽,“给翼德安排一千人,孔明觉得如何?” 诸葛亮自无不允 “一千骑兵,不少了。” 张飞心满意足,走过去让老农扶着曲辕犁,自己牵着牛。 汉末耕地两牛拉一犁。 老牛被张飞拖着快速前进。 不过片刻。 一笼地耕完。 诸葛亮蹲下来,伸出一指试探深浅。 随即露出笑容,“比直辕犁更深,如此一来,作物能够深耕,长势定然更加喜人。 此外,曲辕犁似乎更省力,便于控制方向。” 说到这,诸葛亮看向秦操。 秦操微微颔首,“使用曲辕犁,一头牛即可。” 接着命人解开一头牛,让张飞拉着另一头牛耕地。 效果和两牛抬杠相差无几。 “有此曲辕犁,用以往一半的耕牛,却能耕数倍于前的地,深耕亦能增加亩产。 若能推广开来,有朝一日能实现粮食自给自足。 天赐神物于主公。” 饶是诸葛亮心智坚定,也为曲辕犁效果动容。 说话间拱手向刘备道喜。 粮食自给自足,对一方诸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恭喜主公。”徐庶拱手道贺。 其他人陆续道贺。 刘备听得心情澎湃,矜持微笑: “此言有误,是天赐军师、孔明于我,方有二位赐神物于我。” 正此时,却见秦操沉吟不语。 刘备试探着问道:“军师莫非对此物不满意?” “很满意。”秦操笑了笑。 嘴上这样说,心里琢磨着改天搞出沤肥技术。 受限于时代,种地能做出的改革,大致也就这些了。 若全部实现,将大大提高粮食产量,不说天下百姓足食,至少能刘备治下百姓不再饿死。 不饿死人,或许就是盛世了。 一念至此,秦操嘴角上扬。 不过沤肥技术,还要靠诸葛亮夫妇研究,他只能提供思路。 正和刘备聊天的诸葛亮,突然打了个冷颤。 奇怪,为何后背发凉?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秦操。 秦操面色平淡,“有事?” 诸葛亮恢复从容,“可惜此物易于仿制,不宜广泛推广,只让开垦兵团使用最为合适。” 一旦广泛推广,反而资敌。 “有道理。”秦操没有意见。 似是想起什么,又把于禁叫过来。 此时的于禁满目沧桑,面上难掩疲惫之色。 投降是一重打击,被派来种田又是一重更大的打击。 双重打击之下,于禁身心憔悴。 难道自己废物至此? 秦操面上带着笑意,语气温和说道: “于将军不必妄自菲薄。 种田乃百年大计,善种田,喜种田,未尝不能有一番作为。 开垦兵团的定位,是兵农结合,闲时为农,战时为兵。 另外,徐先生善于治军,更善于排兵布阵,有徐先生相助,想必开垦兵团战力不会差。 届时打到哪种到哪。 此举开创先河,青史留名指日可待。 在下对于将军寄予厚望。” 简单地说,我看好你哦! 一番话说完,于禁眼睛越来越亮,顿感精神百倍。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军师一言,于禁茅塞顿开,定不负军师重望。” 这个地,他于禁种定了! 不仅要种出水平,还要种出风采,种上史书! “好好干。” 秦操拍拍于禁肩膀,转身离去。 诸葛亮追上来,语气深沉: “打到哪种到哪,子御所图不小啊,你在动某些人根基。” 秦操挑眉,“你在诽谤我。” 见秦操不愿承认,诸葛亮一笑了之,换了个话题: “以亮观之,曲辕犁精髓在一个‘曲’字,为何换成曲辕,变化如此之大?” 秦操有些惆怅,“这涉及到力的合成与分解。” 诸葛亮一听来了兴趣。 “细说!” 第67章 诸葛亮:给我一个支点 秦操也就随口一说。 力的合成与分解,这是高中的课程。 一般人上了大学,就过了学业高峰期,高中知识迅速遗忘。 秦操亦是如此。 早就忘得差不多。 面对诸葛亮渴求目光,秦操以曲辕犁为例,在地上画出简图,简单讲解起来。 诸葛亮听得极其认真。 不时提出问题。 秦操知无不言,不知的就糊弄过去。 比如“力”涉及万有引力。 说到万有引力,不得不提苹果从树上落下。 然后要讲地球是圆的。 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不适合一股脑交代,只能循序渐进。 所幸诸葛亮悟性超凡。 虽不知力从何而来,丝毫不影响理解,聚精会神盯着简图,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各类辅助线信手拈来。 很快就能举一反三,抛开曲辕犁,研究其他东西。 突然树枝一顿。 诸葛亮微微皱眉,“好像还缺点什么,子御你……” “没了。” 秦操赶紧打断,“剩下的你慢慢研究,不可能一蹴而就。” 诸葛亮却不死心。 按耐不住探索欲望,“亮深知子御深浅,何必藏拙?” 炙热的目光令人头皮发麻。 “唉。” 秦操叹了口气,“再给你讲个杠杆原理,帮助你理解。” 一边说着,伸手拿过树枝。 再取一枚石子。 简单的杠杆原型完成。 辅以杠杆原型,讲解起来更加容易。 以诸葛亮悟性几乎秒懂。 然后一个人埋头研究。 “杠杆,可改良投石车,力的合成与分解……造车造房、刀枪剑戟、弓箭、运输工具……” 诸葛亮喃喃自语。 “又是天若不予,我自取之。 既如此,给亮一个支点……” 声音越来越低,诸葛亮也不摇扇子了,眼中仿佛有光。 貌似解锁了不得了的东西。 秦操望着诸葛亮,已经可以预见,发际线危险了。 “小秦先生,回城了。” 这时,张飞的大嗓门响起,站在前面招手。 秦操淡淡一笑,招呼诸葛亮回城。 回城路上。 诸葛亮又恢复平和姿态。 不再纠结力的合成与分解、杠杆原理。 一路谈笑风生。 回城后分道扬镳,各自还有事要做。 秦操则回府继续看书。 乐女抚琴,红袖添香,主打一个“在家办公”。 然而,悠闲时光总是很短暂。 两天后的夜里。 老管家禀报刘备有请。 等秦操到刘备府上,发现诸葛亮、徐庶也在。 秦操坐到诸葛亮身旁。 互相打过招呼,刘备直入主题: “江东使者来访,邀请我去柴桑,商谈联合抗曹一事。” 话说完,投来探寻目光。 徐庶双手束在袖中,微眯双眼一言不发。 诸葛亮轻摇羽扇沉思。 秦操打了个哈欠。 这一幕被诸葛亮捕捉到。 于是开口打趣:“想必子御有良策在怀,亮洗耳恭听。” “没有,”秦操撇嘴,“孙权毫无诚意,柴桑不去也罢。” 刘备不解,“为何?” 秦操咂了口茶,瞥了眼诸葛亮。 诸葛亮顺势接过话茬: “孙权在京口,周瑜在柴桑。 孙权是君,周瑜是臣。 玄德公乃一方诸侯,若亲往柴桑,气势上便落入下乘。 再者周瑜主战,主公若去柴桑,便成为孙权挡箭牌,主降派、主和派都会对主公口伐笔诛。 主公谦谦君子,如何应对?” 一番话说得很委婉。 极大维护了刘备的面子。 真相则是刘备脸皮薄,不擅长解决此类争端。 刘备自然能听出来。 却十分坦然,笑道:“孔明不必为我遮掩,备才微德薄,幸得军师才有今日,军师认为不必去,那便不去。” 秦操听后淡淡一笑。 轻轻放下茶杯,继续道: “玄德公不必去,但可以派手下出使,王对王,将对将。 不必谈出结果,拖时间即可。 等孙权自乱阵脚,自然会派人请玄德公去京口。 如此,方显郑重。” 刘备听得连连点头。 诸葛亮、徐庶也没意见。 “该派谁去?”刘备又问。 秦操、诸葛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笑意。 异口同声“在下”。 从某种角度来说,两人有着高度的默契。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在下善于雄辩,出使江东非我莫属。” 出使江东会发生什么? 舌战群儒! 和一群老大爷舌战,秦操原本是没兴趣的。 可总归有一“战”。 被人骂死这种死法,他还未尝试过。 毕竟有王朗这个例子。 秦操决定挑战一下。 诸葛亮闻言冷笑。 一边用手帕擦拭羽扇,笑吟吟回道: “非也,周瑜为子御所败,子御还喊出‘抢大小乔’口号,周瑜必对你怀恨在心,岂能以身犯险?” 闻言,秦操眼睛微微一眯。 不说他差点忘了。 他和周瑜还有“夺妻之恨”。 这下必须得去了! “此言差矣,”秦操轻轻摇头,“周公瑾真英雄也,岂不闻英雄惜英雄?孔明无需多言。” “防人之心不可无。” “孔明公务在身,不便出使。” “子御每日苦读……” 两人你来我往,寸步不让。 刘备由衷感叹:“军师、孔明真高风亮节之士。” 一旁的徐庶眉头微蹙。 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咳咳。” 刘备轻咳两声,“元直有何建议?” 徐庶捋了捋回道: “二位可一同出使,遇到困难也能有个照应。 不必担心江夏,有二将军、三将军和子龙将军,防备曹操不难。 在下虽不才,暂时处理江夏一郡政务,倒也足够。” 徐庶的话有理有据,还顺带解决两人后顾之忧。 刘备想得更多。 孔明沉稳,军师文武兼备。 就算遇到困难,军师也能带孔明杀出重围。 二者合一,无懈可击。 这个建议堪称完美! 当即开口打断两人,“就依元直所言,军师、孔明一同出使。” 秦操、诸葛亮停下争执。 “遵命。” 两人拱手领命。 而后几人就出使细节,一直聊到深夜。 翌日。 秦操赶到夏口。 又从夏口乘船前往柴桑。 船头。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长坂坡一战,子御险死还生,亮实不想子御再奔波……”诸葛亮望着滚滚江水欲言又止。 秦操按剑迎风而立,淡淡道: “让我再任性一次。” 嗯,就一次。 第68章 联姻?让他自己去 宽阔的江面。 一艘战船正在快速航行。 船首翻起雪白浪花。 秦操独立船头,一手扶着青釭剑,眺望两岸群山。 “军师,前方就是柴桑。” 掌舵的水兵大声提醒。 秦操定眼望去,视线中出现一座水寨轮,“靠过去。” 水兵连忙降帆降速。 战船缓缓靠岸。 “砰~” 一块跳板放下船。 守在岸上的江东兵,听到闷响纷纷抬头望过去。 白衣鹤氅的少年走上跳板。 他们都参加过江夏之战。 当日少年一人一骑,斩将、断旗扬长而去,带给他们的耻辱,是难以磨灭的。 立时有人怒目而视。 秦操恍若未见,扶剑下船。 然后是诸葛亮。 两人上岸后,被接引到水寨外。 柴桑远比夏口富饶,水寨规模也不是一个级别。 水寨墙上旌旗猎猎。 白衣银甲的周瑜,正站在墙头,居高临下望着秦操。 两人目光隔空交汇。 一个沉静如水,一个侵略如火。 “两位来得好快。” 这时,爽朗的笑声传来。 鲁肃从水寨中走出,一路拱手至向秦操、诸葛亮面前。 鲁肃笑吟吟看向秦操,“多日不见,先生风采更胜往昔。” “客气,”秦操笑了笑,“都是熟人,唤我子御即可。” 鲁肃顺势而为,“既如此,子御唤我子敬,这位就是孔明了。” “正应如此。”诸葛亮淡笑。 “子敬。” “孔明。” 三人互相以字相称,关系迅速融洽起来。 水寨外满是爽朗笑声。 笑罢,鲁肃做了个请的手势。 “当日分别时,子御说很快又会见面,果然如你所料。 一杯浊酒喜相逢。 今日鲁肃略备浊酒,为两位接风洗尘。” 没想到鲁肃还记得此事。 秦操点头,“请。” 片刻后。 江边小亭中。 一壶浊酒,几碟小菜。 四人围坐在案边。 为何是四人? 还有一个不请自到的大都督。 周瑜褪去铠甲,只穿一件白色常服,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儒雅。 秦操半倚栏杆,浅饮浊酒,一边欣赏江边风景。 诸葛亮迎风摇扇,低眉笑而不语。 三人默契保持沉默。 气氛有些沉闷。 鲁肃想要缓和气氛,瞥到秦操腰间佩剑,赞叹道: “好剑,可否一观?” 秦操解下青釭剑递过去。 鲁肃本来想找个话题,只是装装样子,结果接剑一看,顿时移不开目光。 无他,“青釭”二字太扎眼。 考虑到秦操性格,不可能带个假货四处招摇。 所以青釭剑真假无需质疑。 “听闻曹操有两柄配剑,一曰倚天,二曰青釭,莫非此剑是曹操所赠?” 鲁肃面上难掩惊诧之色。 正此时,一声轻笑插进来。 “非也,此剑非曹操所赠,应是你抢来的。 说来也怪,长坂坡一战,你七进七出,令曹操颜面尽失。曹操不仅不遮掩,反而大肆宣扬。 怪哉?怪哉!” 周瑜一手把玩酒樽,抬眉扫了眼青釭剑。 鲁肃恍然大悟。 近日得到曹军情报,的确有关于长坂坡的。 如此,青釭剑在秦操手中,也就不奇怪……才怪。 好像更吓人了。 从曹操手中夺青釭剑,这是杀到曹操身边了? “嘶~” 鲁肃暗暗心惊,直言不讳:“子御屡次斩将夺旗,吕布再世莫过于此啊。” 听到“夺旗”,周瑜满饮一杯浊酒。 浊酒入喉心作痛。 这是个美妙的误会。 秦操懒得解释,收回青釭剑放在身旁。 诸葛亮更不会解释。 双方正在谈判,自然是己方越强越有优势。 不过还是出言安慰周瑜: “子御常说,江夏一战赢得侥幸,亮深以为然。 大都督乃江东英杰,即便被阵中斩旗,重振旗鼓也不难。 其实是大都督体恤士卒,又知真正敌人是曹操,故而以大局为重,罢兵言和。” 说到这还很正常。 从客观角度出发,说中周瑜的心思。 周瑜听后苦闷稍稍缓解。 突然,诸葛亮语气一转,剖析江夏之战细节。 着重强调一千当五千战术。 末了,还责怪秦操,“子御喊出粗鄙口号,岂不让人误会你与曹操是同道中人,切忌不可再用。” 秦操神色淡淡,配合着点头。 这下险些让周瑜破防。 “啪~” 只听一声脆响。 酒樽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酒水混合碎片飞溅。 周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二位不必激我,我抗曹之心绝无动摇,军中将士亦是如此。 若三心二意,有如此樽!” 诸葛亮起身拱手致歉:“亮多有得罪,请大都督海涵。” “不必。”周瑜大度摆手。 相视一笑泯恩仇。 换上一个新酒樽,周瑜饮了一口平复心情,道出真相: “实不相瞒,主公多次致信,张昭、张纮等人降曹之心不死。 江东上下人心浮动。 更有甚者,建议投降前先与曹操联姻,以此换取信任。” 结姻? 秦操双眼微眯。 综合曹老板的年纪,以及曹老板的爱好。 最适合联姻的是……吴国太。 好吧,有点不现实。 这样做,无异于孙权认曹操当爹。 脸都不要了! 正胡思乱想着,周瑜忽然看过来,“你如何看待联姻?” 秦操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说是联姻,与和亲何异? 堂堂七尺男儿,危难时不思以身报国,妄图用女子换和平。 喜欢联姻? 谁说的,让他自己去。” 身旁鲁肃听后脸色古怪。 先不说张纮都快入土,就性别也不合适啊。 “好!” 周瑜拍案而起,大赞:“子御此言深得我心,当浮一大白。” 说完举起酒樽。 秦操笑了笑,举杯同饮。 接着亭中觥筹交错。 四人推杯换盏,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少顷。 周瑜两颊微醺,对诸葛亮耳语: “其实要联姻,不一定非要曹操之子,孔明以为如何?” “公瑾有何人选?”诸葛亮摇着羽扇轻笑一声。 周瑜反问:“你说呢?” 诸葛亮沉吟片刻,轻轻摇头,“亮不能自作主张,待明日见过吴侯,回去请示主公,再做打算不迟。” 周瑜深深看了眼诸葛亮。 似是想起什么,望向对面的少年。 少年凭栏远望,微风拂过,吹起额前龙须发。 “希望子御明日能打动主公。”周瑜珍之又重说道。 “小事一桩。” 秦操回眸一笑。 第69章 就你叫吴下阿蒙? 在柴桑休息一晚。 第二天清晨。 秦操、诸葛亮登船,由鲁肃陪同前往京口。 周瑜及众将士出寨相送。 临行前。 周瑜将秦操拉到一旁,屏退左右小声嘱咐: “主公其实有心抗曹,奈何张子布等人阻拦。 这些都是江东老臣。 伯符在时还能压制,主公威望仍是不足,子御务必小心。” “多谢提醒。”秦操拱手致谢。 说完扶剑昂首徐步上船。 江风猎猎,吹得鹤氅鼓动,飘飘乎若仙。 船只扬帆起航。 岸边众人目送船只远去。 周瑜嘴角浮现一抹淡笑,希望秦子御能领会深意。 船上。 诸葛亮用羽扇轻拍秦操,“汝二人有何难言之隐?” 秦操语气淡淡,“江东有老,亲之敬之。” “说得好。” 诸葛亮轻笑一声。 风吹过,笑声消散无踪。 …… 朝辞柴桑彩云间,千里京口一日还。 时近黄昏。 船只在京口靠岸。 鲁肃不敢耽搁,连夜带秦操、诸葛亮前往侯府。 经过请示。 孙权欣然同意接见两人。 去往大殿的路上,鲁肃提醒先是提醒诸葛亮:“待会见我家主公,切勿说夸大曹操实力。” 诸葛亮淡笑,“子敬放宽心。” 鲁肃松了口气,又看向秦操: “我知子御少年意气,待会见我家主公,还请稍微克制。” 秦操轻轻“嗯”了一声。 见此,鲁肃就当秦操答应了。 正说着话,已到大殿外。 殿外武士拦下秦操,态度不卑不亢,“上殿不可佩剑,请先生解剑。” 此乃守门武士职责。 这个态度很正常,秦操没那个闲心鸡蛋里挑骨头。 随即解下青釭剑递过去。 武士双手接过,抱在怀中。 “吴侯在殿内等候,请鲁大人和两位先生入内。” 说完让开位置放行。 “请。”鲁肃在前面引路。 秦操、诸葛亮并肩走进大殿。 孙权端坐台阶之上。 身后一左一右,守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武将。 看到几人进来,起身走下台阶。 面上带着热情笑意,“两位先生远道而来,未能远迎实乃憾事,快请坐。” 一边说着,拉着两人落座。 简单一番寒暄后。 孙权收起笑容,疑惑道:“为何不见刘使君?” 诸葛亮拱手回应:“我主忙于备战曹操,不便前来会面。 故派军师中郎将秦操,与在下一同拜访吴侯。” 闻言,孙权目光投向秦操。 第一眼,反应是太年轻。 多看一眼,又觉赏心悦目,心道真翩翩佳君子也! 鲁肃察言观色,连忙送上助攻: “近日柴桑收到战报,大都督托我面呈主公。” 孙权点头,“呈上来。” 身后的两名武将,其中一人走过去,接过战报转呈孙权。 殿内短暂安静下来。 唯有竹简翻动的轻响。 少顷。 轻响戛然而止。 “秦子御之名,江东人尽皆知。 以少胜多战败周瑜。 又在百万军中七进七出。 如此智勇双全之少年,可恨不是我江东儿郎啊。” 孙权毫不掩饰赞赏之意。 最后一声长叹,又满含惋惜。 秦操听后嘴角微微抽搐。 越传越离谱了。 曹操说的是几十万大军。 到了周瑜的战报里,又变成百万大军。 至于目的,秦操大致清楚。 前者是爱才,更不屑遮遮掩掩。 后者为了增加秦操分量,给孙权抗曹信心。 只能说二者真“无私”! “吹牛!” 突兀一声冷哼。 孙权身后络腮胡武将,按剑冷笑,“百万大军中七进七出,写这种战报,大都督真是疯了。 靠偷袭取胜的奸诈之徒,若正面交战,我吕蒙绝不输你。” “吕蒙住口。”孙权厉声呵斥。 吕蒙却不理睬,梗着头怒视秦操。 接着又指向另一名武将。 “传闻你不穿铠甲上阵,至今毫发无伤,伤疤才是武将证明,幼平,让他看看何为男人。” 该武将沉默着解下铠甲。 “撕拉”一声。 衣服被撕开,露出精壮上身。 密集的伤疤触目惊心。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阁下就是周泰吧,佩服。” 周泰面无表情,又沉默着穿回撕坏的衣服,穿上铠甲,站到孙权身后继续护卫工作。 “汝还有何话说?”吕蒙大声质问。 孙权没有再呵斥吕蒙。 饶有兴致望着秦操,期待他会作何反应。 鲁肃摇头苦笑。 作孽啊。 诸葛亮悠然扇着羽扇。 殿内气氛有些焦灼。 “你就是吴下阿蒙?” 秦操淡然的声音响起。 一句“吴下阿蒙”,彻底引爆吕蒙的暴脾气。 吕蒙瞳孔充血变红,咬牙道:“你可敢与某击剑?” “击败你何须用剑?” 秦操淡淡一笑,目光落在晃来晃去的物件上。 “孔明,借扇一用。” 诸葛亮二话不说递过去。 接过羽扇,走到大殿中央,秦操吐出两个字:“来吧。” 说话间羽扇轻摇。 微风拂起鹤氅,不像是来击剑的,更像道家之人论道。 “狂妄!” 吕蒙倍感屈辱,怒喝一声拔剑杀来。 剑锋瞬息而至。 秦操从容撤步避开一剑,顺势一步踏前逼近吕蒙。 右手张开,羽扇在掌心转了一圈,反手握住扇柄一磕。 一击精准命中尺神经。 即常说的麻筋。 “铛啷~” 长剑脱手掉在地上。 吕蒙捂着发麻脱力的手臂,盯着抵住脖子的羽扇。 秦操挑眉,“阿蒙,你死了。” 又一句“阿蒙”,听得吕蒙火冒三丈,却又不能发作。 对方堂堂正正击败他。 输了是他技不如人。 吕蒙额头青筋暴起,咬牙挤出三个字:“某服了。” “呵~” 秦操不以为意,收回羽扇回到座位。 等吕蒙也回来,孙权笑着道: “先生之能果真了得,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解惑。” “何事?”秦操问道。 孙权试探着询问:“先生应该知道曹军虚实,可否告知?” “此事孔明清楚。”秦操抬出诸葛亮。 一旁鲁肃疯狂使眼色。 诸葛亮回以微笑,解释道: “曹军有雄兵百万,更有虎豹骑所向披靡,兵势不可谓不强。” 鲁肃听后两眼发黑。 前有秦操不听劝告,一点不克制和吕蒙击剑。 后有诸葛亮出尔反尔,将曹军实力捧上天。 孙权再次询问:“依先生所言,曹军强盛至此,刘豫州又数次兵败,何来信心与曹操抗争?” 诸葛亮心知来到重点了。 成败在此一举。 第70章 吾虽年少,剑刃已锋 鲁肃也看了过来。 偷偷给诸葛亮使眼色。 希望他别再语出惊人,把自家主公吓到。 诸葛亮回以放心眼神。 随后羽扇轻摇,说道: “吴侯此言差矣,我主刘玄德虽败,可屡败屡战,不仅无损伤,反而得以扩充兵马。 如今江夏收降卒一万,本部步卒一万,水军五千,骑兵三千余,共计两万八千余人。 如此,多亏曹操成全。” 考虑到秦操大计,诸葛亮故意省略开垦兵团没说。 再者,开垦兵团主职种地。 说出来徒增笑耳。 另外,的确要感谢曹操。 降卒一万,三千战马,全都是从曹操那获得。 孙权听后面色微沉。 和鲁肃交换一下眼神,皆能看出对方眼中悸动。 只听过兵越打越少。 从未听闻兵越打越多的。 收回目光,孙权恢复笑容,重新望向诸葛亮,再问: “我江东有兵马十万余,各色战船上万,群臣尚且畏惧曹操,刘豫州些许兵马何来信心?” 话落,立即遭到反驳。 诸葛亮眉宇间自信洋溢,“曹操大军远道而来,本就疲惫不堪。 博望坡、新野两场大火,致使曹军士气低落。” 说到此处,情绪突然激昂,羽扇指向秦操,朗声道: “后长坂坡一战,子御力挫曹军一众将帅,杀敌胆寒。 况蔡瑁已被子御设计除去。 曹军水战劣势更大。 如此身心俱疲、劣势明显之师,我主与吴侯联手,曹操必败无疑。” 为了增加说服力。 诸葛亮再次隐瞒曹军攻襄阳,以战养战恢复士气一事。 孙权、鲁肃不明所以。 孙权顿时心情激荡。 起身背手来回踱步,慢慢消化信息。 在背对秦操、诸葛亮的角度,孙权用眼神示意鲁肃。 鲁肃不着痕迹轻轻点头。 君臣二人达成共识。 孙权转身抚须大笑,“先生一言,茅塞顿开,只是……” 顿了一下,笑容更甚:“我意已决,不可悔改,无奈江东老臣,降曹之言令我头疼。 二位若有退曹良策,定能堵住悠悠众口。” 说完满怀期待看向两人。 秦操剑眉微蹙,摸向腰间,才想起没带青釭剑。 于是保持沉默。 诸葛亮心领神会,抢着开口: “无他,唯死战尔。将士们皆欲死战,腐儒何故先降?” 接着一个急转,变得玩味。 “其实想堵住悠悠众口不难,只需献上一人。” 孙权好奇:“谁?” 鲁肃心里咯噔一下。 眯起眼睛,眉头皱起,微微昂起头轻摇。 孔明,别说啦! 诸葛亮仿佛没看见,继续道: “曹孟德修铜雀台一座。 欲揽二乔于东南兮。 小乔乃大都督爱妾,大都督真君子也,不可轻辱,不可弃之。 听闻张昭等人欲联姻,不如献上大乔,既能安抚张昭等人,又能换取一时安宁,争取备战时间。” 诸葛亮面色坦然。 好像真不知道大乔是谁。 不愧是诸葛孔明,演技出神入化。 秦操笑而不语。 下一刻。 “砰”的一声巨响。 孙权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堆放的竹简滚落。 “狂徒,安敢辱我!” 鲁肃急忙安抚:“主公息怒,孔明先生不知大乔身份。” 诸葛亮佯装诧异,“大乔有何特殊之处?” 鲁肃额头青筋直跳。 特不特别你不知道? 心知这是诸葛亮计策,只能配合着演下去,解释道: “大乔乃故主孙伯符遗孀也!” “啊?” 诸葛亮一惊,拱手赔罪,“原来是嫂夫人,多有得罪。” 然而,还没完。 诸葛亮继续猛攻,“嫂夫人不可辱,既如此,听闻令妹有沉鱼之姿,落雁之貌,不如答应联姻之请。” 孙权眼中浮现一丝寒意。 殿内气氛肃杀、凝重。 鲁肃又气又急,“孔明切勿胡言乱语,我主岂是卖妹求存之人!” 这句话算是给了孙权台阶。 孙权冷哼一声,“明日午时,在此召集江东英杰。 二位先回馆驿休息。 明日英杰汇聚,联姻与否,待二位到场,自有定论。” 说完大袖一挥送客。 秦操、诸葛亮走出大殿。 “子御,你怎么看?” “吾虽年少,剑刃已锋。” 秦操取回青釭剑,扶剑大笑而去。 洒脱的笑声传回殿内。 孙权不复怒容,眼中水一般淡然。 双方彼此心照不宣。 你帮我解决江东老臣,我陪你疯狂一把,和曹操决战。 至于和曹操联姻。 双方都没放在心上。 “好个少年英杰。” 孙权大手反复摩擦战报,眸中在烛火忽明忽暗。 似是想起什么,说道: “子敬,将秦操的详细情报,送至我房中。” “诺。” 鲁肃拱手应命。 …… 一夜无话。 在馆驿待到午时,鲁肃登门造访。 用马车接两人去侯府。 路上,鲁肃再三叮嘱: “今日江东英杰汇聚,请子御手下留情。” 秦操轻轻点头没说话。 这让鲁肃更加忐忑,于是求助诸葛亮:“还望孔明多上心。” 诸葛亮淡然一笑,“子御做事极有分寸,子敬勿虑也。” 有诸葛亮担保,鲁肃松了口气。 望向对面的少年。 少年半倚着栏杆,侧头望着繁华街景,黑白分明的眸子,浮现一抹浅浅的怅然之色。 曾经沧海难为水。 片刻后。 马车在侯府外停下。 秦操跳下马车,徐步走向大殿。 走到殿外再次被拦下。 “请先生解剑。”守殿武士提醒。 秦操眼睛一眯,“吴侯可在殿中?” 武士回答:“不在。” “殿中有何人?”秦操又问。 武士面带傲然之色,“殿中皆是我江东英杰。” 秦操嘴角微微上扬,“吴侯不在场,在场皆英杰。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莫非江东英杰汇聚,畏惧在下一人一剑?” 武士傲然之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错愕。 “请……让开。” 秦操淡漠的目光扫向武士。 一股寒意直冲武士骨髓,腿脚不听使唤让开位置。 “有劳。” 秦操语气淡淡,手扶青釭剑,与武士错身而过,一步迈进大殿。 鲁肃心知不妙,正欲上前阻止。 一柄羽扇拦在身前。 “子御自有分寸。” 诸葛亮给了他一个安心眼神。 接着跟在后面进殿。 鲁肃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第71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与此同时。 殿内江东群臣听到动静,纷纷将目光看向门口。 却见一少年徐步而来。 既不解剑,也不脱靴。 完美诠释何为剑履上殿。 当即有大臣厉声指责:“哪来的狂徒,好不知礼!” 一上来便定义为“狂徒”。 试图先声夺人,在礼教上压秦操一头。 秦操扶剑慢行,淡淡道: “《礼记·曲礼上》有言,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在下远道而来为客。 诸位为主,却闲坐于此,无一人相迎,合乎礼仪? 是故,诸位有何资格,让在下以礼待之?” 平静的语气在殿内回响。 落入江东群臣耳中,将他们的脸打得啪啪响。 刚说人家无礼,人家就用《礼记》反驳,有理有据。 反而他们成了无理之人。 气势顿时输一筹。 位于首席的张昭,坐而假寐,睁开一只眼,向旁边一人示意。 被示意的人起身离席。 拱手拦住秦操去路,故作不解道: “《论语·先进篇》有言,先进于礼乐者,野人也;后进于礼乐者,君子也。不知先生先进还是后进?” 这里的“野人”指平民,或粗俗的人。 “君子”则是卿大夫等贵族。 随着秦操名扬江东,他野人的身份也被扒出来。 而江东群臣家世显赫。 自然是“君子”。 君子对小人,身份天差地别。 “呵~” 一声轻蔑笑声响起。 “当吾未读《论语》? 后面还有一句‘如用之,吾从先进’。 彼辈沐猴而冠,断章取义先贤之言,当为儒家千古罪人! 有何资格在此狺狺狂吠!” 声音虽不大,却如山岳般沉重,压在群臣心头。 一边说着,秦操脚步不停。 走到对方面前。 “老贼,让开!” 轻飘飘一句话,落在对方耳中,脸色霎时一白。 “你……你……” “噗~” 对方仰天吐出一口血。 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同伴慌忙上前察看,发现只是晕过去,连忙把他扶下去。 殿内鸦雀无声。 江东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吐血之人惋惜。 虽不至于成为千古罪人。 可一个“断章取义先贤之言”骂名,肯定跑不掉了。 不少人心有戚戚。 一时不敢再上前阻拦。 气势再输一筹。 而秦操背影挺拔如松,步态轻盈迈过鲜血,继续向前。 和他谈论《论语》,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再往前便是首席。 张昭无法保持悠然姿态,睁开眼注视着秦操。 又给左右使眼色。 来之前张昭有过交代,两人也不废话,一左一右拦住去路。 一人拱手客气道:“身居高位者可上座,德高望重者可上座。” 另一人搭腔:“敢问先生,自认为以上二者占哪样?” 前者代表官职爵位,后者代表年龄资历。 很显然,秦操两者都不沾。 官职是刘备自创。 也没有爵位。 年龄更是未及冠。 “铮”的一声轻吟。 青釭剑缓缓出鞘寸许。 秦操脚步不停,淡淡道: “昔日孙伯符年不过二十,继承父亲遗志。 单枪匹马攻略江东。 何等英姿勃发。 在下虽不才,一人一剑,攻略诸位却不难,谁敢应战?”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上一位主公孙策年纪轻轻,便能打下江东基业。 谁敢再拿年龄说事? “二位可敢应战?” 秦操微微眯起眼睛,锐利如剑的目光注视两人。 两人眼睛仿佛被刺痛。 不敢与之对视。 秦操漫步走来,每迈出一步,两人便后退一步。 不知不觉退无可退。 脚后跟撞到台阶,失去平衡向后仰倒,摔在台阶上。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 尽显狼狈姿态。 秦操目不斜视,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迈过台阶。 很快与张昭面对面。 “你想应战?” 秦操俯视张昭,青釭剑再出鞘寸许。 剑身反射阳光,锐气逼人。 刺得张昭睁不开眼。 “老夫不与小儿计较。” 张昭冷哼一声,起身换了个位置。 见此,秦操收剑归鞘。 一脚踹开软垫,席地而坐。 这一幕落在张昭眼中,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猛吸几口气才平复心情。 少顷。 秦操扶剑环顾群臣,淡淡道: “孙伯符若在世,看到江东英杰无人应战,不知作何感想。” “英杰”二字刻意咬的很重。 江东群臣恼怒有之,羞愧有之,暗自垂泪者亦有之。 气势瞬间跌落谷底。 再无人敢阻秦操锋芒。 诸葛亮立于殿门前,望着高坐首席的秦操,满满都是欣慰。 鲁肃情绪复杂。 他看到的除了少年意气,还有兵法韬略。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秦操便是如此。 一步步瓦解江东群臣气势。 可敬,可畏。 正如秦操所言,若孙策在世,江东不止于此啊。 鲁肃叹了口气。 很快收拾好思绪,领着诸葛亮走进大殿。 依次向诸葛亮介绍: “上方那位是抚军中郎将张昭,张子布,这是虞翻,虞仲翔……” 和对待秦操不同,江东群臣纷纷和诸葛亮打招呼。 即便不说话,也会点头致意。 诸葛亮一路畅通无阻。 最后在鲁肃陪同下,来到秦操身边坐下。 鲁肃拱手赞叹:“子御雄辩,在下深感佩服。” “一般,”秦操摆摆手,“在下并不善雄辩,开始吧。” 话说完,诡异的冷场。 江东群臣绷着脸不说话。 谁敢和你辩论? 一个吐血昏迷,两个倒地颜面尽失。 连张昭都被逼的让座。 开始? 已经结束了好嘛! “咳咳~” 鲁肃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主公有令,今日畅所欲言。” 结果还是没人说话。 “孔明先生,你看这……”鲁肃无奈求助诸葛亮。 希望诸葛亮能劝劝秦操。 诸葛亮摇扇笑而不语。 鲁肃只能自己来,说道:“子御,还请务必克制。” “也罢,”秦操兴致缺缺,“孔明,接下来交给你了。” 本以为能被江东群臣骂死。 没想到如此不给力。 和上辈子亲妈上前,亲爹在后,轻则户口本只剩一页,重则族谱升天相比。 张昭等人也就幼儿园水平。 “亮却之不恭。” 诸葛亮也不推辞,擦拭羽扇环顾江东群臣。 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而秦操闲着无聊,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竹简,朝鲁肃示意。 鲁肃微微颔首。 今天他全权主持会议。 能公然摆在外面的,都不是重要东西,看了也没损失。 秦操翻开竹简看起来。 鲁肃又让人端来茶水。 这一举动,仿佛冲锋信号,江东群臣重振旗鼓。 第72章 舌战群儒,禽猪之交 江东群臣彼此交流眼神。 决定谁先上。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 和被秦操镇压不同,这一次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最终,群臣一起望向张昭。 众望所归,张昭当仁不让,一撩长摆淡然起身。 谁知身后多了块软垫。 脚踩上去一滑。 霎时重重跪了回去,方向好巧不巧,正对看书的某人。 “啧~” 虽未抬头,咂舌声清晰可辨。 诸葛亮眉间带笑,“子布先生德高望重,不必行此大礼。” 又联系到先前张昭倚老卖老。 张昭老脸迅速充血涨红。 胸口剧烈起伏几次,很快恢复冷静,讪笑一声: “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不比孔明先生年富力强,见笑了。” “岂敢岂敢。”诸葛亮谦虚回应。 谈笑间尴尬消弭无踪。 气氛还算融洽。 张昭余光扫了眼秦操,确认其专心看书,没有关注自己。 于是踢开软垫,成功站起来。 “唉~” 张昭叹了口气,开口道: “说到年纪,昭乃江东一垂垂老朽,心气不比当年。 不似孔明先生这般,隆中时常自比管仲乐毅,可见心志极高。 为何屈居于小辈之下?” 诸葛亮摇扇动作一顿。 本以为会将他和管仲、乐毅做比较,以此嘲讽他不自量力。 谁知上来就使离间计 诸葛亮不假思索回道:“答案显而易见,亮不如子御也。” 闻言,张昭老眼迸发光彩。 似是闻到血腥的鲨鱼,追着诸葛亮攀咬。 “这就奇怪了。” 张昭怪笑一声,故作疑惑,“管仲官拜上卿,年富力强时,齐桓公言听计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乐毅年富力强时,燕国拜上将军,赵国拜相,楚、韩、魏皆听之,合纵攻齐威震天下。 先生何故自甘堕落?” 张昭眼神示意群臣。 群臣争相附和。 对诸葛亮、秦……下意识忽略过去,言语毫不掩饰讥讽。 越说越激动。 言辞也渐渐不客气。 “咳~” 突然一声轻咳。 议论声戛然而止。 秦操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抬眉扫了眼下方,淡淡道: “在下口渴而已,诸位不必在意,继续。” 接着目光回到竹简上。 议论声继续。 不过声音十分克制。 营造出的质询氛围被破,张昭有些懊恼,质问诸葛亮: “孔明先生这是承认了?” 诸葛亮不为所动,淡定辩驳: “子布先生说到管仲,想必知道鲍管之交。 鲍叔牙自知不如管仲,甘愿退位让贤,成就一段佳话。 然,子御之才在鲍叔牙之上。 亮自比‘管仲’,退位让于‘鲍叔牙’,礼尚往来,礼也。 不失为一桩美谈。” 言尽如此,目光投向秦操。 秦操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议论声渐渐止住。 根据诸葛亮的说法,还必须夸他一句有古之先贤风范。 张昭脸色一阵变幻。 虽心怀不甘,却无从反驳,只能默默坐了回去。 下一刻。 仿佛接力似的。 一名大臣出列,拱手一礼: “二位投奔刘豫州以来,屡战屡败,退居江夏一隅之地。 如今曹操大军压境,江东六郡尚不能自保,江夏一郡更不必说,如今主动求上门来,胜算几何?” 群臣闻言无不侧目。 将那位也带上。 真英雄也! 鲁肃脸上浮现一丝忧色,望向身边的少年。 少年一手持竹简,一手持茶盏,面色风轻云淡。 任凭风浪起,我自怡然不动。 鲁肃为这等气度折服。 真相则是,秦操根本不屑置辩。 和男人“舌战”没意思。 又骂不死自己,何必浪费时间。 诸葛亮拱手回礼,“原来是陆绩,陆公纪,久仰。” 礼毕,目光微微一凝。 语气也不再客气。 “先生此言谬矣。 黄祖坐镇江夏,手下文武是黄射、张硕、刘虎之流。 尚且能抵抗江东六郡。 我主文有秦操、徐庶,武有关张赵,实力远胜黄祖。 对比江东与曹操实力。 亮是否能认为,江东对黄祖有几成胜算,我主对曹操便有几分胜算?” 好一个等价换算。 一番话令陆绩无言以对。 说不对吧,显得江东孱弱不堪。 说对吧,承认刘备强大。 诸葛亮乘胜追击,起身漫步走下台阶,朗声道: “江夏之战,子御大获全胜。 而后烧博望坡、战新野、长坂坡百万军中,夺曹操青釭剑。 此非败,乃战略转移也。 再者,是吴侯请我主前来,而非我主求上门,请诸公谨记。” 煌煌之音绕梁不绝。 说话之时,凌厉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一些人心虚地低下头。 也有人怒目圆睁。 陆绩面露尴尬之色,拱手退了回去。 “噗~” 紧接着一声嗤笑。 江东群臣望向声源处。 一名中年文士冷笑,“以上所言皆强词夺理,先生饱学之士,说这种话岂不惹人耻笑?” “哦?” 诸葛亮好奇,“薛先生何故耻笑?” 薛先生即薛综。 薛综转身面向群臣,绘声绘色讲述: “江夏一战暂且不提。 博望坡、新野一战,曹军损失不过三万余人,无关痛痒。 至于长坂坡,在下略有耳闻。 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须知曹营帅才不知凡几,百万大军杀来,秦子御能杀几人? 鼓吹这般战绩,徒增笑耳。 若先生自信来源于此,不如趁早投降曹操。” 说完配合着发出笑声。 受到薛综感染,江东群臣暗暗偷笑。 然后越来越放肆。 鲁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薛敬文!” 不出所料,一声怒喝。 可声音和想象的不一样。 怒喝竟来自诸葛亮! 诸葛亮目光锐利,不客气地指着薛综,“汝所说帅才,是张辽、乐进、张合之流否?” 等等。 好像哪里不对。 江东群臣回过味来。 不应该骂薛综降曹可耻么? “是又如何?”薛综反问。 诸葛亮冷冷一笑,“汝口中的帅才,结八门金锁阵擒‘匹夫’。 九人战一人,被子御六进六出杀得大败。 帅才之运筹帷幄何如? 匹夫之勇又何如?” “啊~这……” 闻言,薛综脸色一沉。 情报里没写这一段。 不知道如何应对,薛综向张昭投去目光。 张昭不着痕迹摇头。 薛综退下,很快一人补上。 江东群臣前仆后继,陆续与诸葛亮舌战。 一一败下阵来。 随着时间流逝,诸葛亮越辩越勇。 张昭老脸皱纹挤成一团。 暗道江东英杰不争气。 先被秦操三挫气势,又被诸葛亮一一驳斥。 为今之计,唯有暂避锋芒。 张昭立马望向鲁肃。 鲁肃反应更快,抬头望天,似乎在数有几根横梁。 见此,张昭咬牙开口: “先生稍安勿躁,我辈儒家子弟当沉心静气,今日双方互有胜负,暂且休息,明日再议……” 话还未说完,一卷竹简横在面前。 “说到儒家,有六艺。 诸位自诩儒家子弟,不如切磋一下。” 平淡的声线传来。 说不过就跑? 人长得丑,想得挺美。 第73章 时代变了,还在玩传统射术? 张昭瞳孔猛地一缩。 望着近在咫尺的白玉般面容。 这厮终于忍不住了。 要对江东群英动手了! “阁下欺我江东无人乎?”张昭阴着脸发声。 “哦?” 秦操挑眉,“不是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引爆江东群臣情绪。 不等他们出声,秦操淡淡道: “诸位自诩儒家弟子,张口君子,闭口饱学之士。 孔夫子仗剑周游列国。 凭的不是嘴上功夫,而是真才实学。 那么……” 说到这语气一顿,清澈平和的目光掠过江东群臣。 “礼、乐、射、御、书、数,此君子六艺,不识六艺、只知治经典者,也敢称儒学大家? 呵~不知所谓。” 满含不屑的轻笑在殿内回响。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 一个中年男子怒极,狠狠一拍拍木地板,大喝: “小儿辈太狂妄,老夫年轻时也遍习六艺,愿意你一决雌雄!” 说话间,快步冲向秦操。 群臣见之大惊失色。 和秦操一决雌雄,不要命了吗? 一帮人拉住中年男子。 “严先生冷静。” “曼才切勿冲动……”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鲁肃急忙打圆场,将躁动的情绪安抚下来。 接着又问:“子御想比哪一项?” “众所周知,诸位不知礼,礼就不必比了。 乐和书,孔明碾压尔等。 至于数,以在下观之,在座各位的水平与稚童无异。” 秦操用极其平淡口吻,一一排除选项。 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仿佛在陈述事实。 江东群臣怒气蹭蹭上涨。 正面打不过他们人,毕竟秦子御是能七进七出的狠人。 如今君子六艺都被鄙视。 士可忍孰不可忍! 张昭冷着脸说道:“先生有此雅兴,我等自当奉陪,不知先生射术如何?” 秦操撇嘴,“未曾学射。” 为了方便送死,秦操都是冲锋在前,从不暗箭伤人。 儒家的“射”不是战场射箭,有严格的规范礼节。 “果真?”张昭不信。 诸葛亮点头,“子御从未标榜是儒学大家,因此未学射。” 言语软中带硬,明里暗里又嘲讽江东群臣一波。 张昭老脸皱纹抽动几下。 随即询问群臣,“秦先生不善射术,何人敢出战?” 话说完,又是长久沉寂。 或是觉得有诈,或是觉得胜之不武,一时竟无人应战。 当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胡须花白的老将进殿,声音洪亮如钟: “主公命我来前来,询问各位谈话进度,可有结果了?” 声未落,人已至台阶下。 鲁肃独木难支,看到老将似是看到救星,连忙道: “老将军来的正好,子御先生提议比试射术,根据比试结果,决定降曹还是抗曹。” 经过深思熟虑,鲁肃给比试内容加了点料。 张昭等人虽不满,倒也没反驳。 不认为己方会输。 秦操、诸葛亮也没意见。 双方默契保持沉默。 老将,也就是黄盖,听后大喜过望,催促道:“愣着作甚?比啊。” 张昭笑了笑,“秦先生不会射术。” 不会射术,岂不是输定了。 黄盖是坚定的抗曹派。 当即大手一挥,“这场比试不公平,不比也罢。” 张昭恨得牙痒痒。 心道你到底站那边,老帮着外人说话。 再说了,之前秦操拔剑,欺负他们这些老人,为何无人发声? “多谢老将军好意。” 秦操道了声谢,微微一笑: “在下不善射,却善被射。 抗曹之事势在必行,彼辈酸儒之乎者也,不胜其烦。 在下有个提议。 由老将军射箭,比试双方站在箭靶旁,谁先动便是输了。 如此,谁敢一试?” 一边说着,秦操丢下竹简,扶剑起身俯瞰群臣。 突兀一阵强风吹进大殿。 白衣鹤氅猎猎作响,少年嘴角的一丝弧度,动人心魄。 时代变了,谁还玩传统射术。 真男人就该被射! “嘶~” 殿内响起一片抽气声。 黄盖连连摆手,“不可,此举太过危险,怎能……” 秦操打断他,说道:“在下相信老将军箭术,即便身死,也是死在抗曹路上,又何惧哉?” 黄盖嘴巴张了张,一时语塞。 紧接着双目焕发光彩,郑重抱拳一礼,“先生真义士也。” 行完礼,转身指着同僚们大喝: “诸公皆江东老臣,莫要丢了二位先主颜面,若不敢应战,黄盖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昭等人脸色很不好。 如今退无可退,再不应战,脸就真的丢光了。 那么问题来了。 谁敢出战? 刀枪无眼,箭矢更无言。 江东对箭矢有阴影,不少英杰就是被暗箭射死。 “咳咳~” 张昭轻咳一声,“老夫年事已高,不如仲翔兄……” “仲翔”是虞翻的字。 虞翻想也不想拒绝,“在下眼神不好,公纪可当此重任。” 陆绩眼睛一眯,“母亲尚在,不敢以身犯险。” 一群人推来推去。 最终又推回张昭身上。 张昭脸上笑容不减,心里早已经骂开。 唯有沉默以对。 黄盖看不下去,喝道:“尔等这般丑态,他日有何颜面,于地下面见二位先主,谁敢应战?” 黄盖咬牙又问了一次。 可惜,仍无人回应。 “好!好!好!” 黄盖眼眶微微一红,“嘶啦”一声速撕开衣服。 “汝等不敢,那老夫来,不能维护先主颜面,盖不敢苟活。 弓箭手何在,随我来。” 说干就干,黄盖往殿外走去。 护卫大殿的武士一怔,不敢迟疑追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鲁肃火气也上来了。 “你们……你们实在不像话。” 憋了半天,憋出这样一句,鲁肃起身去追黄盖。 “呵。” 秦操轻笑一声,扶剑出门去。 诸葛亮如影随形。 少顷。 殿内针落可闻。 一个头戴高冠的文士出声: “吾等畏缩不前,让外人小觑实属不该,我知道有一人,或许能与秦子御一较长短。” “谁?”张昭急忙追问。 文士说出一人,“陆逊,陆伯言。”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以陆逊的能力和年纪,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张昭立马派人去请陆逊。 第74章 辕门射己,秒杀 片刻后。 侯府校场人头攒动。 秦操等人还没到场。 文武大臣先一步得到消息。 听说文斗改武斗,陆续赶过来看热闹。 至于消息从何而来。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鲁”姓文官表示隔墙有耳。 众人互相交流一番。 才发现这场武斗不一般。 俨然要拼命的架势。 校场气氛顿时焦灼起来。 “主公到!” 护卫武士高声唱和。 “参见主公。”文武群臣纷纷躬身行礼。 不等他们直起身。 再次传来高呼:“国太到。” 视线中,一位老妇人在众多仆从、丫鬟簇拥下走来。 “见过国太。” 文武群臣再次行礼。 吴国太微微颔首,走到孙权上首位置坐下。 孙权试探着询问:“母亲为何来此?” 吴国太瞪了他一眼,“伯符将家业托付与你,你连妹妹都保不住,老身再不出面,岂不惹人耻笑?” “让母亲费心了。” 孙权尴尬陪笑。 然后悄悄回头扫视群臣,想看看是谁泄的密。 众人眼观鼻,口观心。 一副神游天外姿态。 孙权只能压下心中不满,应付吴国太接下来的责问。 又是一刻钟过去。 “老将军请留步。” “不必拦我,今日死则死矣,老夫舍命陪秦子御。” 两道身影吵吵闹闹而来。 看到校场聚满了人,黄盖脚步顿住,再看校场高台。 孙权和吴国太正看着他。 黄盖立时走过去,抱拳道:“请国太主持公道。” 随即竹筒倒豆子般,将大殿上见闻告诉吴国太。 说至最后,声泪俱下。 “老夫先追随破虏将军南征北战,又追随讨逆将军征讨江东,今日竟被一小辈镇压,何其悲哉。 先主啊——” 悲呼声触动众人心弦。 在场的以武将居多。 大部分历经孙坚、孙策两代,与黄盖感同身受。 “末将愿战秦操!” “吾虽年迈,胆气尚存,愿与秦子御比箭术。” “……” 霎时群情激奋。 “呼啦”一片铠甲碰撞声,校场上一群老将跪地请战。 未出列武将,皆是孙权继位后招揽,心中虽有火气,可没有孙权指示,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两拨人一站一跪,泾渭分明。 此景此景,令吴国太想到丈夫和大儿子,捏着手帕垂泪。 孙权脸色阴晴不定。 下方,鲁肃察觉到异样,即刻拱手出列,说道: “禀主公,大殿议事时,双方已达成协议,以比试定输赢,秦操胜则抗曹,败则从长计议。” 孙权闻言脸色好很多。 于是借坡下驴,“以武定输赢颇为草率,不过事急从权。” 昨夜翻阅秦操详细资料,才发现此子谋定而后动。 既然以命相搏,定有十足把握。 孙权选择相信秦操。 而吴国太作出补充,“君主一言九鼎,此番决出胜负,降曹、抗曹定下,不可再做更改。” “遵命。” 新老臣子齐声领命。 黄盖等老臣松了口气,聚在一起商量谁出战秦操。 十几个老头争得面红耳赤。 就差打起来。 时间逐渐流逝。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 吴国太定眼看过去,一眼被一袭竹纹白衣的少年吸引。 “此子是秦子御?”吴国太询问鲁肃。 鲁肃笑着回复:“正是,秦子御年不过十六,家中无长辈,因此未及冠自取字,以此自勉。” 吴国太轻轻点头。 再看对面少年果然未加冠,长发只是简单束起。 秦操、诸葛亮并肩走来。 “见过吴侯、老夫人。” 两人依次行完礼,默默退至一旁等人。 很快,等的人来了。 张昭等人紧赶慢赶,终于追了过来。 经过其他大臣提醒,也知道了孙权、吴国太的决定。 心知无力回天,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张昭看向秦操,傲然道:“老夫不能以大欺小,请一位小辈与你比斗,让你知晓,我江东少年英杰,不比你秦子御差。” 提到这位小辈,张昭精神振奋。 其他人同样难掩欣喜。 秦操目光如水,手搭剑柄,淡淡回了两个字:“请便。” 谁来都一样。 今日少说要死一个。 若能射死他,他会感谢张昭全家。 殊不知在有心人眼中,这就是少年老成,处变不惊。 不知等了多久。 日渐西斜。 一位青衫少年匆匆赶来。 “陆逊拜见主公、国太。” 陆逊擦擦额头上的汗,两颊因跑动热得微醺。 “准备好了?”孙权问道。 陆逊咬牙,“愿意一试。” “真乃我江东少年英杰。”孙权毫不吝啬赞叹。 秦操看了眼陆逊。 身形瘦削,面白无须,气质更像邻家小弟。 很难想象,这位日后能火烧夷陵,彻底葬送蜀国国运。 不多时。 比试开始。 箭靶设在辕门内。 黄盖主动请缨射箭,其他老将也不甘示弱。 “两位认为谁合适?” 孙权将问题推给当事人。 陆逊毕竟才十五岁,表面淡定,实则心中慌乱。 又不想输了气势,硬着头皮礼让,“请秦先生决定。” 秦操淡淡一笑,“就阿蒙吧。” “欺人太……” “阿蒙”险些当场发飙。 “甚”字还未出口,似是想起什么,语气一转,“某箭术一般,请先生多加小心。” 言语中满是关怀之意。 “没关系,”秦操屈起食指轻敲太阳穴,“朝这里射。” “一定。”吕蒙咬牙。 说完站到射箭位置。 陆逊顿感后背凉嗖嗖的。 好像哪里不对。 带着几分不降的预感,陆逊走到箭靶旁边站定。 秦操扶剑漫步而来。 瞥了眼箭靶,说道:“如此大的箭靶,不知者还以为在下贪生怕死,来人,换最小的。” 陆逊嫩脸微微一白。 面对士卒探寻的目光,把心一横狠狠点头。 士卒把箭靶撤下去。 新靶子直径不足一尺。 秦操看了眼身后,又道:“距离如此之近,不知者还以为江东少年英杰怕死,放到辕门外。” 辕门距射箭处足有百步。 换算一下,大约一百一十米。 陆逊小心肝噗通乱跳。 他不怕死,不代表他想送死。 正准备拒绝,一道清冷目光扫过来。 陆逊鬼使神差回了句“好”。 说完绝望地闭上眼睛。 不久。 箭靶移到辕门外。 看到这一幕,鲁肃面露忧色。 陆逊出身吴郡陆氏,陆氏乃江东大族。 真要出事问题就大了 诸葛亮却是风轻云淡安慰他: “前有吕布辕门射戟,今有吴下阿蒙辕门射靶,子御有分寸,子敬勿虑也。” 有分寸? 鲁肃一听更忧虑了。 这哪是辕门射戟,分明是辕门射己吧。 与此同时。 校场上寂然无声。 江东文武屏气凝神,死死盯着即将射箭的吕蒙。 是战是降,只看这一箭。 吕蒙弯弓搭箭,瞄准箭靶时,刻意偏了一些。 “嗖~” 箭矢离弦而出。 弓弦崩如霹雳炸响。 陆逊手心冒汗,听到声音意识一片空白。 恐惧瞬间占据上风。 脚不受控制后退半步。 而在秦操的视角,能清晰感觉箭正向他射来。 突然强风横吹过来。 箭矢改变方向,射向陆逊。 “唉~” 只听一声长叹。 陆逊缓缓睁开眼睛。 箭头距离眉心不足一寸,都能感受到一丝凉气。 却被一只手稳稳握住。 “你输了。” 秦操丢掉箭矢,往校场走去。 留给陆逊一个洒脱背影。 第75章 陆逊:大丈夫当如是也! 背影渐行渐远。 陆逊白皙的脸迅速充血。 想到自己绝望闭眼,只听弓弦声便后退,顿感羞愧难当。 再看地上的箭矢。 目光有一瞬的恍惚。 竟有徒手接箭,挽救对手之少年。 咬了咬牙,陆逊向身影追去。 不多时。 两人回到高台下。 士卒一脸激动正在汇报结果: “吕将军百步穿杨,一箭险些射中靶心,不知为何偏了一些,箭矢射向秦先生。 忽横风吹来,箭矢飞向陆逊。 陆逊后撤半步。 即将被射中时,秦先生陡然出手,稳稳接住箭矢。” 激昂的声音在校场回荡。 经过绘声绘色讲述,众人能想象到当时有多凶险。 如此,胜负已定。 大部分人为之欣喜。 孙权露出一丝笑意,赞叹:“危难时拯救对手,可谓英雄惜英雄,秦子御真君子也。” 黄盖等老将纷纷附和。 纵使一些人心有不满,也不会傻到这时候唱反调。 孙权压了压手。 嘈杂的声音渐渐止住。 校场恢复安静。 孙权继续道:“此次比试,秦操获胜,诸位可有意见?” 话说完,没有人回应。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孙权目光投向秦操,沉声道: “江东诸公一心抗曹,愿与曹操决一死战,即刻起,组建抗曹联军,有劳先生多费心。” “自当尽心。”秦操拱手致意。 然而,不和谐声音出现。 “联军有两个声音乃是大忌,不知谁为主?谁为次?”张昭一脸和善的笑容。 一副真心为联军着想姿态。 谁主谁次,关乎双方颜面。 “休要胡言,”孙权摆摆手,“大敌当前,岂能为主次伤和气。” 有孙权出面,一场风波消弭。 抗曹派兴致高昂。 畅想联军通力合作,大败曹军的美好场景。 秦操嘴角挂着淡笑。 正好诸葛亮也看过来。 目光一触即分。 或许事情还没有结束,可二人都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 孙权主动和秦操聊天。 从江夏之战谈到烧博望坡、长坂坡等战役,又从战役谈到兵法。 秦操也没多想,一一作答。 毕竟决战即将打响,打探合作方主帅的虚实很正常。 殊不知有两人,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诸葛亮轻摇羽扇,嘴角疯狂上扬。 很快,孙权结束问话。 正准备设宴款待秦操、诸葛亮。 “嗯哼~” 吴国太清了清嗓子。 “母亲有何事?”孙权叹了口气。 吴国太没理他,目光落在秦操身上,语出惊人: “小先生可有婚配?” 秦操坦然,“没有。” 吴国太笑容更加灿烂,“先生已到了婚配年纪,以先生之才能,汝主刘玄德,何不为你觅良姻?” 简单地说,你咋还不成婚。 以年长者的姿态,问小辈这种问题合乎情理。 不过张昭等人却上了心。 国太有些不对劲。 秦操面色自若,淡淡道: “霍骠骑曾言,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在下虽不才,自跟随玄德公,便立下匡扶汉室之志。 汉室未兴,何以为家?” 没有铿锵、没有豪迈,唯有水一般的沉寂。 话落,一名老臣阴阳怪气: “岂不知《周易》有言,水满自溢,月盈则亏。 霍骠骑何等少年英雄,十七封冠军,十九岁封骠骑,二十一封狼居胥,可叹二十四卒。 弟大司马国之柱石,死曰薨。 先生自比霍骠骑,老朽为之叹服。” 青史留名者,地位不同,对“死”的称呼亦不同。 士大夫死曰卒。 诸侯王死曰薨。 霍去病英年早逝,权势、威望比不上弟弟霍光。 不难看出,这是嘲讽秦操。 小心步霍去病后尘。 秦操眸中闪过一抹寒意,迈步走向说话之人。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英年早逝又何惧哉? 大丈夫即食君禄,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幸也。” 一边说着,靠近说话之人,以俯瞰姿态冷声道: “在下宁英年成就功业,死后亦能留下美名;也不愿似彼辈苍髯老贼尸位素餐,碌碌无为而死!” 老臣脸色一白,后撤半步。 “汝有何傲人功绩?” 老臣脸色由白转红,再退半步。 “汝对江东有何贡献?” 老臣一退再退。 “铮”的一声剑吟。 青釭剑出鞘寸许,剑身反射青金光彩。 “纵此刻身死,史书亦会记载,长坂坡一战,夫秦操,百万军中来去自如,夺青釭剑乃还。 而你……可有只言片语?” 老臣哆哆嗦嗦指着秦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 秦操嘴角一掀,“看来没有。” 这四个字狠狠击中老臣心灵。 “我……呃~” 老臣捂着胸口闷哼一声,两眼一闭直挺挺向后倒去。 一众同僚急忙扶住。 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压太阳穴。 好险才把命保住,然后被几个士兵抬下去抢救。 现场鸦雀无声。 秦操站回原位,淡定收起青釭剑,身影挺直如松。 身后陆逊脸色涨红。 盯着前方一袭白衣的身影,眼中仿佛有光。 同样是少年。 自己背负复兴家族重任。 不然也不会跑来“送死”。 而对方却宁折不弯,能镇压一切不平的声音。 大丈夫当如是也! 一颗种子悄然在心中种下。 旁边的诸葛亮低声道:“阁下能力不下子御,大敌当前,正是建功立业之际,时不我待啊。”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 陆逊当即请战:“主公,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愿为江东而战,请主公准许。” 孙权闻言心情愉悦。 臣子被当场骂晕过去,他身为主公脸上也无光。 正好陆逊主动请缨。 这样看来,江东也是有可造之材的。 “允你出战,暂且在周瑜帐下听令。”孙权欣然答应。 陆逊抱拳致谢,“谢主公。” 至此,比试完美收官。 群臣各自散去。 秦操、诸葛亮提出告辞,赶往柴桑与周瑜汇合。 孙权搀扶着吴国太回房。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便是这般少年啊。”吴国太难掩赞许之色。 孙权表面笑着应承。 心里却在想张昭的话。 联军肯定要分出主次,江东绝不能屈居刘备之下。 送走吴国太后。 孙权书信一封,加急送往柴桑。 第76章 诸葛琴魔,对决美周郎 来时顺流而下。 恍惚间轻舟已过万重山。 回程则是逆流而上。 加上风向不佳,船帆无法完全张开。 花了两天时间。 秦操、诸葛亮回到柴桑水寨。 鲁肃全程陪同,负责传达“组织孙刘联军”命令。 三人径直前往周瑜住处。 远远的传来琴声。 琴声时断时续,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倏忽间转向轻快,如高山之上溪水潺潺流过。 秦操眉头一挑。 曲子很熟,正是高山流水。 弹奏者身份呼之欲出。 伸手拨开竹帘。 只见周瑜跪坐于席上,双手拨弄琴弦,沉醉不知客来。 诸葛亮微闭双眼,侧耳倾听,面露赞许之色。 见此,秦操小声询问:“子敬可知哪里有琴?” 鲁肃一听秒懂。 道了声“稍等”匆匆离去。 片刻后。 鲁肃去而复返,递给秦操一把古琴。 秦操顺手递给诸葛亮,“曲高和寡,孔明可与公瑾合奏。” “如此,亮却之不恭。” 诸葛亮笑着坐下,将古琴横放膝上开始弹奏。 两股琴音彼此交融。 起初还很和谐,弹着弹着突然出现杂音,二者格格不入。 时间在弹琴中流逝。 秦操倚着柱子坐下,捡起诸葛亮羽扇轻摇。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扇了几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秦操嘴角一抽,放下羽扇看向鲁肃:“子敬有没有听到?” “听到什么?”鲁肃一头雾水。 秦操反问:“真听不到?” 这下鲁肃更疑惑了。 竖起耳朵仔细听,除了琴声什么也没听到。 可看到秦操认真表情,鲁肃顿时有些忐忑,看了眼屏风。 确认藏不住刀斧手。 “还请子御解惑。”鲁肃直接询问。 “心声。” 秦操微微一笑,“以我听之,公瑾咄咄逼人,孔明不逞多让,势必要分个高低,分出主次。” 鲁肃闻言老脸一红。 以他的才智,早就看出周瑜目的。 早不弹晚不弹,偏偏选在客人来的时候弹,弹的还是“高山流水”,一较高下之心路人皆知。 现在被当面捅破。 “是吗?”鲁肃讪笑,“在下不通音律,听不出心声。” 说完自己都觉得假。 抬头望天以掩饰尴尬。 约一刻钟后。 琴声渐渐平息。 周瑜、诸葛亮满头大汗,深吸口气稳住呼吸。 “孔明琴技高超,佩服。” “不敢当,曲有误,周郎顾,有劳大都督指点不足。” 两人隔空对视,眼中仿佛火焰燃起。 相视良久,不约而同大笑。 诸葛亮提议:“平局如何?” 周瑜欣然点头。 接着命人撤去古琴,摆酒为秦操、诸葛亮接风洗尘。 周瑜举起酒樽示意,说道: “几日前子敬请客,二位又走的匆忙,周瑜未尽地主之谊,今日略备薄酒以待二位,请。” 说着仰头满饮一杯。 言外之意,二位来者是客。 主从关系分得很清楚。 秦操笑笑不说话,端着酒樽专心品味美酒。 酒过三巡。 几人都有了些醉意。 气氛逐渐焦灼。 周瑜微眯双眼,问道:“二位此次回来,想必有所收获。” “没错,”鲁肃抢着回答,“主公有令,组建联军抗曹。” 而后将经过娓娓道来。 鲁肃时常出使,口才不俗,三言两语便能完美再现。 “砰”一声轻响。 “好!” 周瑜轻轻一拍酒案,笑道: “能说服江东老臣,子御、孔明功不可没,当满饮一樽。” 几人又喝了一轮。 情绪酝酿得差不多,周瑜不动声色望向秦操,“张昭曾言分主次,子御有何见解?” 此刻,图穷匕见。 秦操放下酒樽,淡淡道:“《孙子兵法》作战篇,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诸葛亮听后欣慰不已。 他亲眼见证,秦操从不知兵,到兵法信手拈来。 天赋、勤奋缺一不可。 不枉他日夜操劳,给予秦操充足的读书时间。 这句话意思是说,深谙军事的将帅,掌握军民生杀大权,主宰国家安危。 而主宰自然只有一个。 周瑜眼中浮现一丝精芒,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秦操。 只懂冲锋陷阵的万人敌,和熟读兵法的“万人敌”,意义完全不同。 后者威胁显然更大。 一念至此,周瑜笑容有些僵硬,“英雄所见略同。” 说着再饮一杯酒。 压下心中悸动,继续说道: “柴桑当前屯兵十万,艨艟、斗舰等战船五千余只,江夏战力几何?” “纸面战力不如江东。”秦操坦然承认。 没什么好隐瞒的。 拼兵力肯定拼不过江东。 周瑜心道果然如此,趁势追击:“既如此,瑜也不为难子御,主力由我江东承担,子御支援即可。” 秦操点头,“可以。” 这倒是出乎周瑜预料。 本以为秦操心高气傲,会和他争夺主力位置。 莫非有诈? 周瑜瞬间提高警惕,又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同样点头,“大都督的建议甚好,亮没有意见。”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周瑜冷笑一声,说出要求: “江东兵马为主力,联军理应由我调配,希望两位能配合,是否有问题?” 秦操再次点头。 不过说出的却是“有意见”。 “此举不妥。”诸葛亮附和。 两人一唱一和,反对周瑜调配联军的要求。 “有何不妥?”周瑜咬牙。 诸葛亮用羽扇一指秦操,“子御擅长以少胜多,江夏之战便是铁证,兵马多少无法衡量能力。” “诸葛孔明!” 说到“江夏之战”,周瑜拍案而起,对诸葛亮怒目而视。 不谈江夏之战,咱们还能好好聊。 诸葛亮悠然与之对视。 “冷静,冷静,”鲁肃急忙站出来调和,“孔明之言不无道理,公瑾说得也不错,有话好好说。” 突然瞥到悠闲喝酒的秦操,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于是投去求助目光。 “不必。” 秦操轻轻摇头,“没必要商量了,你我各凭本事。” 鲁肃一听人都麻了。 怎么还有火上浇油的! “子御,联军不可拆散……” 正准备劝阻,话说到一半被一阵笑声打断。 “正合我意。” 周瑜朗声大笑,“那就各凭本事。” 秦操回以微笑。 第77章 约定,二十万支箭 两人的默契超乎寻常。 鲁肃看看周瑜,再看看秦操。 察觉出一丝异状。 不像是要解散联军。 既然不解散联军,鲁肃也不想再掺和其他事。 无他,心累! 于是保持沉默,静看事态发展。 秦操先声夺人,“大都督想怎么比?在下乐意奉陪。” 周瑜不假思索回答:“比箭。” 秦操挑眉,“你确定?” 箭与剑同音。 比剑他立于不败之地,正经比箭或许有点麻烦。 然而,两者都不是。 周瑜有自知之明,说道: “中郎将剑术无双,我自愧不如,比射术拼胆量,我亦不如。 况且你我皆为将帅,以死相搏不成体统,不如比拼后勤。 后勤以造箭最为关键。 二十万支箭如何?” 言尽于此,意思很明显。 周瑜要和秦操比造箭。 谁先造出十万支箭, 一支完整的箭分为箭簇、箭杆和箭羽。 其中箭簇最为特殊。 为了保持飞行稳定,箭簇会嵌入箭杆,嵌入部分相当长。 露出的尖锐部分,不足整体十分之一。 需要消耗不少金属,换句话说就是耗钱。 箭杆需手工制作,耗时耗力。 箭羽倒是简单一点。 综上述说,造箭速度快慢,能衡量军队的后勤好坏。 周瑜有江东六郡支撑。 秦操只有江夏一郡。 说实话,明摆着欺负人。 鲁肃看不下去,“大都督,这个比试不公平,不能……” 话没说完,再次被打断。 “公平?” 周瑜好像看傻子一样。 “这世道何来公平可言? 曹操挥师南下。 敌有百万大军,我方联军不过十余万,何来公平? 敌十三州占其九,我方合起来不过七郡之地,何来公平? 公平? 可笑!” 一声声质问,语气逐层加重。 最后一声轻笑满含不屑。 秦操面色平静,“大都督言之有理,在下深以为然。” 鲁肃这才反应过来。 不知何时,周瑜和秦操从互相称字,变成互称职务。 称呼的变化,即心态的变化。 此刻他们不再是朋友,而是两军统帅在谈判。 这时,周瑜霍然起身。 快步走到秦操面前,一字一句道:“可!敢!应战?” 一边说着,伸出右手。 望着周瑜高举的手掌,秦操没有迟疑,起身伸出手。 “啪~” 只听一声脆响。 两掌相交,誓约成立。 此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愿与都督比一场,比这天下大势何去何从。” 清冷的声音在帐内回响。 回应它的是坚定的“一言为定!” “酒不醉人人自醉,感谢都督设宴款待,告辞。” 丢下一句话,秦操扶剑离去。 诸葛亮拱手道别,全程无言,默默跟上秦操步伐。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渐渐模糊。 直至消失于视线中。 周瑜手顿在半空,对方的余温尚在。 似是想起什么,哑然失笑。 鲁肃不解,“公瑾何故发笑?” 周瑜摇了摇头,“我笑自己小觑了秦操。” “是啊,”鲁肃深以为然,“二十万支箭,倾江东之力,少说也要两个月,江夏估计要翻倍。” 翻倍,也就是四个月。 四个月时间,曹操早就攻打过来。 等等。 鲁肃意识到一个问题。 “曹军正在备战,不说四个月,可能一个月内就会进攻,公瑾也无法完成,如此等同于平局。” 听到鲁肃的话,周瑜神秘一笑。 “秦子御比箭的举动,令我大受启发,我已有对策。” “计将安出?”鲁肃好奇。 周瑜轻笑,“附耳过来。” 两人一阵交头接耳。 少顷。 鲁肃脸色古怪,不好作评价。 计划有点……无耻。 万万没想到,浓眉大眼、面若冠玉的美周郎,如今也堕落了。 这是谁的错? “唉~” 鲁肃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公瑾突然争夺主次,应该有主公的授意吧。” “哼,你自己看。” 周瑜脸色霎时一沉,从袖中取出帛书递给鲁肃。 鲁肃接过来一看。 瞬间明白周瑜为何不痛快。 信的主要内容,是督促他拿下联军指挥权,不惜任何手段。 “手段”一词耐人寻味。 “可能是写错了。”鲁肃硬着头皮替孙权开脱。 周瑜冷笑,“何必自欺欺人?” 到了孙权的地位,一个字、一个词都需要斟酌。 不可能是写错了。 只能是孙权作出暗示。 “手段”和”代价”不同,前者容易联想到阴私的东西。 “大丈夫行得端,坐得正,岂能行小人之举,想要联军指挥权,堂堂正正夺下即可。 身为主公不能正己身,臣子定然心怀邪祟,遥想伯符当年……”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 周瑜一手扶着柱子,眼中浮现浓浓的伤感之色。 鲁肃握着帛书摇头苦笑。 早知道就不问了。 这时,帐外响起脚步声。 传令兵汇报:“寨外有一人自称陆逊,求见大都督。” 闻言,鲁肃一拍脑门。 差点把他忘了。 连忙向周瑜解释:“陆逊深得主公赏识,提拔为裨将军,让他暂时在你麾下听命。” 孙权一撅屁股,周瑜就…… 后面的话实在不雅。 周瑜脸一黑,清楚孙权想让他指点陆逊。 对这个后起之秀,周瑜还是十分看好的,准备召见陆逊。 突然一计上心头。 当即作出安排:“双方合作需要互通有无,可互设传令兵。 派陆逊去秦操军中做传令兵。 一能监督,二能偷师。 两人年龄相当,天赋相当,没理由秦操能行,陆逊不行。 此乃师操长技以制操。” 将想法告诉鲁肃,鲁肃却觉得有些不靠谱。 和秦操待久了才知道。 此人邪气得很。 连自比管仲、乐毅的诸葛亮,都愿意结为“管鲍之交”。 鲁肃委婉劝说:“贸然指派传令兵,秦子御定能识破。” “无妨,”周瑜摆摆手,“此计不成亦无损失,若成,陆逊学到秦操几分本事归来,再由我亲自教导,未来不可限量。” 这个说法说服了鲁肃。 不久。 周瑜亲自接见陆逊,对陆逊一番勉励。 然后说出对他的安排。 一些小细节被省略。 还有这种好事? 陆逊自然是满口答应,背着行李就走。 最终,三人在船上相逢。 秦操、诸葛亮相视微微一笑。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第78章 草船借箭,但是周瑜版 七天时间转眼过去。 这天黎明时分。 细雨蒙蒙。 上千只蒙冲、斗舰集结。 周瑜站在岸边,亲兵撑着伞为其遮雨。 凌统淋雨走过来,抱拳道:“大都督,准备完毕。” “登船出发。”周瑜下令。 “诺!” 凌统领命登船。 蒙冲、斗舰缓缓驶出港口。 迷蒙的雨雾下,船上隐隐绰绰全是人影。 船队一路向西。 雨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点落入江中,江面水汽凝结,弥漫着一层水雾。 随着船队继续前进。 大雨变成暴雨。 江东水军凭借良好水性,硬抗恶劣天气,控制蒙冲、斗舰前进,全程秩序井然,没有一只船掉队。 风雨中,船上人影巍然不动。 凌统站在船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身旁站着蒋钦、陈武。 “嘶~这鬼天气,真被大都督说中了,果然下暴雨。”蒋钦咧了咧嘴,挤掉络腮胡中积水。 陈武白了他一眼,“大都督何时说过假话,就你话多。” “嘿,你还敢教训我。” “有何不敢。” 两人顶着暴雨骂骂咧咧,灌了一嘴的雨水。 “快到了。” 突然,凌统低喝一声。 蒋钦、陈武立马闭嘴,定眼看向远处的出现的黑影。 那是一座雄伟的水寨。 “靠过去!”凌统大声下令。 船上旗语兵立刻打出旗语。 蒋钦、陈武摩拳擦掌。 与此同时。 汉津港水寨。 长坂坡一战,甘宁奇袭汉津,破开水寨侵入沮水河。 成功接应秦操扬长而去。 曹操得知真相后勃然大怒,将校尉以上武官尽数斩首。 吃一堑,长一智。 曹操增强汉津防御,高筑墙,广积粮,囤军资。 又命李典驻守。 李典能得此重用,还是因为追击秦操有功。 “报——” 传令兵拖着长音跑来,“禀报将军,江面发现大量船影。” 李典冒雨登上水寨高墙。 雨势太大,透过水雾能看到大量船影靠近。 下暴雨还敢打水战。 这种有违常理的做法,让李典想到某个人。 想秦操,“秦操”到。 只听水雾中响起高喊声。 “军师中郎将有令,不破曹贼誓不回还。” 越来越多人呼喊。 喊声盖过雨声,传到高墙之上。 军师中郎将? 秦操! 关键词触发,李典深吸一口气,压下激荡的心情。 一边指挥战士上墙防御,一边派人探查敌方虚实。 片刻后。 探查有了结果。 敌方战船数量未知,但每艘船上人影攒动,几乎站满了人。 主帅是不是秦操还不清楚。 然而,在李典看来,十有八九是秦操来了。 虚虚实实是秦操的风格。 没有人比他更懂秦操! “弓箭手准备。” 李典一声令下。 弓箭手上墙张开弓,大雨滂沱,睁开眼都难,只能凭感觉瞄准。 而且雨天射箭,对弓弦伤害极大。 李典顾不了这么多,打退秦操的进攻,才是最紧要的事。 大雨还在下。 弓箭手攥紧又湿又滑的弓弦。 等待敌方进入射程。 “放箭!”李典再次下令。 弓箭手毫不犹豫松手,箭雨穿过暴雨倾注而下。 射完一箭再次搭箭。 一箭又一箭射出。 射完箭壶里的箭,立刻有新的弓箭手接替。 足足射了一刻钟的箭。 几千弓箭手射光箭矢,累积消耗的箭矢突破十万。 而李典眉头越皱越深。 除了刚开始的喊话,敌方再也没有动静。 这不是秦子御的风格。 李典果断下令停手。 弓箭手停止射箭,剑雨停下,暴雨继续。 另一边。 凌统举盾挡在身前。 发现不再有箭射过来。 于是丢掉插满箭矢的盾牌,观察船只情况。 捆着草席的船身插满了箭。 相邻的几只船同样如此。 蒋钦哈哈大笑,“好箭,好多箭啊,大都督妙计,哈哈……” “呵忒~” 陈武吐了口唾沫,“某早知大都督妙计,还用你废话。” 眼看两人又要斗嘴,凌统站出来制止他们,并下令撤退。 撤退同时还不忘喊话。 “谢曹丞相赐箭!” 欢快的笑声传到水寨。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李典意识到又被骗了,铁青着脸,一拳捶在墙上。 不仅一次消耗十多万支箭,弓的损伤恐怕也不小。 临走前还被羞辱。 “秦子御,又是你!” 李典可以肯定,敌人是秦操。 …… 两天后。 襄阳城临时丞相府。 曹操背负双手,眺望东北方向。 那里……是江夏。 背后程昱、荀攸沉吟不语。 三人保持这种姿势,已经有一刻多钟。 还是曹操打破平衡,叹息道: “草船借箭,秦子御竟有这般奇思妙想,真英杰也。” “三十八次。”程昱小声嘟囔。 荀攸嘴角抽动一下。 没错,近日曹操时常念叨秦操,这是第三十八次。 一个喜欢说,一个真敢记。 收起纷乱心绪,荀攸开始分析战报: “李典传来的战报,言明敌方打出‘军师中郎将’名号。 而秦操一般只称‘军师’。 此为第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秦操善于奇袭,而且战必当先。 草船借箭之计虽奇,但秦操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尤其是临走时那句话,更是画蛇添足。” 听完荀攸的分析,曹操静下心思索。 发现的确疑点重重。 那声“谁能赐我一死”,至今犹在曹操耳畔回响。 “原来如此。” 曹操眸中浮现寒芒,“定是江东鼠辈假借秦操名号。” 程昱附和:“主公所言极是。” 知道不是秦操干的,曹操心情明媚起来,大手一挥: “些许箭矢无关痛痒,就当孤送于江东鼠辈,来日加倍讨回。” 豪迈的气魄令荀攸动容。 熟悉的主公终于回来了。 赶紧开始说正事,“主公,张辽昨日送来战报。” 曹操点头,“讲。” “张辽从襄阳出发,沿途江陵、武陵望风而降,抵达长沙时,刘磐杀韩玄反叛,张辽损伤较重。”荀攸简单讲述情报。 曹操不以为意,“有多重?” 荀攸面无表情汇报:“战将战死二十余名,损失兵马近三千,张辽本人轻伤。 刘磐手下有一将名为黄忠,年过六十,手中一张铁胎弓百步穿杨,二十余名战将皆死于箭下。” 曹操一听有了兴趣。 前有秦操十五岁七进七出,今有六十老人百步穿杨。 荆襄之地为何尽出怪胎! 于是发文督促张辽,尽快镇压长沙叛乱,黄忠能生擒最好。 若不能生擒——杀。 真以为什么人,都能让他曹孟德魂牵梦绕嘛。 第79章 弩箭不是箭?连弩畅想 三天时间悄然而过。 时间来到二月份。 距离秦操和周瑜打赌,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个月。 草船借箭的故事,经过时间发酵,逐渐在江南大地传开。 同样传到了夏口。 夏口水寨中热火朝天。 大量士兵扛着碗口粗的桦木,来到指定的地点放下。 既能锻炼体能,又能搬运木材。 木匠忙着给桦木去皮,然后劈开分成小段打磨。 打磨成箭杆成捆成捆送走。 新建造的铁匠铺前。 铁匠从火中取出模具,待冷却后打开,倒出新铸的箭头。 箭头落入竹筐,发出“叮叮”轻响。 一些士兵挑着竹筐离开。 箭杆和竹竿堆放到同一地点,由制箭匠开始组装。 一眼望去。 水寨仓库中,箭矢堆积成山。 此“箭”非彼“箭”。 此箭长度只有常规的箭一半,且没有箭羽,箭头又细又长。 很显然,这是弩箭。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在参观弩箭制作流程。 路过的士兵、匠人自发驻足行礼。 两人自然是秦操、诸葛亮。 诸葛亮收回目光,赞道:“多亏子御简化造箭流程,匠人效率大大增强,二十万支箭指日可待。” 说话时忽略造的是弩箭。 约定只说造箭,又没限制箭的种类。 谁说弩箭不是箭? 至于方法是是你想出来的。 没错,正是诸葛亮本人。 按照秦操原本设想,准备来一次草船借箭。 到时候站在船头,等曹军万箭齐发,不信射不死自己。 奈何情况不允许。 这个季节很难有大雾,水雾倒是能够代替,可江夏水军稀少,淋雨作战容易生病,耽误作战得不偿失。 还有更深一层原因。 诸葛亮知道他,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于是,以弩箭取代箭矢,改进制造流程的方案应运而生。 “废话少说,”秦操撇了撇嘴,“弩造的如何了?” 诸葛亮轻笑一声,“已完成一半,目前可连发八箭。” 秦操挑眉,“才八箭?” 面对打趣,诸葛亮也不恼,取出随身携带的图纸。 手持羽扇指着图纸解析: “我军弓箭手不足,亮的设想是制造弓弩,并且是连弩。 连弩自古有之。 缺点是必须战前装填,射完后很难在战场上装填。 改进方案有两个。 一个是增加装填量,重量、体型成倍增加,不方便携带。 第二个是改造连弩结构,减少装填时间,经过不断改进,如今一名熟练的弩兵,二十息即可完成二次装填。 全是子御传授的知识功劳。” 说完,诸葛亮用羽扇轻拍秦操肩膀,满满都是赞叹。 秦操闻言微微一怔。 仅凭入门级力学知识,竟能将连弩改造成这样。 一旦完成改造,诸葛连弩射完八支箭,二十息后再射八支。 两轮齐射下来,敌人很难不被射崩。 天才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念及此处,突然一个设计闯入脑海。 “好设计。” 秦操微微一笑,“不过可以稍加修改。” 诸葛亮眼前一亮,“愿闻其详。” “若能提前装好箭矢,比如……” 秦操顿了下,拿起三支弩箭,用指缝夹住,继续解释: “将它们排列整齐,用东西固定住,需要装填时,直接插入或嵌入即可,省去装填时间。” 一边说着,将三支弩箭插进土里。 听起来好像很高大上。 其实就是弹夹设计。 望着三支弩箭,诸葛亮微微眯起眼睛,一时陷入沉思。 半晌。 诸葛亮回神,击掌叫好,“好设计,亮已成竹在胸。” 突然语气一转,自信洋溢: “亮已经有了眉目,待我回去和夫人研究一番,以夫人之才智,定能完善子御设计。” 秦操嘴角一抽。 万万没想到,诸葛亮竟然吃软饭。 还吃的理直气壮。 有夫人了不起是吧。 秦操由衷感叹:“高,实在是高!” “子御谬赞。”诸葛亮谦虚回应。 片刻后 两人结束参观。 不知不觉走到水寨外。 寨外人影绰绰,都是自发前来帮忙的百姓。 或是砍树,或是搬运木材。 士兵往来穿行,不时搭一把手。 一切井然有序。 军民鱼水情,便是如此。 熟悉的场景彼此重叠,一时分不清是现世还是后世。 秦操静静看着,眸中浮现一丝怅然之色。 见此,诸葛亮眉头微蹙。 常言少年不识愁为何物,子御一更是其中翘楚。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今日为何惆怅满怀? 结合刚才的对话。 诸葛亮有所明悟。 哪有什么忧愁,定是被他夫妻琴瑟和鸣所伤。 说的文雅一点,子御想颜如玉了! 这时,马蹄声突然响起。 一匹快马冲来。 “嗖~” 一支箭射了过去。 骑马之人急忙勒马停下。 箭射在三尺之外。 “来者何人?” 墙上的士兵大声喊话。 来者急声回答:“我是长沙太守刘磐使者,求见军师中郎将。” 一听是使者,士兵不敢擅作主张,连忙汇报给秦操。 秦操疑惑,“刘磐是谁?” “亮有几分印象,”诸葛亮解释,“此人是刘表从子,前两年被派往长沙驻守,长沙太守……” 说到此处,嘴角浮现笑意,“长沙太守本是韩玄,刘磐取而代之,又遣使来访,不妨见一下。” 从子也就是侄子。 刘磐作为刘表侄子,自称长沙太守。 韩玄去哪了还用说? “啧~” 秦操咂咂嘴,“有趣,请使者过来。” 不久。 使者被带了过来。 “见过中郎将,奉我主刘磐之命,奉上书信一封。” 行完礼,使者撕开里衣,从缝好的夹层中,取出一封帛书。 如此小心翼翼,可见帛书十分重要。 秦操没有去接。 诸葛亮一目十行看完,将内容转述给秦操:“韩玄欲降曹,被刘磐设宴袭杀,刘磐自封长沙太守。 部将黄忠于三日前,射杀曹军五十余名战将,张辽亦身受重伤。 如今双方会猎长沙,邀请子御前往长沙共讨汉贼。” 转述完,诸葛亮一脸嫌弃。 稍稍解析以下。 战绩肯定是吹牛。 难道你方也有秦子御? 会猎于长沙,换句话说,长沙被曹军围困,刘磐成了猎物。 总结——求先生救我! 第80章 刘磐求援,组建诸侯联军 那么问题来了。 救不救刘磐? 走陆路的话,江夏和长沙相距六百余里,急行军也要五天。 走水路快一点。 从夏口出发,考虑到需要避开曹军探查,三日可达长沙。 问题又来了。 刘磐能撑三天嘛。 诸葛亮对此不抱希望 于是询问秦操,“子御,你怎么看?” 秦操微微颔首,说道:“曹操来势汹汹,仅靠孙刘两家联军,想取胜难如登天。” 意思很简单,救刘磐。 “子御必有其他打算。”诸葛亮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是长久以来培养的默契。 不知何时,天暗了下来。 水寨中燃起篝火。 军民仍在忙碌,热情丝毫不减。 望着风中摇曳的火焰,秦操目光深沉似水,淡淡道: “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 往昔之董卓,比今时之曹操,曹操实力远胜董卓。 兵书读得越多,考虑的问题就越多。 将士信我、百姓亲我。 我想死千难万难,不能拿他们性命做赌注。” 微风拂起鹤氅,吹散略显惆怅的声音。 卷入汉末浪潮中,虽然大方向还没变,可细节已然改变。 秦操也没把握,连环计、火烧赤壁等场面能重现。 诸葛亮面色一正,“子御的意思是……效仿诸侯讨董?” “没错。” 秦操眼中映照着火苗,嘴角掀起浅浅的弧度。 “刘磐反抗曹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诸侯并非只有孙刘两家。 星星之火汇聚,未尝不能燃起一场滔天火焰。” 诸葛亮有一瞬的失神。 一颗心怦然跳动。 除孙刘两家,诸侯诸侯还有益州刘璋,汉中张鲁,西凉马腾,北边的公孙度,交州的士燮。 若几家诸侯联合…… 诸葛亮突然苦笑摇头,“诸侯联合谈何容易,先不说主公、孙权名望不足以令诸侯信服。 再者,诸侯有人畏惧曹操,有人坐着偏安一隅美梦。” 末了,一声悠长叹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陨石不落在自己头上,永远都心存侥幸。 诸侯现状就是如此。 秦操白了诸葛亮一眼,“与其被动等曹操来攻,不如主动寻求变革,孔明如此消极,旧疾复发也。” 诸葛亮听后眼皮狂跳。 人言否? 正常人谁敢主动去碰曹操百万大军。 好吧,眼前之人是例外。 心知秦操话里有话,诸葛亮绷起脸,故作不悦道: “今日你秦子御不说清楚,亮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简单,”秦操语气轻松,“名望不足,用威望来补。” 比如袁绍、袁术两兄弟。 一出生名望拉满。 袁绍能成功组建联军。 靠的是四世三公的名望,所形成的强大号召力。 而威望大多后天养成。 诸葛亮恍然大悟,“战争最易获得威望,尤其是堂堂正正之战。 以往与曹军作战,我军虽有小胜,结果却是我军撤退。” 说到这下意识看向秦操。 “至于长坂坡一战,说出来也没几人信。 时至今日,我军给别人的印象,依旧是不堪大用。 唯有一场胜利,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方能凝聚威望。” 还有更多影响,诸葛亮没说。 比如打破曹军难以战胜印象,给诸侯抗曹信心。 又比如增加刘备话语权。 有些话不必明说,秦操、诸葛亮心照不宣。 两人站在江边交流。 使者听不清他们谈话内容。 一时忐忑不已。 自家人清楚自家情况。 信上内容半真半假,明面上透露出结盟意思,实际是在求救。 “二位……” 使者等不下去,小心翼翼开口:“能否给个准信?” 秦操给了诸葛亮一个眼神。 诸葛亮秒懂,委婉拒绝:“我军正在备战曹操,实在腾……” “此言差矣。” 秦操打断诸葛亮,“刘磐乃刘荆州从子,继承刘荆州和刘琦公子遗志,决心结盟抗曹。” 使者听得一愣一愣的。 继承遗志? 好像没这回事儿吧。 诸葛亮冷笑,“是又如何?曹军实力强悍,我们与孙权……” 话没说完,再次被秦操打断。 秦操扶剑仰天长叹:“玄德公深受刘荆州大恩,其从子号召诸侯联合抗曹,若是拒绝,大义何在?” 一袭白衣被风吹起。 搭配白玉般面庞、挺拔的身姿,凛然气质显露无遗。 诸葛亮面露迟疑。 似乎被秦操打动。 使者一头雾水。 自家主公何时号召诸侯了? 不过受秦操情绪感染,使者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中郎将说得对,我主正准备号召群雄,共抗曹贼。” “果真?”诸葛亮将信将疑。 使者想骗……呸,求援兵,自然不敢说“不”,一个劲点头。 诸葛亮仍不放心,“我军正与江东合作,你若敢写号召信,在下便相信你,请求我主发兵。” 使者眉头一皱。 感觉哪里不对劲。 “撕拉——” 突然一声轻响。 使者感觉下身凉嗖嗖的。 秦操撕下一块布,说道:“在下相信刘磐将军,快写,若是不敢,那便是骗我,骗我的下场……” 又是“铮”的一声。 青釭剑出鞘,在篝火下泛着冷光。 使者霎时额头冒汗。 诸葛亮又让人送来笔墨,一边给使者扇扇子,面带温和笑容: “快写吧,子御言出必行。” 扇子吹来阵阵冷风。 使者打了个冷颤,慌不迭开始写号召信。 趁写信的功夫,秦操喊来陆逊。 将刘磐继承刘表、刘琦遗志,号召诸侯起兵,一同讨伐曹操之事如实道来。 “太好了!” 陆逊大声叫好。 他也听说过诸侯讨董故事。 要是真能号召诸侯,岂不是能来一次诸侯抗曹? 秦操微微一笑,温声道:“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先生请说。”陆逊跃跃欲试。 将写好的信递过去,秦操拍拍陆逊肩膀,“把信送给大都督,来日组建抗曹联军,我给你一支军队。”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陆逊呼吸急促起来,捧着信看了又看,狠狠点头。 “陆逊定不负先生所托!” 说完转身便走。 刚走几步,又被诸葛亮拉到角落,语重心长嘱咐: “好好干,子御很看好你,私下曾说‘此子类我’,若能促成联盟,十五岁领军出征,前途不可限量。” 陆逊晕晕乎乎离开水寨。 脚步都有些虚浮。 鼓励完陆逊,诸葛亮往回走。 视线中,江边的白衣少年,扶剑凝视滔滔江水。 落日缓缓落下江面。 “子御将周瑜拉进来,胜败应在五五之间,凭此号召诸侯,亮完全看不到成功希望。” 诸葛亮叹了口气。 “以前我没得选,被历史推着走。 今日我想推着历史向前。 孔明可愿意助我?” 这一夜,白衣少年站在江边,回眸一笑,身后江水滔滔。 诸葛亮嘴巴张了张。 一时间,顾虑尽数抛到脑后。 “亮愿意一试。” 诸葛亮笑容灿烂。 第81章 孙刘联合救援,战争来了 翌日。 两人回到江夏城。 无需通知,刘关张三兄弟找上门。 然后赵云、魏延等人赶到。 在秦操书房议事,不知不觉成了刘备集团习惯。 秦操提过这样不合适。 刘备前一天答应,第二天就忘了。 不多时。 江夏文武群臣尽数到场。 小小的书房有些拥挤。 一些人只能站着。 “玄德公请看。” 秦操将求援信推给刘备。 刘备匆匆看完,说道:“想必军师已有计划,但说无妨。”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 秦操说出打算:“以支援刘磐为契机,邀请诸侯加入联军。” “诸侯”、“联军”合起来,勾起刘关张三人回忆。 “请军师细说。”刘备来了精神。 秦操将想法娓娓道来。 众人凝神倾听。 书房内寂静无声。 “正面击败张辽十万大军,增加玄德公威望,给予诸侯信心。 届时玄德公振臂高呼,号召诸侯抗曹,必能一呼百应。” 最后,秦操作出总结。 平和的声线仿佛有魔力。 纵使刘备定力非凡,也被秦操描述的场景触动。 想当年,诸侯讨董。 他被诸侯嘲笑,只能在角落找个马扎坐下。 何其悲苦! 刘备眼圈微微一红,“备一切都听军师安排,绝无二话。” 如此,支援的事正式定下。 徐庶笑问:“谁为主帅?” 嘴上这样说,目光一刻不离秦操。 秦操回以微笑,“不错,正是在下。” 张飞顿时瞪大眼睛。 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 不管了,肯定不能让小秦先生再抢风头,相信二哥也…… 突然,一绿一白两道身影起身,抱拳请战。 “关某愿为先锋!” “赵云愿为军师马前卒!” 话刚出口,关、赵二人隔空凝视,眸中战意熊熊燃烧。 两人目标一致,谁也不愿退让。 秦操很快作出安排,“子龙领兵五千为先锋,走水路全速赶往长沙,拖住张辽进攻。” “谢军师。”赵云欣然领命。 “军师,这……” 关羽卧蚕眉皱起,欲言又止。 “云长稍安勿躁,”秦操压了压手,“子龙在长坂坡威震曹军,让他做先锋,能暂时拖住张辽。” 关羽闻言眉头舒展开。 没抢到先锋虽有些失望,但赵云确实比他更合适。 而张飞如梦初醒。 发生什么事了? 就愣了一下,小秦先生还是主帅,先锋也没了。 “小秦先生,别忘了我啊。”张飞眼巴巴看着秦操。 “别急。” 秦操继续安排。 “此战出征两万人,云长统率一万步卒。” “领命。”关羽上前一步。 “甘宁领三千水军,务必截住曹军水上力量。” “甘宁遵命。” 甘宁抱拳一礼,得意地瞥了眼张飞。 张飞一张黑脸更黑了。 下一刻。 秦操念到他的名字,“翼德领一千骑兵随军出征。” “嘿嘿,谢小秦先生。”张飞嘿嘿一笑。 立马向甘宁投去挑衅目光。 两人激情对视许久,冷哼一声撇过头 而后,秦操又对粮草、军资等后勤问题做出安排。 这一安排就是半个时辰。 不断有人进出书房。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仿佛有一股阴云,压在书房上空,气氛沉闷、肃杀。 众人沉默不语。 只听到秦操不时开口。 张飞看看一脸严肃的大哥,再看看微闭双眸的二哥。 最终低下头不说话。 “呼~” 说完最后一件事,秦操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 “此战乃赌上一切之战,希望诸位能勠力同心。 然后诸位……” 秦操轻笑,“战争来了。” 平淡的两个字,却拥有莫名的力量,为众人注入信心。 阴云出现一条裂缝。 “必胜!” 张飞扯开嗓子大喊。 甘宁不甘落后,喊得比张飞还大声。 其他人纷纷响应。 沉闷一扫而空,情绪顿时达到高潮。 “好了。” 秦操压了压手。 书房迅速恢复安静。 “去备战吧,全军集结夏口,等周瑜的消息。” “诺!” 众人齐声应命,陆续退出书房。 书房只剩寥寥四人。 秦操咂了口茶润润嗓子。 对面的徐庶抚须淡笑,“先生还有一千人没安排。” 说好的两万人出征,秦操只安排了一万九千人。 以徐庶的战略眼光,不难看出这一千人才是关键。 秦操挑眉,“孔明,你来说。” 诸葛亮语出惊人,“最后一千人由在下统率,伺机而动。” 说完忍不住大笑。 秦操笑而不语。 徐庶额头青筋直跳。 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庶无从得知。 有件事倒是很清楚。 政务又要丢给他了! 刘备则是望向秦操,关怀道: “请军师务必保重身体,备在江夏等军师凯旋。” 秦操眸子微微晃动,轻轻吐出一句话:“多谢主……玄德公。” 刘备瞳孔微微一缩。 …… 与此同时。 柴桑。 陆逊风尘仆仆上岸。 来不及休息直奔水寨。 水寨近在咫尺,陆逊突然在门外站住。 瞥了眼门前的草垛。 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里。 一个猛子扎进草垛,又在里面翻滚了好几圈。 约一刻钟后。 周瑜剑眉微蹙,盯着头发、衣服凌乱,还插着稻草的陆逊。 有些不确定道:“你摔跤了?” 陆逊闻言嫩脸一红,努力挤出悲愤的表情,咬牙切齿: “秦子御不当人子,让我养马、喂马,每天住在草棚,美其名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一番话引发周瑜联想。 难道秦子御年轻时,也是这样过来的? 突然觉得很合理。 只有这种恶劣的环境,才能磨练出坚韧不拔的性格。 再看陆逊的惨状,周瑜不免有些愧疚,用温和的口吻道: “你辛苦了,好好努力,等你学成归来,未来不可限量。” 陆逊配合着作出感激表情。 内心不以为然。 还是秦操更大方啊。 心里这样想,陆逊也没忘记正事,取出信件递过去。 周瑜和鲁肃互相传阅。 看完后,周瑜询问鲁肃:“子敬意下如何?” 鲁肃不假思索回复:“此举甚好,若诸侯联军组建,击败曹操的把握将增加数倍。” 周瑜听话沉吟不语。 他刚草船借箭,借来十几万支箭。 眼看胜利在望,突然搞出一个诸侯联军,很难不令人怀疑。 正举棋不定时,余光瞥到狼狈的陆逊。 当即有了考校的心思。 “你怎么看?”周瑜问道。 陆逊装模作样思考一会,说道: “无论秦操如何想的,大都督若不参与,一旦诸侯联军成立,话事人必定是刘备,其次是秦操。” 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得对啊。 不管秦操想做什么,周瑜不参加就落后一步。 如此想来,让陆逊跟着秦操,果然是最正确的决定。 “好,我周公瑾奉陪到底!” 周瑜一拳捶在书案上。 并让陆逊转告秦操,可将兵马运来柴桑,一同进军长沙。 陆逊脚步轻快离开水寨。 抬头望了眼青天。 战争要来了! 第82章 张飞:军师赞我最知轻重 又花了一天时间。 陆逊回到夏口。 一上岸便察觉氛围不对。 出发去柴桑时,外面还有很多百姓在搬运木材。 回来时岸边空无一人。 木材随意堆积在岸边。 进入水寨后。 才发现别有洞天。 百姓并没有离开,而是进入水寨内帮忙制造弩箭。 相较之下,士兵数量锐减。 陆逊细心观察情况,思索这样做的用意,恍惚间撞到一堵墙。 “谁敢袭击小爷!” 伴随一声怒喝,眼前投下一道阴影。 陆逊急忙抬头。 一只拳头正极速靠近。 “甘宁住手!” 秦操及时出声制止。 拳头猛地顿在半空。 甘宁保持转身姿势,瞪了一眼陆逊,“下次注意点。” 说话间收回拳头。 双手抱胸立于秦操身后。 陆逊这才发现,面前站着几道高大的身影。 一个红脸长髯,身后还站着两人,似是护卫一般。 一个黑脸环须,面露凶色。 陆逊赶紧移开目光,落在最后一人身上。 白衣银甲,面若白玉。 注意到陆逊目光,回以和善笑容。 陆逊转瞬明白几人身份。 根据了解到信息,这三人正是关羽、张飞、赵云。 下意识和江东诸将比较。 不说帽插锦鸡尾的甘宁,关张赵三人外在也是各有特色。 看一眼便记忆深刻。 再看一眼……嗯,张飞瞪了过来。 陆逊躬身行礼,“在下陆逊,陆伯言,见过三位将军。” 陆逊家族受到重创。 属于早当家的一类,为了不让人轻视,未及冠便取字。 关羽微微颔首示意。 张飞上下打量陆逊一番,咧嘴露出一个和善笑容。 “嘶~” 陆逊头皮发麻。 “有礼。”赵云抱拳回礼。 秦操微微一笑,说道:“伯言回来了,想必有好消息。” 闻言,陆逊恢复镇定。 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送至秦操面前,解释道: “大都督响应号召,邀请先生领兵入柴桑,共同支援长沙,有亲笔书信一封,请先生过目。” 秦操接过书信扫了一眼。 一句话没说递给关羽。 关羽看完传给赵云,赵云再传给张飞。 张飞大声念出内容: “兄周瑜敬上,刘表亡故,其子刘琦继承基业,然刘琦死于曹操之手,天人共怒之。 今刘表从子刘磐起兵,兄愿与弟响应之,再起诸侯联军。” 念完书信,张飞嘿嘿一笑。 凑到秦操身边,“小秦先生,周瑜占你便宜。” 秦操不以为然,“然后呢?” 一个称呼而已,年龄差距摆在这,他还真不在意。 倒是张飞肯定有小心思。 张飞胸口拍得啪啪响,笑容瞬间被怒意取代。 “某听说达者为先,小秦先生给某两千骑兵,待某扫平张辽,用一场大胜证明,周瑜才是弟弟。” 一旁关羽闭上眼睛。 算筹都快崩他脸上了。 秦操笑了笑,“行,再给你一千。” 张飞有些不信,“真的?” 秦操淡淡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张飞抢答。 “给你加一千人是有条件的,第一,禁止饮酒;第二,听从指挥,让你输绝不能赢。”秦操说出补充条款。 张飞满口答应,“小秦先生是知道某的,某最知轻重。” 秦操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认同,张飞难以制止欣喜,大声向他人炫耀。 “二哥,你听到了吧,小秦先生说某最知轻重。” 关羽微眯双眸,应付着点头。 “大侄儿,你听到没?” 关羽身后的关平腼腆一笑,连声赞叹三叔威武。 “甘宁,还有你……” “小爷耳背,没听到。” “你分明是嫉妒某有两千骑兵。” “小爷掌管水军,比骑兵畅快……” 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明明吵吵闹闹,却有种异样的和谐。 陆逊呆呆望着这一幕。 待在江东时,他看到的是勾心斗角,各种制衡和打压。 在这里,看到的是蓬勃朝气。 “如何?” 身旁突然传来轻笑。 陆逊知道秦操问的是什么。 说了一句违心的话:“此间虽乐,不及家乡万一。” “你开心就好。”秦操笑容意味深长。 不再理会陆逊,秦操轻轻一拍手。 张飞、甘宁停止争吵。 关羽和关平看过来,周仓提刀站在身后。 将目光吸引过来,秦操作出安排: “周瑜已有准信,兵贵神速,子龙即刻出发,甘宁率领水军,护送子龙至巴丘登陆。 然后,甘宁返回陆口,江东在陆口建有港口,暂时停靠在此,阻断曹军水上增援。 子龙则驰援长沙,切记,路上一刻不能耽搁。” “诺!” 赵云、甘宁领命离开。 少顷。 提前集结的军队鱼贯而出。 登上蒙冲、斗舰,浩浩荡荡向南方驶去。 人去寨空。 显得十分空旷。 只剩留守的一千多水军,以及忙着造箭的匠人和百姓。 想了想,秦操又叫来使者。 使者精神有些萎靡。 一方面,担心请不到援兵。 另一方面,被秦操和诸葛亮吓到了,害怕小命不保。 再次看到秦操,使者微微躬身,小心翼翼询问: “中郎将召唤小人何事?” 秦操淡淡一笑,“有喜事,江东答应加入联军。” 使者闻言大喜。 一张脸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见此,秦操不再废话。 “请将周瑜信件转交刘磐。 刘磐若想为刘表、刘琦报仇,就该发布讨曹檄文,号召诸侯共讨曹操。 懂?” 使者愣了一下。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在教他回去后怎么做。 如此一来,组建诸侯联军才能占据大义,师出有名。 “小人受教。” 使者小鸡啄米般点头。 “关平。” 秦操喊了一声。 “末将在。” 关平应声站出来。 “你带五百骑兵,护送使者回长沙。”秦操下达指令。 关平抱拳,“末将遵令。”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父亲,独自领兵在外执行任务。 关羽轻抚长髯淡笑,“子御对你委以重任,切不可大意。” “孩儿知道。” 关平郑重点头。 随后点齐兵马准备出发。 临行前,秦操小声嘱咐:“到达长沙后,静观其变,多与一名叫黄忠的老将接触。” 黄忠? 关平记下这个名字。 怀着满心期待,护送使者踏上返回长沙之路。 一千多守军再少五百。 水寨愈发冷清。 “小秦先生,我们该干嘛?”张飞有些疑惑。 “等。” 秦操扶剑眺望南方,“等江夏的兵马集结过来,等关平抵达长沙,等刘磐发布讨贼檄文,等……诸侯目光汇聚长沙,如此而已。” …… 江夏与长沙距离遥远。 不可能旦夕而至。 时间在行军中悄然流逝。 在赵云等人行军的同时,一场战事在长沙打响。 第83章 吾虽年迈,万军取首 时近黄昏。 夕阳光晕洒在山岗。 山岗上一面染血旗帜,殷红血迹与夕阳彼此交融。 老将靠着旗杆稍作休息。 颌下花白胡须,在风中飘扬。 白色与殷红辉映,黄昏与白色交织,迟暮之感油然而生。 “将军。” 斥候爬上山岗汇报:“敌军被我们杀退,已经退至山脚。” 言语中难掩欣喜。 其他士兵听到,也是松了口气。 从天未亮开始,断断续续打退敌人十几次进攻。 体力与精神消耗巨大。 一些人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老将听后皱眉,眉宇间浓重不减反增,沉声道:“不可放松警惕,小心敌军最后反扑。” 出于对老将的敬重、信任,士兵们咬牙打起精神。 果不其然。 仅片刻之后。 山脚旗帜舞动,大股敌军涌上来。 却未直接发起进攻。 而是停在百米外摆开阵型。 未几,军阵分出一条路,一个中年武将策马走出。 看到中年武将,老将拳头骤然攥紧,额头青筋一突一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叛徒!” 中年武将是他的副将。 两人一起出兵抗击敌军。 谁知对方阵前倒戈,逼得老将不得不困守山岗。 “识时务者为俊杰。 张辽将军与我一见如故,曹丞相对我许诺高官厚禄。 老将军,何必为刘磐效命。” 中年武将对叛徒身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更是阵前发出叛变邀请。 无他,老将姓黄名忠,在曹丞相的招揽名单上。 若能成功招降,中年武将相信将是大功一件。 黄忠冷笑一声,“刘磐非我主,我非刘磐臣,何来效命一说。” 中年武将一听好像有戏。 于是趁热打铁:“刘磐杀韩玄,乃大逆不道之举,老将军何不弃暗投明,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呸~” 黄忠指着他大骂:“长沙不一定是暗,曹操未尝是明。 韩玄虽死,仍是我主,忠臣岂有侍二主之理,老夫有护土之责,绝不会做卖主求荣之事。 竖子,放马过来!” 骂声在山岗上空回荡。 中年武将脸色阴沉下来,不过也没放弃招降计划。 心知黄忠性情刚烈。 不会背主求荣,既如此,只能从家人入手。 “老将军何必动怒。” 中年武将换上笑脸,“贤侄卧病在床,老将军只有这一独子,若是重病不愈,恐无后矣。 曹丞相听闻此事,已派人寻访名医华佗,定能药到病除。 还望老将军三思。” 一边是独子,一边是忠义。 二者不可兼得。 黄忠花白胡须乱颤,握着大刀的手微微颤抖。 不知何时,眼角含泪。 “逆贼,老夫与汝不共戴天!” 一句话出口,黄忠心如刀绞。 舍独子而取忠义! 中年武将恼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待本将军砍下汝头,献于曹丞相请赏,全军准备。” 随着一声令下,分出的道路缓缓合拢。 待恢复阵型再发起进攻。 下一刻。 黄忠持刀翻身上马。 胯下燎原火迈蹄飞奔,如一团烈火席卷而来。 不好! 黄忠冲我来了! 中年武将大惊失色,“快,快拦住他,结阵,快反击……” 惊慌之下,有些语无伦次。 一边往后退,一边呵斥手下快恢复阵型。 只要回到阵中。 有一万大军护卫,即便天神下凡,也奈何不了他。 “唏律~” 马鸣风萧萧。 燎原火踏破嘶鸣,刹那间奔至眼前。 一道寒芒闪过。 中年武将下意识抬头。 胡须花白老将跃马扬刀,一刀当头劈下。 霎时尸首两分。 鲜血“嘶嘶”如泉涌。 黄忠横刀立马,血珠顺着刀尖不住滴落。 战场一片死寂。 “吾虽年迈,亦可万军取首。 尔等本为长沙之兵,如今助纣为虐。 再不退去,休怪老夫刀下无情。” 黄忠轻轻喘了口气,目光扫过敌阵。 “将……将军死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主将于万军之中被斩首,对军队的士气打击极大。 恐慌如瘟疫般迅速蔓延。 敌军四散而逃。 不消片刻。 山岗上为之一空。 注视着敌军渐渐远去,黄忠久久无法回神。 远去的不仅是敌人,或许还有独子活下去的希望。 “将军万胜!” “老将军威武!” 身后士兵大声欢呼,宣泄胜利的喜悦。 黄忠苍老的身躯微微一弯,晃了几晃险些栽下马。 急忙大刀驻地撑住身体。 猛吸几口凉气,凉气冲散意识的混沌,恢复几分清明。 接着大手一挥,朗声道:“阻击任务完成,撤退。” 在黄忠指挥下,军队离开山岗,向长沙治所临湘撤退。 赶了一夜的路。 第二天清晨,终于回到临湘城。 临湘位临湘水,因此得名。 作为长沙郡治所,临湘城依水而建。 城墙坚固,护城河极深。 为了防备张辽突袭,城门紧闭,护城河上吊桥升起。 “快开城门,黄老将军得胜归来。” 士兵大声向城头喊话。 黄忠在长沙颇有名望,军中将士少有人不认识他。 城头守将一听黄忠凯旋。 纷纷举起武器欢呼。 接着放下吊桥。 看到这一幕,黄忠压抑的心情缓解少许。 一马当先走过吊桥,进入城中。 “哈哈……” 突兀一阵狂笑。 一个富态中年人快步走来。 “汉升将军辛苦,某在府中备了酒宴,为老将军接风洗尘。” 独眼中年正是刘磐。 黄忠摆摆手,“谢太守好意,老夫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 刘磐笑得眯起眼睛,“好,老将军好好休息,来日再设宴款待。” “告辞。” 黄忠抱拳一礼,趋马离去。 似是想起什么,回头问:“援军何时能到?” 刘磐淡笑,“快了,援军一到,第一时间通知你。” “如此便好。” 黄忠叹了口气,一人一骑渐行渐远。 刘磐揉了揉脸上赘肉,感叹道: “黄汉升在长沙一日,我就能高枕无忧一日,幸哉。” “是啊。”手下连忙附和。 …… 是夜。 月明星稀。 城外来了一支军队。 一骑越众而出,向城头喊话: “吾乃左将军帐下关平,封军师之命,护送使者回来。” 一边说着,示意使者上前。 回到自家地盘,使者多了几分底气,傲然道:“开城门,主公派我邀请刘使君会战,今日功成归来,耽误主公大事,尔等担待不起。” 话说完,并未得到回应。 城头守将压根不买账。 只是派人向刘磐通报。 关平面露不解之色,清澈的目光看向使者。 使者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第84章 古怪的刘磐,关平一问三不知 气氛有点尴尬。 使者低着头不说话。 好在没等多久,守将得到刘磐的回复。 当即下令放行。 黑夜里,铁链滑动时发出刺耳声响。 “砰~” 吊桥稳稳落下。 “请。” 关平示意使者先行。 却没想到使者大为感动。 误以为是刚才折了面子,关平出于尊重,让他走在前面。 毕竟只有最尊贵之人,才能在功成归来时,第一个入城。 好人呐! 使者的目光难掩感激。 见此,关平一头雾水。 他只是遵循父亲嘱咐,万事小心应对。 毕竟敌我尚不明确。 使者是他们自己人,应该不会出事。 再者,若城中真有埋伏,第一个入城的人就是靶子。 两人各怀心思入城。 使者轻车熟路在前带路。 所幸并无埋伏。 不多时。 一行人来到太守府外。 刘磐大笑着迎上来,“某等候多时,总算把您盼来了。” “主公~” 使者眼圈瞬间红了。 没想到主公竟如此看重他。 当即伸出双手,准备与主公紧紧相握。 然后……刘磐与之擦肩而过。 亲热地揽住关平胳膊,一边往府中拉,一边解释: “某已备好酒宴、歌舞,为小将军接风洗尘,切勿推辞。” 说着又吩咐手下,“好酒好肉招待各位好汉。” 将士们一拥而上。 一人拉几个,将关平带来的骑兵瓜分干净,拉到别处招待。 “刘太守客气,”关平受宠若惊。 对方太过热情,有些招架不住。 “应该的。” 刘磐拍拍大肚腩,“某自入长沙后,怠于军务,日渐富态,唯独好客这个优点不减反增。” 不由关平分说,刘磐拉着他进府。 长沙群臣陪同入内。 不一会儿,走了个干净。 “吱呀”一声。 府门缓缓关闭。 我还没进去啊! 使者站在原地,手顿在半空。 这时,门打开一条缝,仆人冲使者招招手,“太守有请。” 等使者来到宴会现场。 酒正酣,兴正浓。 刘磐端着觞杯沉默不语,给了他一个眼神。 “禀主公。” 使者拱手行礼,汇报成果: “此次出使江夏幸不辱命,臣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刘使君发兵两万,助主公共讨曹贼。 这位关平将军,乃是关云长之子,一路护送臣归来。” “好!” 刘磐拍案叫好,“某早闻关云长忠义之名,深感佩服,小将军年纪轻轻,有乃父之风。” “比起父亲,我还差得远。”关平连连摇头。 “来,来喝酒。” 刘磐笑容愈发灿烂,不停劝酒。 群臣也频频敬酒。 关平推脱不过,只能浅尝辄止。 一时间,宴会情绪高涨。 “咳咳~” 使者轻咳两声,将腰板挺得更直,昂然道: “不仅如此,臣又借助秦操,成功劝说周瑜出兵,有周瑜信件为证。” 说完取出信件呈上去。 第一眼,看到周瑜愿意出兵,刘磐先是一喜。 再往下看,眉头越皱越深。 傻子都能看出来,周瑜加入的是所谓的“诸侯联军”。 哪来的诸侯联军? 看出刘磐疑惑,使者凑过来小声提醒: “主公莫非忘了?曹贼逼死琦公子,您与曹贼不共戴天。 是故韩玄欲降曹时,您勃然大怒,杀之为琦公子报仇。” 一番话说得刘磐更迷糊。 哪来的不共戴天? 当初他得知刘琦死讯,害怕投降后步刘琦后尘。 然后韩玄找他商议投降。 谈话时分赃不均,加上对曹操畏惧,因而暴起杀人。 事后才发现,张辽派来的“使者”,也被他误杀。 如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等等! 刘磐突然福临心至。 为刘琦复仇的借口虽牵强,总比没有借口好。 何不顺势而为? 一念至此,刘磐询问关平: “小将军,秦先生可有其他吩咐?” 关平摇头,“军师没说。” “可有退曹之策?”刘磐又问。 关平再答:“军师没说。” 闻言,刘磐眼皮狂跳,“那援兵何时能到?” 关平想了想,“军师没说。” 说完呵呵一笑,笑容尴尬又不失礼貌。 刘磐有吐血的冲动。 若不是关平眼神清澈,一看就是实诚人。 刘磐都会认为被耍了。 从关平这打探不到情报,刘磐瞪了使者一眼,“你呢?” 使者忙不迭点头,“中郎将好像提过,可发布讨曹檄文,打出为荆州牧、琦公子报仇旗号。 待诸侯响应,群起而攻之。” 刘磐脸上赘肉颤了颤,“讨伐董卓除国贼是大义,叔父、琦公子之死是私仇,诸侯又不傻。” 诸侯凭啥帮你报仇? 刘磐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能活到今天,凭借的是小心谨慎,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涉险。 诸侯只会比他更精明。 “主公糊涂啊。” 使者一听大急,再次提醒: “若不号召诸侯讨曹,恐怕江夏、江东也不会出兵,主公岂不是要独自对付曹操?” 声音压的很低。 落在刘磐耳中却亮如洪钟。 一声声回荡在心头。 沉吟良久,刘磐摇头苦笑: “能联系到的无非刘璋、马腾等人,曹操雄踞北方,踏入荆州,我等道路闭塞,诸侯即便联合,也无法顺利集结,联军形同虚设。” 说完挥了挥手。 歌舞撤下去。 宴会现场鸦雀无声。 群臣看刘磐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刘磐何时有了这般见识? 实在是古怪。 一些人又看向关平。 期待关平能带来解决方案。 被大量目光注视,关平眉宇间洋溢着自信,开口道: “尔等信与不信并不重要,主公、父亲、三叔等人,无一不对此深信不疑,关平亦是如此。 希望诸位记住一件事。 留给长沙的时间不多了。” 刘磐脸色一阵变幻。 余光扫了一眼屏风后面。 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刘磐立时有了决议,“某愿发布讨曹檄文,邀请诸侯抗曹。” 接着话音一转,又问:“援兵究竟何时能到?” 关平嘴角一抽,“军师真没说。” “唉。” 刘磐无奈叹息。 也没了喝酒的兴致,吩咐手下继续招待关平。 自己则走到屏风后面。 关平眼力不俗,瞥到屏风后躲着一个人。 正想细看,身影消失不见。 宴会继续。 关平谨言慎行,少说话,少喝酒,多吃菜,尽量避免交流。 心里记着另外一件事。 军师说的黄忠在哪? 第85章 黑云压城,大战开启 酒宴结束。 关平回到馆驿休息。 以防万一,与五百骑兵同住一个院子。 再安排夜间换班巡逻。 确认无遗漏后,才上床睡觉。 睡前还在想黄忠在哪。 一夜风平浪静。 翌日天刚亮。 刚满十八岁快八年的关平,早早起床带士兵跑操。 每天早起十里地,已成为刘备军优良传统,风雨无阻。 跑操回来吃早饭。 然后待在馆驿闭门不出。 暗处探视的目光收回,情报很快送到刘磐书案上。 刘磐惊疑不定,“先生能否看透关平有何目的?” 被称为“先生”的男子,躺在软榻上打了个哈欠: “依我看,没有目的。” 寥寥几字令刘磐心中大定。 他相信先生的判断。 杀死韩玄后,他都想好要逃跑了。 这时先生只身入营,献策助他坐稳长沙太守之位。 又指点他写信向刘备求救。 昨夜宴会同意发檄文,也是先生在屏风后暗中授意。 至于先生名讳。 对方不愿意透露,一直以“先生”二字自称。 这时,“先生”翻了个身。 慵懒的声音传来:“有空监视关平,不如加紧备战,最迟明日,张辽十万兵马必到。” 刘磐倒吸一口凉气,膝行几步靠近软榻,抓住“先生”衣摆。 “昨夜有先生提醒,才能应付关平,某上阵杀敌有余,可智谋不足,实难自保,还望先生救我!” “先生”朝身后摆了摆手,“能救你的是秦子御,若你撑不到援军到来,连被救资格都没有。” 这番话透露的信息很残酷。 可现实更残酷。 “要是秦子御输了呢?”刘磐吞了口口水问道。 “先生”沉默片刻,给出答案,“输了可逃,逃不掉可降,曹操并非不顾大局之人,保你性命无忧。” “谢先生指点。”刘磐抱拳一礼,起身退出房间。 “等等。” “先生”叫住刘磐,丢出一张帛书,“檄文帮你写好了,尽快传缴天下,越快越好。” 刘磐捡起帛书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微风拂起竹帘。 突然一声怪笑。 “秦子御,任你天纵奇才,也要靠我才能入场。” …… 事实如“先生”所料。 甚至比预料的时间早得多。 当晚。 临湘城远处亮起火光。 火光一簇接一簇。 一眼望去,如浪花一般起伏连绵。 “敌……敌袭?” 城头守将大惊失色,慌忙下令全军备战,再派人向刘磐汇报。 半个时辰后。 刘磐气喘吁吁爬上城头。 看到漫山遍野的火光,脸色霎时阴沉下来。 根据已知情报,曹军五人为一伍,一伍打一支火把。 粗略一看,火把数量过万。 也就是说兵力超过五万。 这还是先头部队,真正的主力还在后面。 张辽在打什么鬼主意? 可惜天色已晚,若是白天,刘磐敢率兵出城试探一下。 对了。 关平还在城中,说不定有详细情报。 打定主意,刘磐让人请来关平。 关平盯着火光看了一会,有些不确定道:“或许是敌军多点了火把,造成人数众多假象,从而让我方自乱阵脚。” “言之有理,”刘磐觉得有几分道理,点点头,“还有呢?” 关平微微一笑,“请太守放心,张辽肯定只有十万人,这是军师的话,军师向来言出必应。” 好一个“只有”。 刘磐额头青筋跳了跳。 听语气,好像来的不是十万人,而是一万人似的。 收起异样感,刘磐赞叹道: “小将军气度沉稳,见识不凡,真虎父无犬子也。” 关平矜持一笑,“太守谬赞。” 说完目光回到远方,继续观察敌军。 “听闻贵方军师年仅十六,比之小将军又如何?” 看关平沉稳的样子,刘磐突然想到某人,忍不住好奇。 提到军师,关平难掩敬意: “我的才能不及军师万一,唯有亲眼目睹,方知何为人杰。” 刘磐眼睛眯成一条缝。 既怀疑关平在吹牛,又更希望关平没吹牛。 毕竟秦操越厉害,胜算就越大。 就这样纠结着。 一夜时间悄然流逝。 黎明破晓。 “咔嚓~” 清脆声响接连响起。 惊动城中守军。 刘磐也被动静惊醒,睁大眼睛察看情况。 视线中,一棵棵大树倒下。 “他们在砍树?” 刘磐捏着双下巴苦思良久,心中有所猜测,却无法确定。 又询问关平意见。 这还用问? 关平一眼就看出来,敌方砍树准备打造攻城器械。 且大概率是远程器械。 “敌方在准备攻城……” 张嘴正要解释,想到一件事,连忙把“器械”吞回去。 狠狠一咬牙,昧着良心开口: “定是张辽准备强攻,砍伐树木清理出空间。” 刘磐闻言微微一怔。 随即用指点的口吻道:“强攻必须先填护城河,此时砍伐树木,只可能是制造投石车远攻。” “绝无可能!” 关平不屑撇嘴,咬定张辽准备强攻。 任凭刘磐如何解释都不信。 刘磐暴脾气也上来了,吩咐手下:“快去请黄老将军。” 关平长舒一口气。 演了半天,脸都不要了。 终于把黄忠引出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仍不见黄忠身影。 就在刘磐快失去耐心时,城下响起短促脚步声。 背着铁胎弓、手提大刀的黄忠走上城头,抱拳一礼: “见过太守。” 刘磐忙扶起黄忠,注意到黄忠眼眶微红。 “老将军,你……” 正想询问原由,被黄忠抬手打断。 “让太守久等了。” 黄忠歉意一笑,说道:“家中些许琐事需要处理,故而来晚了,太守找老夫有何事?” 刘磐将情况详细道来。 “太守说得对。”黄忠给出答案。 “原来如此。” 关平脸微微一红,“在下胡乱猜测,险些酿成大祸,多谢黄老将军指点。” 说着躬身抱拳行拜礼。 俨然一副后辈出错,被长辈指出错误,后辈感激涕零姿态。 刘磐顿时瞪大眼睛。 刚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 “这位是……” 黄忠还不认识关平。 刘磐苦笑一声,“此人乃关云长之子关平,有乃父之风。” 一句“关云长”之子,瞬间赢得黄忠好感。 “原来是英雄之后。” 黄忠伸手扶住关平,温和道: “你年纪轻轻经历不足,看不出门道情有可原。” 望着关平的脸,不由想起自家儿子。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 一时间,更觉得亲近。 关平顺势请教,“该如何应对攻城器械,请老将军赐教。” “哈哈……” 黄忠爽朗大笑,拉着关平到一旁,详细讲解起来。 在关平刻意奉承下,越聊越投机。 关系迅速拉近。 晚上索性不回家,待在城头一边交流,一边防备张辽。 直至第二天晌午。 “轰~” 突然一声轰鸣,打断两人的交流。 紧接着城墙为之一震。 张辽的进攻——开始了! 第86章 霹雳车,城破在即? “开始了。” 黄忠霜白的眉毛下,一双矍铄的双眸望向城外。 “咔~” 又是一声刺耳轰鸣。 宛若霹雳炸响。 远处射来一块飞石,呼啸着重重砸在城墙上。 霎时砖石碎片纷飞。 惊起大量烟尘。 待烟尘渐渐散去,能看到被飞石砸中的地方,微微凹陷下去。 接着又有一块飞石射来。 这一次未砸中城墙,落入护城河溅起一丈高水花。 然后是第三块。 准头更是感人,砸在城墙十几米开外。 见此,一些士兵壮着胆子,探出头观察外面情况。 十几架投石车正依次投石。 不时有飞石射来。 或是落入护城河,或是砸在空地上,零星几颗砸中城墙。 临湘城是夯土城墙。 外面包一层砖石。 飞石连砖石都砸不破,和挠痒痒差不多。 刘磐盯着投石车,说道:“十几架投石车而已,待某出城拆了它们!” 说着提着大刀离开。 此刻,刘磐身披铁甲,头戴铁盔,略微发福的身体,恰到好处塞进装备里,丝毫不显臃肿。 少顷。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刘磐一马当先,率领几百人杀出城。 投石车停在百米外。 刘磐顷刻杀到。 手起刀落,轻松斩杀敌兵。 敌兵四散而逃。 刘磐没有追击,带人摧毁投石机。 等敌人支援赶到,只看到一地的投石机残骸。 而刘磐已经回到城中。 “痛快!” 刘磐哈哈大笑,带着一身血气上到城头。 黄忠抚须微微颔首,赞道: “看来刘太守闲居之时,没把一身本事丢掉。” 刘磐与黄忠是老相识。 曾经一同驻守长沙,后来因为一些事,回到攸县闲居。 一身肉也是闲居时养起来的。 “哈哈,许久不上战场,大刀都快钝了。”刘磐讪笑一声。 黄忠不以为意,“这场战磨锋利即可。” 一旁,关平看着两人交流。 默默记下刘磐武力不俗,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等军师来了定要提醒他。 “老将军,有情况。” 这时,一名士兵惊呼。 刘磐、黄忠、关平不约而同转身,望向投石机残骸。 十几架崭新的投石车,正被敌兵缓缓推了过来。 停下后再调整一番。 再次装填飞石,开始断断续续攻击。 一块块飞石飞过来。 总有几块能砸中城墙。 投石机轰鸣声,飞石落地发出的巨响混合在一起。 脚底不时传来震感。 这种情况下,正常人很难保持冷静。 “该死!” 刘磐阴沉着脸,咬牙道:“某再去杀一次。” 结果依旧顺利。 投石机被轻松摧毁。 然后,约半个时辰后,又有一批投石车登场。 又是一波飞石雨。 刘磐不得不再次出城摧毁。 如此反复数次,投石车终于攻势停止。 城墙受到一定损伤。 一些砖石脱落,露出里面的黄土。 黄忠建议修补城墙。 刘磐欣然同意,找来维修队伍。 趁修补城墙的空隙,黄忠静下心思考张辽目的。 按理说,投石车出场,必有大军先开道,周围再派重兵保护。 张辽却反其道而行。 不设任何防御。 “不对劲。” 关平喃喃自语:“总感觉这些投石车有点小。” 黄忠愣了一下,“何出此言?” 关平回过神,连连摆手,“可能是我眼花。” 差点说漏嘴。 其实关平在诸葛亮家中,看到过更大、更怪的投石车。 涉及机密,肯定不能乱说。 …… 与此同时。 曹军的行营。 张辽敞开衣袍露出左臂,大夫正在给箭伤换药。 而张辽神色如常。 右手执白棋,和一名文士下棋。 文士姓刘名巴。 不久前主动投靠曹操。 曹操让他随军出征,伺机招抚荆南三郡。 长沙郡是第一站。 片刻后。 大夫换好药,嘱咐道:“箭伤已大好,再过两三日即可痊愈,期间切勿碰水,不可出力。” “有劳先生。”张辽点头应下。 又让人送大夫离开。 张辽放下一枚棋子,淡淡道: “刚收到情报,刘磐派去江夏的使者回来了。” 刘巴目光一凝,“莫非秦子御来了?” “不是,”张辽摇头否认,“来的是关羽之子关平。” “援军呢?”刘巴又问。 张辽又是摇头,“至今未见。” 刘巴顿时警惕起来,“秦子御定有阴谋,不可不防。” 张辽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提前做好了部署。 “先用投石车佯攻,待城中习惯投石车后,再换上霹雳车。” 刘巴抚须沉吟,“此计甚妙。” 霹雳车是投石车加强版。 射程几乎翻倍。 等守军适应普通投石车,突然换上霹雳车狂轰,定然措手不及。 可以想象,城破有望。 刘巴自行脑补完计划。 “啪~” 一枚棋子落在棋盘。 张辽微微一笑,“可惜,霹雳车仍是佯攻,主攻方向在北。” 闻言,刘巴看向地图。 瞬间有所明悟。 “将军下得好大一盘棋。” …… 计划悄然进行中。 接下来几天,投石车轮番攻击。 飞石接连不断砸下。 为了不引起怀疑,张辽增派保护投石车的人手。 刚开始刘磐还能出城破坏。 随着人手逐渐增多,黄忠担心刘磐出事,建议坚守不出。 如此,投石车攻势愈发凶猛。 附近几座山头的石头,全被曹军搜集过来,轰击临湘城。 最后霹雳车登场。 十几架霹雳车同时运作,每一次抛射飞石,声如霹雳。 一些飞石甚至砸进城中。 好在靠近城墙的百姓,被提前疏散走,没有造成伤亡。 而城头守军惊骇不已。 缩在女墙后面不敢露头。 “唉~” 刘磐靠着女墙叹气,“霹雳车真不愧是攻城利器,这样下去,不等城破,人心先散了。” 看了眼面如土色的手下,刘磐又是一声叹息。 “某有急事,先回府一趟!” 丢下一句话,刘磐快步走下城头。 “老将军有何打算?”关平问道。 黄忠微微闭上眼睛,强忍回家的冲动,咬牙道: “等霹雳车停下,曹军定会趁乱填河进攻,老夫不能走。” 关平嘴角一掀,“军师有吩咐,关平愿与老将军同进退。” 黄忠抿了抿干裂的嘴唇。 无声点了点头。 霹雳车仍在继续投石。 轰鸣声不绝于耳。 对守军造成的心理压力,远比对城墙的伤害大。 不知过了多久。 轰鸣声戛然而止。 黄忠、关平目视前方。 一股黑色“浪潮”席卷过来。 那是数以万计的曹军。 领军之人手握长枪,正是阔别多日的文聘。 第87章 掘湘水,水淹临湘城 被虎豹骑碾压之后,文聘被曹军俘虏。 也曾消沉过一段时间。 他引以为傲的防御阵型,连虎豹骑一次冲锋都拦不住。 很难不让人产生自我怀疑。 就在这时,曹丞相出现了。 没有因为文聘是降将,就看不起他。 反而礼遇有加,对他委以重任,交给他三万兵马。 临行前告诉他真相:“不是你的军阵太弱,是虎豹骑太强,如今许你以虎贲儿郎,何愁功业不成?” 于是乎,文聘来到长沙。 望着高耸的城墙,文聘面色自若,有条不紊下令: “弓箭手准备,刀盾兵每百人结成一道阵壁,其余人……填河。”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三万大军开始变阵,稳步向护城河推进。 黄忠注意到这一幕,毫不犹豫下令放箭。 城头箭雨倾注而下。 刀盾兵举起盾牌,盾牌包裹着铁皮。 每一道阵壁如铁桶一般。 箭矢射在上面,发出“叮当”脆响,不时溅起火星。 等靠近护城河,阵壁打开一条缝隙。 抬着竹筐的士兵冲出,将石块、沙土倒入护城河。 失去盾牌保护,不断有人被射倒。 伤亡开始增加。 文聘手一挥,“弓箭手掩护。” 五千名弓箭手交替放箭,霎时弓如霹雳。 密集的箭雨飞向城头。 在城头投下阴影。 即便有城墙保护,也有大量守军中箭倒下。 惨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黄忠一边组织还击一边,一边开弓射杀填河的敌兵。 敌兵接连倒下。 守军士气大受鼓舞。 战斗正式打响。 双方弓箭手你来我往,但守城一方优势更大。 攻城一方伤亡持续扩大。 等伤亡到一定程度,文聘果断下令撤退。 没过多久。 霹雳车又开始轰击。 虽雷声大,雨点小,可架不住声势骇人。 守军缩在墙后不敢冒头。 当然,文聘也不敢进攻。 霹雳车准头感人,说不定会砸到自己人。 狂砸半个时辰后。 霹雳车停下。 黄忠组织人手修补城墙。 而文聘卷土重来,趁机推进到护城河边继续填河。 又要修城墙,又要阻止敌军填河。 守军顿时压力大增。 黄忠放下铁胎弓,揉了揉酸胀的手臂,感叹道: “敌将能力不俗,懂得排兵布阵,又能配合霹雳车,双管齐下,护城河迟早会被填平。” 以黄忠的战场经验,攻城时敌方填护城河,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这次有霹雳车辅助。 关平擦了擦额间汗水,轻笑:“老将军怕了?” 闻言,黄忠老眼迸发神采。 转身快步走开,“汝在此不要走动,坐镇城防,老夫去去便回。” 豪迈笑声传来。 声未落,人已至城下。 城门再次打开。 吊桥缓缓放下,落地发出沉闷声响。 下一刻。 一人一骑如烈火般侵掠而出。 “黄汉升在此,敌将授首!” 一声暴喝炸响。 前线督战的一名校尉,听到声音慌忙抬头。 不等他有所反应,大刀卷起呼啸之音,一刀劈落。 校尉脸上出现一道血线。 血线向下蔓延。 映入眼帘的,是被一劈为二的铠甲。 “你……” 带着一脸诧异之色,校尉从马上栽下。 “咔~” 又是一刀劈来。 人头落地。 黄忠用大刀挑起脑袋,扫了一眼惊惧的敌兵,大摇大摆回城。 城门重新合上。 敌兵终于回过神,四散而逃。 “结圆阵推进,继续填河,临阵脱逃者,斩立决!” 文聘沉稳的声音响起。 督战兵立时行动。 逃跑者皆被追上一刀斩死。 恐慌顷刻被压制下去。 在督战队逼视下,曹军气势如虹向护城河推进。 文聘静静看着这一幕。 对于被阵中战将,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不屑。 更猛的他都见过。 黄忠对他而言毛毛雨罢了。 更何况,万人填河只是假象,战术核心是霹雳车。 接下来两日。 文聘不计代价增兵填河。 摆出一副拼死填河,势要强攻临湘城的架势。 城中有黄忠坐镇,倒不至于人心惶惶。 却难以排解守军压抑心情。 霹雳车连续砸墙两日,对守军精神上的折磨难以想象。 正常情况下,攻城战往往几个月难分胜负,若守军意志顽强,拖个一年半载未尝不可。 黄忠本以为张辽目的,是瓦解守军意志,为强攻做准备。 他能做的只有增强防守。 然后……等待援军,从外部击破敌军,或许才有活路。 这一日,天降大雨。 霹雳车无法使用。 双方暂时休战调整状态。 黄忠安排好守军轮次休整,走进城楼端起水壶大口灌水。 一壶水下肚,黄忠睁开爬满血丝的双眼,声音有些沙哑: “援军何时能到?” 关平嘴唇蠕动:“我……不知道。” 这些天,相似的对话时常发生。 关平从最初的自信满满,到如今的茫然,还有一丝愧疚。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将,每日待在城头督战,家中独子生死不知,也不曾回家一次。 关平抬头望向远方。 子龙将军,你为何还不到? 雨一直下。 三日转瞬即逝。 临湘城守军欣喜不已,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喘息机会。 此刻,湘水河畔。 数千曹军冒着大雨,在一条新建的水坝上忙碌。 河堤上游蓄满了水。 现在是枯水季,但各地连日降雨。 趁水位不高时建造水坝,待降雨量一大,上游水位自然上涨。 一名武将扶剑站在岸边,面无表情盯着士卒忙碌。 突然,马蹄踏破积水。 “报——” 一骑自西而来,急呼:“传荡寇将军令,执行计划。” 荡寇将军,即张辽。 而武将则是乐进。 十万人出征,以曹操的习惯,至少要安排一主一副两人。 文聘资历不够,不足以担任一军主将或副将。 所以张辽为主,乐进为副。 进入长沙后,乐进就被派来拦水建坝。 乐进嘴角浮现狰狞笑容,一字一句道:“掘湘水,淹临湘!” 数千人有序撤离水坝。 等全部撤离,抽出提前设置的阀门。 水流从阀门中涌出。 流速越来越快,很快冲破阀门。 片刻后。 水坝被冲垮。 湘水咆哮着冲向下游。 一路摧枯拉朽,淹没农田,冲毁村庄,穿过丛林。 临湘城遥遥在望。 未见洪水,先闻其声。 震耳欲聋的声响,引起守军注意。 只一眼,呆若木鸡。 第88章 城破,大丈夫死生何惧 在自然伟力面前,生命何其渺小。 洪水滚滚而来。 上一刻还在百米外。 下一刻便猛烈撞上城墙。 霎时掀起巨浪,卷着枯枝、木屑涌上城头,将守军吞噬。 浪潮去势不减,灌入城中。 冲毁草屋、瓦舍无数。 第一波冲击结束。 第二波冲击接踵而至。 浪潮再次漫过城墙,灌入城中淹没大街小巷。 然后第三波、第四波…… 随着一次次冲击,洪水积蓄的力量消磨殆尽。 渐渐趋于平静。 临湘城浸泡在水中。 黄忠淌过过膝的积水,靠近城墙放眼望去。 城外已经化作一片汪洋。 零星分布着几抹树尖。 “敌人竟采取水攻,城墙估计很难保住。”关平湿漉漉走过来。 洪水冲不垮城墙。 但能侵蚀城墙。 夯土城墙最怕水泡,时间一长有坍塌风险。 “说的不错,”黄忠眉头紧锁,“但老夫更担心士气,先有霹雳车轰城,再有洪水围城。 士气再而衰,三而竭。 城未破,人心先破。” 关平握紧大刀,眸中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随即面色一正,轻声询问: “老将军何去何从?” 话落,一声悠长叹息。 黄忠微微仰起头,任凭雨水冲刷苍老面庞,淡淡道: “老夫飘零半生,碌碌无为。 如今了无牵挂。 城若破,老夫绝不苟活。” 说到这,拍拍关平肩膀,“你还年轻,城若破,趁乱逃出城吧。” 关平听后面色涨红。 似是受到极大侮辱。 “啪~” 黄忠的手被拍开。 关平眉宇尽是傲然,朗声道: “吾乃父亲之子,身可死,不能折辱父亲颜面。 岂能临阵脱逃!” 黄忠摇头苦笑,“援兵不会来的,何必枉送性命。” 按照正常行军速度,若真有援军,早就该到了。 要么被拖住,要么被灭。 无论何种情况,黄忠都不再对援军抱希望。 “胡说!” 关平高昂头颅,怒目发出质问: “老将军可识赵子龙? 一身是胆,只因一个约定,便敢冲杀数十万大军。 可识秦子御? 单骑护幼主,一人一骑,破八门金锁,杀敌胆寒。 可识我父、三叔? 老将军谁也不识。 此刻断言援军不会来,未免把他们看扁了。” 一声声质问,直击黄忠心灵。 黄忠一时哑口无言。 “城若破,关平会战至最后一刻,援兵若不至,关平愿与城共亡。” 丢下一句话,关平淌水离去。 召集带来的五百骑兵。 重复这段话。 “死战!” 五百人站在齐膝积水中,举起武器齐声高呼。 身形虽狼狈,声势踏破凌霄。 似乎雨点都被冲散。 黄忠望着这一幕,一颗将死的心渐渐有了温度。 …… 同一时间。 临湘城二十里外。 曹军营寨建在一处高坡。 张辽站在坡顶,望着坡下洪水呼啸而过。 身后刘巴抚须赞叹:“将军水淹临湘城,此战过后,必定威震荆襄。” “先生过誉,”张辽淡淡一笑,“敌军未降,不可妄下定言,我已派人搜集战船,待洪水稍退,可乘船攻入临湘城,方能取胜。” 刘巴闻言眼睛一眯。 捻须沉吟片刻,开口道: “以在下观之,敌军胆气尽丧,无须劳师动众,在下乘一小舟,便能说服刘磐投降。” 有招抚任务在身,刘巴不得不主动请缨。 否则寸功未立,难以在曹营立足。 张辽看破不说破。 顺水推舟,同意刘巴建议。 这时,一名亲兵走过来,对张辽一通耳语。 张辽听完神色一阵变幻。 接着对刘巴解释:“秦子御的援军来了,战船尽数被摧毁。” “啊?” 刘巴微微张嘴,手一抖,差点把胡子扯下来。 如此一来,劝降计划岂不泡汤? 顾不上疼痛,刘巴急忙道:“将军有何打算?” “无妨,”张辽摆摆手,“等洪水退去强攻即可,被水泡过的城墙,抗不住霹雳车猛攻。 到时候全军压上,哪怕……除非秦子御亲至,否则敌军必败。” 张辽没有把话说满。 没办法,秦子御不能以常理度之。 “请先让在下劝降,敌军若降可减少伤亡。”刘巴再次提议。 张辽皱眉,“可以。” 接下来,张辽命全军备战,抓紧时间打造霹雳车。 洪水来得快,退得也快。 从最初的两丈高,退至一丈高,再到不足一尺。 第二天,艳阳高照。 洪水完全退去,城墙被阳光烤干。 道路有些湿滑。 第三天,仍是晴空万里。 道路已不影响出行。 近十万曹军倾巢而出。 文聘领三万人开道,推着霹雳车先一步到城外布阵。 然后张辽领中军到来。 乐进领两万人作为后军。 前中后三军,各有大将坐镇。 张辽稳到极致。 片刻后。 刘巴来到城下,喊道:“吾乃零陵刘子初,奉丞相之命,前来招抚长沙,汝等只需开城投降……” 刘巴开始长篇大论。 许下各种好处。 简单地说,只要投降曹丞相,金银大大的有。 “住口!” 城头传来怒喝:“老夫早闻刘子初美名,如今你屈身事贼,为曹操舔靴擦面,安敢在此饶舌!” 浑厚的声音在城头回荡。 “粗俗!” 刘巴冷哼,“曹丞相……” “嗖~” 一支箭飞来。 射中刘巴戴的高冠。 刘巴摸了摸头,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滚!” “再不走,射的就是头。” 黄忠说着弯弓搭箭。 “有辱斯文。” 刘巴长袖掩面,趋马回到阵中。 见此,张辽嘴角微微上扬,对传令兵下令:“霹雳车开始攻击。” 传令兵策马冲向前军。 不多时。 文聘收到指令,大手一挥。 霹雳车装上飞石,开始轰击临湘城。 不断有飞石砸中城墙。 城外砖石飞溅,烟雾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咔嚓”一声响动。 紧接着城墙剧烈震动起来。 一段城墙轰然崩开,里面的土石倾倒下来。 部分土石倒入护城河。 填出一条小道。 整体上形成一个坡度。 张辽当即拔剑斜指:“前军听令,攻城!” 三万前军在文聘率领下,山呼海啸杀向城墙破口。 此刻,城头鸦雀无声。 弓箭手目光呆滞,手指勾着弓弦忘记松开。 “呛啷——” 一名守军丢下武器,抱头跪地抖如筛糠。 顿时引起连锁反应。 越来越多人丢掉武器,或是抱头哭嚎,或是惨叫着逃跑。 多日来的精神摧残,终于将守军意志摧毁。 临湘城如待宰羔羊般,等待群狼扑过来,将之撕碎、碾压。 “你还相信援军会来?” 黄忠苦笑一声,回头看了眼关平。 关平面色平静,沉默着提刀向破口走去。 “噌噌……” 五百骑兵纷纷拔刀。 环首刀如林,在阳光下闪着寒芒。 虽然没有战马,依旧毫不迟疑跟在关平身后。 关平驻刀站上缺口。 身后五百人静默无言,平静注视着汹涌而来的曹军。 “哈哈……” 黄忠仰天大笑。 “真虎父无犬子也!老夫陪你小子疯一把。” 扫了一眼家的方向。 苦痛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战意。 一老一少并肩而立。 此刻,敌兵踏过护城河,冲上土坡。 数息之后近在咫尺。 关平心跳加速,血液随之沸腾。 大丈夫死生何惧。 以五百血肉之躯,对抗十万群狼,何等豪迈! 父亲,儿没有给你丢脸。 “等等!” “援军,是援军!” 人群中忽然一声尖叫。 关平一怔,抬头看向远方山头。 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即便隔得很远,关平也能猜到旗帜上是何字。 只因一袭白衣鹤氅的身影。 他,来了! 第89章 一骑踏千军,一旗退万敌 视线中。 白衣鹤氅身影,一人一骑冲下山坡。 一人冲击十万大军。 仿佛一滴白色颜料,滴入漆黑如墨的染缸。 试问天下,何人与之争锋! “兄弟们,军师来了!” 关平举刀高喊,将满腔宣泄出来。 “万胜!” “万胜!” 五百人齐声高喊,喊声盖过战场喧嚣之声。 气势瞬间达到顶峰。 下一刻。 第一股敌兵杀到缺口处。 斜坡宽度有限,一次仅能几百人通过。 几百敌兵争先恐后,一鼓作气冲上斜坡,势要取得先登之功。 “哈哈,我是先登……” 第一名敌兵冲到坡顶,还没来得及欢呼。 一道寒芒闪过。 人头随之飞起。 关平持刀站在缺口前沿,一滴鲜血从刀尖滑落。 身后五百人双目赤红,持剑恶狠狠盯着斜坡下。 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几百敌兵冲锋势头猛的顿住。 战斗一触即发。 血滴从高处坠落,滴入一滩积水。 “嘀嗒~” 细不可闻的声响过后,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紧绷的心弦骤然崩断。 几百敌兵再度发起冲锋。 关平持刀高喊:“守住缺口,等军师!” “等军师”三字,彻底点燃五百人情绪。 若能活着,谁又愿意死? 而军师正是给他们希望之人。 双方很快杀在一起。 五百人以血肉之躯,堵住城墙缺口,砍杀冲上来的敌人。 硬生生扛住曹军攻势。 不消片刻。 斜坡上堆满尸体。 曹军前仆后继,越过战友的尸体,誓死攻破缺口。 下方督战的文聘,并未看到“白衣鹤氅”。 以文聘的视角,看到的是一群悍不畏死、以城共存亡的勇士。 这等气魄,令人敬畏。 可敬畏归敬畏,他也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这是场意志间的较量。 谁先后退,谁便输了。 在文聘调度下,一部人猛攻缺口,一部分人架设云梯。 无奈护城河未填平,云梯必须从斜坡下通过,进度十分缓慢。 文聘也不急,选择稳扎稳打。 此战己方胜利在望。 殊不知,文聘不急,有人急了。 “报——” 传令兵翻身下马,跌跌撞撞冲到张辽面前,大声疾呼: “折冲将军来报,有一人突入后军,白衣鹤氅,白马银枪。” 张辽闻言面部肌肉抽动。 战场上,做出如此特殊装扮,除了秦子御还有谁? 不等张辽回应,又一名传令兵赶来,语气难掩慌张。 “禀将军,来将自称秦子御,王校尉上前迎战,三合被刺于马下。” 少顷。 “报~张将军五合落败,秦子御突进百步。” “李司马被一枪下马,秦子御再突进两百步。” “秦操正往中军杀来……” 不断有传令兵汇报战况。 张辽听得眉头紧锁。 手下众将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难以掩饰不安情绪。 “将军,如何是好?”手下小声询问。 “呵~” 张辽舒展眉头,轻笑一声: “不必忧虑,后军有乐进镇守,此战与长坂坡不同,各种手段齐出,乐进拖住他不难。” 听出张辽语气中的轻松,众将躁动的心稍稍平复。 而张辽很快收起笑容。 心中还有一丝不解,为何只有秦子御一人,援军何在? 最重要的是,秦子御杀无名之辈,何时超过一合? 在场众人,唯有刘巴猜到一点张辽的想法,开口道: “将军担心敌方主力将至?” 张辽也不隐瞒,点头,“以秦操、诸葛亮之智,援军迟迟未到,本就不合常理。 现在秦操单枪匹马杀来,恐怕还有后手。” 刘巴听后皱眉拈须。 短暂思考后,给出一个建议: “以防万一,将军不妨从中军调动兵马,支援后军。” “不可,”张辽想也不想拒绝,“江夏之战细节被扒出,周瑜便是因此被斩将夺旗……” 说到这,张辽如梦初醒。 原来如此,秦子御定是想复制江夏之战奇迹,杀入中军斩旗。 一念通达,张辽作出安排。 调动中军兵力,向帅旗方向靠拢。 帅旗外里三层外三层。 全员严阵以待。 紧张注视着外围,等待一袭白衣的身影出现。 张辽登高眺望,一眼发现快速突进的“白衣鹤氅”。 足以证明身份。 一时神情凝重似水。 “中军固若金汤,将军还有事放心不下?”刘巴试探着询问。 张辽轻轻摇头,淡淡道:“我担心拦不住秦子御。” 刘巴嘴角狠狠一抽。 如此阵仗,吕布在世也要折戟,竟然拦不住秦子御。 实在是……难以想象。 时间缓慢前进。 帅旗附近寂然无声。 每过去一刻,士兵压力便大一分。 似有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咕嘟~” 不知是谁吞了口口水。 吞咽声十分清晰。 张辽手按在剑柄上,心中怪异之感越来越强烈。 有点不对劲。 换做秦操,早就杀过来了。 突然,马蹄声踏破沉寂。 所有人屏气凝神,全身紧绷,死死盯着马蹄声方向。 一人一骑极速冲来。 马背上坐着秦……呃,传令兵。 闹了半天白紧张了,士兵们恶狠狠瞪向传令兵。 传令兵吓了一跳。 硬着头皮汇报:“折冲将军与敌将激战三十合落败,发现敌将并非秦子御,嘱咐将军小心。”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提一众惊诧的将士。 张辽先是一愣,被这一通操作整懵了。 “难道是赵云?” 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不等他深想,战场形势突变。 “将军,快看。” 手下指着西边山头。 山头忽然竖起一面旗帜,红底黑字,赫然写着“秦”! 随着旗帜竖起,山头沙尘弥漫。 沙尘中人影绰绰。 马蹄声、嘶鸣声一时响起。 动静实在太大,引得战场上曹军纷纷抬头观望。 只看一眼便知兵马众多。 再看一眼……旗帜下竟然有道白衣鹤氅身影。 “又……又是秦子御!” 有人失声大喊。 很多人都不认识秦操。 只认识那一身装扮。 不知不觉中,白衣鹤氅已经成为秦操标志。 上一个“秦子御”单骑突入,于千军万马中驰骋。 现在又来一个。 还是率领主力杀到。 望着山岗上飘扬的旗帜,曹军人心浮动。 士气迅速衰落。 “将军,撤吧,”刘巴叹了口气,“此刻我军士气低落,秦操率主力赶到,此消彼长,败局已定。” “若山顶那位也是假的呢?”张辽冷笑一声。 刘巴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假的又何妨,目的已达到,且后军统帅乐进落败,一旦敌方自后军杀入,将军又该如何应对?” 张辽闻言苦笑。 他当然清楚后果。 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秦子御人都没露面,仅凭一面旗帜就吓退他。 “罢了。” 张辽仰天长叹,“传令全军,后撤二十里,择日再战。” 最后看了眼山头旗帜,张辽眼中浮现浓浓战意。 抛开个人武艺不谈,他自信在统兵上不输秦操。 下次见面,来战吧! 急促的鸣金声响起。 正在前方指挥攻城的文聘,听到声音面露诧异之色。 胜利在望,为何撤退? 纵使不甘心,但军令如山,文聘只撤下攻城部队。 半个时辰后。 曹军顺利撤出战场。 撤退时阵型慌而不乱,随时可以变阵反击。 “秦操”也没有追击。 站在山顶目送曹军远去。 “呵忒~” “跑得真快,小爷心情好,暂且放你们一马。” 山顶响起一声唾骂。 第90 绕道武陵,张飞去哪了? 城墙缺口处。 关平大口喘着粗气。 拄着饱饮鲜血的大刀,咧嘴无声笑着。 杀至此刻,五百骑兵只剩半数不到。 剩下的人精疲力竭,想抬起手欢呼都困难。 没有人说话。 目光汇聚在山头的旗帜上。 黄忠白须染血,望着旗帜怔怔出神。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一面旗帜就让五百人拼死等候。 更让将近十万曹军撤退。 “真想见一面。”黄忠有感而发。 关平微微一笑,“马上您就能见到。” 片刻之后。 援军来到临湘城外。 关平连忙迎上去。 为首两人皆是白衣鹤氅。 一人白马银枪,另一人骑黑马手持双戟。 关平脚步顿住,诧异道:“怎么是二位将军?军师呢?” 没错,来者正是赵云、甘宁。 甘宁撇撇嘴:“小爷为了救你,违反军师命令,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关平有些尴尬。 “甘将军稍安勿躁。”赵云笑着打圆场。 接着将真相娓娓道来。 让时间来到五日前。 先锋部队在巴丘登陆。 甘宁休整一夜,准备遵照军师的命令回陆口待命。 突然收到小弟汇报:“大哥,斗舰吃水变浅,开不出去。” 斗舰体型庞大,若水不够深,根本驶不出港口。 甘宁立时警觉。 来到岸边查看情况。 果然和小弟说的一样,水位下降不少。 斗舰船底的湿痕,与水面距离足有两寸。 以至于斗舰几乎搁浅。 也就是说,水位一夜之间下降两寸。 难道是退潮? 别傻了。 这是内河,不可能有潮汐。 甘宁望向上游,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于是找到赵云商量。 两人一番合计,推测上游可能有人在建造水坝。 目的不言而喻。 赵云当机立断,“兵贵神速,我立刻去毁掉水坝。” “不可,”甘宁反驳,“水坝肯定有重兵把守,况且等你赶到,敌方可以提前掘湘水,到时候你也跑不掉。” 谈起水上作战,甘宁显然更有经验。 赵云皱眉,“你想怎么做?” “若水淹临湘城,你带兵去也没用,想救人,小爷要玩场大的,绕到张辽背后突袭。” 甘宁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有些不稳妥,”赵云似是想到什么,又补充,“可以稍加修改。” 于是,两人扮成秦操。 赵云身材更像秦操,选择单骑突入。 甘宁只可远观,近看立马露馅。 所以站在山头摆姿势。 用旗帜吓退曹军。 听完赵云讲述,关平大为感动。 为了救他,赵云、甘宁都违抗了军令,往大了说,这是冒着砍头的风险。 当即抱拳行礼,“二位将军辛苦,请受关平一拜。” “小爷不稀罕。” 嘴上这样说,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心情。 赵云摆摆手,“不必多礼,借助军师威慑力罢了。” 说到此处,赵云顿了下。 扫了眼染血的鹤氅,有几处破损。 “亲身尝试,方知军师之强,万军之中厮杀,亦能毫发无伤。”赵云难掩惊叹之意。 “是啊。”关平点头。 “别废话了,进城。” 甘宁打断两人谈话,手一挥,示意手下将士入城。 士兵列队齐步入城。 黄忠眼前一亮,感叹:“秩序井然,真强军也。” 关平适时开口介绍:“这位是黄忠,黄老英雄,箭术精湛,上阵杀敌亦不比父亲逊色。” 闻言,赵云下马抱拳:“原来是黄老英雄,失敬。” 甘宁也象征性抱拳一礼。 “哈哈~” 黄忠呵呵一笑,“不敢当,老夫年老体衰,精力不比当年。” 几人一番寒暄。 渐渐熟络起来。 黄忠问出最关心的问题:“秦先生何时能到?” 赵云回首远望:“快了。” …… “阿嚏——” 一艘斗舰正在水面航行。 后方蒙冲、走舸首尾相接,旌旗蔽日,帆墙如云。 船首一声清亮喷嚏声。 秦操揉了揉鼻子,心道是哪位美女在想他。 “子御身体有恙?”周瑜笑问。 “无恙,”秦操轻轻摇头,“我军现在何处?” 周瑜轻笑一声,“我军三日前从长江进入洞庭湖,又从洞庭湖进入沅水,已在武陵郡境内。” 闻言,秦操沉吟不语。 此战江夏方面出兵两万,江东出兵三万,合计五万大军。 由他和周瑜各自统率。 发现甘宁未执行计划后,他便知情况有变。 立刻做出调整。 主攻方向从正面战场长沙,改到背面战场武陵。 两人分工明确。 秦操负责陆上主攻。 周瑜负责统帅水军,阻挡南下救援的曹军。 前者须两万打十万,后者须扛住源源不断的援兵。 船队继续前进。 黄昏时分。 一片浅滩出现在视线中。 斗舰、蒙冲无法接近,只有数千走舸缓缓靠岸。 江夏军有序登陆。 关羽指挥军队浅滩上集结。 不多时。 最后一只走舸靠岸。 秦操扶剑走下来,环顾四周,漫步走向军队。 “子御。” 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秦操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子御有几分胜算。”周瑜站在走舸上询问。 “十成,”秦操语气淡淡,“你呢?” 周瑜大笑,“十成。” 爽朗笑声在浅滩上回荡。 秦操嘴角一掀,“后方交给你了,告辞。” 一边说着,朝身后摆摆手,扶剑头也不回离去。 岸边强风吹过。 鹤氅鼓荡发出猎猎之声。 随意束起的长发随风飞舞。 夕阳西下,少年踏着橘黄光晕,身形渐行渐远。 江夏军自动分开。 随着少年前行,分出的道路陆续合拢。 直至再也看不见。 “出发!” 关羽回头看了眼周瑜,下令大军开拔。 一刻钟后。 夜幕降临。 彻底看不到江夏军,周瑜收回目光。 “大都督,该走了。”凌统小声提醒。 周瑜点头,“走吧。” 走舸飞速驶离浅滩。 船上,凌统面露担忧,“我军只有三万,曹操若支援,如何抵抗?” 在凌统看来,曹军增援源源不断,己方压力大得多。 “支援无非分水陆两路,我军抵挡水军即可,至于陆路……” 周瑜双眸微微眯起,“你最近有看到张飞吗?” 凌统闻言皱起眉头。 仔细一想,确实没看到张飞。 这样一个黑脸环须,嗓门还大的人,好像突然消失一样。 所以……张飞去哪了? 第91章 断敌粮道,首战即决战 武陵郡,某处山谷。 一支送粮队伍,正从谷中经过。 装满粮草的粮车数以千计,大部分进入谷中。 小部分还在谷外。 荆州刚被曹操打下来,还未实行屯田制。 粮草全靠人力运输。 民夫们推着小推车,步履艰难向前。 “啪~” 突然一声鞭吟。 百夫长重重挥鞭,大声道: “动作快点,天黑前必须到山谷外过夜,快!再快!” 运粮兵也跟着催促。 民夫们不得不加快脚步。 没过一会儿,运粮队伍全部进入谷中。 “啪~” 又是一声鞭吟。 百夫长看向手中马鞭。 奇怪,他没有挥鞭啊。 正疑惑着,坡上马蹄铮铮。 一人一骑冲下山坡。 “燕人张翼德在此!” 宛若惊雷般的声音炸响。 百夫长慌忙抬头,一柄怪异的长矛在眼前放大。 然后胸口一凉。 再然后失去声息,从马背上栽下。 张飞拔出丈八蛇矛,瞪着傻眼的运粮队伍,喝道: “跪地投降不死!” 怒喝声在谷中回响。 埋伏在坡上的骑兵现身,配合张飞喊出“投降不死”。 运粮兵不敢迟疑,陆续放下武器,跪地恳求饶命。 民夫们也跟着跪下。 张飞对此很满意,随手指了一个运粮兵,“你,让他们排队。” 运粮兵有点懵,呆呆看着张飞。 “愣着干嘛。” 张飞大声呵斥,“没排队打过饭啊!” 运粮兵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过片刻。 所有运粮兵、民夫,战战兢兢排成一条长队。 结合张飞凶恶的面相。 很难不让人想歪。 难道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杀? 张飞大嗓门再次响起:“每人领一袋粮食,不准多拿。” 话落,谷中鸦雀无声。 运粮兵、民夫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拿!” 张飞再次开口。 在张飞逼视下,第一个人哆哆嗦嗦上前,扛起一袋粮食。 张飞露出笑容,“很好,下一个。” 见第一个人没事,第二个人也壮着胆子扛起一袋。 然后第三个、第四个…… 不到一刻钟,每个人都领到一袋粮食。 “噗通~” 突然一个民夫跪下,“谢恩人赐粮。” “谢恩人赐粮。” 越来越多民夫跪下。 张飞咧嘴大笑,“某张翼德做善事从不留名,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摆摆手,示意骑兵让出一条路。 “谢谢张将军。” 民夫千恩万谢离开。 “路上小心。”张飞笑着挥手,送走民夫。 转而看向运粮兵,笑容瞬间收敛,绷着脸沉声道: “尔等丢了粮食,还扛走一袋,便是某的共犯,若敢泄露消息,不用某动手,回去也是死。” 一众运粮兵跪地直呼“不敢”。 张飞冷哼,“滚!” 这声“滚”宛如天籁之音,运粮兵扛起粮食就跑。 目送运粮兵远去,孙乾从人群中走出,恭维道:“三将军此计甚好,能延缓被曹操发现时间。” 张飞嘿嘿一笑,“小秦先生赞我最知轻重,将两千骑兵托付于某,些许小计手到擒来。” 闻言,孙乾脸色古怪。 类似的话,这些天耳朵都快听出茧了。 知轻重和计谋有何关联? 硬扯是吧! 心中这样想,孙乾表面却是深以为然,“军师说得对。” 接下来,张飞下令烧毁粮草。 率领两千骑兵,在滔天大火中扬长而去。 半个时辰后。 张飞找到第二支运粮队伍。 地形是平原。 直接率骑兵冲杀过去。 运粮队伍不战而降。 然后张飞如法炮制,送完粮食放完火就跑。 两千骑兵继续向南。 途中又碰到几支运粮队伍。 孙乾经常走南闯北,积累了丰富的地理经验。 通过几支运粮队伍路线,推算出张辽军队的粮道。 然后选择最佳袭击路线。 一日之间。 两千奔袭一百二十余里,直至进入长沙郡,彻底截断粮道。 …… 纸终究包不住火。 两千骑兵在长沙转悠,想要不被发现,除非敌人瞎了。 两日后。 斥候发现被烧毁的粮车。 立刻汇报给张辽。 张辽阴沉着脸,咬牙道:“为何现在才发现?” “现场只发现烧毁的粮车,以及粮草灰烬,却少有尸体,恐怕……恐怕……” 斥候满头大汗,不敢再说下去。 意思很明显,粮草被烧,不见我方尸体,除了叛变,想不到其他答案。 “下去吧。” 张辽脸色铁青。 虽愤怒,却没将怒火撒在斥候身后,摆摆手示意斥候退下。 斥候慌忙退出大帐。 帐内恢复平静。 张辽又找来监粮官,“军中还有多少粮草?” 监粮官想了想,答道:“军中粮草尚足,能食用月余。” 只够一个月嘛。 张辽一颗心沉入谷底。 似是想到什么,张辽看了眼监粮官脖子。 监粮官顿感脖子一凉。 “你……” “罢了,你也下去吧” 张辽终究没拿监粮官开刀。 监粮官不知从鬼门关路过,默默退出大帐。 “粮草尚足,将军何必忧虑?”刘巴十分疑惑。 张辽目光微凝,“粮道被断尚能接受,问题是……秦子御来了。” 刘巴听后醒悟过来。 能断掉粮道,证明秦子御绕到了己方背后。 背后有秦子御会如何? 想必美周郎最有发言权。 想到此处,刘巴面上露出惊叹之色,“趁我军攻长沙,走水路经洞庭湖绕道,看来周瑜也来了。” 从江夏到洞庭湖,必须经过江东地盘。 说周瑜没来,刘巴绝对不信。 “不如向丞相求援?”刘巴提出一个建议。 不等张辽开口,乐进冷笑一声: “粮道都能被断,求援信恐怕没出长沙就被截杀,即便求援成功,援军一定能穿过秦子御的阻拦?阁下不通军务,请勿多言。” 这话还算客气。 用了一个“请”字。 刘巴脸色涨红,憋了半天憋出四个字:“不相与谋。” “砰~” 乐进拍案暴起,“老东西,你再说一遍!” 当他不知道前半句? “文谦息怒。” 张辽起身按住乐进,劝道:“大敌当前,当同仇敌忾,何必为些许小事动怒。” “哼。” 乐进冷哼一声坐回去。 张辽又看向文聘,“文将军有何建议?” 文聘不假思索道:“如今我军腹背受敌,让我选的话,我选秦子御。” “附议!”乐进大声附和。 不解决秦子御,随时会步周瑜后尘。 明眼人都知道如何选。 张辽终于下定决心。 “文聘领五千人盯住临湘城,我与乐进回身攻打秦子御。 此战,首战即决战! 不破秦子御,你我三人有何颜面苟活!” 三人彼此交换眼神。 张辽伸出手,乐进、文聘搭了上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92章 收网,半渡而击 张辽动作极快。 三更造饭,五更拔营。 除去一路南下的战损,以及留下来的五千兵马。 共计九万兵马向北进军。 九万人抱着必胜决心,摆出决战架势,丝毫不遮掩踪迹。 很快被斥候探查到。 两天后。 武陵郡与长沙郡交界处。 一座营寨依水而建。 寨墙上“秦”、“关”、“张”等旗帜迎风飘扬。 士兵往来巡逻。 一名斥候身背黄旗,畅通无阻冲入营寨。 片刻后。 斥候来到秦操面前。 “禀军师,经探查,张辽即将渡湘江至益阳,根据造饭时灶的数量,人数约在九万上下。” 斥候将打探的消息详细道来。 “辛苦,下去休息吧。”秦操微微颔首。 “是。” 斥候退出大帐。 秦操盯着地图沉默不语。 心思活络开。 这才是他断粮的目的。 从长沙来武陵,走陆路必须经过零陵,耗日持久。 粮草根本撑不住。 如此一来,曹军必须渡河。 渡河需要大量船只。 不好意思。 路过洞庭湖时,秦操就让张飞夜间下船,沿岸摧毁船只。 兵力少的好处体现出来。 两千骑兵来去自如。 等敌军赶来救援,张飞再绕路去断粮道。 现在曹军能用的船不多。 “可以收网了。” 帐内响起一声轻笑。 关羽一手抚须,赞叹道:“子御好方略,关某叹为观止。” 全程待在秦操身边,他清楚战略每一个细节。 从最初甘宁方面出错。 到秦操及时调整战略,用毁船、断粮战术,再利用张辽等人欲洗刷耻辱的心理,逼曹军渡河。 曹军如同飞蛾一般,撞入秦操精心编织的大网。 “云长谬赞,”秦操笑了笑,开口解释:“《孙子·行军篇》,半渡而击,使敌首尾不相接。 一战可定乾坤。 很简单的战术而已。” 关羽微微眯起眼,望着眼前的少年,一时感慨万千。 子御文武皆备。 尚且如此谦虚。 或许自己以后对敌,应该更谨慎小心一些。 “小秦先生,某有一计!”张飞突然站出来。 秦操眉头一挑。 你一个猛将不练武艺,改看兵书做儒将了? 关羽也很好奇,“你也有计?” “当然,”张飞自信满满,“半渡而击嘛,某也读过兵书,知道这个战术骑兵更合适。” 好嘛,心思昭然若揭。 秦操也不点破,拿起一支令箭,作出安排:“命你率两千轻骑,埋伏于河岸上,等曹军渡河,半渡而击。” “哈哈,谢小秦先生。”张飞激动上前要接令箭。 “别急着谢。” 秦操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此战,你必须输。” “什么?” 张飞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为何小秦先生,能笑着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张飞还想再争取一下,“某只会打胜战,不会打败战。” 秦操举起右手晃了晃,轻轻吐出四个字:“君子一言。” 此四字一出,张飞败退。 没办法,答应小秦先生的事,他实在没脸反悔。 “某知道了。” 张飞接过令箭退回原位。 “云长。”秦操拿起第二支令箭。 关羽起身抱拳,“但凭吩咐。” “你与周仓领一万人,埋伏与翼德败退路线上,等张辽领兵通过时,半道杀出,务必全歼敌军。” “领命。”关羽双手接过令箭。 然后笑呵呵坐回去。 看着二哥红光满面,张飞一阵心塞。 小秦先生偏袒二哥! 无视张飞幽怨目光,秦操催促道:“兵贵神速,即刻出发。” 关羽突然问道:“若敌人分兵,又该如何?” 秦操手扶青釭剑,淡淡道:“云长只需歼灭遇到的敌军,至于剩下的……我来处理。” …… 另一边。 湘水河畔。 经过两天的搜集,曹军终于凑足一千只船。 船只以走舸为主。 渔船、竹筏赫然也在其中。 张辽牵马站在岸边,说道:“此时渡河绝非上策,若秦子御半渡而击,我军必败无疑。” “我们别无选择。”乐进语气深沉。 “既如此,我来打头阵。”张辽牵马走向船只。 一只手死死钳住张辽胳膊。 张辽回头,“放开!” “某一向战必先登,何时轮到你张文远打头阵,一边去。” 乐进甩开张辽胳膊,仰天大笑而去。 不多时。 第一批五千人登船。 这五千人与敢死队无异,为后续渡河之人开路。 乐进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站在第一艘船船头。 渡河过程无惊无险。 五千人成功登陆。 船只陆续返回对岸。 乐进不敢大意,下令五千人分散开,搜寻可疑踪迹。 时间缓缓流逝。 一批批曹军渡河。 大量曹军乱糟糟聚在河边。 对此,乐进也没办法,渡河就是这样。 只能继续加强警惕。 日渐西斜。 当第十批曹军完成渡河,岸边已经聚集五万人。 乐进握紧刀与盾。 最适合半渡而击的时机来了。 是成是败,很快见分晓。 忽有战马长啸。 马蹄声滚滚而来,地面震颤不止。 张飞率领两千骑兵杀到。 “跪地投降不死!” 或许是喊顺口,张飞改了开场白。 洪亮的声音盖过马蹄声。 清晰传到曹军耳中。 “结阵御敌!” 乐进手持刀盾站在前排,组织士兵结成阵型。 顷刻竖起一面盾墙。 “随我冲!” 张飞高举丈八蛇矛,大声鼓舞士气。 即将撞上盾墙时。 突然一拉缰绳,胯下踏雪乌骓一个急转,轻松绕过盾墙。 身后骑兵紧随其后。 而乐进脸色铁青,眼睁睁看着敌方杀向后方。 “嘿嘿,某说过的,小秦先生赞我最知轻重。” 张飞眸中浮现笑意,率领两千骑在岸边纵横穿插。 以袭扰为主。 不主动冲击人多之处。 这才是轻骑兵用法,横冲直撞重骑兵才敢玩。 随着一次次袭扰。 河边曹军阵型被搅得稀乱。 而张飞一人一骑,所到之处斩敌如喝水。 骚乱就此开始。 岸上的曹军你推我攘。 正在渡河的曹军不知情况。 还在往岸上挤。 骚乱迅速蔓延,转变成混乱,最后彻底失控。 “张翼德!” 在一次穿插中,乐进终于堵住张飞。 张飞本打算绕开。 突然想起小秦先生嘱托。 瞬间眼睛红了,瞪着乐进怒吼: “某与你拼了!” 说话间持矛冲向盾墙。 丈八蛇矛硬度惊人,顶着包裹铁皮的盾牌,乐进止不住后退。 身后士兵连忙顶上。 总算止住张飞冲锋势头。 下一刻。 两千骑兵杀到。 双方厮杀在一起。 眼看骑兵出现伤亡,张飞涨红了脸,寻找诈败机会。 “文谦莫慌,张辽来也!” 正此时,侧面传来马蹄声。 危急关头,张辽上了岸,持刀杀向张飞。 张飞提矛招架。 乐进也加入战团。 三人你来我往。 张飞以一挑二不落下风。 见时机差不多,张飞卖了个破绽,险些让张辽劈到。 随即咬牙大吼:“二打一胜之不武,某明日再来。” 说完,带领骑兵杀出重围。 很快消失在远方。 张辽、乐进不约而同皱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两人印象中,张飞一直是口直心快的形象。 临走前说的“明日”,极有可能是一时冲动失言。 一个猜想浮上心头。 “文谦!” “文远!” 两人异口同声,“秦子御大营肯定在附近,乘胜追击必能找到位置。” 本就打算速战速决。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 第93章 张辽:云长,我不能走啊 推测敌营就在附近,张辽、乐进更不敢大意。 耗费一夜时间整顿兵马。 由于张飞的袭扰,九万兵马锐减到不足七万人。 损失的两万多人,九成因踩踏、落水、逃跑等缘故。 整顿兵马的同时,张辽又派出大量斥候,沿着骑兵的马蹄印,摸清张飞的去向。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 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一部分。 将所有信息汇总,张辽、乐进得知马蹄印指向沅陵。 而曹军在益阳。 大致可以推断,秦操的大营,在益阳和沅陵之间。 张辽盯着地图迟疑不决。 乐进十分干脆,大声道:“我军已被逼上绝路,唯有与秦子御决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来可笑,拥有数倍于秦操的军队,反而被逼入绝境。 张辽眉头锁得更紧,“我军今日损失多少粮草?” “还在统计,”乐进解释道,“装着粮草的船只,近六成在混乱中沉没,别抱太大希望。” 粮草落水会迅速腐败。 即便打捞起来,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再吃腐败的粮草,士兵、战马会生病,影响军队战斗力。 想到这里,张辽下定决心,“即刻出发,与秦操决战!” “且慢。” 突然,刘巴插嘴进来,“所谓谋定而后动,二位口口声声决战,就没想过输了会如何?” 张辽、乐进沉默了。 不是没想过,反而想过很多次。 可身为三军统帅,危难之际绝不能未战先想输。 这是统帅和谋士的区别。 见此,刘巴也没落井下石,思虑再三,提出建议: “二位可分兵前进,一支向西沿着马蹄印直扑敌营,另一支向北寻求援军,彼此相互照应。” 这个建议十分中肯。 而向西的一方,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张辽、乐进相视良久,异口同声:“我去西边。” 愣了一下,乐进大喊:“某每战必先登,绝不……” “折冲将军!” 而张辽态度更坚决,直呼乐进的职位,“我才是主将,命令你领两万人向北,请服从命令!” 乐进牙关紧咬,“遵令。” “发现秦子御,立刻通知我。” 叮嘱张辽一句,乐进大步离去。 片刻后。 点齐两万兵马向北而去。 张辽率领不满五万人的军队,追寻马蹄印一路向西。 一追便是一天。 马蹄印从杂乱变得有序。 让张辽愈发坚信,距离秦操的大营越来越近。 夜幕降临。 曹军打着火把赶路。 穿过一望无际的旷野,一条山涧映入眼帘。 一条溪水潺潺流出。 马蹄印至此消失。 “前方为何处?”张辽询问向导官。 向导官翻出地图,借助火把光亮确认所处位置,“穿过这条山涧,再走五十里便是沅陵。” 张辽眯起眼睛观察山涧。 入口极窄,目之所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风从山涧呼啸而过。 张辽当机立断,下令全军就地休整。 一夜风平浪静。 天亮后。 张辽派斥候进山涧打探情况。 斥候并非发现异常。 张辽仍不放心,下令:“快速通过山涧,不得有片刻停留。” “将军有令,快速……” 传令兵一传十,十传百。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张辽一马当先,提刀冲入山涧。 马蹄踩着溪水发出轻响。 五万大军鱼贯而入。 半个时辰后。 前方道路豁然开朗,山涧出口亮光遥遥在望。 突然,张辽瞳孔微微一缩。 举刀大喊:“全军止步。” 大军缓缓停下。 山涧内静的可怕。 清亮、富有节奏的马蹄声响起。 一人一骑踏着亮光,停在山涧出口,“文远,关某等候多时。” 声音在山涧中回响。 曹军环顾四周,恍惚间看到大量弓箭手站出来。 弓箭手张弓搭箭。 霎时弓如霹雳,箭如雨下。 如此狭窄的地方,完全不必刻意瞄准,曹军就是活靶子。 “噗噗噗……” 曹军应声倒地。 几个呼吸间,便有千余人倒在血泊中。 下一刻。 “杀啊!” 步卒从弓箭手身后跳出。 风一般席卷而下。 狠狠撞进曹军队伍中段。 厮杀正式开始。 敌我搅在一起,弓箭手停止射箭。 不能射箭,不代表不能战斗。 弓箭手纷纷丢掉弓,拔出环首刀毅然杀入战场。 不多时。 曹军狭长队伍被拦腰截断。 首尾不能相顾。 任凭张辽如何组织,命令都传不出去。 猝不及防,又没有命令,曹军顿时大乱。 山涧中,喊杀声、哀嚎声、战马嘶鸣声,彼此交织在一起。 厮杀由此变成屠杀。 这场战斗持续了近两个时辰。 曹军横尸遍野。 鲜血汇入溪水,任凭溪水冲刷,殷红之色愈发浓郁。 张辽浑身浴血,提刀四顾心茫然。 余光瞥到出口处身影。 “云长!” 一声悲愤怒吼,在山涧中久久不绝。 关羽丹凤眼猛的睁开。 随即很快眯起,眸中满是挣扎之色。 正此时,张辽领着几百残兵杀出重围,在出口前停下。 关羽嘴巴蠕动,“文远,投降吧。” 此情此景,何其眼熟。 当初关羽被围困时,正是张辽前来劝降。 如今换成关羽劝降。 张辽眼眶微红,仰起头不让泪水流下,语气凄然: “今日我被秦子御所败,十万大军损失殆尽。 上愧对主公大恩。 下愧对将士信任。 有何颜面苟活?云长可取我头,向秦子御请赏。” “文远,你……” 关羽拳头骤然攥紧。 他关云长,岂是杀友求荣之辈! 手中青龙偃月刀,提起又放下。 重复几次,终究下不去手。 “唉~” 关羽仰天长叹,“你走吧。” 说着骑着赤兔马,将出口让出来。 “我若走,你如何向秦子御交代?云长,我不能……” 张辽闻言大惊失色。 不愿牵连关羽。 “将军,快走吧。” 好不容易能活命,亲兵急不可耐,一鞭抽中张辽战马。 战马吃痛撒蹄狂奔。 几百残兵紧随其后。 “云长……” 张辽的喊声远远传来。 注视着张辽远去,关羽低垂眼帘沉默不语。 …… 与此同时。 武陵郡某处平原。 向北的乐进正在行军。 前方出现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每人都背着木盒,手持怪异的弓弩。 少年白马银枪,一人一骑立于阵前,微风吹起鹤氅。 飘忽间有若仙之感。 淡漠的目光扫过敌阵。 “哦?” “竟然是乐进,看来云长要输了。” 第94章 连弩显威,生擒乐进、刘巴 双方在平原展开对峙。 一方两万人。 另一方只有一千人。 明明占据人数优势,乐进却不敢轻举妄动。 只因百米外的少年。 哪怕上过两次当,可看到对方第一眼,便能认出正主。 他就是秦子御! 遭遇数次挫败,渡江时又一阵折腾,曹军士气接近冰点。 两万曹军大气都不喘。 “踏踏~” 战马不安踢着前蹄。 刀盾兵举盾护在身前,以此增加几分安全感。 长枪兵手微微颤动。 乐进心知不能再僵持下去。 己方身心俱疲,敌方以逸待劳,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抢先打破平静,喝道: “刀盾兵结阵居前,长枪兵架枪居中,轻步兵居后,推进!” 随着乐进的呼和,曹军士气稍稍提升,遵照指令动起来。 刀盾兵举盾缓缓推进。 推进时用刀拍打盾牌。 杂乱的拍击声很快变得整齐划一。 极富节奏的拍击声,一声声冲击敌人心神。 身后长枪兵架枪。 长枪如林,从盾牌缝隙探出。 二者同时推进,山一般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若再加上重步兵,这种阵型足以应对重骑兵冲击。 如今却用来对付弩兵。 秦操面色平静,淡淡道:“弩箭准备,等我号令。” 一千弩兵从背上放下木盒。 木盒打开,整齐摆放三个“箭夹”。 一个箭夹十支弩箭。 弩兵纷纷拿起箭夹,“咔”的一声合在连弩上。 “咔咔~” 清脆的声响接连响起。 连弩完成装填。 秦操轻轻一磕马腹,战马迈开四蹄徐徐向前。 前排刀盾兵手心冒汗。 有些握不住刀。 “果然来了!” 乐进目光微凝,对此一点不意外。 这才是他印象中的秦子御。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没有主公刻意关照,身不着甲冲击“枪林盾墙”,结果可想而知。 “哒哒~” 短促马蹄声传来。 秦操突然加速,瞬息冲至枪林前。 瞳孔中,枪尖迅速放大。 皮肤隐约产生刺痛感。 即将被刺中瞬间,秦操左手快出残影,拔出青釭剑一扫。 “叮叮当当”一阵轻响。 拦在身前的长枪尽数被斩断。 转瞬之间,秦操冲到盾墙前,手持青釭剑斩下。 盾牌纸糊般一分为二。 将盾牌后的士兵刺穿。 秦操轻拉缰绳,战马一跃而起,踏过盾牌腾空。 凌空一枪刺出。 盾牌后的士兵被刺穿。 战马落地继续飞奔。 前方,数十支长枪同时刺来。 秦操左手顺势抽枪,右手执青釭剑横扫。 刺来的长枪再断。 又一堵盾墙拦路。 秦操提枪刺中一面盾牌。 借助战马冲击力,将一名刀盾兵,连人带盾撞飞。 一手枪,一手剑,秦操势如破竹,视“枪林盾墙”于无物。 不知不觉,冲到中心地带。 乐进等的就是这一刻。 立刻下令变阵,一层层“枪林盾墙”迅速移动。 将秦操层层围住。 乐进不求困住秦操,能拖延时间即可。 接着调集五千轻步兵杀向弩兵。 没有人保护的弩兵,在他们面前就是待宰羔羊。 “呵~” 秦操轻笑一声,高举青釭剑。 弩兵,不,或许说连弩兵更合适。 一千连弩兵战成两排。 从上方看去,阵型形似弯月。 看到秦操发出的指令,第一排连弩兵半蹲,第二排站立。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进入连弩最佳射程。 连弩兵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嗖嗖~” 一千支弩箭射出,敌方轻步兵瞬间倒下一片。 轻步兵继续杀来。 经常被弩射的人都知道,弩兵就是阵雨,射的快装填也慢。 连弩兵再次扣动扳机。 霎时箭如雨下。 轻步兵再次被射倒一片。 却仍然硬着头皮冲。 双方相距五十步,连弩兵箭还没射完,他们已经杀到。 然而,事与愿违。 连弩兵接连不断射出弩箭。 几乎没有间隔。 几息之后,一个箭夹射空。 五千轻步兵伤亡过千,战损比达到恐怖的五比一。 只剩二十步的距离,以及最后一搏的信念,支撑着他们继续冲锋。 “咔咔~” 整齐划一的轻响传来。 连弩兵完成装填。 箭雨连绵不绝,将敌人射倒在冲锋路上。 二十步很近。 此刻却如同天堑。 等第二个弹匣射空,五千人伤亡超过半数。 士气彻底崩溃。 幸存者哭喊着转头就跑。 “咔咔~” 又是一阵清脆响动。 对幸存者而言,与催命符无异。 连弩兵丝毫没有怜悯,第三次扣动扳机。 大量幸存者倒在逃跑途中。 惨叫声此起彼伏。 终于第三个箭匣射空。 这批连弩算半成品,诸葛亮只给每人配了三个箭夹。 且弓弦强度有限。 此刻,大部分连弩弓弦崩断,已经不能再用。 不过胜负已分。 前方百米为之一空。 仅剩的几十能动的人,或是跪在尸堆中仰头,或是抱头痛哭。 浓郁的血腥气飘散开。 目睹这一幕的曹军,呆愣愣站在原地,脸上失去血色。 呆愣瘟疫般蔓延。 与此同时。 “枪林盾墙”被秦操杀穿。 秦操一剑劈开盾牌,一枪刺死拦路的校尉,几滴血珠溅在侧脸。 乐进的帅旗近在咫尺。 护卫挤在乐进身边,紧张地看着秦操。 战马打了个响鼻。 驮着秦操慢悠悠走过来。 护卫如临大敌,拼命往后缩。 秦操轻弹剑身,荡去剑上鲜血,而后收剑归鞘。 护卫不仅没放松,反而认为这是秦操进攻前兆,防御圈继续收缩,挤得乐进喘不过气。 “秦子御。” 乐进脸色涨红,“你赢了。” 秦操很平淡的“哦”了一声,趋马继续向前。 护卫再退。 秦操挑眉,“让开。” 护卫下意识就让出一条路。 如此一幕,乐进羞愤欲死,怒而提刀杀向秦操。 秦操随手刺出一枪。 居高临下精准刺中刀身。 枪尖划过刀身,磨出几颗火星,扫向乐进脑袋。 乐进不闪不避。 “求死?” 秦操嘴角一掀,手一抖,枪尖擦过乐进额头,留下一道血痕。 乐进咬牙:“我绝不会投降。” “无妨,”秦操淡淡道,“于禁也是这样说的,如今是种地上将,带着降卒悠闲种地。” “绑起来。” 秦操吩咐一声。 一众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当即把心一横,一拥而上,将乐进扑倒,找来绳子捆上。 一边捆一边解释。 “将军,别怪我们,你还有大好前程,不能死在这里。” 大好前程? 种地是吧! 乐进宁愿死,“杀了我!呜呜……” 嘴巴被堵上,世界安静了。 秦操微微颔首,“干得不错,传下去,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护卫们立时放下武器,使出吃奶力气大喊。 一传十,十传百。 失去斗志的曹军陆续放下武器。 秦操下令打扫战场。 半个时辰后。 士兵押着一个人过来,“军师,此人抢了一匹马想跑。” “你是何人?”秦操问道。 “零陵刘子初。”刘巴昂首挺胸,余光扫向秦操。 丝毫不掩饰轻蔑之意。 “找死!” 士兵大怒拔刀。 “慢着。” 秦操叫住他,扫了眼刘巴身上的绳索,“刘子初乃荆州名士,玄德公深敬之,岂能绳索加身。” “哼。” 刘巴面上露出傲然之色。 接着,秦操语气一转,眸中闪过一丝寒芒,“换铁链,立刻给玄德公送去,路上不可凉了。” 刘巴瞳孔微微一缩。 凉了? 秦子御竟敢杀他! “粗鲁,你不能……” “叉下去。” 秦操懒得听废话,摆摆手。 士兵拖着刘巴离开。 “子御真妙人也。” 身后,诸葛亮突然冒头,轻摇羽扇淡笑。 第95章 十万大军覆灭,进驻长沙 连弩兵是诸葛亮送来的。 当初他说的“伺机而动”,便是装备改造后的连弩,最后加入战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诸葛亮前天才赶到。 与秦操一起提前埋伏于此。 战斗开始前,他待在高处,观察连弩使用状况。 方便日后继续改造。 战斗结束才回来。 “子御有何打算?”诸葛亮问道。 秦操撇嘴,“明知故问。” 诸葛亮呵呵一笑,“先召回二将军、三将军,再联系赵云、甘宁,里应外合,可保万无一失。” 这正是秦操的想法。 秦操的计划分三步,灭敌、解长沙之围、占据长沙。 完成以上三步,才是他所说的大胜。 第一步已完成。 第二步还差一个文聘。 第三步是战略核心,占住长沙才算彻底稳固战果。 这一次,绝不能撤退。 否则就和博望坡、新野一样,明明取得胜利,但在外人眼中,和仓皇逃窜差不多。 至于最终能否守住长沙,秦操、诸葛亮心照不宣。 盟友会帮忙不是吗? “就按孔明说的办。” 秦操同意诸葛亮的建议。 翌日傍晚。 三支队伍完成汇合。 在河边安营,稍作休整。 一见面,关羽单膝跪地抱拳,微微侧过脸沉声道: “关某私放张辽,未完成子御军令,请子御责罚。” “啪~” 只听一声闷响。 “二哥糊涂啊!”张飞听后大急,狠狠一拍大腿。 急忙帮关羽求情,“小秦先生素来知道二哥忠义,请小秦先生从轻发落。” 说完跪在关羽旁边。 秦操面露不解之色,“云长可立过军令状?” “不曾立过。”关羽摇头。 秦操又问:“我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关羽立时作答:“歼灭敌军。” 秦操扶起关羽,解释道:“消灭成建制的敌人,谓之歼灭,云长一战歼灭五万人,何罪有之? 相反,云长放走张辽,自己承担罪责,乃是忠义之举。” “这……” 关羽愣住了。 还是张飞反应快,胳膊捅了捅关羽,“还不快谢小秦先生。” 关羽脸微微一红,心中既愧疚,又感动,再度跪了下去,“谢子御宽恕纵敌之罪。” 秦操反应更快。 即刻托着关羽站起,把他拉到一边询问战斗细节。 关羽事无巨细讲述经过。 诸葛亮不时提出观点。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三人有说有笑。 等等。 某还跪着呢! 张飞眨了眨大眼睛。 “翼德,快过来,”秦操招了招手,“有个任务给你。” “哈哈,某来了。” 张飞哈哈大笑,起身拍拍膝盖走过去。 “你率骑兵前往临湘,与赵云、甘宁里应外合招降文聘。”秦操将任务内容道出。 诸葛亮手执羽扇,轻拍张飞肩膀,补充道:“可从乐进身上取一件信物,向文聘展示,不怕他不降。” 张飞秒懂暗示,“砍乐进一条胳膊?” 诸葛亮脸一黑,“铠甲即可。” “好。” 张飞爽快应下,转身便走。 片刻后。 营中响起一声惨嚎。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为何扒我里衣,欺人太甚!” …… 张飞动作极快。 等天一亮,便率领骑兵,带着乐进的铠甲,以及原味里衣出发。 一路无惊无险。 于三天后的中午,来到临湘城外十里。 然后成功联系上赵云。 当天夜里。 临湘城兵马尽出。 赵云、甘宁、黄忠、关平一个不落,突袭文聘的大营。 路上丝毫不掩藏踪迹。 在大营五百米外,便被营中曹军发现。 “敌袭!敌……” 哨塔上的曹兵边喊边伸手,试图敲响鸣钟示警。 第二个“袭”字还没喊出来,一箭西来,射穿他的脖子。 “老将军好箭法!” “不过本将军也不差。” 甘宁大声赞叹,不甘落后,右手全力掷出短戟。 短戟砸中大门。 霎时木屑飞溅。 甘宁又掷出另一支短戟。 短戟再次砸中同一点。 实木大门被砸出一个大洞。 “甘将军,比比谁杀得更多。” 关平策马冲出,一刀重重劈在大洞附近。 大门轰然倒下。 月光下,照夜玉狮子一跃而起,雪白毛发熠熠生辉。 “常山赵子龙在此!” 赵云横枪立马,第一个踏入敌营。 临湘城守军随后杀到。 “哈哈,子龙,某来也。” 回应赵云的是张飞洪亮的嗓门。 张飞率领骑兵,从营地背后杀入。 一场大战开启。 几名大将心有灵犀,抛弃普通小兵,直奔文聘所在之处。 少顷。 文聘被几人围住。 面对如此豪华的阵容,文聘握枪的手直冒冷汗。 深吸一口气,文聘硬着头皮道:“尔等动手吧。” “不急,”张飞嘿嘿一笑,“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扔出铠甲和里衣。 文聘认出是乐进的铠甲。 今夜被袭营,他便猜到张辽、乐进凶多吉少。 铠甲证实了他的猜测。 而今夜过后,仅剩的五千人也将覆灭。 也就是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才一个月时间啊! “铛啷~” 长枪脱手掉在地上。 “完了。” 文聘仰天绝望闭上双眼。 随着文聘放弃抵抗,营中的曹军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如此,大局已定。 长沙之战以十万曹军覆灭,江夏一方大获全胜告终。 五日后。 临湘城城门大开。 赵云、张飞等人,以及许久未露面的刘磐,携长沙大小官员,站在城外翘首以盼。 “来了!” 城头了望的士兵大喊。 刘磐眼中浮现一抹忧色。 那日他回家找“先生”帮忙,“先生”不告而别。 只留下一枚竹简。 上书“献城生”三个大字。 至此,刘磐患得患失,待在家中不愿意出门。 “呼~” 刘磐吐出一口浊气,拍拍大肚腩打起精神,凝神目视远方。 一面旗帜映入眼帘。 然后是队列严整的军队。 步调一致,动作整齐划一,行走间似润物细无声,少有沙尘扬起。 长沙大小官员为之色变。 不多时。 一位白衣少年映入眼帘。 双眸顾盼神飞,目之所及,长沙大小官员纷纷垂首。 只一眼,刘磐下定决心。 上前一步躬身拱手行礼,“长沙太守刘磐,拜见军师中郎将。” “止步。” 秦操右手轻抬。 军队原地踏步随后立定。 秦操下马拱手回礼,“刘太守有礼。” “送上来。”刘磐冲身后招手。 一名官员手捧端盘,盘上放着一个锦盒。 打开锦盒。 现出一枚黄布包裹的方印。 “刘磐勇猛有余,才智不足,无法守护长沙百姓,请军师中郎将代刘使君坐镇长沙。” 刘磐说完深深拜下。 长沙大小官员尽数躬身。 秦操望着大印,淡淡道: “既如此,在下却之不恭,替玄德公照顾长沙百姓。” 闻言,刘磐心头一松。 仿佛抛开重担。 或许他本就不适合现在的位置。 还是冲锋陷阵更适合他。 想到这,刘磐憨厚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 “我已在府中备好庆功宴,请秦先生及诸位移步。” “多谢。”秦操颔首致谢。 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讨贼檄文是何人所写?” 讨贼檄文已经发出。 秦操、诸葛亮都看过。 文采斐然,全文不带一个脏字,却骂了曹操全家。 刘磐讪讪一笑,解释“先生”的事情。 秦操听后有了答案。 走就走吧,迟早要到碗里来。 收回心思,秦操看向刘磐,“请将军引路。” “请。” 刘磐走在前面带路。 长沙大小官员立时让路,躬身分列城门两侧。 秦操从中走过。 甘宁一手扶剑,一手托着端盘,跟在秦操身后。 自此刻起,长沙易主。 第96章 荀攸再设计,断秦子御后路 与此同时。 武陵郡,江边。 滚滚长江浩浩荡荡东流。 一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队伍瘫软在滩涂上。 张辽牵马望着江水出神。 此刻的张辽,眼中布满血丝,蜡黄的脸上难掩悲戚之色。 狂奔三天三夜逃到江边。 不少人扛不住,累死在路边。 十万大军从襄阳出发,如今身边只剩八百余人。 前有江水拦路,后恐怕还有追兵。 张辽已经无路可走。 突然,身后传来轰隆的马蹄声。 “将军,是我们的人!” 一名亲兵惊喜大喊。 张辽回过神,缓缓转过身体。 果不其然,后方飘扬的旗帜,赫然是蓝底“夏侯”旗。 对方身份呼之欲出。 约一刻钟后。 船只陆续靠岸。 一名熟悉的武将跳下船。 看到滩涂上场景,脸色霎时黑如锅底,“文远,发生什么事了?” “妙才,我……” 张辽嘴巴张了张,欲语泪先流。 来者正是夏侯渊。 曹营探马发现长沙异常,立刻向襄阳方面汇报。 曹操惊觉,派援军水陆并进。 水路五万水军。 夏侯渊走陆路,领一万轻骑,星夜兼程赶来支援。 一人双马,不计代价。 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绕过崇山峻岭,总算找到张辽。 看到张辽落泪,又没看到乐进、文聘,夏侯渊心里咯噔一下,按住张辽肩膀拼命摇晃。 红着脖子大吼:“说话啊!乐进、文聘将军何在!丞相交给你的十万大军何在!” 口水喷了张辽一脸。 张辽低下头,“十万人……十万人全军覆没,乐进、文聘、刘巴皆被秦子御俘虏,我……” 夏侯渊闻言瞪大眼睛。 红色从脖子蔓延到脸上,额头青筋根根暴起。 愣了半晌,突然一拳将张辽打翻在地,“混账!十万大军,一月不到全军覆没,你还有脸回来。” 说话间,再次举起拳头。 张辽失魂落魄坐在泥水中,不挡不避,任由拳头落下。 “夏侯将军息怒。” 身后一人急忙拉住夏侯渊。 夏侯渊剧烈挣扎,“李典,放开我!” “败局已定,打死他也于事无补,秦子御恐怕还有后手,此地不宜久留,应当立即撤退。” 李典死死拉住夏侯渊。 又看了眼张辽,摇头苦笑,“至于张辽,主公自有发落。” 这声叹息感同身受。 汉津送箭十几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典被剥夺破虏将军之位,贬为普通校尉。 此次主动请缨前来支援,也有戴罪立功的想法。 可惜事与愿违。 推己及人,张辽的下场恐怕更惨。 “放开。” 夏侯渊挣脱李典。 虽愤怒,理智尚存。 冷冷地扫了眼张辽,夏侯渊翻身上马,下达命令: “全军撤往江陵驻防,另外,战败消息千里加急送往襄阳。” 说完狠狠扬起马鞭,抽在战马身上。 战马嘶鸣撒蹄飞奔。 一万骑兵紧随其后渐渐远去。 “唉~” 李典叹了口气,往日的仇怨也随着这声叹息,削减了几分。 余光瞥了眼张辽,冷笑:“你张文远就这点能耐?” 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张辽眼中焕发一丝光彩。 …… 战败消息千里加急。 一路换人换马,两日不到便送到襄阳。 是夜。 临时丞相府正厅。 荀攸、程昱、曹仁等曹营文武分坐两侧。 众人缄口不言。 清脆的竹简翻动声不时响起。 曹操反复观看战报,脸色一阵变幻。 或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在众人准备迎接怒火时,突然一声轻笑打破沉寂。 “哈哈,好方略。” 曹操笑着轻拍竹简,“孤没看错秦子御,你们都看看。” 一边说着,将竹简递给荀攸。 荀攸轻捻颌下短须,一目十行扫过战报,眼睛微微眯起。 不动声色将竹简传给程昱。 程昱看后面露惊叹之色。 将秦子御的谋划拆开来看,好像十分简单。 可这是站在事后角度。 换成当事人,行动、心理都被算得死死的,很难不失败。 当然,谋略也很冒险。 最大漏洞在于赌时间差,赌能在援军赶到前,歼灭十万大军。 程昱由衷感叹:“此子……愈发厉害了,弹指间灭十万……” “嗯哼~” 荀攸咳了一声。 程昱猛然醒悟,连忙闭嘴。 提到“十万大军”,曹操嘴角抽了一下。 说不心痛是假的。 心里痛,面上却是风轻云淡,用轻松口吻道: “当年吕布偷袭兖州,孤险些无家可归,损失十万兵马又何妨,想办法赢回来即可。” 荀攸抚须赞叹:“主公豁达,吾不及也。” “言之有理。”程昱点头。 接着又问:“乐进、文聘被俘,主公如何处置张辽?” 荀攸眯眼皱眉,一脸嫌弃。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众武将纷纷投来目光。 张辽惨遭大败,若不惩罚难以服众。 曹操沉吟片刻,开口:“念张辽往日战功,死罪可免,夺都亭侯,罢荡寇将军,降为校尉。” 夺爵罢官,一撸到底。 惩罚不可谓不重。 一些人想求情,可面对曹操沉如水的脸,又不敢开口。 厅内一时气氛凝重。 “主公,吾有一计。” 荀攸适时开口,“唯有张辽、李典二人能施行。” “计将安出?”曹操问道。 “得罪。” 荀攸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长沙开始讲述: “近日,刘磐发布讨贼檄文,号召诸侯反抗主公。 诸侯目光聚于长沙。 秦子御必定死守长沙,如此一来,势必远离江夏。” 说话间,手指上移,轻点“洞庭湖”位置,继续道: “周瑜统率江东三万水军,于洞庭湖、湘水一线,拦住荆州八万水师,我方无法南下长沙。 反之,周瑜亦回不去柴桑。” 曹操眼前一亮,盯着地图上江夏、柴桑两地。 顿时有所明悟,“公达想断秦子御、周瑜后路!” “不错。” 荀攸眸中浮现冷芒,“江夏、柴桑细作传来消息。 江夏外松内紧,虚实难辨。 柴桑自周瑜出征后,程普、徐盛二人坐镇柴桑,每日募兵、练兵,江东各地兵马汇聚于此。 一月之间,柴桑兵力暴增至十万。” 十万? 关键词触发。 在座之人皆脸色古怪。 曹操倒是很淡定,静心思考这样做的目的。 少顷。 答案浮上心头。 “战事不明,诸侯结盟在即,爆兵以壮声势,孙权小儿之心,三岁稚童皆知。” 曹操语气满含轻蔑之意。 即便诸侯联合又如何? 当初十八诸侯讨董,他亦是其中一份子。 热血之心已然冷却。 他不再是典军校尉曹操,而是大汉丞相曹孟德。 注意到曹操神色,荀攸作出最后总结: “所谓哀兵必胜,可令张辽、李典轻兵简装,以迅雷之势,出奇兵夜渡长江突袭柴桑。 另外,可派两员大将,陈兵汉津、乌林两地,作出强攻夏口、柴桑姿态。 张辽、李典若胜,这两员大将立刻挥兵齐攻柴桑。 则秦子御后路必断。 若败,可挥兵强攻夏口,逼秦子御退出长沙回援。 秦子御若回。 则诸侯联军成为空谈。 若不回……” 荀攸冷冷一笑,“主在江夏,臣子不救,此等不忠不义之辈,岂能被诸侯信任?联军亦是空谈。” 曹操听后却是皱眉。 荀攸还以为计划有漏洞。 谁知曹操轻轻摇头,“公达此计甚妙,此战必胜,不过,秦子御非不忠不义之人,切勿再说。” “是极。”程昱笑着附和。 荀攸眼皮一跳。 第97章 不破柴桑终不还 曹操做事雷厉风行。 既然作出决定,也不迟疑,立刻派人去江陵传达指令。 又令曹仁进驻汉津。 令曹洪进驻乌林。 长坂坡一战,曹洪被赵云刺下马,受了点轻伤。 如今已无大碍。 同样是被刺下马,夏侯惇比曹洪惨得多。 被秦操一枪穿胸,抢救及时保住性命,但重伤卧床不起,没一年半载无法痊愈,已回邺城养伤。 得到曹操命令后,曹仁、曹洪领兵各奔南北。 两日后。 一道加急指令传至江陵。 “都亭侯、荡寇将军张辽,长沙一战葬送十万大军,夺都亭侯,撤荡寇将军,降为校尉。” 传令的文官宣读处罚。 “末将……” 张辽牙关紧咬,嘴唇微微颤动。 “末将”二字刚出口,才意识到已经没资格这样自称。 愧疚、悲伤等情绪一时涌上心头。 反之,李典有种报复的快感。 张辽曾是吕布手下,在徐州时手上沾染了李氏族人鲜血。 二人之间有血仇。 平时他以大局为重,与张辽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张辽被除爵夺将军职。 对一名武将来说,和杀了他没区别。 接着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顿感索然无味。 李典瞪着欲言又止的文官,不耐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丞相可有其他吩咐?” “有……有。” 文官连连点头,从袖中取出帛书奉上。 李典扫了一眼。 脸上不耐被慎重取代,仔细看完帛书内容,瞳孔微微放大。 愣了半晌,喃喃道:“立功赎罪之机近在眼前。” 声音抑制不住颤抖。 见此,张辽一把夺过帛书。 一眼望去,眼眶微红。 帛书上不仅写有指令,还有曹操对他的期许,又回忆往昔,从初次见面,谈到官渡之战、远征乌桓。 “大丈夫,功名马上取。” 轻声读出最后一句话,张辽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主公!” 张辽捧着帛书,朝襄阳方向拜倒。 随即起身擦干泪水,“李典,立刻集结队伍。” 李典撇嘴,“何须你废话。” 半个时辰后。 一支队伍在城外完成集结。 队伍构成有些特殊。 一部分是新野之战,跟随李典冲出火海的人。 余下的,则是跟随张辽突围,十万大军的幸存者。 共计一千二百人。 张辽骑马高举帛书,在阵前来回走动,朗声道: “主公帛书在此,命我等突袭柴桑,截断秦子御后路。 此战绝无退路。 近日,张辽以血立誓,不破柴桑,誓不回还!” “噌”的一声。 张辽拔剑出鞘割破手掌。 用力握拳,鲜血从指缝溢出,一滴滴落在青草上。 “不破柴桑,誓不回还!” 一千二百人齐声怒吼。 眼中燃烧着名为雪耻的火焰。 “出发!” 张辽收剑归鞘,一马当先冲出。 李典紧随其后。 一千二百人皆骑马,义无反顾跟随两人远去。 …… 一天时间转眼即逝。 张辽赶到乌林。 此时曹洪已入驻乌林。 于是,张辽请求曹洪帮个小忙——佯攻陆口港。 从陆口港登陆,距柴桑最近。 可港中有一万江东水军驻守。 张辽登陆需要掩护。 曹洪痛快异常,答应亲率水军佯攻。 临行前,又见张辽人困马乏。 从亲兵里拨出一批战马,交给张辽使用。 一度让李典怀疑人生。 众所皆知,曹洪十分吝啬。 如今竟主动送战马! 难道张辽人缘好? 相反,张辽在曹营人缘并不好。 无非是利益动人心。 夜里。 曹洪的佯攻打响。 数千只战船擂鼓进攻,声势极其骇人。 事实上,雷声大雨点小。 水军基本来自北方,还不适应水战。 唯有弓箭手能正常放箭。 所以,真实情况是弓箭手放箭,其他人摇旗呐喊。 陆口港的守军被唬住。 登船向曹军杀去。 另一边。 有夜色掩护形迹,有擂鼓声掩盖声音,张辽等人顺利登陆。 “呼~” 呼出一口热气,张辽提刀上马,大声鼓舞士气: “兄弟们,随我杀入陆口港,用鲜血洗刷耻辱。” 李典举枪高喊:“杀!” 声未落,人已冲出。 一千两百人纷纷拔刀,嘶吼着一个“杀”字,气势如虹开启冲锋。 不多时。 陆口港近在眼前。 大量江东水军正在登船。 负责防务的武将,发现有敌人杀过来,失声大喊: “快……快防御……” 一骑从东而来。 泛着寒光的大刀劈落。 喊声戛然而止。 武将脑袋飞起,滚烫鲜血溅了张辽一脸。 张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 “敌将授首,投降免死!” 冷漠的声音在港口回荡。 江东水军尽皆失言,一时间无人敢动。 这时,李典带兵杀到。 “噗噗……” 利器入肉声此起彼伏。 一千两百人举起屠刀,沉默着收割江东水军生命。 顷刻,惨叫声、哭喊声起。 回应他们的是手起刀落,人头滚滚。 杀戮持续到半夜。 鲜血染红滩涂。 尸体随着江水起起伏伏。 曹军战船推开尸体,缓缓停靠在港口。 曹洪被亲兵簇拥着下船。 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如此轻易就能夺下陆口港。 甚至……有点儿戏。 不过,很快他就改变了想法。 “嘶~” 饶是曹洪见惯战场,也为眼前惨烈的一幕感到心惊。 目光下移,看到一群血人。 注意到目光注视,血人陆续抬头,露出冰冷的双眸。 血腥气扑面而来。 曹洪身边的亲兵打了个哆嗦。 张辽趋马走来,开口道,“陆口港从此刻起,是你的了,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告辞。” 冲曹洪轻轻点头致意,张辽提着染血的大刀转身。 一群血人簇拥着他离去。 随着身影远去,港口的血腥气似乎都淡了不少。 “咕嘟~” 一个亲兵吞了口口水。 曹洪瞪了过去。 亲兵赶紧低下头。 事后,经过统计,陆口港抬出五千多具尸体,远超俘虏数量。 然而,杀戮还未停止。 离开陆口港后,张辽直扑柴桑。 有曹洪送的马,队伍能做到一人双马。 一路马不停蹄。 遇到江东斥候,杀。 遇到江东散兵,杀。 遇到江东正规部队,杀! 阻拦他们去柴桑的任何障碍,都会成为杀戮对象。 杀得江东人心惶惶。 幸存者将消息传到京口。 孙权得知消息又惊又怒,深夜召集群臣议事。 张昭、鲁肃、黄盖等江东重臣,睡着了也被喊起来,匆匆赶到侯府。 第98章 什么?孙仲谋要亲征! 时值三月,夜微凉。 大殿内烛火摇曳。 微风徐来,幔帐随风飘动。 “咳咳~” 鲁肃咳了几声,不由紧了紧衣服,驱散些许凉意。 一名中年文士坐过来,顺手合上窗户,轻声说道: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子敬切勿操劳过甚,要保重身体。” 文士一身粗布黑衫,头戴进贤冠,气质温文尔雅。 正是诸葛瑾。 “不碍事,”鲁肃摆摆手,“大都督临走前,托我照看柴桑。 主公有急事召我回来。 近日,主公又增兵柴桑,致使募兵、征粮压力大增。 忙过这阵子就……咳咳。” 话没说完,又咳了起来。 铁青的脸上浮现一抹异样殷红。 咳声引来群臣侧目。 诸葛瑾眉间郁结,说道: “主公增兵柴桑,心思昭然若揭,此举实在是……” 言尽于此,聪明人自然懂。 背后说主公坏话,非人臣所为,只能点到为止。 “吴侯到!” 这时,台阶上侍者高喊。 一身绛色正服的孙权,手扶佩剑稳步走出屏风。 “拜见主公。” 群臣起身行礼。 孙权沉着脸落座,压压手,“诸卿不必多礼,坐吧。” 等群臣坐回去,孙权开门见山。 “刚收到豫章郡情报,陆口港被曹洪攻破,张辽、李典领兵侵入郡中大肆杀戮,诸卿有何对策?” 话说完,目光望向群臣。 本以为武将会先开口,请求出战夺回失地。 谁知鲁肃抢先出列。 “陆口港一失,则柴桑危矣;柴桑若有失,则江东危矣。” 一想到有负公瑾嘱托,鲁肃满心愧疚,若是他不离开柴桑,或许能及时做出补救措施。 “子敬先别急,”孙权和煦一笑,“柴桑拥有十万精兵,张辽若敢去柴桑,定让他有去无回。” 鲁肃闻言两眼发黑。 十万精兵? 主公,你清醒点! 精兵被周瑜带走了,待在柴桑的三成是老兵,七成是新兵。 更何况问题不是张辽。 而是陆口港丢失,曹军可源源不断增兵,进而进犯江东。 以往主公可称明智。 今日为何如此糊涂? 鲁肃猛吸凉气,缓解眩晕感,咬牙和孙权解释。 孙权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旋即隐没下去,恢复和颜悦色,“吕蒙善攻、徐盛善守,一攻一守定可保柴桑不失,子敬多虑也。” 鲁肃发出灵魂一问:“那大都督又该如何?咳咳……” 说话时情绪有些激动,鲁肃捂着嘴咳个不停。 大殿一片寂然。 断断续续的咳声清晰无比。 群臣各怀心思。 秦子御全歼十万曹军,消息经过刻意宣传,荆襄之地、江东不说家喻户晓,至少也是略有耳闻程度。 由此引发轰动效应。 震撼的同时,群臣迷之自信。 “子敬此言差矣。” 张昭微眯双眼,笑道:“大都督水战无人能敌,再者,还有子敬推崇的秦子御,二人联手无所畏惧。” 一些人附和张昭言论。 谈笑风生,气氛轻松。 也有人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当木头人。 黄盖、程普等武将面沉如水。 正准备站出来请战。 “住口!” 然而,有人先一步拍案而起。 群臣全都投去诧异目光。 此人竟是自家主公! 孙权面露怒容,“我不过稍加试探,诸卿便丑态百出。” 突然起来的变故,令张昭等说笑的人猝不及防。 张昭不解,“主公何意?” “我还有一则消息未说,曹操陈兵汉津、乌林,剑指江夏和柴桑,陆口港失守便是前兆。 莫非我不知兵? 鲁肃所言皆有道理,张辽只是小患,后续的曹军才是大患。 诸卿不思退敌,还在此说笑。” 孙权说到此处,锐利的目光扫过张昭等人,冷声道: “莫非降曹之心不死,在此笑迎王师攻入江东?” 这个“王师”自然是曹军。 “主公息怒,臣绝无此意。”张昭连忙跪地请罪。 其他说笑的大臣陆续跪下。 黄盖冷哼,“活该。” 说着出列请战,“老臣愿提兵收复陆口港。” 然后是程普,“老臣请战。” 韩当、丁奉等人陆续出列。 “不可。” 不等孙权回应,鲁肃抢先开口: “江东能动用的兵力,全在柴桑一处,其余的需防备山越。 请诸位将军坐镇各方,只需鲁肃一人前往柴桑,动用柴桑兵力,暂时抵挡曹军问题不大。 等大都督和秦先生回来,危机自会迎刃而……咳咳……” 话没说完,又被咳声打断。 生病了还在为江东操劳。 黄盖等人于心不忍,武将的尊严更不允许他们退缩。 一时间群情激奋。 请战之声几乎要冲破屋顶。 孙权静静看着,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等气氛烘托得差不多,孙权适时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接着说出自己决定:“大敌当前,柴桑需要德高望重者坐镇,鲁肃生病需静养,不宜在外奔波。” 鲁肃、诸葛瑾反应过来。 异口同声:“请主公三思。” 孙权态度坚定,“我继承父兄遗志,有守土之责,时值危难之际,唯有我领兵亲征,方能震慑群雄。” 说到此,心思暴露无遗。 既想和父兄一样,在战场有所建树。 又想收揽足够名望,问鼎诸侯联军盟主宝座。 爆十万兵,便是如此目的。 这下张昭也绷不住了。 “万万不可啊,主公万金之躯岂能涉险,又精于政务、人事,江东需要主公坐镇,请主公三思。” 简单翻译一下。 万金之躯,金子是软的。 精于政务、人事,也就是不擅长谋略、军事。 所以,主公你不能亲征啊! 孙权心思何等深沉,轻易听出话外音,立时拔剑在手。 “柴桑有十万兵马,又有吕蒙、徐盛在旁辅佐,不说御敌于外,拖住曹军有何不可? 吾意已决,不必再劝。 再劝者,有如此案。” 一边说着,一剑斩落书案一角。 以此展露决心。 看到这一幕,鲁肃急火攻心,加重病情,顿时晕死过去。 诸葛瑾扶住鲁肃急呼:“子敬!子敬!主公,快找大夫。” 一阵手忙脚乱后。 鲁肃被抬回家中养病。 而孙权一意孤行,当场下令准备亲征事宜。 群臣领命退出大殿。 诸葛瑾随着群臣一起离开。 回家后权衡再三,想到鲁肃为亲征一事昏迷,一向谨慎的他,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写信给弟弟诸葛亮! 第99章 十万打一万,优势在我! 在孙权忙着亲征,诸葛瑾急着写信时。 另外一边。 豫章郡鄂县某处山坳。 林间点燃几团篝火。 一群表情麻木,身上结满血痂的士兵,围坐在篝火旁休息。 张辽盯着简陋地图,借着篝火光芒规划行军路线。 鄂县距柴桑不足三百里。 若正常急行军,两日就能抵达。 不过这里是江东地盘。 经常会遭遇阻拦。 这几天,张辽靠杀戮拦截的敌军,抢夺粮食以战养战。 突进速度很难快起来。 兵力也有损失,从一千二百缩减至九百余人。 此九百余人,对厮杀已经麻木。 如今面对千军万马,也敢随着张辽、李典冲锋。 “啪~” 突然枯枝断裂声响起。 九百余人同时抬头,不含感情的目光扫过去。 待看到来者是李典后,又将目光收回,继续盯着篝火发呆。 李典对此习以为常。 可他身后的壮汉,却吓得心肝俱颤。 那是什么眼神? 壮汉常年混迹山野,对此十分熟悉,那是野兽盯上猎物。 “他是山越的代表,你和他谈吧。” 李典把壮汉丢给张辽,坐到篝火旁抓起水囊喝水。 张辽客气道,“请坐。” 山越代表哪敢坐,赶紧说正事: “我家大帅说了,十分欢迎丞相入主江东,想让他起兵打柴桑可以,但有一个小条件。” “什么条件?”张辽问道。 山越代表小心翼翼回答:“事成之后,请丞相封他为将军。” 张辽闻言大笑:“告诉你家大帅,小小将军何足道哉,攻破柴桑立下大功,丞相一高兴,封侯未尝不可。” 看到张辽如此爽快,山越代表心中一喜,忙作出保证: “请将军放心,大帅一定会尽快攻打柴桑,小的告退。” 抱拳行了一礼,山越代表迫不及待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李典咧嘴冷冷一笑,“你倒是会扯虎皮,张文远校尉。” “彼此彼此,李典校尉。”张辽强势回应。 互相嘲讽一句,两人各自安静下来。 张辽盯着地图松了口气。 虽说是突袭柴桑,但不能毫无章法乱打乱冲。 于是张辽当机立断,联合豫章郡的山越。 这支山越兵不过一万。 张辽对他们期待不高,能牵制柴桑部分兵力即可。 “想必以主公之精明,必能抓住战机,以陆口港为突破口,顺势攻破江东,你我也要加快速度。”张辽对李典露出一个笑容。 李典冷着脸不说话。 半晌,点了点头。 …… 事实正如张辽所料。 得知曹洪占据陆口港,曹操发兵二十万,从襄阳出发。 计划从乌林渡江,在陆口登陆。 这样的话,水战变成陆战。 北方兵马从弱势转为强势。 而此战曹操决定亲征。 曹军士气达到顶峰,大有一战定乾坤的趋势。 二十万大军行动,声势浩大,难以掩藏踪迹。 荆襄之地为之震动。 长沙也不例外。 无后,长沙太守府。 院中池塘锦鲤游动,池边一棵桃树吐露新芽。 阳光透过桃树,投下斑驳的阴影。 秦操坐在树下喝茶看书。 入驻长沙后,政事有诸葛亮处理,军事有关羽把控。 一切步入正轨。 秦操久违的清闲下来。 这时,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秦操闻声看了过去。 只见诸葛亮快步进来,边走边说:“急报,陆口港有失,曹操挥兵二十万,即将渡江攻江东。” 说话间,走到秦操面前。 将一份战报递过去。 秦操抬眉扫了眼战报,淡淡道: “意料之中的事。 只是未曾想到如此快,江东之废再次刷新我的认知。 好在长沙虽无险可守,但胜在人口众多,粮食充足。 待在长沙伺机而动即可。” 诸葛亮摇扇轻笑,“既如此,某人就要难受了。” 秦操挑眉,“岂止是难受。” “阿嚏——” 洞庭湖战场。 周瑜突然打了个喷嚏。 “大都督。” 凌统、蒋钦等人投来关怀目光。 “无碍,”周瑜轻轻摇头,“刚收到消息,陆口港丢失,二十万曹军进犯江东,江东危矣。” 话音刚落,蒋钦怒不可遏,“吕蒙真蠢货也!” “该死!”陈武咬牙切齿。 凌统急忙建议道:“江东唯一优势是水战,若曹军上岸陆战,我军优势荡然无存,大都督,撤吧。” 周瑜闻言蹙起眉头。 他清楚凌统的意思,此时撤退回援江东,或许能赶上曹军渡江。 趁机半渡而击。 可问题是……他不能撤。 先不提张允的八万水军还未解决,还有个更糟的消息! 一念至此,周瑜心中悲凉。 仰天微闭双眼,“主公他……要亲征曹操。” 一石激起千层浪。 蒋钦、陈武对视一眼,眼中满满的难以置信。 凌统大急,“这可如何是好!” 周瑜握紧剑柄,说道:“为今之计,唯有灭掉张允,尽快回援江东,希望主公能撑住吧。” 声音越来越低。 别说周瑜没信心,就算孙权本人恐怕……还真有信心。 孙权轻装简行,只让周泰带一千车下虎士护送。 于傍晚抵达柴桑。 吕蒙、徐盛出城相迎,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少年正是陆逊。 被吕蒙从江夏召回,按在柴桑不准离开。 “拜见主公。” 三人一起躬身行礼。 “免礼,”孙权笑容温和,“辛苦三位坐镇柴桑,现在我来了,曹军不足为惧。” 吕蒙深以为然,附和道: “将士们听闻主公亲征,枕戈待旦,渴望与曹军一战。” “好!”孙权闻之大悦。 徐盛抿着嘴,欲言又止。 陆逊嘴角一阵抽搐。 低下头避免被看出异样。 强忍着泼冷水冲动,陆逊面无表情道出一个情报: “豫章郡山越反了,一万贼人正往柴桑杀来,请主公决断。” 孙权不动声色。 等待吕蒙、徐盛的说法。 打山越是江东传统,前些年几乎每年都要打几次。 吕蒙简单粗暴,“一万山越不足为惧,末将愿领兵破之。” 徐盛点点头,“贼人敢犯江东,当击而破之。” 接着语气一转,“当务之急是对付曹军,山越需速战速决。” 孙权沉吟不语。 十万打一万,优势在我。 孙权做了个继承父兄遗志的决定:“山越反叛不断,我欲尽提十万之兵,消灭这一万人。 亦能震慑来犯的曹军。 让其知晓,何为雷霆之怒,王者之师!” “主公高见!”吕蒙大声赞叹。 从任何角度来看,十万江东兵马打一万山越,都不可能输。 陆逊略有意外瞄了眼孙权 这般霸气侧漏的主公,他还是第一次见。 第100章 八百破十万,孙权一气周瑜 在场的吕蒙、徐盛,是以作战勇猛着称的将领。 陆逊视秦操为目标。 一直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来要求自己。 无奈年龄尚小,资历不足。 遇到大事根本插不上嘴。 而孙权似是注意到这点,笑着询问陆逊:“伯言有何想法?” 陆逊适当表示担忧,“豫章郡山越突然反叛,可能与张辽有关,主公不可不防。” “啪~” 一巴掌拍在陆逊肩膀。 陆逊疼得龇牙咧嘴。 “你懂个屁,”吕蒙以一副教育口吻说道,“张辽有十万人在手,被秦子御打得全军覆没,给他一千人,更翻不起风浪。” 提到秦操,陆逊嫩脸微红。 对秦操的战绩心驰神往。 “秦子御少年英杰,吾辈之楷模。” 陆逊话语难掩憧憬。 见此,吕蒙像吃了一斤苍蝇一样恶心。 暗恼自己提秦子御干嘛。 随即连忙转移话题,“总之,张辽徒有虚名,山越不值一提,主公亲征定能一战胜之。”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逊自知人微言轻,也不好再说话。 孙权对此很满意,微微一笑: “既然你们都没意见,传令三更造饭,五更出征。” “诺!” 吕蒙、徐盛抱拳领命。 陆逊微微低头,掩盖眼中的忧色。 仅剩一丝侥幸。 不是每个人都是秦子御,一万打十万堪称逆天行事。 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翌日。 三更造饭,五更出征。 十万人浩浩荡荡,从柴桑出发,直扑来袭的山越。 徐盛留守柴桑。 吕蒙、陆逊随军出征。 为表示亲近,孙权让陆逊随侍左右,引以为亲信。 三日后。 十万人遇上山越军队。 何谓山越? 江东山贼武装集团统称。 你不能指望一群山贼,有多少战斗力。 双方刚一接触,山越未战先怯。 江东军中央有一架豪华战车,一顶华盖华美至极。 孙权金黄甲胄披身,意气风发眺望山越队伍,哈哈一笑: “此等粗陋武装,何以抵抗我江东雄兵,擂鼓!进军!” 说话间拔剑斜指前方。 吕蒙连忙指挥军队,向山越发起进攻。 十万大军汹涌而出。 喊杀声如山呼,如海啸。 双方厮杀在一起,山越一触即溃。 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 山越溃散而逃。 望着逃跑的敌人,孙权紧紧抓住战车扶手,顿生豪迈之感。 吕蒙趁势提出建议,“主公,山越败逃,应当乘胜追击。” 孙权大笑,“追击!” 江东军开始追杀山越。 一路势不可挡。 孙权亲自驾驭战车,参与到追杀山越行动中。 战车左侧,陆逊持剑而立。 心中毫无波澜。 江东军势不可挡只是假象,陆逊清楚吕蒙做了什么。 将三万老兵全放前面。 七万新兵放在后面。 可这样一来,新兵作用只剩摇旗呐喊,跟在后面瞎跑,得不到真刀真枪锤炼,新兵难堪大用。 追杀之旅仍在继续。 江东士兵争先恐后,战线拉的老长。 与此同时。 远处的一处高坡。 张辽、李典正在看戏。 被阵中反光的华盖吸引目光。 华盖下金灿灿的人影,不用说也知道是孙权。 “愚蠢。” 李典嗤之以鼻,“一万山越便让他们失去理智。” “非也,”张辽笑着反驳,“不是愚蠢,是非常蠢,明明可以占据地利据城而守,却出城野战。” “废话少说,开始吧。” “你不怕死?” “你还没死,某不会死”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 坡上人影越来越多。 原本的一千二百人,杀到武昌剩下九百,至此刻还剩八百。 张辽收起笑容,淡淡道:“一雪前耻就在今朝。” 八百人一言不发。 冷漠的眼神多了几分情绪。 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华盖下的金灿灿身影。 “拔刀。” 张辽轻喝一声。 八百人应声拔出环首刀。 他们轻装简行,没带长兵器,能用的只有环首刀。 连日来,大小数十战。 环首刀满是缺口,刀身被鲜血染红。 阳光下,泛着血色光芒。 张辽嘴唇轻动,“抱歉。” 声音很轻,李典却听得很清楚。 也知道张辽的意思。 “血海深仇,一声抱歉就想算了,活着回来再说吧。” 李典横了张辽一眼,抓住长枪策马冲下山坡。 “今日,有死而已。” 张辽仰天大笑,策马追了上去。 八百人紧随其后。 目标——华盖下的孙权。 不需要刻意辨认,所有人只管往发光的地方冲。 一刻钟后。 八百人横插进十万大军。 如利刃破开竹子般,轻松将十万大军撕开。 选择的突破口,正是新兵所在的后方。 新兵正跟着追杀山越,突然被敌人突袭,顿时乱作一团。 连反击都做不到。 八百人快速推进。 “孙权小儿,受死!” 张辽扯开嗓子怒吼。 “受死!” 八百人跟着怒吼,多日来积累的杀意,于此刻宣泄而出。 孙权闻言微微一怔。 立马扭头看向声源处。 下一刻脸色大变,一群“血人”正极速杀来。 转瞬间距离不足百米。 不好! 敌人冲我来了! “护驾!护驾!” 孙权慌不择路,一边呼喊,一边驾驭战车狂奔。 要不是陆逊反应快,一把抓住战车扶手,差点掉下去。 来不及多想,急忙道:“主公快冷静,不能跑,你一跑,十万大军就乱了。” “这……” 孙权短暂迟疑了一下。 然而,怒吼声越来越近。 “华盖下是孙权,杀啊!” 孙权不再迟疑,翻身一剑砍断华盖的长杆,华盖掉落在地。 孙权继续驾车狂奔。 很快,吕蒙调兵遣将,开始对八百人围追堵截。 张辽、李典果断撤离。 片刻后。 八百人再次杀回。 一路斩将夺旗,快速接近孙权。 孙权逃到一处高地。 命周泰率领车下虎士,里三层外三层护住自己。 又命吕蒙领兵守在下方。 没有主帅指挥,十万人无头苍蝇乱窜。 八百人杀进杀出,一路杀到车下虎士眼前。 冲杀一阵无果,张辽领着八百人再次杀出重围,扬长而去。 留下一地狼藉。 如此大辱,陆逊难以忍受,咬牙请战:“末将愿领兵追杀张辽。” “不可。” 孙权不加思索拒绝,“张辽恐怕还有埋伏,撤退。” 追杀山越时有多激动,此刻孙权就有多慌张。 “可是……” “没有可是,撤退!” “是。” 陆逊拳头紧握,略带稚气的脸上满是不甘与……失望。 哀莫大于心死。 遭遇大败的江东军,在撤退途中再度被张辽伏击。 江东军已无再战之力。 为了让士兵顺利撤退,也为了挽回之前丢掉的颜面,孙权亲率一千车下虎士断后。 结果被张辽差点杀到帅旗下。 若非周泰率车下虎士死战,孙权险些命丧当场。 等回到柴桑时。 张辽八百破十万,大败江东的消息,风一般传播出去。 然后,传到洞庭湖战场。 这一日。 战斗刚结束不久。 洞庭湖一带被鲜血染红。 尸体、战船残骸随着水面起伏。 多日来,经过十几次战斗,周瑜在兵力、船只数量处于劣势情况下,大败张允八万水军。 张允也被凌统斩首。 取得如此大胜,周瑜来不及庆祝,短暂休整后,立刻挥兵北上。 周瑜扶剑站在船首,远望柴桑方向,希望孙权能撑住。 突然,蒋钦阴着脸走过来。 甲板被踩得“噔噔”作响。 “大都督,主公……主公十万大军,被……被张辽……” 蒋钦性格直爽,向来有话直说,可消息实在难以启齿。 磨蹭半天,埋头悲愤大喊: “被张辽八百人打退!!” 话落,久久没有回音。 周瑜脸色迅速由白转红,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蒋钦大急,“大都督,你别吓我。” “苍天啊!” “噗~” 周瑜仰天悲鸣,吐出一口血。 栽下船首落入水中。 第101章 无所谓,军师会出手 自孙权兵败,退守柴桑后。 曹军声势暴涨。 以陆口港为前哨。 二十万曹军陆续登陆。 粮草、马匹、军资源源不断运往陆口,为战争做准备。 江东人人自危。 大战一触即发。 时间来到三月中旬。 天气转暖。 江夏春耕如火如荼进行中。 阡陌之间,江夏开垦兵团的农民来来往往,忙着种田。 “铛铛铛~” 突然三短两长锣声响起。 这是集合的信号。 农民们条件反射一般,迅速牵着耕牛,扛起农具返回。 山脚下房屋星罗棋布。 中央清出大片空地。 处理好牛和农具,一万多农民小跑到空地集合。 一刻钟后。 集合完毕。 于禁站在点兵台上,扫了眼身旁的日晷,举起铁皮喇叭说道: “一刻钟,勉强合格。” 声音传到众农民耳中,全都松了口气。 他们每天除了种地,还要训练左转右转、齐步走、齐步跑,紧急集合更是家常便饭。 训练不达标就没饭吃。 于禁面无表情,继续喊话: “今日训练项目是阵法,由徐军师讲解,大家欢迎。” 话落,响起热烈掌声。 徐庶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些古怪的训练方法,是秦操教给于禁的。 于禁习以为常。 可徐庶还不习惯。 “咳咳~” 从于禁手中接过铁皮喇叭,徐庶清清嗓子,开始讲解: “今日练习的阵法,名为八门金锁阵,说到八门金锁阵,先和诸位讲一个故事,长坂坡……” 接下来,徐庶声行并茂,讲述秦操如何破八门金锁阵。 阵法与故事相结合,便于农民理解。 于禁听得也很认真。 与此同时。 空地外。 有两人正在聊天。 问话之人是刘备。 “开垦军团乃军师所创,先生以为如何?” 回答之人是刘巴。 “不伦不类,兵不是兵,农不是农,还演练阵法,贻笑大方。” 言语中轻蔑之意显露无遗。 刘备身后的魏延眼睛一眯,厌恶之色一闪而逝。 被铁链锁来江夏后,此人自诩荆襄名士,看不上主公,又对军师留下的痕迹百般挑剔。 如此,已有取死之道。 若非主公维护,此人一出门,绝对人人喊打,或者被杀抛尸荒野。 而这次,刘备罕见面露不悦,说道:“请先生慎言。” “恕在下不能答应。”刘巴侧过身微微拱手。 这般姿态甚是嚣张。 刘备摇头苦笑。 见此,刘巴更加看不上刘备。 琢磨着找机会逃走。 往哪去呢? 益州好像不错,适合他避难。 正此时,伊籍匆匆走来。 “拜见主公。” 伊籍拱手一礼,说道:“西凉马腾、益州刘璋、汉中张鲁,遣使来商谈联合抗曹一事。” “抗曹”二字刻意加重语气。 刘巴脸一黑。 相反,刘备心中一喜,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 面带矜持笑意,拱手告辞,“备有急事,不能再陪先生。” 说完甩袖转身便走。 不带一丝留恋。 魏延快步跟上,路过刘巴身边时,低声浅笑: “一战歼灭十万曹军,威震华夏,引得诸侯遣使来访,此亦是军师所为,先生以为如何?” 不等刘巴回答,魏延与他擦肩而过。 招呼远处警戒的陈到一起走。 陈到为人沉稳寡言,是刘备的亲卫统领,魏延是副统领。 “呵~” 陈到路过刘巴时,发出一声轻笑。 老实人都出声嘲讽,可见刘巴在江夏有多讨人嫌。 刘巴吹胡子瞪眼。 …… 路上。 刘备心情极好,询问伊籍: “马腾、刘璋、张鲁天各一方,为何使者同时到来。” 伊籍拱手致歉,“此乃军师临走前交代,必须等使者到齐,再与主公见面,方能彰显主公地位。” 刘备听后心里暖暖的。 对比刘巴的冷言冷语,军师在外还在为他考虑。 既感动又愧疚。 刚才就该坚决维护军师! 怀着复杂的心情,刘备回到家中。 三位使者等候良久。 “拜见刘皇叔。” “见过左将军。” “刘使君有礼。” 三位使者毫无默契,一人一个称呼。 而称呼往往决定态度。 刘备心中有了数,微笑拱手回礼:“三位远道而来,请坐。” 少顷。 刘备与使者落座。 张鲁的使者先声夺人:“使君麾下秦子御,长沙一战威震华夏,我主深敬之,可是……” 上一刻还十分客气,下一刻语气陡然转冷,问道: “来江夏时,突闻曹操攻入江东,孙权柴桑十万丧胆还,恐怕难以抵抗曹操,联合之事还需慎重。” 读书人说话都很含蓄。 说是慎重,实则认为不妥。 闻言,刘备不动声色。 转而看向刘璋使者。 刘璋使者抚须淡笑,“我主与皇叔同为汉室宗亲,自当共讨汉贼,岂是无君无父之人。” 说完不忘瞥了眼张鲁使者。 意思不言而喻。 张鲁使者怒目而视。 刘备恍若未觉,含笑点头,“先生言之有理,敢问名讳。” 使者回答:“张松。” 刘备毫不吝啬赞叹,“久闻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照人。” 其实张松身材短小,相貌不扬。 被刘备一夸,心中欣喜,忍不住大笑: “不敢当皇叔称赞,论风采,秦子御少年英杰,美名更甚。” 一来一回,两人打开话匣子。 以秦操为中心,荆襄之地为半径,畅聊抗曹大好前景。 盏茶功夫后。 两人渐渐止住话头。 刘备一脸歉然,望向最后一位使者,“聊到军师,情难自禁,还望阁下见谅。” “左将军不必在意,”使者绷着脸自我介绍,“在下马岱,父亲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马岱虽年轻,但气度沉稳。 做完介绍,直接说正事:“奉太守和父亲之命,与孙刘两家结盟抗曹。” 说完正事,适当表示担忧: “江东危在旦夕,江夏恐怕也难自保,左将军如何解决?” 这一板一眼的姿态,才像是真心来参加抗曹联盟。 刘备自信一笑,给出答案: “些许困难,无所忧虑,军师定会出手,请三位拭目以待。” …… “啊~” 远在长沙的秦操,张嘴打了个哈欠。 将喷嚏憋了回去。 午后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 一股倦意袭来,秦操伸了个懒腰,倚着桃树闭上眼睛。 一株桃花悄然绽放。 时至黄昏。 秦操悠然转醒,睁眼便看到诸葛亮坐在对面,正在看兵书。 “周瑜来了,见否?” 诸葛亮盯着兵书,随口问道。 秦操嘴角一掀,“见。” 第102章 退让,请子御挂帅出征 约半个时辰后。 一驾马车从后门进入太守府。 直达后院书房外。 马车四面用黑布遮住。 密不透风,也不透光。 正巧被喊来议事的关羽、张飞两兄弟看到。 张飞眨了眨大眼睛,“小秦先生莫非黑车藏娇?” 关羽丹凤眼微眯没说话。 他读《春秋》的,况且涉及到子御,这种事不好评价。 “何为黑车藏娇?” 突然有人好奇发问。 张飞脱口而出,“这架马车围着黑布,称为黑车不为过,定是小秦先生耐不住寂寞,搜集美人……” 话说到一半,发觉声音有些耳熟,立马闭上嘴巴。 “美人何在?”秦操走出书房。 张飞脸不红,心不跳,抬头望望天,“二哥你看,月亮出来了。” 月亮确实出来了。 同时,马车帘子掀开,里面的人也走下马车。 不是美人 而是“美周郎”。 此刻,周瑜面若金纸,气息虚浮,靠人搀扶才能走动。 从挥斥方遒,到身形萧索,这种落差实在太大。 关羽、张飞对视一眼。 眼中满满都是困惑。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瑜被凌统搀扶走来,挤出一句话:“抱歉,子御。” “先别急,进去再说。” 秦操微微一笑,将周瑜请进书房。 书房中,诸葛亮、赵云、刘磐,以及黄忠等候多时。 黄忠捋了捋白须,细细端详进门的少年。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守卫临湘城时,适逢独子黄叙吐血昏迷,黄忠强忍悲痛守城。 胜利后立刻回家看儿子。 昨日,儿子奇迹般苏醒过来。 黄忠终于能放心离家做事,于是被请过来议事。 正端详着,温和目光扫来。 目光一触即分。 黄忠抚须回以微笑,暗暗赞叹,君子如玉莫过于此。 少顷。 重要人物到齐。 “咳咳~” 周瑜轻咳几声,苍白的嘴唇轻动几下,开口道: “在下不负子御所托,歼灭张允八万水军,如今蔡瑁、张允皆死,无人再为曹操练水军。” 在座众人难掩赞叹之色。 关羽微微睁眼,第一次正视起周瑜。 水战难度远大于陆战。 三万人短期内能歼灭八万敌人。 这场水战足以载入史册。 面对众人赞叹,周瑜没有一丝欣喜,反而心如刀绞。 脸色霎时由白转红,强忍心痛继续道:“我主败于张辽之手,近日曹军挥师北上,围困柴桑。” 接着也不替孙权遮掩,断断续续道出战斗经过。 话说完,周瑜轻轻喘息。 书房寂然无声。 时断时续的喘息,使得气氛逐渐焦灼。 很快,有人忍不住了。 张飞铜铃大眼圆睁,黑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八百人撵着十万人跑,小秦先生你能做到吗?” 秦操面色淡然,咂了口茶不说话。 “三将军慎言,”诸葛亮羽扇轻摇,笑着指出问题,“孙刘两家乃是盟友,子御岂能背弃盟约。” 看似答非所问。 实则字字戳周瑜心窝。 孙刘两家是盟友,你把大后方丢了,对得起盟友嘛! 闻言,周瑜眼前发黑。 愧疚、羞恼、气愤等负面情绪一时涌上心头。 眼眶微微一红,说道: “当初分别时,子御将后方交于在下,如今后方丢失,两军无路可退,江东、江夏危在旦夕。 瑜恨不能以死谢罪。” 说到此处,在无人注意的视角,余光扫向诸葛亮。 诸葛亮不着痕迹颔首。 下一刻。 “铮”的一声。 周瑜抽出凌统的佩剑,横剑在脖竟真要自刎谢罪。 “大都督不可!” 诸葛亮脸色一变,死死抓住握住周瑜的胳膊,阻止他自刎。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上不能报君主知遇之恩,下不能报知己托付之情,有何面目苟活!” 周瑜潸然泪下,虚弱的病体爆发力量,挣脱诸葛亮的手。 “吴侯虽败,可孙刘两家精锐尚在,胜负尤未可知。” 诸葛亮再劝。 周瑜有一瞬的迟疑,很快又被绝望取代,“值此危难之际,吾却重病缠身,难以领兵出征。他日泉林之下,如何面对伯符啊——” 悲戚之声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诸葛亮声音再次响起: “不如两军合为一处,由一位百战百胜、所向披靡之人统率,如此尚有一线生机。” 周瑜皱眉,“此为何人?” 书房里皆是机敏之辈,这时候终于回过味儿来。 认真考虑可行性。 “二哥,”张飞捅了捅关羽,“此人莫非是小秦先生?” 关羽抚须淡笑,“舍子御其谁?” 刘磐拍拍大肚腩,附和道:“某也认为先生合适。” 黄忠皱眉沉默不语。 “哚~” 只听一声轻响。 所有人目光汇聚过去。 秦操放下茶杯,挑眉,“怎么不接着演了?” 被一眼看穿,诸葛亮、周瑜也不尴尬,“子御意下如何?” “不如何。” 秦操果断拒绝,“江夏将士我能如臂使指,江东将士则不会。与其上阵后不听指使,不如自断一臂。” 听到这个回答,诸葛亮眼中浮现一抹笑意,问道: “若有办法如臂指使呢?” 秦操淡淡道,“此战可胜。” 轻飘飘的四个字,蕴含着不容商榷的自信。 关羽一撩长髯,“关某愿为先锋。” “云愿随军师左右。”赵云紧随其后请战。 张飞愣在原地。 该死! 又被他们两人抢先了! 抢不过两人,张飞直接求助秦操: “打长沙时,子龙是先锋,二哥统领大军,这次该轮到某了,小秦先生你快评评理。” 关羽温和一笑,“三弟,子御奉行速战速决,你反应如此慢,如何担得起子御的军令。” “云长所言极是,翼德统领骑兵在后策应便好。”赵云附和。 两人一唱一和,张飞只能干瞪眼。 黄忠、刘磐作为后来者,看到这融洽一幕,不由心驰神往。 周瑜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若伯符还在世,想必江东诸将也是这般,断不会有此大败。 事到如今,正如秦操所说。 不如自断一臂。 江东需要断的臂……是主导席位以及平等席位。 正此时,诸葛亮看过来。 周瑜不再迟疑,丢下佩剑,强撑起身体,深深一拜: “请子御挂帅,瑜甘愿为副。瑜有一计,能安子御之心。” 诸葛亮助攻,“计将安出?” 周瑜惨白的脸挤出笑容,“伯符有一妹国色天香,两家结为姻亲,可节制江东群臣。” 第103章 子御,你要老婆不要? 结亲? 秦操眉头一挑。 绕来绕去,又要来这套。 不过确实有效。 孙刘两家有了姻亲关系,秦操统辖江东将士名正言顺。 那么联姻对象是谁? 己方应该是刘备。 对方可能是孙尚香,也可能是其他“妹妹”。 根据汉朝和亲传统,貌似没有真公主,否则哪有昭君出塞。 为验证猜测,秦操旁敲侧击,“令主之妹年芳几何?” 诸葛亮摇扇抢答:“亮调查过,正好大三岁。” 比刘备大三岁? 这哪是孙策之妹,怕不是孙坚之妹。 骗婚是吧。 秦操挑眉,“合适吗?” “十分合适,”诸葛亮微微颔首,“亮曾与主公商议过,主公闻之欣喜不已,叮嘱亮促成此事。” 闻言,秦操眉头一皱。 发觉事情不简单。 正妻甘夫人尚在。 刘备素以仁德着称,绝不会休妻再娶败坏名声。 事有蹊跷,秦操不再绕弯子,直接询问:“联姻对象是何人?” 周瑜、诸葛亮默契望向彼此。 “哈哈……” 周瑜放声大笑,心中郁结之气稍稍缓解,“世人皆道秦子御料事如神,未曾想到也有失算之时。” “咳咳……” 可惜乐极生悲。 忘了身体还很虚弱,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周瑜笑罢,诸葛亮继续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子御失算人之常情也。” 笑罢,诸葛亮手持羽扇,轻拍秦操胸口,“玄德公为之欣喜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诸葛亮又询问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砰~” 张飞拍案大笑,“原来是给小秦先生说亲,某看行。” 书房中笑声绕梁不绝。 沉闷一扫而空。 赵云拱手祝贺:“恭喜军师。” 关羽丹凤眼微睁,浮现一眸赞许之色,“孙家小姐乃破虏将军之女,虎父无犬女,不算辱没子御。” 黄忠、刘磐也认为很合适。 他们常年驻守长沙。 而长沙至今流传着,孙坚担任长沙太守时的传说。 结合这位秦先生的事迹。 当世很难找到,比孙坚之女更合适的良配。 一时间,祝贺之词不绝于耳。 秦操却是有些迷茫。 合适吗? 原本他一心求死。 和刘备、诸葛亮等人待久了,不知不觉产生一层羁绊,于是有了推着历史向前的目标。 若是再成亲。 他还会执着于求死吗? 一念至此,秦操严词拒绝,“在下有言在先,大汉不兴,绝不成家,换个结亲人选吧。” “咳咳~” 周瑜捂嘴轻咳,“晚了,我已致信国太,请她主持此事。” 说着不等秦操回应,解下腰间佩剑,单膝跪地双手奉上: “江东六郡、江夏,玄德公之抱负,乃至大汉之天下,皆在子御一念之间,请子御勿要推辞。” 而后,凌统跪地抱拳,“凌统愿听先生调遣。” “小秦先生。” “子御。” “军师。” 张飞、关羽、赵云等人纷纷出列,单膝跪地请战。 所有目光汇聚少年一身。 凄冷月光洒进书房。 少年的侧脸镀上一层冷光。 房中烛火摇曳,昏黄的暖光照在另一侧面庞。 冷暖色调彼此交融。 诸葛亮神情有些恍惚,追忆起江边的那幕,呢喃道: “子御豪言推着历史前进,此次可愿再进一步?” “呵~” 秦操轻笑一声,清冷的目光停在佩剑上,伸手握住。 “既如此,在下愿意一试。” 握剑在手,拔剑出鞘。 另一手拔出青釭剑。 “锵~” 金铁之音响起。 青釭剑斩断周瑜佩剑。 秦操扔掉断剑,淡淡道,“此刻起,军中只有一柄剑。” 周瑜面露伤感之色。 来之前便决定的事,真到了这个时候,仍难以释怀。 罢了。 周瑜苦笑一声,“在下愿听中郎将差遣。” 秦操扶起周瑜,温声道:“结姻之事切勿再提,公瑾安心养伤即可,我已有退敌之策。” 周瑜一怔,“真的?” “啧~” 秦操咂嘴,“你们密谋结姻时,孔明没和你说?” 俗话说关心则乱。 周瑜下意识看向诸葛亮。 这下不打自招。 诸葛亮淡定摇扇,傲然道: “不错,正是我与公瑾合谋,推举子御为联军主帅。 诸侯联军之所以败,除各怀鬼胎之外,各自为战、没有统一指挥才是最大的败因。 乐毅伐齐为何能胜? 只因联军由他统一指挥,方能连破齐国七十城。 亮一心抗曹,问心无愧。” 煌煌之音在房中回响。 一番话有理有据,说的秦操差点信了。 抛开联姻的事不谈。 只论统一指挥,也不可能做到。 今时不同讨董之日。 刘璋、马腾等人分散各地,被曹操的地盘分割开。 想聚在一起出兵很难。 “好方略。” 秦操嘴角出现一丝弧度,“与我的计策正好相反。” 诸葛亮精神一振,“愿闻其详。” 秦操道出自己的想法:“调和联军属实麻烦。 让他们从自家地盘出兵,向曹操发起猛攻。 能分散曹操兵力即可。 当然,要是哪位英雄有本事,把许都打下来更好。 聚是一盘沙,散是满天星。 此谓之……诸侯。” 这个想法堪称离经叛道。 传统意义上的联军,都是盟友们集结,捏成一个拳头。 一鼓作气猛捶敌方。 秦操却反其道而行之。 而周瑜也不是迂腐之人,即将一无所有,不在乎再赌一把,“此计可成,子御尽管放手去做。” 诸葛亮则提出质疑:“此计需要时间,而我们缺时间。” 岂止是缺时间。 等诸侯得知计划,江东已被曹军攻破。 “别急,”秦操微微一笑,“我还未说退敌之策。” “咳咳……” 周瑜捂嘴轻咳,“请赐教。” 秦操取来地图,手指轻点某处, “曹操攻你江东柴桑,你便攻他荆州江陵。 江陵屯有重兵。 曹操若回援,江东之危立解。 若不回援,我挥兵东进,作出强攻陆口港姿态。” 听到这,周瑜有所明悟。 接过秦操的话,“以曹军对你的重视程度,若出重兵围剿,可派水师袭击乌林、汉津等港口。 截断曹军水上交通。 若据港而守,则可继续强攻江陵。 江陵若有失,则襄阳危急。 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或许能争取足够的时间。” 话说完,周瑜心情复杂。 计策简单,却又无解。 谁让曹军重视秦操。 可以说,这是独属秦操的计策,别人无法模仿。 “不仅如此。” 诸葛亮羽扇一指柴桑,“此处才是子御要去的地方。” 关羽、赵云等人深以为然。 周瑜一头雾水。 莫非秦子御会分身之术? 张飞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无他,此地最危险。” 哪里最危险,哪里有秦子御。 刘备军的老人都知道。 第104章 我来只办一件事,抗曹 周瑜分析秦操作战习惯,似乎每一次都是如此。 输了是莽撞。 赢了便是有勇有谋。 故而,胜利才是王道。 “可是……咳咳……” 周瑜正要开口,凉风吹过,又是一阵急促咳嗽。 一杯热茶递过来。 “多谢子御。”周瑜伸手接过。 一口热茶下肚,稍稍缓解胸口的不适。 盯着茶水的袅袅热气,周瑜眉宇间满是忧愁,说道: “让子御挂帅之事,其实是在下自作主张,子御若去柴桑,见到主公恐怕不好交代。” “呵忒~” 张飞吐了口唾沫,“没让孙百万给交代便算了,他还敢找小秦先生要交代,岂有此理!” 孙百万? 众人稍一想便知意思。 关羽一手抚须,嘴角微扬,心道三弟取外号的本事不输当年。 “公瑾不必多虑,”秦操面色淡淡,“我不准备与吴侯碰面。” 周瑜苦笑,“谢子御体谅。” 似是想到什么,又道,“结亲之事,请子御答应,如此方能万众一心,否则人心不齐……” 越说越急,咳嗽声又起。 半晌都止不住。 突然戛然而止。 周瑜捂住嘴巴,脸上病态的苍白,浮现异样的潮红。 松开手,掌心一抹血迹。 “大都督!” 凌统虎目含泪。 周瑜轻笑着摇头,抹去掌心血迹,只是静静望着秦操。 面对周瑜期盼目光,秦操回以同样的姿势——摇头。 “数月前,在下乃南阳野人,无根之浮萍,无地无职之流氓。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在下无门,不敢高攀。” 秦操以“门不当”为理由拒绝。 也是最合适的理由。 说到最后,微微一笑,“结姻是你一厢情愿,老夫人和吴侯绝不会答应,不必再提。” 周瑜闻言只能作罢。 “那江东将士如何处置?” “些许小事,手到擒来。” 对付一些骄兵悍将而已,秦操真没放在心上。 还是那句话。 没有名望,以威望补之! …… 翌日黎明时分。 东方破晓。 江东水军大营万籁俱寂。 士兵们还在梦乡。 忽然鼓声大作,号角争鸣。 传令兵高举令旗,骑马在营地中往来穿行,大声呼喊: “大都督有令,紧急集合。” 听到动静后,江东士兵迅速起床穿衣,拿上武器奔向校场。 约一刻钟后。 校场人山人海。 江东诸位将校陆续到场,站在点将台台阶上吹风。 一吹就是一个时辰。 众将校耐心耗尽。 交头接耳讨论周瑜在哪。 陈武瞪着蒋钦,“大都督人呢?”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蒋钦毫不示弱瞪回去。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时,点将台下传来呼喊声。 “大都督到!” 蒋钦、陈武立时站好。 其余将校停止讨论,分列台阶两侧准备迎接周瑜。 “噔噔~” 脚步声越来越近。 蒋钦等人定睛望着即将出现的身影。 一张俊逸的脸映入眼帘。 额前两缕龙须发随风微动。 一袭金丝祥云黑袍,外罩一件墨绿色刻丝鹤氅。 秦操手按一柄黑鞘长剑。 无视江东众将目光,一步一步走上点将台,登临最高。 下一瞬。 按剑转身俯瞰校场。 校场鸦雀无声。 风吹过,点将台上旗帜猎猎作响。 江东众将校相顾无言。 谁人不识秦子御? 深知此子凶猛异常,不敢轻易开口。 蒋钦大声质问:“大都督何在?” 秦操回答:“养病。” 蒋钦听后一愣。 “你为何至此?”蒋钦又问。 秦操言简意赅,“点将。” 简简单单两个字,使得校场瞬间炸锅。 议论声沸沸扬扬。 虽然承认秦子御有能力,可终究是外人。 吾等江东儿郎。 外人哪来的勇气指手画脚! 更何况江东突逢大难,正值风雨飘摇之际。 秦子御此时声称要点将。 简直是羞辱! “狂妄!” 蒋钦握住剑柄,怒视秦操,“你有何资格点将?尔欺我宝剑不利乎!” 说话间,佩剑出鞘半寸。 “铮”的一声轻吟。 一道青芒落下。 青釭剑剑锋抵住佩剑剑柄。 任凭蒋钦如何使力,哪怕憋得脸通红,都无法再拔出分毫。 “吾剑也未尝不利。” 秦操语气淡淡,扫视全场,“尔等要试否?” 哪个武将受得了这般挑衅。 “某陈武与你不死不休。” “潘璋愿与先生一战。” “算我丁奉一个……” 霎时群情激奋,武将一个个拔剑围过来。 秦操持剑立于中央。 眼看一场械斗在所难免,一名中年武将站出来呵斥: “大都督舍下颜面,请求秦先生挂帅出征,解江东之危,尔等却拔剑相向,置大都督于何地!” 中年武将身长七尺七,颌下蓄有美髯,双臂孔武有力。 被他一番呵斥,众将校低头不说话。 秦操好奇,“将军是?” 中年武将抱拳行礼,“末将太史慈,大都督已对我说明原委,愿听秦先生差遣,绝无二话。” 太史慈? 秦操豁然开朗。 这个世界偏演义,太史慈还活着很合理。 “子义将军稍待。” 秦操颔首示意,又道,“很快便能结束。” 语气之轻松,仿佛出门买个橘子。 “欺人太甚!” 蒋钦怒不可遏,提剑杀来。 秦操反手一剑斩断佩剑,抬起一脚踹翻蒋钦。 身后陈武提刀杀来。 秦操反握青釭剑背在身后,挡下势大力沉的一刀。 后撤半步,一肘击在陈武腹部。 陈武眼睛暴突,似虾一般躬起身体吐出一口黄水。 随即跪地不起。 剩下的将校一拥而上。 秦操一人一剑,动作行云流水,剑下无一合之敌。 少顷。 点将台上只剩一人站立。 不知何时,太史慈站到台阶下,一副置身事外态度。 “你问我有何资格?” 秦操冷冽的目光望向蒋钦,淡淡道: “孙权十万为张辽所败。 张辽十万为我所败。 江东打不赢的战,我来打; 江东无法解决的危机,我能解决。 我来只办一件事,抗曹。 这就是资格。” 蒋钦、陈武等人心神动荡。 太史慈单膝跪地,朗声道:“参见大都督!” 有太史慈带头,众将校纷纷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参见大都督!” 台下士兵长枪驻地,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放眼望去,尽皆俯首。 秦操眉头一挑,“这个称呼我不喜欢,叫军师吧。” “是,军师!” 众将士迅速改口。 秦操收剑归鞘,“升帐议事。” 第105章 战前准备,开城喜迎王师? 集散江东水军,秦操在江东众将簇拥下,来到帅帐中。 江东众将于右侧站定。 然后关羽、张飞等人入帐。 于左侧站定。 双方泾渭分明,彼此互不交流。 秦操冲诸葛亮微微点头,“孔明,开始吧。” 诸葛亮拱手出列,开始分析荆州、江东的局势。 主要是和江东众将讲解。 让他们明白是江东有危机,而非江夏有危机。 如此,方能分清主次。 “如今吴侯退守柴桑,曹操二十万大军聚于陆口,只需分兵牵制柴桑,主力向东进攻。 若再对山越以利诱之,江东各地山越云集响应,则江东乱上加乱,以亮观之,撑不过十日……” 诸葛亮面带微笑,用平静的口吻,讲述残酷的事实。 片刻后。 讲解完毕,默默退至秦操身后。 帐内重归寂静。 太史慈、蒋钦等人,或是眉头紧锁,或是暗暗咬牙。 秦操两指夹着令箭把玩,将表情尽收眼底,没有急着开口。 给他们消化信息的时间。 “军师!” 太史慈抱拳出列,“末将请战。” 这一举动引发连锁效应。 “蒋钦请战。” “潘璋请战。” “……” 江东众将一一出列。 秦操手持令箭轻敲桌案,发出一声轻响。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目光汇聚到秦操身上。 “关羽。” 秦操喊到一个名字。 “关羽在此。”关羽应声出列。 “命你领一万人马,从巴丘港渡江西进,走华容道陈兵江陵,做出进攻姿态即可,不可强攻。 若曹操分兵来援,汝以逸待劳,务必全歼援兵。” “关羽领命。” 关羽接过令箭退回原位,微眯双眸似是假寐,气度沉稳。 “赵云。” 秦操拿起第二支令箭。 “末将在。” 赵云白玉般的面庞微红,略显激动抱拳出列。 “命你身穿白衣鹤氅,扮成我的样子,领一千轻骑,在江陵附近游弋,吸引曹军目光。 若曹军来袭,引到关羽处。 若曹军守城不出,你可伺机向北突进,伪装出兵陆口。 引出援兵后,再引至关羽处。” 秦操把令箭递向赵云。 赵云的任务最重,也是战术能否成功的关键。 这种精细又需要耐心的任务,让赵云去做最合适。 “谨遵军师号令。” 赵云双手接过令箭回到位置。 关羽、张飞纷纷道贺。 陆上的战事安排告一段落,接下来是水路。 秦操开口:“甘宁、太史慈。” 甘宁沉着脸站出来,一句话不说。 太史慈则有些意外。 看了眼甘宁,同样沉默不语。 “甘宁领三千江夏水军,太史慈领两万江东水军进驻巴丘。 若曹操从陆口出援兵,你二人断其后路,不可放走一只船。 若陆口不出援兵,你二人策应关羽、赵云,袭扰乌林港、汉津港,封锁长江,截断曹军水上交通。” 话说完,一支令箭递出。 太史慈、甘宁对视一眼。 一向心高气傲的甘宁,这次主动后退半步作出退让。 “多谢。” 太史慈道了声谢,伸手接过令箭。 两人各自退下。 “诸位听从太史慈、甘宁调遣。” 秦操清明的双眸,一一扫过江东众将,一手扶剑说道: “相信诸位已经知晓,吾剑是否锋利。 不尊上令者,立斩不赦。 勿谓言之不预。” 平淡的声线落入众人耳中,令江东众将心生凉意。 “谨遵军令。” 江东众将齐声呼喊。 “呵~” 秦操淡然一笑,“希望诸位言出必行,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出兵。” “诺!” 诸将抱拳一礼,退出大帐。 张飞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小秦先生把他忘了。 关羽严厉目光扫过来,“三弟不是最知轻重吗?” 张飞哑口无言。 只能跟着关羽离开。 至此,明面战斗部署结束。 大帐中只剩秦操、诸葛亮两人。 诸葛亮羽扇轻摇,替秦操扇风,问道:“子御非去不可?” 此战共计出兵三万四千人。 打仗不可能不死人。 长沙之战,秦操、周瑜的军队各有伤亡 。 还需要留下部队守长沙。 仅剩三万四千……准确的说是三万五可战之兵。 还多出来一千轻骑。 他们将由秦操统率,前往柴桑拖住曹军主力。 秦操伸手摸向茶壶。 诸葛亮动作更快,倒了杯茶递到秦操面前。 “非去不可。” 秦操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以少打多如崖边,一步走错,便是粉身碎骨。 唯有兵行险着。 再者,不要高估江东骨气。 不给他们点信心,他们就敢开城门喜迎王师。” 在秦操看来,远在江东的那群君臣,只能拖后腿。 任你各种爆杀带飞,队友扶不起来,还一个劲狂点“投降”。 “唉~” 诸葛亮无奈叹息,“既如此,亮回江夏与使者商谈,督促诸侯发兵,完成多线作战。” 说完郑重拱手一礼,“请子御务必保重,主公可以没有诸葛孔明,却不能没有秦子御。” 礼毕,诸葛亮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至微不可闻。 秦操眼睛微微眯起,眸中难掩怅然之色。 …… 事实正如秦操所料。 孙权战败的消息传来,江东上下无不为之惊骇。 此刻,京口。 江东群臣汇聚一堂。 彼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言语透露出不安之意。 张昭坐在主位,肃然道: “诸位,主公临行前,将朝堂托付于老夫,现今曹军大举来犯,老夫有句话不得不说。” 议论声渐渐平息。 群臣看了过来,等待他的下文。 “主公乃英明之主,尚且不能抵御曹操。且数十万山越蠢蠢欲动,此诚危急存亡之时。” 说到此处,张昭老脸上满是沉痛之色,似是艰难作出决定: “为江东百姓生计,老夫甘愿背负骂名,上书请求主公归汉。” 末了,一声悠长叹息。 群臣心里和明镜似的,清楚“归汉”的深意。 大家都是士族,虽在江东效力,名义上却是汉臣,食汉禄。 汉臣回归大汉朝廷。 名正言顺。 曹操携天子之师而来,自当开城迎王师。 立时有大臣建议:“岂能让子布独担骂名,不如联名上书,虞翻不才,愿第二个署名。” “我第三个。” 越来越多大臣响应。 不多时。 一封请降书写好,除了没到场的鲁肃、诸葛瑾等少壮派,以及黄盖、程普等老将。 请降书写满了名字。 张昭高举请降书,“老夫即刻派人,将此书送往柴桑,请主公定夺,相信主公能理解……” “嗖~” 话未说完,一箭射来。 请降书脱手而出,被箭矢钉在柱子上。 第106章 孙家有女初长成 “谁?” 张昭惊坐在地。 捂着脸上的血痕失声大喊。 刚才那一箭,擦着他的脸,射走了请降书。 再偏一分性命难保。 喊声惊醒群臣,不约而同望向钉着请降书的箭矢。 一个个面露怒容。 大庭广众箭射三朝老臣,此等行径令人发指。 等等。 好熟悉感觉。 一道身影突然印入脑海。 群臣怒容被惊惧取代。 莫非……是秦子御来了! 这时,屋外一阵铿锵的铠甲摩擦之音,而后大批士兵涌入。 细看之下,竟是一群女兵。 女兵身披甲胄,刀剑出鞘,将群臣团团围住。 张昭脸黑成锅底。 能在江东拥有一队女卫,射箭之人身份呼之欲出。 一位女将踏入房中。 一袭金丝玄鸟红袍,束男子冠发,朱唇皓齿,不施粉黛,水润双眸之上,一对远山眉微扬。 褪去女子温婉,尽显英姿飒爽。 看到不是秦子御,群臣又把心放回肚子里。 张昭抹掉脸上血迹,强忍怒意低声道:“吾等在此商议军国大事,小姐暗箭伤人,于礼不合。” 他口中的小姐便是孙尚香。 孙尚香素手搭着剑柄,黛眉含着凛然之气,反问: “好一个军国大事。 汝等皆是博士,自诩读饱读诗书,张口君子,闭口大丈夫。 敢问哪部经典写着,私下聚会、商讨卖主求荣,是君子所为?是大丈夫所为?是军国大事?” 一连三问,字字诛心。 一些大臣掩面羞愧难当。 别说儒家经典不敢这样写,任何一家学说敢写,都会被后人戳脊梁骨。 张昭有些心虚。 好在脸上树皮般皱纹,也让他养成树皮般厚脸皮。 很快理直气壮回应: “小姐休要胡言乱语,吾等绝无半分私心,唯有上书请降,方能保江东太平,护吴侯周全。” “子布言之有理。”张纮抚着白须搭腔。 看到张纮,孙尚香俏脸生寒。 听说就是此人,让他与曹操之子联姻。 “我兄孙伯符在世时,老大人也是这般人云亦云?”孙尚香冷笑。 “你!” 张纮老手一抖,扯下几根胡须。 疼得老脸直抽,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虞翻插进嘴来,“小姐有所不知,江东外有曹军压境,内有山越不服,真内忧外患也。” “是啊,是啊……” 群臣纷纷开口表示赞同。 话落,只听剑吟铮铮。 孙尚香拔剑出鞘,怒视群臣: “汝等脸皮何其厚,才能说出这种话,若江东君臣有为,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满座君子、大丈夫,见识莫非不如我一女子? 小女虽不才,亦能继承父兄之志,提剑上阵杀敌,尔等孰敢?”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一言不合拔剑相向。 又令群臣回想起,被秦子御支配的日子。 张昭连连摆手安抚,“上阵杀敌不是儿戏,小姐切勿……” “住口!” 孙尚香再次发问,“尔等孰敢?” 面对质问,无一人回应。 孙尚香美眸含煞,“既然各位不敢,请记住一事,你们连女子都不如,不配谈家国大事。” “走。” 孙尚香收剑入鞘,一甩披风,风风火火出门去。 女兵紧随其后。 屋内一片死寂。 被女子指着鼻子骂不是男人,群臣想找块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上一次这么丢人,还是在秦子御、诸葛亮面前。 哪怕张昭老脸厚若树皮,此刻也破防,声音发颤:“真……真斯文扫地,又一个秦子御啊!” 突然,有一人开口:“小姐不会真准备上阵杀敌吧。” 张昭嘴角一抽,“江东男人还没死光,应该……不会吧。” 声音有些发虚。 他也不敢肯定。 …… 另一边。 孙尚香回到家中。 褪去金丝玄鸟红袍,换上一身戎装,解开发髻束起长发。 一切准备就绪。 带着八百女卫出发。 “站住!” 行至廊桥转角,被吴国太拦下。 “你这是要去哪?” 孙尚香扬起远山眉,“女儿要出征,上阵杀敌。” “胡闹!”吴国太绷着脸,“江东男儿还未死光,哪轮得到你一个女儿家上战场,快回去。” 孙尚香桃花眼微湿,“二哥在柴桑大败,令孙家名声扫地。 父亲、兄长颜面无存。 天下人都在耻笑孙家,女儿愿承父兄之志,扬孙家威名。” 听到孙尚香的豪言,吴国太顷刻泪如雨下。 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中年丧夫,老年丧子,次子又不争气,令孙家名誉扫地。 唯一的女儿又要出征。 吴国太手帕抹泪,问道:“你非去不可?” 孙尚香点头,“非去不可。” “好。” 吴国太心一横,“你去柴桑找你兄长,告诉他,老身在京口等他,江东在,老身在。” “母亲!” 孙尚香搂住吴国太。 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少顷。 孙尚香擦干泪水,拭去泪痕,最后望了一眼吴国太。 带着八百女卫离去。 吴国太目送女儿身影消失,摩擦着袖中的帛书。 这是周瑜的来信。 信中谈到结亲,以及自作主张请秦操挂帅之事。 瞒着主上更改大军主帅,乃是君臣之间的大忌。要是孙权秋后算账,诛杀周瑜也有理由。 外人能为江东不顾生死。 吴国太也豁出去了。 是夜。 八百女卫出京口。 融入夜色中。 同一时间。 远在长沙的秦操,率领一千骑兵出临湘,绕过崇山峻岭,向柴桑进发。 “哈哈……” 群山间忽有高猿长笑。 “我就知道,小秦先生没忘记我。” “闭嘴。” 笑声瞬间止住。 秦操瞪了张飞一眼,“此次行动是绝密,不可打草惊蛇。” “某知道了。”张飞挠了挠头。 教训完张飞,秦操告诉他战术: “我方人少,适合打游击战,敌进我退,敌疲我扰,这种战术我只教你一人,好好学。” 张飞面露迟疑,“这种打法不过瘾,有没有爷们一点的。” 秦操挑眉,“那我教甘宁吧。” 一听教给甘宁,张飞立马急了,说道:“某在涿郡人称战术大师,学习战术肯定比甘宁快。” 秦操嘴角露出笑意。 不再说话,低头策马飞奔。 一千骑披星戴月,在山间快速移动,惊得鸟兽四散。 第107章 荆西北乱成一锅粥 三日转眼即逝。 关羽领兵一万,从巴丘出发,渡江来到荆州中部。 然后陈兵华容道外。 赵云领一千轻骑,暴露在曹军斥候视线中。 白衣鹤氅,白马银枪。 远远看过去,不是丞相日思夜想的秦子御还是谁? 斥候立刻上报。 镇守江陵的是夏侯渊。 夏侯渊如临大敌,一边派大量斥候打探,一边整顿兵马备战。 而后,关羽顺理成章暴露。 “果然如此!” 夏侯渊好似看穿一切。 定是秦子御垂死挣扎,准备先攻江陵,进而进攻襄阳。 以此截断丞相后路! 既然秦子御来了,那他夏侯渊岂能缩……嗯,据城而守! 打定主意后,夏侯渊向曹操汇报情况。 一日后。 加急战报送至陆口水寨。 曹操召集谋士议事。 “妙才遣人送来战报,秦子御发兵一万进攻江陵。 诸位议一议吧。” 曹操面带笑意,把竹简丢在书案上。 最近曹操心情很好。 陆口屯兵二十万,只等物资齐整,就能总攻江东。 更别说柴桑一战,张辽八百破十万,给他长了脸。 “主公。” “秦子御此举,目的是逼主公回援,以解江东之危。 主公不必理会。” 荀攸手捻短须,说出自己的看法。 “噗~”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嗤笑。 荀攸也不气恼,面不改色询问发笑之人,“庞先生有何见解?” 此人名为庞统。 号为凤雏。 前些日子前来投效。 世人有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卧龙诸葛才能有目共睹。 对这位凤雏,荀攸亦不敢小觑。 庞统嘴角微扬,“依我看,秦子御目的很简单,攻江陵是假,暗度乌林、汉津才是真。” 一语惊醒梦中人。 难道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曹操顿时提高警惕。 一旦乌林、汉津有失,陆口与荆州联系会被切断。 两个选择摆在眼前。 是相信荀攸判断,不出援兵;还是相信庞统判断,出援兵。 权衡再三,曹操决定求稳。 胜利在望没必要冒险。 “乌林、汉津不能有失,这样的话,江陵、陆口之兵不能动,从襄阳调兵三万,支援江陵。” 曹操当机立断,吩咐荀攸写一道军令发往襄阳。 又聊了一会儿,议事结束。 庞统双手束在袖中,默默退出大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只出援兵三万。 看来曹操能动用的兵马不多了。 …… 一道军令传至襄阳。 留守襄阳的曹仁犯了难。 正如庞统所料,曹军能动用的兵马真不多了。 当初南下时,号为八十万,实际兵力约四十万。 然后收荆州兵马二十余万。 号称百万,实际六十万。 博望坡损失三万多,新野又损失三千,长沙一战损失十万。 加上路上的损耗,损失兵力将近十五万。 所剩的四十五万兵马,曹操带走二十万,二十五万留守荆州。 襄阳十万兵不能动。 各大港口需要重兵防守。 各地还要派兵镇压。 最后一番合计,能动用的兵力八万左右。 八万人打秦子御? 曹仁自信防守没问题,主动出击就是找死。 “尔等谁敢支援江陵?” 曹仁深吸一口气,目光一一扫过堂下诸将。 “张合愿往。” 张合大步出列请战。 “张将军真勇将也。” 曹仁大声赞叹。 接着下达指令: “命你领兵三万,前去江陵支援夏侯渊,不可擅自与秦子御交战。 到江陵后,与夏侯渊里外配合,牵制秦子御、关羽即可。 等丞相攻下江东,敌军大势已去,秦子御翻不起风浪。” 张合统兵能力毋庸置疑,但曹仁仍有些不放心。 毕竟曾经输给秦子御。 张合面沉如水,也没有托大,记下曹仁的话。 然后,张合从襄阳出发。 担心有埋伏,一路只走官道。 行至长坂坡时,白衣鹤氅蒙着面巾的赵云现身。 领兵袭扰敌方侧翼。 打完就走一点也不留恋。 张合当即挥兵追击。 什么? 曹仁有嘱托。 抱歉,耳背没听到! 赵云且战且退,引着张合来到伏击地点。 一万伏兵发动。 “张合,关云长在此!” 关羽一马当先,提着青龙偃月刀冲杀敌阵,人挡杀人。 险些杀到张合帅旗下。 张合临危不乱,组织慌乱的士兵反击。 双方大战一场。 最终张合败退,带着两万残兵败将逃到江陵。 夏侯渊又气又无奈。 只能再次向曹操求援。 曹操收到求援信后,请来一众谋士商讨对策。 之前决策失误,曹操此时有些尴尬,侧着头一言不发。 见此,荀攸拱手请罪,“此乃围点打援之计,并非逼主公从陆口回援,臣考虑不周,请主公恕罪。” 字词不提他曾反对支援。 曹操神色稍缓,摆摆手,“公达何错有之,是孤有错。” 一来一回间,尴尬顿解。 曹操回到正题,问道:“夏侯渊发信求援,计将安出?” 同样的问题摆在眼前。 回援,还是不回援? “先生有何建议?”荀攸眯眼望向庞统。 庞统打了个哈欠,“在下有言在先,敌人会暗渡汉津、乌林。” “暗度”与“暗渡”一字之差,同音不同字。 上次是防陆路突袭。 这一次,则是防水路。 完全挑不出庞统毛病,就算被质疑,也能说是你误解了。 说不定还有人谢你解惑。 曹操坦然承认,“孤曲解先生意思,多谢先生解惑。” “正解,”荀攸表示赞许,“周瑜的水军还未动,不可不防。” “附议。”程昱点头。 三位重要谋士意见统一,曹操不再迟疑,叫到一人: “毛玠何在?” 帐外一人应声而入,“臣在。” “令你统率水军三万,从陆口出发,沿水路增援江陵。 另通知乌林、汉津两地,增强水寨的防御,警惕敌方突袭。” 曹操面色肃然,对毛玠作出安排。 “臣领命。” 毛玠拱手退出大帐。 等毛玠离去,曹操眼睛眯成一条缝,心中疑窦丛生。 以他对秦子御的了解,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程昱。” 曹操轻拍书案,说道:“尽快完成整顿,最迟三月末,务必完成战前部署,在此之前,继续策反山越,让山越消耗柴桑兵力。” “臣遵旨。”程昱拱手应下。 …… 另一边。 毛玠领三万水军出发。 行至半道,太史慈亲率两万江东水军拦路。 双方水上连战三天两夜。 大小战十几场。 蒋钦、陈武、潘璋、丁奉等江东大将,各领部分战船猛攻。 毛玠乃水战新手,又遇到水战老手。 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 一场大败后,果断下令撤退。 “小爷甘兴霸在此!” 甘宁站在船首大笑,领三千江夏水军断毛玠后路。 趁着混乱之时,甘宁乘小船杀到敌方旗舰上,最终生擒毛玠。 三万水军损失惨重。 夏侯渊得知战报,差点气晕过去。 没办法,继续求援! 此乃阳谋,明知是围点打援,你也必须派援兵。 否则江陵会被秦操吞掉。 这一次,曹操令襄阳、陆口同时出援兵,李典、徐晃等曹营大将,一一加入江陵战场。 双方水陆战火不休。 诸如埋伏、袭扰、夜袭等战术层出不穷,互有胜负。 战况一时僵持不下。 正此时,张鲁向曹操宣战。 从上庸出兵进攻新野。 又是一场混战。 荆襄之地,准确的说是“荆西北”乱成一锅粥。 第108章 三路并进,曹操开始总攻 夜里,陆口水寨。 曹操正在用餐。 “主公。” 程昱硬着头皮汇报:“张鲁发兵三万自上庸出,新野告急。” 曹操筷子顿在半空。 随即夹了块鹿肉,不以为意: “张鲁不足为惧,宛城还囤有五万大军,可支援新野。” 一边说着,吃完鹿肉,慢条斯理吃起粟米饭。 然而,话还没说完。 程昱沉着脸又道:“荀彧从许都来信,西凉太守韩遂,令马超举挥兵五万进攻长安,此刻恐怕……” 声音逐渐减小,不敢再往下说。 消息从长安传到许都,又从许都传到陆口,浪费太多时间。 以马超的战力,此刻长安大概率不保。 长安有失,则潼关危急。 潼关若有失,则马超能长驱直入曹操的地盘中心。 “砰~” 只听一声巨响。 “啊——” “韩遂哪来的胆子,敢进攻孤的长安!” 曹操反手将饭碗盖在案上。 程昱吓了一跳,望向身旁的荀攸。 荀攸淡淡一笑,“主公莫非忘了讨曹檄文?此番诸侯多线作战,定是秦子御围魏救赵之计。” 一听是秦操的计策,曹操怔了怔,眉间满是复杂之色。 “又是秦子御。 本以为他会集结联军,未曾想到会让诸侯各自为战。 倒有几分纵横家的影子。”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望着一桌美食,曹操顿感索然无味,将粟米饭划拉到碗中。 荀攸嘴角微微抽搐。 沉吟片刻,说道:“主公,为今之计,唯有迅速平定江东,再挥师北上灭江夏。” 今时不同往日。 吕布攻兖州令曹操险些无家可归。 如今曹操底蕴深厚,被攻下长安不至于伤筋动骨。 “不错,”曹操振作精神,“程昱,事情办的如何?” 程昱轻轻点头,“不负主公众望,兵力、物资齐备,且江东数十万山越反叛,随时可以总攻。” 荀攸顺势让人取来地图。 地图上标记圈圈点点,还有以朱笔描绘出的路线。 “臣日思夜想,制定出行军路线图。 可分兵三路。 第一路北上强攻柴桑,第二路东进攻南昌,互为犄角之势。 待南昌平定,第二路军北上夹击柴桑。 第三路与山越汇合,调动山越攻略江东各地,使其鹬蚌相争,消耗双方的可战之兵。 待平定江东之日,山越、江东世家元气大伤,便于主公掌控。” 未战先想战后之事,荀攸之谋略可见一斑。 曹操细细端详地图。 行军路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确认没有漏洞后,又询问庞统和程昱的想法。 程昱欣然点头,“臣附议。” 庞统拈须笑而不语。 “哈哈,好!” 曹操哈哈一笑,“遵照公达制订的路线进军,兵分三路。” 说完又召集曹营将领。 张辽、曹洪等将悉数到场。 “命张辽领兵八万,北上强攻柴桑;曹洪领兵三万,攻取南昌;夏侯尚领三万人,调动山越向东攻略。” 曹操一口气完成兵马调动。 “诺!” 三人领命而去。 一下调走十四万大军,陆口瞬间变得空虚。 考虑到“荆西北”战事焦灼。 曹操十分谨慎,自始至终没动过五千虎豹骑。 这是足以颠覆战场的力量。 大帐角落,庞统扫了眼已经合上的地图,嘴角微微上扬。 有件事忘了说。 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 与此同时。 豫章郡,南昌县。 某处平原。 一支山越队伍正在赶路。 人数一千人上下,武器五花八门,锄头、竹枪甚至菜刀。 少部分配备环首刀、盾牌。 武器虽差,每个人身形矫健,透着一股彪悍之气。 他们来自山越的一个小部落。 部落中资源有限。 武器、装备比不上大部落。 如今曹丞相许以重利,部落青壮倾巢而出,势要干一番大事。 “走快点!” 山越首领大声呼喝。 山越青壮一个个神色凝重。 最近流言四起,有一支神出鬼没的部队,专门攻击山越。 已经有十几个部落遭殃。 传言说,敌方首领黑面獠牙,声若雷震,生吃人心。 又有传言说,其首领是女人,箭术了得,八百步开外,一箭射死某个千人部落首领。 然后,这不是最离谱的。 一个被打崩的万人部落,传言敌方有一人黑衣鹤氅,万军之中片叶不沾身,阵斩他们的首领。 总之,传言越来越离谱。 综合起来,敌人首领就是一个黑面獠牙、声若雷震、穿着黑衣鹤氅 箭术通神的万人敌……女人。 这特么是人? “再快点!” 山越首领再次催促。 不管传言是不是真的,赶紧和曹军汇合才能安全。 就在这时。 后方忽有沙尘发扬。 霎时马蹄声、喊声声大作。 比这两种声音更大的,是一道如雷鸣般的暴喝: “贼子休走,杀啊!” 一人一骑飞跃沙尘,一张黑脸映入山越眼帘。 再一看。 豹眼环须……嗯?胡须! 女人竟然长胡须,传言果然是真的,这厮是个妖孽。 一众山越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下一刻。 张飞率一千骑杀到。 山越一触即溃。 “快撤,快撤……” 山越首领失声尖叫,喊声猛的止住,然后是“呼呼”泄气声。 丈八蛇矛已刺穿他的脖子。 “喝喝……” 血沫不断涌出。 一句话说不出来,山越首领捂着脖子倒下。 “贼首已死!” 张飞高举丈八蛇矛大吼。 一千骑士气高昂,如群狼杀入羊群狩猎一般,肆意收割山越性命。 远处高坡。 秦操坐在一块石头上,注视着这场狩猎。 风吹过。 吹来淡淡的血腥气。 “第十三股。” 一声呢喃随风而逝。 这是他遇到的第十三股山越部队。 人数有多有少。 多则一两万,少则一两千,粗略估计总人数过十万。 不多时。 坡下战斗结束。 山越肝胆俱裂,四散而逃。 “哈哈……” 张飞大笑着冲上山坡,抹掉脸上的血,意犹未尽道: “过瘾呐!过瘾! 游击战真痛快。 还是小秦先生懂我。” 这些天,在小秦先生指导下,他的游击战水平突飞猛进。 秦操嘴角微扬,“翼德已有战术大师风范,继续努力。” 得到称赞,张飞欣喜不已,“小秦先生赞某战术大师。” 欢笑声响彻山坡。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片刻后。 探马来报,十里外有一支万人规模的山越部队。 “吃掉它!” 秦操淡然一笑,扶剑漫步走下山坡。 狂风吹得衣袍猎猎。 视线拉远。 苍穹之上,雄鹰俯瞰大地。 少年渺小的身影,踏过疮痍的战场,渐行渐远。 第109章 翼德,你叔叔来了 “杀啊!” 山林间,喊杀声四起。 战马嘶鸣不止。 两支部队正在追逐。 后方山越部队人数众多,且装备精良,长枪、刀剑、铁甲应有尽有。 在山林中奔走如飞。 体魄强健、动作敏捷,轻松越过障碍追逐敌军。 不时挥舞武器呼喊。 叫声在林中百转千回,尖锐刺耳动摇敌方心神。 前方骑兵骑马狂奔。 可林中道路狭窄,战马速度提不起不来。 领头之人正是张飞。 被一万多人追赶,张飞一点也不慌。 此乃“敌进我退”!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 终于来到山林尽头,一眼望去豁然开朗。 骑兵冲出山林,速度猛增。 转瞬拉开与山越距离。 “继续追!” 头戴虎皮帽,穿着虎皮裙的山越首领,眼中燃着怒火。 只因双方初遇时,张飞开场就是一句“南村虎娃”。 戴虎皮帽招你惹你了! 山越四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头一次被这样喊。 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万多山越穷追不舍。 随着时间推移,山越体力不支,速度越来越慢。 再看张飞已经跑远。 山越首领干脆就地休整。 而他自己也累得一身汗,坐在树桩上,摘下虎皮帽扇风。 “首领小心!” 手下突然发出惊呼。 林中一箭射来。 山越首领肩膀被射中,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痛煞我也!” 山越首领捂着伤口痛呼。 “放箭!” 林中传来娇喝声。 顷刻间无数箭矢射出。 休息中的山越毫无防备,一个个中箭倒地。 三轮箭雨射完。 上千人捂着伤口翻滚哀嚎。 奇怪的是,死的人少之又少。 “撤!” 林中又是一声轻呼。 伴随一阵“沙沙”轻响,林中很快重归寂静。 “追!” 山越首领目眦欲裂,狠狠一咬牙拔出箭矢,拔刀追杀过去。 还没跑几步,意外突发。 “首领小心!” 手下又是一声惊呼。 山越首领心中一紧,以为又有人放箭,下意识就地一滚。 结果是虚惊一场。 “喊你娘嘞,找……” “死”字还没出口,山越首领瞳孔缩成针状。 一骑自东而来。 瞬息杀至眼前。 视线中,马上少年一袭黑衣,鹤氅随风舞动。 清冷的目光扫来。 “铮”的一声拔剑出鞘。 “不——” 山越首领张嘴想要尖叫,却发现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突然身体一轻飘飘欲飞。 “咦,有具无头尸体?” 意识停顿在此刻。 人头落地滚了几圈。 秦操震去剑上鲜血,提枪杀穿山越部队扬长而去。 直至身影远去。 山越首领无头尸体倒地,血液如泉浸染沙尘。 山越士兵顿时大乱。 想到最近的传言,一个个撒丫子狂奔。 轰隆马蹄声再起。 “贼子休走!” 张飞贯彻“敌退我进”理念,领兵重新杀了回来。 一千骑杀入敌阵。 手起刀落,倒下山越无数。 从中午杀到黄昏。 夕阳西下。 战场一片死寂。 秦操骑马巡视战场。 马蹄踩过浸染鲜血的沙土,发出“咯吱”轻响。 一具尸体引起秦操注意。 从装束来看,正是山贼首领。 肩膀上的血洞十分醒目。 秦操开口道:“找个俘虏来。” “军师稍等。” 士兵匆匆离去。 少顷。 押着一个山越俘虏过来。 俘虏跪地痛哭,“将军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 “够了。” 秦操打断他,指着“血洞”问,“伤口从何而来?” 俘虏急忙回答:“首领被将军一箭射中肩膀,将军真神射,小人对你的敬仰如滔滔江水……” 秦操嘴角一抽,摆摆手。 士兵拖着俘虏离开。 “将军,敬仰啊,敬仰……” 远远的,传来俘虏喊声。 秦操盯着箭伤沉吟不语。 心中有所明悟。 张飞走了过来,咧嘴大笑:“小秦先生,你发什么呆?” 秦操面色平静,淡淡道:“有人和你抢功劳。” 闻言,张飞笑容凝固。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他张翼德抢功劳? 莫非是甘宁那小子! 一念至此,张飞咬牙:“看某不揍死他!” “别瞎想,”秦操撇嘴,“对方是一群女子,你打女人?” 张飞有点懵,“什么意思?” 秦操指着箭伤解释:“一箭能穿肩而过,可见箭术不俗,但箭伤不足半寸,说明射箭者气力不足。” 一般情况下,善射者必用强弓。 比如黄忠百步穿杨,六十岁能开二石硬弓,箭矢力道十足。 换做军中的弓箭手,七斗弓是最低标准,善射者开九斗弓。 换算过来,将近一百斤。 所以说,善射却不用强弓,只能是气力弱的女子。 张飞脸上浮现讶色。 凑近观察箭伤,发现果然如小秦先生所说。 随即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 “小秦先生说得不对,她抢的是你的功劳,你打女人吗?” 好嘛,问题原样奉还。 “无所谓,”秦操轻轻摇头,“不论男女,敢打敢杀便是勇士,不妨碍我的计划就行。” 说完吩咐传令兵,“传令下去,迅速打扫战场,休整一夜,明日一早进兵柴桑。” 传令兵一传十,十传百。 口口相传下,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 一千骑休整一夜,体力、精神稍稍恢复,士气依旧高涨。 连日的厮杀,让他们更具血性。 “报——” 负责示警的骑兵快马冲来,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汇报: “禀军师,五里外发现敌军,人数约三万,打着‘夏侯’旗帜,疑似曹军主力,另外,有山越十数万,在曹军主力之前开道。” 气氛顿时肃杀起来。 众人纷纷握紧武器。 夏侯?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 夏侯惇、夏侯渊等人名一一跳过。 似是想到什么,秦操挑眉,“翼德,你叔叔来了。” 张飞黑脸一黑再黑。 都是年轻不懂事犯下的错啊。 “哈哈……” 众骑兵发出善意笑声。 张飞脸色又黑转红,“小秦先生欺我太甚,夏侯渊守在江陵,不可能跑到这里来。” 话说完,笑声更加放肆。 战前气氛轻松起来。 秦操压了压手,笑声渐渐止住。 “狭路相逢勇者胜。 翼德,游击战已传授于你,接下来看你发挥了。” 秦操拍拍张飞肩膀。 “定不负小秦先生厚望。” 张飞狠狠点头,手持丈八蛇矛一挥,“兄弟们,随某杀敌!” 声未落,一马当先冲出。 “杀敌!” 一千骑毫不迟疑跟上张飞。 第110章 游击战,千骑搅动南昌风云 与此同时。 五里外的官道。 十数万山越大军,沿着官道缓慢前进。 山越大军后方,是曹军主力。 “夏侯”字旗帜下,一名年轻将领正在听斥候汇报。 十几个山越首领陪同在侧。 “禀将军,五里外发现敌情,人数近千,正往这里杀来。” 斥候说出探查到的情报。 “敌将何人?” “未看见敌将。” “可有旗帜?” “也没有旗帜。” 一番问答毫无结果,年轻将领摆摆手示意斥候退下。 年轻将领正是夏侯尚。 奉命集结山越部队,让他们与江东狗咬狗。 一路走来,山越闻风而至。 人数渐渐超过十万。 不知不觉间,靠近本该是曹洪目标的南昌县。 没想到曹洪还没到。 这不巧了么。 手中有兵有粮,南昌就在前方。 所谓天授不取,反受其咎。 夏侯尚作为曹营二代将领,头一次单独领兵,渴望做出一番成绩。 决定帮洪叔一把,浅浅的打一下南昌。 也算为丞相分忧了。 听闻有敌人来袭,夏侯尚象征性征求意见:“诸位首领有何看法?” “我知道!” 立马有人抢答,“敌人是个女人。” 又有人说:“此人黑面獠牙。” “此人八百步开外,一箭射死一位首领。” “他穿着黑衣鹤氅。” “……” 十几位山越首领,你一言,我一语,描绘出一只怪物。 夏侯尚听得想骂娘。 暗道山野愚民真不可靠。 不过“鹤氅”二字,倒是引起夏侯尚警觉。 有一人鹤氅不离身。 只是好穿白衣,和“黑衣”不匹配,而且远在江陵。 除非长翅膀飞过来。 念及此处,夏侯尚恢复自信,大手一挥,“区区一千人马,也敢来触虎须,谁敢出战?” “我来!” 一位络腮胡大汉抢先出列。 手提一柄大斧,狠狠一拍胯下战马,战马疾驰而出。 片刻后。 召集带来的五千人离去。 其他山越首领破口大骂。 五千人打一千人,如此巨大的优势,胜利简直手到擒来。 越想越气,骂得越来越难听。 夏侯尚静静听着。 脸上笑嘻嘻,心中冷笑不止。 抛开兵种、装备等优势不谈,空谈兵力优势,何其肤浅。 不过夏侯尚乐得如此。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消耗山越、江东世家的实力。 五千山越死活无足轻重。 就当提前消耗了。 良久,夏侯尚收起笑意,制止山越首领们的骂声。 下令向南昌县城进发。 …… 另外一边。 张飞的一千人,与山越的五千人碰面。 强忍冲锋的冲动,张飞果断领兵后撤,装出逃跑的样子。 山越顿时来劲了。 全力追击张飞。 一刻钟后。 张飞跑出视线范围。 山越体力迅速下降,双腿酸痛迈不开步子,速度慢如蜗牛。 正此时。 “燕人张翼德在此!”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张飞领兵杀回,几息之间杀入敌阵。 手握丈八蛇矛横扫,几个山越士兵吐血倒飞,撞倒一片人。 敌阵外围出现缺口。 以张飞为箭头,骑兵如箭一般,快速将敌阵穿透。 杀至络腮胡大汉眼前。 “好汉饶……” “命”字还未出口,被丈八蛇矛捅了个透心凉。 首领一死,山越顿时大乱。 “滚!” 张飞一声暴喝。 混乱的山越吓得肝胆俱裂,争先恐后钻进山野之中。 不一会儿消失无踪。 “将军,放他们走,会不会暴露我等身份?”一名骑兵担忧道。 “你懂个屁。” 张飞瞪了他一眼,“山越是部落制度,他们只效忠部落首领。 部落首领已死,他们定会逃回部落,不可能为别人卖命。 所以某的目标,是通过游击战消耗他们,万军之中斩敌首,如此方能减少我方伤亡。 这是为你们考虑。” 话说完,现场针落可闻。 一双双或惊奇、或诧异的目光望了过来。 “嘶~” 突然有人轻吸凉气。 心思缜密张翼德,爱兵如子……三将军? 不对劲。 十分有九分不对劲。 众人沉默不语,彼此用眼神一番交流,渐渐醒悟过来。 肯定是军师的意思。 张飞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解释:“小秦先生赞某战术大师,战术上的事不算抄,叫借鉴。” 说到这,张飞面色一沉,铜铃大眼透露出浓浓杀意: “故而,小秦先生之目标,便是某张翼德之目标。 如今小秦先生不在,令我等独自执行游击战术。 谁敢懈怠大意,辜负了小秦先生信任,某必杀之!” 一众骑兵心头凛然。 沉默着点头。 而后分散开打扫战场。 更换完好的武器、铠甲,补充粮食清水。 物资补充完毕后。 所有人躲进山林隐藏踪迹。 当晚。 夏侯尚收到探报,得知五千山越损失殆尽,心中毫无波澜。 意料之中的事罢了。 五千比之十几万,少之又少。 若能实现平定江东大计,山越死得再多,都不足惜。 于是,夏侯尚找来山越首领们谈话,问道:“谁敢出战?” 山越首领们踊跃请战。 一名手下有两万人的大首领,成功拔得头筹。 当晚便迫不及待出发。 同样是当晚,遭到张飞袭击。 一场持久战就此开启。 他追,张飞逃。 他累,张飞回。 两日之内,如此反复数次,两万人被磨得心力交瘁。 趁敌不备,张飞一骑突入。 万军之中取敌首级。 两万山越死的死,逃的逃。 消息传到南昌城外。 夏侯尚令十几万山越围城,制造攻城器械攻城。 城中世家大族惊骇不已。 派出使者献上降书。 来一个使者,夏侯尚杀一个。 并割下使者人头,用竹竿撑起悬挂在南昌城外。 此刻,斥候汇报完消息。 “哦?” “一千打两万,没想到两万人全军覆没,若非秦子御在江陵,我还以为秦子御亲至。” 夏侯尚微微眯起眼睛,用手帕擦去剑上鲜血。 “传令,再派三万山越。” 说着扫了眼地上尸体,“把他的脑袋挂出去,告诉城内那群鼠辈,本将军不接受投降。” 传令兵不敢迟疑。 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 三万山越与张飞碰面。 双方从平原打到树林,从树林打到山谷,又从山谷打回平原。 张飞以不足一千骑,牵着几万山越漫山遍野跑。 不时还有暗箭相助。 搅动南昌风云。 在张飞忙着打游击时,南昌城头一道身影悠长叹息。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第111章 一人一城,此路不通 城头之人正是秦操。 指派张飞执行游击战后,只身一人来到南昌县城。 无他,唯手熟尔。 常年寻死养成的直觉,告诉他南城县城最危险。 哪里有危险,哪里便有秦子御。 秦操一直这样要求自己。 结果不出所料,十几万山越围城,摆出强攻架势。 城外悬挂的脑袋,充分说明夏侯尚攻城的决心。 此举十分古怪。 但凡懂点兵法的都知道,上兵伐交,其次伐谋,其下伐城。 城中世家主动请降。 主帅为保存兵力,肯定会接受投降。 除非双方有深仇大恨。 比如曹操屠徐州。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夏侯尚不在乎兵力,甚至在故意消耗兵力。 一念至此,秦操嘴角上扬。 在秦操身后,站着四个人。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不解,“先生何故发笑?” 秦操淡淡一笑,“明知攻城会损兵折将,却拒不接受投降,你猜夏侯尚意欲何为?” 中年男子额间直冒冷汗。 还用猜吗? 最坏的结果就是屠城。 中年男子急声拱手相求,“还望先生救南昌百姓。” 说话间,给另外三人使眼色。 三人急忙求救。 此四人是城中世家话事人。 南昌有胡、罗、邓、熊,并称豫章四姓,是有名的望族。 在得知秦操身份后,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不愿意放开。 胡家话事人提议:“听闻先生曾设空城计,不如再设一计。” “不可,”秦操撇嘴,“夏侯尚摆明要强攻,设空城计,反而方便山越攻入城中烧杀。” 一计不成,罗家话事人又生一计,“听闻长沙之战,先生一面旗帜便惊退张辽,不如……” “不可。” 秦操眉头一挑,“若将我的旗帜挂出去,攻势只会更猛。” 如果没记错,当初八门金锁阵,夏侯尚也参与其中。 被秦操一枪刺下马。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还有廉价的打手,后果显而易见。 “这又不成,那又不成,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熊家话事人急得来回走动。 一会拍大腿,一会跺脚。 秦操没有理会,望着城外依山而建,起伏的连营。 一眼望去连绵不绝。 根据探报,连营有百十余里。 南昌山区极多。 连营建于山间狭窄沟壑处。 莫非夏侯尚不知兵? 可惜玄德公不在此,否则定会生出知己之感。 不过此时非彼时。 还缺一些条件。 而秦操要做的,便是补足条件。 秦操开口:“城中有多少守军?” 胡家话事人回答:“五千。” 秦操微微点头,“五千人守城勉强够用。” 熊家话事人脚步顿住,投来希冀目光,“然后呢?” “向京口求援。”秦操又道。 “然后呢?”熊家话事人又问。 秦操嘴角一抽,“等你们请来援兵,再和我说然后。” 四个话事人尽数沉默。 京口那群人什么嘴脸,他们再清楚不过。 请援兵难如登天。 “没有其他方法吗?”胡家话事人还想再争取一下。 “没有。” 秦操面无表情否决,“天助自助者。” 说到底,他只是来寻死的。 城若破,此处死不成,再找别处死即可。 没必要在南昌死磕。 再者,江东不姓刘,若真烂泥扶不上墙,秦操也懒得救。 少顷。 四家话事人下定决心。 按照秦操的安排吩咐下去。 城中五千守军严阵以待。 熊家话事人略通军事,征询秦操的意见:“南昌城有东、西两面城门,此处为西城门,当派重兵防守,先生认为多少人合适?” 秦操回了四个字:“一人足矣。” 一人? 一个人守一面城墙! 四家话事人吓了一跳。 秦操不怕死,他们可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先生切勿冲动。” “先生虽有项羽之勇,也不可能一人守一城。” “您适才说过,若夏侯尚知道您在城中,攻势只会更猛,还请先生三思……” 四人慌忙劝说秦操,希望他能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 “呵~” 秦操轻笑一声,“诸位信或不信,在下都会在此。” 见秦操态度坚决,四人也不好再劝。 最终决定留下一千人,协助秦操防守西城门,东城门三千,剩下两面城墙只派五百人。 南昌城规模不大。 没有护城河,城墙不高。 在没有城门的两个方向,敌方只能架云梯强攻。 五百人足以应付。 …… 翌日清晨。 城外战鼓阵阵,号角声声。 夏侯尚派出两个山越部落,共计三万山越,开始进攻南昌城。 其中两万人主攻西城门。 负责主攻的山越首领,手持一柄大刀,单骑出阵叫战: “城上的守军听着,立刻开城投降,否则某杀进城中,鸡犬不留。” 话说完,城门真的打开。 “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 一人一骑从城门中走出。 马蹄踏破沙尘,缓缓提速。 山越首领提刀大喝:“来将报上名来,某不杀无名之辈!” 秦操沉默不语。 胯下白马越来越快。 “无礼之辈,待某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山越首领大怒,策马迎了上去。 百米距离瞬息而至。 双方近在咫尺。 山越首领一刀劈下。 反击来的更快。 秦操横枪荡开大刀,反手一枪刺穿山越首领胸口。 一合,山越首领死。 尸体载下马,惊起一地沙尘。 很快鲜血染红地面。 尸体旁,秦操横枪立马,淡漠的目光扫过敌阵,淡淡道: “在下秦操。” 声音虽轻,清晰传入前排山越耳中。 树的影,人的名。 秦子御之名早已传遍江东。 “咕嘟~” 一个山越头目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问道:“你……您真是秦子御?” 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 秦操策马扬枪,杀入敌阵,将说话的头目刺于马下。 白玉般的面庞沾上一滴血。 清冷目光扫向其他小头目,一字一句道:“此路不通。” “是秦子御!” 一个小头目失声喊出来。 一传十,十传百,几息之间,恐惧迅速蔓延。 山越大军开始溃逃。 城上,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四家话事人,久久无法回神。 一人之威,恐怖如斯。 那么问题来了。 秦子御自爆身份,会不会遭到夏侯尚疯狂攻击? 第112章 疯狂的计划,以身为饵 “你再说一遍!” 夏侯尚惊得坐起,死死盯着面前的山越头目。 山越头目颤颤巍巍回道:“敌将白马银枪,一袭黑衣鹤氅,一枪刺死首领,他自称是……是秦子御。” “砰~” “蠢货!” 夏侯尚一脚踹翻书案,“他说你就信?他若说自己丞相,你岂不是要当场俯首称臣?” 山越头目大急。 “是真的,真是秦子御。 信我,你们信我啊!” 头目环顾四周,希望得到其他首领认同,突然想起什么。 “秦子御说此路不通,你没说此处有秦子御。 你骗我们……骗我们攻城,让我们去送死,你不是好人……” 越说越急,渐渐面露癫狂之色。 通红的双眼爬上血丝、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越来越白。 说着竟向夏侯尚扑去。 夏侯尚脸一沉,“拖出去。” 两名士兵上前,一左一右叉着头目离开大帐。 人虽走,余音绕耳不绝。 一众山越首领怒意升腾。 他们能做到首领,肯定不是傻子。 夏侯尚之心路人皆知。 可曹操招纳他们时,许下的承诺有一条是洗去贼身。 对他们而言,财帛是其次。 洗去贼身,换上官身,得到大汉承认,才是重中之重。 孙权办不到。 而这,于曹操而言,只是让天子下一封诏书的事。 为此,让他们排着队,一个个往外送,他们捏着鼻子认了。 让他们攻城,继续忍。 谁知城中有秦子御,如此便忍无可忍。 “某不打了!” 一名首领冷哼一声就要走。 “算某一个。” 接着又有一人跟上。 剩下的首领还在犹豫。 “站住!” 夏侯尚厉声叫住两人,“二位也算是江东好汉,如今闻秦子御之名便丧胆,不怕惹人耻笑?” 两面首领立时止住脚步。 夏侯尚继续道:“本将军未得到大批敌军来袭的消息。 定是秦子御轻装简行。 那千余骑必是他的手笔。 也就是说,秦子御只身入城,只此一人有何惧哉。 况且,此人未必是真。” 一众首领齐翻白眼。 话说得轻松,你行你上啊! 见此,夏侯尚头疼不已。 秦子御,怎么哪都有你? 不行,眼见方为实。 夏侯尚当机立断,“备马,我要亲自会一会他。” 说着,右手按住剑柄,沉声对众首领道,“你们也一起去。” 慑于夏侯尚淫威,众首领只能答应。 片刻后。 一万曹军出营。 夏侯尚身披双甲,戴着头盔,一千亲兵环绕左右。 众首领难掩鄙夷之色。 这就是你说的“又何惧哉”? 一万人有序行军,不久抵达南昌城下。 “你去喊话。” 夏侯尚指着一个亲兵下令。 亲兵抱着必死的觉悟,来到城下喊话: “城中守将报上名讳。” 话落,城门缓缓打开。 一人一骑出城。 只一眼,亲兵面无血色。 独树一帜的装扮,俊逸的面庞,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再看一眼,扭头就跑。 边跑边喊:“是秦子御!” 声音传开,曹军骚动起来。 夏侯尚深吸一口气,只带百名亲兵出阵。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秦子御!”夏侯尚咬牙,“长坂坡一战,拜你所赐,我等曹军将领颜面尽失,你该死!” 秦操开口:“汝是何人?” 夏侯尚涨红了脸,“当日我报过姓名,何必明知故问!” “哦?” 秦操轻笑一声,“抱歉,在下记不住一张毫无特色的脸。” 简单地说,你长得太普通。 杀人还要诛心? 夏侯尚怒不可遏,“欺我太甚,待我生擒你献与丞相。” 说着扬枪策马就要冲出。 “将军,冷静啊。” “秦子御凶猛,将军岂是对手。” “快撤吧……” 一群亲兵赶紧拦住夏侯尚,阻止他去送死。 “放开!” 夏侯尚怒喝连连,却挣脱不开。 “敢侮辱将军,看箭!” 突然,人群之中有人大喊。 “嗖~” 箭矢破空而来。 秦操不躲不避,伸手一探,箭矢稳稳握在手中。 箭头距离脑袋不足一寸。 “可惜。” 秦操扫了眼箭杆,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转而望向首领们。 “西城门只在下一人,想取在下人头邀功者,尽管来攻。” 丢下一句话,抓着箭回到城中。 城门重新关闭。 众首领彼此相顾无言。 夏侯尚脸色铁青。 真秦子御在南昌,那么江陵的那位肯定是假的。 而首领们显然不愿攻城。 以他的威望,强行压迫他们攻城,反而会引起哗变。 沉思良久,夏侯尚冷声道:“待我上报丞相,再做打算。” 怀着满心不甘,夏侯尚领军退去。 不一会儿,消失在远方。 确认敌人真的撤退,四家话事人悬着的心放下来。 此刻,他们幡然醒悟。 秦子御的话毫无夸张成分,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西城门不需要其他守军。 少顷。 秦操回到城楼。 四家话事人殷勤围上来。 各种嘘寒问暖,吹捧之言不要钱似的往外丢。 秦操面色淡淡,开口道: “计划有变,需要的条件提前达成,吾有一计,可一战定乾坤。” “请先生指点。” 四家话事人异口同声。 “先别急,”秦操摆摆手,“现需一位勇士,必须保证绝对忠诚,出城寻找翼德,四位可有人选?”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 四家话事人秒懂。 此时符合条件的,只有他们养的死士。 熊家话事人满口答应,“我熊家出人,先生大可放心。” 他是个急性子,说完便匆匆离开。 秦操回首凝望城外,七十里连营一眼望不到头。 一个疯狂计划渐渐成型。 以身为饵,一战葬送所有曹军。 右手摩擦着箭矢,秦操嘴角出现一抹弧度。 此次即便曹军不灭。 想必自己也能死了。 当晚,一名死士悄悄出城,融入夜色之中。 一天后。 死士成功找到张飞。 一场游击战进入尾声,张飞正领着骑兵追杀敌人。 死士持秦操信物说明来意。 一听小秦先生召唤,二话不说放弃追杀,全速赶往南昌城。 “小姐,张飞走了。” 林中,女卫向孙尚香汇报。 孙尚香拭去玉脸上血迹,露出明媚微笑,“跟上去。” 第113章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 不论夏侯尚如何催促,首领们都不敢进攻西城门。 夏侯尚退而求其次。 令山越进攻其他三个方向。 他坐镇营中,正对西城门,防止秦操逃走。 于是乎,情况变得诡异。 其他三面城墙擂鼓阵阵,喊杀声震天,杀的人头滚滚。 西城门却风平浪静。 城外树下支起一顶华盖,华盖下铺着一块地毯。 毯上置一小案。 案上一个红泥小炉。 炭火微醺,温着一壶茶。 秦操换回白衣,席地侧卧,手持一卷兵书看得正入神。 对面坐着罗家话事人。 其他三家话事人,在另外三面城墙坐镇,抵御山越进攻。 罗家话事人眉毛胡须皆白。 姓罗名范。 半截身子已入土。 考虑他年纪大,可能会影响守城战,被推举出来陪秦操。 原本守西城门的一千人,上到其他城墙增强防守。 秦操一人坐镇于此。 城外有十里桃林,数千曹军在桃林中严阵以待。 如狼似虎的目光盯着……罗家话事人。 罗范脊骨直冒凉气。 瞪着我干嘛? 有胆子瞪秦子御啊! 欺负老年人是吧。 “先生,回城吧,”罗家话事人提出建议,“城外太危险。” “无妨,”秦操抿了口茶,“数千人而已,罗老放宽心。” 声音虽轻,但足够清晰。 注视这里的目光愈发凶狠。 罗范汗水唰的一下冒出来。 这让他如何放心。 冷风吹过,打了个冷颤。 看破对方心思,秦操从兵书中抬头,微微一笑: “四月本该芳菲尽,城外桃花却至今未开,罗老可知缘故?” 话题转的有些快。 罗范愣了一下。 随即抚须沉吟道:“老夫家藏《泛胜之》十八篇,略知农事,花季已过花却不开,多半是寒气未去。” 这就是家有藏书的优势。 腹有诗书,说话有理有据。 秦操双眸微眯,“请罗老详说《泛胜之》十八篇。” 谈到藏书,罗范脸上皱纹舒展开,难掩傲然之色。 “此书成于百年前,乃是一部农学经典,老夫粗有涉猎……” 接着,罗范详细讲解起来。 从气候、土壤等方面,分析桃花未开的可能原因。 说到忘情处,忘记了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 秦操静静听着。 其实原因很简单。 汉末、三国时期,华夏大地正值小冰河期。 作物生长缓慢很正常。 比起花不开原因,他对《泛胜之》十八篇更上心。 若让于禁、徐庶学之,开垦兵团种地必定事半功倍。 这等农学经典,却藏在家中不示于众,简直是暴殄天物。 正说着话,马蹄声突起。 南边沙尘弥漫。 一队骑兵汹涌而来。 罗范脸色一变,“不好,敌人杀过来了。” 秦操剑眉微扬,略有深意看了眼罗范,“别慌,是自己人。” 一马当先的黑汉,辨识度实在太高。 围城的山越也发现张飞。 立刻上前阻拦。 “张翼德在此,谁敢阻我与小秦先生会合!” 张飞厉声大喝,手中一杆丈八蛇矛舞得虎虎生风。 如入无人之境。 身后骑兵无声发起冲锋。 一场厮杀过后,轻易杀穿山越大军,来到西城门外。 “参见军师!” 仅剩的六百多骑兵,不约而同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 面容虽憔悴,却战意昂扬。 秦操轻轻点头,温声道,“诸位辛苦了,请起。” “不辛苦!” 众人激动回应。 起身后昂首挺胸,正好挡住桃林中曹军视线。 “哈哈……” 张飞大笑着走过来,拎起炉上的茶壶,边喝边道: “小秦先生召我有何事?” 秦操直言不讳,“有件十分危险的事要交给你。” “咔嚓~” 张飞握着茶壶的手一抖。 茶壶裂开一条缝。 温热的茶水顺着指缝流下,浇熄炉中炭火,发出“滋滋”轻响。 随手丢掉茶壶,张飞拍着胸脯保证:“别说十分危险,就算刀山火海,小秦先生一句话,某也敢闯一闯。” 说着转向众人,“你们说是吗?” 一呼百应。 “愿为军师效死!” 众人毫不迟疑呼喊。 见此,秦操双眸微微晃动。 拿起案上的箭矢,递向张飞,并给出解释:“箭上刻了点东西。” 张飞伸手接过。 入手有种凹凸质感。 定睛一看,箭杆写满蝇头小篆。 转动箭杆时,一些线条连起来,组成一条路线图。 而在箭杆的末端,刻有“长沙故人”落款。 “好东西!” 张飞忍不住大声赞叹。 刻路线图的人,还详细注解了曹军人数、途径哪些地方。 “小秦先生的意思,是让某去断他们后路吗?”张飞问道。 断后路的事他常做,先入为主以为要干老本行。 “非也。” 秦操轻轻摇头,“你的任务是将他们引到此处。” “小秦先生呢?”张飞握住箭矢,心中隐隐有些躁动。 话说完,肩膀突然一重。 “啪”的一声。 竹简拍在张飞肩头。 “我在此处,哪也不去。”秦操收回竹简淡淡一笑。 张飞嘴巴张了张。 以他对小秦先生的了解,说要将敌人引过来,肯定是全引过来。 到时候十几万曹军围城,远比山越围城要震撼。 莫非要重现长坂坡? 想想倒是有些小激动。 “好!” 张飞嘿嘿一笑,“某听小秦先生的。” “不可,不可。” 罗范急得连连摆手,“夏侯尚还未解决,再引敌人过来,岂不是自寻死路,请先生三思……” 这时,张飞瞪了过来。 罗范吓得连忙闭嘴。 急在心里,憋得老脸通红。 秦操出言安慰,“罗老放心,我有后手,能从柴桑搬来救兵。” “真的?”罗范将信将疑。 张飞怒目而视,冷哼,“你敢怀疑小秦先生?” 罗范连道“不敢”。 看着这一幕,秦操嘴角上扬。 或许能让翼德出马,将《泛胜之》十八篇借来。 借书之事先不谈,秦操望向围城的山越外围,说道: “翼德,你去接一个人。” 张飞问道:“接谁?” 秦操瞪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没发现有人跟踪?” 张飞缩了缩脖子。 这才想起来,打游击战时,经常有人放冷箭。 还帮了他不少忙。 本以为是小秦先生安排的。 现在看来,另有其人。 “待某将她擒来。” 张飞大眼珠子一转。 接着带上六百多骑兵,再次杀出山越包围。 最终,在南昌城五里外,一片树林中发现目标。 第114章 与君初见,快去柴桑请孙百万 林中。 双方剑拔弓张。 面对目光冰冷的骑兵,以及泛着寒光的刀剑。 女卫毫不畏惧。 或是持剑,或是张弓。 如此近的距离,骑兵一次冲锋便能将之击溃。 张飞骑着踏雪乌骓,来回打转,瞪着眼睛打量女卫。 心道小秦先生没说错。 真的是一群女兵! 待某试探一下深浅。 张飞提矛大喝,“吾乃张翼德,汝等是何人?” 声音亮如洪钟,在林间不断回响。 六百多骑兵纷纷摩擦刀剑。 金铁之音震人心魄。 孙尚香凤眸微眯,“张将军,我是破虏将军之女,孙伯符之妹。” 至于闺名,不能轻易示人。 张飞闻言大笑,“某道是何人,竟是孙百万之妹。” 孙尚香远山眉微蹙。 有心反驳,却无言以对。 随即素手微微一抬,命女卫搭上箭矢。 “哗啦啦~” 伴随一阵响动,箭矢瞄准张飞。 “好胆色。” 张飞收起笑声,沉声道:“你比孙权强,小秦先生有请。” 孙尚香问道:“有何事?” 张飞咧嘴露出白牙,“小秦先生没说,肯定是好事。” 一张黑脸配上白牙,让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闻言,孙尚香心中微喜。 她从京口出发,最初是打算按照母亲嘱托,去柴桑找兄长。 走到半道发现有战斗。 其中一方是山越。 于是路见不平,箭射山越。 射完箭便准备离开。 这时,一位黑衣少年,单枪匹马而来,斩敌首潇洒离去。 成功引起孙尚香注意。 悄悄跟了上去。 倒不是少女怀春,而是两人要去的方向都是柴桑。 两人保持一定默契。 少年忙着打游击战,孙尚香躲在暗处射箭杀敌。 直到几天前。 眼前的黑汉,也就是张飞取而代之。 少年则消失无踪。 经过一番打探,结合少年的相貌、年纪,不难猜出少年身份。 正是那位秦子御。 传言秦子御战无不胜。 此时秦子御找她,或许已经找到挽救江东之法。 念及此处,孙尚香命女卫收起武器,拱手行礼,“请将军带路。” 女儿家行拱手礼? “有趣,有趣。” 张飞嘿嘿一笑,带着六百多名骑兵开路。 孙尚香与女卫跟在后面。 约一刻钟后。 一行人来到南昌城外。 攻城战打得正火热。 南、北、东三面城墙,皆遭到山越大军猛烈进攻。 唯有西面毫无动静。 不过隔着很远,就能看到西门外起伏连绵的营帐。 显然是曹军主力所在。 如此诡异的一幕,令孙尚香排除“围三阙一”猜测。 “兄弟们,开路!” 忽然,张飞一声暴喝。 声未落,抢先杀入敌阵,骑兵紧随其后发起冲锋。 孙尚香愣了一下。 连忙指挥女卫跟上步伐。 有张飞带着骑兵开路,孙尚香等人迅速接近西城门。 山越大军穷追不舍。 似浪潮般涌过来。 靠近西城门瞬间,像是触碰某种禁忌,又如潮水般退去。 一顶华盖进入视线。 孙尚香水润的双眸,凝视着华盖下的白衣少年。 少年端坐于小案旁,手捧一杯香茗,静静看着她。 两人目光隔空交汇。 孙尚香微微恍惚了一下。 快步走到华盖下,开口道:“先生可有救江东之法?” 秦操和煦一笑,“有。” 两人身高差距较大,孙尚香微微仰起头,“请先生教我。” 长时间混迹山林,想保持清洁根本不可能。 此刻,孙尚香脸上染尘,铠甲染血,血气扑面而来。 除了能分辨是女人。 根本分不清美丑。 与君初遇,脸都没看清。 “咕嘟、咕嘟……” 红泥小炉炭火烧的正旺,新换的茶壶煮开茶水。 秦操倒了杯茶,淡淡道: “在下有一计,江东能否度过危机,全系小姐一人之手。” 孙尚香贝齿轻咬红唇,眸中透出倔强之色,“我虽是女儿身,亦承父兄之志,死有何惧。” 秦操闻言露出一丝笑意。 汉朝女性地位并不低,但这种敢打敢拼的,十分罕见。 “你的眼神很好。” 秦操赞叹一声,笑道,“去柴桑请一人,小姐能否做到?” 答案呼之欲出。 以孙尚香身份,需要她去请的,只可能是孙权。 孙尚香黛眉微蹙,“家兄正坐镇柴桑,为何要请他?” “噗~” 张飞当场笑喷。 好一个“坐镇”,分明是缩头乌龟。 孙尚香俏脸发烫。 好在有血污掩盖,没被看出来。 “就当是坐镇吧。” 秦操懒得纠结这个问题,示意手下注意警戒,解释原因: “吴侯柴桑一场大败,使得天下人皆知他不知兵。 可以利用这一点。 只需让吴侯出兵,作出救援南昌的姿态,引来曹操即可。” 孙尚香表示质疑,“先不说兄长能不能答应,就算答应,先生能否保证一定引来曹操? 引来曹操,先生一定能取胜? 一定能解决江东危机?” 孙尚香望着秦操眼神,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一定。” “为何?” “只因秦子御在此。” 一问一答间,秦操语气平静,平静中含着强大的自信。 说着倒了一杯茶,推给孙尚香。 一片茶叶浮在水面。 袅袅水汽升起。 孙尚香盯着茶水,一双秋水眸有些迷离,“先生自信何来?” 秦操挑眉,反问:“天若不予,我自取之,这个答案如何?” 说到底,这还是自信。 自信就是自信,哪来那么多理由。 孙尚香微闭双眸,睫毛轻轻颤动。 再次睁眼时,只剩下坚定。 “好,我去柴桑请兄长,不论兄长来不来,我都会回来。 另外,我需要战马。” 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将茶杯放回桌上,孙尚香扶剑转身进城,边走边下令: “女卫就地休整一夜,补充粮食和清水,等战马齐备,立刻出发去柴桑。” 张飞凑过来,拍拍罗范肩膀,赞叹道:“真女中豪杰也!” “将军高见。”罗范哭丧着脸附和。 谁知,张飞突然脸一沉,“如此女中豪杰,岂能怠慢,尔等大家族一定不缺马,快点准备。” 罗范整个人都麻了。 什么叫祸从天降! 张飞又看向秦操,“小秦先生你说对吧。” 秦操对此表示赞许,“知我者,翼德也。” 张飞听后咧嘴无声大笑。 是夜。 城中世家凑足马匹。 孙尚香没有一丝留恋,带着女卫策马疾驰而去。 张飞领骑兵在前开路。 冲出山越包围后,两拨人分道扬镳。 张飞往西去荆州,接应关羽、赵云,率大军来南昌。 孙尚香往北去柴桑。 秦操扶剑站在城头,望着匍匐在黑夜中的曹营。 成败在此一举。 第115章 孙尚香训兄,孙十万再出征 这一日深夜。 柴桑城。 “这可如何是好?” 孙权手握战报来回踱步。 根据探马探查,八万曹军踏入柴桑县境内,正往柴桑城杀来。 而且主将还是张辽! “曹操见我被张辽打败,才故意派张辽来攻柴桑。 诸位……为之奈何啊?” 孙权心中悲愤交加,猛的顿住脚步,双手一拍一摊。 吕蒙眼中喷火,大声道: “上次是末将大意,才会被张辽打败,请主公再给末将三万精兵,定能打败张辽一雪前耻。” “主公不可。” 徐盛持反对意见,“出城野战实为不智,守城方为上策。” 两员大将意见相左。 孙权脸色一阵变幻。 又询问陆逊的意见,“伯言,你怎么看?” 陆逊愁眉不展,直言不讳: “若我是曹操的谋士,定会建议他分兵,一路进攻柴桑,另一路攻江东腹地,所以主公必须出兵。” 一语惊醒装睡之人。 此人正是孙权。 其实孙权更倾向于守城,强迫自己不去想后方危机。 现在被陆逊无情戳破。 孙权袖中拳头攥紧,仍抱着一丝希望,“若秦子御来救呢?” 陆逊听后情绪低落。 危急存亡之际,身为主公不想着自救,还在等盟友来救。 何其悲哀! 想到一袭白衣的身影,陆逊露出苦涩笑容,“人力终有尽时,恐怕秦子御也无力回天。” 苦涩的话语,仿佛一盆冷水,将孙权浇了个透心凉。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天要亡江东吗?” 孙权喃喃自语,两眼失去神采,跌坐回软垫上。 见此,吕蒙大声疾呼,“末将正欲死战,主公何故自弃!” 徐盛抱拳出列,“末将愿战至最后一刻,护江东疆土。” 吕蒙、徐盛战意高昂。 面对熊熊燃起的战意,孙权却没给予回应,皱眉迟疑不决。 “主公!” “主公!” 吕蒙、徐盛提高声音。 回答他们的是长久的沉默。 就在这时,屋外突兀响起铠甲摩擦之音。 “主公在内,来者止步!”守门侍卫的声音响起。 “吾父破虏将军,大兄小霸王,二兄吴侯,入不得此门?” 清冷的声音压抑着怒意。 “小姐不能进去。” “让开!” “未经通报,谁也不能……” 话音戛然而止。 下一刻,剑鸣铮铮。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痛呼。 “抬下去治伤,残了,下半辈子江东来养;死了,汝妻子吾养之。” 最后一句话落下,一道血红身影踏足屋内。 手中一柄染血长剑。 走动时,鲜血从剑尖滴落。 “护……护……妹妹?” 孙权本想大喊护驾,仔细一看,身影却十分熟悉。 不是自家小妹还是谁? 只是孙尚香脸上沾着血迹,不复往日清丽的容颜。 孙权一时间不敢认。 又想到先前屋外的对话,不难猜出自家小妹做了什么。 她竟敢对护卫动手! 顿时怒从心起,准备问责。 孙尚香先声夺人:“曹军兵临城下,江东兄长何故避战不出?” 孙权有些心虚,“此乃军国大事,哪轮得到你插嘴。” 接着赶紧转移话题,“你为何来此?” 孙尚香也不回答,再问: “山越反叛,助曹为虐,兄长身为江东之主,为何还不出兵?” 说话间,提剑漫步走来。 孙权目光闪烁,不敢与孙尚香对视,喃喃道:“我不知此事。” 孙尚香再进,“那兄长可知秦子御在南昌,一人一城。” 孙权先是一喜,但看到妹妹提剑逼近,心中一突,“原来如此,是秦子御让你来的。” “不错,”孙尚香颔首,“秦子御让我给你带句话,若你领兵出征,作出支援南昌姿态,江东可活。” 以孙权的权谋水平,一眼看出这个计划异想天开。 恐怕江东没活,他先死。 孙权气极反笑,“荒唐,这种哄骗三岁稚童的话,妹妹也信。” 正笑着,兄妹二人近在咫尺。 “你去不去?” “不去!” 一问一答后,孙尚香手中长剑提起又放下,眼角微微一红。 强忍泪水说道:“你问我为何在此,那我告诉你,是母亲让我来的。 母亲在江东哪也不去。 江东在,她便在。 这个回答,兄长可满意?”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孙权脸上霎时一白,噌噌后退两步撞到屏风。 吴国太的话非常决绝。 誓与江东共存亡。 身为君主不能守住基业,身为人子不能护住母亲。 这个时代,后者不孝的骂名,远比前者的无能严重的多。 “我……我……” 孙权心神动荡,陷入纠结之中。 去?还是不去? “兄长!” 孙尚香银牙紧咬,怒声道: “父兄在上,魂瞰江东,兄长上不能守住父兄基业,下不能保母亲周全,妹妹只能一人前往。” 如水般的凤眸扫了眼孙权,孙尚香收剑归鞘,转身便走。 “站住!” 孙权双拳紧握,脸色青筋根根暴起,红着脸怒喊:“孙家男儿还没死光,轮不到女流之辈上战场。 不就是去南昌嘛,我……我……” 咬牙切齿半天,“去”字就是说不出口。 一旁的陆逊眼中异彩连连。 心道小姐好手段。 先对护卫动手,再到先声夺人问责,顺势抛出秦子御,再以吴国太的话强调孝道。 最后以父兄之名义,给予最后一击。 层层递进,击破主公心防。 “主公。” 陆逊站出来开口:“主公千金之躯不可轻动,臣愿意扮成主公,完成秦子御的计划。” 孙权有些迟疑,“不可,岂能置伯言于危险之地?” 陆逊微微一笑,“危有何惧?” 孙权脸色缓和下来,紧紧握住陆逊的手,“伯言一路小心。” 看到这一幕,孙尚香眸中难掩哀伤。 握剑的手松了又紧。 罢了,也算完成秦子御嘱托。 成与不成,她都会回去。 就算死,也要死在南昌,如此才不负父兄威名。 翌日。 十万大军出柴桑。 孙尚香经过简单梳洗,重新换上一身红袍,随军出征。 陆逊则身披金甲,驾驭战车,站在一顶华盖之下。 远远望去闪闪发光。 情况被曹军探马察觉,向张辽汇报。 张辽得知“孙权”主动出击,欲支援南昌后,另一条消息传来。 秦子御也在南昌! 张辽立刻上报给曹操。 两日后。 四份战报送到陆口。 一份来自夏侯尚,一份来自张辽,一份来自曹洪。 最后一份来自夏侯渊。 荀攸跪坐在书案前,不急不慌念完三分战报内容。 沉着脸问道:“情况有变,主公有何打算?” 曹操微微眯着眼睛,眸中迸发炙热光彩,“秦子御在南昌!” 嗯? 荀攸皱眉、眯眼,满满都是嫌弃。 一副地铁老头脸。 第116章 决战开启,群英汇聚南昌 曹操会有这样的反应,和四份战报脱不了关系。 无他,战报都提到秦子御。 夏侯尚的战报,言明秦子御一人独守南昌城。 张辽的战报,提到孙权从柴桑出兵,前往南昌支援秦子御。 曹洪因迷路,还在路上。 意外截获南昌的使者,使者奉秦子御之命,去京口请援兵。 最后是夏侯渊的战报。 赵云摊牌直接不装了,与关羽、甘宁等人一起,挥兵杀向南昌。 四个方向,兵力近十五万。 正迅速向南昌汇聚。 程昱面露讶然之色,“秦子御在逼主公与之决战!” “仲德所言不差。” 荀攸抚须颔首,沉声分析道: “前日,许都传来战报,马超已攻破潼关,兵临函谷关。 张鲁占据新野,进逼樊城。 若樊城有失,则我军退路被断。 刘璋也从益州出兵,兵锋距离襄阳不足两百里。”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末了,荀攸摇头叹息。 其他文臣武将亦是面带忧色。 “夏侯尚、曹洪误我!”曹操一掌拍在案上。 若非夏侯尚自作主张,非要强攻南昌城,耽误了时间。 江东腹地早已大乱。 若非曹洪迷路,南昌城也被打下。 三路大军完成齐进。 此刻曹操已站在京口,然后揽二乔于……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情况变得被动。 攻守之势异也! 心中愤恨不已,曹操并未表现在脸上,反而露出笑意: “仲德、公达不必忧虑,秦子御孤注一掷,欲与我军决战,正是当初你我寻求的局面。” 自信之情溢于言表。 受这份自信感染,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气氛烘托到位。 阴谋、诡计都落了下乘。 全都要为决战让路。 荀攸起身拱手行礼,“主公一语中的,我军兵马强盛,士气如虹,沙场决战定能取胜。” 程昱站起身,纤长的身材投下一片阴影,沉声道: “臣悟出一个道理。 与秦子御交手,不能主动进攻,否则大概率被反制。 围而不攻,围点打援。 此方为上策。 若主公能擒住刘备,还能迫使秦子御投降,为主公效力。” “铮”的一声。。 倚天剑出鞘,斩断书案一角。 曹操一一扫过将士,微眯的双眸包藏宇宙之机,不怒自威。 “秦子御邀请孤决战。 孤何惧一战? 此战孤御驾亲征,誓要踏破江东,将南方揽入怀中。 点兵,出征!” 煌煌之音绕梁久久不息。 “诺!” 众将士情绪高涨。 退出房间整军备战。 房中恢复安静。 曹操凝视着倚天剑,剑身映照他的侧脸。 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公达,代孤书信一封,邀刘玄德会猎于南昌。” …… 一封书信过江来到江夏。 江夏文武齐聚一堂。 “今秦子御聚兵十五万,操挥兵二十万,决战于南昌。 听闻秦子御乃使君心腹。 昔日青梅煮酒,操说过,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操在南昌静候使君。” 诸葛亮念完书信,双手骤然抓紧布帛,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这是一封挑战书。 天下英雄唯曹刘,我和你心腹爱将决战,你来不来? “孔明,军师想做什么?” 刘备面上难掩担忧之色,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子御糊涂啊~” 诸葛亮眼角微红,说道: “如今可战之兵,荆州有三万,孙权有十万,还有江东地方兵,勉强能凑出十五万大军。 看似数量众多。 可正面对战,不堪一击。 子御是想施奇计,以身为饵,大有以命相搏之意。 糊涂、糊涂啊……” 诸葛亮不断念叨“糊涂”二字,泪水不觉模糊眼眶。 刘备惊得起身。 动作太大撞到书案,案上的竹简洒落一地。 魏延急忙抱拳出列,“主公,末将请求发兵救军师。” “末将请战。”陈到同样出列。 听到秦操以身犯险,不仅武将忍不住,文臣亦忧心忡忡。 糜竺、简雍等人纷纷请求出兵。 救援秦操人心所向。 “呵~” 突然一声不合时宜冷笑。 刘巴不以为意,“秦子御一向喜欢兵行险着,使君何必担心,更不必响应曹丞相挑衅。” 话说完,引来众人怒视。 刘巴却是神色坦然,毕竟他说的都是实话。 “住口!” 刘备厉声大喝,毫不掩饰怒意: “阁下以为备是何人? 军师待备一片赤忱,军师若不弃,备必不弃军师。 此乃信义!” 面对满含怒火的呵斥,刘巴怡然不惧,侧身斜视刘备。 满满都是鄙夷与不屑。 “使君身为人主,不以基业为重,反以信义为先。 何其愚蠢!”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 魏延当场拔剑,欺身上前,挥剑就要血溅五步。 “住手。” 刘备叫住魏延。 “主公,你……”魏延举剑顿在半空,表情逐渐狰狞。 刘备凄然一笑,眼含热泪。 “备能有今日之基业,全靠军师为之谋划,若能帮到军师,纵有千乘之基业何足为惜?” 刘巴瞳孔微微一缩,嘴巴张了张,一时竟无言以对。 “先生所言不无道理,备确实不似人主,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先生自行离去吧,备不会阻拦。” 刘备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 “请!” 魏延提剑瞪着刘巴,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巴一甩长袖转身便走。 屋内重归寂静。 刘备擦干泪痕,眼神恢复坚定。 “传令全军,三更造饭,五更出发,去南昌帮军师。” 诸葛亮持扇拱手,“主公英明。” …… 三日后。 关张赵三人杀入南昌,按照箭矢所刻路线图,不断袭扰张辽、曹洪军队,引向既定地点。 张合、徐晃领兵一路追杀。 陆逊扮成孙权,调度十万大军,配合关张赵开战。 周瑜不逞多让,拖着病体,指挥江东水军断敌水路。 鲁肃从京口出发,统筹两万地方军队,加入南昌战场。 汉末有名的英杰粉墨登场。 双方以南昌为中心,三十余万兵马战成一片。 各地战火连绵。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有路线图在手,关张赵三人你进我退,我退你进。 敌人引到南昌城附近。 此刻,曹操、刘备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第117章 兵临城下,秦子御欲施火计? 黄昏时分。 一支军队正在赶路。 士兵或多或少带着伤,一些人绑着绷带,鲜血印了出来。 未受伤的人也是面露疲态。 显然刚经历一场战斗。 “报——” 传令兵边跑边喊:“将军,后方五里发现敌兵。” 听到汇报,张辽眉头一皱。 他追着孙权一路走来,多次遭遇张飞、赵云突袭。 孙权好似顿悟统兵之道。 统御以十万不堪大用的兵马,与张、赵二人配合默契。 双方小战十几场。 张辽败多胜少,损失近万兵马。 不是他无能,奈何敌人太狡猾,似是算到他会去哪。 总能先一步占据地利。 这一次,敌人从后面来,张辽不敢大意,下令道:“后军变前军,结阵防御敌军突袭。” 军令一传十,十传百。 等传达下去完成准备时,敌军正好杀了过来。 军中一顶华盖极其显眼。 华盖下,陆逊驾驭战车,有条不紊下达一条条指令。 江东兵马迅速整合队列。 片刻后。 敌我十几万人,在平原上摆开阵型。 一人一骑越众而出。 此人绿袍红脸,手中一柄大刀,胯下一匹红马。 张辽神色凝重起来。 最不想遇到的人出现了! 愧疚、感伤等情绪一时涌上心头,张辽咬牙下令进攻。 大战就此开启。 直至夕阳落下,夜幕降临。 战斗渐渐进入尾声。 眼见士兵显露颓势,张辽下令鸣金收兵。 曹军有序后退。 方向正是南昌城。 “云长,唉~” 临走前,张辽回眸望向后方,留下一声悠远叹息。 后方,关羽横刀立马。 一手轻抚美髯,丹凤眼微眯,目送曹军渐行渐远。 “有劳关将军助阵。” 陆逊驾车过来拱手致谢。 关羽风轻云淡,道:“奉子御之命,职责所在,关某还需要策应翼德、子龙,告辞。” 冲陆逊颔首示意,关羽轻轻一磕马腹,率领兵马离去。 半个时辰后。 南昌城北方一处战场。 关羽与张飞、赵云会合,且战且退,将曹洪引向西边。 当天晚上。 南昌城西城门外,曹军连营突然喧闹起来。 张辽、曹洪先后抵达。 夏侯尚出营迎接,并吩咐山越大军连夜搬出营寨。 以此安顿新来的曹军。 山越首领们敢怒不敢言。 好位置都被占走,他们只能在山沟、山坳等山地,修建新营寨。 转眼一天过去。 好几座山头被山越砍光。 新修的营寨依山而建,掩藏在群山间,连绵起伏不见尽头。 向导官探查地形,绘制出连营布局图后,发现巨大隐患。 赶紧向上汇报。 “胡闹!” 中军大帐中,曹洪一拳捶在案上,大声呵斥夏侯尚: “先是贪功冒进,自作主张打乱丞相部署;又乱建营寨,秦子御放一把火,便能烧毁连营。 蠢货,妙才若知情况,定然打断你一条狗腿,向丞相谢罪……” 越骂越起劲,曹洪唾沫横飞。 夏侯尚似霜打的茄子。 唾沫喷到脸上,也不敢擦一下,老老实实挨训。 张辽盯着布局图沉吟不语。 想法和曹洪差不多。 世人皆知秦子御、诸葛孔明擅长火攻。 连营依山而建,远离水源,一旦起火回天乏术。 想到这,张辽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 秦子御想再施火计。 南昌多山区,一旦起山火,天降大雨也难以扑灭。” 曹洪听得心惊肉跳。 望向夏侯尚,咬牙道:“你小子险些酿下大祸。” 夏侯尚彻底绷不住了。 当即单膝跪地求救,“秦子御太过奸诈,致使我犯下大错,还望张将军教我补救之法。” 张辽伸手扶起夏侯尚。 轻声安慰:“将军第一次独领一军,便遇上秦子御,有疏漏之处情有可原,现在补救还不晚。” “如何补救?”夏侯尚问道。 张辽命人取来地图,在地图上勾勾画画,解释道: “南昌城群山环绕,彻底解除隐患绝无可能,只能分摊隐患,在南昌城四个方向各设一营。 既能围点打援,亦能彼此支援。” 说到这顿了一下,手持朱笔描红两条河流,继续道: “秦子御不可能四面放火,否则南昌城必被焚毁。 南昌城东有贡水,南有盱水。 所以放火烧山,最佳选择是北面和西面,令山越守这两面,再派两员大将坐镇于此。 我说完了,二位可有意见?” 曹洪、夏侯尚摇头。 对张辽的安排十分满意。 两人实在想象不到,如此缜密的安排,会有输得可能。 “那好。” 张辽微微一笑,“二位都没意见的话,请召集张合、徐晃,让他们各自坐镇一个方向。” 曹洪欣然同意。 立刻派人去请张合、徐晃。 然后下令全军拔营,分成三股驻扎到东、南、北三面。 完成对南昌城的合围。 以防万一,张辽命人在营中准备大量水缸、水桶。 几天后。 张合、徐晃陆续赶来,分别坐镇西面和北面。 张辽坐镇南面,曹洪坐镇西面。 如此,万事俱备。 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丞相到来。 …… 这一日清晨。 南昌西城门外。 东方破晓,朝阳洒下光辉,透过满树桃花投下斑驳阴影。 桃树下。 一案、一书、一壶茶而已。 秦操手捧香茗,雾气袅袅,静静看着一卷《吴子》。 四家话事人像热锅上蚂蚁,急得拍腿顿足,不时投来目光。 见秦操平静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熊家话事人开口:“先生每日喝茶看书,如何能退敌?” “别急,”秦操淡淡一笑,“人还没到齐,再等一等。” “嘶~” 罗范脸一抽,扯到胡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十几万曹军围城,从旗帜不难看出,曹洪、张辽等名将都来了。 就这还是人没到齐。 到齐了,该有多少人? 到时候敌人一人一口唾沫,恐怕就能把南昌城淹了。 罗范不敢继续想下去。 连忙止住念头,说道:“先生说有退敌之法,还请明说,老夫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 话说完,陷入长久沉寂。 微风徐来。 满树桃花轻摇。 一瓣桃花飘落。 落入茶水中,泛起层层涟漪。 “桃花开了。” 秦操轻声呢喃,微眯双眸,透过水汽看着花瓣。 “都砍了吧,有点碍事。” 第118章 张飞:小秦先生,你骗我 “为何要砍桃树?” 罗范代表所有话事人,问出心中的疑惑。 桃树招你惹你了? “非也。” 秦操轻吹一口气,花瓣旋入茶杯重又浮出,淡淡道: “要砍的不仅是桃树。 南昌城外方圆五里,所有树木全部砍光,一棵不剩。” 四家话事人相顾无言。 他们能成为家族的话事人,自然不是庸碌之辈。 从只言片语便能领悟真相。 同样猜到秦操想用火攻,提前砍树清出防火区域。 如此明目张胆,张辽、徐晃等曹营名将傻了才会上当。 最大的问题是……能防住吗? 山火一起,寸草不生。 砍光树未必能防火。 “请在曹丞相来之前,完成在下的安排,则大计可成。 诸位,请吧。” 秦操嘴角上扬些许弧度,手持竹简遥指远处群山。 罗范脸上皱纹一颤。 沉默良久,叹道:“也罢,一身老骨百余斤,舍命陪先生吧。” 俨然一副聊发少年狂姿态。 众人看破不说破。 让罗范下决心的原因,是秦子御始终待在南昌城。 若无信心,何必在此等死。 另外三位话事人也不废话,回城组织百姓砍树。 片刻之后。 上万百姓走出南昌城。 为确保砍树顺利,四大家族齐心协力,派私兵保护百姓。 不限量供应米饭、肉食。 一句话——敞开了吃! 以他们家族的存粮,足够这一万百姓吃一年,压根不心疼。 百姓顿时热情高涨。 斧头砍树的“哐哐”声,大锯锯树的“嗤嗤”声,百姓的呼喊声。 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秦操充耳不闻,静坐于桃树下,一书、一壶茶。 落花纷纷,散落一地。 静谧而又和谐。 相反,南昌城四个方向。 曹军发现异常响动。 张辽、徐晃、曹洪、张合登高远眺,看到成片树木倒下。 几个时辰方圆百米清空。 四人很快确信猜测,秦子御肯定准备火攻。 然后四人大为恼火。 明目张胆砍树,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果断派兵干扰百姓砍树。 百姓也不傻,看到曹军来了,扛着砍树工具就跑。 家族私兵负责断后。 等曹军撤了,回来继续砍树。 没办法,米饭、肉食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太香了。 而后曹军再次杀回。 百姓再跑。 就这样拉扯数次,百姓开始出现伤亡,吓得不敢出城。 罗范来找秦操求计。 秦操回了十二个字:“白天休息,夜间砍树,肉食加倍。” “好。”罗范点头。 临走前,看了眼突然现身的孙尚香,一脸古怪之色。 其实孙尚香几天前就到了。 那时曹军还未完成合围。 “你究竟想做什么?” 孙尚香褪去戎装,身着一袭玄鸟红袍,跪坐于秦操对面。 秦操回道:“火攻。” “你来真的?”孙尚香远山眉一扬。 “言必行,行必果。” 秦操说着从书中抬眉,“孙小姐为何要回来?” 伸手接住一瓣桃花,孙尚香红唇浮现动人弧度,“言必行,行必果,先生以为如何?” 她曾说过。 成与不成,都会回来。 所以……她回来了。 秦操笑而不语。 两人恢复安静,一个看兵书,一个喝茶赏花,互不干扰。 时间快速流逝。 不知过去多久。 忽然,北方喊杀声大作。 北方曹营擂鼓阵阵。 近万曹军出营,与一支军队交战。 西方、东方曹营迅速出兵。 这支军队拼死厮杀,全力向南昌城突进,试图杀到城下。 一刻钟后,被三方合围。 可惜敌众我寡,伤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最终杀出重围退去。 “小秦先生,你骗我!” 满含悲愤的声音穿透战场。 “咔嚓~” 秦操骤然握紧竹简。 孙尚香美眸浮现一抹复杂,“你是故意支开张将军的?” 秦操沉默以对。 而沉默往往意味着默认。 半日后。 又有一支军队杀来。 阵中“关”、“赵”旗帜飘扬。 关羽、赵云赶到。 明知曹军是围点打援,两人义无反顾领兵杀入。 仍以失败告终。 一场惨败过后匆匆撤退。 两日后。 西方曹营突然沸腾。 曹洪率领一万曹兵,五万山越大军倾巢而出。 其他三方曹营同时出动。 也就是四面合围。 秦操扶剑站在城头,静静注视那面“刘”字帅旗。 玄德公真的来了! 虽然早有预料,可亲眼目睹,秦操眼睛有些发涩。 沉默着,一言不发。 城外战斗持续一个时辰。 关羽、张飞、赵云支援及时,刘备逃出合围,败退而走。 “抓刘备!” 张辽、曹洪等人杀红了眼,率大军追杀誓要生擒刘备。 一路追杀十余里。 连日来的胜利,让几人忽略穷寇莫追的道理。 诸葛亮拦不住刘备。 心知强行冲阵必败,于是提前嘱托陆逊做好埋伏。 待曹军靠近,陆逊突然杀出。 曹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度被压着打。 张辽、徐晃等人稳定军心,依靠装备、兵员素质优势,迅速组织起反击。 双方正面展开对决。 以曹军险胜,刘备军撤退告终。 退到安全地带后,刘备再也压不住心中悲戚,仰天悲呼: “备没有救出军师。” “主公!”诸葛亮大喊,“子御定有谋划,何须主公去救!” 赵云连忙搭腔,“云相信军师。” 关羽上前扶住刘备,道:“请大哥冷静,军心不能乱,子御如有不测,弟拼死也要报仇。” “俺也一样。”张飞点头。 有几人的安慰,刘备悲痛心情稍缓。 但担忧之心丝毫不减。 若有可能,他宁愿军师降曹。 可长坂坡一战,恰恰证明军师忠义之心,绝不可能降曹。 “军师,你意欲何为?给我一点提示可好?”刘备摇头苦笑。 诸葛亮眼睛一眯,“亮或许知道。” …… 与此同时。 四方曹军陆续撤回大营。 张辽回到大帐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 一名使者到来,传达指令: “主公车驾停在城外长亭,请张将军前去接驾。” “遵令!” 张辽抱拳领命。 一刻不敢耽搁,派人通知曹洪几人后,上马奔向长亭。 主公来了,大局可定! 第119 抱歉,丞相来晚了 城外长亭。 一驾马车停靠在亭外。 身披重甲,手持长矛,武装到牙齿的虎豹骑,分列两侧警惕风吹草动。 “参见主公。” “参见丞相。” 张辽、曹洪等四人下马,单膝跪地向曹操行礼。 曹操抬手虚扶,“免礼。” 等他们站起来,曹操开始询问最近的战况。 张辽将自己的安排,以及每一战的经过,一一详细道来。 并强调秦子御砍树,极有可能采取火攻战术。 说至最后,再次跪下请罪。 “末将近日败多胜少,未能擒住刘玄德,有负主公之命。” “无妨。” 曹操笑着摆摆手,“虽未擒住刘玄德,但刘玄德损失惨重,文远已做到败敌精锐,挫敌锐气。” 可以说,围点打援大获成功。 算上江东的兵马,敌军的精锐绝对不超过三万。 而己方精锐数倍于敌。 攻守之势再异也! 主动权重新回到曹操手中。 似是想到什么,曹操问道:“秦子御现在何处?” 张辽怔了一下,抬头望天。 天上艳阳微微西斜。 然后作出回答:“快申时了,秦子御此时,应在城外煮茶看书。” 话音刚落,爽朗笑声响起。 张辽疑惑不解,“丞相何故发笑?” 曹操渐渐止住笑声,面上笑意不减分毫,解释道: “我笑秦子御真英杰也。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还能于城外煮茶读书。 如此英姿,怎不令人动容?” 马车旁,荀攸微闭双眸。 程昱嘀咕:“一百零八。” “子和。” 曹操突然喊到一人。 “末将在。”曹纯越众而出。 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看来丞相终于忍不住,要动用虎豹骑对付秦子御了。 “孤来时,望见一片梅林,青梅已成熟,你带人去采来。” “啊?” 曹纯有点懵。 威震天下的虎豹骑,竟被派去采摘青梅,杀鸡焉用牛刀? 曹操催促,“快去。” “遵令。”曹纯咬牙领命。 等曹纯离开,曹操又命许褚去猎一只鹿。 不多时。 曹纯采来一筐青梅。 许褚猎来一只小鹿。 曹操大手一挥,“准备酒菜,孤要与秦子御煮酒言欢。” …… 日渐西斜。 南昌城外静谧无声。 百姓白天休息,晚上砍树,通过不懈努力,清出一圈空地。 城外十里桃林仅存半数。 桃林边缘摆上酒席,百名虎豹骑分散在林间。 曹纯居左,许褚在右。 曹操坐在酒案前,翘首以待秦操。 “秦子御来了!”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 曹操身躯一震,定睛望向远方。 白衣少年信步走来。 一袭白衣鹤氅,随风微微舞动。 渐渐的,越来越近,直到占据曹操的视线。 “子御!” 曹操连忙起身迎上去。 秦操拱手一礼,“见过丞相。” 听到“丞相”这个称呼,曹操有些意外。 “快,快请坐。” 一边说着,拉着秦操落座。 两人相对而坐。 案上一樽青铜小炉,煮开一壶青梅酒,发出“咕嘟”轻响。 烤鹿肉散发着诱人香气。 曹操提起酒壶,倒满一杯酒推到秦操面前,温和道: “值此青梅时节,煮一壶青梅酒以待子御,不可不尝。” “多谢。” 秦操道了声谢,端起酒樽饮下青梅酒。 入口微甜。 回味带着些许酸涩。 “好酒。”秦操微微一笑。 曹操抚须淡笑,“子御喜欢便好。” 又指着鹿肉说道:“鹿肉是我亲手烤制,鲜美无比不可不尝。” 说完用刀切下一块肉。 叉着递给秦操。 秦操接过鹿肉咬下一口。 “如何?”曹操问道。 秦操赞叹,“美味。” 闻言,曹操狭长的眼眸眯起,指向林中的虎豹骑,问道: “虎豹骑如何?” 秦操面色平静,“虎豹骑名震天下,是一等一的强兵。” 见此,曹操心微微一沉,指着远处的连营问:“我的兵马如何?” 秦操品着青梅酒,淡淡道: “丞相麾下带甲百万,战将数千员,雄踞北方,兵马强盛无比。” 如此震撼的军事实力,却用毫无波澜的口吻讲述。 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曹操面上含着几分冷意,盯着秦操的眼睛,语气低沉: “既如此,子御助刘不助曹,莫非孤不如刘玄德?” 此言一出,刀枪之音骤起。 虎豹骑纷纷拔刀。 曹纯、许褚怒目而视。 “非也。” 秦操嘴角微微上扬,“无非先来后到而已,玄德公捷足先登。” 也就是说,丞相你来晚了。 曹操嘴巴微微张合。 喉咙有些发酸,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无法说出一个字。 无数次辗转反侧。 想过许多理由。 或是刘玄德仁义之君,亦或是自己被称为汉贼等等。 答案竟是这般……简单。 我来晚了? 不! 或许还不晚! 一念至此,曹操怀着几分忐忑询问:“子御如何看我?” 秦操言简意赅:“天下英雄,唯玄德公与丞相。” “说得好,”曹操豪迈大笑,“世人皆称我为汉贼,子御不落俗套,真英杰也。” 笑声震得一树桃花轻颤。 花瓣散落一地。 曹操满饮一杯青梅酒,心中愈发快意,朗声道:“捷足先登未必能笑到最后,此战孤必生擒你。” “丞相可以动手了。”秦操语气轻松。 余光扫了眼许褚。 许褚倍感受到侮辱。 一双铁拳捏的霹雳吧啦,裸露的手臂青筋虬结。 “不。” 曹操不假思索拒绝,“你的后手无非火计、水攻。 火来水淹,水来土掩。 孤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彻底归心,为我所用。” 秦操眉头一挑,“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曹操问道。 “此战若在下输了,愿为丞相效犬马之劳;若丞相输了,请让天子下一道诏书,将荆州赐给玄德公。”秦操说出赌约内容。 “一言为定。”曹操举起手。 “啪~” 秦操伸手与之拍在一起。 如此,赌约成立。 “在下欲施火攻。 丞相可以信,也可不信。 告辞。” 秦操拍去肩头落花,站起身拱手致辞,昂首转身离去。 风吹进桃林。 桃林下起一场桃花雨。 满林桃花飞舞。 少年仗剑踏着花雨渐行渐远。 望着这道身影,曹操心神有些恍惚,嘴唇蠕动似是轻语。 许褚凑近细听。 “秦子御赞孤是英雄。” “天下英雄唯曹刘,除去刘,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此刻许褚的心情,“……” 当晚。 曹操召开紧急会议。 决定继续围困南昌城,并加快征伐刘备的进度。 除去必要的围城兵力,曹军二十万人,有十五万人出动。 全力绞杀刘备军队。 曹刘双方投入兵力相差无比。 可整体实力相差甚远。 正面对决,刘备一败再败,一退再退。 第120章 烧山,四面火起 五天时间稍纵即逝。 五日来。 曹操指挥兵马连战连捷。 刘备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最后化整为零,潜入山林之中,似是害怕正面交战。 见此,曹操当机立断。 派遣山越大军入山作战。 山越大军为主,曹军从主力转为辅助。 保存精锐、消耗山越、追击刘备,可谓一箭三雕。 于是,战况急转直下。 刘备且战且退,不知不觉退出南昌县。 这一夜。 曹操结束一天的战事,吩咐将校带兵入营休整。 四方连营灯火阑珊。 睡前,曹操登临高处,背负双手远望南昌城。 “咔嚓”一声轻响。 林间掀起一片烟尘。 对此,曹操习以为常。 每到夜里,城中百姓便会出城砍树。 “奇怪。” 荀攸皱起眉头,说道:“此地群山环绕,树木繁盛。 砍树不可能清出隔火带,满地枯枝烂叶即可引火烧城。” 秦子御要火攻,是明摆的事。 水攻绝无可能。 这一点张辽最有发言权。 曾派探马沿赣水、盱水河畔向上探查,未发现筑坝截流痕迹。 且豫章郡半个月没下雨。 不具备复刻“水淹临湘”的条件。 “莫非是心理战?” 程昱提出一个猜想,“秦子御故意说要火攻,然后砍树做无用功,作出同归于尽姿态。 以此逼主公做选择,是一场大火葬送二十万大军,还是撤退避险。” 曹操深以为然,“言之有理。” 荀攸也认同这个说法。 毕竟,秦子御的人品有保障。 一个能提前迁移百姓的人,不可能拉南昌城百姓陪葬。 “唉~” 曹操叹了口气,“回去休息吧。” 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曹操走下高地回到大帐休息。 一夜风平浪静。 翌日一早。 砍树的动静戛然而止。 城外百姓或扛或抬,将砍倒的木材,搬到指定的区域。 不过片刻。 木材绕城墙围出一圈。 “边缘”距离城墙不足五百步。 整整一天,百姓都在搬木材,巩固这个“边缘”。 直至夜幕降临。 百姓完成搬运工作,回到城中休息。 曹军斥候观察了一天,将情报汇总上报给曹操。 曹操再次走上高地。 经过一番观察,更加相信程昱的判断。 否则一旦发起火攻,堆积的木材烧起来,南昌城必被焚毁。 …… 另一边。 柴桑与南昌交界处。 一座庞大营寨依水而建。 水流声潺潺。 营中士兵往来巡逻,铠甲摩擦音不时响起。 一切静谧和谐。 “急报——” 一声急呼打破和谐。 一匹快马冲入营中,畅通无阻来到中军大帐外。 斥候在帐外下马。 将打探到的情报如实上报。 少顷。 刘备召集众人议事。 关张赵、陆逊等人无一缺席,尽数到场。 刘备脸上难掩喜色,开口道: “诸位,军师有新动作,孔明推测军师即将动手。” 诸葛亮接过话题,解释起来: “子御故意砍伐树木,或许有多层用意,亮只看透一层。 以亮观之,此乃火攻信号。 子御是在提醒我,让我们配合他的火攻计划。” 两人多次进行火攻。 可以说,是他们独有的默契。 刘备追问:“如何配合?” “此事易尔,”诸葛亮羽扇一指地图,“子御运木成圈,意思是以南昌城为中心,放火烧山。” 话说完,满坐寂然。 “嘶~” 突然有人吸气。 众人纷纷投去目光。 陆逊嫩脸一红,说道:“大规模放火烧山,火势难以控制,肯定波及周边百姓,秦先生也会……” 言尽于此,后果不难想象。 秦操也会被烧死! “不可,不可。” 刘备连连摆手,“备宁与曹操决一死战,也不能害军师性命。” 张飞拍案而起,大喝:“孔明休要胡言乱语,汝敢放火,某必揍汝!” 关羽丹凤眼怒睁。 赵云看看关羽、张飞,又看看诸葛亮,拳头暗暗握紧。 将众人表现尽收眼底,一抹怒意爬上诸葛亮眉间。 “张翼德!” 诸葛亮大声怒斥:“子御一人拖住曹军,等的就是这场火,若因你张翼德前功尽弃,亮绝不饶你。” 第一次见诸葛亮发火,众人一时间呆住了。 张飞瞪大眼睛,哑然失语。 见此,刘备狠狠一咬牙,“就按孔明说的办,放火烧山!” “大哥!” “主公!” 关羽、赵云惊呼出声。 刘备板着脸,咬牙道:“备信孔明,信军师,请遵军令!” 说完,锐利的目光扫向两人。 “遵令。” 关羽、赵云抱拳领命。 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虽相信军师,可水火无情,军师又该如何逃脱? “去吧。” 刘备挥了挥手。 众人沉默着退出大帐。 半个时辰后。 营中兵马分成四股,关张赵、陆逊各领一股,散到各处放火。 人去营空。 诸葛亮孤身一人立于营外。 他领会了秦操心意。 所以带着军队且战且退,一直退到南昌县之外。 确保火攻效果最大化。 “若子御出事……”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诸葛亮仰望满天星辰,握羽扇的手止不住颤抖,不觉已泪湿满襟。 …… 时至深夜。 南昌北方大火起。 然后是西方、南方。 当东方也亮起火光,火势已经超出控制,汹涌燃烧起来。 群山间的曹营也被点燃。 火势迅速蔓延。 南昌城四方连营,边缘地带很快被火海吞噬。 无数人在火海中翻滚、惨叫。 营中准备的水缸、水桶,用来扑灭山火,可谓杯水车薪。 又是两个时辰后。 火海蔓延到南昌城附近。 “火!” “着火了!” 营中士兵慌忙大喊。 正在睡觉的曹操,被喧闹声吵醒。 “许褚,许褚……” 曹操冲帐外大喊。 许褚进入大帐,急忙道:“主公,秦子御放火烧山了。” “什么?” 曹操霎时变色,赤着脚跑到帐外。 西方已经烧红半边天。 再看其他三个方向,同样是火光冲天。 四面皆是大火,无处可逃。 秦子御真要同归于尽? 失望、诧异等情绪,顿时充斥曹操心头,心痛到无法呼吸。 “主公。” 荀攸、程昱匆匆跑来。 “来不及解释了,”荀攸气喘吁吁,“秦子御不会不留活路,快去南昌城下避难。” 曹操猛然醒悟。 当即作出决定,“传令兵全军,即刻去南昌城。” 第121章 火神,降世! 说走就走。 曹操率大军夺路狂逃。 后方山火蔓延极快,即便隔得很远,也能感受到热浪。 恐怖的火蛇嘶鸣声。 似无数块布匹同时撕裂。 间或石头、树木、竹子爆裂声夹杂在一起。 滚滚浓烟遮云蔽月。 此等天灾,远非人力能抵抗。 曹操大营建在城外十里,前往南昌城需穿过桃林。 五里桃林严重影响速度。 “莫非秦子御故意留之?” 曹操正在策马狂奔,突然想到这个可能,脱口而出。 “不……不可能。” “短时间内,秦子御不可能砍伐十里树木,五里已是极限。” 荀攸骑在马上,侧过头解释。 “公达小心!” 程昱一声惊呼。 荀攸立时看向前方,一棵桃树近在咫尺。 眼看就要撞上桃树。 荀攸拉紧缰绳,强行控制战马一个急转,绕过了桃树。 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 陆续有人撞上桃树。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曹纯、李典等将及时止住骚乱。 火势蔓延速度令人咂舌。 曹营已化为火海。 数不清的曹军来不及逃走,在火海中翻滚、逃窜。 另外三方曹营亦是如此。 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曹操咬紧牙关埋头苦冲,强迫自己不回头去看。 否则仅存的军心必散。 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去南昌城才有一线生机。 突然,曹操鼻尖耸动。 风中飘来淡淡酒香。 与此同时。 南昌城外。 木材堆起的“边缘”处。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没想到你真的放火。”孙尚香红润的嘴角微掀。 秦操挑眉,“此谓之言必行。” 孙尚香不以为意,“我已按照你的吩咐,让女卫沿边缘堆放草垛,并洒上你酿的酒水。” 说到此处,琼鼻微动,“这些酒水颇为古怪,有何用处?” 秦操反问:“你闻了?” “闻过。”孙尚香点头。 秦操呵呵一笑,“烈酒闻多了脸上会长酒刺。” 虽不知道“酒刺”为何物,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孙尚香,脸上长的异物都不是好东西。 孙尚香白了秦操一眼。 言归正传。 秦操收起笑意,说道:“让女卫撤回城中,你也走吧。” 孙尚香也不废话,派人通知女卫回城。 少顷。 女卫回到城中。 “吱呀”一声,城门重重合上。 城外只剩秦操一…… 嗯?红色倩影却没有离开。 “为何不走?” “待在你身边最安全。” 一问一答,极其简略。 四目相交。 望着佳人清冷目光,秦操平静吐出两个字,“随你。” 说着丢出手中火把。 火把翻转几圈,落在草垛上。 幽蓝色火焰燃起。 以火把落点为中心,火焰引燃烈酒,向两侧迅速蔓延。 从高处望去。 “边缘”逐渐亮起,两条幽蓝色火线蔓延,于终点完成交汇。 形成一个完美的火圈。 烈酒引燃草垛。 幽蓝色被橘黄色掩盖。 熊熊烈火升腾,堆积的木材成功被点燃。 霎时火光冲天而起。 孙尚香红唇微微张合,“你真想和曹操同归于尽?” 秦操沉默不语。 静静观察着火势。 从三寸到一尺,从一尺到两尺,直至火高三尺。 然后枯枝烂叶被引燃。 火焰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秦操脚下。 “小心火。” 孙尚香出声提醒。 秦操双眸映照着火焰。 扫了眼脚下的火苗,神色却如水一般淡漠。 孙尚香伸手拉住秦操。 试图将他拉出火焰范围。 “来了。” 一声呢喃随风而来。 孙尚香望向秦操。 然后……看到永生难忘的一幕。 微风徐来。 烧到少年脚下的火焰,似是触碰到禁忌,止住蔓延趋势。 突然,反向烧回去。 “边缘”燃起的火焰此刻近一丈高。 微风转变成狂风。 “噼里啪啦~” 只听一声声爆鸣。 狂风卷起烈火,烧向曹营的方向。 秦操站在烈火之外。 一袭白衣鹤氅舞动,满头青丝飞舞。 “汝在此地静候。” 留下一句交代,少年仗剑一步踏入火海。 又一阵风吹来。 滔天烈火自动分开。 秦操迈步跨出“火圈”,圈外火势稍小。 虽提前砍光树木。 但一地的枯枝碎叶,足以燃起一尺高的火焰。 秦操迈步向前。 火焰亦步亦趋,随着他缓慢蔓延。 “这……” 孙尚香凤眸微微晃动。 任何话语,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都是苍白的。 眼看秦操渐行渐远。 孙尚香鬼使神差追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 桃林出现在视线中。 一同出现的,还有无数慌乱的人影。 皆是逃窜的曹军。 “主……主公……” 程昱嘴唇直打哆嗦,似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秦……秦子御……带着火……过来了。” 曹操闻言瞳孔一缩。 顺着程昱指的方向望去。 白衣少年一人一剑,以尺许高火海为背景,漫步走向桃林。 劲风吹进桃林。 随风而来的……还有火海。 前有火海拦路,后有汹涌的山火逼近。 不消片刻。 桃林燃起大火。 前后双火彼此呼应,燃烧速度快得惊人。 风火交加。 一林桃花纷飞。 白衣鹤氅的少年,扶剑立于火海中央,桃花落满肩头。 孙尚香一路心神恍惚。 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少年身旁,被火海包围。 秦操淡淡道:“你为何跟来?” 孙尚香回以微笑,“我有种感觉,可能跟着你更安全。” “不怕死便跟着吧。” 秦操轻笑一声,转而望向靠近的曹军。 此刻他们无路可退。 也被困在火海中。 曹操在虎豹骑护卫下走出。 望着不远处的秦操,目光复杂至极,“子御不惜以身入局,拉全城百姓陪葬,孤看错了你。” 言语中难掩失望之意。 “丞相请看。” 秦操指向后方。 远远的,能看到南昌城轮廓。 并未受到大火波及。 事实胜于雄辩。 尤其是先前秦操踏火而来。 万火不沾身,仿佛主宰火焰的君王。 “此子火神降世乎?” 一个念头在众人心中升起。 恐惧、惊诧、敬畏等情绪,顿时涌上众人心头。 曹军彻底崩溃。 “铛啷~” 一名士兵武器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由此引发连锁效应。 兵溃如山倒。 哭喊者有之,求饶者有之,仓皇逃窜者亦有之。 “哈哈……” 曹操仰天凄然大笑,“子御真天纵奇才也,孤输得不冤。” 笑罢,闭上双眼,“死在子御手中,也算一桩幸事。” 俨然一副引颈就戮姿态。 “主公不可!” “丞相不可!” 曹营诸将大声急呼。 “你走吧。” 一道平淡的声音突然插入。 第122章 将星陨落,孤的头风犯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众人惊疑不定。 纷纷看向说话之人。 没错,正是秦操。 “你走吧。” 秦操重复一遍,让开道路。 前方仍是火海。 “子御,你……”曹操哑然失语。 “若能逃出这片桃林,便是在下清出的防火带。 火势远小于此地。 希望丞相能撑到大火熄灭。” 秦操轻声解释。 说完扶剑缓缓走向后方,与曹操擦肩而过。 那里是山火的方向。 曹操一惊,抬起手疾呼:“子御,你要去哪?” 可惜没有得到回应。 秦操一言不发,脚步不停。 沿途曹军自发让路。 身影渐行渐远。 “噼啪~” 一棵桃树烧得爆裂,满树桃花于火海中纷飞。 身影被火海吞噬。 忽然,一袭红衣冲入火海。 “子……子御……” 曹操手顿在半空,望着火海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荀攸目光幽幽。 以他的智略,自然能看出秦子御目的——北方不能乱。 释放主公为天下。 投身火海为交代。 荀攸忍不住感慨:“秦子御真无双国士也。” 然后……问题来了。 如何逃到防火带? 桃林已被火海包围,眼看就要烧到附近。 曹纯狠狠一咬牙,“丞相,让末将带虎豹骑开路吧。” “不可!” 荀攸急忙阻止,“火势太大,战马会失控,反而自乱阵脚。” 曹纯闻言紧紧握拳。 脸色迅速涨红,双目赤红,大声怒喝:“虎豹骑听令!” “有!” 三千虎豹骑应声而出。 “下马卸甲!” “诺!” 虎豹骑毫不迟疑下马,开始解身上的铁甲。 高温灼烧下,铁甲热得发烫。 “住手!” 突然一声暴喝。 许褚用力推开曹纯,单膝跪在曹纯马下,沉声道:“护卫主公乃许褚职责,许褚愿领虎卫军开路。” 说着大喊:“虎卫军何在?” “有!” 一千虎卫军应声出列。 无需许褚命令,虎卫军自发解开铠甲。 “哗啦~” 一阵响动后,铠甲散落一地。 “让开,让我去!” “我去!” 许褚、曹纯互相怒目而视,争着要冲入火海开路。 火海范围极大。 开路者十死无生。 他们不是在争功劳,而是争着去送死。 一个是心腹爱将。 一个是曹仁之弟,曹家好儿郎。 目睹秦子御投身火海,又要选人送死,曹操悲从心起。 微微仰起头,抿紧嘴巴,用力眨着酸涩的眼睛。 火海越来越近。 热浪扑面而来,灼烧得脸生疼。 一名武将望着火海,勾起心中埋藏的记忆。 “主公。” 武将双膝跪地。 “此次南下,末将连战连败,才有今日之大败。 末将百死难辞其咎。 为主公而死,是末将荣幸。” 不等曹操答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磕到石子磕得破血流。 “主公,末将去了。” 仰起头挤出一丝笑容,转身向火海冲去。 “虎豹骑、虎卫军。” “随我冲!” 怒吼声震耳欲聋。 虎豹骑、虎卫军紧随其后冲出。 曹操如梦初醒,大喊:“孤命你回来!回来!李典!” 无论他如何呼喊,李典头也不回,率领虎豹骑、虎卫军以血肉之躯,进入火海开路。 很快,火海清出一条路。 “主公快走。” 荀攸一边催促,一边用眼神示意曹纯、许褚。 两人一左一右上前,架着曹操往清出的路上跑。 约一刻钟后。 一行人狼狈地冲出火海。 目之所及,烈火生生不息。 但比起身后火海,还在能忍耐的范畴。 “李典呢?”曹操问道。 程昱擦擦头上汗水,“李典将军还在断后,很快就能……” 说话声音越来越弱。 刚开辟出的生路,正在迅速合拢。 火海中人影绰绰。 最后一段“生路”合拢,人影消失无踪。 荀攸强笑一声,“虎豹骑、虎卫军皆骁勇之士,定能逃出来。” 逃出来的将士们,一个个面如死灰。 逃出来又如何? 只是从一处火海,逃到另一处小点的火海。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秦子御那句“希望丞相能撑住”,究竟意味着什么。 时间缓缓流逝。 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热浪一浪接一浪,不断倾袭着身体。 身体渐渐脱水。 体弱的人接连倒下。 一旦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等到下半夜。 防火带的火势减弱。 曹军总算有了喘息之机。 荀攸注目远望,南昌城外有一圈大火,桃林又是大火。 唯有防火带火势最小。 他们被夹在中间。 为今之计,只能等火势减小。 曹操席地而坐,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黎明时分。 防火带的火熄灭。 四面火海却丝毫不见减小。 就这样,又等了一天。 逃出来的士兵十不存一。 幸存者围坐在曹操身边,祈盼着大火能减小。 似乎祈祷起了作用。 天空阴云汇聚。 “咔嚓~” 一道霹雳划开乌云。 滚滚雷声响动。 “嘀嗒~” 一滴雨点落在曹操脸上。 “下雨了……” 曹操抬头望天,干裂的嘴唇微微抽动,眸中有悲无喜。 荀攸、程昱相顾失声。 果然如秦子御所说,撑到防火带火熄灭,便能获救。 竟然连雨都算到了嘛! 雨点越来越大。 顷刻大雨倾盆落下。 荀攸推了推曹操,“主公,趁大雨暂时压住火势,赶紧突围,否则等雨停了,山火又会复起。” 曹操沉默着点头。 曹纯、许褚立刻重组阵型,全速向山林外突围。 大雨一直下。 山火稍稍减小。 这一次,曹纯、许褚开路。 直到次日凌晨。 一群灰头土脸的人,冲出火海逃到赣水河畔。 “水!” “有水!” 士兵欣喜若狂,欢呼着跳下水。 荀攸急声大喊:“不可。” 可惜晚了一步。 士兵跳下水后,冷热骤然交替,瞬间抽筋溺水。 一时间死伤无数。 事后一番清点,逃出火海的有一万多人。 其中一半淹死。 而曹纯在开路过程中,全身大面积烧伤,现在高烧不退。 有性命之危。 又是半天时间过去。 雨点渐渐止住。 山火又有复起的趋势。 “主公!” “丞相!” 张辽、张合等人,率领残兵陆续逃出火海,赶来会合。 曹操一次次燃起希望。 又一次次破灭。 天黑后。 山火复燃。 沉寂了一天的曹操,突然大声质问:“李典将军何在?” 张辽、荀攸等人埋头不语。 “哈哈……” 曹操仰天凄然大笑,“好一个先来后到,为何助刘不助曹?秦子御!” 想到李典葬身火海。 秦子御宁愿死,也不愿为他效力。 “啊——” 突然一声惨叫。 “孤的头风犯了。” 第123章 秦操:要相信科学 此刻,山林中。 某处人迹罕至的山洞。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望着山下怔怔出神。 山下山火复起。 潮湿的树木烧得浓烟滚滚。 山上却是阴雨连绵。 简单的说,这是局部阵雨。 孙尚香脸上沾染青灰,发丝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 一脸怀疑人生表情。 那一夜。 她跟着秦操走进火海。 平地刮起一道旋风,卷起拦路的火焰升上高空。 秦操脚步顿了一下。 回首瞥了眼孙尚香,转身走向另一处汹涌的火海。 “咔嚓~” 一株百年古树倒下。 正好砸在秦操面前,将之与火海隔绝开。 此路不通!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 果断向山下走去。 山下是顺风处,浓烟汇聚于此。 经常自杀的人都知道,火灾中浓烟能把人呛死。 眼看距浓烟一步之遥。 山下忽然狂风大作。 卷着浓烟往山上飘。 秦操嘴角一抽,扶剑狂追。 他跑得越快,风吹得越快,始终慢浓烟一步。 站在孙尚香的视角。 有种荒谬的感觉,仿佛浓烟在逃跑一般。 一路追着浓烟上到山顶。 风向再次转变。 吹着浓烟往山下飘。 “果然如此。” 秦操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找了块石头坐下,静待山火烧上山。 主动求死不成,试试被动吧。 等死的功夫,闲着也是闲着,秦操望向身旁少女。 一路烟熏火燎,火海拦路。 孙尚香却是寸步不离。 此时汗水淋漓,红衣上多处烧焦痕迹。 不得不说,这份心性和毅力,比大部分男人都强。 “再编一个吧” 秦操微微一笑,“你之前借口的很烂。” 孙尚香闻言一怔。 银牙轻咬红唇,眸中满是坚定之色,“无非一命抵一命。” 秦操挑眉,“何出此言?” “先生本可以坐镇长沙,等联军多线作战,分散曹操精力。 然后逼曹操水上决战。 不曾想兄长于柴桑惨败,使得曹操改水战为陆战。 打乱先生的计划。” 说到这,孙尚香吸了口气。 炙热气息入肺,体内有种灼烧的刺痛感,继续道: “先生沦落此番境地。 皆是兄长和江东之过。 兄长又不肯亲征,吾不能坠父兄威名,区区女儿身,贱命一条,以命抵命,希望先生不要嫌弃。” 一声“嫌弃”落下,孙尚香嘴角浮现一抹动人弧度。 一袭红衣随风轻舞。 如火中绽放的红莲。 “够傻的。” 秦操沉默良久。 轻声呢喃,“希望你能如愿吧。” 更希望自己能如愿。 渐渐的,火势蔓延到山腰。 远在山顶,都能感受到恐怖的温度。 石头、树木爆裂声,火海中翻滚的曹军惨叫声,声声入耳。 日升又日落。 大火从山腰烧到山顶。 死亡近在咫尺。 临死前,孙尚香十分平静,问出心中疑惑:“火没烧到南昌城,难道你真是火神降世?” 火神降世? 秦操嗤之以鼻。 若真是火神降世,他第一个烧死自己。 “简单。”秦操撇撇嘴,“燃烧的树木会加热空气,热空气上升,附近的空气会补充过来。 是故,空气总是流向火墙。 此时,你在大火圈内,点燃一个小火圈,小火圈受空气流动影响,会向撞向大火圈。” 孙尚香听得云里雾里。 又问:“两道火圈相撞后呢?” 秦操呵呵一笑,“沿途的可燃物燃尽,大火自然熄灭。” 孙尚香听完半知半解,但知道一件事,“你不是火神降世。” “要相信科学,”秦操不以为然,“别整天神鬼……鬼……” 似是想到什么,秦操一副见鬼表情,抬头望向天上阴云。 “咔嚓~” 天空一声惊雷炸响。 下起淅淅沥沥小雨。 小雨很快变中雨,中雨很快变大雨,顷刻变成暴雨。 暴雨如注而下。 山顶的火渐渐熄灭。 升起的浓烟弥漫开。 风吹过,将浓烟吹往山下。 好嘛,风雨交加,堪称一条龙服务。 “该死的科学!” 秦操仰头淋着雨,龙须发被雨水打湿沾在额前。 白皙的面庞满是失落之色。 这一次,又没死成。 孙尚香站在雨中,看看逐渐熄灭的山火,又看看失落的秦操。 一时情绪复杂。 实在是……太诡异了。 然后,时间回到现在。 孙尚香淋着局部阵雨,也懒得再躲了。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吧。 秦操恢复从容淡定,半靠着洞壁静静欣赏山火。 “小秦先生!” 突然,林中传来呼唤。 “军师,你在哪?” 紧接着,又是一声呼唤。 呼唤一声接一声。 在山林中回响。 “唉~” 秦操叹了口气,一脚踹向旁边的一块巨石。 巨石松动,向山下滚去。 动静引起来者的注意。 不过片刻。 一个脸也黑,身体也黑的“人形物体”,冲到了山顶。 “人形物体”露出一口白牙。 不是张飞还是谁? “哈哈……” “终于找到小秦先生了!” “小秦先生没事。” 张飞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扑上来给了秦操一个熊抱。 又蹦又跳,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染黑了白衣鹤氅。 “行了。” 秦操轻笑一声推开张飞。 下一刻。 关羽、赵云先后赶到。 关羽难掩欣喜之色,快步上前拉住秦操胳膊,“好!好!好!子御安然无恙,实乃幸事。” 赵云站在一边,一个劲傻笑。 “军师!” 又是一声焦急呼唤。 刘备小跑着冲来,挤开关羽握住秦操的手,泪水决堤: “听闻军师以身犯险,备日夜不能眠,唯恐军师有失。苍天有眼,让备失而复得军师,备……”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军师。” “军师。” 越来越多人涌上山顶。 上至将校,下至普通士兵,簇拥在秦操周围。 目光或是关怀,或是高兴。 秦操心中微微一暖,温声道: “诸位辛苦了。” “不辛苦。” 众人齐声呐喊。 欢呼声响彻云霄。 秦操吐出两个字——“回家”。 张飞振臂一呼,“小秦先生有令,我们回家喽!” 一边说着,拉着秦操就走。 众人纷纷跟上。 “一命抵一命,在下还未死,你的命先欠着吧。” 远远的,传来一声轻笑。 埋首不语的孙尚香,抬头望向人群中的白衣背影。 “孙小姐,请。” 赵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尚香微微颔首,跟着赵云一起离开山顶。 山火越烧越旺。 在彻底复燃前,一行人逃出山林。 第124章 凤雏釜底抽薪,曹操败退北方 山火烧了三天三夜。 灰烬燃起的滚滚黑烟,远在十几里外都能看到。 所幸两道火圈,最终相互吸引完成汇合,并未向外扩张。 山林之外几无损伤。 此刻,一队残兵败将,正在官道上缓慢行军。 队伍中笼罩着一层暮气。 士兵或是轻声啜泣,或是嘟囔着“死”、“鬼”之类的话语。 中间的一驾马车上。 四周拉起黑帘,防止寒风侵入。 这时,帘子掀开一角。 额间缠着额带,脸色蜡黄的曹操探头唤道:“公达,公达。” “臣在。” 荀攸连忙小跑过来。 “情况如何?”曹操问道。 荀攸没有迟疑,将现状道来: “主公晕倒后,陆续有虎豹骑、虎卫军逃出火场,经统计,虎豹骑折损过半,虎卫军存者两百。 二十万人,仅存不足三万。” 曹操听完脑袋针刺一般。 捂着头咬牙道:“李典呢?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荀攸摇了摇头,“逃出来的虎豹骑,带出李典将军的遗言。” “遗言”二字,宣判李典已死。 曹操嘴巴张张合合,抽动半晌轻声询问:“他……有何遗言?” 荀攸抚须长叹:“李典将军死前仰天大笑,为主公赴汤蹈火,虽死而无憾矣。” 曹操“哦”了一声。 没有大哭表示悲伤,没有大笑表示赞赏,只是静静望着后方。 不知何时,眼眶湿润。 “请主公节哀。”荀攸低声安慰。 说着扫了眼军队。 看似安慰,实则提醒曹操,现在还不是感伤的时候。 曹操神色一阵变幻后,忽然大笑: “孤曾被徐荣打得丢盔弃甲,也曾被吕布夺兖州,险些无家可归,一场大败而已,不足为道。 如今我军主力还在北方,边关亦有精兵强将,只需休养几年,孤便能重振声势,再度挥兵南下。” 轻快的笑声传得很远。 受到笑声感染,沉闷气氛稍稍缓解。 荀攸抚须淡笑,“应当尽快返回陆口,陆口尚有精兵两万,守住陆口,再集结荆州之兵,反攻江东未尝不能反败为胜。” 曹军几乎全军覆没,但敌方同样损失惨重。 如此,胜负犹未可知。 “依计行事……嘶~” 曹操欣然应允,说到一半头痛欲裂,只能回到车中休息。 并将军队交与荀攸指挥。 残军向陆口进发。 以防万一,荀攸派出张辽,领五千人先去陆口。 若军中哗变,即刻镇压。 翌日。 陆口港水寨。 张辽领先锋部队赶到。 部队在寨外停下。 水寨大门紧闭,墙上不见值守的士卒,静得有些可怕。 见此,张辽心生警惕。 派人上前喊话。 “荡寇将军在此,快开门!” 喊话结束,没有得到回应。 “荡寇将军在此……” 又重复几次喊话。 喊话如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一丝回馈。 “全军准备。” 张辽举起右手,准备下令进攻。 “将军且慢。” 这时,一个黑面短髯,身材瘦高的文士走上墙头。 面带灿烂笑容拱手,“在下见过张辽将军,有礼。” 嘴上说着有礼,却是腰都没弯一下。 此情此景,张辽确信心中猜测。 随即阴沉着脸喝问:“庞先生,主公待你不薄,何故背叛?” 墙上之人正是庞统。 庞统呵呵一笑,昂首道:“曹操非吾主,吾非曹操臣,何来背叛一说? 再者,在下入曹营,只为与秦子御一较长短,与曹操何关?” 一连两句反问,嘲讽瞬间拉满。 “庞统,你该死!” 张辽眼中燃起怒火,扬起大刀指着水寨。 却没有下令进攻。 仅凭庞统不可能拿下水寨,肯定有外人帮助。 贸然进攻实为不智。 “啧啧~倒是不笨。” 庞统咂咂嘴,一指旁边,“汝看此为何人?” “咳咳……” 只听一阵咳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位白袍银甲,丰神俊逸的男子被手下搀扶着上墙。 看到此人,张辽苦涩一笑。 竟然是周瑜。 “咳咳……” 风一吹,周瑜捂嘴轻咳。 惨白的脸上带着笑意,“将军既然到此,想必子御大获全胜。 此刻起,这座水寨由我周公瑾坐镇,请将军绕道吧。” 话音未落,墙头站起大量弓箭手。 弓箭手张弓搭箭。 瞬息箭如雨下。 曹军躲闪不及纷纷倒下。 张辽手持大刀,荡开飞来的箭矢,下令全军撤退。 半个时辰后。 回到后方与曹操会合。 “主公,庞统反叛,引来周瑜占住陆口,末将未能夺回陆口,请主公责罚。”张辽单膝跪地请罪。 并将庞统的话据实已报。 一石激起千层浪。 荀攸、程昱两位谋士,互相对视一眼,有羞愧、有恼火。 他们作为谋士,奸细一直潜藏在身边,却未能察觉。 堪称奇耻大辱! 更是难以原谅之罪过。 荀攸当即跪地请罪,“敌军能洞悉我军计划,定是庞统泄露,方有南昌城外一把火,臣有罪。” 说到这,偷偷瞄了眼自家主公的脸色,顺势解释道: “是故,此战非主公之过,奈何敌人在内部,主公乃爱才、惜才之人,才会受庞统蒙骗。” 说话时刻意抬高音量。 让更多人听到。 一传十,十传百。 士兵获知“真相”,垂垂死气顷刻变成熊熊怒气。 士气迅速回升。 “臣也有罪,请主公责罚。” 程昱适时跪下。 曹操沉吟不语,回味着荀攸的解释,又想到投身火海的少年。 眼中痛惜之色一闪而过。 下一刻。 心中突然释怀了。 “庞统奸诈,秦子御智计无双,方有此大败,万千罪过皆在孤一人,二位何罪之有?请起。” 曹操抬手虚扶。 待两人起身,轻敲胀痛的脑袋,作出安排:“张鲁、刘璋不足为惧。 荆州让给刘备又何妨? 回北方,先解决韩遂和马腾。” 语气忽的一转,淡淡道:“马超也闹够了。” 语气之轻松,仿佛隔壁家小孩来家里闹,只手便可镇压。 荀攸沉吟片刻,皱眉道:“主公不要荆州了?” “不要,”曹操十分干脆,“愿赌服输,秦子御以身入局,孤不是输不起之人,何况荆州也守不住。 不如让刘璋、张鲁入荆州,陪刘备、孙权慢慢玩。 我军休养生息即可。” “主公高见。”荀攸拱手赞叹。 程昱附和:“高见。” 有了决定后,曹操下令大军改道渡江回北方。 一边派人传令曹仁、夏侯渊,放弃荆州,向北回宛城。 几日后。 曹仁、夏侯渊收到命令。 默契隐瞒战败消息,合兵一处后向北撤退。 途径樊城。 张鲁的部下阻拦。 曹仁、夏侯渊憋了一肚子火。 打不过秦子御,还打不过你张鲁? 你哪来的勇气敢动手? 于是二人挥兵猛攻,一战全歼敌军扬长而去。 狠狠出了口恶气。 两个字——舒坦! 然而,二人撤出荆州,意味着荆州已成无主之地。 一场风暴开始酝酿。 第125章 万般罪业,吾一力担之 张鲁被痛揍一顿,连樊城都不敢要了,退缩新野、上庸。 不久后。 曹操大败消息传来。 张鲁贼心再起。 又从汉中调兵运粮。 汉中距新野一千多里,且山道难行,兵粮一时难以运到。 刘璋则踌躇不决。 得知曹操退兵,也准备退兵。 手下文臣武将陈明利害,表示襄阳唾手可得。 得襄阳便能夺荆州。 刘璋被说动,再次增兵前线。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兵和粮想运到耗时良久。 在双方忙着备战时。 江夏郡,夏口。 水寨港口人山人海。 诸葛亮手执黑羽扇,翘首凝望远方水天一线。 身后,魏延、糜竺等江夏文武分列两侧。 再往后是海量平民百姓。 所有人静默无言,面带期盼之色。 场面安静和谐。 少顷。 视线中出现一道帆影。 紧接着,帆影绰绰,无数蒙冲、走舸映入眼帘。 为首的是一艘斗舰。 斗舰顺流而来,缓缓停靠在港口。 “玄德公回来了!” “欢迎秦先生凯旋!” “……” 港口立时沸腾。 百姓欢呼雀跃,高举双手呼喊。 船首,秦操、刘备并肩而立。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刘备手按剑柄难掩喜色。 此乃民心所向! “玄德公,请。” 秦操落后半步,示意刘备先行。 “不可。” 刘备不假思索拒绝,拉着秦操的胳膊就走,“军师与备同行。” 两人并肩下船。 “参见主公。” “拜见军师。” 在诸葛亮带领下,江夏文武躬身行礼。 刘备扶起诸葛亮,“有劳孔明回江夏坐镇,辛苦。” 在刘备带人放火,漫山遍野寻找秦操踪迹时,诸葛亮默默回江夏,以防张鲁突然偷袭。 “非也,”诸葛亮轻轻摇头,“此战子御全功,亮谈何辛苦。” 说着望向秦操。 两人无声对视良久。 心中万千语言,都付一笑中。 一切尽在不言中。 诸葛亮羽扇一指百姓,“江夏百姓听闻主公、子御凯旋,扶老携幼不辞劳苦赶来相迎。” 百姓欢呼声愈发热烈。 一些人挤出队伍。 或是手捧盛着米饭的陶碗,或是举起装着清水的水壶。 看到这一幕,刘备眼眶微微一红。 《孟子·梁惠王上》所言,“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大抵就是如此。 秦操轻推刘备,说道:“玄德公,别让百姓久等。” “对,对。” 刘备连忙迎上去。 将士们陆续下船,列队从百姓中走过。 百姓箪食壶浆,喜迎将士。 秦操、诸葛亮站在一旁,不忍打扰这份和谐美好。 诸葛亮轻摇羽扇,赞叹道: “此谓之民心所向,能有今日之气象,子御功不可没。” 秦操挑眉,“何出此言?” “子御是当局者迷,”诸葛亮呵呵一笑,“这段日子,开垦兵团夜以继日开荒、耕田、播种。 多余田地分百姓。 所剩粮种借给百姓。 百姓有良田,有粮种,来年便能种出粮食,足以活命。 活命之恩不重乎?” 真相就是如此简单。 这个时代,大部分土地掌握在世家手中。 开垦兵团“开垦”二字,即开辟荒地为可耕种土地之意。 开垦兵团人数有限。 开垦的地太多,避免重新荒废,分给百姓种合情合理。 百姓虽没有曲辕犁,却有更多的土地,亩产不足,总数来凑。 如此,总能养家糊口。 久而久之,百姓更愿种开垦兵团分的地,不愿种世家的地。 此消彼长。 世家很难用粮食制衡刘备。 所以诸葛亮当初才说,秦操在动“某些人”根基。 “某些人”便是世家。 “唉~” 秦操叹了口气,“可惜,粮食还做不到自给自足,必须尽早借到《泛胜之》十八篇。” 对这份农学经典,他一直念念不忘。 诸葛亮好奇,“此为何书?” 秦操没有隐瞒,将与罗范的谈话娓娓道来。 然后……多了个人叹息。 “唉~” 诸葛亮叹息,“可惜,三将军未能入南昌城。” 不远处,孙尚香隐约听到两人的交流,远山眉微微蹙起。 “阿嚏——” 突然响起清亮喷嚏声。 “哪个混蛋骂我。” 张飞骂骂咧咧路过。 秦操、诸葛亮相视一笑。 笑罢,诸葛亮眉间浮现忧色,语气低沉:“自先秦起,直至今日,世家根深蒂固,子御此举恐怕……” 言尽于此,相信以子御之能,定能明白惨痛后果。 毕竟天下乃世家之天下。 天子亦是世家一员。 天下诸侯,除了自家主公,也都是世家之子。 所有上至天子,下至诸侯,最多削弱世家,绝不会与世家对立。 哪有人与“自己”作对的? 秦操面色平静,淡淡道: “我并未断其根,无非让他们让出些许利益。 给百姓留条活路。 若他们真的吝啬至此,唯有一剑斩之,杀出个朗朗乾坤。” “铮”的一声,青釭剑出鞘寸许。 阳光下闪着青芒。 闻言,诸葛亮有些恼火,“子御三番两次不顾性命,可曾想过关心汝之人?汝真想粉骨碎身嘛!” 此次,诸葛亮动了真火。 没控制住情绪,几乎是吼出来。 吼声引来众人注视。 “呵~” 一声轻笑回应诸葛亮。 秦操扶剑望着人群,似是呢喃: “南昌一战,吾烧死近二十万曹军,或许心怀仁慈者会说,此举有伤天和,吾必折损阳寿。 吾一笑了之。 动某些人的蝇头小利,孔明说吾必粉身碎骨? 粉骨碎身又如何!” 呢喃声越来越清晰。 秦操目光如锐利如剑,一字一句道: “拦在吾面前者,吾必一剑斩之。 纵使粉身碎骨,万般罪业加诸吾身,又何惧哉? 吾一力担之!” 声音虽不大,落在诸葛亮耳中,如洪钟大吕,震得心神动荡。 “子御,你……” 诸葛亮脸色时红时白。 握着羽扇的手发抖不止,爬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秦操。 “从未见过如此性倔之人!” 咬牙挤出一句话,诸葛亮摇头恼状不已,“罢了,亮识人不淑,上了子御贼船,悔之晚矣啊。” 末了,又是叹息。 带着一脸“懊恼”表情,诸葛亮转身离去。 岸边只剩秦操一人。 少年一袭白衣猎猎,微风拂起额前龙须发,模糊了视线。 少女擦身而过。 “虽不知先生敌人是谁,但我欠先生一条命,先生想要的东西,我会帮你弄来,有缘再相逢。” 一阵香风拂过。 似风在轻吟。 少女乘一叶扁舟,顺流而去。 女卫随行护送。 少年驻足江边,目送扁舟渐行渐远。 “小秦先生,开宴会啦!” “来了。” 听到声音,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向水寨方向走去。 “秦先生来了!” 一双双炙热的目光投来。 第126章 组建长沙开垦兵团,秦子御要种地? 百姓十分热情。 一个个挤过来送饭送水。 里三层,外三层路,挤得水泄不通,险些出现踩踏事件。 关羽、张飞也被堵住。 担心出现伤亡,士兵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 一群人才狼狈逃出。 “嘶~” 张飞揉着脸上淤青吸气,“哪个混蛋踢某,别让某逮到。” 关羽脸不红,气不喘,抚平绿帽上褶皱,安慰道: “百姓箪食壶浆,民心可用,军心大振,三弟岂能生气?” “二弟言之有理,”刘备瞪了一眼张飞,“三弟切勿再说这种话。” 一边说着,捡起掉落的高冠,拍去灰尘重新戴好。 张飞瘪瘪嘴。 余光扫到唯一幸免的人。 “小秦先生为何没事?”张飞忍不住问道。 秦操笑而不语。 总不能说有百分百反击吧。 一场骚乱逐渐平息。 众人回到寨中。 寨中已备好酒席。 刘备作为主公坐于首座,左手边低一级的台阶,为秦操专设一座。 以此突出秦操地位。 文武群臣无人对此不满。 酒过三巡。 刘备环顾四周,问道:“为何没看到吴侯之妹?” 秦操淡淡道,“回家了。” 刘备与诸葛亮对视一眼。 然后盯着秦操。 试图从他脸上看出情绪。 可惜,秦操面上无喜无悲,端着酒樽品味美酒。 诸葛亮轻轻摇头。 刘备微微点头。 简单一番眼神交流,彼此心照不宣。 于是,刘备试探着开口: “军师,此战大获全胜,曹操退回北方,接下来何去何从?” 话说完,满座寂然。 酒宴现场安静下来。 秦操眉间含笑,说道: “猛虎虽走,还有群狼,狼敢伸爪子,提剑斩断即可。” 狼自然是刘璋、张鲁。 张飞正抱着酒坛喝酒,闻言大眼珠子一转。 “砰~” 只听一声巨响。 张飞拍案而起,“说得好,狼若敢来,某必为先锋。” 话音未落,赵云站起来表态:“翼德可往,云亦可往。” 关羽卧蚕眉一皱。 暗道可惜。 竟被三弟、子龙抢先。 甘宁、魏延等将领,一一表达请战之心。 一时群情激奋。 现场气氛极其热烈。 群臣觥筹交错,畅谈如何除去群狼,将荆州揽入怀中。 这时,秦操压了压手。 交谈声瞬间止住。 “国虽大,好战必亡。 我军征战不休,兵马折损不少,粮草储备略有不足。 短期内不宜开战。” 秦操淡漠的声线,透着一股不容商榷的意味。 如一盆凉水,浇熄众将一腔热血。 众将恢复冷静。 静下心思考开战的利弊。 殊不知,秦操这番话,正中诸葛亮、刘备下怀。 等的就是你开口! 诸葛亮轻摇黑羽扇,眸中浮现淡淡笑意,一本正经分析: “子御言之有理。 失去猛虎的压力。 群狼定然不会放弃嘴边的肉。 为今之计,应当巩固孙刘联盟,主公意下如何?” 刘备低头作沉思状。 似是犹豫不决,斟酌道:“姻亲联盟最稳固,奈何阿斗尚在襁褓之中,尚缺一少年英杰。” 此刻,图穷匕见。 秦操嘴角一抽。 真睁眼说瞎话呗。 着名的秦晋之好,晋国数次在背后捅秦国腰子。 “大哥,某觉得小……” 张飞嘿嘿一笑,准备推荐一人。 一道清冷目光扫来。 “某觉得小酒杯不过瘾。” 张飞一个急转,绷着脸一拍酒案,“来人,换大盏!” 很快有人换上大盏。 一个眼神按住张飞,秦操放下酒樽,正色道: “联姻并非上策,我有一策,玄德公荆州易如反掌。” 刘备不解,“何策?” “取地图来。” 秦操冲外面喊了一声。 待地图取来,摊开在书案上。 众人围在书案边,等待军师给出解释。 “江夏郡地处交通要道,派一大将固守,可控制荆襄水路交通。 长沙郡也在玄德公手中。 此二郡连成一线。” 秦操手指从江夏,一路下滑至长沙。 从地图上看。 江夏、长沙二郡处在荆州东部,正好截断孙权西进之路。 秦操手一指“新野”,“张鲁屯兵于此,我军只守不攻,轻而易举。” 最后,手指轻点“襄阳”。 “刘璋主攻襄阳,荆襄群臣岂会坐以待毙? 而孙权西进之路被截断,他们只能向玄德公求助。 只等天子诏书一到。 前有荆襄群臣相迎,后有荆州牧名义在身,何愁荆州不定?” 秦操的解释有理有据。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 刘备心中一喜,正准备答应。 却见诸葛亮狂使眼色。 刘备心领神会闭嘴。 接下来,是诸葛亮表演时间。 “好方略。” 诸葛亮大声赞叹,“可惜有一个漏洞,若江东背弃盟约反戈一击,子御又该如何应对?” 这番话一针见血。 刘备军兵力捉襟见肘。 一旦江东趁虚而入,就算能抗住,也会损兵折将,加剧内耗。 “简单,”秦操淡然一笑,“长沙还有几万俘虏,两员曹营上将,是时候组建长沙开垦军团了。” “不可。” 诸葛亮不假思索反驳,“子御此举有两处漏洞。 第一,乐进、文聘至今不降,强行招揽,定然身在刘营心在曹。 第二,江东本就损兵折将,若再一无所得,纵然孙权能忍,江东世家也会逼着他开战。 战事一开,刘璋、张鲁坐收渔翁之利,更是正中曹操下怀。” 说到这,诸葛亮深深看了眼秦操。 “既然子御不愿,亮与主公绝不强人所难,可选择其他人联姻,二将军之子关平亦可代劳。” 刘备也不想逼迫过甚,于是询问关羽意见:“二弟意下如何?” 关羽一捋美髯,沉声道:“大哥有吩咐,弟岂敢不从。” 关羽不知姻亲同盟不牢固? 但能暂时稳住江东。 如今军队急需休整时间。 关羽深知其中利害关系,自然不会阻碍大哥基业。 只是……无人想过孙尚香。 沦为联姻工具,注定左右为难,下场绝不会太好。 “何至于此?” 秦操眉头微蹙,语气淡淡,“孔明不必激我,吾与她并无私情。有一人若去长沙种地,定能震慑江东。” 诸葛亮闻言微微愣神。 随即哑然失笑,“非是激你,实是你宁折不弯,令人心忧。 亮说过,主公可以无诸葛孔明,却不能没有秦子御。 荆州和子御二选一,主公毫不犹豫会选择子御。” 闻言,刘备面色一正,“若能保军师无恙,荆州何足为贵?” 君臣二人一唱一和。 秦操眸中流露怅然之色。 美酒入喉,回味却分外苦涩。 一时有些冷场。 诸葛亮顺势转移话题,“若有人能震慑江东,子御之策堪称完美。只是……以亮观之,此人种地为假,偷闲方为真。” “然也。”秦操坦然承认。 打了几个月的战,他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而另一边。 襄阳城。 蒯氏兄弟的府上。 一场议事正在进行。 “咳咳~” 蒯越轻咳两声。 “家兄病重,议事由我主持。 丞相败走南昌,荆州无主,群狼环伺,是战是和,诸位议一议吧。” 第127章 夜微凉,公子披件衣服吧 曹操败走南昌,从水路直接渡江到北方,没有再回襄阳。 也就没裹挟走荆襄群臣。 此举有利有弊。 好处显而易见。 他们在北方没钱没地没势力,只能被北方世家欺负。 相反,只要留在荆襄之地,他们仍是显赫世家。 然而,坏处也不小。 曹仁、夏侯渊离开时,带走大部分荆州降卒。 仅剩一万多老弱病残。 如今北有张鲁,西有刘璋,东边还有孙权、刘备。 这点兵力,守襄阳都捉襟见肘。 守荆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等蒯越说完开场白,荆襄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很快,有人提出建议:“曹丞相北归,荆州又成无主之地,吾等没有义务为荆州死战。” 言外之意,投了吧! 这个建议立时遭到反驳: “汝等先降曹操,若是再降,不怕颜面扫地,为世人耻笑?” 说话之人年近中年,头戴进贤冠,身着墨绿山水袍。 听出对方又有投降之意,言语毫不掩饰讽刺之意。 “承明此言差矣。” 又有一位大臣笑着开口,“识时务者为俊杰,吾等虽有战心,奈何荆州之主空悬,师出无名啊。” 他口中的“承明”,姓潘名濬,字承明,师承大儒宋忠。 曾任江夏从事,因按杀贪污官员,惹得全郡震恐。 于是被调往湘乡任县令。 荆襄群臣投降曹操时,潘濬远在湘乡并不在场。 曹操入主荆州后,听闻潘濬名声,调来襄阳委以重任。 “谁说师出无名? 据传,荆州牧临终前,曾让荆州于刘使君,使君辞而不受。 故而琦公子继位,然琦公子以死保节,刘使君有荆州牧遗命,又是汉室宗亲,理应承继荆州。” 潘濬环顾四周,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一想法得到不少人认同。 群臣纷纷附和。 倒不是真觉得刘备继承荆州合情合理。 而是刘备能打。 准确的说,是秦子御能打。 更何况刘备乃仁义之君。 俗话说,人善被人骑……额,人善被人欺。 刘备入荆州,势必君弱臣强。 见群臣议论纷纷,大有邀请刘备入主荆州之意。 蒯越阴着脸不说话。 等大家讨论的差不多,准备征询意见时,蒯越歉意一笑: “抱歉,刚才在下口误。 荆州并非无主之地,降曹前,荆州之主是琮公子。 吾等怎能越俎代庖? 理应请回琮公子,以琮公子名义向玄德公求救。” 被蒯越一提醒,群臣才想起来——原来刘琮还活着! 既如此,事情便简单了。 玩制衡、权谋,在场的世家子都是老手,轻松领会蒯越意图。 立刻改变口风。 从请刘备入主荆州,变成拥刘琮为主,请刘备来帮忙。 你刘玄德乃仁义之君,总不能抢侄子的位子吧? 至于追杀刘备之仇。 无非是割让利益,再不济杀几个所谓的“领头人”顶罪。 还不行就集体请罪。 荆襄世家集体请罪,你刘玄德还要如何? “请琮公子回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又有人回应:“荆州之土虽大,寸土不能让,吾等决不投降,与贼人抗争到底。” 霎时群臣云集响应。 会议气氛达到高潮。 潘濬坐在一旁,袖中拳头松了又紧。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蒯越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作出安排:“既然诸位都没意见,在下即刻前往江陵,请琮公子母子回襄阳。” 安排获得一致通过。 为免夜长梦多,蒯越匆匆结束会议,乘车赶往江陵。 一些大臣随行。 毕竟是接回“荆州之主”,必要的排场不能少。 …… 三日后的夜里。 江陵太守府。 卧房响起丝竹声。 一个圆滚滚,大肚囊,双下巴的少年靠着软榻。 少年正是刘琮。 名义上刘琮是江陵太守,实则是被圈禁在江陵。 有夏侯渊在旁监视。 刚开始刘琮还心惊胆颤,害怕被夏侯渊暗害。 时间长了才发现。 夏侯渊压根懒得搭理他。 于是,刘琮开始放飞自我。 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府中歌舞升平,比在襄阳时还惬意。 如今夏侯渊走了,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没对他下杀手。 江陵成了他的地盘。 堪称天降洪福。 此间乐,不思襄阳也! 舞女身披清凉纱衣,跳舞时频频向刘琮抛媚眼。 哪个小伙子忍得住? 丝竹声被淫靡之音取代。 几息之后,风平浪静。 卧房灯火熄灭。 时至深夜。 刘琮暖香软玉在怀,睡得正香。 “砰~” 突然一声轻响。 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哗啦啦”一阵清脆响动,大量披甲士兵鱼贯而入。 “啊——” 一声石破天惊的尖叫。 美人裹起被子缩在墙角。 刘琮醉酒迷迷糊糊,此刻赤条条躺在床上。 风吹那个凉啊。 “公子,公子。” 耳旁传来轻声呼唤。 刘琮艰难睁开一只眼,一张枯瘦的脸映入眼帘。 第一眼,有点面熟。 再看一眼,岂止是面熟! 刘琮顷刻睡意全无,瞪着这张老脸的主人,“蒯异度,你害得我沦落至此,饱受欺凌,还有脸来!” 蒯越老眼微微一凝。 扫了眼房中狼藉之状,再看刘琮白花花的一身肉。 心道这就是你说的惨状? 随即冲身后一招手。 侍从递上来一件华美黄袍。 “夜微凉,公子未穿衣,还望爱惜身体,披上这件袍子。” 蒯越一边说着,亲热地替刘琮披上袍子。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 刘琮一时愣在床上。 只听蒯越振臂一呼,“公子已答应回襄阳,执掌荆州大权。” “拜见公子。” 随行的大臣拱手行礼。 卧房内拜倒一片。 刘琮满脸赘肉乱颤,哆哆嗦嗦指着蒯越,半晌说不出话。 蒯越侧身避开,作恍然大悟状。 “公子指着襄阳方向,想必归心似箭,太过激动以致失语。 来人,送公子上车。 吾等连夜回襄阳。” 话落,披甲士兵上前,扛起刘琮就往屋外走。 “我不回襄阳! 汝等害苦我啦!” 远远的,传来刘琮撕心裂肺的惨叫。 片刻后。 蒯越又拜访蔡夫人。 蔡夫人一听能回襄阳主事,十分干脆收拾行李离开。 一路无惊无险。 刘琮、蔡夫人回到襄阳。 蒯越携带联名书,开始一本正经说瞎话:“如今刘使君在江夏,与襄阳守望相助,正是先主所谋划。 荆襄群臣联名上书,恳请公子请刘使君救援襄阳。” 刘琮恨得牙痒痒。 但被推到这个位置,由不得他不求援。 于是派潘濬出使江夏。 第128章 刀刀避开要害,只判轻伤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距离火烧南昌已过去十天,四月悄然逝去。 五月来临。 刘璋、张鲁的军队积极备战。 江夏则平静如水。 根据秦操留下的方针,有条不紊募兵、练兵、种田。 主打一个休养生息。 清晨。 有消息传来,襄阳使者来访。 刘备亲自出面接待。 “在下潘濬,拜见刘使君。”潘濬拱手躬身行礼。 刘备对荆襄人才耳熟能详。 自然听过潘濬名声。 当即抬手虚扶,赞道:“备早闻先生大名,可惜未能一见,今日见到先生,了却一桩憾事。” “使君谬赞。”潘濬谦虚回应。 两人客套一番落座。 想到此次出使的目的,潘濬有些难以启齿。 更为荆襄群臣感到不耻。 可职责所在,潘濬迅速平复心中不忿,不卑不亢道: “先荆州牧临终前,曾将荆州托付于使君,使君可还记得?” 刘备轻轻点头,“自然记得,景升兄在世时,备受其大恩,岂能图谋荆州,故而拒之不受。” “使君可还记得,荆州牧托您照料琦公子?”潘濬又问。 闻言,刘备面露哀色,“可叹琦公子自刎,备有负景升兄重托。” 说完,长长一声叹息。 铺垫的差不多。 潘濬正襟危坐,进入主题。 “以在下观之,南昌一战,使君虽获胜,损失定然不小。 现今张鲁在北,刘璋在西,东有孙权虎视眈眈。 江夏、襄阳危在旦夕。” 分析完双方面临的危机,潘濬语气一转,再谈双方优势。 “使君麾下不缺强将、谋士,但缺兵马、粮饷。 而襄阳地处南阳,南阳郡为天下第一大郡,人口两百余万,可提供充足的粮草及兵源。 奈何缺强将、谋士。 二者优劣互补。”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刘备一句话不说。 只是面带笑意作出倾听状。 正如军师所料。 襄阳派人求援……不对,听潘濬的口吻,更像寻求合作。 这不符合军师初衷。 一念至此,刘备温和一笑,“先生之意我已知晓,待我与军师商议后,再给先生答复。” 潘濬哪等得及,忙道:“不如请秦先生来此商谈。” “唉~” 刘备叹了口气,“军师为大火所伤,正在长沙养病……” 闻言,潘濬心往下一沉。 江夏到长沙路途遥远,等刘备和秦操商量完,襄阳那群人,极有可能已经带着刘琮投降。 “荆州牧待使君如兄弟,琦公子以使君为叔父,还望使君看在这二人情义上,早做决断。” 说话间,潘濬双手合于额前,郑重行跪拜大礼。 晓之以理不管用。 只能动之以情。 潘濬深深埋起头,以掩盖面上的羞愧之色。 “先生请起。” 刘备上前扶起潘濬,“先生有所不知,军中之事,事无巨细,皆由军师做主,备绝不干涉。 军师定计休养生息。 备有心支援琮公子,却不能打乱军师的计划,有了……” 一言至此,刘备轻轻拍打潘濬手背,一脸欣喜之色。 “先生可亲往长沙,只要说服军师,定能解襄阳之危。” 潘濬怔怔望着刘备。 实在难以相信,身为主公,竟然将兵马交给手下。 真不怕秦子御叛变啊! “先生意下如何?”刘备一脸真诚再问。 潘濬无可奈何点头应下。 刘备不再迟疑,召来陈到,命他护送潘濬去长沙。 陈到硬邦邦道,“请。” 潘濬跟着陈到离开。 等脚步声远去,刘备脸上笑意褪去,眸中透着森森寒意。 诸葛亮从屏风后走出。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潘濬手段不错,亮还以为主公会心软。” 事实上,刘备差点心软。 可一想到当初被追杀,害得军师、子龙拼死相护。 尤其是军师。 带着阿斗艰难求生。 多少次梦中惊醒,一想到军师白衣染血,便惶恐不安。 若荆襄世家直接求援。 刘备眉头都不皱一下,肯定能拖就拖,静待天子诏书。 至于诏书会不会来。 若出尔反尔,那便不是曹孟德了。 可现在问题是…… “啪~” 突然一声脆响。 刘备一掌拍在柱子上。 “无耻之尤!” “景升兄曾是他们主公,他们不念一丝旧情,逼死琦公子,如今又挟持琮公子,匹夫底线何在!” 以刘备的好脾气,此刻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说着连续拍打柱子。 似是拍在那群无耻之徒身上。 永远不要高估世家底线。 诸葛亮清楚那群人嘴脸,出声安慰刘备:“主公仁义之君,才会被他们利用,让子御来解决吧。 一刀刀割下去,让他们流血不止,却刀刀避开要害,如此方为子御手段,主公拭目以待即可。” 刘备拍打动作一顿。 君臣二人相视轻笑。 轻笑很快变成大笑。 …… 与此同时。 长沙郡。 一叶扁舟飘在河心。 “啊~” 船头响起哈欠声。 秦操打了个哈欠,手握鱼竿坐在船头,盯着鱼漂发呆。 身后站着一个中年人。 “倒杯茶过来。” 秦操喊了一声。 中年人眼中怒意一闪而过。 却又敢怒不敢言,倒了杯茶递到秦操面前。 “凉了。” 秦抿了一口,把茶倒进河里。 “你!” 中年人咬牙切齿。 “你什么你?” 秦操瞥了他一眼,“再倒一杯。” “等着!” 中年人冷哼,回船舱煮茶。 少顷。 一壶热茶煮好。 又倒了一杯递过来。 茶杯入手滚烫,秦操随手一丢。 “咕咚~” 一杯茶落入水中。 秦操顶着鱼漂,淡淡道,“你是想烫死我,好逃走是吗?” “欺我太甚!” 中年人怒不可遏,“要杀要剐,某乐进绝不皱眉,被汝呼来唤去,三番两次羞辱,你……” “想动手?”秦操挑眉。 声音戛然而止。 乐进脸上青筋直突,一双拳头松了又紧。 始终下不了决心。 不是没动过手,可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现在脸还痛。 他又没有受虐倾向。 见此,秦操嘴角一掀,“种地就能解脱,你该学学文聘。” 抵达长沙后,秦操组建起长沙开垦军团,令黄忠暂代主将。 经过“友好”协商,文聘自愿做副将,表示种地光荣。 唯有乐进油盐不进。 第129章 三年之期,乐进加入种地大军 将开垦军团交给黄忠管理,秦操泛舟游山玩水。 随行的有护卫统领魏延。 担心秦操再次涉险,刘备特意组建护卫营,令魏延统率。 除此之外,乐进随侍左右。 不种地,就得端茶送水。 闲着也是闲着,秦操有的是时间调教乐进。 俗称——熬鹰。 “呵忒~” 乐进吐了口唾沫。 “先投我主,又转投刘玄德,真反复无常小人也。” 不用想也知骂的是文聘。 接着又想起另外一人。 乐进冷笑一声,“于禁、文聘一丘之貉,他应该感谢主公,主公宽宏大量,未惩罚他的家眷。” 被俘至今,乐进不改其心,自始至终称曹操为“主公”。 秦操不置可否,淡淡道: “种地,或是端茶送水,二者选其一,你选哪一个?” 乐进不假思索回应,“某乐进就算自尽,从此处跳下去,也不会种地,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两岸回响。 船上护卫为之动容。 从古至今,这类忠义之士,最容易获得敬重。 “呵~” 却听一声轻笑,“跳吧。” 秦操右手持鱼竿,左手指着水面,“跳远点,别把鱼吓跑。” 乐进瞪大眼睛。 谁知秦操还没说完,“站高点,垂直入水,水花最小。” 竟在指导乐进自杀姿势! 乐进瞳孔又是一缩。 “死有何惧!” 乐进一声怒吼,“噔噔”几步冲到船边,纵身跳下水。 霎时水花四溅。 “噌~” 一柄雨伞适时撑开。 水花尽数被挡下。 撑伞的魏延湿了半边衣服,面无表情收起伞站到一旁。 秦操静坐于船首。 从始至终屹然不动。 望着被水波惊动的鱼漂,秦操吐出三个字:“捞起来。” “诺!” 两名护卫应声而出。 跳下水将乐进捞上船。 “咳咳……” 乐进趴在甲板上咳个不停,咳出大量河水。 良久。 乐进止住咳声,咬牙,“你让我跳河,为何救我?” “别误会,”秦操头也不回,“我只说让你跳,未说不救。” 乐进顿感被戏耍。 怒气涌上心头,刚要开口,又是一阵咳嗽,大口往外吐水。 “这地,将军种则罢,不种也得种,我有的是耐心。” 淡漠的声线落入乐进耳中。 “哗啦~” 忽然水花溅起。 一尾鲈鱼越出水面。 阳光下,青色鱼鳞闪着光彩。 秦操手持鱼竿一抖,鲈鱼脱钩落回水中。 鱼尾一摆消失无踪。 秦操回眸望向乐进,“有件事忘了说,种地表现良好者,三年后便能无罪释放,放回原籍。” 正在吐水的乐进脸一黑。 突然感觉自己好傻。 转念一想,怪不得于禁、文聘答应种地,原来是忍辱负重。 貌似错怪了这两人。 乐进又是惭愧又是恼怒。 有这种规定为何不早说! 随即扶着船舷站起,深吸一口气,说道:“既如此,乐某愿种地三年,还望先生言而有信。” 秦操点头,“一言为定。” 至此,两人达成共识。 乐进被扶进船舱休息。 船舱门合上。 内外隔绝。 魏延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末将要是没记错,三年之期只针对普通降卒。” “是吗?” 秦操眉头一蹙,“看来是我记错了。” “哈哈……” 一众护卫忍不住大笑。 笑声经久不绝。 “咦?” 秦操一尾鲈鱼跃出水面,落入水中掀起一层层涟漪。 翌日傍晚。 船只临时靠岸。 岸边已经有军队等候。 看到船上“秦”字旗帜,立时单膝跪地行礼,“参见军师。” “免礼。” 秦操摆摆手,“送乐进将军去临湘种地,担任黄老将军副将。” “诺!” 士兵齐声领命。 “乐进将军,请。”领兵的军司马客气打招呼。 又命人牵来马匹。 “还望先生言而有信。” 再次提醒一句,乐进翻身上马,被军队“护卫”着离去。 军司马却没走。 走到秦操身边,低声道: “主公发来急报,襄阳使者潘濬,不日将抵达长沙,商谈支援襄阳之事,请军师决断。” 说着从怀中取出帛书。 接过帛书,秦操一目十行。 一言不发,递给魏延。 魏延只看一眼,瞬间气炸。 “好一群无耻之徒! 当初追杀主公与军师,不仅毫无悔改之意,还搬出琮公子。 此分明是威胁! 若不救琮公子,无耻之徒必大肆渲染,玷污主公仁义之名。” 说话间,死死按住剑柄。 眼中杀意迸现。 秦操呵呵一笑,“依文长之见,应当如何?” 魏延急忙抱拳道,“末将岂敢在军师面前卖弄。” “无妨,”秦操摆摆手,“能说出这番话,足见文长眼光独到,是有勇有谋之人,但说无妨。” 魏延听后大受鼓舞。 当即不再迟疑,朗声道,“末将愿领一千骑,兵出华容道,经长坂坡突袭襄阳,控制城中世家。” 秦操也不反驳。 只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开城门,迎主公入荆州,刘璋、张鲁不足……” 说着说着,魏延意识到计划不妥之处,眉头越皱越深。 归根究底,己方不宜开战。 以己方当前兵力,入主荆州会被刘璋、张鲁、孙权集火。 如此,得不偿失。 魏延十分干脆,“还请军师赐教。” 秦操回了一个字“等”。 “等得起吗?” 魏延对襄阳那群人,不抱任何信心。 秦操神色平静,淡淡道,“襄阳群臣不傻,狗急自会跳墙。” 谁是“墙”,谁是“狗”。 一目了然。 魏延反应过来,不屑撇嘴,“区区刘璋、张鲁,何须军师出手。” 秦操扶剑立于船首。 清风徐来,白衣鹤氅鼓动。 远望山水一色,有些意兴阑珊,“其实他们无耻也不错,如此……吾才有理由以剑斩之。” 一众护卫,包括魏延,闻言心情澎湃。 军师不出剑则已。 一剑出,必能斩敌而还。 他们对此深信不疑。 “使者怎么办?”魏延问道。 “晾着。” 秦操转身走回船舱,“继续泛舟游历山水,启航。” “诺!” 魏延并一众护卫领命。 少顷。 船只缓缓驶离岸边。 …… 转眼两日过去。 秦操悠闲游山玩水。 潘濬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来到长沙。 第130章 三顾长沙,累了,毁灭吧 临湘城外小径。 一驾马车缓缓驶来。 车旁有百名士兵守护,一个个披坚执锐,警惕风吹草动。 不时扫视车上的潘濬。 与其说是守护。 更像是一种监视。 潘濬表面波澜不惊,心中波澜起伏。 未踏足长沙前万事顺利。 一踏足长沙,立刻被巡逻的士兵堵住。 得知潘濬是襄阳的使者。 士兵倒也客气,一路护送至临湘。 路上可谓寸步不离,下车方便时也有人跟着,美其名曰“山林大虫多,先生需谨慎”。 潘濬很难不多想。 对方如此警惕的姿态,恐怕此番出使不会很顺利。 “哞~” 这时,田间黄牛低吟。 潘睿思绪被打断,很快被田间耕作场景吸引。 要知道,时逢乱世。 除了世家畜养的私农,由于是不在籍的黑户,不必充入军中。 其余青壮都会被抓去当兵。 另外,大汉的城市居民,以世家豪族的成员、私兵、私农、奴仆为主,以及少部分驻城官兵。 农民和手工业者住在城外。 综合以上两点。 造就一种现象,城外乡野之间,生活的都是妇孺老幼。 妇孺老幼气力远不如青壮,种出的粮食勉强果腹。 近年来,灾祸频发。 如此一来,粮食连果腹都难以满足。 于是……白骨露于野。 身为世家一份子,潘濬对这种情况了然于心。 然而,眼前一幕却不同。 大量青壮光着膀子,在田间挥洒汗水,肉与肉碰撞。 可以说,颠覆潘濬认知。 瞥了眼同行的百夫长,潘濬发出一声感慨:“长沙士族仁义啊,竟让家族私农来城外开荒。” 百夫长嗤之以鼻,“笑话,这是军师仁义,体恤百姓,让曹军降卒耕地抵罪,组建……” 意识到说漏嘴,百夫长赶紧闭嘴。 而潘濬已得到答案。 原来是曹军降卒,这就不奇怪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 “组建”是何意? 接下来,无论潘濬如何旁敲侧击,百夫长一问三不知。 潘濬只得放弃试探。 目光回到田间,又被一件农具吸引。 正准备细看。 百夫长挡住潘濬视线。 潘濬心思活络起来。 此物定然有古怪。 不让他看,他偏要看个仔细! 半个时辰后。 由于视线频频被挡,潘濬只看到一个大概,知道是一种犁。 具体样式看不清楚。 马车行至太守府外停下。 府邸大门紧闭,门外看不到一个守卫,显得有些冷清。 想到即将见到秦子御,潘濬忐忑不已,仔细整理衣冠。 确认无误后走到门前。 轻拍门上铜环。 “嘭嘭”几声沉闷声响。 大门打开一条缝。 一个胡须花白老仆探出头,看了眼潘濬,道:“先生找谁?” 潘濬拱手一礼,“在下潘濬,武陵汉寿人士,师承宋忠,现任荆州治中从事,前来拜访中郎将。” “啊?” 老仆侧过耳朵,“你说啥?” 显然,老仆有点耳背。 潘濬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 “啊?” 老仆摇了摇头,“老朽年纪大了,记不得许多名字。” 潘濬眼皮轻轻一跳。 没办法,只能简化一番,“武陵潘濬,求见中郎将。” “抱歉,先生出门踏青了。”老仆歉意一笑,门牙缺了两颗。 潘濬眉头一皱,“何时能回?” 老仆又是摇头,“先生没说,或许一两日,或是三五日。” 三五日? 潘濬心道倒还等得起。 也不再废话,上车回馆驿休息。 三日一晃而过。 估摸着秦操应该回来了。 潘濬再次上门拜访。 开门的仍是老仆。 老仆眯着昏花的老眼,上下打量潘濬一番,“先生找谁?” 看样子,已经不记得潘濬。 潘濬强忍不快,再一次自报家门。 老仆遗憾摇头,“先生昨日来信,正泛舟洞庭湖钓鱼。” 潘濬咬牙,“何时能回?” 老仆呵呵一笑,“先生是温润君子,钓鱼愿者上钩,或许三五日,或许十数日,钓到鱼便回。” 一听十数日,潘濬暗自着急。 很快醒悟过来。 “愿者上钩,原来如此。” 潘濬喃喃自语,回到馆驿。 然后书信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去襄阳。 想让人帮忙,不付出代价怎么行?这便是愿者上钩。 等待回信的功夫,潘濬也没有闲着,拜访长沙重臣。 黄忠一心种地没回家。 刘磐白日待在军中,晚上闭门谢客。 关平以家父尚在,不宜私见外客为由,同样闭门不见。 潘濬连吃几次闭门羹。 只能拜访长沙世家。 长沙世家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愿意掺和进去。 当前,他们与秦子御相安无事。 何必自找麻烦? 潘濬奔走十数日一无所获。 这一日,回信来了。 荆襄群臣愿资助一千万钱,粮草五万石,战马五百匹。 潘濬看完信想骂人。 看似很多,对荆襄世家来说,这点东西九牛一毛。 秦子御怎会看得上! 心中暗恨荆襄群臣吝啬,潘濬硬着头皮再次拜访。 开门的依旧是老仆。 老仆这次认出潘濬,笑道:“先生前日来信,正在江陵访友,少则三五月,多则一年半载。” 老仆说完关上大门。 从三五日到十数日,这次干脆一年半载才回来。 事到如今,要是还反应不过来,潘濬就是傻子了。 秦子御故意晾着他! 突然跳到一年半载,显然是在敲打他,付出的代价太小。 细思极恐。 潘濬脊骨直冒凉气。 信送来时完好无损,秦子御竟能提前知道内容。 站在空旷冷清的街上,潘濬毫无安全感,立刻上车回馆驿。 再次书信一封,以激烈的言辞,痛骂荆襄群臣吝啬,并表示,再不下血本,他就回湘乡种地。 累了。 毁灭吧,赶紧的。 书信快马加鞭送到襄阳。 蒯越召开紧急会议。 不阴不阳说道:“潘承明来信,痛斥吾等吝啬。” 话音未落,立时有人反驳: “大言不惭,钱粮、马匹是大家辛苦筹集而来,他潘濬毫无损失,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番话获得广泛认同。 对他们而言。 不在乎付出多少,只在有没有付出,有付出便是损失。 刀子在割他们的肉,他们当然心疼。 蒯越环顾众人,又道: “前线发来急报,刘璋派一上将领兵出川,其势凶猛,蔡中、蔡和连战连败,敌军距襄阳不足五十里。” 话说完,鸦雀无声。 好快。 群臣心惊肉跳。 第131章 崽卖爷田心不疼 蔡夫人母子回到襄阳,深知成为了荆襄群臣傀儡。 自然不甘心。 荆州蔡氏也需要两个门面。 双方一拍即合。 在蔡氏鼎力支持下,蔡中、蔡和成功掌控襄阳兵马。 以此缓解无将可用窘境。 蔡中、蔡和集结一万老弱病残,又招募一万新兵。 各领一万出城。 准备在城外筑寨,与襄阳城成犄角之势,互为依靠,不求取胜,但求能多抵抗些时日。 谁知敌将反应迅速。 亲率轻骑奔袭百里,趁营寨未建起,大败蔡中、蔡和。 蔡中、蔡和一退再退。 正是因此,荆襄群臣才会忍痛割肉。 这才割肉几天? 敌军又推进到城外五十里。 无异于兵临城下。 有人忍不住惊叹:“刘璋手下何时有这般战将?” 蒯越扫了他一眼,淡淡道: “敌将身份暂且不提,敌军兵临城下,蔡中、蔡和难堪大用,不知公子有何高见?” 凌厉的目光扫向刘琮。 没想到会问自己,刘琮胖脸微微一颤,随即笑眯眯道:“在座的都是荆襄肱骨,汝等决定便好。” 看到刘琮窝囊的样子,蒯越心中冷笑不止,笑容却如沐春风。 “如此,老夫却之不恭。” 象征性谦虚一句,又说道: “在老夫看来,秦子御非轻狂之人,避而不见,定是成竹在胸,姑且再给他一点甜头。” 给甜头,意味着要割肉。 更别说送给刘玄德和秦子御,那是浑身难受。 没人愿意第一个割肉。 群臣不约而同望向刘琮。 这一身肥肉,不割岂不可惜? 蒯越抚须笑呵呵,等待刘琮的回应。 刘琮恨透了这群人,狠狠一拳捶在书案上,怒喝道: “父亲留下良田万顷,私农上万、奴仆三千,本公子全捐。” 蒯越瞳孔猛地一缩。 手一抖,扯下一把胡须。 疼得龇牙咧嘴,“公子切勿胡言乱语。” “砰~” 又是一拳捶在桌上。 刘琮怒视这群老头,“本公子倾尽所有,这点甜头还不够,剩下的诸位想办法补齐吧。” 不给他们拒绝机会,刘琮圆球般身体灵活闪出房间。 留下蒯越等人面面相觑。 世家根本在于藏书。 其次是土地。 刘琮不仅送出土地,连私农、仆从也送了出去。 真就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关键是名义上的主公裸捐,身为臣子不能没有表示。 蒯越被反将一军,一脸便秘表情开口:“今日失去多少,日后加倍夺回即可,诸位切勿吝啬。” 接着作出表率,“老夫愿资助良田三十顷,一百万钱。” 有蒯越带头,群臣纷纷响应。 不过片刻,凑出八十万顷良田,五千万钱,战马千匹。 粮草八万石。 仆从、私农近五万。 看似世家大出血,分摊到每一家,也就是被蚊子叮一下。 蒯越将物资登记在册。 没错,就是物资。 仆从、私农在他们眼中,就是一种可消耗资源。 几日后。 礼单送至长沙。 潘濬手持竹简,信心满满再次登门拜访秦操。 仍未见到秦操。 不过老仆收下了礼单。 府中护卫不敢耽搁,乘一艘走舸顺流而下。 是夜。 江边石亭。 竹简翻动声清脆悦耳。 突然,声响止住。 秦操随手把礼单丢进火盆。 竹简迅速发黄发黑,喷出一缕火苗,顷刻燃起火焰。 “不够。” 亭中一声轻笑。 翌日。 潘濬待在馆驿,老仆登门拜访。 转告他代价不够。 潘濬听后一阵火大。 好一个秦子御,分明是刻意刁难。 世家送地、送粮、送人,能送的都送了,他还要如何! 等等。 貌似有件东西没送。 潘濬恍然大悟,立刻写信提醒蒯越。 这封信掀起轩然大波。 “秦子御不当人子!” “竖子不足与谋。” “……” 刘琮的府上怒骂连连。 荆襄群臣有一个算一个,面红耳赤痛骂秦操无耻。 刘琮用力揉搓胖脸。 不这样做,他怕会笑出来。 你们也有今天! 潘濬的信详细分析,得出刘备军兵力不足,秦子御要兵的结论。 而襄阳也缺兵。 秦子御岂能不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秦子御的目标很明确,要世家的私兵。 汉末朝纲崩坏。 世家豪族普遍豢养私兵。 私兵数量也不受限制,一般能养多少就养多少。 大家族的私兵,战力比肩正规军。 让世家交出私兵,不是割肉,这是在掏心窝子。 刘琮看热闹不嫌事大。 趁群臣骂得正欢,开口道: “俗语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秦先生虽天纵奇才,但没有精兵也无法取胜,要兵合情合理。” “公子此言差矣,”蒯越沉着脸反驳,“吾等给的钱粮,足以支持秦子御招募一万新兵。” 刘琮瞪大豆眼,一脸惊奇之色。 “看来在你眼中,新兵比敌军的精兵还厉害,那孙权为何会败?蔡中、蔡和为何会败?” 一句话给蒯越整无语了。 事实胜于雄辩。 新兵不堪一击。 群臣缄默无言。 通过沉默反对交出私兵。 见此,刘琮轻拍圆肚皮,豪气干云,“这样,我做个表率,刘家有私兵五百,全交给秦先生。” 群臣恨得牙痒痒。 苍天呐,快降下天雷,劈死这个败家子吧! 蒯越无奈扶额叹息。 被刘琮这根棍子一搅,众人强忍心痛,纷纷献出私兵。 当然,不可能全交。 只交一部分,而且叫出去之前,先扒掉铠甲、兵器。 最终凑出一万无甲私兵。 远在长沙的潘濬,很快收到襄阳回复——私兵已凑齐。 并强调这是底线。 世家不会再出一针一线。 清晨。 潘濬携书信来到太守府外。 望着紧闭朱漆的大门,忽然有如释重负的快感。 成则罢,不成也能解脱了。 “咚咚~” 潘濬上前拍打铜环。 熟悉的老仆又一次不现。 无需潘濬开口,老仆面带灿烂笑容,“我家先生有请。” 潘濬大喜,“请老丈带路。” 耽误将近一个月,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秦子御。 不多时。 一老一中年来到河畔。 老仆驾着小舟,载着潘濬来到河心石亭。 石亭外。 一道白衣身影扶剑而立。 护卫侍立两侧,凶悍之气扑面而来。 第132章 秦操:我向荆襄世家借一物 小舟停靠在石亭外。 潘濬下船,拱手行礼,“武陵潘濬拜见中郎将。” “不必多礼。”秦操抬手虚扶。 身旁魏延面无表情,手按剑柄眯眼打量潘濬。 一众护卫默然无语。 于沉默中,肃穆之感油然而生。 潘濬不由打起精神。 这趟河心亭之旅,恐怕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乐观。 潘濬决定化被动为主动。 从袖中取出帛书,双手奉上,言辞尽可能恳切: “群狼环伺,荆襄危在旦夕,玄德公与先主情同手足。 江夏与襄阳理应守望相助。 现有荆襄群臣联名书一份,罗列劳军之资,物资正往长沙运来。 请先生过目。” 魏延走来接过帛书。 脸上毫不掩饰讽刺笑意。 明明是荆襄世家分割利益,请求军师出兵相救。 潘濬两片嘴唇一张一合,求救变成了劳军,主次立分。 “军师。” 魏延双手递上帛书。 秦操抖开帛书扫了一眼,然后松开手掌。 风吹走帛书。 落到河面被水浸湿。 潘濬看到这一幕,连日来积累的怨气,一时爆发出来。 潘濬怒而质问:“先生三番两次刁难,欺我荆襄世家无人吗!” “哦?” 秦操反问,“有人吗?” 简单三个字嘲讽拉满。 气急之下,潘濬直呼其名,“秦子御,你不要太嚣张!” 霎时金铁之音交加。 护卫尽数拔刀。 秦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俯视潘濬,说道: “荆襄世家不顾道义,追杀玄德公与我,可曾想过有今日?” 潘濬硬着头皮解释:“吾等已作出补偿,先生何必咄咄逼人。” 闻言,秦操目光下移,盯着潘濬的脖子,“吾欲向你借一物,还望你不要吝啬。” 一股寒意袭来。 潘濬下意识捂住脖子,“先生想要借何物?” 秦操勾起嘴角。 “吾欲借你项上人头,以平息玄德公怒火,对了,该给补偿,帛书上写的东西赏你了。” 魏延反应极快。 立时拔剑架住潘濬脖子。 锋利剑刃带着寒意,刺得皮肤生疼。 潘濬浑身汗毛倒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下为荆襄世家使者,先生斩来使,不怕被人耻笑吗?” 秦操像是看傻子一样,说道:“不斩来使是春秋礼仪,讲礼,你能活命;不讲理,斩你又何妨。” 魏延的剑再近一分。 刺破潘濬皮肤,鲜血溢了出来。 秦操挑眉,“先生怕死?” 废话,谁不怕死? 嚷嚷着不怕死的人,无非是信念暂时压过死亡恐惧。 潘濬对荆襄的执念,远远达不到让他舍生忘死地步。 潘濬梗着脖子不说话。 “魏延。” 秦操喊了声。 魏延收剑归鞘,站到秦操身后。 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对方会放过自己,潘濬满脸不解。 “先生惜命不肯借。 那我向荆襄世家借一物。 取蒯良、蒯越二贼头颅来,用作战前祭旗。” 秦操说出自己的要求。 “杀贼祭旗!” 护卫们挥刀大喝。 潘濬惊恐万分,噌噌退后两步。 不是被护卫们吓到,而是被秦操疯狂的想法吓到。 自从蔡瑁死后。 蒯氏兄弟已成为荆襄世家龙头。 杀他们,何等疯狂! “此事绝无可能。”潘濬咬牙拒绝。 “不。” 秦操拍拍潘濬肩膀,“完全有可能,回去传达我的要求即可,催命符我会亲自送上。” 不等潘濬反应,秦操松开手,从老仆喊了声“送客”。 老仆走过来,“请吧。” 潘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小舟渐渐远离河心亭。 秦操站在亭外,目送小舟远去。 “军师说的催命符是何物?”魏延对此大感好奇。 秦操笑了笑,解释:“大势即为催命符,待天子诏书一到,玄德公便是名义上荆州之主。 大势尽在玄德公之手。 荆襄世家要么投降刘璋,要么推一个替死鬼出来,你怎么选?” 问题抛给魏延。 魏延皱眉陷入沉思。 秦操没有打扰他,静看河水潺潺。 …… 夜幕降临。 江夏。 一驾马车驶入城中。 坐于车上之人面白无须,透着一股阴柔气息。 显然是一名宦官。 马车在刘备府门外停下。 刘关张三兄弟,以及诸葛亮等江夏文武,早早侯在门口。 “谁是刘备?” 尖细的嗓音响起。 “左将军、宜城亭侯刘备,拜见天使。” 刘备恭敬行礼。 宦官斜眼扫了眼刘备,毫不掩饰轻蔑之意,“侯着吧。” 话落,一道黑影欺近。 砂锅大的拳头落下。 “哎呦~” 宦官痛呼一声,捂着眼睛从马车上跌落。 “谁?” “敢打朝廷天使,反了天了。” 宦官大声尖叫,睁开完好的眼睛试图看清对方。 又是一拳砸下。 完成熊猫眼成就。 “杀人啦——” 宦官捂着双眼惨叫。 刘备上前搀扶起宦官,一脸关怀表情,温声道:“天使太不小心了,竟然平地摔了一跤。” 说着望向诸葛亮,“孔明,明日起重修这条路,路不平,老人孩子跌倒就不好了。” “遵令。” 诸葛亮煞有其事点头。 君臣二人配合极其默契。 见两人睁眼说瞎话,宦官气得浑身发抖,挣脱刘备搀扶。 努力睁眼寻找凶手。 先是一个红脸美髯大汉,微闭双眸似是假寐。 宦官心中有数。 此乃丞相深爱之关羽,不是他能招惹的对象。 于是移开目光。 一个黑脸环须大汉进入视线。 黑脸大汉瞪过来。 宦官如梦初醒,定是这黑厮借着夜色掩护,偷袭他一个六十多岁老人。 “你……是你……” 宦官指着张飞大喊,“偷袭朝廷天使,好大胆子……” “天使息怒。” 刘备笑着打断他,“三弟只是面相凶恶,实则宽和待人,尊老爱幼,怎敢冒犯天使?” 张飞露出“和善”笑容。 不笑不要紧,笑起来简直要人命。 宦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也不敢再找凶手,只想早点传完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接着环顾四周,问道:“秦操,秦子御何在?” 没人回答他。 宦官又喊了一声:“秦子御何在?” 还是没人回答。 宦官本就心有怨气,喊秦子御又没人回答,有些不耐烦了。 对刘备说道:“耽误传诏,丞相怪罪下来,他担待不起,快让秦子御出来侯着听诏。” 刘备正准备解释。 漆黑夜色中,一道黑影袭来。 “啊——” 第133章 龟钮金印,来自曹老板的厚爱 或许是风太大。 门前的火把同时熄灭。 导致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惨叫。 “你们不要再打啦!” 黑暗中,传来刘备急呼。 足足叫了半刻钟。 刘备似是才回过神来,赶紧命人重新点燃火把。 光线恢复。 宦官倒地不起。 嘴歪眼斜,鼻青脸肿,时不时低声呻吟,一副被玩坏的样子。 “哎呀~” 刘备大惊失色,赶忙扶起宦官,用自责的口吻道: “江夏匪盗甚多,贼人趁火把熄灭袭击了天使,请天使放心,备一定擒住贼人给天子交代。” 又冲身后一招手,“来人,送天使回馆驿治伤。” 少顷。 宦官被抬走治伤。 现场还剩一个小宦官。 小宦官人都吓傻了,紧贴着马车哆嗦个不停。 忽然,众人齐刷刷看来。 张飞咧嘴嘿嘿一笑。 “嗝~” 小宦官两眼翻白,当场吓晕过去。 “三弟休要胡来。” 刘备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瞪了张飞一眼,上前摇了摇小宦官。 小宦官悠悠转醒。 入眼是刘备和煦的笑容。 “天使勿惊,”刘备轻声安抚,又问:“天子的诏书何在?” 小宦官急忙回复:“车上有一个锦盒,两封诏书皆在其中。” 有两封? 刘备心中一怔。 随即不动声色走进马车,找到小宦官所说的锦盒。 打开锦盒一看。 果然有两封诏书。 一封以黄色绸缎包裹,另一封则以粗黑布条缠绕。 诸葛亮、关羽等人围过来。 “大哥,快打开看看。”张飞迫不及待催促道。 刘备打开黄色绸缎诏书。 “汉天子制曰:十三年春四月,皇叔刘备,有大功于社稷,朕心甚慰,改迁荆州牧。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诏书只说刘备有大功,并未说具体功劳,有些模棱两可。 到底有没有功劳? 只能说可能有。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改迁荆州牧到手。 改迁意味着豫州牧被夺。 而豫州是曹操地盘,刘备的豫州牧空有名头无实权。 荆州牧则不同。 荆州近在眼前,有机会掌控。 关羽笑着道贺:“恭喜大哥。” “恭喜主公。” 诸葛亮、赵云等人纷纷道喜。 张飞哈哈大笑,“小秦先生果然没骗人,大哥真当上荆州牧了。” 提到秦操,刘备与诸葛亮对视一眼,看向剩下的一封诏书。 不出意外,定与秦操有关。 诸葛亮轻摇黑羽扇,一边扇风,一边调侃:“以黑布条缠绕,看来曹丞相对子御怨念不小。” 轻松的语气,缓和刘备心中的一丝焦躁不安。 刘备解开黑布条。 展开诏书。 一个黄绸包裹的硬物掉落。 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诸葛亮脚边。 诸葛亮弯腰捡起来。 掀开包裹在外的黄绸,露出里面的四方小印。 小印以纯金打造,上方铸造一只金龟。 合称龟钮金印。 汉朝官印规定,丞相、三公、前后左右将军,可配龟钮金印。 再看金印下方,有七字鸟虫篆体文——汉军师中郎将印。 目光回到诏书上。 “汉天子敕曰:夫秦操,南阳野人也,然少年英杰,文武皆备,丞相表为军师中郎将,赐金印一枚,望卿不忘初心,匡扶朝纲。” 刘备看完心情复杂。 “敕曰”有告诫臣下之意,且还是曹操上表,意思不言而喻。 曹操以汉相的身份,强行将秦操当成下属告诫。 告诫什么? 站在刘备的视角,自然是军师把曹孟德打得太惨。 曹孟德又爱又恨。 越过规矩赐下龟钮金印,以此彰显对军师的厚爱。 更是对刘备的挑衅。 你刘备只能创个虚职,我曹孟德却能将他变为实职! 二人隔空较量一次。 毫无疑问,刘备完败。 刘备却是露出笑容,举着诏书向众人展示,“备改迁荆州牧,军师又获天子封赏,真乃双喜临门。” 突然语气一转,看向伊籍,“有劳机伯走一趟,将诏书、官印送往长沙交于军师之手。” 机伯是伊籍的字。 “诺。” 伊籍应声走出,双手接过诏书、金印匆匆离去。 刘备又设宴款待小宦官。 江夏群臣觥筹交错,气氛极其热烈。 小宦官噤若寒蝉。 全程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吹灭了灯火。 江夏“匪盗”再次行凶。 时间来到深夜。 宴会结束。 小宦官被完整送回馆驿,江夏群臣陆续离去。 只剩刘关张兄弟和诸葛亮。 刘备自饮自酌,一杯酒下肚,回味分外苦涩。 “唉~” 刘备仰天叹息,“天子被曹操挟持,身边不是奸佞小人,便是畏缩不前之辈,备有负天子重托。” 传诏的一老一小宦官,明显是曹操安插在天子身边。 窥一斑而知全豹。 可见天子无可用之人。 刘备不由心生感慨。 诸葛亮面含笑意,羽扇轻抚刘备后背安慰道:“天子诏书既到,万事俱备,子御该动手了。” “嗝~” 张飞抱着酒坛打了个酒嗝。 问出心中疑惑,“孔明,小秦先生究竟想做什么?嗝~” 关羽放下大盏,侧过微红的脸,等待诸葛亮的回答。 诸葛亮眉间难掩忧色,“子御要压服荆襄世家,相信不久,主公就能收到一份大礼。” 张飞瞪大眼睛,“什么大礼?” 诸葛亮嘴角微扬,“荆襄世家龙头之脑袋,大否?” “啪~” 酒樽从手中话落。。 酒水撒了一地打湿红毯。 刘备微微张大嘴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关羽丹凤眼微睁。 “好!够大!”张飞拍手叫好。 “一场战事在所难免。 主公需做两手准备,第一,速将诏书内容传扬天下。 第二,大军不宜出动,春耕已过,可让江夏开垦军团备战。” 诸葛亮小声提醒。 刘备欣然点头。 …… 另一边。 伊籍连夜乘船赶往长沙。 于第三天晚上,成功见到正在钓鱼的秦操。 “恭喜军师高升。” 伊籍一上来拱手道贺。 然后将两封诏书,连带龟钮金印奉上。 少顷。 秦操左手诏书,右手龟钮金印。 目送扫过“汉军师中郎将印”七字鸟虫篆书。 一者为汉相。 二者为汉臣。 一个“汉”字饱含曹老板怨念。 只能说皂滑……造化弄人。 “孙乾。” 秦操收起感慨,喊了一声。 “孙乾在。” 孙乾从暗处走出。 上次跟随张飞断两道,孙乾一直留在长沙参政。 “持此诏书前往襄阳。” 秦操将诏书递给孙乾,冷冷一笑,“送蒯良、蒯越上路!” 第134章 荆襄世家乱,蒯良献首 黄昏时分。 斜阳徐徐落下山头。 襄阳城四面城门落锁,吊桥升起,城头静寂无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刘璋大军逼近襄阳,守军丝毫不敢懈怠,时刻警惕着。 时近六月,天气闷热。 随着斜阳落下,带走最后一丝热气。 凉风吹过。 守城将领擦了擦汗。 余光瞥到远处有身影靠近,顿时打了个冷颤,全身汗毛乍起。 立刻下令戒严。 一人一骑缓缓靠近。 在护城河外停下喊话:“吾乃荆州牧使者孙乾,奉军师中郎将之命,前来送天子诏书。” 声音传到城头。 守城士兵面面相觑。 一句话冒出三个称呼。 一个比一个大,最后连天子都搬了出来。 “胡说!” 守将大声反驳,“荆州牧是我家琮公子,哪有外来的荆州牧?定是敌人派你来乱我军心。” 说着手一招。 城头出现大量弓箭手。 孙乾不慌不忙高举诏书,朗声道: “荆州牧乃大汉高职,岂能私相授受,天子诏书在此,封我主刘玄德为荆州牧,尔等要抗诏不成!” 汉室衰微,天子权柄旁落。 即便诸侯不服天子,也不敢表现在明面上。 更何况底层百姓。 一听天子有诏,守城士兵赶紧丢下武器,跪地俯首不起。 守将来自世家。 看到诏书的那一刻,便知大事不妙。 有心一箭射杀孙乾。 奈何射术不足,弓箭手又跪在地上。 “开城门!” “莫非诸位要等军师亲至?” 城下又是一声大喝。 守将不敢再迟疑,指挥手下放下吊桥,再打开城门。 孙乾一手举诏书,一手持缰绳,骑马踏入襄阳城,在守城将士注视下,向刘琮府上走去。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荆襄世家得到消息,火烧屁股一般赶来。 刘琮动作更快,已经带着仆从等在门外,豆眼笑得眯起。 等人来得差不多,开口道: “请孙先生宣读诏书。” 说着艰难躬下肥胖的身子。 孙乾微微颔首,展开诏书读了一遍。 当听到“荆州牧”三字,蒯越等荆襄群臣尽皆失语。 脸色最差的当属蒯越。 兄长蒯良重病,他兼任荆州别驾从事一职,是荆州牧属官。 也就是说,自此刻起,蒯越名义上是刘备的下属。 刘备入荆州名正言顺。 他们敢阻挠,便是阻挠自家主公。 “哈哈……” 突然响起不合时宜的笑声。 刘琮大声赞叹,“叔父乃仁义之君,荆州牧舍他其谁。” 笑声越来越放肆,荆襄群臣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真就是败家子啊! 父亲留下的基业都没了,还能笑得出来。 然而,事情还没结束。 孙乾面无表情收起诏书,展开另一封诏书开始念。 一字一句似刀子,捅在众人心窝。 比起还未落实的荆州牧,已经落实的军师中郎将,更具威慑力。 龟钮金印,待遇同三公。 这是何等荣宠。 府门外一片死寂。 唯有孙乾抑扬顿挫的声音。 念完诏书,孙乾冷笑,望向人群中的蒯越,说道: “军师已答应出兵,尚缺一物战前祭旗,特命在下来取。” 蒯越瞳孔缩成针状。 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潘濬回来襄阳后,将秦操的要求如实道来。 荆襄群臣同仇敌忾。 表示世家一条心,宁愿投降刘璋,也不愿献头求援。 “咔嚓~” 仿佛玻璃破碎声。 蒯越似乎听到“一条心”裂开。 大量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蒯越脖子上扫个不停。 见此,孙乾再添一把火。 “当初我家主公与军师,被诸位千里追杀,军师以德报怨,今日只诛首恶,从者一概不究。” 说话完,停留在蒯越脖子上的目光更多,更有人跃跃欲试。 “荒谬!” 蒯越厉声大喊,“追杀玄德公与秦先生,乃是丞相之令,吾等为保全荆襄百姓,才痛下杀手,诸位……” 蒯越环顾四周,试图获得众人响应。 目之所及无人回应。 低头不语者有之,庆幸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不少。 孙乾面带笑意,“蒯异度,请自裁吧,军师在等在下复命。” 荆襄群臣围了上来。 在场都是世家之人,不可能当面撕破脸皮,只能以大势欺之。 死道友不死贫道。 除去蒯良、蒯越,蒯家一家独大局面便会瓦解。 “老夫会给出交代。” 怒视孙乾一眼,蒯越咬牙脱开他,挤出人群快步离去。 约一刻钟后。 蒯越回到蒯家后院。 “咳咳……” 卧房传出一阵咳声。 蒯越脸色一阵变幻,“铮”的一声拔剑出鞘,轻轻推开房门。 “你还是来了。” 书案前坐着一个枯瘦老者。 正是蒯越之兄蒯良。 似是知道蒯越要来,蒯良身着黑色正装,头戴高山冠。 蒯越握剑的手颤抖不止,眼含热泪痛哭,“大哥,蒯家不能亡于你我之手,必须留下一人。” 蒯良十分平静,淡淡道:“老夫重病卧床,于死人无异,蒯家确实不能亡,二弟尽管动手吧。” 兄弟二人隔空凝视。 “大哥!” 蒯越突然嘶吼一声,一剑刺穿蒯良心窝。 然后拔出长剑。 鲜血飙射而出,滚烫血液激得蒯越一个激灵。 接着一剑剑斩下。 直到蒯良尸首两分。 蒯越喘着粗气提剑出门,另一手抓着蒯良的脑袋。 后院丫鬟、仆人失声尖叫。 蒯越没有理睬,让人取来锦盒装好脑袋。 一番梳洗后。 带着锦盒来到刘琮府上。 府中气氛融洽。 荆襄群臣簇拥着孙乾,询问秦操出兵详情。 蒯越手捧锦盒走来。 议论声渐渐止住。 “家兄自知罪无可恕,自刎向玄德公、秦子御谢罪。” 蒯越泪水决堤,一边说,一边打开锦盒,“人头在此。” 盒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脖颈断裂处血肉模糊,有多次砍剁的痕迹。 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呕——” 有人忍不住呕吐。 其余人脸色也不是很好。 这下梁子结大了。 蒯越熟视无睹,问道:“蒯家已给出交代,先生可满意?” 孙乾瞥了眼锦盒,“这要问过军师才知道,在下不能决定。” “先生去问吧。”蒯越合上锦盒,递到孙乾面前。 孙乾接过锦盒。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连夜带着锦盒离开襄阳。 第135章 魏延:没打够?军师奉陪到底 翌日正午。 江陵。 一艘乌篷小舟靠岸。 秦操扶剑下船。 “军师,蒯良首级在此。”孙乾双手奉上锦盒。“” 魏延上前打开锦盒。 血腥气混合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近日气温较高,即便脑袋用石灰处理过,也开始腐烂。 魏延捂着鼻子扫了眼。 一眼认出是蒯良。 接着面露不悦,问道:“为何不见蒯越的人头?” 孙乾将事情经过道来。 “辛苦,”秦操微微颔首,“孙先生车马劳顿,请乘此船先回江夏,献蒯良首级于玄德公。” “诺!” 孙乾捧着盒子退下。 乘上乌篷小舟向江夏而去。 “只送来一颗首级,分明不把军师放在眼里。”魏延愤愤不平。 秦操倒是一点不意外。 笑着解释道:“荆襄世家底蕴深厚,损失一名话事人已是极限,一次损失两人绝无可能。” 所以说,秦操最终目的,就是蒯良、蒯越取其一。 魏延听后若有所悟。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 却总是隔着一层膜。 看出魏延困惑,秦操淡然一笑: “当你要拆一扇窗时,告诉屋子主人你要拆房子,屋子主人为保全房子,便会让你拆窗。 此谓之两害相权取其轻。” 魏延眼前一亮。 轻松领会秦操的意思。 并活学活用,举一反三,“有人要拆军师房子又如何?” 秦操剑眉一扬,“休说房子,谁敢拆窗,砍断他狗爪。” “末将受教。” 魏延沉声抱拳一礼。 下一刻。 嘴角浮现冷笑,“末将观军师之意,蒯越必死无疑。” “你知道的太多了。” 风吹过,吹散淡淡笑声。 一袭白衣的身影,仗剑漫步向前。 魏延顿了顿。 招呼护卫跟上去。 目标——襄阳城! …… 三日后。 时间来到六月一日。 天气热起来。 襄阳城头,守军大汗淋漓。 一方面是热的。 另一方面是吓的。 热汗、冷汗交替,不知不觉打湿衣服。 城头站着两名武将。 一人左眼缠绷带,另一人右眼缠绷带,主打一个对称美。 此二人名蔡中、蔡和。 两人被敌军打得狼狈而逃,一路逃回襄阳城。 而五万敌军趁势进军。 在城外五里扎营。 敌将十分谨慎,营盘选址依山傍水,可防火攻、水攻。 今日清晨。 又率一万人陈兵于城下。 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逼襄阳守军出城交战。 都是穷苦百姓出身,没读过书骂人自然是粗鄙之语。 以蔡中、蔡和父母为中心,九族为半径,族谱为辐射范围。 怎么难听怎么骂。 城头不仅有蔡中、蔡和,还有刘琮、蒯越等荆襄重要人物。 众人投来怪异目光。 看得蔡和、蔡中恨不找块地缝钻进去。 “欺人太甚!” 蔡和怒不可遏,鼻孔喷出两道热气,提起长枪就走。 刘琮擦擦脸上汗水,对此表示担忧,“蔡和将军不擅斗将,恐怕不是敌将的对手。” “公子勿虑。” 蔡中自信满满,“敌将亦不善斗将,与蔡和相差无几。” 片刻后。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蔡和单枪匹马出城,长枪一指敌阵前的武将,“吴懿狗贼,可敢与某大战三百回合。” 敌阵前。 吴懿目光一凝。 手持大刀,轻轻一磕马腹。 战马疾驰而出。 瞬息之间杀至蔡和面前。 借着战马冲刺的冲击力,吴懿一刀劈向蔡和面门。 蔡和横枪被动招架。 “叮叮当当~” 金铁之音不断响起。 两人你来我往。 交手很快超过二十合。 自第一刀后,吴懿便牢牢占据主动,压着蔡和在打。 又是十合过后。 蔡和显露颓势。 “拿命来!” 吴懿突然一声暴喝。 蔡和被这声大喝吓了一跳。 被吴懿抓住机会,势大力沉的一刀劈在蔡和胸口。 刀贯铁甲,劲透肌理。 “咔咔~” 密集的骨裂声传来。 蔡和吐出一口血,从马背上掉落。 “某投……” “降”字还没出口,又是一刀劈下。 蔡和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眼睛瞪得老大倒下。 城上蔡中看到这一幕,慌忙下令升起吊桥,关上城门。 “蔡中,下来一战!” 吴懿高举染血大刀,在城外策马来回奔走叫战。 益州军士气大涨。 襄阳守军心神动荡。 蔡中脸色铁青,暗骂蔡和不争气。 “不让打,不让打,让你不要打,你非要打,人死了吧。” 刘琮懊恼地直拍大腿,数落蔡中的不是。 蔡和是蔡夫人族弟。 勉强也算是刘琮的娘舅。 现在死了,刘琮没法和母亲交代。 蒯越抚须冷着脸说道:“老夫兄长自刎谢罪,秦子御莫非还心存不满?至今不见身影。” 一招祸水东引,成功转移矛盾。 蔡中怒火中烧,“没错,若非秦子御迟迟不到,蔡和也不必出城应战,都是秦子御的错。” 城外吴懿还在叫战。 益州军继续叫骂。 荆襄群臣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满腹怨言。 刘琮八字眉挤在一起。 按理说,秦子御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为何迟迟不到? 正疑惑着,视线中出现一道身影。 “那是谁?” 刘琮惊疑出声。 众人全都看了过去。 果真看见有人正骑马快速接近。 不多时。 身影来到城下。 “是魏延!” 有人认出对方身份。 城下。 魏延身背令旗,于敌阵前横刀立马。 吴懿以为是来迎战的。 二话不说提刀便砍。 魏延眼睛一眯,一刀架住吴懿的大刀,反手一压。 顷刻攻守易势。 吴懿脸涨得通红,无论如何使劲,都被压的死死的。 “奉军师之命,前来止战。”魏延淡淡开口。 吴懿咬牙,“好大口气!” 魏延一指身后令旗,“将军若没打够,军师愿与你一战。” 令旗上赫然一个“秦”字。 吴懿心头巨震。 手上力道一松,大刀脱手而出。 “军师邀请将军一叙。”魏延收回刀,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懿并非鲁莽之人。 不清楚秦子御目的前,轻举妄动绝非上策。 吴懿正色道,“请将军带路。” 魏延回首扫了眼城头,嘴角难掩嘲讽笑意。 “请。” 轻笑一声,魏延在前带路。 吴懿捡起大刀,让副将领军撤回大营。 自己则去见秦操。 第136章 是盟友,就来砍张鲁 有魏延引路,吴懿来到河边。 河边一道白衣身影。 身形瘦削,站如青松,腰配一柄长剑,远望青山绿水。 “军师,人带来了。” 魏延提醒一声然后站到一旁。 身影顿了下转过身。 吴懿凝神定眼端详对方。 第一眼,相貌堂堂。 再看一眼,太年轻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少年郎,真的能在长坂坡七进七出,又在南昌一把火烧尽几十万曹军。 事迹摆在眼前。 轮不得你不相信。 吴懿不敢大意,试探问道:“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秦操言简意赅,“止戈。” 吴懿听后放声大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却见秦操面色淡然。 双眸平静如一潭死水,只是静静看着吴懿,一句话也不说。 “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小。 吴懿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尴尬地笑了两声。 笑罢,瓮声瓮气质问: “你我两家是盟友,当初是先生邀请我主出川抗曹,如今却阻拦我主攻略荆襄,是想背弃盟约吗?” 这种话也就骗骗小孩。 诸侯只是响应讨曹檄文号召,一没明文规定盟约,二没合兵一处祭天举行誓师大会。 所以盟友间全靠自觉。 当然,吴懿的话也有作用。 至少从大义层面,不能明目张胆背弃盟友,否则名声扫地。 “将军此言差矣。” 秦操轻轻摇头,解释起来: “你我并未刀剑相向,何来背弃盟友一说,将军多虑了。 天子已经下诏,封玄德公为荆州牧,统领荆襄九郡。” 吴懿一惊,“诏书何在?” 秦操给魏延一个眼神。 魏延取来诏书,交给吴懿亲自查验。 看到诏书最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玺印,吴懿手一抖。 诏书差点脱手而出。 坏了。 荆州成了刘玄德地盘。 也就是说,攻打襄阳就是侵略盟友。 “嘶~” 背叛盟约的竟是自己? 吴懿人都麻了。 直到魏延抽走诏书,吴懿才回过神来。 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先生好深的算计,哄骗我主入荆襄,全在为刘玄德做嫁衣,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告我主,告辞!” 狠狠瞪了秦操一眼,吴懿心知无法挽回,干脆利落转身便走。 “将军想无功而返?” 清冷的声线传入吴懿耳中。 吴懿脚步顿住。 沉寂半晌开口:“先生何意?” 秦操反问,“汉中如何?” 话音未落,吴懿忽的转身,面上难掩惊诧之色。 听这话的意思,像是要帮他取汉中。 刘璋与张鲁仇深似海。 当年刘焉派张鲁打汉中,张鲁打下汉中后自立。 彼时刘璋继位。 哪能忍得下这口气,立刻杀了张鲁的母亲和弟弟。 双方至此争斗不休。 刘璋做梦都想除掉张鲁,占据汉中这块兵家必争之地。 吴懿仍觉得有些不真实,“我少读书,先生不要骗我。” 这话引起魏延不满。 军师何时骗过人。 “废话,”魏延冷哼一声,“军师向来言出必行。” 一众护卫怒目而视。 见此,秦操不以为意,将计划娓娓道来: “张鲁从上庸出兵,集结兵马三万攻占新野,进逼樊城。 又从汉中调运兵马、粮草。 如此,汉中势必空虚。 将军若轻装简行奇袭,定能一战夺取汉中,此等泼天大功,比起攻占襄阳孰重孰轻,将军应该知道。” 吴懿当然知道。 襄阳距益州山高路远。 远没有汉中战略价值大。 吴懿却是惊疑不定,“先生为什么不自己取汉中?” “唉~” 秦操叹了口气,“玄德公尚需稳定荆州,取汉中分身乏术。” 这个回答吴懿勉强接受。 又提出问题:“张鲁的三万兵马若回援,汉中仍不好取。” 秦操淡淡道:“你我两家是盟友,自当守望相助,我会帮你拖住。” 话说到这个份上,后顾之忧结解决,吴懿再无疑虑。 于是做出保证:“等先生动手后,我即刻撤出襄阳。” 秦操点头,“一言为定。” “告辞。” 吴懿抱拳郑重拜下。 接着迈着轻快脚步离开。 脚步声逐渐消失。 确认四周无人,魏延压低声音:“汉中乃兵家必争之地,军师即便自己不取,也不能让刘璋所得。 还不如留给张鲁,至少张鲁手下无强将、谋士,日后必亡。” “说得不错。” 对魏延这份战略目光,秦操首先表示肯定,接着表示否定。 “可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若此时不趁机除去张鲁,张鲁投降曹操更麻烦。 而且张鲁是五斗米教天师。 政教合一,民心所向,玄德公若得汉中,杀还是不杀?” 上辈子听过不少传闻,秦操深知政教合一有多麻烦。 杀张鲁,汉中民众必反。 不杀,民心向着张鲁,如有猛虎在侧,令你寝食难安。 “原来如此。” 魏延有所明悟。 当即请战:“末将愿提轻骑一千,直袭新野破贼。” 秦操嘴角微扬,“张鲁也是盟友,怎能对盟友痛下杀手。” 魏延闻言秒懂。 换句话说,不是盟友就能下杀手了。 军师还真是心善啊。 当天下午,秦操书信一封,派人加急送往江夏。 …… 两日后。 信件送到江夏。 刘备看完信,召集群臣议事。 等群臣到场后,刘备将信件交给诸葛亮。 诸葛亮看完传给关羽。 一番传阅后,信件回到刘备手上。 刘备拍拍信件直入主题:“军师与吴懿达成协议,引吴懿取汉中,顺势灭除张鲁,诸位有何意见?” “某有意见!” 张飞大声宣示不满,“某为大哥立过功,为小秦先生流过血,为什么不让某做先锋,某不服。” 说完瞪着对面一人。 此人正是于禁。 秦操信中强调,此次作战,主力是于禁的开垦军团。 关羽丹凤眼微眯。 隐隐含着一丝不满,却没有当场发作。 屋内静默无声。 气氛有些许凝重。 诸葛亮摇扇轻笑,“子御既然这样安排,必有他的用意。” 刘备搭茬:“有何用意?” 诸葛亮顺势开始解析: “用意有三。 其一,江夏主力军尚在休整,能出战的唯有开垦军团。 其二,张鲁是主公盟友,主公不可破坏盟约,需示敌以弱,引诱张鲁来攻,开垦军团正合适。 其三,主公入主荆州在即,开垦军团打出名气,方能震慑世家,便于日后种遍荆州。” 种遍荆州啊…… 诸葛亮说出这四个字后,眉间笼罩起一层阴云。 那句“吾一力担之”,犹在耳畔回响。 子御……真要拔剑嘛。 第137章 刘备老糊涂了,竟派个种地的来 在场之人除了刘备,没有人注意到诸葛亮异样。 刘备没有刨根问底。 反而换了个问题:“军师信中没说如何引诱张鲁,孔明是否有良策教我?” 诸葛亮立时振奋精神。 手持羽扇一挥,颇有挥斥方遒意味。 “亮虽不才,也有良策在怀,岂能让子御专美于前。 此战关键在樊城。” “计将安出?”刘备追问。 诸葛亮不假思索回答:“命开垦军团进兵樊城即可。” 这就不得不说樊城战略地位。 樊城坐落于汉水之岸,与襄阳遥遥相望。 张鲁屯兵新野备战许久。 至于为何还没开战。 则与刘备携民渡江有关。 樊城、新野百姓自发跟随,两地百姓聚到江夏。 江夏人口激增。 两座城池成为空城。 张鲁近乎从零开始,运兵又是运粮,修补、加固新野城墙,并迁移汉中流民。 张鲁也是有理由的。 有兵、有粮、有民,才能可持续发展,彻底坐稳新野。 给张鲁足够时间,真能将新野打造得固若金汤,进可攻退可守,成为荆州北部钉子户。 刘备清楚诸葛亮心思。 附和着笑道:“樊城在曹军退走后,已成空城,我若出兵,不费吹灰之气可占樊城,张鲁岂能甘心。” “然也,”诸葛亮表示赞许,“世人皆知南昌一战,主公损兵折将,元气尚未恢复。 此时‘匆忙’占樊城。 无形中提高樊城地位,造成先入樊城者,便能控制荆州北部假象。” 刘备闻言脸一抽。 这话好熟悉。 听起来和高祖与项羽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差不多。 精明谋士或许能看穿假象。 至于张鲁嘛。 抱歉,就是欺负你谋士少! “就依孔明之计,”刘备欣然应允,喊道一个名字,“于禁。” “末将在。” 于禁应声而出。 刘备半开玩笑说道:“于将军久疏战阵,还有战心否?” “末将渴望一战。”于禁沉声回应。 “好。” 刘备呵呵一笑,“命你领开垦军团进兵樊城,徐庶随军参谋,糜竺为军需官,糜芳护粮道。” “诺。” 四人齐声领命。 临走前,诸葛亮叮嘱徐庶:“子御得世家私兵,定有动作,先生需考虑到这点,再作谋算。” 徐庶抚须沉着点头。 半个时辰后。 江夏开垦军团驻地。 “咚咚……” 急促的鼓点响起。 鼓点节奏三长两短。 这是战事信号。 农夫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广场。 广场中央的点将台,于禁举着铁皮喇叭鼓舞士气。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尔等是降卒,是农,可曾忘记自己是一名战士,告诉我。” 洪亮的声音在山间回响。 “没有!” 一个戴草帽的农民振臂高呼。 他曾是于禁麾下校尉。 而后一些军司马、都尉陆续响应。 士兵在他们带动下,稀稀落落响应于禁的问题。 更多人则是相顾茫然。 “让我来吧。” 徐庶拿过铁皮喇叭,冲着点将台下说了一句话: “根据开垦军团条例,立有军功者,最多可减免三月种地。” 现场霎时欢呼声如雷。 “万岁!” “没有!” “……” 农民……不对,现在是农兵。 农兵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挥舞双手激动呐喊。 于禁哑然失笑,“徐先生妙计。” “小伎俩,不值一哂。”徐庶谦虚一笑。 将铁皮喇叭递回。 于禁大声下令:“所有人,排队上前领兵器、甲胄。” 命令一传十,十传百。 不过片刻,农兵排好队。 后勤人员推着小推车,运来武器、甲胄堆在点将台下。 一万农兵排队领取。 一个时辰后。 每个农兵都领到长枪、环首刀、盾牌等武器。 领到铠甲的不足一成。 于禁又下了一道军令——没有他的命令,不准穿铠甲。 违者立斩不赦! 丢失铠甲者立斩! 两道“立斩”命令传开,农兵心中凛然。 广场鸦雀无声。 于禁对此很满意,说道:“三更造饭,黎明出发,解散。” “诺!” 农兵解散回营中休整。 翌日黎明。 一万农兵向樊城进发。 一路上大张旗鼓,丝毫不掩盖行迹。 专挑人多的地方走。 路过土匪、山贼的寨子,搂草打兔子为民除害。 一时间,江夏郡为之震动。 潜入江夏的细作,得到消息立刻向新野方面汇报。 新野主将名为张卫。 是张鲁的弟弟。 张鲁还给张卫指派了杨柏、杨任两名副将。 三日后夜里。 新野城一座豪华府邸中。 “哈哈……” “小美人,别跑。” 七分淫荡三分骚贱的笑声,如魔音绕梁久久不绝。 一个敞开衣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蒙着眼睛,正与一群轻纱遮身的侍女玩捉迷藏。 中年男子正是张卫。 “我在这。” “快来抓我啊~” “……” 银铃般的轻笑勾起张卫欲火。 “砰~” 突然撞到一个人。 “小蹄子,让爷摸摸。” 张卫嘿嘿一笑,一双大手上下摸索。 入手是一片冰凉。 再往上摸,好浮夸的胸大肌。 继续往上,胡子有些扎手……嗯,不对,哪来的胡子! 张卫吓得一激灵。 解下眼罩才发现,面前站着心腹爱将杨柏。 兴致被打搅,张卫一脸嫌弃之色,问道:“你来作甚?” 杨柏焦急万分,喊道: “大事不好,根据细作探报,江夏出兵一万,要进攻樊城。” “啪~” 一巴掌扇在杨柏脸上。 张卫酒意上头,说话有些颠三倒四,“樊城是一座空城,刘大耳占它作甚,滚,别打扰我高乐。” 说着又是一巴掌。 “哎呦~” 杨柏捂着火辣辣的腮帮,一边抽气,一边劝解:“将军糊涂啊,刘玄德占樊城,主公任务咋办?” 闻言,张卫酒意清醒一分。 差点忘了这茬。 大哥的野心不大,只想将新野打造成坚城,然后占据樊城,复刻汉中与上庸关系,把控住荆州北部。 所以樊城极其重要。 张卫揪住杨柏衣襟,“快说,刘大耳派谁来了?” 若是关羽、张飞,樊城不要也罢,据守新野即可。 若是秦子御……命要紧! “是于禁。” 杨柏赶紧解释:“于禁带着一万种地的农民来……” “滚!” 张卫一脚踹翻杨柏。 原来是虚惊一场。 刘备真是老糊涂了,派一个种地的来打仗。 第138章 两个臭裨将,赛过秦子御 杨柏从地上爬起来。 一手捂脸,一手捂肚子。 缓了半天才开口:“将军,于禁统兵能力不俗。” “呵忒~” 张卫吐了口唾沫。 毫不掩饰鄙夷,“于禁败军之将何足言勇?某定生擒之!” 不由杨柏分说,下令:“命你和杨任领兵三万,赶在于禁前占住樊城,” “啊?” 杨柏感觉不靠谱,“那要是樊城被于禁占了呢?” 张卫冷笑,“那就打,三万精兵打一万农民,优势在你。” 杨柏转念一想。 嘿,貌似优势真在我! 顿时来劲了。 胸口拍得拍拍响,“末将定占下樊城,生擒于禁。” “知道就好,”张卫不耐烦摆摆手,“赶紧滚,某还有要事。” 杨柏极有眼力见。 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笑容,一瘸一拐向外走去。 刚走几步。 嬉笑声复起。 杨柏脸上笑容却不复。 火辣辣的腮帮,绞痛的腹部,无一不在刺激他的神经。 使得他的脸逐渐狰狞。 一夜无话。 张卫在家中醉生梦死。 杨柏、杨任一夜未眠,总算集结三万兵马,出发前往樊城。 官道上。 三万大军有序前进。 杨任肩扛长枪,打趣道:“杨柏将军红光满面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柏捂着脸咬牙切齿:“张卫仗着是主公的弟弟,视我如家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知躲在城中享乐。 到头来,你我的功劳,还要被他抢走,欺人太甚。” 听着杨柏的抱怨,杨任脸上笑嘻嘻,心中冷笑不止。 你杨柏也好不到哪去。 仗着兄长杨松是主公心腹,没少在汉中鱼肉百姓。 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杨任将军觉得呢?”杨柏突然问道。 “呵呵~” 杨任干笑两声没回答。 三万大军继续上路。 又是五天过去。 六月中,烈日当天。 士兵穿着竹甲、皮甲,闷出一头汗。 杨任、杨柏穿铁甲,更是热的大汗淋漓,却不敢脱甲。 无他,樊城越来越近。 随时可能交战,这时候脱甲就是找死。 “报——” 斥候拖着长音跑来。 下马大声汇报:“西南义阳县方向,有敌军活动痕迹。” 杨任眼前一亮,“再探。” “诺!” 斥候上马离开。 杨柏拿着一把蒲扇,一边扇风一边抱怨:“还探个屁,干脆杀向义阳干掉于禁,速战速决。” 话糙理不糙。 杨任不是那种稳健型将领。 与杨柏一拍即合。 决定转道义阳县,先干掉于禁带的一万农民。 两天后正午。 大军进入义阳县境内。 郊外田间,一群庄稼汉光着膀子挥汗如雨,正在开垦荒地。 “来人。” 杨任指着田间,“抓一个过来问话。” 十几个亲兵出动。 不多时。 抓来一个庄稼汉。 杨任差点惊掉下巴。 眼前的庄稼汉,肌肉线条明显,身形孔武有力。 这特么是种地的? 杨任表示深深怀疑,喝道:“把你的手张开。” 庄稼汉赶紧张开手。 杨任仔细打量。 庄稼汉手上老茧集中在掌心。 见此,杨任虽有点奇怪,但基本能排除是敌人伪装。 毕竟士兵手上老茧,主要集中在虎口和手指部位。 打消怀疑,杨任放心询问:“有没有看到军队?” “有。” 庄稼汉挠了挠头憨笑,“各位军爷不就是嘛。” “啪~” 一巴掌甩过来。 庄稼汉右脸肉眼可见肿起。 杨柏不知何时走过来,甩了甩手,不耐烦道:“爷没空和你瞎掰,除了我们,可看到其他军队,再敢乱说,砍了你。” 杨柏的亲兵立时拔刀。 明晃晃的大刀,闪得庄稼汉睁不开眼。 吓得跪地连连磕头,一个劲大喊“军爷饶命”。 很快磕了一头灰。 杨柏眉头一皱,“废话少说,问你话呢。” 庄稼汉停下磕头,指着西边山林说道:“有,有……三天前有好多军爷,往那边去了。” 杨任插嘴,“他们有何特征?” “特征?” 庄稼汉努力回忆,回答: “他们穿得很破,跟小鸡崽似的,还不如我壮呢。” 说着憨憨一笑,有些得意。 杨任、杨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喜意。 肯定是于禁的军队! 大喜之余,杨任越看越庄稼汉越顺眼,这样的汉子可不好找。 “你!” 杨任一指庄稼汉,再指正在开荒的那群人,“还有他们,都被本将军征用了。” “啊,不成……” 庄稼汉刚想拒绝,却见亲兵拔刀向前,立刻小鸡啄米般点头。 片刻后。 军中多了一群庄稼汉。 跟在杨任、杨柏身边,成为护卫的一员。 在庄稼汉的指点下,大军全速向西边山林靠近。 准备打于禁一个措手不及。 想法很丰满。 可惜现实很骨感。 当杨任、杨柏率军杀到山林,没看到敌人,只看到大量军灶。 古代行军埋锅造饭。 一锅一灶。 凭军灶数量,便能推断兵力。 杨任、杨柏派人清点,推算出敌人数量在一万左右。 与情报上一样。 两人一番合计,决定追击。 傍晚时分。 两人追到一处平原。 又发现大量军灶。 经过清点,军灶数量锐减,推算出敌人约有八千。 第二天一早。 追到一条山谷外。 山谷外军灶数量肉眼可见变少。 杨任、杨柏不通兵法。 两人商讨半天,得出一个结论——农民没经过训练,军心涣散,夜里偷偷逃跑,导致敌人越来越少。 杨柏感叹自己的机智:“你我虽是裨将,聚在一起,智谋也不比秦子御差多少。” 真·两个臭裨将,赛过秦子御。 杨任眼皮跳了跳。 没理睬杨柏的自我陶醉,领军继续追击于禁。 大军进入山谷中。 杨任、杨柏保持充分警惕。 众所周知,秦子御领衔的江夏军团,最擅长埋伏偷袭。 山谷是重点埋伏地点。 所幸一路无惊无险,大军安全穿过山谷。 天色将晚。 大军在山谷外扎营休整。 士兵埋锅造饭。 营中袅袅炊烟升起。 这是造饭的信号,同样是进攻的信号。 山谷上方。 于禁、徐庶并肩而立。 望着炊烟缭绕的敌营,于禁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是时候动手了。 第139章 别拿农兵不当兵,生擒杨任、杨柏 杨任、杨柏的推测不错,山谷中的确有敌人埋伏。 一万农兵埋伏于此。 暗中目送他们通过山谷。 之所以不动手,是因为新野兵马保有警惕。 彼时动手战果不能最大化。 于是徐庶建议等待。 于禁听从建议。 一万农兵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在山谷中蛰伏一天。 风吹来袅袅炊烟。 随之而来的还有饭香。 徐庶抚须微笑,“先以农兵伪装农民,混入敌人内部。 再以减灶之计示敌以弱。 此刻敌军正在埋锅造饭,是最松懈的时候,将军领农兵突然杀入,里应外合,一战可定乾坤。” “有劳先生费神。”于禁点头示致谢。 接着举起令旗一挥。 埋伏于山谷中的农兵,看到信号立时杀了出去。 下一刻。 喊杀声四起。 声音在谷中回响。 千回百转,彼此杂合,声势冲破云霄,有地动山摇之感。 一万人喊出十万人气势。 与此同时。 敌营中。 杨任、杨柏正在吃饭。 身为一营主帅,两人的案桌上有酒有菜,有荤有素。 “报——” 传令兵失声大喊,“二位将军,敌……敌袭,敌人杀来了。” 杨任、杨柏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大笑。 一群种地的不仅不逃。 还敢发起反击。 “有多少人?”杨任随口问道。 “一万……不对,好像有三万……嗯,少说十万……” 传令兵慌慌张张,有些语无伦次,数量越说越离谱。 “哎呦~” 忽然痛呼一声。 被杨柏一脚踹倒。 “胡扯。” 杨柏瞪着传令兵,“从军灶数量来看,敌人撑死五千人,闹出这么大动静,定是虚张声势。” “啪~” 又是一声轻响。 杨任将酒觞拍在案上。 抓起放在身边的长枪,起身向帐外走去,边走边道: “酒且暂存,待我战败敌军,生擒于禁,再回来喝个痛快。” 话音未落,人已至帐外。 清点兵马准备迎战。 然而,农兵速度更快。 风一般卷入营中,手中刀剑熟练的挥动,开启疯狂屠戮。 仿佛在田间割草一般。 一时血肉飞溅。 营中士兵上一刻还在做饭,下一刻便倒在血泊中。 可怜至死没吃上一口饭。 不消片刻。 敌营被杀得大乱。 混乱一起,一发不可收拾。 “冷静!冷静!” 杨任终于慌了,大声呼喊,试图稳定军心组织反击。 忽然,余光瞥到一人。 一名武将站在营外,不时与手下交谈,似在发号施令。 不用说,肯定是于禁! 仔细一看,于禁身边护卫不多。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何不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 杨任当即拍马杀了过去。 一路上“枪出如龙”。 大部分农兵没有护甲,被枪刺中或死或伤倒下。 见此,杨任信心膨胀。 “杨任来也!” 高喊一声,杨任杀到营外。 双方距离不足百米。 于禁、徐庶听到喊声,抬头看了过来。 “杨任是谁?” “不知。” “无名之辈?” “可能是吧。” 快速一番问答后,于禁、徐庶相视一笑。 “围而捉之。” 徐庶一挥令旗。 聚在身旁的农兵行动起来。 这些农兵身着铁甲,一手持刀、一手架盾,完成一个微缩版八门金锁阵。 杨任一头撞进来。 于他而言,进入哪个门,都不可能找到生门。 几息之后。 被农兵层层包围。 杨任左突右突,枪出如虫,要么被盾牌挡住,要么刺中铁甲。 突来突去毫无进展。 突到一座阵壁时,十几个农兵挥刀砍下。 “嘶~” 战马仰天悲鸣。 马腿被砍断,轰然倒地。 杨任以脸着地,在沙石地上滑行一丈远。 两个农兵扑上来。 制服住杨任来到于禁面前。 “放开我!” 杨任拼命挣扎着。 却悲哀的发现,押着他的两个农兵力气比他还大。 一身肌肉比他还夸张! 这特么是农民? 杨任冲于禁破口大骂:“卑鄙小人,让精兵装成农民。” 于禁面无表情,淡淡道: “告诉他,你们来自何处。” 两个农兵齐声大喊:“吾等来自青州,乃百战之兵。” “如今是何身份?”于禁又问。 “江夏开垦军团。” 农兵昂首挺胸回答。 言语中难掩骄傲自豪之意,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发现。 于禁冷笑,“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杨任脸色铁青。 大意了! 没有探查清楚。 这哪是农民,分明是精兵。 似是想起什么,杨任目光停在农兵身上,好熟悉的肌肉线条。 “大事不好!” 另一边。 营中大帐。 杨柏喝得大醉。 听到帐外乱糟糟的,面露不悦之色,走出大帐呵斥: “慌什么?一群农民而已,杨任将军定能解决,都回……” “回……” 一连重复几个“回”字,杨柏呆愣愣望着外面的乱象。 他看到了什么? 自己的亲兵,正被农民追杀! 人群中,一个农民砍倒一名亲兵,溅了一脸血。 似有所感转过身来。 发现是杨柏后,咧嘴露出一个嗜血笑容。 杨柏打了个冷颤。 只一眼,酒醒了大半。 “将军,快跑啊!” 又一名亲兵跑来,“你抓来的亲兵疯了,见人就砍……” “啊——” 一声惨叫过后。 亲兵趴倒在杨柏面前。 后背一道伤口,止不住往外冒血。 十几个农民围过来。 领头一人脸颊红肿,正是被打个一巴掌的庄稼汉。 庄稼汉手提染血刀剑,冷冷说道:“将军,该上路了。” 说话间,向杨柏逼近。 十几人举起刀剑。 杨柏不断后退,“家兄杨松,你们不要过来啊!” 很快退到角落,退无可退。 两腿发软躺倒在地。 身下湿了一片。 腥臊之气弥漫开来。 庄稼汉举刀便要砍下。 “不要——” 杨柏尖叫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百夫长,怎么办?”一个农兵问道。 庄稼汉,也就是百夫长,扫了眼昏迷的杨柏,“徐先生有令,挟持敌将逼降敌军,叉起来。” 四个农兵上前,或抬胳膊,或抬腿,架着杨柏走出大帐。 随着杨柏被制服。 敌军再无反抗之心。 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从战斗开始,再到敌军投降,也就一个时辰不过。 而杨柏被叉到于禁面前。 “家兄杨松!” “我和张卫是好兄弟,天师待我如手足,你们不能杀我……” 杨柏已经醒来,一边挣扎一边呼喊。 “你与张鲁情同手足?” 徐庶投来疑惑的目光。 第140章 杨柏:张卫是我的至爱亲朋 “啊?” “对!对!对!” 杨柏愣了一下,反应很快,连连点头解释起来: “家兄杨松,乃是天师最倚重的谋士,天师待我如手足。” 张鲁是五斗米教天师。 自称“师君”,教徒尊称“天师”。 杨柏亦是教徒之一。 徐庶眸中闪过笑意,提出质疑,“张鲁帐下谋士,当属阎圃为最,杨松不过尔尔,你说谎。” “说谎”二字一出口,押着杨柏的农兵立刻拔刀嚯嚯。 “饶命。” 杨柏立马跪地,“家兄善言辞,善敛财,才能远在阎圃之上,天师更倚重家兄,先生信我啊。” 说话间,杨柏磕头如捣蒜。 翻译过来,杨松是个人才,有敛财之道,说话又好听。 张鲁超喜欢杨松的。 “果真?”徐庶又问。 “千真万确,”杨柏指着杨任,“先生若不信,可以问他。” 徐庶看向杨任。 杨任阴沉着脸,“没错,杨松敛财有道,深受主公信重。” 闻言,徐庶抚须沉吟。 一个计划浮上心头。 随即拉着于禁到无人之处。 徐庶轻笑一声,问道:“将军此战过后可心满意足?” 于禁心中一怔。 很快脸色古怪起来,“不瞒先生,有些意兴阑珊。” 这一战赢得太轻松。 一是因己方层层布局。 二是因敌方太弱。 杨柏、杨任身为一军主将,轻敌到行军路上喝酒。 废物至此引人发笑。 “吾有一计,可下新野。”徐庶低声细语。 于禁眼睛一眯,“先生请说。” 徐庶扫了眼杨柏、杨任,“此二人是小喽啰,不足一提,现今坐镇新野的是张鲁之弟张卫。” 听到这,于禁明白过来。 这是要进兵新野,捉住张卫这条大鱼。 但这样做有违军令。 他的任务是诱敌出战,并非主动进攻新野。 于禁皱眉,“不妥。” 徐庶看出于禁担心,笑道: “将军不必忧虑,主公非迂腐之主,子御非贪功之人。 若将军能夺回新野,主公、子御定会为之欣喜,对子御接下来的谋算,也有极大帮助。” 一番话打消于禁疑虑。 于禁下定决心,抱拳一礼,“请先生指点。” “附耳过来。” 徐庶招招手。 于禁附耳过去。 一通耳语后,于禁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少顷。 两人结束交流。 并肩走到杨任、杨柏面前。 于禁手按剑柄沉声喝问:“二位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杨柏脑袋点的飞快。 杨任咬牙点头。 见此,于禁又问杨柏:“你真是张卫的好兄弟?” 为了活命,杨柏竹筒倒豆子般,讲述自己与张卫交情。 “张卫抄家,我牵狗;张卫上厕所,我帮忙递丝绸;张卫欺负街头小寡妇,我在外面望风……” 话题逐渐往下三路招呼。 于禁听得直皱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说杨柏和张卫是好兄弟也没错。 最后杨柏做出总结,“我与张卫乃至爱亲朋啊。” “是吗?”于禁冷着脸道,“既如此,有个任务交给你。” 杨柏陪笑,“将军请说。” 谄媚之态令人作呕。 于禁道出任务内容:“骗开新野城门,活捉张卫。” 杨柏脸上笑容凝固。 “不可,不可。” “张卫心狠手辣,我若骗开城门,他肯定要杀了我。” 杨柏头得快出残影,说什么也不愿意骗开城门。 “铮”的一声。 长剑出鞘,搭上杨柏肩膀。 “骗开城门可活。” 于禁提剑再近一寸,“若骗不开,立死!” 冰凉剑刃贴近杨柏脖子。 两个选择摆在面前。 一个是骗开城门,可能被张卫杀死;另一个是拒绝,立刻被于禁杀死。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杨柏立马改口,大声道:“新野本就是刘皇叔的地盘,我愿骗开城门,引王师入城。” 一旁,徐庶拈须一笑,“张卫不是阁下至爱亲朋吗?” “呸~” 杨柏吐了口口水。 “张卫抄家,我只能牵狗;张卫上厕所,还让我递丝绸;欺负小寡妇还让我望风,真岂有此理。” 说着说着,痛哭流涕。 同样的说辞,换一种语气,表达的情绪全然不同。 杨柏高举双手哭喊: “我与张卫不共戴天。 实不相瞒,我早就刀劈张卫,献新野城于刘皇叔啊。” 杨任嘴角一抽。 太不要脸了。 这时,徐庶看过来。 杨任倒也干脆,“既被先生所擒,骗城门就骗吧,希望先生言而有信。” 徐庶颔首,“自然。” 接着详细讲述计划。 夜渐渐深了。 营中战斗进入收尾阶段。 三万汉中士兵死伤五千多,剩下的尽数投降成为俘虏。 一万农兵也有损伤。 经过徐庶规划,于禁整合,组成一支兵农结合的军队。 细心观察便会发现。 兵没有武器,农有武器。 军队休整一夜。 没有武器的兵,“驱赶”有武器的农班师回新野。 徐庶提前派出农兵,穿上敌人的军装,向新野报告喜讯。 大军有于禁统一调度。 行军张弛有度,有条不紊。 俘虏没有武器,还有杨任、杨柏安抚,一路老老实实。 速度比来时更快。 七日后。 抵达新野城外。 徐庶刻意等天黑才接近。 发现有军队靠近,新野城守军戒严。 黑暗中传来弓弦绷紧声。 烛火掩映下,探出城墙的箭头泛着冷光。 杨柏心虚不已。 一道清冷目光扫来。 于禁缓缓拔剑出鞘寸许。 杨柏硬着头皮走出,冲城头破口大骂:“瞎了眼的东西,爷看谁敢放箭。” 城头守将探出头。 觉得身形和声音有些熟。 于是开口询问:“城下是杨将军吗?” 回应他的是一通大骂。 “狗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连爷都敢怠慢,小心爷打断你的狗腿,挖了你的狗眼……” 杨柏越骂越起劲。 “咳咳~” 徐庶轻咳轻松提醒,“将军,请勿带入个人情绪。” 杨柏悻悻止住骂声,又对城头喊道:“快开城门,迎接爷凯旋。” 守将不敢得罪杨柏。 立刻让人打开城门,然后亲自出城迎接杨柏。 “将军,请……” “进”字还没说完。 心口突然一痛,血液逆流涌上喉咙,喉咙发出“呵呵”声,如溺水一般。 于禁抽出长剑。 对杨柏吩咐,“令城头守军退下,让农兵接管城防。” 杨柏立刻照做。 不久。 农兵成功接管城防。 而于禁则在杨任、杨柏领路下,来到张卫的豪华府邸。 第141章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豪华府邸外。 “围起来!” 于禁一声令下。 一千多农兵迅速散开,亮出刀剑将府邸包围起来。 如此架势吓到守门护卫。 护卫纷纷拔剑戒备。 杨柏适时站出来,大声呵斥: “干什么!干什么!都把武器收起来,城中有贼人作乱,我担心将军受到伤害,带人来保护他。” 众护卫认出杨柏。 一个护卫疑惑不解,“杨将军何时回来的?贼人又在哪?” 话刚说完,杨柏走过来。 “啪啪~” 巴掌左右开弓。 将说话之人嘴角抽出血。 “本将军得胜归来,别耽误我向将军献上捷报,让开!” 杨柏揉了揉手腕。 气焰极其嚣张。 十分符合得胜归来,嚣张跋扈的骄兵悍将形象。 护卫们不敢阻拦让开路。 杨柏昂首挺胸进门。 于禁、徐庶一左一右,跟在杨柏身后走进府邸。 不多时。 三人来到后院。 “小美人,来玩啊。” “来追我呀。” “等我抓到你,就让你嘿嘿嘿……” 院中嬉笑声不堪入耳。 场景同样不堪入目。 一个中年油腻男,双眼蒙着纱布,正和侍女玩猫捉老鼠。 于禁看了眼杨柏。 杨柏点头示意。 确认油腻男便是张卫。 这时,张卫摸了过来,入手是一副冰凉的铠甲。 往下一摸,摸到剑柄。 熟悉的一幕,让张卫想到一个人。 “又是你,杨柏!” 张卫顿时恼火不已,扯开蒙眼纱布,一巴掌呼了过去。 下一刻。 手腕被大手钳住。 大手开始使力,捏得手腕都有些变形。 “嗷——” 张卫大声惨叫,定眼一看,这才看清眼前之人并非杨柏。 “你是谁?” “于禁。” 于禁面色平静,一边说着,一边再次加大手上力道。 剧痛使得张卫清醒过来。 再看躲在一旁的杨柏,哪里还不知道被敌人偷家了。 张卫瞪着杨柏怒吼:“杨柏,你好大胆子,竟敢背叛我!” 杨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没错,将军,就是我出卖的你,识时务者为俊杰,新野是刘皇叔的地盘,此乃物归原主。” “去你娘的物归原主!” 张卫怒火噌噌上涨,眼珠子充血涨红,牙齿咬的“咯吱”响。 于禁趁势松开他的手腕。 张卫瞬间如脱缰野马……不对,应该是脱缰野狗一般。 扑倒杨柏啃了上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 抓头发、撕衣服、抓脸,衣服越打越少变成肉搏战。 画面实在太美。 于禁、徐庶静静看着。 “控制住张卫,将军便能控制新野,如此,万事大吉。”徐庶双手束在道袍袖子里,抽空提醒道。 于禁开口询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 徐庶微微一笑,“在下所料不错的话,子御定会来新野,剩下的交给子御处理,毕竟……” 说到这,徐庶笑意更浓,“毕竟你我主职是种田。” 饶是于禁这般严肃的人,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笑出声。 府邸内肉搏声不断。 夹杂着“嗯”、“啊”等呼声。 又有畅快笑声传出。 守在府外的护卫仿佛打开新世界。 将军竟有这种爱好! …… 与此同时。 樊城。 一轮红日下山头。 城头一面“秦”字旗飘扬。 白衣鹤氅的身影,扶剑迎风眺望北方。 风吹鹤氅猎猎作响。 沐浴在橘黄色光晕中,秦操如水般的眸子晃动一下。 身后脚步声响起。 “参见军师。” 魏延抱拳行礼,说道:“探马来报,义阳境内发现战斗痕迹,应是于禁和敌人交战留下的。 探马扩大侦查范围,未发现于禁和敌人踪迹,有可能……” “去新野了。” 平静的声音插入。 魏延诧异望向身前背影。 仔细一看,此刻军师面对的方向,不正是新野嘛。 不愧是军师。 在他汇报之前。 便洞悉敌我的动向。 一念至此,魏延沉声道,“新野城防坚固,一万农兵恐难攻破,末将愿领轻骑前去支援。” “不必,”秦操直接拒绝,“换做是你,擒住杨柏、杨任,几乎无损俘虏敌兵,你会怎么做?” 魏延静下心思考。 不一会儿想到一计,“末将会威胁敌将,诈开新野城门。” 秦操表示赞许,“元直亦是如此。” 闻言,魏延放弃支援打算。 接着又问:“军师准备如何应对?” 秦操扶剑转身,淡淡道:“有件事需要我亲自处理。” 目光望向魏延,“魏延听令。” “末将在。” 魏延抱拳躬身待命。 “命你领一万世家私兵,扼守樊城并清理城中房舍。” 私兵总共只有一万。 也就是说,秦操将所有兵马,全部交给魏延统率。 这份信任令魏延动容。 他终于能够独领一军,能向军师展现自己的能力。 不过想到职责,欣喜不复,连忙拒绝,“主公命末将护卫军师,末将岂能离军师身边。” 一只手搭在魏延肩膀。 魏延肩膀一沉。 不解地看着秦操。 秦操嘴角一掀,“莫非在文长眼中,我需要护卫保护?” 魏延想也不想摇头。 笑话,能伤到军师之人,恐怕还未出生。 秦操目视魏延,温声道: “还记得第一见面,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魏延点头,“魏延一刻不敢忘,军师说我有上将之资。” “何为上将?”秦操问道。 不等魏延回话,自顾自解释起来: “《孙子兵法》云,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胜不骄,败不馁。 文长需戒骄戒躁,你的归宿是沙场,不该待在我身边蹉跎。” 拍拍魏延的肩膀,留下一个温和的笑容,秦操仗剑而去。 魏延站在原地。 温和声音仍在耳畔回响。 如一滴清泉,沁入心脾,顷刻泛起涟漪。 “魏延谨遵教诲。” 望着白衣身影渐行渐远,魏延深深抱拳躬身,不觉湿了眼眶。 …… 离开樊城后。 秦操只身一人赶往新野。 六月中旬出发。 于六月下旬抵达。 黎明时分。 于禁、徐庶出城相迎。 为恢复新野秩序,徐庶临时任命的官员紧随其后。 杨柏、杨任二人赫然在列。 张卫也被五花大绑,即将交给秦操处理。 少顷。 朝阳升起。 地平线出现一个白点。 踏着朝阳缓缓而来。 第142章 回到新野,打造没有世家之城 伴随一阵清脆马蹄声,一人一骑来到新野城外。 马背上少年进入众人视线。 “子御。” 徐庶打了个招呼。 “参见军师。” 于禁抱拳行礼。 杨柏、杨任混在人群中,随着新野大小官员一起行礼。 秦操骑在马上。 沉静的目光在杨柏、杨任身上顿了一下,又停在张卫身上。 随即开口道:“元直这下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徐庶笑了笑,“进城再说。” 秦操不动声色下马,牵马随着徐庶走进新野城。 街上有些冷清。 半年前,新野还是刘备唯一容身之所,经营的十分用心。 彼时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叫卖声不绝,酒舍、谒舍等鳞次栉比。 如今民生凋零。 偶尔才能看到百姓路过。 只看百姓的衣着,便能看出衣衫褴褛的是“流氓”、乞丐,衣着整洁的则是关中迁来的平民。 比起人口,城池重建情况更好。 当初新野一把火,虽控制在小范围内,仍烧毁不少房舍。 曹操驻兵新野时修过一次。 张卫接手后又修整一次。 此刻,秦操放眼望去,看不到烧焦的痕迹,到处是新修的房舍。 “感觉如何?”徐庶问道。 秦操眸中露出一丝追忆之色,有些唏嘘道:“故地重游,新野不是当初的新野,我……也不是最初的我了。” 徐庶咀嚼着这句话。 忽然笑了,“是啊,短短半年,子御官拜军师中郎将,龟钮金印,此番也算衣锦还乡了。” 衣锦还乡? 四字入耳,秦操也笑了。 抛开衣锦还乡不谈,秦操很快收起笑容,问道:“元直觉得新野如何?” 徐庶给出评判:“民生凋敝,市场凋零,仅靠流氓、移民,很难恢复城池繁华,恐怕要……” 人多眼杂,不好再往下说。 他想表达意思很简单,城市并非流氓、平民该待的地方。 唯有主人回来,才能恢复繁华。 而城市主人唯有世家。 谈到世家,徐庶这样的寒门子弟,也是讳之莫深。 “元直说得不错。 可我并不认同。 百姓与世家不同,你对百姓好,百姓便会对你好。 此谓之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个‘民’以前前是世家。” 秦操轻声诉说着,不知不觉走到豪华府邸前,脚步停了下来。 回眸露出灿烂笑容,“现在我想改一改,让百姓成为‘民’,就从这座新野城开始吧。” 一轮红日出东方。 橘红光晕照在少年侧脸。 光晕与笑容交相辉映,使得徐庶心神有些恍惚。 徐庶嘴唇蠕动,“子御想做什么?” “简单,”秦操剑眉微扬,“我要打造一座,没有世家参加,完全属于百姓、属于玄德公的城池。 世家是杀不尽、压不服的。 杀一波世家,百年、千年后,又有新的世家取而代之。 新野迟早也会如此。 但至少在玄德公、在我还在世之日,新野必须保持纯粹。” 简单吗? 不,一点也不简单。 在世家林立的大汉,打造一座没有世家的城池。 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诸葛亮对秦操的评价——少年意气,行常人所不为。 徐庶不由释怀了。 也罢,这才是秦子御! “子御有何谋算?”徐庶忍不住好奇。 “第一步,移民充实人口。” 秦操看了眼人群,“谁是杨柏?” 杨柏听到声音立刻站出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努力眯起肿胀的眼圈,露出一个笑容。 “小人就是杨柏,中郎将大名如雷贯耳,小人对你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 “够了。” 秦操打断他,淡淡道,“既如此,有件事要你帮忙。” 一听又要办事,杨柏心里咯噔一下。 也不敢反抗,连忙点头,“您有事尽管吩咐,小人定能办到。” “呸!无耻!” 被五花大绑的张卫,吐了口口水,恨不得生啖其肉。 口水落在杨柏衣服上。 杨柏没有擦拭,笑意盈盈望着秦操。 身旁的杨任面露鄙夷之色。 下意识站远了点。 “铮——” 忽然一声清亮剑吟。 青芒一闪而过。 而后一颗人头飞起。 滚烫的液体溅了杨任一脸。 是血! 杨任抹了把脸,看到掌心的殷红之色,瞳孔缩成针状。 再看杨柏已尸首两分。 脑袋滚到他的脚边,表情定格在谄媚的微笑,极其渗人。 秦操淡定甩去剑上鲜血,挽了个剑花收剑归鞘。 眸中毫无波澜,淡淡道: “此等背主求荣、阿谀奉承之辈,留之浪费粮食,杀之以绝后患,希望诸位引以为戒。” 一边说着,扫视新野大小官员。 这些官员来自汉中,都是寒门出身,在汉中没有出路,随着迁移来到新野,被徐庶选为官吏。 “谨记军师教诲。” 有人反应快,赶忙俯首听命。 其余人陆续回神,一一表示记住秦操告诫。 见此,秦操扫了眼尸体,又看向杨任,“阁下以为如何?” 杨任立时单膝跪地,“末将愿听从军师吩咐,绝无二心。” “很好,”秦操呵呵一笑,“命你带着杨柏脑袋,回汉中向张鲁、杨松报丧。” “啊?” 杨任张大嘴巴,一脸不可以思议。 秦操挑眉,“怎么,不愿意?” 杨任连道“不敢”,解释道:“末将既然归附玄德公,就不可能再三心二意,只是……只是不知如何汇报死因。” 死因秦操张口就来。 “杨柏率军攻樊城,遭遇于禁偷袭,英勇作战而死。 而后杨任率军杀到。 于禁大败而逃,杨任收敛杨柏尸身,成功占住樊城,新野、樊城民生凋敝,急需人口补充。 这个理由如何?” 秦操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闻言,杨任脊骨“嗖嗖”直冒凉气,忙不迭俯首领命。 一旁,张卫已经吓傻。 说杀人就杀人,秦子御真是狠人啊。 突然,一道目光看过来。 张卫吓得肝颤,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写封捷报给你兄长,向他要粮食要人,汝可活,懂?”秦操吩咐道。 “懂!懂!” 张卫慌不迭点头。 “去写吧,新野只要流民和教外平民,文则,你监督他。”秦操摆摆手做出安排。 “诺!” 于禁领命带着张卫离开。 望着眼前豪华府邸,秦操微微眯起眼睛,“元直,官员派遣、重整民生之事拜托你了。” 徐庶沉着拱手,“分内之事。” 说着又问:“子御呢?” “唉~” 秦操叹了口气,“有两件事要办,第一件,督促吴懿袭取汉中。 第二件事,等江东使者。” 江东迟迟没有动静,不可能是对荆州没兴趣。 只是秦操待在长沙。 江东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秦操来新野,江东势必蠢蠢欲动。 第143章 风停雨歇,江东又行了! 另外一边。 南昌城。 城外山林化作焦土。 死在山火中的野兽尸体腐烂,散发的腐臭气息熏天。 天气越来越热。 放着不管会产生瘟疫。 为此,城中兵民花费了一个月时间清理。 更惨的是地烧没了。 山林之外土地肥沃,南昌世家的良田多分布其中。 放火前春耕已完成。 结果秦操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秦操放完火就跑。 想找他赔偿都做不到,于是南昌世家纷纷找孙权赔偿。 孙权被逼得焦头烂额。 没办法,只能进行制衡。 把朝堂临时搬到南昌,处理火灾善后事宜,再镇压山越叛乱。 如今,难题一一解决。 孙权总算腾出手来,准备着手处理攻略荆州之事。 临时侯府大厅。 张昭、鲁肃、周瑜等江东文武群臣,分列大厅两侧站定。 孙权坐在主座,朗声道: “荆州乃兵家必争之地,是战是和,诸位议一议吧。” 打好基调,孙权闭口不言。 静待群臣谏言。 张昭迫不及待开口:“主公,此战江东损失严重,若一无所得,江东上下必定哗然,老臣主战。” “子布言之有理,”虞翻紧随其后发言,“抗曹一战,江东功劳最大,即便论功行赏,也该主公做荆州之主。” 孙权捋了捋紫髯,一双碧眼满是赞许之色。 会说话就多说点。 顾雍颔首附和出声:“荆襄九郡富庶,主公入主荆州,可富国强民。” 三人从战损、功劳、民生角度,话里话外一个字——战! 其他臣子纷纷附和。 一时间,厅中战意盎然。 周瑜端坐于武将首座,静看群魔乱舞。 当初说降曹的是他们,现在说战刘也是他们,实在是讽刺。 “咳咳……” 周瑜捂嘴轻咳起来。 白皙的脸庞染上一抹殷红。 听到咳声,群臣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看向周瑜。 是战是和,这一位的意见至关重要。 张昭老眼一眯,笑道:“大都督觉得是战还是和?” 周瑜咳嗽不止。 见此,鲁肃代为回答,“天子有诏,令玄德公为荆州牧。 玄德公有名义在手。 且虎踞江夏、长沙,江东西进之路断绝,除非攻击玄德公。 主公难道要背弃盟约?” 背信弃义之举,鲁肃深以为耻,说到最后已是质问。 孙权笑容逐渐消失。 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应。 “子敬此话谬矣。” 张昭摆了摆手,笑着反驳: “曹操既败,盟约自解,彼此攻伐乃常理,何来背弃一说?” 此言一出,获得广泛认同。 就连少壮派武将,心思也活络起来。 吕蒙瓮声瓮气道:“主公,如今江夏、长沙空虚,末将愿提三万精兵,取长沙献于主公。” 徐盛不甘落后请战,“只需精兵一万,盛必击江夏破之。” 有两人带头请战,越来越多武将响应。 张昭、虞翻等江东老臣,趁势煽风点火,逼迫孙权出战。 正如秦操所预料的。 江东世家为支援孙权抗曹,付出的代价极大,荆州这块肥肉近在眼前,不吃到嘴怎能甘心。 而孙权不得不让步。 只让江东世家付出,不让他们得到好处,有违制衡之道。 会让孙权失去世家支持。 孙权面露难色,询问周瑜:“诸卿战意昂扬,公瑾意下如何?” 厅中再次安静下来。 短促的咳声渐渐止住。 周瑜深深看了眼孙权,“主公是否决心要战?” “不错。”孙权点头。 “好!” 周瑜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既如此,在下有一策,发兵猛攻长沙,以长沙为根基,向西向北取襄阳,则荆州可定。 荆州既定,入汉中并张鲁,入西川得蜀地,与曹操二分天下。 下坐镇襄阳练强兵,则北方可图也。” 孙权听得心神动荡。 二分天下! 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如今曹操损失惨重,二分天下貌似不是没有机会。 江东群臣为之动容。 孙权目光炙热,“果真?” “果真!” 周瑜肯定点头。 忽的语气一转,“不过,有件事需主公帮忙解决。” “何事?”孙权问道。 周瑜面色肃然,“请主公除去秦子御,瑜必能取荆州。”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提还好,一提秦子御,一袭白衣鹤氅的身影,又一次浮现于江东群臣脑海,勾起不堪的回忆。 尤其是南昌一战。 不少人亲眼见证那场大火。 少年“火神降世”的传言,传遍江东各地,成为一桩美谈。 在普通人眼中是美谈,在统治阶级眼中,便是一种威胁。 “请主公除去秦子御。” 周瑜再一次开口。 孙权黑着脸没说话。 “谁能除秦子御?”周瑜目光扫过江东群臣。 “是你张子布?” 张昭面色讪讪扭过头去。 “还是你虞仲翔?” 面对周瑜探寻目光,虞翻嘴巴张了张,心虚地低下头。 “陆公纪?” “顾元叹?” “……” 仿佛报菜名一般,周瑜一一点名请战之人。 无一人回应周瑜。 “最后,你吕子明呢?” 周瑜略带嘲弄的目光盯着吕蒙。 被敬重的大都督嘲弄,吕蒙脸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死死攥紧。 厅内一片死寂。 “呵~” 周瑜凄凉一笑,眼中难掩哀伤之色,低声呢喃:“满座公卿闻秦子御而色变,何谈入主荆州?” 低喃过后,声音陡然拔高: “回答我!” 情绪太过激动,牵动伤势,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鲁肃跪地劝解孙权: “玄德公有荆州牧大义在手,孙刘两家亦是盟友。 主公若出兵。 上违抗天子之命,不忠。 下毁弃孙刘两家情谊,不义。 此刻请战之人,是逼着主公做不忠不义之人啊。 大都督肺腑之言,请主公三思。” 说着深深一拜,以头抢地。 如此直白的话语,气得张昭、虞翻等人吹胡子瞪眼。 孙权正志得意满。 突然一盆冷水泼下来,将他的满腔熊熊战火浇熄。 望着下跪的鲁肃,咳嗽不止的周瑜,孙权终于恢复冷静。 于是开口问道:“依两位的看法,应当如何应对?” 鲁肃不假思索答复:“派使者前往江夏,商谈战后事宜,玄德公仁义之君,秦子御信义之人,绝不可能让江东一无所获。” “主公不可……” 张昭准备反驳。 “够了。” 孙权难得霸气一回,大袖一挥,“命鲁肃出使江夏,我所求不多,割荆南四郡于江东即可。 不然,我提兵取来。 吾意已决,请勿复言。” 这还不多? 鲁肃脸色一变。 可孙权不给他劝说机会,说完便转入屏风后离开。 江东群臣陆续退场。 只留鲁肃跪地不起,周瑜狂咳不止。 良久,两人相视苦笑。 秦子御能答应吗? 第144章 鲁肃出使,索取荆南四郡 空荡的大厅中。 “咳咳~” 咳嗽声渐渐止住。 周瑜用手帕捂住嘴,稍稍振作精神,说出自己的分析: “想取荆南四郡谈何容易。 刘备只拥有长沙。 武陵太守金旋、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 自刘表死后,除金旋向曹操称臣外,另外两人坐壁上观。” 说到这,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周瑜哑然失笑。 “公瑾何故发笑?”鲁肃好奇。 厅中没有外人,只有他们两人,说话也没有顾及。 周瑜道出缘由:“我笑秦子御也有束手无策之时。” 鲁肃大为惊奇,“何意?” “和刘磐不同,金旋、赵范、刘度三人皆手握重兵。 如我所料不错,三人的兵马合起来超过八万,刘备有多少人?” 周瑜剑眉微扬,笑问鲁肃。 虽一脸病容,但掩盖不住,骨子里透出的自信从容。 受这份自信感染,鲁肃郁结的心情好了许多,回以微笑: “听公瑾一言,肃茅塞顿开。 刘备自发迹以来,本部兵马最多不过三万,如今又折损不少。 即便收降卒为己用,也需要控制数量,否则主次颠倒,一旦降卒失去控制,便是万劫不复。” “然也。”周瑜表示肯定。 这正是刘备面临的窘境。 空有荆州牧头衔,本部兵马不足,也不敢收其他三郡。 三郡太守投降你该如何? 把他们杀了或是流放,传出去刘备仁义之名就毁了。 若留下他们。 还是那句话,和刘磐不同,手握重兵的太守不好安置。 八万降卒更加棘手。 到时候,算上已有的降卒,手握十几万降卒,本部兵马一两万,刘备怕是睡觉都要睁着眼。 一念至此,周瑜敢于下结论:“有件事可以肯定,秦子御离开长沙,定是暂时放弃这三郡。” “精力放在荆北……对了,还有荆襄世家。”鲁肃笑着补充。 二人配合默契。 一唱一和,盖棺定论。 这样一来,鲁肃出使的压力大减。 周瑜拉住鲁肃胳膊,轻声宽慰: “子敬此番出使,定有斩获,秦子御恐怕也在等你。另外,我会派吕蒙进驻柴桑,太史慈进驻陆口。” 闻言,鲁肃心中一暖。 让吕蒙、徐盛出动,这是在帮他向刘备施压。 动手倒不会。 但态度必须先表明。 “多谢。” 鲁肃拱手致谢。 “可惜啊——” 周瑜长叹一声,“秦子御不能为江东所用,他日必成大患,我在时勉强能见招拆招,若我不在……” 声音戛然而止。 忽然眉头一皱,面色潮红。 连忙用手帕捂嘴。 一抹殷红渗透手帕。 “公瑾,你……” 鲁肃大惊失色。 “不碍事,”周瑜摆摆手,“我这病好不了,也死不了。” “请公瑾保重身体。”鲁肃眼角含泪。 “夜深了,子敬早些休息。”周瑜笑了笑,扶着柱子站起身。 鲁肃想要搀扶。 被周瑜轻轻推开。 “咳咳~” 伴随时断时续的咳声,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 回到家中。 周瑜没时间休息。 熬夜写了两张调令,调遣吕蒙、徐盛前往柴桑、陆口两地。 想了想,仍放心不下。 又书信一封,请庞统出面,助徐盛守陆口。 写完信已至三更。 “夫君,该歇息了。” 一位美艳绝伦的妇人,轻移莲步步入房中。 …… 翌日。 调令和书信发出。 吕蒙、徐盛接令出发。 倒是书信仿佛石沉大海,庞统没有给予任何回馈。 于是周瑜找来太史慈。 命太史慈走陆路经建昌,陈兵三万于长沙边境,伺机而动。 一切准备就绪。 鲁肃只带两名仆从,轻舟渡江出使江夏。 三日后。 鲁肃抵达江夏。 接待他的人是关羽。 关羽一捋美髯,也不问鲁肃出使目的,直截了当道: “兄长赴任襄阳,走了有些日子了,江夏暂由关某镇守。” 鲁肃不死心,“子御何在?” 关羽丹凤眼微眯,“子御行踪涉及机密,不能透露,还望子敬见谅。” “孔明呢?”鲁肃又问。 关羽回答:“也在襄阳。” 重要人物都不在江夏,鲁肃不再耽搁,当即提出告辞。 关羽也没有挽留。 转眼又是五日过去。 鲁肃一路风尘仆仆,终于来到襄阳。 此刻,荆州牧官邸。 也就是刘表曾经的府邸。 刘琮看到刘备来襄阳赴任,一口一个“叔父”,喊得那叫一个亲热。 并主动让出官邸。 表示只想做个富家翁,然后与蔡夫人一起回老宅居住。 刘备也没亏待他,令他为荆州典学从事,主管一州之学政。官邸的仆从、金银、书籍,原封不动奉还。 官邸书房中。 刘备正伏案审阅公文。 忽有脚步声响起。 “主公。” 诸葛亮入内拱手行礼。 听到声音,刘备抬头,一眼看到诸葛亮身后的鲁肃。 “拜见玄德公。” 鲁肃恭敬行了一礼。 “子敬先生不必多礼。” 刘备露出温和笑容,快行几步上前扶起鲁肃,又道,“不知子敬先生来访,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来人,看茶。” 少顷。 茶水端上来。 三人落座。 鲁肃捧着茶盏,望着盏中起伏的茶叶,实在是难以启齿。 书房中陷入安静。 刘备看了眼诸葛亮。 诸葛亮笑而不语。 君臣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玄德公。” 鲁肃下定决心,放下茶盏试探着问道: “抗曹一战,孙刘两家大获全胜,却也损失惨重,如今玄德公已得荆州,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话说的很委婉。 聪明人都能听出话外音。 言外之意,孙刘两家都有损失,刘家得到荆州扩充势力,孙家却一无所得,你就没点表示吗? 诸葛亮摇扇轻笑,“子敬何必遮遮掩掩,想要什么还请直言。” 鲁肃闻言老脸一红。 讪笑一声,继续道:“那在下直说了,我主想要荆南四郡。” 刘备毫不迟疑拒绝,“不说武陵、零陵、桂阳三郡,长沙郡是刘磐自愿献上,由军师暂代长沙太守,备岂能置军师于不顾?” 鲁肃嘴角露出苦涩笑意。 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价。 荆南四郡全要不现实。 他的目标就是长沙郡,毕竟只有长沙郡与江东接壤。 可刘备明察秋毫。 上来就把他的目标堵死。 谈判刚开始就结束。 这时,诸葛亮提出建议:“荆南四郡没有,有一地能给吴侯。” 第145章 十万,你要合肥不要? 柳暗花明又一村。 鲁肃重燃希望。 不说荆南四郡,只要能得到一块地盘,对主公也算有交代。 “何处?”鲁肃忙问道。 “别急。” 诸葛亮微微一笑,转而看向刘备,“主公,借地图一用。” 刘备命人取来地图。 不多时。 地图摊开在书案上。 诸葛亮手持朱笔,描红江东地盘边界,一笔点在庐江郡某处。 “吴侯坐拥江东六郡,继承父兄之志,可图北上王兴之业。” 一顶高帽甩过来。 鲁肃替自家主公接过。 “先主孙伯符在世时,曾试图奔袭许昌解救天子。我主亦有北上救出天子,匡扶汉室之心。” 诸葛亮不置可否。 就当鲁肃说的是真的。 笑了笑,指着朱笔点出的“某处”分析: “吴侯若想北上,可从水路进军,从濡须口抵达巢湖,再由巢湖经施水、淝水向西进入淮水。” 一边说着,诸葛亮将提到的几处河流描红,路线一目了然。 鲁肃盯着地图沉吟不语。 以他的战略目光,自然能看出这是北上最佳路线。 也是最适合江东的路线。 不过北上的话,和他的“榻上策”,以及公瑾的“二分天下论”,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他们的策略是先西后北。 先向西谋夺荆、益二州,积蓄足够的力量,再北上图王业。 想到这,鲁肃皱眉道:“孔明不必绕弯子,请直言要给予我主何地。” “正是此处。” 诸葛亮朱笔轻轻落下,圈住施水河畔某个二字地名。 赫然是“合肥”二字。 鲁肃面部肌肉抽搐,有些恼火说道:“合肥是曹操地盘,孔明如何给予我主,莫不是在诓我?” 诸葛亮羽扇轻拍鲁肃,和颜悦色安抚,“子敬勿虑,待亮细细说来。” 鲁肃耐着性子听下去。 “得合肥其利有三。 其一,吴侯若得合肥,可遏制南北水上交通,向西可图豫州,向东可图徐州,进而可图中原之地。 其二,可将战线向北推进,缓解江东中枢吴会之地压力。 其三,取合肥,可得淮南,江东水师往来迅速,运兵、粮草效率大大提高。” 最后,诸葛亮作出总结。 一言以蔽之,取合肥,对江东有百利而无一害。” 话里话外全是北伐。 关于荆州那是只字不提。 鲁肃稍一思考,便知诸葛亮的深意。 尤其是谈到水路交通。 让他想起一件事。 荆州落入刘备手中,则长江上游也被刘备掌控。 江东水上优势荡然无存。 诸葛亮是在提醒他,与其图谋西进伤两家和气,不如北上合肥,开辟一条新的水上战道。 一念通达,鲁肃面上难掩轻松笑意,向刘备拱手致意,“合肥有重兵把守,玄德公可否相助?” 此刻,鲁肃做出让步。 按照谈判规则,另一方也该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 刘备呵呵一笑,“孙刘两家是盟友,理应守望相助,吴侯若攻合肥,备一定尽绵薄之力。” 这个回答鲁肃并不满意。 于是追问道:“恕在下直言,敢问玄德公如何相助?” 诸葛亮适时接过话题。 羽扇指着地图向西推移,最后停在“新野”位置上。 “子御已夺下新野,或许接下来一年,都会待在此地。这一年,想必足够吴侯夺下合肥。” “啊?” 鲁肃小吃一惊。 有秦子御待在新野,曹操必定派重兵驻守宛城。 相应的,合肥必然空虚。 如此,机会便来了。 鲁肃也知道,以刘备军如今的兵力,让秦操独守新野,吸引曹操的注意力,已经做到了极致。 甚至有些冒险。 鲁肃有些哭笑不得,“孔明瞒得我好苦啊,早告诉我子御在新野,何苦废这般口舌?” 诸葛亮却是不认,“子敬休要冤枉我,若不先陈明利害,你家那位吴侯怎会善罢甘休。” 两人相视而笑。 一个是善意微笑。 一个是苦笑。 失落、怅惘、悲戚等情绪,一时涌上心头。 鲁肃强忍落泪冲动,“玄德公之意在下已知晓,回去后,定然劝说主公攻合肥,在下告退。” 刘备、诸葛亮送到门外。 “玄德公请留步。” “先生慢行。” 简单话别,鲁肃乘车离去。 马车消失在远处。 空有“吱呀”声远远传来。 “至此,抗曹一战才算正式结束,主公终于能腾出手,专心处理荆襄之事,与民休戚。”诸葛亮轻声轻语。 “是啊,”刘备由衷感叹,“若无军师、孔明,备岂能有今日。” “不敢当。” 诸葛亮驻足凝望北方,眸中的惆怅浓到化不开。 “子御独守新野。 既是提防曹操,也是在做一次尝试。 亮能力有限,唯有助主公稳定荆襄,打造一个稳固后方。” 末了,一声悠长叹息。 “唉~” 刘备也叹了口气。 忍不住握住藏在袖中的帛书。 帛书来自军师手书。 只写了一件事。 一件前无古人,或许也是后无来者的事——打造无世家之城。 孔明心有灵犀。 刻意引导孙权攻合肥。 以除军师后顾之忧。 “军师此刻定然踌躇满怀,深陷明争暗斗,备何以为报?” 刘备不断摩擦着帛书,既是感动又是愧疚。 …… 又是两日后。 鲁肃乘船顺流而下。 在柴桑靠岸,来不及停留,快马加鞭赶往南昌。 时至深夜。 孙权搂着小妾已经睡下。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主公,鲁肃有急事求见。” 孙权猛的睁开眼睛。 听出声音是亲兵统领周泰。 当即不疑有他,在小妾服侍下穿戴整齐,在外室接见鲁肃。 “主公。” 鲁肃拱手行礼。 “请坐。” 孙权邀请鲁肃入座。 见其面露欣喜之色,不由大喜,“难道刘备愿割荆南四郡?” 鲁肃轻轻摇头。 孙权笑容一僵,故作轻松摆摆手,“也罢,四郡确实有点多,若能得到长沙郡也不错。” 谁知鲁肃仍是摇头。 这下孙权笑不出来了。 “砰!” 只听一声轻响。 孙权狠狠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案牍散落一地。 “欺人太甚!” “连一郡都不舍得给,没想到刘玄德竟吝啬至此。” “岂吾不敢出兵乎!” 孙权越想越气,又是一拳捶在书案上。 第146章 什么,孙权又又亲征? 鲁肃低眉顺首不语。 静静看着自家主公发火。 发了一阵子火,却无人搭理,孙权顿感索然无味。 理智重新占领高地。 孙权作出推断,“刘玄德自称仁德之君,应该不好意思拒绝,定是秦子御从中作梗,是又不是?” “不是。” 鲁肃仍是否认。 只不过这次补充一句:“秦子御不在襄阳,在新野。”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孙权只是不通军事,权谋、政略一点也不差。 瞬间想到很多东西。 为何要说襄阳? 显然,刘备已入主荆州。 为何秦子御在新野? 不出意外的话,张鲁的军队已被秦子御镇压。 当即催促鲁肃,“请子敬详说。” 鲁肃将自己先到江夏,见到关羽坐镇江夏;再到襄阳,见到刘备、诸葛亮的经历娓娓道来。 孙权时而皱眉,时而沉思。 良久。 “所以,秦子御独守新野,必能吸引曹操重兵防御。” 一番剖析后,鲁肃深深拜下,声音有些哽咽,“西进之路被阻,二分天下无望,是臣无能啊,请主公转战合肥,或可三分天下。” 外室静的可怕。 哽咽很快变成啜泣。 最后泣不成声。 “啊——” 孙权咬牙怒吼。 脸色迅速充血涨红。 一脚踹翻书案,“表面上与江东联合抗曹,暗中谋图荆州,断我西进之路,刘玄德真小人也! 去他的三分天下! 刘玄德不仁,休怪我不义。 传我命令,点兵点将,刘备不给荆南四郡,我亲自取来。” 咆哮声在外室回荡。 脸都快被打肿了。 哪还管曹操坐收渔翁之利,势要与刘备拼个你死我活。 死也要咬块肉下来! 能让喜好制衡的孙权,不顾一切出兵征讨,可见被逼急了。 望着状若疯狂的主公,鲁肃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很快消弭无踪。 继续低头轻声啜泣。 心道公瑾为何还不来。 下一刻。 “咳咳……” 室外响起几声咳嗽。 然后是周泰沉稳的声音:“主公,大都督求见。” 孙权咬牙,“让他进来!” 少顷。 周瑜步入外室。 扫了眼翻倒的书案、散落一地的竹简,又看了眼跪地的鲁肃,平和的目光回到孙权身上。 “主公何故发怒?”周瑜问道。 孙权来回踱步,说道:“刘玄德欺我太甚,不给荆南四郡则罢,诓我去攻合肥,我咽不下这口气。” 周瑜面色平静,淡淡道: “合肥?倒是块好地,若有秦子御牵制,取合肥易如反掌。 既得合肥,可趁徐州空虚,夺下徐州,南山之下出好马,届时马放南山,能组建一支精锐骑兵。” 不得不说,周瑜眼光毒辣。 别人只看到合肥战略意义,他已经想到在放马南山。 一语惊醒梦中人。 孙权脚步猛的顿住。 楚汉之前,南山下已有马市,齐鲁之地骏马汇聚于此。 项羽时常派人来此,挑选马匹充做战马,为征战服务。 自封西楚霸王后,又登南山筑戏马台,观看士兵操练兵马。 引申出“秋风戏马”典故。 发展至今,南山马场愈发兴旺。 而江东最缺骑兵。 若能得到南山马场,损失荆南四郡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么问题来了。 孙权刚放出狠话,扬言要与刘备拼命。 让他改口实在拉不下脸。 “公瑾的话前后矛盾。” 鲁肃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反驳道:“你前些日子才说,要施二分天下之策,必得荆州,如今转攻合肥,岂不是将荆州拱手让出?” 闻言,周瑜微微一笑,“能屈能伸,方为丈夫,待攻下合肥,取南山厉兵秣马,再取荆州不迟。” 一个台阶递了过来。 孙权顺势走下来。 “嗯哼~” 孙权清了清嗓子。 “听公瑾一席话,令我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就依公瑾所言。 出兵合肥,夺下南山马场,练出精锐骑兵后,再找刘玄德算账。” 鲁肃大声急呼:“主公,万万不可……” “不必多言。” 孙权打断他,“吾意已决。” 鲁肃仰头长吁短叹。 低下头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咳咳~” 周瑜轻咳两声。 鲁肃立刻压住嘴角,看了眼周瑜。 二人目光隔空对视。 正想深入交流一番,孙权的声音突然插入,且语出惊人: “攻略合肥事关重大,唯有公瑾出征我方能放心,可公瑾有伤在身,如此,只能我亲征合肥……” 孙权一撅屁……呸,一张嘴,鲁肃便知大事不妙。 急忙出声制止,“万万不可,上次张辽八百破……那个……” 情急之下差点说漏嘴。 语气来了个急转弯,“张辽不足为惧,江东尚需主公坐镇。” “可公瑾的伤势……”孙权望向周瑜,还想再争取一下。 “主公勿虑,”周瑜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些许小伤不足挂齿,臣愿领兵出征合肥。” 见此,孙权也不再坚持。 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的躁动,问道:“公瑾需要多少人?” “兵不在多在于精,”周瑜竖起三根手指,“三万精兵即可。” “何人为副?” “程普、黄盖足矣。” “何时出发?” “兵贵神速,两日内最佳。” “……” 君臣二人一番问答。 事无巨细。 周瑜一一作出回复。 平和的语气,挺拔的身姿,蕴含着无比的自信。 他……仍是周公瑾! 江东人人称赞的美周郎! 让孙权看到攻略合肥希望。 “好!” 孙权大声赞叹,当场下令:“令周瑜领精兵三万,程普、黄盖为副将,一日后发兵合肥。” “诺!” 周瑜抱拳领命。 “还望公瑾保重身体。” 留下一句关心的话,孙权转到屏风后,进入内室休息。 周瑜昂首阔步走出房间。 可踏出房间瞬间,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鲁肃眼疾手快扶住他。 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公瑾手心满是汗水,衣服也被汗水浸湿。 鲁肃霎时眼眶一红。 厉声喝问:“你和我说实话!” 周瑜面色一沉,低声道:“伯符之江东不能毁于我手,或许三五月,或许三五年,死有何惧?” 忽然语气一转,“你觉得陆伯言如何?” 鲁肃鼻子发酸。 心知公瑾是在找继承人。 咬牙挤出三个字,“他很好。” “是吗?” 周瑜呵呵一笑,“其实我觉得秦子御更好,可惜……罢了,让陆逊去一趟新野吧,他还需要成长。” 鲁肃狠狠点头,“都依你。” 鲁肃搀扶着周瑜离开。 凄凉月光下,两道身影拉得老长。 第147章 少年陆逊之烦恼 转眼十日后。 时间来到七月上旬。 赤日炎炎似火烧。 新野县。 一个少年骑着一匹老马,顶着烈日走在林中小道。 烈阳透过树叶缝隙,投下斑驳残影。 四下无风,闷热异常。 少年自然是陆逊。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恍惚。 周瑜挂帅出征当天。 陆逊被喊了过去。 本以为是让他随军出征,谁知周瑜语重心长说了句“剑一人敌,不足学,当学万人敌”。 陆逊闻之嫩脸一红。 这段日子,他经常拜访周瑜,请教兵法、谋略等问题。 周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的关系近乎师徒。 只差一个名分。 不过陆逊以秦子御为目标,又私下勤学苦练剑术。 先前那句话出自项羽。 说明真正的万人敌,是胸有兵法韬略,统兵御敌于外。 面对周瑜温和目光,陆逊颇为心虚,眼神飘忽,不敢与之对视。 周瑜看破不说破。 手轻轻搭在陆逊肩膀,一字一句叮嘱:“学万人敌,可寻秦子御。” 说着,松开手。 退后半步,露出一个笑容,扶剑迈步登上战船。 “大都督!” 船上众将躬身行礼。 周瑜立于船首,“铮”的一声拔出长剑,“不破合肥誓不回!” 声音一传十,十传百。 “万胜!” “大都督必胜!” 一艘艘蒙冲、走舸上,传来山呼海啸般欢呼。 “出发!” 周瑜提剑斜指北方。 战船驶离岸边。 岸边少年越来越迷糊。 很快只能看到一个黑点。 “待你学成归来,我会给你上最后一课,但愿……后会有期。” 一声呢喃随风而去。 岸边。 目送帆影越来越远。 直至从视线中消失。 不知为何,陆逊心中堵得慌,好似要即将失去什么。 “去吗?” 鲁肃走了过来。 “不学成,誓不回!”陆逊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坚定之色。 鲁肃微微颔首,“去新野吧。” 于是,陆逊踏上旅途。 先是乘船登陆夏口。 夏口有甘宁驻守。 甘宁和陆逊相熟,得知他要找军师,派战船送他到蔡阳港。 从蔡阳登陆直达樊城。 魏延也认识陆逊,立马派快马向新野方面汇报。 新野传来回信。 让陆逊一个人上路。 陆逊依言上路。 从樊城一路走来,很少看到人影。 许多村庄人去屋空。 路有冻死骨,千里无鸡鸣。 一派荒凉景象。 很难想象,这是南阳郡境内。 要知道,南阳郡号称天下第一大郡,繁华程度远胜江东。 却成了这般光景。 少年陆逊第一次思考——战争带来了什么? 他看到的只有苦难。 那秦先生为何要来新野? 又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就这样思考着,不知不觉接近新野。 路上人影多起来。 村庄炊烟多起来,生活气息越来越浓厚。 这一日。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突然倒在陆逊的老马前。 陆逊急忙勒马停下。 “水……水……” 老者声音细若游丝。 陆逊提着水袋下马,扶着老者喝水。 失去半袋水,收获老者磕头感谢。 磕完头,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继续往前走。 陆逊不解,“老伯要去何处?” 老者干裂的嘴唇抽动,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新野。” 为何要去新野? 老者没有回答。 陆逊邀请老者同行。 两人路上交流极少,大多是陆逊在问,老者不时回答。 最终,老者没撑到新野。 死在去新野的路上。 时至今日,陆逊仍不知道,老者为何执着去新野。 “知了知了……” 知了突然嘶声鸣叫。 将陆逊从恍惚中拉回来。 老马慢悠悠走出树林。 城池轮廓映入眼帘。 陆逊心中一喜,轻轻一磕马腹,老马迈开四蹄跑起来。 不多时。 新野城近在眼前。 城外人头攒动,“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数以万计的青壮,光着膀子挥舞着怪异工具,挥汗如雨挖土。 妇孺老幼忙着运土。 已经挖出一条三尺深的沟壑。 一眼望去,直至视线尽头,仍看不到沟壑的尽头。 “这是……护城河?” 陆逊有些惊讶。 说实话,新野这样的小城,挖护城河简直多此一举。 “小伙子。” 身旁有人大喊。 陆逊闻声低头,看到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 随即下马礼貌道,“阿婆有何事?” “拿着。” 老妪递过来一把工具。 陆逊下意识接住。 工具有些怪异,看起来铲子。 “此乃何物?”陆续好奇。 “这是铁锹,太守发明的好东西,能用来挖土。” 老妪简单解释一句,指着干的热火朝天的一处,“你去那里挖土,每天三方土,挖完才能吃饭。” “啊?” 陆逊有点懵。 什么情况? 一上来就挖土。 还有,一方土又是多少? “快去吧。” 老妪拍拍陆逊胳膊。 接着又看到一个新人,用不符合年纪的速度,小跑了过去。 “小伙子,每天三方土……” 同样的话术,老妪又对新人重复。 陆逊恍然大悟。 看来这是新野的规矩,来的人不管身份,必须先挖土。 长这么大,他没干过粗活。 顿感新鲜,跑到老妪指定的地方,学其他人用铁锹挖土。 一挖就是一下午。 期间,陆逊旁敲侧击。 问出不少信息。 比如大家呼称工友,每十个人有一个工头管理。 陆逊的工头叫王二蛋。 根据工友的八卦,他娘生他的时候,家中母鸡下了两个蛋。 因此得名王二蛋。 又比如旁边有个木制容器,挖满一个容器就是一方。 听说也是太守发明。 夕阳西下。 陆逊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无精打采,再到全身酸痛。 “开饭啦!” 工头王二蛋大喊一声。 一手抱着饭桶,另一手抱着木桶,招呼工友们吃饭。 陆逊混在队伍里。 很快轮到他打饭。 “你今天刚来,还没挖满三方土,先给你记下,明天补上。”王二蛋打好饭菜递给他。 陆逊有气无力应下。 端着饭菜走到角落开始吃饭。 饭菜很简单,一碗糙米饭,一碗水煮白菜,水上飘着油珠。 陆逊尝了一口。 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好咸 工友们却吃得飞快。 一个个赞不绝口。 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此刻,陆逊明白了,老者为何执意要来新野。 第148章 既来之,则安之 “你不吃?” 一名工友眼巴巴看过来。 看出工友眼中的渴盼,陆逊扯出一丝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饭菜难以下咽。 但不吃没力气干活。 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工友们,陆逊强忍不适开始吃饭。 吃完饭,回工棚休息。 工棚条件简陋,木板拼凑出一个大通铺。 古代晚上娱乐活动少。 工友们又累了一天,脱掉衣服、鞋子爬上大通铺就睡。 霎时鼾声如雷。 差点把工棚掀翻。 汗臭味与脚臭味混合,衍生出一种臭味爆棚的气味。 仿佛化成实质。 熏得陆逊直流眼泪。 这一夜。 陆逊失眠了。 翌日黎明。 天刚蒙蒙亮。 工棚外敲响铜锣。 工友们瞬间清醒,一个个着急忙慌穿衣服、穿鞋起床。 陆逊睡得迷迷糊糊。 在王二蛋催促下,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城外空地集合。 一天的挖土工作开始。 辰时。 太阳照常升起。 陆逊累出一身汗,手搭凉棚看了眼天边的红日。 “开饭啦。” 王二蛋扯开嗓子大喊。 工友们丢下铁锹,争先恐后围上去。 少顷。 陆逊领到饭菜。 熟悉的水煮白菜、糙米饭。 咽下一口剌嗓子的糙米饭,喝下一口齁咸的白菜汤,精神微微振作几分。 昨日难以下咽的饭菜,今天吃起来别有……嗯,还是难以下咽。 吃完早饭继续挖土。 时间来到中午。 烈日炎炎。 灼烧皮肤火辣辣的疼。 陆逊嫩脸晒得通红。 好在很快吃午饭。 吃完午饭,回工棚休息半个时辰。 休息完继续挖土。 接着吃晚饭,睡觉。 底层百姓的一天,就是这样朴实无华而又充实。 夜幕降临。 鼾声天雷勾地火。 臭味猛烈攻击着陆逊神经。 新野的第二天,想家。 日子一天天过去。 陆逊逐渐习惯这种生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白皙的皮肤晒脱一层皮,变成健康的小麦色。 闲暇时。 也能和工友们谈天说地。 聊到兴起时,难免表露志向,便会遭到工友的无情嘲讽。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少年陆逊如是说道。 然后笑声更大。 连陆逊都忍不住大笑。 “谁叫陆逊?” 这时,有人喊到他的名字。 笑声戛然而止。 众人纷纷看向声源处,一个披甲士兵正向这里走过来。 终于来了! 陆逊眼睛微微眯起。 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秦先生让他一个人来新野,肯定派人在暗中观察。 观察他,磨砺他! 如今考验之期已到,想必秦先生十分满意,准备见他了。 “在下陆逊。” 陆逊起身拱手一礼。 士兵拿出一幅画像,对照着陆逊仔细打量。 除了有点黑,长得差不多。 又问:“家住何处?” 陆逊回道:“吴郡吴县华亭人。” 士兵听后点头,“很好,你通过考核了,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便走。 陆逊挥手和工友告别。 在一声声“苟富贵,勿相忘”的呼唤中,昂首阔步离去。 约一刻钟后。 陆逊进入新野城。 来新野近半个月,这是他第一次进城。 城内比城外更热闹。 许多旧房被拆毁,新房子正在建造。 大量匠人穿行其中。 陆逊跟在士兵身后,一路畅通无阻爬上城楼。 忽然,脚步一顿。 放眼望去,顿时呆住了。 从高处俯瞰新野城布局,此刻初具雏形,整洁而有序。 街道如棋盘,房舍如落子。 这是一盘大棋。 以新野为盘。 以百姓为子。 执棋者何人? 毫无疑问,秦先生是其一。 那么问题来了。 秦先生要和谁,下这一盘大棋,意义何在?他想得到什么? 陆逊脑瓜子嗡嗡的。 “请。” 士兵再次开口,打断陆逊的思绪。 “或许是我想多了。” 陆逊自我安慰一番,顺着士兵的指引走进城楼。 里面站着一人。 此人一袭黑衣道袍,面带温和笑容,“阁下便是陆伯言?” “正是。” 陆逊疑惑,“先生是?” “徐庶,徐元直。”徐庶回答。 听到对方名讳,陆逊急忙拱手行礼,“原来是徐先生,久仰。” 徐庶抚须淡笑,“闲话少说,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何事?”陆逊问道。 “很简单,”徐庶给出答案,“新野城正在重建,缺一个统筹全局的人,子御认为你最合适。” 不给陆逊拒绝机会,徐庶从袖中取出图纸,拍在他手上。 “好好干。” 留下一句鼓励的话,徐庶匆忙离去。 “且慢。” 陆逊大声急呼,“在下何时能见到秦先生?” 可惜并未得到回应。 徐庶的身影很快消失。 没有得到答案,陆逊有些失落,望着手中的图纸出神。 这是新野城规划图。 之前还不能完全确认,看完规划图可以断定,城市布局就是一块棋盘。 以陆逊目前的能力,还看不透其中玄机,总感觉有层迷雾,真相越是朦胧,越让他想一探究竟。 不过,有件事他明白。 “统筹大局”说的好听,其实就是组织匠人重建新野。 也就是说,他从一名低层“工友”,光荣升职为“工头”。 真是可喜……个鬼啊! …… 另一边。 徐庶离开城楼。 顶着烈日来到豪华府邸。 进入后院书房。 一进门,凉意扑面而来。 和外面的酷热对比鲜明。 徐庶目光定在冰鉴上。 冰鉴由青铜打造而成,其中盛放大量冰块,透出丝丝白气。 “子御真奢靡也。” 嘴上批评着秦操,身体却很诚实,直接坐到冰鉴旁。 接着又提醒:“城中冰窖所藏冰块不多,子御可要省着用。” 说话间,目光扫向窗边。 一袭白衣鹤氅的身影,凭栏而望远处青山隐隐。 听到声音回眸淡笑。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 平和的声音如山泉,抚平徐庶心中的一丝燥热。 徐庶摇头轻笑。 这番话出自《诗经·唐风·蟋蟀》,告诫时光易逝,及时行乐。 其实后面还有话,是告诫行乐需有度,不能荒废正事。 子御故意省略。 显然在说他没荒废正事。 徐庶倒也坦然,“子御此次引经据典,庶说不过你,认栽。” 认栽过后,回到正事上,“子御为何不见陆逊?” “不急。” 秦操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先磨磨他的性子,新野非良善之地,他已经入局,既来之,则安之。” 第149章 新野城不养闲人 从工友升为工头。 要说有何变化,陆逊会告诉你,吃的还是老两样,睡的还是大通铺。 每天有鼾声助眠。 主打一个众生平等。 所幸陆逊已经习惯,在哪都能安然睡下。 翌日清晨。 城头钟响三声。 匠人们陆续起床,木匠忙着搭建房屋框架,瓦匠忙着垒墙。 忙活到日出。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匠人们停下活计,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 妇人们有说有笑。 孩童在大人周围跑来跑去。 不时有匠人呼喊,让孩童远离危险的地方。 生活气息浓郁。 吃完饭,妇人挑着担子、孩童抱着水壶陆续离开。 无需陆逊干涉。 匠人们继续工作。 一切井然有序进行。 陆逊闲来无事,带着分配给他的两个手下,在城中巡视。 看到这和谐的一幕。 突然有所领悟。 城外挖护城河的青壮,是没有手艺的庄稼汉或流氓。 干的是力气活。 而城内都是匠人。 干的是精细活。 老幼妇孺则负责做饭、清洗等琐事。 三方分工极其明确。 不久,这个想法得到证实。 陆逊巡视到城市一角。 看到老幼妇孺聚在一起,或是洗刷饭桶,或是晾晒衣服。 孩童也在旁边帮忙。 可以说,这座新野城,除了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一个闲人。 原来……新野城不养闲人。 陆逊顿时羞愧难当。 轻声骂了一句,“陆伯言,你这个年纪,你怎么闲得住啊!” 骂完转身就走。 两个手下不明所以,赶忙跟了上去。 这一日。 陆逊哪也没去。 和匠人们待在一起,观察他们如何造房子。 一观察就是三天。 搞清楚造房流程,陆逊正式开始统筹工作。 问题接踵而来。 匠人作息调整、妇孺老幼安置、粮食分配等都是问题。 最大问题是城市规划。 新野城被规划成四个区域。 军事区、商业区、居民区,以及最大的教学区。 每个区域看似互不关联。 实则环环相扣。 陆逊没学过相关知识。 但他懂兵法。 从图纸上的城市布局,他看出一些阵法痕迹。 于是以新野城为战场。 以匠人为士卒。 锯子、砖石是刀与盾。 通过一遍遍摸索,调派匠人到各个地点拆旧房、造新房,并建造大量公厕,禁止乱排粪便、污水。 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时间快速推移。 七月流火。 新野城重建如火如荼进行。 陆逊每日早出晚归。 和匠人同吃同住,时常亲临现场不耻下问,从对木工活一窍不通,到能够用竹条搭出框架。 一张图纸看了又看。 画满各种标记。 从对阵法一知半解,到了然于心,自信能信手拈来。 黄昏时分。 “小陆哥。” 一个扎着总角的男童跑来。 跑得太急,被石子绊了一跤,眼看就要撞到石头。 一双手伸过来。 将男童抱住站稳。 皮肤晒成咖啡色的少年,头戴一顶破草帽,露出温和笑容,“别跑这么快,摔倒就不好了。” 男童咧嘴嘿嘿一笑。 门牙缺了一颗。 “有事吗?”陆逊问道。 男童狠狠点头,“有呢,小秦先生今天讲课,我先走啦。” 说完拍拍屁股跑开。 城中匠人正往教学区汇聚。 城外的青壮也结束工作,一贯而入城中,向教学区走去。 一阵风出来。 陆逊有些恍惚。 来新野快一个月了。 秦先生每隔七天,会在教育区讲一次课。 说是讲课,更像讲故事。 “工头,走啦。” “再晚抢不到位置了。” “……” 一些路过陆逊身边,笑着提醒他。 陆逊回过神。 混在人群中来到教育区。 教育区正在修建,唯有中央广场搭了一个高台。 高台四周人山人海。 夕阳西落。 带走最后一丝暑气。 夜幕降临。 一簇簇篝火点燃。 百姓聚在篝火旁,翘首以待一道 白衣鹤氅的身影。 少顷。 白色身影出现。 嘈杂音的声音瞬间止住。 广场寂然无声。 “哒哒……”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一袭白衣的少年走上高台,温润的目光扫过台下。 “小秦先生!” 一个孩子忍不住大喊。 “小秦先生!” 然后,无数人为之欢呼。 陆逊站在人群中,定睛注视台上的身影。 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乡亲们好。” 一声轻笑传来。 “小秦先生好!”隔得近的百姓回应。 声音一传十,十传百。 远处的百姓跟着回应。 秦操压了压手。 广场重归寂静。 “今天讲个曾子杀猪故事。 先要明白曾子是谁。 曾子是孔子弟子。 那么有人要问,孔子又是谁?先说说孔子故事吧……” 平静温和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吸引所有人注意力。 每个人都沉浸于故事中。 半个时辰后。 故事讲完。 秦操命人分发冰水。 士兵们提着水桶, 百姓拿出自带的容器。 每人都能分到一瓢水,运气好的水里面还会有一块冰。 “阿母,有冰。” “哇~我的水没冰。” “哈哈……”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得到冰的孩子大喜,没有冰的孩子哇哇大哭。 大人们善意哄笑。 气氛欢快融洽。 陆逊手捧着水杯,望着水中沉浮的冰块,轻轻抿了一口。 凉意透入骨髓。 还有什么,能比得上闷热夏夜里,喝上一口冰水? 如果有,那就是两口。 似有所感,陆逊看向高台。 台上身影正看着此处。 目光一触即分。 惊鸿一瞥间,身影走下高台,潇洒写意的背影,消失于夜色中。 百姓渐渐散去。 陆逊顿时怅然若失。 夹在人群中往工棚走去。 不时能听到议论声。 “虎娃,故事听懂没?” “听懂了,贞子杀猪,告淑我们要讲诚信,冰水好好或……” 小孩正在换牙,口齿不清,小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要听小秦先生的话。” “嗯,小秦先生是好人,给我们好吃的,还有冰水,滋溜——” …… 相似对话发生在各处。 一路走来,陆逊眉头逐渐舒展开。 原来如此。 故事并不是和大人讲的,而是和孩子们。 好一个不养闲人。 如此新野,怎不让人欢喜。 一夜无话。 第二天。 太阳照常升起。 新野城内外忙碌一如往日。 陆逊投入到工作中。 第150章 硝石制冰,去挖公厕吧 时间来到八月份。 天气酷热难当。 每天中午休息时间,从半个时辰增加到一个时辰。 午饭时提供一杯冰盐水。 冰来之不易。 盐同样是珍贵之物。 以上两样东西,以往只有世家大族才能随意享用。 新野百姓却能食用。 而这“小秦先生”赐予的。 百姓因此倍感珍惜,以更高的热情,投入到新野重建中。 然而,酷暑无情。 冰窖所藏冰块有限。 越来越多人中暑病倒。 情况汇总到陆逊这里,陆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却又无可奈何。 除非停止新野重建工作。 人力终有尽时。 人如何与酷暑天气斗? 于是,时隔一个多月,陆逊终于鼓起勇气,第一次登门求助。 与此同时。 豪华府邸书房。 四角各放置一个冰鉴。 丝丝凉气飘出。 微风徐来。 室外酷热无比,室内凉意习习。 侍女涂着丹蔻的手指,握着小刀削掉梨皮,将梨切成小块。 一块块插上竹签。 然后放入堆着冰块的餐盘,轻轻放到秦操面前。 另有侍女轻摇小扇,替秦操扇风。 秦操披散长发。 只着里衣半倚栏杆。 随手拿起一块梨吃下,目光不离书卷,“剩下的你们吃吧。” “谢先生赏赐。” 两个侍女相视一笑。 小口小口分吃一盘梨。 不时偷看身旁少年,发出银铃般轻笑。 一室活色生香。 这时,屋外响起脚步声。 “子御!”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徐庶匆匆走进书房,陡然从酷暑走进凉爽,不由打了个冷颤。 心中的燥热消退少许。 “元直来了,请坐。” 秦操邀请徐庶落座。 徐庶也不矫情,坐到秦操对面。 侍女立时奉上茶水。 茶杯入手冰凉。 徐庶抿了口茶,凉茶经过喉咙再到腹部,怎一个爽字了得。 心中燥热彻底消退。 “此为何茶?”徐庶问道。 秦操撇嘴,“茶叶配白开水,加糖少许,以冰镇之,我称之为凉茶。” “名副其实,好一个凉……” 似是想到什么,徐庶瞳孔微微一缩。 看了看四角的冰鉴。 再看看堆满冰块的餐盘。 顿时绷不住了。 “半月前,子御说冰窖冰块不多,特意留给百姓消暑。 今冰块告罄,中暑者无数。 子御的冰块从何而来?” “此事易尔,”秦操卷起竹简,轻敲侍女脑袋,“别吃了,去给这位徐先生演示一下。” 侍女捂着脑袋轻笑一声。 先去打了两小盆清水,又取来一个小木盒。 木盒中全是白色石头。 侍女夹起一块“石头”,放入大木盆中。 “石头”迅速溶解。 用木棒搅拌均匀后,将装满清水的小铜盆放入大木盆。 少顷。 清水中出现结晶物。 结晶物以肉眼可见速度增多。 约两刻钟后。 木盒中的“石头”用完。 侍女手往清水中一捞。 “咔嚓~” 只听一声声脆响。 抓起一把透明冰碴,微微一用力,冰碴碎成一片片。 “嘶~” 徐庶轻吸一口凉气。 手探入盆中抓起冰渣。 冰碴入手片刻寒冷刺骨,却压不住徐庶心头的火热。 “天赐神物于子御,竟能以清水制成冰,冰虽少,也够用了!”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两名侍女抿嘴浅笑。 秦操眉头一挑,“瞎说,此物名为硝石,何来天赐一说?” 硝石? 徐庶手一抖。 冰碴落入水中溅起水花。 打湿仙鹤道袍袖子。 徐庶既穿仙鹤道袍,自然懂道家学说。 自先秦始,方士善炼丹。 炼丹成仙这种事,徐庶从来不信,反而认为害人害己 而硝石是炼丹必备。 同样的东西,在方士手中,只能炼丹害人,在子御手中,竟能化腐朽为神奇,用来制冰救人。 “唉~” 徐庶叹了口气,“硝石能制冰,子御为何不早说?” 闻言,秦操淡然一笑,捞起一把冰碴把玩,解释道:“硝石昂贵,且荆州并无硝石矿,我在等。” 徐庶忙问:“等什么?” 秦操嘴角上扬,“等公厕发力。” “啊?” 徐庶轻呼出声。 被这个回答惊到了。 公厕发力! 汝听,人言否? “此事说来话长,简单地说,人的尿液含有氨化物,氨化物经过一系列化学反应,可得到硝酸盐。 此物是硝石的主要成分。 所以茅厕能生成硝土,硝土经过提炼,能得到硝石。” 秦操简单解释土法制硝原理。 徐庶听的一头雾水。 两人大眼瞪小眼。 或许这才是古人的常态。 不是每个人都是诸葛亮,能轻易接受科学道理。 秦操无奈扶额,问道,“元直如厕时,可见过白色颗粒。” 徐庶皱起眉头回忆。 确实在茅厕墙上,看过一些白色颗粒。 总算反应过来,“子御的意思是,白色颗粒就是硝石。” “没错。” 秦操给予肯定,不吐不快。 “尿液与厕所土壤生成的硝酸盐,会以水溶液形式渗入墙壁,硝酸钾也就是硝石溶解度低,所以会……” 诸位“水溶液”、“硝酸钾”、“溶解度”等新名词,听得徐庶冒汗。 每个字他都认识。 合起来完全听不懂。 徐庶手指轻按太阳穴,感觉脑袋快裂开了。 “子御别说了!” 徐庶打断秦操,说道:“庶无需知道原理,只问一句话,如今是否可以到公厕取硝石?” “可以。”秦操微微颔首。 当即不再废话,让侍女取来绢帛,写下提炼硝石方法。 徐庶看了一遍。 确认看得懂后,珍之又重贴身放好。 解决一桩心事,徐庶心情放松下来,喝着凉茶聊起天。 时间逐渐流逝。 转眼来到傍晚。 晚霞烧红半边天。 沐浴着晚霞。 秦操半倚着栏杆,一手搭在膝上,手中竹简散开。 远望斜阳落入青山后。 身后,徐庶抚须轻笑,“子御在想什么?” 秦操蓦然回首,淡淡道: “此时此刻,若有孩童朗朗读书声传来,才是真正的新野。” 徐庶抚须动作一顿。 随即沉着脸肃然说道,“如此,庶做教书先生倒也不错。” 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劳烦教书先生走一趟,给弟子小陆一点指引。” 秦操一指窗外的老管家。 这时候能找老管家传话的,除了于禁只可能是陆逊。 “在下愿意效劳。” 徐庶心领神会,起身向外走去。 片刻后。 果然在府外看到陆逊。 不等陆逊开口,徐庶取出帛书往他手上一拍,“去公厕挖土吧。” 说完上车快速远去。 晚风吹过。 陆逊站在原地凌乱。 第151章 来人,烧火,架锅 陆逊渐渐回神。 看向手中的帛书。 一眼看到结尾“冰可得”三字。 按照此法能制冰? 一丝怀疑很快变成坚定。 定是秦先生知我要来,提前备好制冰之法传与我。 成与不成,一试便知! 陆逊双手合于额前,站在府邸外郑重拜下,收好帛书离去。 说干就干。 是夜。 陆逊来到城外。 找到曾经的工友。 告诉他们要办一件大事。 工友们激动不已。 工头王二蛋拍着胸口,信誓旦旦保证一定把事办好。 双方一拍即合。 扛起铁锹,借着夜色掩盖,偷偷摸摸向目的地进发。 未见其地,先闻其味。 王二蛋察觉异样,“陆子儿,你到底要干啥?” 陆逊坦白,“挖公厕土!”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好一个苟富贵,勿相忘,陆逊有“好事”真想着他们啊! 一群工友咬牙切齿。 王二蛋挠了挠头,憨笑:“好端端挖公厕干嘛?” 陆逊抛出一个名字,“这是秦先生的交代,定有深意。” 一听是“秦先生”,王二蛋又将胸口拍得啪啪响,“那没的说,秦先生一句话,我们干就完了。” 工友们笑着附和。 少顷。 公厕近在咫尺。 “有没有白色颗粒?” “有。” “开挖!” 工友们黑布蒙面,挥舞着铁锹,哼哧哼哧开始挖土。 挖土、装土一气呵成。 “有人来了。” 忽有人低声提醒。 “风紧,扯呼!” 陆逊急忙扛起铁锹,指挥工友们挑着装土的箩筐撤离。 一行人行动如风。 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一个中年男子,半眯着眼睛,晃晃悠悠到公厕放水。 放着放着,声音不对。 微微睁开眼睛。 只一眼,瞳孔地震。 睡意瞬间清空。 “要死啦,有人偷屎啦!” 黑夜里一声尖叫。 远远的,传到陆逊耳中。 陆逊黑布蒙面,看不出表情,但通红的耳根,以暴露心思。 身旁,王二蛋挑着担,健步如风,边跑边问:“咱们跑啥?” “此乃战略撤退,”陆逊一本正经解释起来,“秦先生吩咐的事,要先试验一遍,才能公之于众。” 工友们恍然大悟。 直夸陆逊成熟又稳重。 片刻后。 又找到一个公厕。 查明同样有白色颗粒,二话不说挥动铁锹开挖。 这次无人打扰。 完成善后工作,一行人才离开。 就这样挖了一夜。 期间往返数次工棚。 等到黎明破晓,工棚外的土堆成小山。 按照帛书写的方法,陆逊又带着工友挖出一个池子。 池深两尺,池壁铺瓦。 池底打一个小孔,挖出坑道连接池外,尽头放一个陶瓮。 最后在池底铺上油纸。 接着找来一个木匠,按照帛书上的说法,制作一个木架。 将木架搭在池子上。 才算大功告成。 此池谓之淋硝池。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来不及休息,陆逊指挥工友们把挖来的土,倒入淋硝池。 接着往池子里灌水。 直到水淹没池子,再往里面放一颗鸡蛋。 围观的人直呼败家。 陆逊充耳不闻,重复以上步骤,挖出十几个淋硝池, 然后,就是等待。 等鸡蛋浮起来。 没想到一等就是五天。 陆逊除了正常工作,其余时间都在淋硝池旁,观察记录变化。 烈日灼灼,气温极高。 池中液体浑浊、粘稠,不时冒出气泡,气泡“噗噗”爆开。 味道那叫一个酸爽。 所以淋硝池所在之处,方圆百步看不到人影,为之一空。 第五天傍晚。 鸡蛋从液体中浮出。 意味着池中硝含量够高,淋硝工序终于完成。 再看池外的陶瓮。 已经装满深红色液体。 陆逊难掩欣喜之色,扯开嗓子冲远处大喊,“来人,烧火,架锅!” “嘶~”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架锅煮屎尿? 疯了吧! 一些年轻的姑娘,看陆逊的目光满是惋惜。 多俊的小伙啊。 生生被逼疯了。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没理会众人异样目光,陆逊指挥手下架锅烧柴。 柴火“噼啪”烧得正旺。 把陶瓮里的硝水倒入锅中,用木棒搅拌均匀。 不久,硝水烧开。 “咕嘟咕嘟”冒着气泡。 顿时臭气熏天。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或是惊叹,或是惋惜,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白瞎这么俊的小伙了。 对此,陆逊习以为常。 全神贯注盯着硝水。 此刻撒上孜然辣椒面……不对,是减少柴火,小火慢炖。 直到硝水变得浓稠。 陆逊舀出一点硝水,放在一边等它冷却。 半个时辰后。 硝水冷却呈固态。 陆逊眼前一亮,立时用黑布能住口鼻,取出锅中多余液体。 锅底布满白色晶体。 也就是帛书所说的硝酸盐。 陆逊连锅一起端走,回到自己的工棚里。 刮下白色晶体堆出小尖。 又取来一瓢清水。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哆哆嗦嗦握着水瓢,缓缓倾倒清水。 清水融入晶体堆。 晶体堆迅速变得透明。 丝丝凉气飘出。 伸手一摸,触之冰凉,手感如细沙一般。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照在“冰沙”之上。 一颗颗“沙砾”,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冰!” “真的是冰!” 陆逊喃喃自语,眼中映照着星光。 秦先生没有骗他! 根据帛书记载,以硝石直接制成的冰有毒,食之有害无利。 真正用法是大缸套小缸。 为了验证这一用法,陆逊又叫来王二蛋等人。 他们负责煮硝水。 所得的白色晶体,交给陆逊用来试验“大缸套小缸”。 大缸外包裹隔热物体。 缸内装水放小缸。 一边试验,一边记录。 经过一夜的努力,消耗四斤多白色粉末,小缸的水开始结冰。 说是冰,更像是“沙”。 从水中捞起一把,冰沙从指缝间流下。 冰沙数量极为有限。 不过……已然足够。 据帛书记载,秦先生目的,并不是让百姓吃上冰、喝上冰水。 “这是冰!” 王二蛋瞪大牛眼。 一众工友为之色变。 陆逊呵呵一笑,解释道: “天赐神物于秦先生,秦先生赐予新野,赐予吾等。 此物可令水成冰。 溶于水后,烧干水可复得,能重复利用。” 王二蛋赞叹,“真是神物啊。” “闲话少说,”陆逊抓起一把冰沙,开口道,“即刻起,挖光新野城公厕,开始批量制硝。” “好!” 王二蛋等人欣然回应。 一行人摩拳擦掌,磨锹嚯嚯杀向公厕。 那一夜。 新野城无眠。 第152章 杀张卫,给汉中添把火 在陆逊组织下。 从城外调集一千青壮,在全城开展挖公厕行动。 老弱妇孺也没闲着。 老人拾柴,妇人烧火。 小屁孩喜欢玩泥巴?现在也别玩泥巴了,去看淋硝池吧。 淋硝池气味太冲。 众所周知,温度是影响气体扩散的重要因素之一。 时至盛夏。 气味扩散范围极大。 连豪华府邸都受到影响。 秦操干脆大笔一挥,在城外批出一块地,建造制硝工坊。 工坊昼夜不息。 大量硝石被制作出来。 然后运到城中。 城中地窖“大缸套小缸”,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缸。 大缸里放的是水。 小缸里放的则是水袋。 黄昏时分。 地窖出口人来人往。 妇人们挑着担子,担子两头的箩筐,盖着厚厚的一层茅草。 “铛铛铛——” 急促的锣声响起。 休息时间到。 城内、城外百姓放下活计,迫不及待回到工棚。 妇人们挑担而来。 掀开茅草露出筐中水袋。 凉气扑面而来。 水袋……或者说冰袋,数量有限,每五人能分到一个。 百姓先打水擦拭身体。 再轮流用冰袋敷酸痛之处,一个个爽得龇牙咧嘴。 冰袋以水为主,以冰沙为辅。 等冰沙融化,暑气消退大半。 余下的闷热无关痛痒。 不要小看在严苛环境下,还能顽强活到现在的古人体质。 陆逊席地而坐。 手握着冰袋敷脸,丝丝凉气沁入四肢百骸,露出灿烂笑容。 此刻,他悟了。 同样的东西,有时候,换一种方式运用,能活更多人。 忽然抬头凝望远方。 那里……是合肥。 以大都督的统兵之能,合肥战事应该很顺利。 他还在新野蹉跎。 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仿佛“万人敌”近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膜。 一念至此,陆逊收回目光。 望向豪华府邸方向。 足不出户心怀天下。 府中的那一位……是当之无愧的万人敌。 天渐渐暗下来。 月上柳梢头。 豪华府邸。 “哈~” 少年打了个哈欠。 一手撑着头,一手翻竹简,侧卧在书房外的月台。 葡萄藤蔓爬满栏杆。 垂下一串串青翠的葡萄。 皎洁月光透过藤蔓,在一袭白衣上洒下斑驳阴影。 侍女轻罗小扇扑飞蚊,轻轻给面前的少年扇风,朱唇轻启浅笑安然。 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因此得名“小玖”。 气氛静谧安详。 月台下传来脚步声。 又一侍女端着木盘走来。 盘中一碗冰沙、两颗梨、一柄包布的木锤、一个空碗。 侍女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先生要这些东西作甚?” 此女喜欢问东问西。 因此得名“小北”。 “做沙冰。” 秦操微微一笑,“看仔细了,我只教一遍。” 一边说着,将梨切成小块。 放入碗中用木锤捣碎。 捣出汁液后,倒在冰沙上。 大汉第一份……或者说,是世界第一份雪梨沙冰完成。 秦操尝了一口。 入口微甜,微凉。 没有工业糖精、添加剂,这份雪梨沙冰味道一般。 吃着沙冰,赏着月亮。 沁入心脾的甜与凉,与美好的月色彼此交织。 晚风习习。 树影婆娑“沙沙”轻响。 秦操双眸有些迷离。 一时分不清这里是汉末,还是那个还算美好的时代。 “先生!先生!” 这时,小北的声音传来。 思绪被拉回现实。 望着两个侍女水润的眸子,秦操轻笑一声,“你们尝尝吧。” “谢谢先生。” 两人屈身一礼。 随即迫不及待品尝美食。 “好吃吗?”秦操问道。 “先生做的东西,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小北赞不绝口。 小玖颔首矜持一笑,“谢先生赐奴婢美味。” 说完小口吃沙冰。 秦操继续翻书。 身旁不时响起细微咀嚼声。 正吃着,不速之客到来。 “子御!” 熟悉的开场白。 不用想也知道,是徐庶来了。 徐庶漫步走上月台,拱手有些歉意道:“深夜来访,打扰了。” “请坐。”秦操指向身旁。 徐庶席地坐下。 秦操坐起身倚着栏杆,“元直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子御一看便知。” 徐庶没有多说废话,从袖中取出一小卷竹简递过来。 信息一目了然。 “汉中来新野之民,入籍者,前日三千户,昨日一千八百户,今日八百户。” 字面意思,从汉中迁来新野的百姓越来越少。 至于深层意思…… “轻装简从,袭取汉中。”秦操丢下竹简,语气笃定。 没错,吴懿成功了。 即便没攻下汉中,也让张鲁手足无措,无暇顾及亲弟弟。 “新野有多少人?”秦操又问。 徐庶不假思索,给出一个精确的数字:“五万三千六百户。” 详细人口不好统计。 给出的答案有些模糊,“城中居民约二十万上下。” 这只是城市人口。 不少了。 襄阳城也就这么多人。 “啪啪~” 秦操卷着竹简轻敲额头,有条不紊作出安排: “护城河即将完工。 传令于禁,出动五千农兵,去汉水上游准备引水入城。 夏季将过,秋季将临。 再派一万农兵,协助百姓建造城中设施,开始甄别百姓,防止细作混入城中作乱,另外……” 徐庶听得很仔细。 取出空白竹简,持笔速写。 将安排一一记下。 片刻后。 敲打声渐渐止住。 月光下,少年清瘦的身形,在藤蔓间投下一片阴影。 风吹来一声轻笑。 “张卫已经没用,趁热给吴懿送过去,给汉中添一把火。” 徐庶书写动作一顿。 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竹简上留下一个墨迹。 “好方略。” 徐庶笑着赞叹一句。 一笔点在墨迹处,顺势往下一带。 竹简后面被涂黑。 有些事情,没必要记。 当晚。 新野城监狱。 于禁沉着脸踏入牢房。 随着一声惨叫,于禁提着染血长剑走出。 信使带着一份大礼,快马加鞭赶往汉中。 …… 另外一边。 汉中。 一支军队轻装简从。 穿过重重关隘,一路势如破竹,终于杀到汉中城下。 护城河边。 一名武将横刀立马。 盯着城头露出一抹狞笑。 汉中,他吴懿来了! 第153章 严颜出动,围困汉中 吴懿兵临城下。 意味着汉中已被打穿。 汉中再无军队,能够阻拦吴懿的兵锋。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吴懿不急着攻城,围而不攻,截断城池与外面的通讯。 再往城中射劝降书。 动摇官员、百姓的心智。 确认万无一失后,吴懿写了一封战报,派人加急送往成都。 蜀道难。 信使翻越崇山峻岭。 一路上跑死三匹马,终于在五日后抵达成都。 夜色凉如水。 益州牧府上。 丝竹声悦耳,歌舞升平。 舞女身着华美蜀锦,舒展曼妙身姿,舞姿简约而不失华美。 刘璋一手握着酒樽,一手执笔,一边饮酒,一遍欣赏舞蹈,兴致上来又在画布上挥笔泼墨。 一幅仕女图跃然布上。 “主公!” 突然,急呼声插入。 此情此景,仿佛丝竹声出现杂音、画卷沾染一个污点。 瞬间破坏了美感。 刘璋面露一丝不悦之色,抬眉看向闯入大殿的中年文士。 “参见主公。” 中年文士入殿行礼。 “子初来此有何要事?”刘璋不咸不淡问了一句。 执笔继续描绘仕女图。 “子初”正是刘巴。 被刘备放走后,本想回襄阳投奔曹丞相。 奈何南昌一把火。 把曹丞相烧回了北方。 刘巴即便无处可去,也不愿回去找刘备。 于是几经辗转来到益州。 在他看来,益州天府之国,乃是汉末乱世的一块净土。 刘璋又是正经的汉室宗亲,远非某个来路存疑的皇叔可比。 “恭喜主公。” 刘巴笑着拱手道贺。 刘璋盯着舞女,执笔调整仕女图细节,淡淡道:“喜从何来?” 刘巴也不废话,从袖中取出一份战报,双手奉上,“汉中有捷报传来,请主公过目。” 捕捉到关键词“汉中”! 刘璋手中画笔顿住,皱眉道:“我未对汉中用兵,何来捷报?” 问完并没有接战报。 对于真实性存疑的东西,刘璋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刘巴大声念出战报: “臣吴懿拜上,一月前,秦子御与臣达成协议,弃襄阳取汉中。 臣不负主公所盼。 轻装简从,千里奔袭汉中。 现今兵临汉中城下,请主公发兵,可一战夺得汉中。” 念完战报,刘巴心情复杂。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但每看一次,都为之惊叹。 又是秦子御干的好事。 只凭一招祸水东引,轻松将荆州从战争泥潭中拉出。 而刘璋手一抖。 一笔戳在画布上。 给仕女的脸点了个“黑痣”。 顾不上心疼,刘璋催促刘巴把战报呈上来。 只一眼,欣喜若狂。 没错,是吴懿字迹! 以他和吴懿的亲密关系,自然不会认错吴懿的字迹。 “好!好!好!” 刘璋连说三个“好”字。 可见有多激动。 当即丢下画笔,推开画布,冲下方摆手,“乐止舞歇,召集群臣议事。” 乐师、舞女迅速退去。 半个时辰后。 益州群臣匆匆赶到。 战报在群臣中传阅,最后来到张松手中。 张松一目十行。 过了一眼便记下内容。 眸中喜色一闪而逝,立时出列躬身高声道贺:“臣张松为主公收复失地贺!为收获可靠盟友贺!” 这话说的,刘璋难掩得色,心里就两个字——舒坦! 父亲派张鲁攻汉中。 结果张鲁鸠占鹊巢,在汉中自立。 汉中可不就是失地嘛! 如今失地收复在望,也算完成父亲的一桩憾事。 为人主、为人子,都敢感到自豪。 刘璋笑意盈盈,摆摆手: “此战非我之功,吴懿袭取汉中可为首功,子乔出使江夏,为我寻得有力盟友,同样功不可没。” “臣不当居功。”张松见好就收,谦虚一句默默退下。 仿佛接力似的。 益州群臣纷纷献上赞词。 赞词引经据典,“说唱”结合,文化气息极其浓厚。 这时,出现一个杂音。 “主公,张鲁以教驭民,极得民心,定会据城死守,吴懿围城不攻,粮草即将耗尽,请尽快支援。” 殿内瞬间冷场。 说话之人姓黄名权。 一开口便引起群臣不满。 莫非他们不知兵? 只是气氛没烘托到位。 主公也没尽兴,没有主动询问建议。 现在黄权提前开口,倒显得他们阿谀奉承,耽误正事了。 黄权,你说话不看场合嘛! 面对众人不善的目光,黄权面不改色开口:“请主公决断。” 刘璋笑容逐渐消失。 视线越过黄权,冷着脸询问张松:“子乔,你怎么看?” “臣乃文臣,不善军事,”张松摇了摇头,又看向黄权,“公衡既然开口,想必成竹在胸。” 问题又推给了黄权。 黄权早有腹稿,张口解释: “益州带甲十万,良将数百,粮草富足,若从成都出兵,补给线太长损耗极大,难以为继。 可令严颜从江州出兵,走葭萌关驰援吴懿,葭萌关屯有粮草,大军出征可保粮道畅通。” 刘璋沉思良久。 觉得这个建议不错,面色好了不少,又询问群臣可有异议。 群臣没有提出反对。 至此,刘璋同意黄权建议,派人前往江州通严颜。 两日后。 严颜收到命令。 领兵两万驰援吴懿。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又从葭萌关征调十万斛粮草,准备用来补充吴懿的消耗。 崎岖蜿蜒的蜀道上。 运送粮草、物资的后勤人员,随着山势起伏,连绵到天边。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时间来到九月。 一车车粮草、物资,先一步从葭萌关运达汉中。 解了吴懿燃眉之急。 粮草充足,士气高涨,吴懿派兵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 开始试探性进攻。 然后,严颜率军赶到。 双方共计五万大军,合兵一处围攻汉中城。 主打一个佯攻。 以大势压倒城中守军。 随着一次次进攻,守军士气消磨殆尽。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世家暗地里蠢蠢欲动。 九月初三。 “咔嚓~” 一道霹雳划破乌云。 大雨倾盆而下。 “踏踏……” 青牛拉车缓缓走过,牛蹄踩在青石板上溅起积水。 牛车在一座豪宅外停下。 中年文士走下牛车。 望着“汉宁太守府”牌匾,一声叹息满是惆怅。 时间不多了。 第154章 张鲁:宁做曹狗,不做刘客 中年文士走进府邸。 在仆从引路下,来到议事堂。 堂中已经吵翻天。 “投了吧。” “不能投,唯有死战。” “为汉宁数十万百姓考虑,不如投降曹公,岂不美哉?” “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你那是贪生怕死,你下贱。” “……” 众人争得面红耳赤。 刚开始还很克制,只争吵降是战是降的问题。 都是有身份的人。 自当雅量。 渐渐的,有人吵急眼了。 “汝母婢也!” 一句粗口爆出来。 其他人也摊牌了,不装了。 去特娘的雅量! “屈膝老奴,舔足之辈。” “乞索儿,受死!” 各自粗言秽语抛出来。 一个大臣怒喝“老贼食鞋”,脱下鞋子丢向对面文人。 正好砸中文人的脸。 “彼辈受死!” 文人撸起袖子,露出肌肉虬结的小臂,径直扑了过去。 两人滚地扭打在一起。 混乱迅速蔓延。 堂中开始一场混战。 “肃静!” 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响起。 乱象瞬间止住。 众人看向堂上所坐之人。 此人身着褐色鹤氅,鹤氅后背一幅阴阳图,胸前两襟绣有八卦。 头戴一顶进贤冠。 官印、青绶藏于绶袋,青绶露出三尺拖于地上。 前者表明教中身份。 后者表明官职地位。 二者集于一身,即是留侯张良十世孙、教祖张道陵之孙、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张鲁。 张鲁坐在香炉旁,一张泛黄的脸笼罩在烟气中,冷哼: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本师君绝不会投降刘璋,汉宁十数万五斗米道教徒,更不会赞成投降。” 汉宁即汉中。 张鲁根据汉中后,为了更好传播五斗米道,改汉中为汉宁。 汉中人自称“汉宁”。 外面的人仍称“汉中”。 “不错。” 中年文士步入大殿,“主公言之有理,绝不能投降刘璋。” “呵~” 话落,立马遭到嘲讽。 一个尖嘴猴腮,颌下三寸山羊须的男子冷笑,“主公召集我等议事,为何独你迟迟不到?” 不等文士回答,男子作恍然大悟状。 “哦~原来如此,不投降刘璋,可以投降刘备嘛,阎圃忙于此事,以致议事来迟,倒是可以理解。” 一边说着,向张鲁拱手。 好似在替阎圃开脱。 张鲁闻言冷笑一声,“好一个忙于投降刘备,阎圃你作何解释?” 吴懿围城旷日持久。 投降的话题多次提起。 该向谁称臣? 汉中官员分成三派。 投刘璋派,投曹操派,以及投刘备派。 三派为此争论不休。 阎圃多次劝说张鲁,请刘备入汉中,南抗刘璋,北拒曹操。 如今被杨松这样一说,很难不让人怀疑,阎圃是否有私心。 甚至有可能私通刘备! 阎圃指着杨松怒喝,“在下一心为公,汝休要血口喷人。” 接着又面相张鲁,解释道: “主公与刘璋有仇。 曹操疑心极重,岂能让主公再坐镇一方?主公若降,定会被封以高爵,给一个闲职终老。 而刘备以仁德标榜自己,主公又有五斗米道信徒支持,主公只需收拢信徒,便能制衡住刘备。 请……主公三思!” 说话间,阎圃双膝跪地,以头抢地长拜不起。 看不出有一丝私心。 话说得很清楚,为今之计,唯有请刘备领兵入汉中。 张鲁张了张嘴。 心知错怪了阎圃,起身准备扶起阎圃。 “呵呵~” 忽然一声冷笑。 “可笑至极。” 杨松手捻山羊须,对张鲁说了一句话,“君不见刘琦、刘景升之事乎?” 轻飘飘一句话,落在张鲁耳中,却如惊雷一般炸响。 霎时心神俱震。 有些事经不起推敲。 刘表何时死的?刘备入荆州后死的。 刘琦何时死的?曹操南下,刘备屯兵江夏后死的。 情况太过巧合。 注意到张鲁面色凝重,杨松又添了一把火,“请问诸位,谁能降得住秦子御?” 张鲁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扫了眼跪地的阎圃,目光顿时冷了下来,“你还有何话说?” 阎圃身体止不住颤抖。 一个字说不出来。 这种捕风捉影,全凭臆想决定的事,让人如何解释? 说不定越描越黑。 唯有沉默以对。 而阎圃的沉默,愈发让张鲁怀疑。 “砰”的一声。 张鲁以拳捶案,声音压抑着怒火,“吾宁做曹公之臣,不做刘玄德之宾客。” “主公,三……” “住口!” 张鲁厉声打断阎圃,鹤氅长袖一挥,冷声道:“彼辈不足与言,令你在家中反思三日,退下。” “臣……遵令。” 阎圃仰天惨笑一声。 跌跌撞撞爬起来,路过杨松身边时,轻声呢喃:“汝不过死一弟,便做卖主求荣之事,可耻。” 杨松眼睛微微一眯。 “阎兄说什么?在下听不清啊。” 阴翳的双眸闪过寒芒,随即很快一脸茫然之色。 “哈哈……” 阎圃仰天大笑出门去。 笑着笑着,泪水夺眶而出。 落寞身影渐行渐远。 张鲁一张脸黑成锅底,望着下首的杨松,问道:“以卿之见,城外之敌如何应对?” “主公勿虑,”杨松摆摆手,“主公之弟尚在新野,想必很快就能发现汉中之危,提兵来救。” “还有呢?”张鲁又问。 杨松不加思索,将早就想好的说辞一一道出: “主公可向天子纳贡称臣。 汉中城高粮足,主公可发动信徒上城墙防守,守城易如反掌。 等到天子、张卫发兵来援,前后夹击吴懿,定能取胜。” 方法是好方法。 张鲁对此十分认同。 问题是……说是向天子纳贡,实则是向曹操俯首称臣。 别看他刚才放狠话。 真让他放弃割据一方,在曹操手下混吃等死,又下不了决心。 少顷。 张鲁把心一横,“好,命你携重金面见天子。” “诺!” 杨松拱手领命。 当天夜里。 张鲁鼓动一千信徒,出城闹出动静。 吸引益州军注意力。 另外一边, 城墙放下数个吊篮。 杨松带着随从、金银,趁着夜色匆忙向北方而去。 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城头。 配合杨松出城的武将,望着茫茫夜色,嘴角微微上扬。 此人……名杨任。 第155章 悔不该信那杨松呦 风萧萧兮汉中寒。 杨松一去兮不复还。 携带大量金银纳贡的杨松,一去就是十天了无音讯。 要知道,曹操正在潼关。 与马超打得火热。 杨松压根不必去许昌,也无需拜见天子,直接见曹操即可。 为何久久没有消息传来? 此刻,汉中城。 “轰~” 一颗飞石砸在城墙上。 沙尘、碎石飞溅。 守城士兵死伤惨重,如今守城的主力,是五斗米道信徒。 信徒缩在墙后不敢露头。 片刻后。 投石机停下。 益州军开始攻城。 汉中城并无护城河。 益州军无需填河,推着十几辆云梯缓缓靠近城墙。 “敌人上来了,放箭!” 一名五斗米道祭酒大喊。 弓箭手数量稀少,零星的箭矢射在敌军铠甲上,杀伤甚少。 不久,敌军推进到城下。 “咔~” 云梯的梯子搭上城墙。 信徒们不懂云梯构造,试图用蛮力推倒梯子。 可抓钩牢牢勾住城墙。 云梯底部还能泄力。 任凭他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撼动云梯分毫。 推云梯的功夫。 益州军顺着云梯爬上来。 一个益州士兵,一刀砍倒推云梯的信徒,成功登上城头。 还来不及高兴。 又是一枪刺过来。 益州兵被一枪刺穿,从城头栽了下去,落地一声闷响。 杨任手提染血长枪,一脚踹倒还在推云梯的信徒,大声下令: “别推了,放滚木、垒石!” 命令一传十,十传百。 信徒们听到命令。 但没人按照命令行动,依旧我行我素,或是忙着推云梯,或是拿着刀枪乱挥乱砍。 城头乱成一团。 见此,杨任一脸黑线。 三步并两步,走到一个穿着鹤氅的中年人面前。 揪住他的衣领狂吼:“管好你的信徒,否则某砍了你。” 中年人是五斗米道祭酒。 刚入道的叫“鬼卒”,成为骨干后统领新教众,称为“祭酒”。 祭酒之上还有“治官”。 五斗米道以“治”为单位,治官管辖祭酒,祭酒统领教众。 组织结构极其严密。 杨任身为教外人士,无法指挥五斗米道信徒。 祭酒被杨任喷了一脸口水。 不敢迟疑,急忙组织信徒,按照杨任指示,放滚木、垒石。 有了祭酒指挥,信徒彼此配合默契,迅速将攻势压制下去。 时间迅速流逝。 接下来几天。 吴懿、严颜轮番上阵。 对汉中城进行佯攻,试图攻破汉中官民的心房。 然后,事与愿违。 五斗米道信徒源源不断,一个个像打了鸡血,誓死守卫汉中。 又是五日后。 益州军佯攻无果。 吴懿鸣金收兵回到营中。 端起水壶狂饮。 喝完水,狠狠把水壶往案上一拍,震得水壶崩裂。 “该死!” “某也算戎马半生,从没未见过百姓如此不怕死。 好一个五斗米道!” 吴懿颇为气恼,坐到马扎上抱怨。 一旁,严颜轻抚颌下白须,面容虽苍老,但双目清澈明亮。 听到吴懿的抱怨,严颜深以为然点头: “五斗米道在汉中势大,任其发展下去,他日必成大患。秋季已至,冬季将来,不能再拖下去。” 汉中冬季天寒地冻。 到时候只要一场大雪,就能把益州五万人葬送了。 “老将军有破城良计?”吴懿忍不住好奇。 严颜沉声道:“挖地道!” “好!”吴懿欣然同意。 于是,吴懿白天领兵佯攻,消耗城头信徒的精力。 信徒没经过训练。 素质远不如正规军队。 到了晚上,累得倒头就睡,警惕性大大降低。 然后,严颜出动。 勘测好地道的路线后,夜深人静时派人偷挖地道。 二人配合默契。 挖地道计划顺利进行。 这一夜。 夜黑风高。 一块青石地砖被推开。 严颜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大刀,从地道中跳出来。 随后大量士兵涌出。 严颜环顾四周,找到城门位置,立刻领兵杀了过去。 少顷。 喊杀声大作。 城门轰然打开。 等在城外的吴懿,看到城门打开,毫不迟疑挥兵杀入。 不消片刻。 城门被益州军控制。 汉中城——破! “老将军,劳你镇压城门,我去给张鲁送一份大礼。” 担心张鲁逃跑,吴懿嘱咐严颜一声,提着布袋拍马 另一边。 太守府一片混乱。 丫鬟、仆人慌忙逃窜。 后院的卧房,精美的花瓶、陶器碎了一地,精心修剪的花草,被打落尘埃踩在脚下碾碎。 “师君,快跑啊——” 一个仆人跑进来,刚开口,被张鲁一剑刺穿胸口。 仆人倒在血泊中抽搐。 “为何……你为何……” 张鲁披头散发,鹤氅凌乱,提着滴血长剑四顾心茫然。 “杨松,你为何叛我!” 忽然,仰天长啸。 到了这个时候,他哪还不明白,自己被杨松骗了。 见鬼的请曹操来援!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张鲁缓缓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看着进门的人。 一时悲愤交加。 “阎圃,本师君被骗了。” “悔不该信那杨松呦……” 越说越伤心,声音哽咽,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 “唉~” 阎圃叹了口气,“主公,汉中守不住了,撤往新野……” 突然,门外响起惨叫。 紧接着四下火起。 仆人跌跌撞撞跑进来,拎着一个布袋哆哆嗦嗦喊道: “师君,吴懿杀到府外,还……还送来……二爷的脑袋……要求师君一刻钟内投降,不然……” 说着丢下布袋。 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从布袋里滚出来。 滚到阎圃脚边。 这是一颗腐烂的脑袋。 “嗷——” 张鲁失声嚎叫,扑过来抱起脑袋,霎时泪水决堤。 “二弟啊!” 悲呦的哭声响彻卧房。 望着腐烂的脑袋,阎圃瞳孔地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野草般在心中疯长,止也止不住。 “秦……秦子御。” 阎圃咬牙说出一个名字。 为何吴懿能神不知鬼不觉,轻装简从杀入汉中? 为何新野迟迟不来援? 一切的背后,仿佛有只大手,将他们玩弄于鼓掌间。 你不仁? 那别怪我不义! “主公,在下有一计,或许能帮主公报仇。”阎圃低声道。 张鲁止住哭声,“何计?” 阎圃贴近张鲁耳边,“主公先如此这般……然后再……” 片刻后。 张鲁明白真相。 原来罪魁祸首是刘玄德、秦子御。 而他势要复仇! 第156章 两道敕令,搅动荆州风云 时间不等人。 一刻钟稍纵即逝。 “取笔墨来。” 张鲁很快作出决定。 此笔墨非彼“笔墨”,笔是竹笔,墨是朱砂。 竹笔蘸上朱砂。 取两张空白符纸,写下敕令。 “来人。” 写完敕令卷起来,分别装进两个布袋,又冲外面喊了一声。 “师君。” 一名祭酒应声而入。 身为五斗米道天师,张鲁府上常驻众多祭酒,便于他发号施令。 “持此敕令传告诸治。 本师君上达天命,获知汉中已不是乐土,寻乐土可去荆州。” 张鲁阴沉着脸解释,将一个布袋递给祭酒。 “谨遵教令。” 祭酒一脸虔诚之色,双手接过装有敕令的布袋,匆匆退下。 一人退下,又一人进。 仆人跪地汇报,“一刻钟到了,吴懿下达最后通牒,师君再不出府投降,便纵兵杀入府中。” 张鲁一点也不慌。 静坐于蒲团上,一边整理鹤氅,一边让阎圃帮他束发。 最后戴上高山冠。 佩戴好官印、绶带。 同一时刻,府外金铁交加之音、喊杀声、嘶吼声突起。 “救师君!” 喊声远远传来。 “终于来了,”张鲁呵呵一笑,起身向外走去,“我们该走了。” 阎圃连忙跟上。 城虽破,张鲁却不慌。 先前怒而杀人,是因为杨松的背叛。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 一路上丫鬟、仆人……甚至护卫都在疯狂逃窜。 张鲁也没指望他们。 他所依靠的,是汉宁十数万五斗米道信徒! 不多时。 张鲁来到府外。 外面血流成河。 数不清的拿着穷苦百姓,拿着锄头、斧子、菜刀等武器,毅然决然向益州军发起冲击。 双方实力悬殊。 益州军单方面屠杀。 可百姓前仆后继,一个人倒下,千千万万人站出来。 益州军杀得手抖。 被这副拼命架势吓到了。 吴懿骑在马上,指挥将士结阵御敌。 他要收回之前的评价。 这些信徒不是不怕死,是根本不知死为何物。 “吴懿!” 身后传来呼唤。 吴懿回头一看,喊他的正是张鲁。 随即气急大喊:“张鲁,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鼓动平民百姓,做你的挡箭牌,枉为人主!” 闻言,张鲁冷冷一笑。 张开双臂,似是拥抱苍天,以雄浑、肃穆的口吻宣告: “五斗米道信徒们,贼寇闯入汉宁,破我安宁,坏我教义,使穷苦之众无所衣、无所食。 杀了贼寇,还汉宁安宁。 师君与尔等同在!” 府外声音嘈杂,少数人听到张鲁的声音,立时脸红脖子粗。 想断他们活路? 该死! 有张鲁鼓舞,信徒彻底疯狂。 双方搅在一起。 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吴懿冷静组织反击,扛住一次次冲击。 不过信徒越聚越多。 渐渐淹没益州军,如同落入蚂群的螳螂,空有尖牙利刃,也发挥不出威力。 不知过了多久。 府外死伤无数,血气冲天,青石砖缝隙间,流淌着浓稠血液。 然后,严颜领兵杀到。 厮杀逐渐白热化。 …… 黎明时分。 “喔喔——” 雄鸡一唱天下白。 战斗结束。 吴懿拄着大刀喘息着。 微凉的空气,掺杂着粘稠的血腥味,从鼻腔进入肺部。 “咳咳……” 突然几声咳嗽。 严颜扶墙走了过来,告知一个坏消息——张鲁趁乱跑了。 “他跑不掉,追!” 吴懿当机立断,下令尚有余力的士卒追击。 “不可。” 严颜出言阻止,“汉中遍地是五斗米道信徒,贸然追击,极有可能遭遇阻截损兵折将,一如现在。” 一边说着,严颜手一指。 吴懿望向他指的地方。 入目是刺眼的血色,百姓尸体堆积成山,数量难以估计。 “是我杀的……” 吴懿嘴巴张了张,眼中失去光彩。 严颜老脸上难掩忧色,“死伤这么多百姓,无异于屠城啊。” 汉末屠城不少见。 严颜、吴懿却没屠过城。 更何况,是百姓主动扑上来,他们算是被动屠城。 吴懿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的躁动,作出安排:“派出探马搜寻张鲁,分兵巡视汉中各县,防止五斗米道作乱,老将军觉得呢?” 严颜抚须颔首,“大善。” 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汉中民生受张鲁影响太深,应当上报主公,请人来改善民生。” 吴懿点头,“说得对。” 他们二人都不善政事。 必须找个能处理民生、削弱张鲁影响的内政人才来。 安排很快执行下去。 吴懿、严颜领兵退去。 留下一地狼藉。 百姓在家中躲了一夜,听到外面安静下来,鼓起勇气打开家门。 一个个走上街道。 然后……看到尸山血海。 哭声此起彼伏。 这一日。 汉中笼罩在悲愤之中。 一笔血债悄然记下。 …… 翌日深夜。 某处山坳里。 黑暗中亮起火焰光芒。 张鲁形色憔悴,盯着火堆发呆。 “沙沙~” 林中一阵响动。 杨任走到火堆前,抱拳汇报:“禀主公,追兵已被引开。” 张鲁眼中恢复一丝神采。 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憋出一句:“距潼关还有多远?” 听到“潼关”,杨任一怔。 不动声色找来向导官。 向导官对照地图,研究了一会后给出答案:“大约六百里。” 张鲁皱眉,“太远了。” “不远。” 阎圃笑着反驳,“不出意外的话,骑马只需要十日。” 好一个不出意外! 张鲁嘴角一抽,“希望没意外吧。” 杨任听着二人交流。 不难猜出,这是要投奔曹操。 以他不高的政治素养,都能看出张鲁失去汉中,哪来的底气投奔曹操? 下一刻。 答案揭晓。 “来人。” 张鲁突然开口。 一名祭酒应声走出。 “你持这道敕令,传告诸治。 秦子御引贼寇入汉宁,坏我汉宁安宁,陷信徒于水火之中。 即日起,列秦子御为教敌,凡我五斗米道信徒,不可助其为虐。” 张鲁从怀中取出布袋,郑重交到祭酒手中。 祭酒不知上一道敕令。 接过布袋转身便走。 杨任大感不解,“主公这是何意?” 张鲁上下打量杨任。 又看向阎圃。 意思很简单,杨任可信否? 阎圃颔首示意。 能够逃出汉中城,多亏杨任率军奋力厮杀,弄得身上多处受创。 此等忠义之士值得信任! 于是,阎圃详细分析经过。 从杨任离开新野,再到张卫被挟持,秦子御占据新野。 最后引吴懿来攻汉中。 环环相扣,有理有据。 分析完经过,又道出计划:“主公两道敕令,搅动荆州风云,以此为投名状,或许能获得曹公相助。” 杨任听得心惊胆战。 差点被看光底裤。 可以说,除了他投降外,其他事都被阎圃分析出来。 “主公!” 杨任毫无预兆双膝跪地。 “末将被秦子御引出新野,致使汉中失守,堪称奇耻大辱。 此等耻辱岂能不报! 汉中大乱,祭酒一人恐怕难以传令,末将愿戴罪立功,护祭酒传达敕令,再混入荆州做内应。” 话说完,一头磕在地上。 第157章 对不起,我是个卧底 “不可。” 张鲁想也不想拒绝。 杨柏死了,弟弟张卫也死了,他手下可用之将所剩无几。 要是再没了杨任。 张鲁担心走不到潼关,半道就被山贼、马匪截杀了。 “主公。” 杨任仍不放弃,大声道: “曹操生性多疑,主公此去潼关祸福未明,这一道敕令,是主公东山再起的希望,不能有失啊。 汉中之安宁,主公之基业,皆毁于秦子御之手,此仇安能不报? 请主公允许!” 说到这已是声泪俱下,脑袋磕在土地上,发出“嘭嘭”闷响。 见此,张鲁眼圈红了。 丢了汉中最伤心肯定是他。 苦心经营汉中多年,本以为能借抗曹一事,趁机扩充地盘。 谁知中了贼子奸计。 心腹杨松更是携巨款潜逃。 值此城破家亡之际,杨任却愿意以死相报。 巅峰诞生虚假的拥护,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 怎能不让人感动! 张鲁扶起杨任,哽咽道:“杨将军赤诚之心,我岂能辜负。” 说着解下佩戴的玉珏,“此乃我随身携带的信物,五斗米道教众见之如见师君,请一路小心。” “谢主公成全。” 杨任接过玉珏,翻身上马。 回头看了一眼张鲁,抱拳行了最后一礼,“主公保重,末将去也。” 随后一鞭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仰天嘶鸣,扬蹄飞奔而去。 一人一骑消失于夜色中。 马蹄声渐渐远去。 “真忠义之士也。” 张鲁站在火堆旁,凝望杨任离开方向,由衷赞叹一声。 片刻后。 “忠义之士”追上祭酒。 直接说明来意,并展示玉珏。 玉珏是张鲁贴身之物,祭酒自然是见过的,因此没有怀疑。 两人一起上路。 路上,杨任旁敲侧击:“敕令不容有失,祭酒可收好了?” 祭酒轻拍胸口,笑道:“敕令小人贴身存放,将军放心。” 扫了祭酒胸口一眼,杨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有夜色掩盖难以察觉。 一夜风平浪静。 两人跑出十里地。 前方一条大河拦住去路。 祭酒十分苦恼,“最近的‘治’在河对岸,找不到船过河绕远路,师君的敕令的要耽误了……” “噗~” 利器划开皮肉。 能听到清晰的声响。 祭酒后心一痛,难以置信转过头。 入眼的是杨任平静的脸。 “杨将军,你……嚯嚯……” 祭酒张了张嘴,血液倒灌入口中,话全被堵了回去。 “噗噗……” 又是连续几剑。 祭酒死的不能再死。 杨任在尸体胸口一通摸索,找到一个布袋。 打开布袋看到敕令。 至此,杨任松了口气。 贴身收好布袋,看了眼祭酒,眸中满是复杂之色。 “对不起,我是卧底。” 叹了口气,杨任抛尸大河,上马扬长而去。 河水静静流淌而过。 无人知道发生在河边的事情。 …… 转眼十日过去。 金秋十月。 新野城。 护城河绕城而过。 耗时四个多月,十几万青壮参与,这条宽三丈、深一丈的护城河,向北联通汉水,向南连接淯水。 城外人来人往。 田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目前新野的粮食,都是从荆襄和江夏调集,迟早坐吃山空。 于是秦操下令秋耕。 开垦军团农兵带领百姓,正在开垦荒地耕作。 新野偏向北方,以种植小麦为主。 而小麦一年一熟。 此时种的是冬小麦。 农兵给牛套上曲辕犁,牛拉着犁轻松破开泥土,翻出一块块地。 已经翻好的地,农夫拿着农具忙着整平,开挖出沟和垄。 农妇小心翼翼播撒麦种。 麦种落在垄上。 后面有人用耙子盖土。 这些常种庄稼的人,以往手脚麻利,现在却有些生疏。 没办法,第一次这样种地。 以往种地用代田法。 武帝末年农学家赵过发明,将粮种播撒到沟里。 幼苗破土后长在沟里。 可减少叶面蒸发,又能减少沟中水分流失。 待作物长成,垄土下滑,还能护住作物根脚,算上另类深耕。 来年,旧垄上开新沟。 旧沟改成新垄。 轮番使用地力,不必闲置土地,便能实现“休耕”。 代田法的“代”由此而来。 如今,有了曲辕犁,一犁下去翻出的地极深,深耕轻而易举。 粮种直接撒到垄上。 经过改良的耕作方式,让农民为之欣喜,更多的是感激。 粮种、耕牛、曲辕犁,以及其他农具,全是小秦先生提供。 开出来的地却属于他们。 原本的汉中“流氓”,一无所有来到新野,小秦先生给他们吃,给他们工作,又给他们建房。 最重要的是有地。 纵观古今,华夏百姓对地的情感最是深沉,有地才有希望。 如此,怎能不感激涕零! “哒哒哒……” 正干得热火朝天,急促、清亮的马蹄声突然响起。 农民纷纷看了过去。 骑马之人蓬头垢面,铠甲和长枪沾染鲜血。 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 分散在田间的农兵,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冲了过来。 “来者止步!” 农兵百夫长举起耙子大喝。 其他农兵或是手持铁锹,或是亮出割草铡刀。 衣服虽破,武器虽烂,但浑身透着一股凶煞之气。 来者勒马停下。 面对目光不善的农兵,似是勾起不堪回忆,嘴唇抽搐了一下。 “请下马!” 百夫长不卑不亢道。 来者黑着脸下马。 一个农兵上前把马牵走。 “你是何人?”百夫长再次开口。 “我是杨任,是中郎将派到汉中的密探,有要事汇报。” 杨任挤出一丝笑容,让语气尽可能显得和善一点。 一听是军师的人,百夫长不敢自作主张,又担心耽误大事。 于是“护送”杨任入城。 若被光膀子大汉包围,还被铁锹、耙子顶着,算护送的话…… 杨任一时心情复杂。 当初被一群农兵活捉,如今又被一群农兵拦下来。 农兵绝对和他八字不合。 少顷。 杨任走近新野城。 宽阔的护城河映入眼帘。 河面碧波荡漾,粼粼波光起伏不定。 “这里是新野?” 杨任双手揉了揉眼睛,盯着城门上的“新野”二字。 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新野城竟然有护城河。 为何我会做这样的梦! 第158章 军师,我是你的人啊! 梦终究会醒。 何况这也不是梦。 耳畔的流水声,走过吊桥的轻微晃动感,鼎沸的人声。 一切是那样真实。 把杨任交给守城士兵,百夫长带着农兵回去种地。 “跟我来吧。” 守城士兵招呼一声,带着杨任进城。 杨任踏入城中。 第一感觉——陌生。 他也在新野待过,清楚新野的情况。 以前的新野是小城,城市规划说不上凌乱,也算不上有序。 现在的新野还是小城。 可道路平整,屋舍俨然。 街上行人往来匆匆,熟人见面也只简单交流几句,便各奔东西。 好像人人都很忙碌。 远处“叮叮当当”敲打声不断,显然正在建设当中。 杨任走在街上。 越往前走陌生感越强烈。 穿过宽敞的主干道,抵达新野城中央广场。 广场联通四个区域。 偶尔能看到孩童奔跑嬉戏。 欢快的嬉笑声,落入杨任的耳中。 杨任愣在原地。 完全分不清方向。 有种刚从深山里出来,第一次进入城市的无措感。 见此,士兵嘿嘿一笑。 又指着远处的房舍,言语中难掩自豪之意。 “这是军师建造的新野城,军民人人参与,我在那里搬过砖。” 能参与新野城改造。 每一位军民都与有荣焉。 不多时。 豪华府邸外。 士兵和门前护卫打招呼,“此人叫杨任,有要事求见军师,人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回去站岗。” 护卫队长点点头。 双方完成交接。 “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请示军师。” 护卫队长交代一句,又让手下看住杨任,匆匆进府通报。 一刻钟后。 队长去而复返。 带着杨任去见秦操。 穿过前厅,走过蜿蜒的廊桥,路过假山流水。 后院近在眼前。 里面传来侍女嬉笑声。 杨任心中一突。 毕竟有张卫“珠玉在前”,很难不让他想歪。 秦子御也是性情中人? “军师在里面等你。” 队长止住步伐,立起长枪守在院门外,示意杨任进去。 怀着忐忑心情,杨任走进后院。 嬉笑声愈发清晰。 杨任低头目不斜视。 唯恐不该看的东西,被秦子御以“左脚先进门”为由,一刀咔嚓了。 慢行几步后。 恍惚间感觉前方有人影。 当即双膝跪地行礼,“罪将杨任,叩见军师中郎将。” 嬉笑声戛然而止。 后院陷入沉寂。 久久没有人回应杨任。 杨任深深埋下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仿佛能听到心跳声。 “抬起头来。”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杨任抬头望向声源处。 池塘边一棵桂花树。 桂花开得正盛,清幽淡雅、沁人心脾的香气飘满后院。 桂花树下。 坐着一道白色身影。 少年手持鱼竿,两名娇俏侍女侍立左右。 “滴答~” 池边惊鹿蓄满水。 竹筒倾斜下来,轻轻一磕石台,流下涓涓清流。 杨任回过神,纳头再拜,“罪将杨任,参见军师中郎将。” 秦操慵懒地望着池中鲤鱼,头也不回问了声,“你为何回来?” 当初放走杨任。 让他带杨柏脑袋,向张鲁请功求汉中移民,就没指望他回来。 杨任义正言辞回答:“末将已经投效军师,打入汉中内部,成为军师的密探,自当有始有终。” 言外之意——军师,我是你的人啊! 秦操嘴角微扬。 不由高看杨任一眼。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 “回来有何事?”秦操又问。 “汉中已被吴懿攻取,张鲁弃汉中往潼关投曹操。 临走前留下两道敕令。 第一道,告诉五斗米道信徒,荆州是乐土,让信徒来荆州。” 杨任路上不断练习说辞。 已练得炉火纯青。 先捡次要的说,然后说出重中之重第二道敕令。 “第二道更为歹毒。 末将遂谎称护卫祭酒,路上除掉祭酒夺得敕令,星夜兼程赶来。 敕令在此,请军师过目。” 杨任从怀中取出布袋,双手恭恭敬敬奉上。 小玖接过布袋。 打开后,将敕令递送秦操。 秦操一扫而过,双眸浮现一丝寒意,淡淡道:“请元直来一趟。” 小北到院外传话。 队长立刻派人去请徐庶。 新野城官署,就在豪华府邸隔壁,二者一墙之隔。 盏茶功夫后。 徐庶一袭黑色仙鹤道袍,颌下两寸长黑顺的胡须。 不急不忙悠然来到。 站在一旁的杨任,一副见鬼的表情。 之前被擒时怒意上头。 怎么看徐庶都觉得不顺眼。 现在换成平常心,再看徐庶感官全然不同。 这身打扮,这份气质,还以为见到了哪位道家高人。 看到杨任,徐庶颔首示意。 杨任赶紧回礼,“拜见徐先生。” 徐庶和煦一笑,道袍一扫池边石头上灰尘,十分随意地坐下。 瞥了眼池中鲤鱼。 又扒开鱼篓看了眼。 “啧啧~” 徐庶咂咂嘴,“子御钓了半天,一条鱼没上钩,庶腹中饥饿,还想着蹭子御一顿饭呢,可惜。” 说着摇头轻叹。 “你先看下这个。”秦操把敕令递过去。 敕令写在符纸上。 以朱砂勾勒出奇怪符文,将文字信息藏于符文之间。 简称——鬼画符! 杨任是外行,即便能说出张鲁的计划,对敕令的具体内容,以及会造成的影响,一问三不知。 秦操倒是有所推测。 谨慎起见,还是找懂行的。 徐庶盯着敕令看了会,眼睛微微一眯,将所知娓娓道来: “五斗米道奉老子教祖,尊为太上老君,信徒不仅有贫民,还有世家、贵族,影响极深。 其次,信奉老庄之说名士,对五斗米道亦有好感。 敕令将子御列为教敌。 贫民倒无所谓,只是……子御所在之地,五斗米道世家信徒、道家名士,皆会以你为敌。 结合子御与主公关系,他们也不会为主公效力。” 说到这,徐庶似是想起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所幸张鲁不够狠,若再引贫民信徒过来,主公不得不收。 这种信徒愚昧、盲目。 失去赖以生存的汉宁乐土,到时候定然迁怒子御、主公。 荆州局势刚稳定下来,让这群信徒入荆州,是祸非福……” 声音越来越弱。 说到最后细不可闻。 只看杨任铁青的脸,徐庶便知张鲁这次确实够狠。 第159章 好敕令,但我想稍加修改 算算时间,第一道敕令,也该传到五斗米道众治官手中。 肯定在往荆州进发。 一者,“屠城”之事远名扬。 治官担心被清算。 定然裹挟信徒离开汉中。 二者,汉宁不再安宁,信徒盲目遵从敕令,想找下一个乐土。 所谓的乐土…… 秦操对此嗤之以鼻。 五斗米道的“乐土”,在路上设置义舍,免费向行人提供吃喝。 对犯法者宽恕三次。 再犯才加以惩治。 若是小过,只需修路百步赎罪。 看似很美好,实则虚得很。 前者叫不劳而获,后者叫纵然犯罪,影响社会法治。 即便后世的小孩子,都知道不劳而获、纵容犯罪的危害。 让这群受到“毒害”的信徒,进入荆州就是一摊老鼠屎。 “哗啦~” 一条锦鲤跃出水面。 落回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惊得鱼群四散。 小玖、小北各抓一把鱼食,一点点撒到池中。 池水清澈见底。 鲤鱼被鱼食吸引游回来。 五颜六色如花团锦簇,簇拥着位于中间的雄蕊——鱼钩。 却无一条鲤鱼咬钩。 撒完鱼食。 小玖、小北清洗柔夷,青葱玉指轻轻剥去葡萄皮。 然后放到玉盘中。 “子御,真雅士也。” 徐庶笑着打趣。 活了半辈子,走南闯北,第一次见有人这么钓鱼的。 秦操吃了颗葡萄,挑眉,“在下钓的是情调,元直注定要挨饿。” 提到挨饿,徐庶哑然失笑。 言归正传。 笑罢,徐庶恢复严肃,“子御这般自在,想必谋略在怀,庶虽不才,亦有一策,可破张鲁奸计。” 扫了眼敕令,秦操微微颔首,“知我者,元直也。” “啪~” 徐庶轻弹手中敕令,“敕令一旦写成无法更改,但模仿敕令符文,重新一道却也不难。” “取朱砂、朱笔、符纸来。”秦操吩咐小北。 少顷。 小北找全材料。 徐庶手执竹笔,蘸上朱砂,伏案在符纸上笔走龙蛇。 敕令一气呵成。 写完敕令,徐庶眉头一皱,说了句“不甚完美”,将敕令撕碎,拿起一张空白符纸重写。 第二张仍有缺陷。 然后第三张、第四张…… 秦操也不着急,面色淡然,静静看着池中鲤鱼吃鱼食。 小北、小玖不时撒鱼食。 杨任被晾在一边,到现在还没得到安排,让他心里没底。 手心不觉间满是汗水。 盏茶功夫后。 符纸揉成的纸团堆满书案。 徐庶放下竹笔,拿起写好的新敕令,解释道:“这道敕令,以张鲁的敕令为模板,将子御从教敌改成教友,让信徒听从你的命令。” 一道敕令化敌为友。 还能收获十几万劳动力。 这个手段简单有效,不可谓不高明。 “好敕令。” 秦操先是表示赞许。 下一刻。 语气突然一转,“但我想稍加修改。” 徐庶一怔,“请说。” “五斗米道信徒深受毒害,放任他们入荆州,有利有弊。 让他们来新野。 我给他们……戒毒。” 秦操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平静的水面,露出一丝笑意。 鲤鱼甩尾掀起涟漪。 徐庶呵呵一笑,“言之有理,新野太静,子御该动动了。” 说着把敕令揉成一团。 重新再写一遍。 熟能生巧,鬼画符也一样。 徐庶下笔如有神,新的敕令一笔写就。 吹散表面的朱砂,将敕令递给秦操,嘱咐道:“朱砂之色易变,敕令必须尽快传达,否则和张鲁写的时间对不上,会引起治官们怀疑。” 秦操接过敕令扫了眼。 虽看不懂,但能分辨出,和张鲁的原版有细微差别。 显然表达的信息有区别。 “杨任。” 秦操喊了一声。 “啊?” 杨任愣了一下。 很快愣神变成激动,单膝跪地说道:“末将在,请军师吩咐。” “你持此敕令,通知五斗米道各个治的治官,带信徒来新野。” 秦操手持敕令递向身后。 “遵令!” 杨任急忙起身,三步并两步上前接过敕令。 “好好干,”秦操语气淡淡,“等你从汉中归来,两功并赏。” 平静的话语宛如天籁。 杨任听得心潮澎湃。 也就是说,此次来报信,同样是一件功劳,证明军师接纳了他。 杨任当即表忠心,“军师委以重任,末将敢不效死命。” “嗯,去吧。” 秦操摆摆手。 “末将告退。” 杨任抱拳退出后院。 后院恢复安静。 微风徐来。 满树桂花摇曳婆娑。 一片片落在白衣鹤氅之上。 秦操把鱼竿丢给小北,倚着桂花树,仰望云卷云舒。 似是喃喃自语:“云长来消息了,合肥战事吃紧,即将决出胜负。” 徐庶双手一摊,洒脱道: “庶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无非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了。” 他看得很开。 合肥战事到了关键时候。 江夏也会受影响。 他和于禁隶属江夏开垦军团,江夏局势不稳,该回去了。 “吃完饭再走不迟。” 秦操轻笑一声。 “在下要吃鱼,”徐庶指着水池大笑,“子御能否钓上来?” “钓?” 秦操嘴角一掀,“小玖、小北,取渔网来——捕鱼!” 当天晚上。 徐庶吃了一顿全鱼宴。 翌日清晨。 杨任持敕令回汉中。 徐庶与于禁并一万农兵,踏上回江夏的旅途。 新野城百姓夹道相送。 “徐先生走好。” “先生一定要回来啊。” “……” 望着一张张淳朴的笑脸,听着不舍的话语。 孩子们挥舞双手送别。 开垦军团从上到下,发自内心感到骄傲、自豪。 还有几分不舍。 徐庶一时有些失神。 见徐庶发呆,于禁忍不住问道:“先生在想什么?” 徐庶轻声道:“你听。” 于禁认真听了一会,除了百姓的送别声,没听到其他声音。 “听什么?”于禁好奇。 徐庶神秘一笑,“朗朗读书声。” 于禁回头望向新野城,侧耳作倾听状,试图听出读书声。 看到他一板一眼的模样,徐庶笑笑不说话。 豪华府邸中。 秦操正在小北、小玖服侍下洗漱。 老管家站到门外。 “先生,徐先生走了,临走前托人转交这封信。” 老管家递上一份帛书。 小玖接过帛书,展示给秦操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我皆是忙人,不必彼此相送。 庶当初离开新野寻母,亏欠主公甚多,能回到新野,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字里行间尽显洒脱之意。 秦操一目十行。 看到最后两行话。 第一行,若有机会,庶希望能回新野,做一教书先生足以。 第二行,庶才微德薄,孔明分身乏术,子御尚缺一位助手。庶半月前书信主公求才,子御拭目以待。 看完信,秦操付之一笑。 他的确缺助手。 毕竟徐庶一走,新野的大小事务,全压在他身上。 第160章 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与此同时。 襄阳。 荆州牧官邸。 刘备、诸葛亮正在谈话。 诸葛亮羽扇纶巾,对着写好的奏章最最后总结: “世家私兵被子御带走。 大部分土地又献于主公,如今唯主公马首是瞻,掀不起风浪。 只需将乐进从长沙调过来,组建襄阳开垦军团。 开垦军团负责秋耕。 三将军、子龙日夜练兵。” 说到此处,手持羽扇拱手道喜: “恭喜主公,来年兵强马壮,粮草自给自足,不必等到髀肉皆消,即可挥兵收复荆南三郡。” 闻言,刘备老脸一红。 “髀肉皆消”是他说过的话。 当年和刘表喝酒聊天,感叹髀肉皆消,老之将至却无所作为。 最近和世家往来,蒯越等人将他捧上天,极尽赞美之词。 难免有些飘飘然。 今日诸葛亮旧事重提。 这是在提醒他,不能被一时的安逸迷住眼,要保持进取之心。 刘备面露歉然之色,起身拱手躬身致歉:“备近日轻狂失态,对不起军师、孔明努力,惭愧之至。” 诸葛亮扶住刘备,笑道:“主公非圣贤,有所疏漏人之常情,亮多有冒犯,还望主公不要怪罪。” 君臣二人重新落座。 谈到秦操,打开了话匣子。 刘备开口解释:“半月前,元直来信与我,新野局势稳定,他即将返回江夏,请我派人协助军师。” 诸葛亮轻摇羽扇,“可有合适人选?” “没有。” 刘备轻轻摇头,“备时常与荆襄世家交流,能堪大用者无几,岂能让他们去污了军师眼睛。” “唉~” 末了,一声长叹。 诸葛亮摇扇沉吟不语。 主公识人之能毋庸置疑。 遍观荆襄世家子弟……准确的说是已出仕子弟,确实没合适的。 难道让蒯越去? 以子御少年意气,蒯越绝对活不到过年。 “有了!” 突然,诸葛亮想到一人。 当即询问刘备:“主公征召宜城马氏,是否收到回音?” 刘备上任荆州牧,荆襄群臣不值得信任,急需新人扩充班底。 襄阳宜城马氏,是当地有名的大族。 家中暂时无人出仕。 诸葛亮举荐马氏五兄弟。 “有回音,”刘备回答,“马氏响应征召,遣‘五常’其三前来,此刻在馆驿休息,备准备和孔明……” 话说到一半,眼前一亮。 如拨云雾而见青天。 “好!” “孔明之意深得我心,来人,请马氏兄弟到此一叙。” 刘备十分果断,立刻派人去请马氏兄弟。 “主公稍安,能否成为子御助手,还需考校一番。”诸葛亮低声提醒。 刘备深以为然,“言之有理。” 半个时辰后。 “马仲常。” “马叔常。” “马季常,参见荆州牧。” 马氏三兄弟入门后,自报名字恭敬拱手行礼。 “看座。”刘备一招手。 仆从送来坐垫。 三兄弟道谢入座。 刘备开门见山,“马氏五常才名在外,请三位说明长处,备方能为三位安排合适的去处。” 三兄弟彼此对视一眼。 长者为先。 身为二哥的马仲常先开口:“在下才疏学浅,粗通算学。” 刘备示意诸葛亮。 诸葛亮精通机关设计,算学在汉末绝对处于顶流。 两人一番问答。 诸葛亮表示赞赏。 刘备十分干脆,“好,仲常可任簿曹从事书佐,簿曹从事简雍为人忠正,希望仲常能辅佐之。” “谢主公,简宪和有贤名,臣自当尽心尽力。”马仲常出列拱手。 顺势把称呼改了。 然后是马叔常。 也没有谦虚,豪言道:“在下博览群书,擅治经典。” 治经典? 捕捉到关键词! 诸葛亮嘴角挂着浅笑。 很快没人在他面前,说自己能“治经典”了。 得好好调教一下。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马叔常满头大汗,拱手告饶: “先生所言极是,在下甘拜下风,愿为一小吏脚踏实地。” 诸葛亮意犹未尽收手。 对刘备点头示意。 刘备适时作出安排,“劝学从事是琮公子,叔常可为书佐,助琮公子管理荆州之学政。” “谢主公成全。” 马叔常擦擦汗退下。 最后,还剩一人。 此人年不过二十,相貌堂堂,气度沉稳,自始至终面不改色。 眉间一缕白色引人注目。 刘备甚是满意,赞道:“乡里有谚语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阁下想去何处?但讲无妨。” 马良镇定出列,请求道:“在下想去新野,请主公应允。”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马仲常、马叔常二人,早知自家四弟打算,默契保持沉默。 诸葛亮笑而不语。 眸中难掩欣赏之色。 刘备也是面露喜意,笑问:“季常为何要去新野?” 马良不假思索回应:“荆襄内外格局铁桶一般,非在下所能撼动。 新野在酝酿一件大事,一派生机盎然,在下愿效犬马之劳。” 当然,这是委婉说法。 直接的话,就是荆襄全是老谋深算的人,他这样的年轻人,更适合在外打拼,闯出一番事业。 想法与刘备、诸葛亮不谋而合。 他们深知,子御不需要老头,需要的是年轻有为之人。 年轻意味着无限可能。 “好。” 刘备当即拍板,“命你为新野主簿,尽快前往新野赴任。” 而马良更干脆。 “择日不如撞日,臣应即刻出发,不能耽误军师大事。” “既如此,有劳季常。” “臣告退。” 马良迈着轻快步伐退下。 那架势,生怕刘备反悔似的。 “季常何故如此心急?” 刘备眉头一皱,感觉事情不简单询问马良的两个哥哥。 马仲常嘴角抽搐,“实不相瞒,季常十分推崇军师,时常探听来自新野的消息,对新野神往已久。” “原来如此。” 刘备恍然大悟。 一旁,诸葛亮眼睛一眯。 心中顿生一计。 等马氏兄弟全部离开,诸葛亮羽扇遮面,沉声道: “以亮观之,子御在年轻之辈声望一时无二。 不加以利用实在可惜 主公可号召荆襄年轻人,前往新野施展抱负。” 刘备先入为主。 以为诸葛亮口中“年轻人”,是类似马良这样的世家子弟。 最差也是寒门。 “马良眼光独到,非一般世家子,军师倒能接受,换成其他人,与军师走的路背道而驰,不可能接受。”刘备对此表示担忧。 “完全有可能。” 诸葛亮却是自信洋溢。 “正如子御所说,世家是杀不完的。 主公难道没发现? ‘马氏五常’长子伯常没来,而马良是家中四子。 可见,敢去新野之人,非世家嫡长子,不会继承家业,更容易被子御改变。” 说到这,诸葛亮语气一顿。 眉间浮现一抹忧虑,“子御在开辟一条新路,新路须年轻人走。” 刘备如梦初醒。 轻拍诸葛亮手背大笑,“孔明也是年轻人,何必忧虑。” 一句话抚平诸葛亮眉头。 “是啊,亮还年轻。”诸葛亮剑眉微扬 君臣二人相顾大笑。 第161章 抵达潼关,张鲁求援曹操 刘备同意诸葛亮建议。 发起一次征召。 荆襄之地为之轰动。 郁郁不得志的世家子弟,渴望在新野开创一份基业。 寒门子弟谋求出路。 平民希望能活得像个人。 消息随着时间发酵,越来越多有志年轻人,不论何种身份,怀着何种心思,都在往新野汇聚。 另一边。 汉中。 杨任一手持敕令,一手持张鲁的信物玉珏,联系五斗米道。 各治的治官不疑有他。 令祭酒鼓动信徒,喊出“新野是乐土”的口号,鼓动信徒迁移。 信徒正愁无处安生。 一听天下竟还有“乐土”! 顿时来了精神。 一个个拖家带口,从汉中各地出发,浩浩荡荡赶往新野。 在他们眼中,去的不是新野。 而是汉宁替代品“新宁”。 十数万信徒一起行动,造成的动静想遮掩都难。 吴懿、严颜纠结不已。 要知道,张鲁的地盘包括汉中,以及巴郡部分地区。 治下人口五十余万。 和不入籍的流民不同,这些人都是常住居民,一下走十几万,庞大的人口流失,可以说伤筋动骨。 同样,留下来也是隐患。 这些信徒习惯了五斗米道那套制度,以穷为荣混吃混喝。 还不服从法纪。 最后两人一番合计,依旧派兵阻截青壮。 老弱病残可以走。 在益州军围追堵截下,仍有一半信徒逃出汉中。 半个月就此流逝。 来到十月下旬。 潼关。 清晨。 曹洪正在巡视关防。 “呼~” 哈出一口白气,又搓了搓手,快冻僵的手稍稍恢复知觉。 冷风吹来。 钻入铁甲缝隙。 曹洪打了个哆嗦。 他穿着冬装,套着铠甲,尚且感到寒冷,更别说普通士兵。 今年冬天来得更早。 潼关早早开始降温,曹军还来不及换上冬装,全靠身体抗冻。 曹洪放眼望去。 远远的能看到敌营。 几月来,西凉军且战且退,退到潼关外十里,进入对峙阶段。 红日东升。 气温开始回暖。 关上多了一丝生气。 曹军士兵趁机活动身体。 “将军,有情况!” 一个士兵突然指着关下大喊。 曹洪立时警觉,定眼看向士兵指的方向。 一支队伍正在靠近。 队伍规模只有几百人。 曹洪见此放下心来,区区几百人不足为惧,随即令手下喊话。 士兵大喊:“来者何人?” 队伍中走出一人,“在下汉宁主簿阎圃,听闻丞相在此,我主汉宁太守、镇民中郎将特来拜谒。” 话落,关上陷入沉寂。 曹军士兵一脸懵。 对方提到的一个人名、两个官职他们都没听说过。 “噗~” 曹洪直接笑喷,“什么汉宁?什么太守?抱歉,没听说过。” 声音传到队伍中。 “可恨!” 张鲁脸色霎时涨红。 可人在潼关外,不得不低头。 当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羞恼与气愤,下马走出队伍。 拱手朝关上行礼,“吾乃汉宁太守张鲁,前来面见丞相,有拜帖一封陈明利害,请将军转呈。” 说完取出拜帖。 关门打开。 一队士兵出来取走拜帖。 然后关门合上。 将张鲁等人拒之门外。 “等着。” 曹洪不咸不淡回了句。 命人看好张鲁的队伍,拿着拜帖快步向关中的官邸走去。 不多时。 曹洪走进官邸。 经过通报后直入厅堂。 堂中光线昏暗。 曹操刚起床,一身明黄色里衣,披着一件大氅坐在火炉旁,微眯双眼借着火光查看拜帖。 “噼啪~” 炉中炭火烧得正旺,爆出几颗火星。 荀攸、程昱坐在对面。 等待主公开口。 “呵呵……” 忽然,低沉的笑声响起。 程昱忍不住好奇,“主公面露欣然之色,莫非有喜事?” 荀攸也投来探寻目光。 “非也。” “二位一看便知。” 曹操笑容不减,将拜帖递给程昱。 拜帖内容很简单。 先表达对曹丞相的敬仰,再诉说汉中面临的困境。 最后请求会面。 程昱看完眉头皱起。 又递给荀攸。 只一眼,荀攸抚须冷笑: “诱使吴懿袭取汉中,好一招祸水东引,又让周瑜攻合肥,留给刘玄德整顿荆州的时间。 然后坐镇新野,让主公不得不分兵驻守宛城。 三管齐下,好谋算!” 一字不提某人,却字字都是某人痕迹。 “唉~” 程昱叹了口气,“如此一来,荆州之危已解,主公谋算成空。” “无妨,”曹操摆摆手,“我计未必成空,先听张鲁如何说,子廉,马上带张鲁来见我。” “诺。” 曹洪领命离去。 片刻后。 带来张鲁、阎圃。 张鲁在堂外脱鞋去袜,光着脚踩着冰冷的木地板进门。 然后行跪拜大礼。 “汉镇民中郎将、汉宁太守张鲁,拜见丞相。” 张鲁超常发挥,以唱文的口吻,抑扬顿挫喊出一句开场白。 声音浑厚、抑扬顿挫。 给人一种庄严之感。 仿佛拜见的不是大汉丞相,而是平时顶礼膜拜的教祖。 曹操双手放于炭炉上,烤火时抽空瞥了眼跪地的身影。 凌厉目光一扫而过。 张鲁如芒在背,将头埋得更低。 曹操没理会他,看向一旁的阎圃,淡淡道:“天子赐你主汉宁太守之职,望他能护一方水土,如今汉中失守,尔等来此作甚?” 阎圃拱手回话:“我主留有后手,可助丞相夺汉中。” 接着将两道敕令的事,以及五斗米道信徒的心理,一一分析出来。 曹操烤火的手一顿。 微眯的双眸浮现一抹寒意。 寒意转瞬即逝。 荀攸横眉冷对斥责:“我主答应秦子御,将荆州赐予刘玄德,岂能再起战端,汝欲陷我主不义乎!” 不经意间看了眼某人。 “大胆!” 突然暴喝惊雷般炸响。 站在曹操身后的许褚,立刻拔剑出鞘,提剑要砍杀张鲁。 当时那把剑,距离张鲁的喉咙不足零点零一寸,但在电光火石之间,这把剑的主人愣住了。 “噗~” 一朵血花绽开。 阎圃肩膀被刺穿,鲜血止不住流下。 咬着牙怒视曹操,一字一句道:“君若要动手,请先杀阎圃。” “你还敢瞪眼!” 许褚再次举剑。 “住手。” 曹操瞪了许褚一眼,“阎圃乃忠义之士,岂能刀剑相向。” 许褚收剑退回原位。 阎圃一头冷汗捂住肩膀,强撑着继续道:“两道敕令,不足以助丞相得汉中,在下有第三计。” 第162章 西凉锦马超,大战许褚 荀攸、程昱相顾无言。 两人有些看不上“两道敕令”。 无他,食之无味。 或许能对荆州造成困扰,但己方无力出兵荆州,有何意义? 谁愿做无意义的事。 此刻的张鲁,对主公而言,没权、没钱、没地盘。 “三无”人士留之何用? 荀攸看穿主公心思,所以偷偷示意许褚。 好在有许攸练过手。 许褚几乎秒懂。 剑都出鞘见血了,你说你还有第三计,早干嘛去了。 曹操问道:“你有何计?” 阎圃轻吸一口凉气,有些恍惚的意识清醒一些,开口解释: “第三计,受秦子御启发,也叫祸水南引。 刘璋立足汉中未稳,丞相可让韩遂、马腾,率西凉铁骑南下。” 曹操呵呵一笑,“此言荒谬,足下不知孤正与他二人交战?” “知道。” 阎圃轻轻点头,牵动肩膀上伤势,疼得龇牙咧嘴。 “以在下观之,丞相与西凉这一战,其实早就结束。 敌我进入对峙阶段。 无非是罢战条件没谈拢,韩遂、马腾在等丞相退让,丞相在等他们开条件。”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阎圃的话一针见血。 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昨天还是朋友,明天就能喝酒聊天。 阎圃能考虑到这点,说明“两道敕令”肯定另有深意。 曹操不动声色烤火。 隐晦地给荀攸一个眼神。 荀攸正襟危坐,郑重道:“还请先生详细说明。” 阎圃皱眉捂着肩膀。 此刻,半边肩膀被血水浸透。 大量失血,加上天气寒冷,让阎圃止不住颤抖。 嘴唇一阵蠕动,继续讲述: “第一道敕令,鼓动五斗米道信徒去荆州,留给丞相一个干干净净的汉中,方便丞相接手。 第二道敕令,不求除去秦子御,但求拖住整合荆州步伐,让其短期内无法进取西川……嘶……” 说到这,阎圃有些恍惚。 面上苍白无血色,颤声道: “刘备想与丞相抗衡,必取西川,丞相先得汉中,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此三计,献于丞相。 我主不求牧守一方,衣食富足、拜官封侯难道不可? 请……丞相动手吧。” 阎圃颤颤巍巍站起来,一脸坦然之色挡在张鲁身前。 “哈哈……” 堂中响起爽朗笑声。 “好,好一位忠义之士。” 曹操赞叹一声,转而望向张鲁。 上前几步扶起他,温声道:“适才相戏耳,还望公祺勿怪。” 公祺是张鲁的字。 张鲁哪敢怪罪,连道不敢。 “曹洪。” 曹操又交代曹洪,“送公祺和先生下去治伤、休息,待孤请示天子后,再送二位去许昌。” 说话时,面带温和笑容。 与之前的冷淡判若两人。 “请。” 曹洪扶剑走到两人面前,绷着脸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丞相。” 张鲁、阎圃拱手致谢。 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厅堂。 厅堂恢复安静。 炭火“噼啪”爆响。 望着烧得赤红的炭,曹操心情如同炭火般火热。 破局的机会来啦! “恭喜主公。” 程昱抢先道贺:“现在可以和西凉谈谈条件了。” “不错,”荀攸附和,“韩遂、马腾有质子在许昌,丞相撤回北方来潼关坐镇,二人担心鱼死网破。 才会一退再退。 时机已然成熟,丞相许以高官厚爵,把汉中交给他们。” “言之有理。”曹操深以为然。 北方正在修养中。 实在分不出兵力守汉中。 不如交给韩遂、马腾去守。 当然,前提是他们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阎圃三计恰得其时。 一念至此,曹操目光唏嘘:“阎圃忠义,有大才,可惜碰到子御,荆州乱不了多久,时不我待啊。” 万千情绪化作一声长叹。 荀攸已经麻木。 “第二百三十二次。” 程昱小声嘀咕。 …… 半个时辰后。 潼关大门打开。 大量曹军鱼贯而出。 一面“曹”字旗下。 曹操一身戎装,肩披裘皮大氅,胯下爪黄飞电,腰配倚天剑。 亲率五千精兵出关。 时至中午。 来到西凉兵营外。 五千精兵摆出防御阵型。 “许褚。” 曹操喊了一声。 “末将在。” 许褚策马越众而出。 “营前叫战。” “诺!” 许褚冲到营外空地,扬起镔铁大刀指着敌营大喊: “谯郡许褚在此,马儿快出来与我一战!” 洪钟般的嗓音不断回响。 营寨墙头。 站在一名武将。 身长八尺,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背狼腰,一身银盔银甲。 正是许褚口中“马儿”。 “父亲,孩儿去会会他。” 伴随一声轻笑,马超提枪出营。 少顷。 营门缓缓打开。 一人一骑疾驰而出。 “唏律律~” 马超扬枪勒马。 白马扬起前蹄仰天嘶鸣。 “许褚,来战!” 下一刻。 只见一条白线闪过。 马超杀至许褚身前,长枪刺向许褚胸口。 许褚提刀格挡。 “锵~” 只听一声金铁之音。 枪与刀擦出火星。 许褚握紧镔铁大刀,反手一刀自下而上劈向马超肩膀。 马超提枪横扫。 刀枪相交,开始角力。 枪杆压着大刀,渐渐靠近许褚胸口。 许褚面庞充血涨红,奋力架开长枪,顺势又是一刀劈落。 大刀劈中枪杆。 再次开始角力。 短暂角力后,马超提速,枪法大开大合,每一枪都势大力沉。 许褚刀舞得虎虎生风。 以力破万法。 两人你来我往。 很快交手过五十合。 丝毫不见颓势,反而越战越勇。 又是十合过后。 两人骑马交错而过。 “撕拉~” 许褚脱掉铠甲,撕开衣服,露出一身腱子肉。 马超策马回来再战。 一刻钟后。 交手超过一百合。 许褚轻轻喘气,大刀太沉,用起来太消耗体力。 见此,马超眉头一扬,“虎痴不过如此,锦马超更胜一筹。” “呵忒” 许褚吐了口唾沫。 咧开嘴哈哈大笑,“照我看,锦马超浪得虚名,白马银枪,你冒充什么秦子御啊,哈哈……” 笑声激怒马超。 人生第一次,有人说他冒充别人。 “看枪!” 马超提枪再战。 不知不觉,交手两百合。 还未分出胜负。 战马累得不断喷出热气。 这时,曹操骑着爪黄飞电,不疾不徐 “韩遂,马腾出来谈谈吧。” 第163章 先入汉中者,封万户侯 “曹贼!” “拿命来!” 看到曹操露面,马超扬枪策马就要冲过去,擒贼先擒王。 “马儿休走。” 许褚提刀杀来。 两人枪来刀往打得火热。 曹操处变不惊,只是看着敌营,再次开口:“请出来说话。” 营中。 “恐怕有诈。”韩遂迟疑不决。 马腾轻蔑目光扫来,“不出去如何谈条件?你怕可以不去。” 说完抬脚往外走。 韩遂顿了下,赶紧跟上。 少顷。 韩遂、马腾出营。 其余杨秋、李侃、程颐等关中割据将领,此次参与抗曹之战,出了不少力,不甘落后纷纷跟出来。 马超、许褚也停手,回到各自的阵营。 双方相隔十步远相望。 西凉一方人多势众。 曹操这边只有他和许褚。 马腾在马背上抱拳,“前将军、槐里侯马腾,丞相有礼了。” 前将军、槐里侯两个官爵,是曹操向天子上表请封的。 马腾刻意抬出官爵。 亲近之意显而易见。 曹操呵呵一笑,“多年不见,寿成风采不减当年。” “丞相说笑了,偏安西凉一隅之地,有何风采可言。”马腾回以微笑。 闻言,曹操眸中笑意更浓。 这是话里有话啊。 却当作没听懂,继续和马腾谈天说地,好似老友久别重逢。 韩遂等人被晾在一边。 几人彼此交换眼神,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忿与恼火。 韩遂脸黑得能滴水,不客气打断两人叙旧,“丞相,闲话少说,唤我等出来有何事?” 曹操语气一转,反问:“诸位都是汉臣,食汉禄,为何兵犯潼关?” 马腾开口解释:“丞相南下攻略荆州,潼关有贼寇作祟,我等担心天子受惊,所以领兵勤王。” 这番话得到广泛认同。 “是啊。” “我等出来剿贼。” “护卫天子,匹夫有责。”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慷慨激昂表达自己的赤胆忠心。 汉末能够割据一方,能力或许有限,脸皮厚度绝对无限。 曹操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诸位竟是大汉忠良,孤一定上表天子,为剿贼勤王之举请功。” 众人立刻顺杆爬。 有人道谢,有人自吹自擂。 气氛顿时融洽起来。 真当他们是大汉忠良? 响应抗曹号召,无非是想趁曹操不在,占地盘、捞好处。 如今曹操回来许诺好处。 自然是见好就收。 韩遂当即拍着胸口保证:“既然天子安然无恙,我等也就放心了,择日便会返回西凉。” “择日”二字咬的很重。 具体哪一天,懂得都懂。 好处到手之前,西凉军肯定不会离开。 曹操心中冷笑不止。 面带和煦笑意,抛出诱饵: “凭此勤王之功,再进一步,封爵列侯、位列九卿未尝不可。” 一些人不明真相,还以为曹操在笼络他们,顿时欣喜不已。 一时间,欢笑声不绝于耳。 韩遂笑着摆手,“微末之功岂敢封侯。” 嘴上说着不要。 身体却很诚实。 笑得老脸上褶子挤在一起,容光焕发面色红润。 接着故意问马腾:“寿成怎么看?” 马腾眉头紧锁。 他是西凉方唯一有爵位的人。 对爵位不感兴趣。 站在旁观者角度,能看出曹操许下重利必有他图。 但如果此刻提出异议,就是阻碍同伴封爵。 挡人官路如杀人父母。 想到这里,马腾懒得再多费心思,直截了当开口: “丞相有话直说。” “文约爽快,”曹操赞叹一声,接着说出条件,“白马之盟有言,非军功不得封侯,剿贼之功可不够。” 欢笑声戛然而止。 韩遂笑容僵在脸上,有种被戏耍的感觉,恼火道:“丞相莫非在戏耍我等!” 其他人对曹操怒目而视。 面对众人的怒火,曹操抚须淡淡一笑,“张鲁丢失汉中,天子震怒,朝廷无力征战,下诏收复汉中者,封汉中太守,进爵万户侯。” 接着半真半假道出汉中局势。 并且强调汉中空虚,吴懿、严颜立足未稳。 最后哀叹兵马、粮草不足。 不能出兵收复汉中。 总而言之,在曹操口中,汉中就是村头小寡妇,谁都能欺负。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汉中太守代表地盘,万户侯是爵位巅峰,是列侯之最。 可以说有名声有地盘。 更何况地盘是汉中,象征意义、战略地位瞬间拉满。 哪个军阀经得起这种考验! 韩遂抢先开口:“韩遂身为汉臣,愿为天子夺回汉中。” “末将请战!” “你那点兵力,别出来丢人。” “放屁,某愿为先锋。” “……” 西凉并非铁板一块。 韩遂、马腾只是最大的军阀,不是其他军阀的首领。 小军阀想翻身。 大军阀想更进一步。 一众军阀争得面红耳赤,谁都想吃下汉中这块肥肉。 “父亲,我们……” 马超跃跃欲试。 马腾伸手拦住马超。 望着有些疯狂的韩遂等人,拳头暗暗攥紧,做出一个决定。 “丞相。” 马腾再次抱拳行礼,“老夫年事已高,难以处理军中事物,自请入朝侍奉天子。” “父亲不可!”马超大惊失色。 “住口!” 马腾喝止马超。 曹操微眯双眼,“寿成所言当真?” 马腾翻身下马,咬牙道,“老夫一片赤忱,望丞相成全。” 两人隔空对视片刻。 曹操哑然失笑。 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马超,“封马超为偏将军,代领军中事务,领西凉兵马收复汉中,不得有误。” “我不……” “去”字还未出口,脑袋被马腾按下来,“还不谢丞相?” 面对父亲凌厉目光,马超纵使万分不愿,只能低头谢恩。 “请诸位整军备战。” “待天子封赏诏书一到,即刻发兵汉中,孤静候佳音。” 丢下一句话,曹操拍马回到阵中。 五千精兵有序撤离。 韩遂瞪着马腾,毫不掩饰怒意,“马寿成,算你狠!” “我们走。” 众人同仇敌忾。 与韩遂一起回营。 营外只剩马腾、马超父子二人。 马超怒气冲冲质问:“父亲疯了不成,竟自请入朝做人质!” “啪~” 只听一声脆响。 俊脸上出现一道红印。 “父亲……你……你打我?” 马超捂着脸,难以置信。 “蠢货!”马腾怒骂,“西凉苦寒之地,缺兵少粮,哪比得上汉中,你要待在西凉等死吗?” “死就死!”马超倔强抬头。 巴掌再次落下。 这一次,轻轻落在肩膀。 “为父已经老了,马家未来要靠你们兄弟,超儿,不要任性。”马腾面露慈爱之色,语重心长嘱咐。 马超眼圈微微一红。 颓然低下头,“孩儿知道了。” 三日后。 天子诏书下达。 封马腾为卫尉入朝为官。 韩遂等人皆有赏赐。 又命马超暂领汉中太守,统率西凉各部兵马攻取汉中。 如此,师出有名。 收到诏书后,父子二人分别。 马腾独自前往许昌受职。 马超率军攻汉中。 第164章 秦操:我留你何用? 时值深秋。 西凉铁骑攻入汉中。 汉中战争再起。 吴懿、严颜一攻一守,勉强阻挡西凉铁骑的攻势。 战争旷日持久。 气候愈发严寒。 考虑到凛冬将至,吴懿、严颜且战且退,意图拖垮西凉军。 可西凉军韧性十足。 任凭寒风吹,冷雨淋,牢牢钉死在汉中。 而益州的支援,受到气候因素影响,仍在赶来的路上。 战况急转直下。 在汉中战火纷飞时。 新野一派祥和。 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城外田间绿意盎然,新出的冬麦长势喜人。 匠人加班加点。 建设工作进入收尾阶段。 百姓畅想冬天住进新房,来年粮食丰收,每日干劲十足。 黄昏时分。 落日徐徐落下。 带走最后一丝热气。 劳作的农民扛着农具,有说有笑回到城中。 城中房舍炊烟袅袅。 孩童在街上追逐打闹。 妇人站在门前,呼唤儿女回家吃饭。 很快呼唤变成喝骂。 掺杂着邻居善意的笑声。 马良牵着马走在街上,将一幕幕尽收眼底,不时露出微笑。 不知不觉来到广场。 然后,笑容消失。 他……迷路了! 正好一个男童路过,马良叫住他,“请问官署在哪?” “官署是啥?”男童有点迷糊。 马良耐心解释,“就是你们这大官住的地方。” 男童吸了下鼻涕,“你是说小秦先生住处吧,喏,走青蛟街,过头最大的房子就是啦。” 说着指向一条路。 “多谢。”马良道了声谢。 “嘿嘿,不用谢,小秦先生说‘泛爱众’,要乐于助人。” 男童又吸了下鼻涕,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跑开。 马良怔在原地。 轻声嘀咕着“泛爱众”。 这三个字出自《论语·学而》。 若说它的人,是出身世家、寒门的孩子,那一点也不奇怪。 怪的是,男童衣服关节处,还打着补丁,显然是平民之子。 平民之子识《论语》,还知晓其意。 “有趣。” “有趣……” 马良摇头晃脑,连道有趣。 牵马来到男童说的“三号街”,入眼先是一块指示牌。 指示牌画着一条蛟龙。 意思通俗易懂。 “给道路编号?” 马良大感新奇,走到另一条道路入口,不出所料也有指示牌。 上面画的是白虎。 一问路人便知,这是新野城主干道之一——白虎大街。 一条条街看过去。 每条街都有名字或编号。 经过马良研究,新野城有四条主干道,大小街道不计其数。 青蛟大街通往东方教学区,白虎大街通往西方军事区,朱雀大街通往南方商业区,玄武大街通往北方居民区。 四大区域泾渭分明。 青蛟同青龙,避开皇室忌讳。 以四神兽为街道名,既方便百姓记忆,又有富有寓意。 马良啧啧赞叹: “青龙在东,主兴旺蓬勃;白虎在西,主杀伐;朱雀在南,主成熟收割;玄武在北,主稳固。 可见新野以教学区为重。 秦先生真妙人也。” 马良越来越期待,与这位传说中的少年英杰见面。 天色渐晚。 街头巷尾点起火盆。 城中灯火通明。 马良穿过青蛟大街,踏过小桥流水,看到一座豪华府邸。 “来者何人?”门前护卫开口。 马良自报家门:“在下襄阳马季常,奉主公之命,任新野主簿,前来向军师述职,劳烦通报一声。” 一边说着,从绶袋中取出自己的官印,以此证明身份。 “请入门房稍坐。” 护卫将马良请进门房,然后入府通报。 马良在门房安静等候。 约一刻钟后。 护卫去而复返,说道:“军师请先生入内,请。” 马良整理一下衣冠,确认没有失礼之处,才跟着护卫进府。 兜兜转转来到后院。 “呼哧呼哧~” 院中传出清脆声响。 然后是娇笑声、轻喘声。 马良脚步顿住。 古怪地看了眼护卫。 似是在问,我该不该进去?会不会打扰到军师兴致? 护卫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道:“先生在磨麦子。” 马良听后愣了一下。 心道大晚上磨麦子干嘛。 当即不再迟疑,迈步走进院子。 先是看到两个侍女,推着一尺方圆的石磨,白皙额头冒汗。 “非礼勿视。” 马良赶紧移开目光。 转而望向一道白衣身影。 少年躺在躺椅上,膝上盖着薄毯,微闭双眸养神。 听到动静,睁开一只眼。 视线在“白眉”上稍顿,不由轻笑一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阁下来此有何贵干?” “回军师,”马良躬身行礼,“在下是新野主簿,来向军师述职。” 秦操“哦”了一声,温声问了一句:“小北、小玖,累了吗?” “累了。” 两婢异口同声。 “剩下的麦子交给季常。”秦操合上眼睛,懒洋洋吩咐一声。 “遵令。” 马良拱手领命。 接过磨麦子的工作。 身为世家子,马良见过石磨,却是第一次使用。 好在小玖、小北在旁指导。 马良逐渐熟练起来。 可磨麦子是体力活,磨了小半袋麦子后,马良手臂又酸又涨。 心中苦笑不已。 第一次来领导家,就帮领导干活。 这算巴结领导吗? 马良看看闭目养神的少年,又看看还剩半袋的麦子。 “唉~” 院中一声悠长叹息。 伴随着“吱呀”的石磨摩擦音。 不知过了多久。 月亮已至中天。 摩擦音忽然停下。 马良摸完最后一批麦子,垂着酸痛的手臂,咬牙道:“回军师,麦子磨完了。” 秦操闻言睁开眼睛。 小北奉上一杯热茶。 喝下一口热茶,秦操问道:“可知道为何让你磨麦子?” 马良皱眉沉思。 良久,试探着回复:“军师是想磨一磨在下性子,戒骄戒躁。” 秦操不置可否,扫了眼石磨,“没发现有不同之处?” 马良盯着石磨看了会。 老实回答,“不曾发现。” 秦操放下茶杯,淡淡道:“此石磨经过改进,更省力,能磨出更多的小麦粉,季常却未发现。 磨一袋麦子便气力不足。 如此不通俗物、四肢不勤之世家子弟,新野留你何用?” 平静的一番话,落在马良耳中,犹如平地起惊雷。 第165章 试用一个月,只包吃住 第一次被人说无用。 对马良的打击,不可说不大。 饶是他沉稳的心性,此时也生出几分不服气,说道: “主公任命我为主簿,主管一县户籍、文书,术业有专攻,军师因四肢不勤赶我走,实在荒谬。” 简单地说,主簿相当于县长秘书长。 干的都是舞文弄墨、献计献策的活,体力活不在考察范围。 秦操挑眉,“不服?” 马良沉默以对。 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 “小玖,”秦操呵呵一笑,“取昨天的工作记录过来。” 小玖移步离开。 很快取来一卷竹简。 马良接过竹简定眼查看。 竹简记录了某人一天的经历,包括挖公厕、修路、房屋架梁等十多件事,事无巨细记录在册。 末尾“学生陆逊敬上”六字。 “陆逊?” 马良眉头一皱。 名字没听过,但“陆”姓引起他的注意。 “他来自江东陆氏。” 这时,一道声音给他解惑。 马良闻言手一抖。 江东陆氏,赫赫有名。 虽然被孙策屠过一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是庞然大物。 陆氏比马氏强太多。 突然,马良瞪大眼睛,“陆逊在陆家是何地位?” 秦操回答:“应该算家主。” 马良如遭雷击。 堂堂陆氏家主,干挖公厕这样的脏活,还以“学生”自称。 信息量有点大。 马良一时难以接受。 “如何?” 秦操面色平静,淡淡道: “新野没有陆氏陆逊,只有一个学徒陆逊,那么你此次来,是准备做马氏马良,还是主簿马良?” 问题直击马良心灵。 马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复而又止,眼中满是迷茫之色。 院内恢复安静。 秦操半靠着躺椅,小玖软软的小手按摩肩膀,小北烧炉煮酒。 红泥小炉绿蚁酒。 酒水煮开气泡升腾。 秦操咂了口酒,驱散一丝寒意,望着凄冷的圆月出神。 少顷。 马良眼中迷茫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坚定,郑重拱手下拜,朗声道:“回军师,此刻只有主簿马良,并无马氏马良。” 一道清冷目光扫来。 马良全身紧绷。 好似整个人都被看透。 “呵~” 秦操一声轻笑,“既如此,给你一个月试用期,包吃包住,没有俸禄没有官职,先从工头做起。” “谢军师。”马良欣然领命。 “给你个任务,”秦操吹去米酒上的浮沫,望着酒中月影,“五斗米道信徒即将抵达,你来处理。” 马良不敢托大,问道:“军师想要怎样的结果?” 秦操回了两个字:“戒毒。” 闻言,马良顿感棘手。 以他对五斗米道的了解,自然知道“戒毒”戒的是什么毒。 短期内“戒毒”实在困难。 “若毒入骨髓,无法剔除呢?”马良问出一个问题。 秦操饮下杯中酒,“人之所以会胡思乱想,纯粹吃饱了撑的,当人活不下去,只会想着生存。 最近陆逊探出一座煤山,让他们去挖煤,找找过去的感觉。” 马良面部肌肉抽动。 过去的感觉? 好清新脱俗的说法。 压下心中怪异感,马良面色肃然,恭敬道:“在下领命,告退。” “等等。” 秦操叫住他,“麦粉是你磨的,是你的成果,一并带走。” 于是乎…… 片刻之后。 马良背着一袋麦粉,站在豪华府邸外。 门外护卫脸色古怪。 目光频频落在袋子上。 马良倒不觉得尴尬,把麦粉放到马背上,牵着马去馆驿。 路上,忽然醒悟过来。 “主簿马良”、“石磨”、“麦粉”……一条条脉络聚于一点。 “原来如此。” “新野没有家世背景,只有一群自食其力的百姓。” 马良轻松嘀咕着,眼睛越来越亮。 …… 一夜无话。 翌日黎明。 天刚蒙蒙亮。 馆驿的大门被敲响。 马良瞬间惊醒,穿好衣服打开门。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瘦高的少年站在门外,拱手一礼: “在下庐江陆伯言,有礼。” 马良急忙回礼,“在下襄阳马季常,久闻阁下大名,幸会。” 听到称赞,陆逊无喜无悲。 “先生差人传命于我,带你接收五斗米道信徒,请随我来。” 说完冲马良颔首示意。 示意他跟上,转身便走。 如此干脆的态度,马良始料未及。 年少老成,气度沉稳。 从陆逊身上,他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影子。 稍一愣神的功夫。 陆逊已到十步外。 来不及多想,马良回房带上刀和笔,关好门追上陆逊。 两人来到城外营地。 营地是挖护城河时留下的,挖河的百姓已住进城中。 正好收纳五斗米道信徒。 此刻,营地人山人海。 营地中央竖起高台。 熟悉的身影坐在高台上。 两个美婢侍立身后。 微风吹过。 白衣鹤氅轻飘,额间龙须发扶摇。 站在台下望着那道身影,陆逊眸中浮现一抹向往之色。 两人相隔不过数十步。 不算高的高台却如天堑,拦在他和身影之间。 时至今日。 两人都没正式碰面。 陆逊深知先生自有安排。 按耐住心中悸动,恢复风轻云淡姿态,视线回到前方。 一张张或惊喜、或期盼、或不满的脸,正望着台上。 陆逊举着铁皮喇叭,沉声道: “先生有令,新来的人,必须去西山挖一个月煤。” 声音经过喇叭扩散,还有口口相传,传到每个信徒耳中。 信徒瞬间炸了锅。 没有义舍就算了,还让他们挖煤,这算什么乐土? “骗人!” “不把我们当人!” “我要回汉宁!” “……” 一时群情激愤。 更有甚者破口大骂,试图向高台发起冲击。 一个壮汉冲到高台下。 台上身影一挥手。 立时有人上前,三拳两脚将壮汉放倒,压在身上无法动弹。 “记下他的姓名、相貌,凡玄德公治下之地,不得收纳此人。” 平淡的声音传到台下。 宣判壮汉的下场。 “娘的!老子……” 壮汉破口大骂,奋力挣扎想跑。 “啪~” 一巴掌抽过来。 按住壮汉的人冷哼,“得罪小秦先生还想跑,你是谁老子?” 又是一巴掌抽过去。 少顷。 脸肿成猪头的壮汉被拖走。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 信徒一个个缄口不言,生怕步了壮汉的后尘。 第166章 约法3章 杀无赦! 营地重归寂静。 秦操放下茶盏,扶剑走到高台边缘。 漠然的目光扫视全场。 以平淡的口吻讲述: “昔日高祖入关中,约法三章,今日我也和各位约法三章。 第一,想离开的,新野绝不阻拦。 第二,留下的,不论男女老幼,新野城保证吃住、安全,你们只需完成每日工作量即可。 第三,不服管教、闹事者,依大汉律法惩处,绝不姑息。” “三章”说完,鸦雀无声。 信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残忍的“三章”吓到。 他们千辛万苦跑来新野。 再让他们离开,恐怕会累死、饿死在路上。 留下的话又要干苦活。 有罪过还要被依法惩处。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老幼妇孺习惯安逸生活,泼皮无赖则习惯做法外之徒。 “我话说完了。” 这时,秦操手一指左侧,“想离开的站到这边,想留下的站到另一边,现在……作出抉择吧。” 命令一传十,十传百。 戴着红袖标的执法队,提着木棍在人群中穿行,催促信徒动起来。 短暂骚动后。 信徒分成左右两批。 两批人差别明显。 左侧基本是青壮,右侧以老弱病残为主。 金黄的色泽, 看到这幕,马良眼前一亮。 暗道军师好计策。 左侧的青壮年富力强,既然想离开,大概率无牵无挂。 留下来反而是祸害。 通过约法三章,筛选出这批人。 愿意留下的青壮也不少,能留下说明有顾虑,更方便“戒毒”。 “你们可以走了。” 秦操看了眼左侧,淡淡道:“三日内离开新野,十日内离开荆州。” 命令迅速传开。 左侧的信徒们疯狂了。 “凭什么离开荆州?” “我们不走。” “要命啦,不给活路啊。” “走可以,给我们粮食,我们吃饱了才走得动……” 霎时间,人声鼎沸。 在泼皮无赖鼓动下,左侧信徒嚷嚷着要粮食和盘缠。 情况开始失控。 秦操眼睛一眯,“抓人。” 台下的士兵立时拔刀出鞘,冲入左侧开始抓人。 不过片刻。 抓出几十个叫得最欢的人。 几十人被按跪在地上。 即便跪地,仍有恃无恐,叫嚣着法不责众、可以抵罪等狂言。 受到他们鼓动,左侧信徒也有了底气,蹬鼻子上脸要粮要地。 一方面,有恃无恐。 另一方面,台上白衣少年太年轻。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就欺负你年轻! “哈哈……” 一个络腮胡大汉狂笑,“某在汉中杀人放火,师君菩萨心肠,只让某做苦力三年,你算什么东西,谁特娘裤带没系紧,把你露……” “啊——” 突然一声凄厉惨叫。 一只耳朵飞起。 陆逊眸中杀意迸现。 手提染血长剑,脚踩着大汉胸口冷声道:“站在你面前的,是秦子御,你又算什么东西?” 大汉捂着断耳惨叫。 听到“秦子御”三字,更是面无血色。 “你……你是火神降世……秦子御,小的有眼无珠……” 其他闹事者骇然变色。 秦操懒得听他们废话。 手一挥。 陆逊手起剑落,一剑封喉。 士兵挥剑斩下。 顷刻人头滚滚。 叫嚣声画上休止符。 一旁,马良人都麻了。 说杀就杀,太残暴了! 抬头望向台上身影,触及身影如水般沉寂的双眸。 不知为何,有点小激动。 秦操手按剑柄,白衣上溅到几滴血,如绽放的血色梅花。 “再说一遍,十日内,你们必须离开荆州,违者——杀无赦。” “噌”的一声。 青釭剑出鞘寸许。 “杀无赦!” 士兵举剑高呼。 左侧信徒被震慑,再无一人敢叫嚣,胆小的当场吓尿。 一些人跪地求饶。 恳求能留下来。 然而,没有得到怜悯。 在士兵刀剑威逼下,左侧信徒被赶出营地。 不多时。 尸体被清理干净。 营地飘散着淡淡血腥气。 右侧信徒心有戚戚。 “季常,给他们发粥。”秦操吩咐道。 “诺!” 马良立刻进入角色,组织人手搬来粥桶。 粟米粥冒着热气。 金黄的色泽,浓郁的香气,引来一大片吞口水声。 最终,每人分到一碗粥。 抱着粥碗狼吞虎咽。 通过分发的粥碗数量,马良统计出人口,作出汇报:“军师,信徒有三千人余人,被赶走的占二成。” 二成而已,无关痛痒。 “剩下的交给你了。” 留下一句话,秦操收剑归鞘,在小北、小玖簇拥下离开。 身影渐行渐远。 很快只剩一个白点。 马良、陆逊站在原地,保持拱手送行姿态。 “先筛选出不服管教之人,再施加雷霆手段,震慑留下的人,最后发粥以施恩义,环环相扣。 军师深谋远虑,无不及也。” 马良由衷赞叹道。 似是想起什么,面露忧色,“留下如此多信徒,粮草恐怕不够。” 陆逊收回目光,对马良微微一笑,“军师自有办法,先生若有需要之处,可来城中寻我。” “多谢。”马良拱手道谢。 “告辞。” “慢走。”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 然后分道扬镳。 陆逊回城主持城市建设。 信徒们喝完粥,怀着对未来的迷茫与憧憬,向西山煤场进发。 马良走在队伍前方。 手持一卷竹简,执笔在上面记录。 一路断断续续,将营地中秦操的一言一行,详细记录下来。 一队披甲士兵迎面走来。 为首的小将面微红,手提大刀策马与马良擦身而过。 马良从竹简上抬头。 注视着这队士兵。 每人皆披重甲,手持刀盾,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赫然是百战精兵。 而精兵们护着一架牛车。 牛车上盖着雨布,看不到有什么。 看得太入神,手一抖。 “秦”字多了一笔。 马良急忙用刀刮去,聚精会神继续书写。 朝阳缓缓升起。 两拨人马交错而过。 彼此没有任何交流。 “终于到了。” 小将带队来到城外,望着城头的“新野”二字,长舒一口气。 再看城外的护城河。 忍不住露出笑容,“军师果然不同凡响。” 守城士兵认出小将。 急忙出城相迎,“关将军。” 第167章 关平抵达,千里送藏书 来者正是关平。 关平微微颔首,客气道:“奉上令来寻军师,劳请带路。” “将军请进。” 士兵赶忙放关平进城。 并带他去找秦操。 关平一路走来,观察新野城的变化,完全看不出以前的影子。 这是一座全新的城池。 想起父亲临行前嘱托,“子御要在开辟一条新路,平儿务必听从子御吩咐,建功立业便在新野。” 父亲的交代犹在耳畔。 关平心潮澎湃。 离开父辈的羽翼,终有一天,他也能像大鹏般扶摇直上。 前提是乘上“六月之息”。 马上就能与这股风见面。 想到此处,关平看了眼身后的牛车,这可是一份大礼。 “将军,到了。” 士兵低声提醒。 来之前就提前通报过,关平可以直接进入豪华府邸。 关平立刻翻身下马,指挥手下掀开牛车上雨布。 车上之物显出真容。 竟是一车竹简。 竹简堆叠得整整齐齐,粗略估计数量过百。 关平轻声吩咐:“把这些书搬进府中,送到军师面前,都小心一点。” “诺!” 手下齐声领命。 轻手轻脚开始搬书。 关平走在最前面,带着搬运书籍的手下,畅通无阻来到后院外。 “末将关平,拜见军师。” 担心打扰到军师,关平站在院外,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进来吧。” 略显慵懒的声音传来。 关平命手下等在院外,手持一卷竹简迫不及待进院。 入眼是一套石桌石椅。 石桌上摆着简单的饭菜。 一道挺拔的身影,随意披散着长发,只着一件清凉里衣,坐在桌前喝着粟米粥。 听到脚步声,狭长的眼眸含着一抹温润笑意,“吃了吗?” 关平嘿嘿一笑,“没。” “给他加副碗筷。”秦操吩咐小北。 小北依言取来碗筷。 关平落座后,喝了口粥,伸筷子夹住一块新奇的食物。 白花花的,软软的。 形状圆圆的……有点…… 关平脸微微一红,“军师,这是何物?” 秦操眉头一挑 一个馒头而已,你脸红什么。 “馒头,”秦操淡淡道,“将小麦去皮磨成粉,加水混合发酵,然后上锅蒸,便能得到此物。 就着咸菜吃更美味。” 关平咬了口馒头。 入口软糯,口味香甜,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蜂蜜香气。 “军师上马能御敌,下马能安民,还能发明新食物,关平佩服。” 关平大声赞叹,一口馒头,一口咸菜,又问:“为何叫馒头?” 馒头为什么叫“馒头”? 这要追溯到三国……不对,准确的说往后推到三国时期。 诸葛亮平定南蛮后,过江时受阻,决定祭祀河神,而祭祀需要四十九颗蛮族士兵人头。 诸葛亮不忍再杀蛮兵,于是用面粉制作出“蛮头”,发展到后世,逐渐演变成熟知的“馒头”。 未发生的事无法明说。 秦操微微一笑,“叫‘馒头’顺口罢了。” 关平没有继续追问。 三两口吃完馒头,开口道: “军师,我带了礼物,你肯定喜欢。” 说着拍拍手。 手下搬着竹简进来。 不消片刻。 上百卷竹简堆叠在石桌旁。 “这是总纲,请军师过目。”关平把双手奉上一卷竹简。 秦操展开竹简。 此书名为《泛胜之书》,总纲介绍有十八篇,共一百零八卷,详细记录了分类、篇名,便于查阅。 也可以称之为《泛胜之十八篇》。 正是秦操想要的东西。 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心中浮现一道倩影,秦操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还有其他东西吧。” “军师神算也。” 关平嘿嘿一笑,从一堆竹简中抽出一个竹筒,解释道:“这些书从南昌送到江夏,还有这封帛书,千叮万嘱一定送到军师手中。” 竹筒封存良好。 显然没有人开封过。 秦操用小刀撬开竹筒,抽出一块柔滑的丝绸。 娟秀字迹跃然丝绸上。 “先生,见字如面,南昌一别已有数月,小女……” 没有诗情画意,没有倾诉衷肠,言辞极其简练,除了开头寒暄一句,剩下的是一桩桩正事。 从罗家“借书”,到孙权回京口,再到合肥战事焦灼。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秦操轻吟最后一句。 眉宇间透着一股怅然之意。 千里送藏书,礼重情更重。 世家以诗书传家,上百卷藏书,意义非同一般,信中所说的“借”,绝对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 关平正低头喝粥,偷偷瞄了眼军师的神色,试探着问道: “军师,我读书少,听不懂这句话意思,方便解释一下吗?” “没什么不便的,”秦操随口回答,“这句话出自《诗经·邶风·柏舟》,表达了思乡之情。” 关平眉头一皱。 好像哪里不对劲。 又说不上来。 没在诗词上纠结,秦操将帛书收进袖子里,换了个话题:“玄德公让你来,可有其他交代?” 谈到正事,关平放下粥碗,正襟危坐,沉声道:“没有,伯父和父亲让我听从军师安排。” 秦操温和一笑,“刚好有件事交给你办。” “请军师吩咐!” 关平立时站起身。 “新野城兵力不多,还有将近三万降卒,其中有一万人归顺。 这一万人现为守军。 另外近两万充入开垦军团。” 听到这里,关平脸色难以抑制红润起来。 以往,有父辈遮挡风雨,轮不到他这个后辈统领大军。 如今机会近在眼前。 大汉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屯,五百人为一曲,两千五百人为一部。 “部”由校尉统率。 根据军制“万有两千五百人为一军”。 统领一军方能称“将军”。 不论是一万守军,还是两万开垦军团,关平统领任何一支,就能算得上是统领一军的主将。 哪个小伙子能不激动! 然而,理想很丰满。 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秦操的话还没说完,继续道: “命你从开垦军团,选两千五百人组建城防部,维护新野秩序。” “啊?” 关平愣了一下。 不能统领一军虽有些失望,但能领一部,也心满意足了。 “遵令!” 关平笑着接受军令。 第168章 城防部,锦衣卫雏形 “坐下吧。” “吃完饭和你说说城防部。” 秦操轻笑一声继续喝粥。 关平赶紧坐下。 两人安安静静吃早饭。 不多时。 秦操放下碗筷。 接过小北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放到一边。 等关平吃完,开口道:“只给你一部,是否觉得委屈?” 关平想也不想摇头,“军师目光深远,只给我一部,证明我只能胜任校尉之职,岂会有所怨言?” 言语真挚,不卑不亢。 沉稳气度展露无遗。 “不错,”秦操给予赞赏,“不骄不躁,有大将之风,但也不可妄自菲薄,城防部统领非你莫属。” “不敢当军师称赞。” 关平笑呵呵挠了挠头。 “取城防图来。”秦操吩咐小玖。 小玖回房取来图纸。 小北收拾走饭菜,换上炭炉煮茶。 把图纸摊在石桌上,秦操开始给关平讲解。 “新野城分四个区域,军事区、商业区、居民区、教学区。 城中百姓二十余万。 日后百姓、官员、将士摩擦在所难免,需要有人管理。 城防部独立诸军之外。 只受我和玄德公控制,主掌监察、巡城、辑盗、审问职权。” 按照秦操的想法,城防部就是锦衣卫雏形。 关平听完有些疑惑,“军师说的有点像市令、都尉。” 他口中的“市令”,归京兆尹管辖,集治安、税收、户籍等职权于一身。 都尉参照曹操的“北部尉”,主管巡查、辑盗、判案等权。 市令、都尉一文一武,管理管理秩序。 “对了一半。” 秦操手指轻敲图纸“城墙”,“城防部有‘城防’二字,因为他有监察守军、官员、百姓职权。 三者合一,方为城防。 新野只是起点,它的爪牙将会遍及荆州,辐射大汉十三州。 懂吗?” 关平眉头紧锁。 盯着图纸消化秦操的话。 “咕嘟~” 茶水煮开翻出气泡。 小北提起茶壶,给秦操倒了一杯茶。 秦操悠闲品着茶,随手抽出一卷《泛胜之书》阅读。 时间缓缓流逝。 关平眉头渐渐舒展开。 “我明白了。” 关平若有所悟,说道:“城防部将市令、都尉职权合一,全面掌控城池秩序,有监察官员之权。 必定涉及到机密之事。 统领非伯父亲密之人不可。 没人比我更合适。” 事实正如关平所言。 刘备势力的二代,唯有关平、刘封长大成人。 刘封目前地位较尴尬。 只剩关平能用。 秦操咂了口热茶,呼出一口浊气,淡淡道:“你的对手是百姓,是官员,还有世家……怕吗?” 关平握紧拳头。 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父辈在上,军师在侧,有何惧哉!” 煌煌之音在院内回响。 闻言,秦操抿嘴轻笑,把图纸翻了个面。 图纸背面写满蝇头小字。 字体不同于“隶书”。 也不同于前朝任何字体。 关平仔细辨认,只认出零星几个字,突然感觉自己像个文盲。 “此乃何字?”关平好奇。 秦操手指拂过字迹,眸中露出一丝追忆之色,“古文的简化版,姑且称之为简体字吧。” “唉~” 一声叹息后。 秦操收起追忆,解释道: “这是城防部章程,由我亲笔书写,城防部统领称指挥使,下设南北二镇抚司,由镇抚使统率。 南镇抚司主内,掌城池秩序。 北镇抚司主外,掌侦查、谍报等职能。 下辖的机构有……” 一条条章程由秦操口述,逐字逐句对照字迹,向关平讲解。 关平全神贯注听讲。 约一刻钟后。 “大致就是这些,剩下的拿回去慢慢看,务必熟读并背诵。” 秦操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关平盯着蝇头小字,时而皱眉时而抿嘴,憋了半天鼓起勇气道:“军师,我……我不认字。” 说完,脸臊得通红。 若是父亲听到,定会痛骂他一顿。 三叔听到会笑掉大牙。 “无妨,”秦操淡淡一笑,“从明天开始,每天抽一个时辰,来我这里,我教你识简体字。 简体字只做内部交流。 严禁对外传播,违令者斩。” 一个“斩”字出口,院中满是肃杀之气。 关平正色道:“遵令。” 简体字脱胎于近代繁体字。 而近代繁体字,是汉代主流隶书演化多次后的版本。 认识简体字,能看懂一些近代繁体字,或许能看懂一些汉代隶书,但不代表能看懂全部。 反之亦然。 古人能看懂隶书,不代表看懂简化到极致的字体。 只让城防部识简体字,至少在初期能做到信息保密。 至于为何急于保密…… 秦操目光幽幽,开口询问:“路上可碰到其他人?” 关平狠狠点头,语气难掩崇敬之意,“荆襄才俊闻军师之名,无不心生向往,路上车马络绎不绝。” 秦操面色淡然,冷声道:“向往者有之,痛恨者只怕更甚之。” 以秦操在荆襄的名声,荆襄世家必定欲除之而后快。 放才俊入城祸福相依。 更何况,是不是“才俊”,还需要打一个问号。 关平反应过来。 也知道其中凶险,沉声道:“军师准备如何应对?” “简单,”秦操不以为意,“传令魏延,在樊城设收费……设关隘,欲往新野者,需上交行李、仆人。 为新野建设添砖加瓦。 一句话,新野欢迎才俊,但只准才俊独行至此。” 说到此处,秦操望着茶水,一片茶叶浮在水面起伏。 轻吹一口气。 茶叶缓缓沉到杯底。 “我从说过新野是乐土,相反,它是牢笼,既来之,休走之。 关平……” 一声呢喃随风而来。 “末将在!” 关平应声起身。 “给你第一个任务,监察来新野的才俊,有异动者——杀。” “世家子也……” “杀!” 语气斩钉截铁。 关平咬牙,“遵命。” “下去准备吧,”秦操摆摆手,“第一批人也该到了。” 关平默默退到院外。 清晨凉风吹过。 树叶沙沙作响。 关平似有所感回头,一袭白衣鹤氅的背影茕茕孑立。 火红枫叶随风飘落。 红色与白色交织。 关平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剑柄,大步向外走去。 这一去,注定血海滔天。 第169章 诸葛孔明是我舅,谁敢拦我 一道军令出新野。 然后传到樊城。 驻扎在樊城的魏延,收到军令后立刻开始行动。 派出大军截断官道。 万事俱备,只等“才俊”。 这一日。 艳阳天,风光好。 一支车队行驶在官道上。 马车、牛车数量众多,粗略估计便超过一百。 车上绫罗绸缎、粮食草料、竹简书籍等物堆积如山。 随行的有百余名护卫。 有仆从、女婢若干。 年轻士子饮酒作乐,时不时吟赋唱经,气氛热烈美好。 忽马蹄声大作。 一队骑兵拦住去路。 “此路不通!” 为首一将大喝一声。 年轻士子们彼此对视一眼,没有半分惊慌,反而哄笑起来。 有一人大笑不止,“传言秦子御统兵有道,我看徒有虚名,手下士兵竟然做劫道之事,痛哉,惜哉……” 说话间,捶胸顿足。 一副为之痛惜的姿态。 其他人亦是你一言,我一语,表达对秦子御的不满。 将领正是魏延。 面对士子们阴阳怪气,魏延面不改色,大声宣告军令: “军师有令,凡前往新野者,不可携带仆从、物资,只可独自前往,违令者……” 说到这语气一顿。 魏延横刀立马,刀身一斜,阳光射在刀身,反光掠过双眸。 眸中顿生森然寒意。 嘴角微微一扬,“杀无赦!” 骑兵纷纷拔出环首刀,将车队围了起来。 一队骑兵只有五十人。 而车队人数数倍于己。 可人数在精锐士兵面前,有时候毫无意义。 “蔡二狗!” 一个士子恼羞成怒,“你是蒯家私兵,竟敢对少主拔刀!” 该士子来自蒯家。 他口中的“蔡二狗”,正是蒯家捐出去的私兵。 而拦路的骑兵,大部分是士子们的熟人,是他们家族的私兵。 名叫蔡二狗的骑兵,看了眼曾经的少主,低头沉默不语。 “准备。”魏延大手一挥。 骑兵提刀逼近。 世家子也不是吓大的。 “啪~” 青铜酒樽摔在地上。 酒液撒了一地。 蒯家士子昂首大喝:“我乃蒯铭,家父蒯祺,现为荆州从事,舅舅官拜军师将军,谁敢动手!” 此言一出,骑兵尽皆变色。 军师将军是谁? 无人不知,正是诸葛亮! 魏延阴沉着脸,毫不退缩:“魏延遵的是军师之令,孔明先生也不会反对,请公子留下辎重。” 蒯铭冷笑,“我若硬闯呢?” 魏延沉默以对。 如此,助长了士子们气焰。 他们有世家嫡子、庶子,父辈、祖辈都是荆襄高官。 岂是大头兵能欺辱的! “让开!” 车前护卫同样拔刀。 下一刻。 一道寒芒先到。 鲜血飙射而出。 魏延手起刀落,斩杀一个护卫,染血大刀斜指蒯铭: “离开,或者留下车驾。” 看到还在流血的尸体,士子们霎时面无血色。 没想到魏延真敢动手。 蒯铭死死捏住车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个青年靠过来。 对蒯铭一阵耳语:“些许辎重不足为惜,若耽搁了去新野,长辈们怪罪下来,我等谁也担待不起。” 比青年稍小些的少年,也搭腔安抚道:“岂不闻天降大任,必先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秦先生此举大有深意,吾等当听从之。” 两人一唱一和。 成功安抚住蒯铭。 蒯铭咬紧牙关,“好,东西都给你。” 说完走下马车。 有蒯铭带头,其他士子也不敢迟疑,吩咐手下交出物资。 骑兵上前交接。 粮草、绫罗绸缎一一被扣押。 护卫被遣散。 铠甲扒下来,武器丢下来。 蒯铭皮笑肉不笑,“得到了粮食、甲胄,将军可满意了?” 魏延面无表情,“请公子注意措辞,这些东西只是暂时扣押,等你们返回襄阳,自当如数奉还。” 右手又是一挥。 骑兵围上装着书籍的牛车。 “铮”的一声。 蒯铭登时拔剑,“扣押粮草、绫罗,可以说饿其筋骨,空乏其身;抢夺吾等藏书,又是何理?” 一时群情激愤。 士子们一一拔剑。 再无半分退缩之心。 真以为世家子是酒囊饭袋? 想抢他们的书籍,这是在打大汉所有世家的脸,传扬出去,大义也会站在他们这边。 “呵~” 魏延一声冷笑,“军师严禁车驾入新野,诸位要自己搬书吗?” 一句话令士子们哑火。 几十卷书,让他们徒步徒手搬去新野,累也要累死。 “军师有令,书籍由军队护士,等诸位在新野安顿下来,书籍全数奉还。” “哼” 魏延冷哼,毫不掩饰不屑: “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若非军师有命,就凭你们败坏军师名声这一点,我便让尔等躺着去新野。” 蒯铭脸涨得通红。 见魏延说得不像假的。 于是收剑入鞘,再次警告:“希望秦子御言而有信,大家让开吧。” 众士子以蒯铭为首。 蒯铭都让步了,他们纵使心中不忿,也只能依言照做。 骑兵顺利接管牛车。 “我们走。”蒯铭深吸一口气,强忍心痛感觉,吩咐丫鬟收拾行李。 然后抬步准备离开。 这时,一柄大刀伸过来。 拦住蒯铭去路。 蒯铭额头青筋直跳,“魏延,你还要怎样?真当我不敢向舅舅告状!” 直呼其名极为失礼。 可见,蒯铭是出离愤怒了。 魏延不为所动,“公子大可以去告状,但丫鬟必须留下。” “欺人太甚!” 蒯铭忍无可忍。 “冷静,冷静。” 青年拦腰抱住蒯铭,急忙问道:“先听魏将军说完。” 少年也抱住蒯铭胳膊。 好不容易拦住蒯铭。 魏延一句话差点引爆全场。 “军师有令,诸位有手有脚,何须丫鬟伺候。晚上实在憋不住,挖个洞自己玩去。” “哈哈……” 一众骑兵轰然大笑。 气得士子们直想吐血。 蒯铭又是一阵叫嚷。 最后被青年和少年说服,不得不留下丫鬟,独自上路。 还没走几步又被拦下。 “路途遥远,吃饱饭才有力气赶路,来人,搬粮食。” 随着魏延一声令下。 骑兵开始从粮车上卸粮。 就在众人以为魏延良心发现,让人给他们运粮食时。 魏延振臂一挥,“给公子们每人留下一袋粮,剩下全搬走。” 似是想起什么,扫了眼士子们光鲜的衣服,“钱财乃身外之物,也不必带去新野,请诸位配合。” 于是,骑兵一拥而上。 收刮士子们随身财物。 最后带着物资、仆从、丫鬟扬长而去。 望着堆在路边的粮袋。 “太欺负人啦!” 蒯铭仰天哀嚎。 却是趁人不注意,往靴子里塞了点东西。 第170章 才俊汇聚,排好队一个个来 哀嚎归哀嚎。 却也改变不了结果。 没有仆从、护卫、丫鬟,士子们必须自己搬粮。 士子们不缺力气。 出身世家,自小文武双修,不能上阵杀敌,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可让他们干粗活。 实在拉不下那个脸。 青年注意到气氛异样,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 笑意转瞬收敛起来。 “我先来。” 青年轻笑一声,卷起长袖束起衣摆,伸手搬起粮袋。 一袋粮将近百斤。 被他轻松扛在肩头。 “威公,你……” 一名士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威公”是青年的字。 而青年本名杨仪,来自襄阳杨氏,在士子中名声不显。 毕竟大家都是世家子弟。 有十几人来自蒯氏、黄氏、蔡氏,此三家都比杨氏有名望。 此刻,杨仪站出来。 第一个做“丢脸”的人。 瞬间博得其他士子的好感。 杨仪呵呵一笑,“孟子语,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秦先生这是在磨砺我们。” 一个台阶递过来。 士子们顺势放下身段。 “威公言之有理。” “孟子教诲,自当遵从。”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完成自我安慰,一人一袋粮食扛上。 杨仪适时提出建议:“樊城到新野有两百里,以我们步行速度,每走三里可休息一刻。 大概十天能走到新野。 吾辈需共渡难关,定能让秦先生满意,完成各自的目标。” 话说到众人心坎。 簇拥着杨仪有说有笑。 俨然以他为中心。 少顷。 众人扛着粮食上路。 少年一言不发。 在场的数他年纪最小,默默用瘦弱肩膀扛着粮食,走在队伍后面。 同行的还有蒯铭。 感受到肩膀上重量,看到众星捧月般的杨仪,蒯铭愤愤不平。 “哗众取宠。” 蒯铭小声嘟囔。 余光瞥到瘦弱少年,又道:“家舅诸葛孔明,也就是说,秦子御是我叔,跟着我,包你心想事成。” 少年对此表示怀疑,“我想跟着秦先生学习,你能帮我吗?” “这个嘛……” 蒯铭眼神飘忽。 少年埋头继续赶路。 蒯铭仍不放弃,希望获得少年支持。 …… 转眼十日过去。 正如杨仪的推断。 一行人抵达新野城外。 绿意盎然的田野,碧蓝色的护城河,往来不绝的百姓。 若不是城头“新野”二字,他们还以为回到了襄阳城。 “终于到了!” 士子们眼含热泪。 一种解脱感油然而生。 一路走来,顿顿白水煮粟米,偶尔挖点野菜改善伙食。 白天累死累活赶路。 还要防备拦路劫道的土匪。 晚上露宿荒野,冻得围着火堆挤成一团,彼此互相取暖。 可以说,他们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来到新野,物资如数奉还。” 魏延说的话犹在耳畔。 士子们彻底疯狂。 争先恐后冲向城门。 美食、仆从、丫鬟……美好的生活正等着他们! “站住!” 一队士兵拦住他们去路。 这些人统一制服,帽插染红的鹖翎。 为首之人不卑不亢问话:“各位从哪来?来新野要干什么?” 杨仪越众而出。 整理一下衣冠,面带温和笑容: “我等来自襄阳,奉刘荆州之命来新野拜访秦先生,有蔡氏、蒯氏、黄氏、杨氏之子,这位是……” 不等杨仪详细介绍,便被对方不耐烦打断,“又是拜访军师的,去城门口排队登记。” 杨仪讪笑:“这位将军……” 谁知又一次被打断。 “我只是城防部百户,哪有资格称将军,各位快去排队吧。” 百户指着城门外提醒。 正如他所说,城门外排着长队,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多谢。” 少年道了声谢。 回头看向同伴,大声道: “入乡随俗,我等既来新野,就该遵守新野的规矩。” 说完主动走到队伍末端。 “威公所言甚是。” “在下听杨兄弟的。” “……” 众士子纷纷跟随。 独留蒯铭站在原地无人问津。 少年走向百户,拱手行礼,“百户有礼了,敢问何为城防部?” 见少年有礼貌,百户笑着解释: “这是军师开创的机构,负责维持城池秩序,由关将军统领。 看你有眼缘,偷偷告诉你,登记时选住处,最好选东城。” 少年闻言躬身致谢,“多谢百户提醒,在下感激不尽。” “哈哈,走了。” 百户哈哈一笑,带着手下离开。 少年眉头微微皱起。 思考着“东城”有何不同。 “啪~” 肩膀忽然一重。 少年思绪被打断,白了一眼蒯铭,“蒯兄怎么不去排队?” 蒯铭偷偷打量四周。 确认无人注意,从袖中取出一块金黄物体。 赫然是一块马蹄金! “哪来的?”少年好奇。 当时,魏延搜刮得很干净,一枚五铢钱都没放过。 更别说马蹄金了。 蒯铭小声解释:“我趁魏延不注意,偷偷藏在靴子里。” 少年脸一黑。 下意识离远了一点。 “别走啊,”蒯铭拉住少年,“有福同享,为兄带你进城。” 不由少年分说,蒯铭拉着他径直走过队尾,来到队首。 排队的人怒目而视。 以为他们要插队。 真相则是……蒯铭确实想插队。 蒯铭通过仔细观察,找到队伍中穷人较多的一段。 然后高举马蹄金。 阳光下,马蹄金光彩夺目。 闪瞎无数眼球。 一些人毫不掩饰贪婪。 “谁抢到就是谁的。” 蒯铭微微一笑,把马蹄金往队伍中一丢。 队伍霎时沸腾。 为争夺马蹄金大打出手。 由此引发混乱。 “先入城才能占住好位置,傻子才慢慢排队,哈哈……” 蒯铭得意狂笑。 趁机拉着少年狂奔,挤出拥挤的人群,冲向城门口。 登记处遥遥在望。 然而,有牛比他更快。 没错,真的是牛。 “哞~” 一头老牛迈开四蹄,一边反刍嚼出满口白沫,慢悠悠穿过混乱的人群。 人群纷纷避让。 赶在蒯铭之前抵达城门口。 蒯铭指着牛背山放牛娃,气急败坏大喊:“你为何不抢马蹄金?” 放牛娃咧嘴憨厚一笑。 落在蒯铭眼中,简直是赤裸裸的嘲讽。 第171章 放牛娃邓艾,杨氏杨颙 仔细打量放牛娃。 年龄不过总角,扎着两个总角辫,衣服虽旧却十分整洁。 俨然一个小孩子。 自小受到良好的家教,不允许蒯铭对一个小孩子发火。 不过面对这种出身贫寒,没见过世面的放牛娃,他自信有一百种方法,让放牛娃主动让出位置。 蒯铭耐着性子,笑道: “我丢出那块马蹄金,你才能走到这里,是也不是?” 放牛娃点点头。 蒯铭趁热打铁:“如此,我出力最多,理应第一个登记,是也不是?” 放牛娃毫不迟疑摇头。 蒯铭顿时火冒三丈。 “你说话啊!” 放牛娃仍是摇头。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就是不开口说话,看不起他是吧! 少年拉住他的袖子。 示意他稍安勿躁。 “呼~” 蒯铭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火气。 心道和小孩子生气,有失蒯识的身份,丢了舅舅的脸。 见晓之以理不管用,蒯铭换个方式动之以情:“孟子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我比你年长,让我第一个登记,才是好孩子。” 说着准备绕开老牛。 老牛慢悠悠迈蹄,用屁股顶着蒯铭。 “不对。” 这时,放牛娃开口:“孟……孟子还说,幼吾幼……幼及人之幼。” 话说完,嫩脸一红。 蒯铭反应过来。 不说放牛娃不想开口,而是对方有口吃,不好意思开口。 “啊?这……” 一时间,不好意思再抢。 倒是少年来了兴趣。 瞥了眼放牛娃腰间竹简,上前主动攀谈,“在下襄阳杨颙,有礼。” 放牛娃挠头歉然一笑,“我叫邓艾,南阳棘……棘阳人。” 杨颙眼前一亮,“莫非是南阳邓氏?” 邓艾红着脸点头。 南阳邓氏祖上也风光过,可惜门第没落,现在连寒门算不上。 见前面还有人登记,杨颙与邓艾一边排队,一边交流起来。 两人逐渐熟络。 杨颙了解到邓艾身世。 邓艾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 曹操攻占荆州后。 强迁南阳百姓到汝南屯田。 邓艾和娘亲来到汝南,还没生活多久,曹操战败撤回北方。 屯田之事搁置下来。 恰逢新野收难民消息传来。 邓母当机立断,带着邓艾搬回棘阳。 至于为何来新野。 邓艾结结巴巴回答:“母亲说新野收……收才俊,带……带我……搬来新野……路上盘缠没……” 断断续续的话语,杨颙不难理解。 大抵就是路上没钱没粮,邓艾母子一路帮人做工、放牛。 杨颙由衷感叹:“放牛时还不忘读书,真吾辈勤学楷模。” “嘿嘿……” 邓艾咧嘴微微一笑。 两人年岁相近。 第一次被同龄人夸奖,邓艾有些开心。 蒯铭站在一旁。 听着两人少年交流,摸了摸下巴上绒须,心思活络起来。 “下一个。” 登记人员喊声传来。 杨颙、邓艾停止交谈。 邓艾跳下牛背,来到登记人员面前。 “姓名。”登记人员埋头书写,随口问道。 邓艾回答:“邓艾。” “籍贯。” “南阳……棘阳。” 登记人员头也不抬,记下邓艾的姓名、籍贯,又问:“年龄。” “十一。”邓艾老实回答。 闻言,登记人员抬头。 仔细打量邓艾,“你一个人来的?” “是。”邓艾惜字如金。 “可有家世?” “没有。” “家中几口人?” “还有母亲。” “……” 经过一番问答,登记人员将信息记录在竹片上。 接着又考校学识。 问了一些问题,诸如简单的孔孟之道、庄老之言,邓艾一一作出回答。 抛开口吃问题不谈。 也算对答如流。 登记人员表示赞许,作出最终评价——无家世,自主性上等;年幼有识,潜力上等。 将评价写在竹片末尾。 然后递给邓艾,嘱咐道: “携带这份身份证明,可前往教育区入住,你年龄尚小,需要一名监护人监督,记得等军师传召。” 一听能和母亲一起入住,邓艾难掩欣喜,连忙躬身道谢。 “此乃军师制定的规矩,要谢就谢军师吧,拿好。”登记人员把竹片交到邓艾手上,笑容温和。 邓艾手捧竹片。 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下一位。” 登记人员又喊了一声。 邓艾对身后的杨颙灿烂一笑,牵着老牛让开道路。 杨颙回以微笑。 又示意蒯铭先登记。 蒯铭昂首挺胸出列,不等登记人员询问,抢先一步开口: “家父蒯祺,官拜荆州从事;家舅诸葛孔明,官拜军师将军……” 说到这,声调再次拔高。 “家叔秦子御,官拜军师中郎将。” “嘶~” 霎时一片抽气声。 连邓艾都投来艳羡目光。 竟然是秦先生侄子。 想到自己的境遇,还有口吃的毛病,不由低下头,有些自卑。 “哦~” 登记人员却很淡定。 冲城门内喊了一声:“又一个自称军师亲戚的,贵宾一位。” “哗啦啦……” 一阵铠甲摩擦轻响。 两名城防部士兵走出,一左一右架着蒯铭就走。 “放开我——” 远远的,传来蒯铭惨叫。 杨颙有些担心,开口:“他真是军师将军外甥,不会有事吧?” “无妨,”登记人员不以为意,“最近冒充军师亲戚得太多,等人员登记结束,军师自会处理。” 听到这个解释,杨颙松了口气。 没生命危险就好。 随即上前登记信息。 照例一番问答、考核,最后得到一个——襄阳杨氏,自主性中等;年少有识,潜力上等评价。 “新野城有四大区域,你想去哪个区域?”登记人员问道。 杨颙闻言眉头皱起。 之前邓艾直接安排住处,到他这却可以自由选择。 看起来好像更受重视。 “是家世原因吗?” 目光落在“中等”二字上,杨颙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于是询问四个区域详情。 登记人来劲了。 鼓吹军事区有精兵强将。 赞叹商业区行商自由,是新野未来的财富中心。 强调居民区欣欣向荣,将选拔人才为官,大力整顿民生。 又说教育区将开设学堂,可做教书先生,教导少年学子。 如此,高下立判。 傻子才会主动选教学区。 第172章 退潮了,才知谁在裸泳 世家子真的崇拜秦子御? 肯定有。 但微乎其微。 他们到新野城来,或多或少都有任务在身。 军事区涉及兵马。 想探查新野实力,军事区是首选。 其次是居民区。 能入新野为官插手民政。 再次是商业区。 汉朝商人地位低下,武帝发布抑商政策,发“天下七科”,将商人与亡命徒、赘婿列为一类人。 但商人必不可少。 世家一边歧视商人,一边又让家族庶子私下经营商业。 可谓又当又立。 来新野的世家子,除蒯铭是嫡子外,其余皆是庶子。 未尝没有经商的打算。 以此掌握经济命脉。 最后才是教学区。 让一群各怀心思的年轻人,跑去教书或读书,没几个人受得了。 杨颙涉世未深。 对机关算计不甚了解。 只觉得有些古怪,并未看出更深层次的目的。 想起百户的提醒,杨颙作出选择,双手奉上竹片,“在下想去教学区一试,有劳先生。” 登记人员有些意外。 深深看了眼杨颙。 这是第一个选择教学区的世家子。 随即挥笔写下“教学区”三字,把竹片还给杨颙,问道: “你年仅十三岁,入住教学区须有监护人,可有长辈同行?” 杨颙顿时犯了难。 他和杨仪是同族,倒是能请杨仪做监护人,可问题是……杨仪愿不愿意去教学区? “和……和我一起住行……行吗?” 突然,有人提出建议。 说话之人正是邓艾。 “可。”登记人员点头,又问杨颙,“你愿不愿意?” 杨颙忙不迭点头。 双手接过竹片,然后拉着邓艾就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大恩不言谢,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请来伯母,免得伯母担心。” 邓艾轻“嗯”一声。 两人一牛的身影渐行渐远。 “可惜。” 登记人员不无惋惜,“一个有口吃之疾,一个是世家子。” 一声叹息过后。 登记继续。 直至黄昏时分。 终于轮到杨仪等襄阳士子。 登记完身份信息,轮到他们选择去往何处。 杨仪毫不犹豫选择居民区。 又振臂一呼:“新野百废待兴,我等苦读诗书,自当为民造福。” 这句话获得响应。 士子们纷纷选择居民区。 也有人选择军事区,商业区,毕竟带着任务来的。 教学区则无人问津。 作出选择后,杨仪等人入城。 看到一个熟人。 此人锦衣华冠,站在城墙下,和一群人谈天说地。 外围有士兵把守。 好像是犯了事,被看押起来一般。 见此,杨仪心往下一沉。 趁同伴不注意,悄悄询问守城士兵,“这些人犯了何罪?” “冒充军师亲戚,罪大了。”守城士兵冷冷一笑。 杨仪皱眉,“恐怕有误会……” 守城士兵不耐烦打断他,“军师自有主张,何须旁人多问。” 说着挥手示意杨仪离开。 杨仪默默走开。 扫了眼人群中的蒯铭,见其有说有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既如此,再无心理负担。 襄阳士子群龙无首,自己便勉为其难接下吧。 杨仪心中一松。 带着士子们离去。 夕阳西下。 在他们离开不久,一道瘦削身影靠近城门口。 “姓名。” “费祎。” “……” “选择何处?” “教学区。” …… 夜微凉。 城中灯火阑珊。 来新野求前途的年轻人,陆续来到入住分配好的区域。 此刻,豪华府邸。 月上桂树头。 苍白月光穿过树叶,在白衣上投下斑驳阴影。 秦操倚着栏杆。 身旁堆着几十卷竹简。 “在下采取军事化管理,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信徒互相监督。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西山煤场步入正轨,半月出煤十万方,可供新野取暖一月……” 马良慢条斯理作报告。 清晰、沉稳的声音,在露台上回响。 不多时。 声音渐渐平息。 马良双手束在袖中,拱袖俯首等待秦操指示。 露台上恢复安静。 仅剩竹简翻动的清脆声响。 “啪~” 秦操合上竹简,淡淡道:“季常做得不错,有何感想?” 马良恭敬回复:“亲眼所见,方知民生多艰;亲身经历,方知不通俗务之害,务实远胜纸上谈兵。 此番受益良多。 军师指点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一边说着,深深行拜礼。 腰弯到一半,胳膊上传来一股力道,阻止他继续拜下。 目光下移。 一卷竹简正架着他的胳膊。 “不必多礼。” 秦操收回竹简,说道,“试用期提前结束,你是新野主簿了。” 获得秦操肯定,马良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急忙做出保证,“在下一定恪尽职守,不负军师重托。” “请坐。” 秦操指着对面。 马良施施然落座。 立马进入主簿角色。 主簿掌管文书,把控事务,简单地说,大部分事都能插一手。 工作性质相当于秘书长。 马良组织一下语言。 “近日,除荆襄才俊,外地才俊也进入新野,不乏鱼目混珠之人,以及心怀恶意之辈,不得不防。” 秦操头也没抬。 从竹简堆中抽出一卷,往对面一抛。 马良伸手接住。 打开竹简逐字阅览。 上面记载了筛选“才俊”措施。 “妙啊!” 马良眸中异彩连连,毫不掩饰敬仰之意,“城门考核是第一关,筛选掉无才无能之人。 选择区域是第二关。 心怀鬼胎之人,大部分都会浮出水面。” 换句话说,潮水褪去,谁在裸泳一目了然。 马良出身世家。 以他的阅历,不难看出世家的算计,试探着问道:“才俊入城,有鸠占鹊巢之意,军师有何打算?” 秦操面色淡然,望着手中竹简轻声道,“魏延缴获一批藏书。” 话题转的太快。 马良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即明白藏书来源,皱眉,“世家之物可不好拿,尤其是藏书。” “肤浅。” 秦操嘴角浮现一丝弧度,“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岂能夺他人命根?季常是否觉得竹简不便?” 话题再次变换。 好在马良适应力强。 顺着军师的思路深思,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第173章 造纸术,知识属于天下人 既然竹简使用不便。 就换一个新方式。 第一个方式是帛书。 帛书即写在绢帛上的文书,普遍采用白色丝帛。 可丝帛造价高昂,易腐蚀,易被鼠咬虫蛀,还容易脏污。 军师肯定不会用。 马良想到另外一种方式,以纸作为书写材料。 大汉初期纸便出现。 但十分粗糙。 经过蔡伦的改进,出现了网纸、木纸、布纸等多种纸类。 马良推测道:“军师想用纸?” “不错。”秦操微微颔首,目光掠过竹简堆,伸手抽出一卷竹简。 竹简中夹着一张纸。 纸张洁白平整,入手略显粗糙,除了厚度远超后世,其他地方相差不大。 这是秦操造的? 抱歉,他还没动手。 这张纸就是大汉的纸。 还是那句话,别小看古人的智慧。 不过好纸贵族才能用,普通的纸仍然粗糙,擦屁股都不行。 马良眉头一皱,疑惑不解: “纸张虽比竹简便捷,可制作工序复杂,好纸造价不逊于帛书,且和竹简一样,易被鼠咬虫蛀。 纸张成本高、不易保存、普遍质量差,不适合抄录藏书。” 说到这个份上,马良知道军师打算——抄录世家的藏书。 可用纸张抄录不现实。 帛书同样不行。 竹简更是不用想,分量沉重、书写不易,抄录速度极慢。 却见军师面色淡淡。 马良心中一动,问道:“莫非军师有解决之法?” “有一半。” 秦操没把话说满。 他不是神,无法全知全能。 对造纸术的了解,仅限于初中课本的“四大发明”,以及网上的一些科普。 正经人谁记科普内容? 或是上厕所,或是吃饭无聊时刷一刷。 秦操亦是如此。 仅存的一丝记忆,只记得一个“施胶剂”。 施胶剂分为植物胶、动物胶。 植物胶以地衣制作而成,主要是树脂胶或胶质。 先以石膏涂布表面,然后用施胶剂进行上胶,可使纤维更细腻。 这个过程也叫“涂布”。 凭借有限记忆,结合当代的造纸工序,秦操精简造纸工序。 不求纸张质量更佳。 但求精简工序后,能达到手中纸张的质量,以此缩减材料、人工成本,提高纸张的性价比。 一念至此,秦操又抽出一卷竹简,淡淡道:“通读蔡侯造纸术,略有所得,季常依照此法造纸。” 马良听后心潮澎湃,赞叹道: “军师文武戒备,尚且如此好学,饱览群书,真乃吾辈之典范。” “别高兴太早,”秦操摆摆手,“此法只是理论,成与不成,要靠季常带人尝试,不过……” 说到这,语气一顿。 露出一个温和笑容,“若成功改进造纸术,令纸张普及,惠及天下学子,季常之功绩,可垂于竹帛也。” 名垂青史! 马良霎时瞪大双眼。 呼吸都急促起来。 饶是他心性坚定,都被这块大饼砸得晕晕乎乎。 而军师将如此大事,交给他去办,这份信任更令他动容。 深吸几口气,压下激荡的心情,马良恢复严肃,沉声道:“请军师放心,马良纵使身死,也不会泄露造纸术之秘。” 身为世家子,马良很清楚,能普及的造纸术,会带来何等冲击。 保密工作十分重要。 “呵~” 突然一声轻笑。 “不必。” 秦操半倚着栏杆,一手搭在膝上,风轻云淡道:“何须隐瞒?知识属于天下人,我若隐瞒,与世家何异?” “沙沙~” 晚风吹过,树影婆娑。 凄冷的月光,照在少年的侧脸,宛若冷玉生辉。 马良瞳孔微微一缩。 此刻,军师仿佛在发光! 下一刻。 马良双手合于额前,郑重行跪拜大礼,“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 马良以小人之心,揣度军师君子之义,请军师宽恕。” 说着以头贴地。 秦操扶起马良,笑了笑,“季常言重了,自明日起,除了教学区,其他三个区域百姓,季常皆可调动。” “诺!” 马良拱手领命。 似是想起什么,又道:“世家之子可否?” “可。”秦操点头。 马良了然,也不久留,立刻告辞离开。 出府后。 从袖中取出一册竹简,记下军师那句“知识属于天下人”。 越品越觉得有道理。 越能感受军师心胸之开阔。 …… 马良走后不久。 关平接踵而至。 “参见军师。” 关平站在露台下抱拳行礼。 “免礼,”秦操伸手虚扶,打了个哈欠,“探查得如何?” 关平点点头,双手奉上竹简,开口解释:“经北镇抚司探查,值得关注之人皆已记录在册。” 小玖上前接过竹简。 然后转呈秦操。 卷上之人以区域划分。 秦操先看教育区,扫过一个个名字。 当看到“邓艾”时,眼睛微微一眯,仔细查看身份信息。 与记忆中吻合。 “才十一岁。” 秦操轻声呢喃。 看向下一个名字“杨颙”。 作为教育区唯一世家子,还是主动申请入住,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历史上,杨颙名声不显。 名气比不上杨仪。 殊不知,杨仪能出名,是因为和魏延的矛盾。 论真才实干,以及在蜀汉的影响,杨仪远不及杨颙。 杨颙死后,孔明垂泣三日。 其才可见一斑。 “杨颙”之后,又一个熟名。 “费祎!” 这位更是有名。 蜀汉四相之一。 《出师表》上有其名。 如今年纪不过十七,从益州千里迢迢赶来新野。 再然后,教育区没人能叫上名。 改看其他区域。 又一个熟名映入眼帘。 说“杨仪”,杨仪到。 不多时。 秦操合上竹简。 随手抛回给关平,淡淡道:“三日后,召集新野才俊,我有事情交代。” “诺。” 关平没有多问,抱拳领命。 “另外,”秦操想了想,“在教育区清出一角,令南镇抚司把守,指派一万青壮,去西山砍树烧炭。” “诺。” 关平抱拳低头领命。 突然,一道黑影袭来。 关平下意识伸手。 入手冰凉、光滑。 又是一卷竹简。 “《吴子》第一篇,拿回去熟读并背诵,写一篇读后感,城防部指挥使不会兵法,说出去丢人。” 平淡的声音传来。 关平听后振奋不已,急忙抱拳道谢,“谢军师指点。” 说完拿着兵法快步离开。 第174章 你看这饼,它又大又圆 转眼三日后。 时间已至十一月。 新野位于长江北岸,气候一天比一天寒冷。 清晨。 白雾霭霭。 河水结上一层薄冰。 “咚~” 沉闷的钟声响起。 分散在四个区域的年轻人,悠闲的日子就此终止。 帽插红色鹖鸟羽毛,身穿褐色制服的南镇抚司官兵,走进街头巷尾,将这些年轻人召集起来。 日上三竿。 白雾渐渐散去。 广场上人头攒动。 一千多人以区域划分,分出四个队伍。 其中居民区队伍人数最多,超过总数的一半。 然后是军事区。 再然后是商业区。 最后教学区不足百人。 从服装和精气神来看,教学区以寒门子弟为主,少数平民。 且年龄普遍偏小。 在这四个队伍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队伍。 由秦操的“亲戚”组成。 蒯铭赫然在列。 蒯铭心态倒是挺好,看到人群中的杨颙、邓艾,挥手打招呼。 两人挥手回应。 打完招呼,杨颙面露忧色,“蒯兄至今未被放出,情况有些不妙。” 说完,一声叹息。 蒯铭外表看起来轻浮,实则古道热肠,路上对他多有照顾。 看到蒯铭有难,让他难以心安。 邓艾张了张嘴。 年龄小,涉世未深,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好友。 “不必担心。” 身旁高瘦少年笑了笑,“今日让他们过来,定然有所安排,秦先生非嗜杀之人,最多受些皮肉之苦。” “对,对。”邓艾连连点头。 见此,杨颙也放宽心,“费兄言之有理,是我想多了。” 瘦高少年正是费祎。 费祎年龄较大,无需监护人,住在邓艾、杨颙隔壁。 时常登门蹭饭。 一来二去,三人便熟了。 正在三人交谈时,广场高台上一声锣响。 一名绿袍玄甲、丹凤眼、面色微红的小将,走到高台下。 在场年轻人窃窃私语。 讨论小将身份。 没人认为他是秦子御。 众所周知,秦子御白衣鹤氅,从不穿绿披甲。 面对众人议论,关平面无表情,微眯双眸养神,等待军师到来。 少顷。 视线中出现一个白点。 白点由远及近。 身影越来越清晰。 一袭金丝浮云白衣,外罩一件黑狐裘披风,双手握一个暖炉。 身后跟着一位白眉文士。 “恭迎军师!” 关平睁开双眸,抱拳高喊。 台下南镇抚司士兵,纷纷躬身行礼。 “小秦先生!” 围观的百姓齐声呼喊。 来者身份呼之欲出! 众人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注视着他漫步走来。 秦操走上高台转过身。 关平站到秦操身后,一手扶剑,锐利目光扫过台下。 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秦操手捧暖炉,感受着暖意,淡淡道:“秦操,秦子御,在此欢迎诸位才俊来到新野。” 话说完,广场陷入沉寂。 众人面面相觑。 眼前这位同龄人,绝不可貌相,嘴上说着“欢迎”,谁知道他心里如何想的。 没搞清楚状况前,大家也不会傻到当出头鸟。 见无人回应,秦操继续道:“新野不因言获罪,有问题但说无妨。” 又是一阵骚动。 万众瞩目下,一个青年越众而出,拱手行礼,“在下杨仪,见过军师中郎将。” 秦操望着杨仪淡淡道:“杨仪,杨威公,听闻颇具才名。” 一个“颇具才名”评价,引来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 恨不得取而代之。 以秦子御当今的名望。 得到他一个好评,等于有了入仕大势力的敲门砖。 杨仪暗自欣喜。 表面却是宠辱不惊,谦虚拱手回应: “不敢当如此评价,在下代诸生询问,中郎将如何安排我们?” “各司其职。”秦操轻抚手炉,给出四字解释。 “选择军事区之人,经过选拔,可进入军中任职;选择商业区之人,经过审核,可主持商业。 至于居民区……” 望着站在队伍外的杨仪,秦操意味深长道,“经过考核,可与马良一样,与我并列,参与机要。” 马良适时站出来,“不才马良,蒙军师不弃,现任新野主簿。” 马良名号极其响亮。 也才二十出头。 年纪比台下大部分人都小。 当同龄人在长辈面前卖弄,没几人能看顺眼,都会觉得哗众取宠。 此刻,马良就在“卖弄”。 杨仪强忍不痛快,咬牙道:“在下愿接受考核,请中郎将批准。” “请中郎将批准。” 台下云集响应。 秦操抬起手压了压。 广场恢复安静。 “先别急,”秦操微微一笑,“还有件事没说。 军事区表现良好者,可获得我的推荐,入玄德公帐下为将校。 商业区,可行商天下。 居民区,可为政一方,可入襄阳为官。” 一言已毕。 现场针落可闻。 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就这样砸在众人的脑袋上。 “真……真的!” 有人忍不住开口。 秦操回以微笑,“言必行,行必果,此乃秦子御为人准则。” “壮哉!中郎将!” 杨仪振臂高呼。 一时欢呼声震天。 然而,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教学区愁云惨淡。 说到现在,都没提到教学区。 好似被抛弃一般。 邓艾、杨颙对视一眼。 邓艾还好一点,从小艰难度日,还能够忍受这份委屈。 杨颙有些绷不住了。 这时,肩膀上一重。 费祎按住杨颙肩膀,安慰道: “稍安勿躁,秦先生心思,非常人能揣度,老子云,知止不殆,物极必反。有得必有失,有舍必有得,且再看下去。” 说话之时,炙热目光盯着台上。 白衣身影似有所感。 抬眉扫了一眼。 二人目光隔空交汇。 可惜,并未有过多交流。 秦操收回目光,吩咐道:“给这些年轻人上一课,季常。” “遵命。” 马良沉着领命。 接着取出一卷竹简,展开来大声宣读: “传军师中郎将之命,考核之一,即日起,除教学区外,其余三个区域,参与改进造纸术。” 造纸术? 杨仪诧异抬头。 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 忽然,眸中浮现一丝笑意。 “杨仪沉稳有度,这三区的学子,由你统一管理。” 平静的一句话,令杨仪遍体生寒。 第175章 我能与之,便能毁之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说到底,杨仪能服众,靠的是圆滑的世故,而非真才实学。 大家都是才俊。 凭啥你来领导我们? 一时间,大量目光汇聚到杨仪身上。 更令杨仪心慌的。 是他的目标被秦子御看穿。 此情此景,杨仪哪敢答应,硬着头皮推辞,“在下才疏学浅,恐怕不能服众,到时候有损中郎将威名,应当以功绩论英雄,请中郎将收回成命。” 一招以退为进,成功转移矛盾。 “说得对。” “请中郎将成全。” “……” 三个区域才俊纷纷开口。 看了眼躬身俯首的杨仪,秦操顺势抛出解决方案: “既如此,三个区域各选一位代表,由你们自行推选,开始吧。” 一句“开始”点爆情绪。 台下喧闹声起。 才俊们三五成群,为了三个名额争论不休。 秦操双手把玩着手炉,静静看着这一幕。 马良束手站在身后。 望着兴致盎然的才俊们,眼中浮现一丝怜悯之色。 怜悯之色一闪而逝。 一刻钟后。 讨论得出结果。 三位代表被推举出来。 居民区不出意外,以杨仪为代表。 军事区代表习忠。 习忠是习祯之子。 习祯早年就投奔刘备,在民间的声望仅次于庞统。 商业区代表庞焕。 庞焕是庞山民之子。 而庞山民是诸葛亮的姐夫。 也就是说,庞焕和蒯铭一样,都是诸葛亮的外甥。 只不过,庞焕更低调。 三人来到台前,等待秦操的指示。 秦操微眯双眸不语。 捋了一下三者的关系。 庞山民是诸葛亮姐夫,也是庞统的堂兄,而庞统的弟弟庞林,取了习祯的妹妹,习祯是习忠父亲。 庞焕和习忠可以互称“老表”。 杨仪善于交际,和大部分世家子都能称兄道弟。 世家子互相也有关系。 台下一千多人,看似打打杀杀,彼此竞争,更多的是人情世故啊。 可以说,台下就是荆襄官场缩影。 收回飘飞的思绪,秦操做出安排,“命你们三位,管理各自的区域,协助马良改进造纸术。” 三人彼此交流眼神。 默契拱手领命。 秦操转而看向马良,“季常,交给你了。” “遵令。” 马良点点头,站到台前。 “即刻起,军事区、居民区、商业区三区才俊,按照军师之法,改进造纸术。 造纸分八道工序。 现在开始分配任务。 庞焕。” 庞焕应声出列。 马良道出任务内容:“你的小队负责第一、第二道工序。” “遵命。”庞焕点头。 然后是习忠的军事区,负责第三、第四道工序。 同样没有工序内容。 接下来是杨仪。 负责第五、第六道工序。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出身世家,纸张并不少见,清楚纸张的优缺点,也知道造纸工序复杂,足足有十几道。 如今缩减到八道。 那么问题来了。 二加二加二等于八? 这时,马良再次开口,“剩下两道工序……三区共同负责。” “啊?” 有人惊呼出声。 这也是其他人内心写照。 杨仪嘴巴张了张,换做是他,或者说任何世家,有新技术,肯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不可能外传。 世家……不,世人向来如此。 以秦子御的行事风格。 显然与世家不对付。 让他们全程参与,无异于向世家公开改良后的造纸术。 秦子御……是傻子不成? 杨仪一时惊疑不定。 一道清冷目光扫过。 杨仪打了个寒颤,害怕被对方看穿想法,慌忙低下头。 “你们肯定很奇怪。” 秦操面色如常,波澜不惊的目光扫视全场。 “或许有人在想,此人是个傻子。” 不少人心思被戳穿。 一个个不敢与之对视。 “呵~” 秦操一声轻笑,“造纸术改良还是理论,诸位参与实践,耗时耗力,就当是报酬吧,何况……” 笑容忽的一收。 “我能与之,便能毁之,给予诸位又有何妨? 三位以为如何?” 声音传到台下。 压力给到杨仪、庞焕、习忠。 杨仪面色肃然,立时拱手,“在下定不负中郎将之命。” 庞焕、习忠慢了半拍。 也跟着表示决心。 “不错。” 秦操微微颔首,又添了把火,“表现最佳者,可与马良同列。”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满满都是战意。 杨仪抢先开口:“兵贵神速,在下请愿即刻开始造纸。” “准。”秦操欣然应允。 该死! 被抢先一步! 庞焕、习忠咬牙切齿。 而后,三人领着队伍退场。 路过教学区队伍时,一些人投以得意、轻蔑、同情等目光。 教学区众人情绪低落。 杨颙叹了口气。 “颙弟。” 这时,身后一声呼唤。 杨颙回头一看。 看到杨仪走了过来。 杨仪面露疑惑,“颙弟为何在此?” 杨颙嫩脸一红,“我选了教学区。” “糊涂!” 杨仪摆出兄长威严,拉着杨颙的袖子就准备离开,“和我走,我帮你向中郎将求情,让你来居民区。” 可一下没拉动。 杨颙脸上满是郑重之色,“多谢仪兄好意,可我已经选择教学区,岂能麻烦秦先生更改。” 见杨颙态度坚决,杨仪也不好强求。 毕竟两人只是同族。 并非亲兄弟。 表现得太过,反而惹人讨厌。 “唉~” 杨仪叹了口气,“颙弟一切小心,有事可来寻我,若力所能及,为兄绝不推辞,告辞。” 说着松开手。 拱手与杨颙道别。 转身的瞬间,面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很快,在同伴的簇拥下,杨仪汇入人群中,身影消失无踪。 杨颙有些失落。 邓艾结结巴巴安慰他。 费祎沉默不语。 有些事,清楚就好,无需说破。 广场渐渐冷清下来。 仅剩教学区队伍几十人。 几十人望着台上身影。 高处不胜寒。 寒风吹过。 黑狐裘绒毛微微晃动。 秦操捏着手炉,目送三个区域的人远去,心中冷笑不止。 真当他是烂好人? 造纸术想要推广,绕不开世家。 毕竟平民不识字,扫盲是个漫长的过程,在此期间,让世家习惯使用纸张,才能顺势推出纸质书籍。 书籍仅靠纸可不行。 一念至此,秦操看向台下。 “谁是邓艾?” 人群中,邓艾呆住了。 万万没想到,秦先生竟会喊他。 一时不知所措。 “待会问答只说一、二字。” 杨颙轻声提醒一句,伸手轻轻一推。 费祎伸手阻拦。 可惜晚了一步。 第176章 期期艾艾,秦操劝学 邓艾踉跄几步站到台前。 略黑的脸微微一红。 一紧张,口吃毛病更明显。 担心留下坏印象,邓艾纠结半天不知如何应对。 忽然想起费祎提醒。 于是小心回答,“我是。” 秦操又问:“年岁几何?” “十三。”邓艾再答。 秦操眉头一扬,“家住何处?” 邓艾流下一滴冷汗。 “南阳……” 邓艾顿了顿,“荆阳。” 把地名分开来说,没有暴露出口吃毛病。 “读过哪些书?” “《诗》。” “《论语》……” 邓艾一一作答,每次只说一两个字。 给人一种沉稳干练感觉。 可他面对的不是常人。 又一个问题砸过来:“《论语》开篇第一句话是何?” “学而时……时……” 邓艾刚一张口便露馅。 嘴巴张张合合,声音越来越低,一张脸涨得通红。 “小人有罪。” 邓艾跪地请罪,“小人……口……口吃,不该……该隐瞒先生。” 下一刻。 杨颙慌忙挤出人群。 也在台前跪下,“是我让邓艾这样做的,要罚就罚我。” 邓艾大受感动。 眼角有些发酸,却强忍着没有落泪。 母亲教导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 “咚咚~” 台阶发出沉闷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 邓艾一颗心扑通乱跳,呆呆望着面前投下的阴影。 “抬起头来。” 耳畔传来温和声音。 邓艾抬起头。 对上一双温润的眸子。 “你有何罪?”秦操问道。 邓艾鼓起勇气道,“弟……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谨而信……” “何来弟子?”秦操眼睛一眯。 邓艾说出自己的理解:“教学……教学区有‘学’字,便……便是弟子。” 出乎意料的回答。 秦操微微一怔,“你来新野有何目标?” “艾……艾,想跟先生学本事。”邓艾语气坚定。 杨颙趁势拉着邓艾,以弟子礼拜下,“请先生传道受业。” 在两人期盼目光中,秦操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收弟子。” 人贵有自知之明。 能有今日,全靠历史先知性,以及手不释卷学习。 自己尚在学习中。 哪有资格教导弟子。 更何况,他还想着寻…… 一念至此,秦操眼中有些许迷离。 不知何时起,好久没想过“寻死”了,该不该说是懈怠呢? 邓艾、杨颙面如死灰。 “艾……艾有口疾,确实没资格做做先生弟子。” 邓艾眼圈通红,咬牙不让泪水流下来。 “非也。” 秦操轻笑,“古今口吃者不胜凡举,韩非子口吃,寡言着书;汉周昌,期期不奉诏;李广讷口少言,却擅骑射,人称飞将军。 你出口则‘艾艾’。 未尝不能拜将封侯,切勿妄自菲薄。” 一边说着,向邓艾伸出手。 邓艾两眼发直。 忍不住握住白皙的手掌。 掌心传来一股暖意,驱散他心中的寒意,“艾……艾……” 欲语已忘言。 秦操又扶起杨颙。 两人站起来只到秦操胸口。 “帮我拿着。” 把手炉交给邓艾。 秦操扶剑走上台阶,居高临下俯视全场,冷声道: “觉得不公平? 抱歉,世上没有公平。 尔等或是出身寒门、平民,天生低世家子一、二等。 或是幼年失孤。 论心性、见识、文武艺,有几人能比得上世家子? 尔等有何资格抱怨不公?” 毫不留情的话语,披露事实,更揭开大多数人伤疤。 有人颓然埋头叹息。 有人不甘攥紧拳头。 也有人不忿,怒视台上的秦操。 秦操通通无视,望向邓艾,“出生贫寒并非耻辱。” 邓艾精神一振。 接着又看向杨颙,“出生富贵也非骄傲。” 杨颙讪笑一声。 “二人出身不同,向学之心却相同,不惜屈膝以求教。 台下颓然者、不甘者、怒目而视者,何曾有过此二人勇气?” 秦操扶剑发出质问。 直击众人灵魂。 台下寂然无声。 邓艾、杨颙少年心性,得到夸奖欣喜不已,昂首挺胸。 秦操继续道:“我本南阳野人,渔猎于卧龙岗,今日能站在此处,除玄德公信任外,还有四个字。” 四个字? 众人屏气凝神。 期待秦操接下来的回答。 “很简单,”秦操笑了笑,“此四字为——勤读不缀。” “我读过很多书,读《诗》以怡情,读《史记》以知兴亡,读《孙子》以知韬略,读《管子》以知经济……” 仿佛报菜名一般,秦操一一列举读过的书。 很快超过二十种。 身后,关平感触最深。 军师新到新野时不通兵法,登门向父亲借《左氏春秋》。 当时他也在场。 一年的功夫。 军师读过的书,远比列举的多。 “哼!” “书读的多了不起吗?” 这时,不和谐的突然插入。 打断秦操的话。 关平立时脸色一沉,按住剑柄怒视说话之人。 秦操伸手拦住他。 欣然同意这个说法,“不错,书读得多的确了不起。” “你!” 找茬的人被怼的没话说。 又有寒门子弟开口:“先生何必羞辱我等,我等出身寒门,能读一两册书已是极限,更别说平民。” 闻言,秦操嘴角上扬,“我列举所读书籍,并非为了炫耀,而是这些书会出现在教学区。”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连费祎都来了精神。 气氛烘托得差不多,秦操不再隐瞒,直接说出真相: “教学区定位有两个。 一为传道受业,二为发明创造。 但目标只有一个——让天下向学之人有书读。” 在秦操的规划中,四大区域其他三个区域,都是为了辅助教学区而生。 “秦先生万岁!”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彻底点爆全场。 几十人大声欢呼。 现场还有两人保持清醒,一个是马良,一个是费祎。 这是在寻死啊! 费祎为之心惊胆寒。 马良想得更多,深知仅靠造纸术,根本无法撼动世家。 望着白衣黑裘的背影。 马良忧心忡忡。 军师,你究竟意欲何为? 良久。 欢呼声平息。 秦操做出安排,“费祎。” 费祎应声出列。 “命你管理教学区,明日会有一批木炭、树脂送来,准备接手。” 费祎沉声领命。 心思却是活络开。 木炭、树脂有何用? 第177章 我蒯铭又回来啦! 木炭、树脂有何用? 准确的说,此“木炭”应该称松烟,是松树烧成的炭。 松烟可制成墨。 树脂可作为胶的替代物。 墨与胶以一定比例混合,可制成最简单的油墨。 油墨可作印刷之用。 如此,答案显而易见。 秦操准备摸索印刷术。 没错,就是摸索。 “印刷术”是一门技术,不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即便知道个大概,也不能说复刻就复刻。 和造纸术一样需要实践。 而造纸术与印刷术相结合,才能短时间内制造大量书籍。 “学生领命。” 费祎不明真相,也没有废话,很快适应新身份,以“学生”自称。 秦操呵呵一笑,“就这样吧,带他们回去休息。” “是。” 费祎组织队伍退场。 邓艾、杨颙对视一眼。 “先生,你的手炉。”邓艾把手炉递过来。 “送你了,”秦操微微一笑,“出身贫寒并非耻辱,相信自己。” 邓艾捧着手炉,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眼眶渐渐湿润。 深深躬身行礼,“谨遵先生教诲。” 行完礼小跑着离开。 杨颙赶紧跟上去。 “快让我摸摸。” “小心点。” “羡慕,先生送的手炉啊……” 远远的,传来两人嬉笑声。 嬉笑声渐渐远去。 广场重归寂静。 “军师,他们如何处理?”关平指着角落中的一群人。 全是秦操的“亲戚”。 马良递过来一份名单,,“这些人信息记录在册,请军师过目。” 秦操扫了一眼。 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亲戚”数量过百。 有侄子,有外甥,有远房表弟,甚至有七舅姥爷。 随手丢掉名单,秦操淡淡道:“谁是蒯铭?” “我是!我是!” 蒯铭举手激动大喊。 不等秦操吩咐,一溜烟跑到台前,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以头磕地,行晚辈礼,“小侄蒯铭拜见秦叔。” 马良、关平齐齐皱眉。 这厮好厚的脸皮! 突然多了个大龄侄子,秦操倒是觉得有趣。 于是问道:“孔明可有交代?” “有!” 蒯铭小鸡啄米般点头,“是舅舅我来新野的,来时交代我听秦叔吩咐,不能以身份欺人。” “能吃苦吗?”秦操又问。 “能。” 蒯铭大声保证,“秦叔有所不知,小侄在家乡,人称玉琢之才,也曾头悬梁锥刺股,绝对能吃苦。” 熟悉感扑面而来。 秦操挑眉,“有何擅长之处?” 蒯铭想也不想回答,“小侄和舅舅学过机关之术,舅舅说,只要透露这一点,就能受到秦叔赏识。” 言外之意,他的机关之术,是经过舅舅诸葛孔明验证的。 听出潜台词,秦操淡淡道:“既如此,你就留在教学区,发挥你的长处。” “多谢秦叔。” 蒯铭连连道谢。 “好好干。” 秦操扶起蒯铭,温声勉励,“新野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别给你舅舅丢脸,费祎还没走远,去吧。” “小侄告退。” 蒯铭起身拍拍膝上灰尘,颇为得意得看了眼众“亲戚”。 随即快步离去。 “亲戚”们纷纷燃起希望。 不求得到一官半职,只要能像蒯铭一样,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事与愿违。 回应他们的,是冰冷的目光,以及森然的语气: “想死还是想活?” 下一刻。 “铮”的一声。 关平拔剑出鞘。 南镇抚司士兵纷纷拔刀。 一拥而上,将“亲戚”们包围。 明晃晃的刀剑,差点闪瞎他们眼球。 蒯铭好歹是孔明先生外甥,算得上是军师的亲戚。 你们算什么臭鱼烂螃蟹? 也敢冒充军师亲戚! 南镇抚司士兵目露凶光,扫视“亲戚”们,似乎在找下刀的地方。 “想活!” “我们想活!” 有人扛不住失声大喊。 其他人纷纷附和。 “很好,”秦操扶剑淡笑,“既然诸位自愿,在下便成人之美,西山信徒需要儒学教化,诸位走一趟吧。” 不等他们反应,大手一挥,“通通带走。” 在刀剑的逼迫下,“亲戚”们自愿前往西山煤场,教化五斗米道信徒。 “这些人交给季常了。”秦操对马良说道。 “诺。” 马良拱手领命。 忍不住感叹,“军师高见,这些人不乏世家子弟,熟读儒家经典。以儒学教化信徒,再适合不过,” 秦操笑而不语。 儒家的缺点先不谈,论教化百姓,将逆民变顺民的效率,“独尊儒术”后的儒家当属百家之最。 …… 另一边。 青蛟大街。 蒯铭一路狂奔。 终于看到队伍影子。 心中畅快无比,大声呼唤:“哈哈,杨老弟、邓老弟,我蒯铭回来啦!” 街上回荡着欢快笑声。 少顷。 三人重聚。 杨颙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事,”蒯铭大气摆手,“我能有何事?我可是诸葛孔明外甥,秦子御之侄,注定要干一番大事。” 邓艾两颊微醺,小声提醒蒯铭,“艾……艾听先生说,出生富贵非骄傲,蒯兄应……应该小心谨慎。” 蒯铭不以为意,“放心,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咱们是知心朋友,岂能有所隐瞒?合该以诚相待。” 杨颙深以为然,“言之有理。” 邓艾捧着手炉憨笑。 为又交到一个朋友感到高兴。 三人边走边聊。 费祎与三人并肩而行,面带淡笑听着他们交谈。 半个时辰后。 回到教学区住所。 教学区年幼者以家庭为单位,每家有单独的小院。 成年者则单门独户。 邓艾与杨颙住在一起。 古人成家虽早,可两人年纪尚幼,未到法定成婚年龄,严格的说还算孩子,与邓母同住没影响。 蒯铭已加冠成年。 有心与兄弟同住,可邓母年纪也不大,兄弟之母也要避嫌。 又不想一个人住。 于是,蒯铭找到费祎。 经过软磨硬泡,两人同住一个小院。 是夜。 蒯铭拉着费祎,到邓艾家蹭饭。 吃完饭,邓母在外收拾。 四人围坐在案桌旁。 油灯火光摇曳。 墙壁上黑影漂浮不定。 一份作息表摆在四人面前。 蒯铭轻敲案桌,说道:“据我所知,木炭、树脂可制作墨,所以教学区的任务是制墨。” 一语惊醒梦中人。 费祎眼前一亮。 先有纸后有墨,答案浮出水面。 第178章 不是吧,跑个步也要卷? 布局谋划并非费祎强项。 经过蒯铭提醒,不难看出纸与墨结合,最有可能是纸书。 更深次目的却无法看透。 费祎也不纠结,扬长避短,做好本分之事方为上策。 一番斟酌后,开口询问:“蒯兄能看出先生目的,想必有所打算,还望蒯兄赐教。” “此事简单,”蒯铭嘿嘿一笑,“若我们比其他三个区域,更快完成任务,定能获得秦叔青睐。 要知道,杨仪他们走时,可是瞧不起教学区的。 必须还以颜色! 谁赞成?谁反对?” 在烛火映照下,蒯铭的脸忽明忽暗。 说实话,费祎真能忍。 一点冷嘲热讽罢了,还动摇不了他的心神。 杨颙却忍不了,轻拍案桌,“蒯兄说得对,必须还以颜色!” 邓艾挠了挠头,“艾……艾也觉得不……不能辜负先生期望。” 大势所向,费祎答应入伙。 于是,蒯铭拿起作息表,轻拍粗糙的纸面,认真分析起来: “秦叔命人送来作息表,辰时起床五里越野,巳时上工,午时三刻吃饭休息,未时、申时继续工作。 工作时长四个时辰。 在我看来,太短了。” “砰~” 突然一声轻响。 蒯铭把作息表拍回案上,“依我看,卯时起床刚刚好,跑完五里地回来吃饭,未时正好上工。 这样一来,自愿提前上工,既彰显我等勤劳品格,还能提前完工,可谓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费祎沉吟片刻,点头,“蒯兄此计甚好,可以试着施行。” 与此同时。 居民区某间屋子。 十几人围坐在油灯旁。 他们是杨仪笼络的手下,协助他管理其他人。 杨仪轻敲作息表,“自明日起开始造纸,我们负责压模和晾晒,要等前四道工序完成才能进行。 按部就班很难脱颖而出。 我们不能干等着,可以提前打造模具,清理出晾晒区域。 且巳时起床太晚,建议改到卯时。” 建议获得一致通过。 同样,军事区、居民区,也出现类似的对话。 …… 翌日。 天刚蒙蒙亮。 费祎留下接收物资。 委托蒯铭带人晨跑。 在蒯铭号召下,众人战胜刺骨的严寒,从被窝里爬出来。 洗漱完毕出城跑步。 抵达城门口时,与居民区的队伍迎面撞上。 杨仪目露深沉之色,“各位这是要去哪?” 蒯铭搓了搓快冻僵的手,“教学区不比居民区,不受秦叔重视,闲来无事锻炼身体,杨兄这是去哪?” 杨仪眼皮一跳。 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居民区不比其他两区,只能做收尾工作,闲来无事锻炼身体。” 这时,脚步声响起。 又有两支队伍来到城门口 城门被堵住。 四人彼此对视一眼。 好尴尬啊。 当然,还有句话,叫只要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哈哈,好巧。” 蒯铭主动打招呼。 “是啊,真巧。” 杨仪露出灿烂笑容。 庞焕、习忠笑着附和。 四人脸上笑嘻嘻。 心里互相骂了句“无耻”。 然后带着队伍出城,彼此相隔数十米晨跑。 “兄弟们,加速!” 蒯铭大喊一声骤然加速。 被其他三区嘲笑,教学区的人都憋着一股气,一个个咬牙飞奔。 与后方距离迅速拉大。 见此,杨仪冷笑,大声鼓舞人心,“我等岂能落后于人!” 声未落,人已跑出。 居民区众人提速跟上。 后方的习忠见状,顿时有了火气,“没吃饭是吗?输给一群文人,有何颜面立足军事区?” 嘲讽瞬间拉满。 军事区的人使出吃奶气力,嗷嗷叫往前冲。 庞焕却是不紧不慢。 心知争不过他们,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半个时辰后。 蒯铭率队回到城门。 看了眼身后,杨仪还在百步之外。 也不急着入城,站在城门外等杨仪过来。 教学区众人有说有笑。 一副胜利者姿态。 “蒯兄跑得可真快。”杨仪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啧啧~” 蒯铭咂咂嘴,“一般一般,只使了七成力,不敢当杨兄称赞,我还有事,明日再与杨兄玩耍。” 说完拍拍杨仪肩膀,带着队伍离开。 杨仪脸黑成锅底。 习忠追了上来,见杨仪脸色不好,有些好奇,“他说什么?” “他说只使了七层力,我们便丢盔卸甲。”杨仪冷声回复。 “狂妄!” 习忠脾气火爆。 安能受此污辱,顿时大怒。 杨仪心情却舒服多了。 有人分享这份屈辱,总比一个人承担要好。 不久。 庞焕领队赶到。 发觉气氛不对,便询问原因。 然后……多了个憋屈的人。 三人怀着沉痛的心情,带队伍回到城中。 吃完早饭后。 巳时将至。 杨仪、庞焕、习忠分别带队,前去位于教学区的造纸工坊。 路上百姓往来不绝。 有扛着木料的青壮,有推着树皮的妇人,有抱着破网破布的孩童,还有挑着木炭的老翁。 他们在搬运造纸材料。 一个个满头大汗,却人人面带笑容,满含对未来的憧憬。 士子们自觉高人一等。 果然,新野也是如此,平民就是平民,只配做些粗活。 相反,他们天生富贵,能参与到造纸大业,注定名垂青史。 唯有庞焕发现异常。 搬运材料的有老有幼,有男有女,关系貌似母与子、父与子,乃至爷与孙、奶与孙。 一对母子引起庞焕注意。 “阿娘,纸是什么?” 儿子留着鼻涕,费力抱着一团碎布,仰起头问母亲。 母亲挑着一担木炭,粗糙的手摸摸儿子脑袋,“我也不知道,小秦先生说,纸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儿子懵懵懂懂点头,“嗯,我听小秦先生的。” 母子二人渐渐远去。 庞焕愣在原地。 一个荒谬想法涌上心头——秦先生竟然想让平民用纸? 想到这,忍不住发笑。 “你笑什么?” 习忠轻轻推了下庞焕。 庞焕回过神来,讪笑,“想到一件好笑的事,走吧。” 少顷。 造纸工坊近在眼前。 一张既熟悉又欠揍的脸,出现在一行人面前。 “呦~” 蒯铭坐在门前石阶上,打了个哈欠,“你们来得好慢,我都快睡着了。” 第179章 地主家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你来此作甚?” 习忠瞪着蒯铭,恨不得给他一拳。 杨仪、庞焕脸色也不是很好。 蒯铭仿佛没意识到,仍坐在台阶上不动,说道:“闲来无事,来工坊看望三位,你们不欢迎吗?” 说者似无心,听者有意。 习忠九分有十分的不信,嗤之以鼻,“听闻教学区也有任务,你这位秦先生侄子,怎会无事做?” “呸~” 蒯铭忿忿不平,“秦叔让我烧炭,以备冬天取暖之用,我是要做大事的人,岂能做一个烧炭郎!” 为了表现出恼火,蒯铭右拳击打在左手掌心,发出一声轻响。 杨仪三人相视一笑。 看到蒯铭吃瘪,三人心情大好。 杨仪笑着安慰蒯铭,“这是为民造福的大事,蒯兄不必恼怒。” 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抱歉,我还要造纸,不便久留,告辞。” 冲蒯铭拱手致辞,杨仪迈步走进工坊。 “我也有事。” 习忠、庞焕纷纷离开。 “你们别走啊。” 蒯铭起身追了上去,边走边大吐苦水。 三人左耳进右耳出。 只当蒯铭是空气。 很快,来到工坊中心。 水池、灶台、石磨、晒网等器具,已经提前备好。 不难看出,早在重建新野时,秦操便有改良造纸术打算。 不然造纸工坊哪来的? 心中感叹秦子御的前瞻性,杨仪等人正式开始工作。 第一道工序蒸煮。 将树皮、破网等原材料切碎,投入大锅中慢火炖煮。 以此去除木质素和污垢。 庞焕带领商业区的人,忙活半天切碎一批原材料。 然后烧锅煮水。 煮熟后放入水池冷却。 过程看似简单,但需要把控火候,否则原材料会被煮废。 第一次尝试以失败告终。 “啧啧~” 蒯铭站在一旁摇头咂嘴,不时点评一下。 习忠等得不耐烦,催促庞焕加快速度。 庞焕等人咬牙坚持。 失败几次后,煮出合格材料。 轮到军事区上场。 先用石磨碾碎材料,再用筛网分离纸浆和碎渣,放入木桶沉淀成型。 全是体力活。 时近中午。 “呼哧呼哧~” 军事区众人以人力推磨,累得直不起腰,一个个扶墙喘气。 “呲溜~” 蒯铭端着饭走来,扒了口粟米饭,看到扶着石磨休息的习忠,咧嘴一笑: “习兄不行了?要快点啊,杨兄还等着纸浆呢,耽误秦叔造纸大计,你就是历史的罪人。” “你等着!” 习忠狠狠瞪了蒯铭一眼。 咬牙推动石磨。 蒯铭端碗继续晃悠,又看到坐在墙边的人,抬起筷子指点: “工作还未完成,你们怎么敢休息的?我家驴都不敢这么歇。” 众人目光喷火。 杨仪、庞焕站在远处。 看到这一幕,心思活络起来。 杨仪眉头微皱,“这家伙真没事儿做吗?” 庞焕阴沉着脸,沉声道:“我看未必,恐怕是示敌以弱,装成无所事事,以此麻痹我们。” “有道理,”杨仪点头,“该催催习忠了,别再耽搁进度。” 两人一拍即合。 于是走到习忠身边,将猜测告诉他。 蒯铭嘲笑他,杨仪、庞焕也催他,习忠顿时生出火气。 发了狠誓要完成工序。 期间,杨仪也没闲着,带人处理模具。 又是半个时辰后。 得到合格纸浆。 接下来是第五、六道工序,压模和晾晒。 难度不大,只是需要时间。 一天转瞬即逝。 在三个区域努力下,第一批一百多张纸模完成。 连夜放在室外晾干。 早起跑五里地,又工作一天,三个区域的人疲惫不堪。 回到家中倒头就睡。 习忠躺在床上,全身散架一般,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满心都是蒯铭的“七分力”、“家里驴”。 长这么大没受过这委屈。 决定了! 所谓勤能补拙。 明早寅时起床,卯时上工,定能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第二天寅时。 伸手不见五指。 此刻城门未开。 习忠叫醒同伴,带他们在城中沿城墙晨跑。 由于是摸黑晨跑,习忠担心发生意外,刻意压低速度。 不出意外的话…… 意外发生了。 侧方忽然脚步声大作。 一队黑影斜插过来。 双方刹不住,狠狠撞在一起,霎时乱作一团。 “冷静,冷静!” 习忠大声安抚同伴。 慌乱中,仿佛听到熟悉声音,“大家不要慌!” 是杨仪! 是习忠! 两人同时心一沉。 彼此心照不宣,默默整理好队伍分道扬镳,各跑各的。 直至卯时。 天际出现亮光。 习忠、杨仪带队来到工坊。 双方在门口碰面。 习忠主动打招呼,“杨兄早。” “习兄早,昨晚睡得如何?”杨仪皮笑肉不笑。 习忠哈哈一笑,“倒头便睡,香极了,杨兄呢?” “一样。”杨仪大笑。 两人有说有笑进门。 默契不提之前的事。 “啪啪~” 朦胧的夜色中,清亮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人浮想联翩。 “糟糕!” 杨仪、习忠变了脸色。 小跑着冲进工坊。 工坊架起大锅。 大锅旁人影绰绰。 一些人正外捞煮得半软的树皮、碎布。 另有人挥舞木锤把它们敲烂。 剩下的人重新收集,倒入水池开始浸泡。 一切井然有序。 庞焕站在大锅旁,双手束在袖中暖手,看到杨仪、习忠,微微一笑: “二位来得好早。” 杨仪嘴角一抽。 习忠心里那叫一个腻歪,“哪有庞兄早,天未亮便上工了。” 庞焕笑容不减,解释道: “昨晚福临心至,想到古籍记载的造纸法,趁夜试验一番,改善第二道工序,免得耽误造纸进度,瞧我这记性……” 说着,庞焕一拍额头。 “差点忘了晨跑,兄弟们,先去晨跑,吃完饭再来工作。” 在庞焕招呼下,商业区众人离开。 “咕嘟~” 大锅水烧开翻出气泡。 杨仪站在大锅旁,脸被柴火灼得微红,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开干!” 习忠咬牙大喊。 工坊中干得热火朝天。 东方翻出鱼肚白。 新野城南门。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 庞焕带着队伍出城慢跑。 心情美美哒。 趁夜赶超进度,天亮慢跑,跑完还能继续未完的工作。 这就是时间管理大师! 正美美地想着,马蹄声踏破平静。 一匹快马擦肩而过。 目送快马冲入城中,庞焕眼睛微微一眯。 一面“秦”字旗格外刺眼。 “哒哒~”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 马上骑士背着“秦”字令旗。 身背令旗,骑马过街,此乃万分紧急的军报 所到之处畅通无阻。 一路来到豪华府邸外。 骑士下马大喊:“合肥急报,请立刻通报军师中郎将。” 护卫不敢迟疑向内通报。 不过片刻。 后院书房。 秦操半靠着软榻,微睁一只眼望着门外骑士,淡淡道: “周瑜出事了?”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笃定。 “军师料事如神。” 骑士大声赞叹一句,将战报娓娓道来:“耗时半年,周瑜尽收合肥之外地盘,合肥城破在即。 可周瑜忽然退兵。 军中每日哭嚎声不绝,周瑜病情因伤寒加重,恐怕时日无多。” “哦?” 秦操睁开双眸。 是真还是假? 真假暂且不谈,倒是提醒了他。 冬季伤寒病频发。 古代医疗水平有限,一个感冒说不定就能要人小命。 一念至此,秦操下令:“小玖,通知关平,派出北镇抚司人手,在南阳找一个叫张仲景的人。” 第180章 周瑜死了?曹仁夜袭 合肥城外。 一座庞大营寨依水而建。 时间已至冬季。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得多。 河水结冰,寒风凛冽。 “咳咳……” 营中大帐咳声不止。 视角拉近。 周瑜躺在榻上 面色发黑,嘴唇发紫,两颊深陷,盖着厚厚的被子,仍止不住发抖。 “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凌统跪在榻前,眼中蓄满泪水。 大都督何等风流人物。 当年的江东“美周郎”,如今却躺在病榻上,都快没了人形。 “公绩。” 一声虚弱的呼唤,让凌统终于忍不住泪水,“请大都督吩咐。” “扶我起来。”周瑜伸出手。 凌统膝行上前扶起他。 周瑜靠着床头,强打精神问道:“营中情况如何?” 凌统回答:“将士们听闻大都督病重,心绪不宁,已有退意。” 说到此处,凌统面露挣扎之色,“大都督,我们撤退吧。” “不可!” 周瑜厉声拒绝,“胜利在望,岂能因我撤军,立刻封锁消息,不可让曹仁、徐晃知我病重。 我已派人向秦子御求援,只要再坚持几日,必能……咳咳……” 情绪太过激动,周瑜捂着胸口咳个不停。 突然,咳声戛然而止。 周瑜两眼紧闭晕了过去。 凌统惊慌失措,冲出大帐呼喊:“快找大夫来!大都督……” 似是意识到什么,凌统立刻改口,“大都督病情转好,快找大夫来看看。” 眼角泪水却忘记擦拭。 营中热闹起来。 将士们听说周瑜病情转好,一个个喜笑颜开。 没人注意到,人群中有几人眼神飘忽,笑容有些勉强。 是夜。 营中万籁俱寂。 周瑜帐中咳声时断时续。 谁都能听出虚弱。 仔细倾听,便能听到压抑的啜泣声。 帐外有黑影靠近。 时至深夜。 啜泣突然变成哭嚎。 凌统抱着周瑜悲呼:“大都督!你醒醒啊!大都督——” 少顷。 营中哭声一片。 一道黑影绕开巡逻士兵,摸出营寨钻入林中。 “公瑾,人走了。” 黄盖掀开帘子走进来。 周瑜披着外衣,坐在炭盆旁,面色虽白但精神气十足。 凌统止住啜泣,揉了揉快哭僵的面部肌肉,抱怨道:“大都督,下次换黄老将军哭吧,末将不擅此道。” “你小子说的什么话?” 黄盖吹胡子瞪眼,“老夫就擅长哭不成?” 说着举手欲打。 凌统连忙挥手告饶,“晚辈绝无此意,老将军是英雄,怎会哭呢。” “算你小子识相。” 黄盖大笑着收手。 “咳~” 周瑜捂嘴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交流。 黄盖、凌统看了过来。 周瑜低声提醒:“细作已回城,曹仁、徐晃知我病重,必然趁机袭营,合肥一战成败在此一举,二位即刻准备,万万不可松懈。” “诺!” 黄盖、凌统齐声抱拳。 凌统有些担心,“大都督的身体……” “没事,”周瑜打断他,“大夫说病已大好,只是病根难除。” 黄盖眉头皱起,“听说名医华佗正在兖州行医,若能请来,必能根除公瑾病根。” 兖州是曹操地盘。 想请来华佗难度极大。 周瑜轻笑一声,“为将者,些许病根不足为惧,攻取合肥再说吧。” 闻言,黄盖不再说话。 凌统眼光流转。 暗暗记下这件事。 一夜无眠。 周瑜制定了详细计划,命黄盖、凌统着手准备伏击。 黄盖、凌统领命离去。 大帐恢复平静。 “啪~” 炭火爆出几片火星。 周瑜裹紧被子,用木棍拨动炭火,炭火烧得很旺,热得额头冒汗,五脏六腑也无一丝暖意。 …… 天已大亮。 合肥城头寂然无声。 曹仁扶着女墙眺望敌营,眉间忧愁浓到化不开。 半年来,周瑜趁合肥无强将,大肆攻占周边土地。 若非丞相当机立断,派他和徐晃驻扎合肥,恐怕合肥已失。 而今只剩合肥一城。 四面皆敌,孤立无援。 形式不容乐观。 正此时,敌营传出喜讯——周瑜病重! 于是曹仁派出细作。 细作还未传回消息,曹仁忧心忡忡。 “将军!将军!” 这时,城下传来喊声。 一道人影边跑边喊。 曹仁认出来,正是他派出的细作之一,当即下令:“快放吊篮!” 守军放下吊篮。 细作坐着吊篮上到城墙。 曹仁迫不及待询问情况。 “周瑜十分谨慎。 将军派出的细作,有九成都被发现斩首,尸体悬于营外。 小人谨言慎行,终于打探到实情。” 细作喘了口气,将实情道来。 确认周瑜已死,敌营军心大乱。 又提到周瑜死前,派人向秦子御求援,援兵不日便能抵达。 曹仁询问了一些细节。 细作一一作答。 “公明如何看?”曹仁一时迟疑不决,询问徐晃意见。 徐晃手按剑柄,说道:“十有八九为真,机不可失。” 不低了! 曹仁坚定决心。 战争从没有必胜,古今名将常常只有一成把握,也会去尝试。 徐晃由衷感叹:“将我军逼至绝境,周公瑾真英杰也,在征战途中病重身死,总比死于庸主之手要好。” 庸主是谁不言而喻。 “哈哈,有道理。” 曹仁心情舒畅,忍不住大笑。 以防万一,又派斥候探查。 经探查,敌营一派祥和,除了岗哨更加严密,其他一切如常。 曹仁再无疑虑。 要是敌营哭声大作,一片缟素,那才有鬼呢。 “敌军秘不发丧,平静只是表象。今夜有劳公明守城,我亲率两万精兵袭营,士气低落,定无反抗之力。”曹仁握紧拳头,信心满满。 徐晃对此没有意见。 这一夜。 月黑风高。 江东军营沉寂无声。 偶有低声啜泣,犹如狐狸低鸣。 营中士兵心神恍惚。 曹军靠近营寨五百步,也没有引起他们的警觉。 “杀!” 曹仁拔出佩剑大喊。 鼓角之声起。 曹军一鼓作气杀入营中。 营寨霎时陷入混乱。 在曹仁指挥下,曹军势如破竹,径直杀到中军大帐外。 “放箭!” 曹仁再次下令。 弓箭手弯弓搭箭,箭矢射入帐篷中。 想象中的惨叫没有响起。 箭矢如石沉大海。 曹仁脸色一变。 不好! 有埋伏! 第181章 调虎离山,攻取合肥 曹仁意识到不对劲。 可惜为时已晚。 “哈哈……” 突然一阵狂笑。 紧接着涌现大量江东兵马。 他们隐藏在营帐中,造成营中空虚的假象,引诱曹军深入。 曹军果然上当。 黄盖一抹花白胡须,手持大刀插地,仰天狂笑:“曹仁,你中大都督之计,还不下马收擒。” 嘴上说着受擒,大手却是一挥。 埋伏在后方的弓箭手,看到指令立刻射出箭矢。 顷刻箭如雨下。 四面八方被箭矢覆盖。 曹军风吹麦子般倒下。 “撤退!” 曹仁果断下令撤退。 有曹仁坐镇指挥,曹军慌而不乱,拼死向外突围。 江东军有心算无心,占据心理优势;曹军装备精良,硬实力压过江东军。 一场血腥厮杀开启。 在付出惨痛代价后,曹仁率领一万多残兵突出重围。 黄盖并未率军追赶。 待曹军跑远,按照周瑜的计划,直接领兵杀向合肥城。 而曹仁对此一无所知。 仍在夺路狂逃。 半个时辰后。 曹仁逃到一处野地。 “哈哈……” 伴随一阵狂笑,侧方出现一队伏兵。 “敌军阵型已乱,随我杀!” 凌统一马当先,提枪杀入曹军阵中。 一万伏兵随之杀出。 曹军从中间被截断,首尾不能相顾,哪怕曹仁统兵之能不俗,在军令无法传达情况下,同样无力回天。 眼看手下士兵死伤惨重,曹仁心头都在滴血。 北方内忧外患。 兵马死一个便少一个。 要是全折在这里,如何向丞相交代! 为保全实力,曹仁领军且战且退。 “曹仁老儿休走!” “缩头乌龟,可敢与我大战!” “……” 凌统紧追不舍。 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曹仁全当没听见,闷着头策马狂奔。 合肥城遥遥在望。 只要到达那个地方…… 然而,天不遂人愿。 “放箭。” 林中一声轻喝。 漫天箭雨从林中射出。 霎时人仰马翻。 曹仁手中长枪频频招架,扫开飞来的箭矢。 无奈箭矢太多。 “噗~” 一支流矢射中曹仁手臂。 曹仁咬牙忍住痛呼,用力折断箭杆。 下一刻。 林中杀出大量伏兵。 为首一人白袍银甲,骑着一匹白马越众而出,淡淡道: “曹仁,周瑜等候多时。” 不是周瑜还是谁! 曹仁惊疑不定,“周瑜,你竟然没事!” 明明情报上说周瑜病重。 之前交手时,周瑜乌青的脸上,也证明的确染病在身。 就算是诈死,病肯定有。 为何还能领军出战? 周瑜仰天哈笑,“我若不装病诈死,如何骗你出城袭营?速速下马投降,可饶你不死。” “某宁死不降!”曹仁冷哼,迅速整顿阵型,准备决一死战。 “杀!” 周瑜中气十足高喊,拔剑出鞘策马杀出。 身为大都督,亲自下场冲杀,给江东军注入极强士气。 江东军嘶吼着发起冲锋。 后方凌统追兵杀到。 前后夹击曹军。 曹仁以自身的威望,强行压住士兵的慌乱,完成阵型重组。 曹军开始反击。 江东军与曹军,在合肥城外五里处,打响最后的决战。 一时声势震天。 彻底打破平静的夜色。 远在几里外,都能听到厮杀动静。 随着时间流逝,曹军腹背受敌的劣势体现出来,伤亡迅速扩大。 战争天平逐渐倾斜。 直至黎明。 山岗上出现一丝曙光。 仅存的几千曹军被困至此。 山下敌影绰绰。 浑身浴血的曹仁长枪拄地,盯着山下敌军呼出一口热气。 一颗心沉到谷底。 周瑜的打算他很清楚。 这是想生擒他,以此逼迫徐晃开城投降。 “将军,敌人上来了!” 手下将领惊呼。 视线中,漫山遍野的江东军,如潮水般向山头涌来。 如此,大势已去。 名为恐惧的情绪迅速蔓延。 感受到将士们的情绪,曹仁凄然一笑,“岂能让你如愿!” 笑罢,丢掉长枪拔出佩剑。 “丞相,曹仁无能啊。” 仰天一声长啸,曹仁横剑在脖,准备自刎。 突然,有人惊喜大喊:“援军……援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曹仁虎躯一震。 顿住自刎动作,瞪大眼睛望向山下。 远方杀来一支部队。 队伍中,“徐”字旗迎风飘扬。 徐晃来了! 曹仁精神大振,高举佩剑大吼:“援军已至,随我突围!” 说话间翻身上马。 曹军重振士气,跟着曹仁冲下山坡。 形式变成曹军夹击江东军。 攻守之势异也! 另一座山岗,周瑜望着战场,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传令凌统,拖住曹军一个时辰。” 传令兵挥动令旗。 凌统看到指令,毫不迟疑组织兵马阻挡曹军兵锋。 双方又是一场大战。 一个时辰后。 江东军被曹军凿出缺口。 曹仁与徐晃汇合,向合肥城撤退。 凌统策马来到山岗,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有些不满:“大都督,为何放他们离开,再拖一会,末将定能打败曹仁。” “咳咳~” 周瑜捂嘴轻咳,“哀兵必胜,将曹仁、徐晃逼至绝路,我军即便取胜也是惨胜,江东承受不起。” “可惜。” 凌统叹了口气。 “走吧,”周瑜转身走下山岗,“去接收合肥。” “好。”凌统转忧为喜。 …… 合肥城外。 “哒哒……” 马蹄声震耳欲聋。 曹军残兵一路狂奔。 合肥城轮廓出现在眼前,曹仁如释重负,发挥“阿q”精神,自我安慰:“凛冬将至,我军精锐尚存,守城不出,周瑜也无可奈何。” 徐晃闻言目光闪烁。 嘴唇微微抽动,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 少顷。 大军抵达城下。 “开城门。” 曹仁冲城头大喊。 喊声似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城头寂然无声。 “噗通~” 一颗人头掉了下来。 “咕噜噜”滚到曹仁马蹄下。 “这是……” 曹仁瞳孔地震,认出这是他手下的一名城门校尉。 “哈哈……” 熟悉的狂笑声炸响。 黄盖从城墙上探头,笑得花白胡须乱颤,“曹仁,合肥城已被大都督攻占,还不下马受降!” “你!” 曹仁目眦欲裂。 “放箭。” 零星箭矢射下。 曹仁提枪扫开箭矢撤退。 “撤吧。” 徐晃看了眼城头,提出建议:“合肥已丢,退守寿春方为上策。” 听徐晃的语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连后路都想好了。 曹仁心中万分不甘,但清楚徐晃说得对,下令撤往寿春。 第182章 重病昏迷,孙权临阵换将 曹军向北撤退。 没有受到任何阻截。 在他们走后不久,周瑜率军来到合肥城下。 城门打开。 “大都督来得好快。”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黄盖大笑着出城,难掩激动之色,抱拳躬身行礼:“大都督调虎离山夺合肥,老夫深感佩服。” 周瑜咳了几声,挤出一丝笑意: “此计能成,多亏徐晃配合。” 先是引君入瓮,勾引曹仁袭营,然后两面夹击曹仁。 动静势必传到合肥城。 徐晃岂能坐得住? 要知道,徐晃只是外臣,能力再强终究隔了一层。 如果曹仁出事,合肥又丢了,徐晃却没事,曹操会怎么想? 不当场办了徐晃,都算曹操宽宏大量,徐晃能活命,也会成为曹家人眼中钉,在曹营也混不下去。 合肥可以丢,曹仁不能死。 当然,也可以赌曹仁没事,可对手是江东,徐晃不敢赌。 于是,徐晃出城支援。 等于变相放弃合肥。 所以,事后得知合肥被夺,那是一点也不意外。 想通其中关节,黄盖更加得意,“周郎妙计取合肥,定成一桩美谈。” “是啊,大都督威武。” “合肥入手,北方通道打开,大都督功绩谁能能比……” 将士们纷纷出言恭维。 气氛热烈愉快。 周瑜却是愁眉不展。 脸上因运动造成的血色消退,露出乌黑的底色,嘴唇一片青紫。 身体晃了晃就要倒下。 凌统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周瑜,开口就要大喊:“大都……” 被周瑜用眼神制止。 望着周围兴高采烈的将士,周瑜握住凌统的手,压低声音:“扶我进城,别让将士们看出来。” 此刻,周瑜的手冷如寒冰。 身体止不住颤抖。 全靠凌统撑着才没有倒下。 凌统强忍落泪冲动,一只手撑着周瑜,不疾不徐步入城中。 落在将士们眼中,大都督此刻背影稳健挺拔,充斥着自信。 将士们因此士气高涨。 这便是军魂。 “记住三件事。 第一,向主公发捷报。 第二,通知陆逊速来合肥。 最后一点,全军驻扎合肥,暂缓对徐州用兵,休整一个冬天。”周瑜边走边嘱咐凌统。 不知不觉汗流浃背。 冷风一吹,止不住颤抖。 似是抽干最后一丝精神气,周瑜神情萎靡,紧紧握住凌统的手。 “没有我的命令,不可调动一兵一卒,切记,是……任何人!” 说完最后一个字,周瑜已经进入城中,视线渐渐变暗,轻声呢喃:“公绩,天好像黑了,好累……” 一边说着,缓缓合上眼睛。 凌统下唇咬出血,用疼痛刺激自己的神经,免得失态痛哭。 是夜。 年仅三十三岁,江东大都督、“美周郎”周公瑾,于合肥城中……昏迷不醒。 凌统谨大都督遵指示,将他昏迷的消息压下,明面上向京口发捷报,暗中写信告知主公实情。 然后派人去新野找陆逊。 一切安排妥当,凌统披坚持锐,守在病房外寸步不离。 …… 五日后。 捷报飞跃长江送到京口。 孙权收到捷报,立刻召集群臣议事。 捷报在群臣手中传阅。 有人欢喜,有人愁。 鲁肃拱手道贺:“恭喜主公,大都督得合肥,江东进可攻,退可守,主公成就霸业指日可待。” 孙权心中火热,笑容矜持,“我今日粗读兵法,亦知兵贵神速,合肥既得,可速取南山。” 鲁肃眉头一皱。 暗道主公太心急。 随即委婉劝解:“主公,合肥初定,民心不稳,且曹仁、徐晃逃往寿春,对合肥仍有威胁,当暂缓动兵。” “子敬此言荒谬。” 不和谐的声音突然插入,“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敌军新败,应当乘胜追击。 子敬忘了大都督计划?” 鲁肃一时无言以对。 没错,周瑜当初的计划,的确是先取合肥,趁敌人没反应过来,立刻挥兵攻入徐州攻取南山。 张昭见鲁肃吃瘪,老脸上满是灿烂笑容,赞叹道:“士元所言甚是,速取南山才是上策。” 反驳鲁肃之人正是庞统。 庞统入曹营搅动风雨,又助江东夺回陆口港,功不可没。 周瑜看穿庞统心思——不服秦子御和诸葛孔明。 于是把他推荐给孙权。 庞统其实有些瞧不上孙权,暂时无处可去,便留下来混日子。 孙权倒是很看重庞统。 每逢大事必问意见。 见庞统附和自己想法,孙权大手轻抚紫髯淡笑。 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 “诸卿可还有建议?”孙权目光略过鲁肃,望向江东群臣。 群臣陆续附和。 孙权一锤定音:“好,既然诸卿意见一致,粮草及过冬物资,务必准备充足,供应前线大军。” 张昭主管内政,粮草也是他负责,罕见没有唱反调,表示已经准备妥当。 其他人更无意见。 如此,征讨南山之事定下。 鲁肃摸了摸右眼,眼皮狂跳不止。 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孙权语出惊人,“还有一件事,除捷报外,凌统私信于我,公瑾病重昏迷不醒。”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有人是惊恐,有人却是惊喜。 张昭、虞翻等人隐晦交流一番眼神,老狐狸间默契十足。 张昭当即出列,“主公,大都督带兵出征,此次病重,应当立刻派人接管军队,请大都督回来养病。” 虞翻出言附和:“不错,江东不能没有大都督,请主公三思。” 江东老臣一一出列。 殿中跪倒一片。 群臣情深意切,近乎恳求。 不知道的,还以为张昭和周瑜关系有多好,真在关心周瑜。 庞统靠着柱子,一边烤火,懒洋洋看着这一幕,不掩鄙夷之色。 江东尽出牛鬼蛇神。 “好!” 孙权崩着脸,碧眼透出出一丝不耐,一副被民意裹挟姿态。 沉声道:“既如此,令太史慈为主将,吕蒙为副将,接替公瑾出征南山,速请公瑾回京口养伤。” 张昭领着群臣高呼:“主公英明。” 察觉到主公的真实意图,鲁肃束在袖中的拳头悄然攥紧。 公瑾为江东舍生忘死。 何至于此! 第183章 吴国太发飙,孙权吓跪 有心劝阻,无力回天。 鲁肃心中悲凉。 注意到庞统的轻蔑目光,鲁肃更是羞愧难当。 会议结束。 庞统拂袖而去。 江东群臣陆续退出大殿。 空荡的大殿,只剩下鲁肃和诸葛瑾。 一向谨言慎行的诸葛瑾,此时也忍不住摇头叹息:“大都督重病在床,岂能返回京口,舟车劳顿,恐怕要……” 一些不好的话难说出口。 鲁肃何等精明,自然能听懂诸葛瑾的意思,右眼皮跳得更欢。 “不可!” 鲁肃豁然起身,凛然道:“无论从战略,还是病情考虑,大都督都不能离开合肥,必须阻止主公。” 说着就要去追孙权。 “子敬且慢。” 诸葛瑾拉住鲁肃,“江东精锐尽在合肥,主公之人路人皆知,子敬阻止只会恶了主公,切勿冲动啊。” 鲁肃脚步一顿。 神色一阵变换,很快有了决意,“我去找国太,公瑾与伯符亲如兄弟,国太定不会袖手旁观。” “同去。” “好,同去。” 两人并肩离去。 片刻后。 经过通报见到吴国太。 吴国太跪坐于书案后,命丫鬟给鲁肃、诸葛瑾看茶,开口: “二位是朝堂重臣,来寻我一个妇人有何事?” 这是在打预防针。 她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朝堂的事,委婉点醒两人。 鲁肃、诸葛瑾对视一眼。 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鲁肃斟酌着开口:“国太是伯符与主公之母,是江东之国母,岂是寻常妇人?” 一句“伯符”瞬间拉近关系。 吴国太也非蠢笨妇人。 出身大家族,有不俗的眼光,一眼看出异常,鲁肃出了名的耿直,何时说过这种谄媚的话。 带着一丝好奇,吴国太再次开口:“子敬有事不妨直说。” 鲁肃连忙将殿上发生的事,详细向吴国太说明。 吴国太听后眉头紧锁。 虽觉得儿子决定不妥,但身为人母,仍是站在儿子这边。 “想必仲谋另有打算,我一个妇道人家,见识不足,不好插手此事,免得坏了仲谋大事。” “国太,此事……” 鲁肃大急,准备直言劝诫。 袖子突然被拉住。 鲁肃回头一看,诸葛瑾正冲他摇头。 鲁肃颓然坐了回去。 诸葛瑾起身拱手说道:“大都督与先主情同手足,大都督待国太如亲母般敬重,国太待之如子侄。 合肥距京口千里之遥,大都督病重几近垂死,经不起奔波,请国太体恤。” 抛开公事谈私情。 正中吴国太心中柔软之处。 诸葛瑾察言观色,顺势抛出提议:“请国太派医官探望大都督,让他留在合肥养病即可。” 鲁肃恍然大悟附和,“主公被小人蒙蔽,却是纯孝之人,国太只需稍稍表露不满,主公定能醒悟。” 两人一唱一和。 在堂下长跪不起。 吴国太一时难以抉择。 “咳咳~” 屏风后传来轻咳。 吴国太老眼一眯,“二位暂且回去休息,容老身思虑片刻。” 鲁肃、诸葛瑾对视一眼。 吴国太没有直接拒绝,说明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想到屏风后咳声。 两人相视一笑。 “臣告退。” 两人心满意足退下。 走后不久,一袭朴素红袍,不戴首饰,不施粉黛的少女从屏风后走出。 正是孙尚香。 “我儿有何看法。”吴国太询问意见。 孙尚香眉间含着忧色,“子瑜先生说得对,大都督是母亲子侄辈,长辈关心晚辈人之常情。 女儿见识浅薄,只知道江东离不开大都督,于情于理,母亲都应该派人探望。” 吴国太白了她一眼,“老身也知道此理,可你那位兄长……” 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一声叹息足以概括。 孙尚香轻启朱唇,说道:“女儿这些日子,读了一些兵书,亦知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兄长被奸人蛊惑,竟然不顾大都督身死风险,让他回京口。 落在将士们眼中,这是卸磨杀驴,不对……分明是谷子还没磨完,就要把驴杀了。 若害死大都督,天下人如何看待孙家?你我母女二人,百年之后,黄泉之下如何面对父亲、大哥?” 略带委屈的话语,落在吴国太耳中,犹如煌煌天雷炸响。 吴国强压下心中火气,又白了孙尚香一眼,“你不通女红、不读《女诫》,女儿家的事不做,倒是学起男人读兵书,你要干嘛?” 面对母亲呵斥,孙尚香远山眉微扬,“谁说女子不如男,读两本兵书又何妨?” 吴国太冷冷一笑,“你的首饰、金银、武器去了哪?我堂堂公侯之家,莫非连脂粉都买不起?” 孙尚香两颊微微一醺,不敢直视母亲洞若观火的目光,却是理直气壮:“府中遭贼了,女儿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着转入屏风后。 脚步声渐渐远去。 吴国太捏了捏眉心,只感觉心累。 的确出贼了。 还是一个家贼! 儿子、女儿一个个都不省心,还要她一把老骨头操心。 吴国太吩咐丫鬟,“叫仲谋来见我。” 丫鬟去请孙权。 一听母亲传唤,孙权立马放下手上的事,匆匆赶来拜见。 “母亲安好。” 孙权躬身请安。 却听一声冷哼,“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 孙权心里咯噔一下。 这句话不可谓不重。 所幸事先屏退左右,堂中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否则传扬出去,一个“目无母亲”的骂名就坐实了。 孙权不解,“母亲何出此言?” “为何让公瑾回来?”吴国太质问。 孙权呵呵一笑,“公瑾病重无法管控军务,此乃军国大事,母亲不知其中险要,被小人挑拨……” “砰!” 突然一声轻响。 孙权的话被打断。 吴国太一拍书案,喝道:“老身不懂军国大事,但懂人情,此刻让公瑾回来,怕是要病死在路上。 公瑾与伯符情同手足,为江东基业立下汗马功劳,你就如此多疑,非要除去伯符亲近之人吗?” 知子莫若母。 孙权的心思,吴国太心知肚明。 此刻没有外人在,母子之间说话,自然没有什么顾及。 “母亲误会了,”孙权哪敢承认,“请听我辩解……解释……” “不必解释,”吴国太拄着拐杖站起来,“老身与伯符关系更近,先将老身除去,免得阻碍你的王霸之业。” “孩儿岂敢!” 孙权立马吓得跪下,“孩儿真心想让公瑾回来养病,请母亲息怒。” “真的?”吴国太将信将疑。 孙权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我这就派出使者,前往合肥劳军,并带去医官为公瑾治病。” 吴国太上前扶起孙权,“看来是老身误会了,我儿勿怪。” “不敢。”孙权温和一笑。 碧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孙权离开后,派人探查。 得知鲁肃、诸葛瑾见过吴国太,立刻派鲁肃去合肥劳军。 又写了一份求和信,派诸葛瑾出使曹操。 表面上求和。 暗地里军事行动却未停下,太史慈、吕蒙星夜兼程赶往合肥。 一旦接管军队,便会发起进攻。 第184章 陆逊:弟子拜见老师! 与此同时。 新野。 夕阳西下。 北风卷地百草折。 百姓劳作一天,三五成群有说有笑进城。 守城士兵并未详查。 突然,似是发现什么,城门官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 人群中。 一个中年人立马低头。 中年人是来自合肥的使者,奉凌统之命偷偷来找陆逊。 担心走漏风声,混在队伍中进城。 百姓穿的是粗麻短褐。 虽略显单薄,但贫苦人穿上,足以抵御几分严寒。 而中年人皮衣皮帽。 混在百姓中非常扎眼。 城门官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别处。 城池外人往来很正常。 不可能一一查验。 中年人有惊无险进入城中。 经过一番打探,得知中央广场是下班的人必经之路。 于是站在广场角落等人。 天色渐晚。 广场行人欲断魂。 眼看人越来越少,却一直没看到陆逊,中年人焦躁不安。 这时,十几个匠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走来。 “工头,明天见。” “明天见。” 少年与匠人分别,压了压头上的草帽,迈步走向青蛟大街。 与中年人擦肩而过。 中年人定眼打量少年。 小麦色健康皮肤,七尺有余的身高,一袭干净整洁的布衣。 第一眼,没认出来。 再看一眼,眉眼有些熟悉。 “你……你是陆伯言?”中年人有些不确定道。 少年眼神有些恍惚。 听惯了“工头”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人叫他“陆伯言”了。 陆逊脚步顿住,看向中年人,“阁下来自江东吧?” 这下中年人可以确定,眼前的少年正是“黑”版陆逊。 当即拱手行礼,“在下奉……” 陆逊面色平静打断他,“这里不是说话之处,跟我来。” 不等对方回应迈步离去。 这副冷淡的态度,令中年人忐忑不已,急忙跟了上去。 夜色彻底黑下来。 一个老者用长杆挑着灯笼,放到路旁一丈高的铁杆上。 看到陆逊路过,老者笑着打招呼:“工头,晚上好。” “晚上好。”陆逊挥手回应。 两人没有过多交流。 老者继续“挑灯”工作。 “这是在做什么?”中年人疑惑不解。 陆逊指着街道两旁的铁杆,轻声解释:“老丈是守夜人,负责点灯笼挂上铁杆,先生称此物为路灯。 路灯可夜间照明,方便过往行人,宵小之辈无处遁形。” 在他解释的功夫,一盏盏灯笼点亮,使得街道灯火通红。 灯火照在中年人身上。 投下一片阴影。 中年人有些心虚。 说得应该不是……他吧? 陆逊脚步不停,沿途路人纷纷驻足打招呼,态度十分恭谨。 为了掩盖心虚,中年人奉承道:“他们称您为工头,想必‘工头’是位高权重的官职,真了不得。” 陆逊轻轻摇头,“你说错了。” 拍马屁却拍到马腿,中年人那叫一个尴尬,“您谦虚了,敢问工头俸禄几何?” 陆逊淡然一笑,“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自得其乐罢了。” “啊?” 中年人绷不住了。 这句话是孔子评价颜回,说得是颜回生活条件简陋,却悠然自得的人生态度。 “那个……自得其乐,在下佩服。”中年人讪讪一笑。 以为陆逊在自夸。 不多时。 陆逊回到家中。 点亮油灯后。 高情商,温暖光晕充满房间。 低情商,家徒四壁,光线毫无阻隔照到墙壁上。 中年人愣在门口。 遍观家中陈设,除了堆满竹简的床,真的只有箪和瓢! “请坐。” 陆逊席地而坐,邀请中年人坐下。 却见中年人面露怒意。 心知对方误会了,笑着解释: “秦先生待我极好,衣食住行皆有照顾,又委以重任。 只是我听闻秦先生隐居时,以清贫磨炼自己,我以秦先生为目标,自当仿效之,足下不必介怀。” “原来如此。”中年人点点头。 接着走到门前,探头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人,然后关上房门。 房间恢复安静。 中年人贴近陆逊,低声道:“大都督攻下合肥,此刻病重昏迷。” “什么?” 陆逊惊得站起。 随即意识到声音太大,立刻压低声音:“为何突然病重?” 中年人讲述合肥之战经过。 又谈到周瑜三个交代。 陆逊剑眉微皱。 经过半年的磨炼,他看待问题的角度更加全面。 寿春之敌如鲠在咽。 江东世家蠢蠢欲动。 敌人在外,更在内,形势不容乐观。 “事不宜迟,请尽快回合肥。”中年人小声提醒。 陆逊面露挣扎之色。 良久。 眉头舒展开,咬牙道:“秦先生以诚相待,岂能不告而别?” 中年人心惊肉跳,忙阻拦陆逊,“你突然提出告辞,以秦子御之智,定能看出破绽,不会放你离开,说不定还会趁机夺取合肥……” “住口!” 突然一声轻喝。 “秦先生乃如玉君子,岂是乘人之危的小人?虽未正式见面,但秦先生屡次传道受业,情义如师。 再敢口出恶言,休怪我翻脸。” 陆逊欺身而下。 七尺之躯居高临下,冷眼望着中年人。 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虎虽幼,已有食人之势。 中年人心神动荡。 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陆逊不再理会他,自顾自脱下布衣,穿上来时的锦衣。 又到水盆前,对着水中倒影束起长发,取下墙上挂的长剑。 腰配长剑,身着锦衣,焕然一新的陆逊推开房门走出去。 走在冷冷的大街。 穿过一座桥。 豪华府邸近在眼前。 护卫队长拦住陆逊,淡淡道:“军师有令,请想好以何身份见他。” 护卫队长说完退回原位,带人守在府邸外,没有通报的意思。 陆逊瞳孔微微一缩。 随即释然。 是啊。 这里是新野。 有什么事能瞒过先生? 望着禁闭的府门,陆逊低头陷入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北风吹过。 一片雪花悄然落下。 陆逊仰起头,雪花落在脸上,融化成水顺着脸颊滑落。 雪越下越大。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 下一刻。 陆逊扶剑双膝跪地,朗声道:“弟子陆逊,求见老师。” 风雪交加。 没有人回应他。 院中书房。 小北站在窗前,伸手接住雪花,开口道:“先生,下雪了。” 第185章 先生,我想做万人敌 建安十三年的第一场雪。 比去年来得更早一些。 同样意味着,秦操来到刘备帐下,已经有一年时间。 秦操披着狐裘,手捧温热的酒樽,站在窗前静看雪花飘落。 雪花吹进房中。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 此情此景,可以吟诗一首。 院外响起脚步声。 打断秦操“诗兴”。 何人败我诗兴? 秦操抬眉看向院外。 护卫队长躬身抱拳汇报,“禀报军师,陆逊在外求见。” 秦操淡淡道:“以何身份?” “军师之弟子。”护卫队长回复。 秦操心中毫无波澜。 北镇抚司有监察之职,经过这段时间发展,耳目遍及新野。 中年人刚入城,便在北镇抚司监控下。 虽不清楚中年人与陆逊交谈内容,但从藏头露尾的举动,再结合时势,不难推断他的来意。 “弟子嘛……” 秦操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吩咐道:“让他再想想。” 护卫队长领命离去。 片刻后。 来到府外传达秦操的话。 陆逊颓然低下头。 时至今日,先生都不愿收他为弟子吗? 自己在新野是何身份? 答案他很清楚。 可他不愿意承认。 就这样跪在门外,倔强地不想服输。 雪一直下。 一片片落在陆逊身上。 不知不觉,肩头落满雪,黑发变白发。 由于陆逊来时是夏天。 穿的衣服是夏装,如何抵挡得住刺骨的风雪,身躯止不住颤抖。 半个时辰转眼即逝。 门前灯笼投下淡黄光晕。 照在一个雪人上。 凝视着“雪人”,护卫队长于心不忍,叹了口气:“军师非铁石心肠之人,阁下何必继续坚持。” 陆逊声音断断续续:“弟子……陆逊……向先生……辞行……” 护卫队长闭上眼睛。 眼不见心为静。 时至深夜。 陆逊跪了将近两个时辰。 四支僵劲不能动,意识也模糊起来。 “吱呀”一声。 府门缓缓打开。 陆逊艰难转动僵硬的脖子,恍惚间看到一道白衣身影。 “先……生……” 陆逊嘴巴微微张合。 下一刻。 两眼一黑,倒在雪地中。 “簌簌……” 靴子踩过皑皑白雪。 身影停在陆逊面前,语气平淡:“脾气真够倔的。” “先生不满意吗?”身后俏婢笑问。 “还算不错,带他进去。” “诺。” …… 盏茶功夫后。 书房。 袅袅檀香飘散。 烧得通红的炭火,不时爆出几颗火星。 陆逊睁开双眼。 迷迷糊糊看到陌生的房梁。 很快意识回到身体。 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 鼻尖微微耸动。 浓浓的生姜扑鼻而来。 “我在哪?” 陆逊还有些迷糊。 “你醒了?” “手术很成功。”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手术”是什么? 等等! 好熟悉的声音! 一道霹雳划过脑海,陆逊来不及多想,忽然精神一振。 急忙掀开被子爬起来,跪在床上行礼,“弟子陆逊拜见先生。” 话说完,并非得到回应。 陆逊偷偷观察情况。 熟悉的身影坐在窗前,面前一张小案,案上一个红泥小炉。 红泥小炉煮酒。 窗外大雪纷飞。 白衣鹤氅,静谧安详。 陆逊心神恍惚。 秦操扫了陆逊一眼,“过来喝一杯。” 小玖递过来一件狐裘。 陆逊披上狐裘,靠近后才注意到,案桌对面还坐着一人。 此人年近花甲,须发皆白,气质出尘,仿佛化外之人。 面对陆逊注视,老者抚须淡笑:“小友可算醒了,老夫张机。” 自我介绍完毕,张机继续之前的话题,“冻伤者,一般以白雪搓之,方可使患者复温,中郎将为何弃之不用,反而采取姜汁擦拭。” 秦操咂了口酒,侃侃而谈:“雪温度极低,擦拭冻伤部位,会导致血液流速缓慢,造成冻伤部位坏死。” 说到这,语气一转。 “冻僵则不同,无需顾及冻伤部位,用雪搓一定程度上,能促进血液循环,使患者快速复温。” 之所以有如此见解,是因为秦操上辈子亲眼见证过。 村里有人冻伤了用雪搓,导致冻伤部位坏死,不得不截肢。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以张机行医的经历,见过不少用雪搓冻伤部位,反而加剧伤势的。 之前找不到原因。 此刻找到理论支撑,顿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生姜有温经散寒,发汗散表功效,以姜汁擦拭冻伤部位,可缓解症状,若冻疮溃烂,则不可……” 张机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陆逊也反应过来。 怪不得闻到姜味。 原来是用姜汁擦拭身体,才把他救了回来。 “谢先生救命之恩。”陆逊拱手道谢。 “先坐吧。” 秦操指着旁边软垫,邀请陆逊坐下,又对小北道:“把姜汤端过来。” 小北端来姜汤。 陆逊捧着姜汤小口喝着,注意到看到小北娇俏面庞,想到擦拭身体要脱光衣服,嫩脸微微一红。 每天忙着振兴家族。 第一次和女孩子有亲密接触。 “脸红什么?”秦操挑眉,“给你擦身体的,是张神医。” 这下陆逊脸更红了。 再看张机慈眉善目,但毕竟是个老头子。 一想到被老大爷摸了个遍。 陆逊哭笑不得。 似是想起什么,陆逊放下姜汤,直言不讳:“大都督病重在床,召我去合肥,特来向先生辞行。” 秦操无喜无悲,举杯对雪,回眸淡淡看了眼陆逊,“你知道的事太多了,不怕我强行留下你?” 陆续咧嘴一笑,“先生不以弟子是外臣,对弟子传道受业,气量可比先秦之圣贤,绝不会行此小人之举。” “啧~” 秦操咂嘴,“你走吧。” 短短三个字宛如天籁。 “谢先生,”陆逊挠了挠头,“待弟子见完大都督,再来合肥聆听先生教诲。” “不必。” 秦操轻轻摇头,“以后不必回新野了。” “轰~” 仿佛天雷炸响。 陆逊呆愣在原地。 心中只剩一个想法——先生,不要他了。 “先生授业之恩,弟子没齿难忘。 此番去合肥见大都督,弟子绝不会透露新野机密。 请先生不要赶我走。” 陆逊说到最后泣不成声,跪地俯首以头抢地。 木板磕得“嘭嘭”响。 秦操伸手拖住他的头,温声道:“你为何到新野来?” 陆逊红着眼大喊:“先生,我想做万人敌!” “很好。” 秦操微微一笑,“你已经是了。” 第186章 仁者无敌,神医张仲景 陆逊霎时止住泪水。 一脸难以置信。 秦操收回手,问道:“何为万人敌?” “当然是……” 陆逊想说项羽的典故。 骤然想起,这个典故众所周知。 先生岂会明知故问。 陆逊请求秦操解惑。 秦操说出自己的理解: “在我看来,万人敌有三类。 第一类,冲锋陷阵,有万夫不当之勇,古之恶来、今之张飞,属于这一类。 第二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人可抵千军万马,古之韩信,今之诸葛孔明、周公瑾在此列。” 秦操把玩着酒樽,不急着说第三类,斜眼淡然一笑,“你属于哪一类?” 陆逊有自知之明。 果断摇头,“弟子武艺稀疏,不是第一类;谋略稚嫩,也不是第二类。” 说到这,燃起一丝希望。 先生绝非信口开河之人。 既然他不是前两类,那他肯定属于第三类,于是小心问道:“敢问先生,第三类万人敌是何?” 秦操一手持杯,头也不回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竹简。 摊开竹简,开篇“孟子见梁惠王”。 这篇文叫《孟子·梁惠王上》。 “书上所言,勇者无惧,智者无惑,此二者,在我看来,对应第一、二类万人敌,懂吗?”秦操手持竹简轻敲案桌,循循善诱。 陆逊心中一怔。 勇者无惧对应第一类。 智者不惑对应第二类。 而后面还有八个字——“诚者有信,仁者无敌”。 答案近在眼前。 但始终隔着一层膜,陆逊硬着头皮开口:“弟子愚笨,请先生赐教。” “啪~” 只听一声轻响。 陆逊头上挨了一下。 秦操收回竹简,轻笑,“答案显而易见,第三类是仁者。” 一边说着,放下酒樽,露出一抹追忆之色。 “独自来新野,可为勇者。 组织百姓建设新野,十几万人如臂使指,可为智者。 雪中辞行可为诚者。” 秦操嘴角微微一掀,“与百姓同甘共苦,体验民生多艰,这便是仁。 四者皆具备,虽浅显,但称一声万人敌倒也足够。” 此言一出,针落可闻。 张机从沉思中回神。 他也做过官,博览群书,第一次听说这种新奇的理论。 “好一个万人敌。”张机由衷感叹。 陆逊心里沉甸甸的。 原来,从踏入新野开始,先生就在教他如何做万人敌了。 此刻,得到先生承认。 也就是说,他已经“出师”。 可他却高兴不出来。 悲伤情绪如洪水决堤,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欲语已忘言。 “起来吧。” 秦操扶起陆逊,笑了笑,“我非你师,你非我徒,教你只是兴趣使然,从哪来,回哪去吧。” 洒脱的笑声在房中回响。 对陆逊来说,却如晴天霹雳。 好似被抛弃一般,失魂落魄坐在原地,呢喃着“不要我”、“抛弃”等词汇。 秦操询问张机:“此乃何症?” 张机人老成精,秒懂秦操的意思,煞有其事端详陆逊,“瞳仁微张,面白无色,怕是失魂症,待老夫施上一针,定能针到病除。” 嘴上说着话,动作并不慢。 从药箱中取出针袋,摊在案桌上,露出一排银针。 银针长短粗细不一。 有细如毛发,有粗如绣花针,短则不足一寸,长则尺许。 张机先是拿起最短的一根。 看了看陆逊,神色略显凝重,换了一根手指长的银针。 陆逊眼中恢复些许神采。 “唉~” 张机摇头叹息,手指拂过针袋,抽出最后一根银针上。 尺许的银针泛着寒芒。 “给冻伤之人施针,老夫第一次尝试,银针有点大,你忍一下。” 张机面带和善笑容,纤长的银针靠近陆逊脑袋。 秦操嘴角一抽。 这哪是针灸,这是杀猪吧。 陆逊瞬间惊醒,急忙摆手,“老先生住手,我没病。” “哎↗” 张机握住陆逊的手,语重心长道:“岂不闻晋景公病入膏肓?小友不可讳疾忌医,让老夫扎一针……” 别看张机上了年纪,手劲一点也不小。 陆逊一时挣脱不开。 两人拉拉扯扯。 一番挣扎无果,赶紧向秦操求救:“弟子知错了,大丈夫哭哭啼啼不成体统,请先生宽恕。” 秦操挥手示意。 张机立时收手,把银针插回针袋,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 又恢复平和姿态。 与刚才的强势判若两人。 陆逊心有余悸拍胸,“先生不让弟子回来,肯定有深意,弟子遵命便是。” “弟子”说顺口了,想改都还不掉。 秦操懒得纠正,向陆逊介绍张机,“这位老先生名张仲景,是荆州有名的神医,擅长治疗伤寒。” 张机即张仲景。 “仲景”是他的字。 张仲景的医术毋庸置疑。 但他服务的是底层百姓,在长沙、南阳等地颇有民间名望。 在上层之间可谓“默默无闻”。 不像另一位神医华佗,服务的是曹操等诸侯贵族,名望传于四海。 张机不为虚名所动,“老夫医术平常,不敢当神医之称。” 话音未落,陆逊冲过来,炙热的目光盯着张机,“神医能治气急吐血后遗症吗?” 张机微微颔首,分析起来: “《黄帝内经》有言,臧者为阴,府者为阳,气急吐血,心肺阴气郁结,此时寒邪外袭皮毛,内入于肺。 症状为咳嗽不止,轻者面白无色,重者面青唇紫,最重者咳血昏迷……” 心肺疾病一般属于寒症。 是张机的研究方向,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提到的症状完美契合周瑜。 最后,张机作出总结:“行医讲究望闻问切,老夫医术浅薄,需要见到大都督方能对症下药。” 陆逊嘴巴张了张。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哪还不明白。 张机会出现在这里,分明是先生特意请来,准备医治大都督。 秦操挑眉,“惊不惊喜?” “弟子……我……”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陆逊脸涨的通红,连话都说不全。 秦操又道:“先别高兴。” 一盆冷水泼下来。 陆逊冷静下来,点点头,“先生请来神医,若能救治大都督,对江东意义重大,吴侯肯定不能吝啬。” 一旁,张机眼皮一跳。 还没开始医治,便想着先给老师捞好处,真是好弟子啊。 秦操面色平静,淡淡道:“我与你一同去合肥,许久没活动,江东那些老东西,恐怕快忘掉我了。” 窗外风雪交加。 室内烛火摇曳。 一半白衣与窗外落雪辉映,一半白衣在灯火下飘摇。 陆逊先是一愣。 紧接着便是狂喜。 先生亲自出马,谁与争锋! 第187章 送温暖,吕蒙夺权 翌日清晨。 万物银装素裹。 大地盖着一层厚厚积雪。 雪地梅花点点,这是野兔的脚印,一路延伸到天边。 新野城万籁俱寂。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破平静。 一场由陆逊统筹,南镇抚司维持秩序的“送温暖”行动,如火如荼展开。 士子们挨家挨户送炭。 至于为何不送煤。 西山煤场挖的煤不是无烟煤,取暖会产生大量有毒气体。 远不如木炭安全实用。 “老乡开门,送温暖。” 类似的喊声此起彼伏,让寒冷的冬日多了几分暖意。 送完“温暖”,陆逊又组织士子清扫道路积雪。 百姓自发帮忙。 人人自扫门前雪,在新野根本不存在。 “呸~” 习忠握着扫把,盯着远处挥斥方遒的陆逊,一脸不爽,“毛还没长齐,敢站在我们头上拉……” 到底是世家出身,出口成脏不符合身份,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庞焕一边扫雪,一边安慰:“听说他明天就要离开,忍一忍吧。” “为何离开?”习忠不解。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蒯铭突然插嘴,不屑道:“他来自江东陆氏,说到底只是外人,哪有我们本地人亲近?让他离开合情合理。” “咔~” 扫把的竹柄被捏碎。 习忠瞪着蒯铭,“你再说一遍!” 蒯铭毫不畏惧瞪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 “冷静,”杨仪站出来打圆场,“这是先生交代的任务,要是因争吵耽搁了时间,两位也不想先生知道吧?” 蒯铭“嗷”的一声冲了出去。 手中扫把挥出残影,雪花漫天飞舞。 “蠢货,你越扫越乱!” 习忠怒喝一声,手上动作却不慢,势要与蒯铭比个高低。 其他人也在暗暗发力。 费祎带着邓艾、杨颙,三人默默在角落扫雪,小声交流着。 杨颙低声道:“陆逊比我们早来,知道不少机密,先生肯放他离开,这份胸襟可比古之先贤。” 邓艾嘿嘿一笑:“艾……艾也这样觉得。” 费祎最年长,看得更远。 望着被一群百姓簇拥,有说有笑的陆逊,一时竟有些艳羡。 或许这才是先生的用意。 注意到目光注视,陆逊看了过来。 两人隔空颔首示意。 目光一触即分。 陆逊继续和百姓交谈。 面对一张张诚挚的笑脸,陆逊脸上笑嘻嘻,心中却满是不舍。 先生说过这叫有始有终。 最后再为新野一件事,留下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一日就这样过去。 天刚蒙蒙亮。 陆逊整理好床铺,穿戴整齐,背起行囊轻轻关上家门。 尽量不造成动静。 “咯吱……” 身后传来踩雪声。 陆逊诧异回头,顿时眼睛发酸。 “工头,我们来送你。” “走也不说一声。” “……” 越来越多人聚过来,全是熟悉的面孔,是他曾经的工友。 陆逊一一和工友告别。 强忍落泪冲动,穿过人群来到巷口。 马车停在巷口。 一袭白衣,外披黑狐裘的秦操,半倚着车辕闭眼假寐。 北风萧萧,雪花飘飘。 落在额前须发上。 更增几分洒脱气息。 “拜见先生。” 陆逊拱手行礼。 秦操睁开一只眼,淡淡道:“不再聊一会儿吗?” 陆逊轻轻摇头,“岂能因弟子的事,耽搁让先生行程。” “上车。”秦操点点头。 陆逊爬上马车,和张机打招呼,“老神医有礼。” 张机颔首回礼。 “会驾车吗?”秦操问道。 陆逊连忙答复:“弟子谨记先生教诲,勤习君子六艺,略懂御车。” “好,你来驾车。”秦操把马鞭丢给陆逊。 陆逊接住马鞭,“弟子遵命。” 随即握紧缰绳,轻轻一挥马鞭,马鞭抽在空气中,发出一声轻吟。 马车慢悠悠驶向城外。 一路畅通无阻。 城门官看到车上的秦操,连盘查的步骤都省了。 直到离开新野城。 有点不对劲。 好像少了点什么。 陆逊眉头一皱,环顾四周,终于发现问题所在,“先生,只有我们三人吗?” “不错。” 秦操微微一笑,“三人足矣,不必兴师动众,早去早回。” 交代一句,秦操合上眼睛。 呼吸很快趋于平稳。 看似很轻松,陆逊知道其中凶险。 张辽、曹洪就在宛城,屯兵五万防备新野,一旦知道秦操不在,恐怕会有小动作。 先生却甘冒风险。 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达谢意。 陆逊默默记在心中。 “驾!” 陆逊狠狠一抽马鞭。 马车开始加速。 …… 时间来到五日后。 大江南北连日降雪。 大雪封路。 各地雪灾频发。 此刻,合肥。 城外万径人踪灭。 “驾!” “驾!” 一队轻骑冒雪赶路,铠甲、刀剑落满雪。 马蹄踏过雪地,掀起大片积雪。 “将军,合肥城到了!” 一名骑士大声提醒。 位于队伍前方的吕蒙,听到声音立刻抬头看向前方。 城池轮廓映入眼帘。 吕蒙嘴角浮现苦涩笑容,沾满雪的胡须为之轻轻颤动。 临行前,主公私下找到他。 料定太史慈不忍下手。 鲁肃也会从中作梗。 到了那个时候,吕蒙可以接管合肥军权,尽快攻取南山。 这是死命令,不容拒绝。 吕蒙为此纠结不已。 一边是有提携之恩的大都督,一边是委以重任的主公。 实在难以抉择。 而结果不出主公预料。 从京口出发后,太史慈故意走远路,鲁肃带着劳军物资远远坠在后面,拖延时间的心思昭然若揭。 直到天降大雪。 正中太史慈、鲁肃下怀。 以雪天不适合赶路为由,停在濡须口久久不动。 吕蒙担心被主公怪罪。 自领一队轻骑,冒雪赶来合肥。 眼看合肥城越来越近,吕蒙目光逐渐坚定起来,咬牙道:“大都督,吕蒙没得选。” “啪~” 狠狠一抽马屁股。 战马吃痛撒提狂奔。 轻骑紧随其后冲入城中。 马蹄声踏破沉寂。 半个时辰后。 队伍在周瑜住处外停下。 护卫上前拦路,“吕将军,凌统将军有命,不可惊扰大都督……” “让开!” 吕蒙粗暴推开护卫。 无视其他护卫,扶剑大步走进住处。 “让开!” 手下在前方开路。 所到之处无人敢阻拦。 少顷。 一行人来到后院。 廊下站在一将,一剑拄地,双手搭着剑柄,望着来势汹汹的吕蒙,沉声道: “吕子明,你要干嘛?” 吕蒙眼睛一眯,握住剑柄,“奉主公之命,前来探望大都督,凌公绩,你要拦我吗?” 凌统语气转冷,“大都督喝完药刚睡下,吕将军请回吧。” 吕蒙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主公听闻大都督病重,派医官来诊治。” 说着一挥手。 一个老医官越众而出。 “站住!” 凌统厉声大喝:“没有大都督命令,谁也不准进去。” 吕蒙脸上笑容凝固。 拔剑出鞘寸许,“你拦住某,又拦住医官,莫非心里有鬼?” 凌统守在门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也有了心理准备。 “铮”的一声。 毫不迟疑拔剑回应。 身后的护卫纷纷拔剑。 第188章 比剑?加我一个 “找死!” 吕蒙怒而拔剑。 带来的手下随之拔剑。 气氛顷刻剑拔弩张。 双方丝毫不退让。 意图被看破,吕蒙也不藏着掖着了,剑指凌统摊牌: “大都督病重,三军不可一日无主,某奉主公之命,前来向大都督复命,然后接管军队,让开!” 凌统寸步不让,冷笑:“你自去营中接管,没人拦着你。” 一句话点爆吕蒙。 接管军队哪有如此容易。 一般情况下,将在外,没有虎符,根本无法调动军队。 大都督能调动,那是威望高。 吕蒙清楚自己的斤两。 不拿到虎符,军队不会听他的。 “让开!”吕蒙声音拔高,环视一众护卫,“某有主公之命在身,尔等谁敢拦我,要抗命不成?” 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全看向凌统。 公然违抗主公命令,与造反无异,抄家灭族都是轻的。 “你们先退下。”凌统摆摆手。 护卫如蒙大赦退去。 门外只剩凌统一人。 以一对百。 面对吕蒙等人的逼视,凌统十分坦然,沉声道:“大都督有命在先,任何人不能动军队,我只是奉命行事。” “放屁!”吕蒙破口大骂。 闻言,凌统眼中尽是冷意,“你吕子明受大都督提携,方能有今日,如今翅膀硬了,大庭广众骂大都督。 好!好的很! 好一个白眼狼!” 吕蒙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给他八百个胆子。 他也不敢骂大都督啊。 奇怪。 为什么是八百个? 来不及多想,吕蒙反问:“休要转移话题,大都督说的任何人,难道还包括主公吗?分明是你乱说。” 凌统沉默以对。 不承认也不否认。 全靠别人脑补。 显然,周瑜早知今日。 这个“任何人”,明眼人都听得出来,肯定包括主公,或者说,是专门针对主公一个人说的。 其他人也猜到这一点。 院内陷入死寂。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吕蒙握紧手中剑。 牙齿咬得“咯吱”响。 被凌统一搅合,耽误不少时间,担心夜长梦多,吕蒙冷冷看了凌统一眼,“某偏要探望大都督,你真敢动手吗?” 说完拉着老医官向前。 准备强闯卧房。 一剑西来。 擦着医官的脑袋落下。 一缕头发飘落。 “啊——” 老医官失声尖叫,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可怜他一大把年纪。 差点被一剑吓尿。 凌统收剑瞪着老医官,“不劳老先生费心诊治,大都督病情稳定,我已派人去兖州请华佗。” 老医官擦擦额头冷汗,忙不迭点头,“老朽医术粗鄙,不及华佗之万一,不打扰大都督休息了。” 爬起身拱手一礼,老医官背着药箱就跑。 愣是跑出百米冲刺速度。 很快没了人影。 凌统又对吕蒙道:“吕将军请回馆驿休息,大都督若是醒了,我会派人通知你,走好不送。” “不必,”吕蒙露出狞笑,“我就在这等,等大都督醒来。” “随你。” 凌统收剑归鞘,守在房门外。 吕蒙命手下退出院子,独自一人站在廊下。 雪静静下着。 不知不觉天黑下来。 周瑜房中始终没有动静。 吕蒙又冷又饿,耐心渐渐耗光,逼问凌统:“大都督何时醒来?” 凌统撇嘴,“短则一日,长则三五日。” “好,我三日后再来。”吕蒙狠狠一咬牙,转身大步离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 凌统回头望着黑暗的房间,眉间满是化不开的悲伤。 所谓的“喝完药休息”,只是他信口胡诌。 周瑜至今昏迷不醒。 全靠人参汤药续命。 “大都督,你快点醒吧。” 凌统喃喃自语。 突然,脚步声复起。 凌统心中一紧,以为吕蒙去而复返,下意识握紧长剑。 “公瑾何在?” 熟悉的声音响起。 凌统喜出望外,“鲁……鲁先生!” 来者正是鲁肃! 鲁肃风尘仆仆赶来,面带疲倦之色,微微喘着气:“公绩,公瑾怎么样了?快带我去见他。” “先生请进。”凌统立刻开门。 把鲁肃迎进卧房。 房中点燃灯火。 “公瑾,公瑾……” 鲁肃靠着床沿轻声呼唤。 周瑜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乌黑,对呼唤没有一点反应。 “大夫怎么说?”鲁肃询问凌统。 凌统回答:“大夫说,大都督寒邪入骨,药石难医,如今只能以百年老山参续命,我已派人去兖州请华佗。” “糊涂!” 鲁肃大急,“华佗远在兖州,为何不去南阳请张仲景?” 却见凌统懵懵懂懂。 鲁肃无奈叹息。 华佗的名声,确实比张仲景响亮。 先入为主害人呐! 事到如今,再去请张仲景,已经来不及,只能寄希望于华佗能来。 …… 转眼三日过去。 三日来。 鲁肃白天处理合肥政务。 在鲁肃的整合下,合肥局势趋于稳定。 晚上守着周瑜。 眼中常含泪水。 凌统则守在门外,阻止任何人靠近。 夜里。 风止雪歇。 一轮明月升上山头。 不速之客到来。 吕蒙带着手下,气势汹汹闯入后院,开门见山:“三日之期已到,大都督为何还不醒来?” 凌统语气生硬:“不巧,大都督刚喝完药睡下,吕将军改日吧。” 吕蒙火冒三丈。 这是把他当傻子嘛! 强忍怒火,吕蒙手搭上剑柄,“把虎符交出来,我立刻走人。” “你想要虎符?”鲁肃从房中走出。 “子敬也要拦我?”吕蒙反问。 鲁肃轻轻摇头,“子明奉主公之命,在下岂敢阻拦,只是大都督尚未醒来,再宽恕几日吧。” 吕蒙苦笑:“主公催得紧,某也没办法,请子敬体谅,只要交出虎符,某绝不为难你们。” 说话间,眼神示意左右。 手下一拥而上。 将后院团团围住。 凌统巍然不惧,笑道:“听闻吕将军剑术不错,我来讨教一下。”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提剑术还是好朋友。 三番两次被凌统阻挠,完不成主公的任务,吕蒙气极反笑。 “胡搅蛮缠!” “秦子御某都敢不惧,还怕你一个毛头小子不成。” “噌——” 剑吟声声。 吕蒙看看凌统,又看看自己,两人还没来得及拔剑。 谁? 是谁拔剑? “听说要比剑?加我一个。” 风吹散雪花。 吹来一声轻笑。 第189章 张仲景施针,周瑜苏醒 吕蒙瞳孔缩成针状。 扭动僵硬的脖子回过头。 乌云遮月,雪花纷飞,白衣黑狐裘少年踏雪而来。 淡漠的眼神,令吕蒙一颤。 “秦……秦子御!” 吕蒙声音有些变形。 跟随而来的手下如临大敌,纷纷手按刀柄准备拔刀。 “哦~” 秦操一个眼神扫过去,“拔刀皆敌,各位也想比剑?” 手下们立时收手。 双手一摊以示清白。 和这位杀神比剑?他们还想多活几天。 见无人动手,秦操看向吕蒙,“在下技痒,要比一下吗?” 说是要比剑,却随意站在那,全然看不出要出剑的想法。 满满都是轻蔑之意。 士可忍,孰不可忍! 手下们注视着吕蒙,期待自家将军能挽回颜面。 吕蒙眼角狠狠一抽。 无视手下眼神,大声指责:“合肥是江东之地,你秦子御不过一个外臣,不经通报,有何资格进入!” 陆逊开口欲解释:“吕将军,先生他……” 一只手伸过来阻止他。 见先生出手,陆逊也不再废话,提到后面,把空间留出来。 “单挑或是群殴,选一个吧。”秦操懒得废话,直接划下道来。 吕蒙拳头捏得噼里啪啦,“单挑怎样?群殴又怎样?” “单挑,你我一对一,”秦操淡淡一笑,“群殴,你们可以一起上,把你们全做掉,资格应该够了。” 说话间,一步踏出。 脚下积雪飞扬。 手下们默契退后一步。 如此一来,吕蒙被迫“向前一步”。 “欺人太甚!” 吕蒙咬牙切齿,“你敢对某动手,便是挑衅江东,主公……” 秦操恍若未闻,闲庭信步。 每向前一步,吕蒙嘴上喊打喊杀,身体却很诚实后退一步。 突然一脚踩空。 吕蒙踉跄一下险些跌倒。 秦操已近至眼前。 眼看退无可退,吕蒙顿时恶向胆边生,准备殊死一搏。 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紧接着,清亮剑吟响起。 青釭剑一寸寸拔出。 仿佛慢刀割肉一般,剑吟一声声冲击着吕蒙的神经。 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吕蒙有心拔剑对敌,手脚却不听使唤。 “呵~” 轻笑声打破沉寂。 秦操收剑归鞘,与吕蒙擦肩而过,来到鲁肃面前。 “公瑾如何?” “还没醒。” “我带张仲景来了。” “大善,快请进!” 鲁肃、凌统欣喜万分,热情地将秦操请进房中。 陆逊、张仲景随之入内。 吕蒙站在原地凌乱。 手下们如蒙大赦。 秦操逼近的短短几息时间,他们已经汗流浃背。 冷风一吹。 齐齐打了个冷颤。 有人低声提醒:“将军,快进去见大都督,虎符……啊——” 提醒很快变成惨叫。 吕蒙一拳将他打倒,恶狠狠扫视一众手下。 若不是这些手下不成器,他岂会受此奇耻大辱! 只因你们太弱!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被秦子御震慑,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滚!” 吕蒙怒而大吼。 手下们做鸟兽散。 吕蒙深吸一口气,平息激荡的心情,迈步跨入卧房。 没办法,主公下了死命令。 再丢脸也要拿到虎符。 房中寂静无声。 张仲景正在给周瑜诊脉。 鲁肃、凌统、陆逊围在床边,紧张地等待诊断结果。 良久。 张仲景收回手,问道:“大都督昏迷多久了?” 凌统不假思索:“十六日。” 闻言,张仲景皱眉,“淤血积于肺腑,寒邪侵入心肺,昏迷前又受过剧烈颠簸,以致经血逆流。” 凌统听后懊恼不已:“大都督曾领军冲阵,鼓舞将士作战。” “胡闹,”鲁肃又气又急,“公瑾有病在身,为何不拦着他?” 陆逊说了句公道话:“战局到了关键时刻,双方兵力相当,唯有大都督亲自上阵,方能鼓舞士气,非凌将军之过。” 凌统既感动又羞愧。 “唉~” 鲁肃叹了口气,“神医可有医治之法?” 张仲景摆摆手,“稍安勿躁,待老夫先将大都督唤醒。” 一边说着,从药箱翻出针袋。 “打一盆热水来。”张仲景又对陆逊道。 陆逊端来一盆热水。 热水在炭火上煮沸。 张仲景将银针放入沸水中。 以沸水消毒。 见此,秦操从腰间解下酒葫芦,丢给陆逊,“倒进去杀毒。” 陆逊没有多问。 对先生抱以百分百的信任。 将酒倒入沸水中。 张仲景眉头一皱,对秦操投以问询的眼神。 秦操轻轻摇头。 张仲景不是迂腐之人,心知恐怕涉及机密,笑了笑没有说话。 鲁肃、凌统对视一眼。 不认为秦子御会公然害人,默契保持沉默,选择相信他。 吕蒙嘴巴张了张。 有心借此发难,却无人策应。 只能瞪着秦操以示质疑。 少顷。 酒精煮沸蒸发。 房间内酒精味刺鼻。 张仲景掀开周瑜的衣襟,露出瘦可见骨的胸膛,捞出银针一针扎下。 双指夹着银针轻捻。 又在几处穴位扎了几针。 最后一针扎下。 张仲景老眼闪过精芒,轻轻拔出银针。 “噗~” 乌黑淤血从针眼涌出。 “侧身放血。” 陆逊帮周瑜翻身。 凌统端来铜盆。 “滴答……” 淤血滴入铜盆发出轻响。 血液渐渐恢复暗红。 “翻身!” 张仲景再次开口。 周瑜被陆逊翻身趴在床上。 而后一针针扎下。 疏通背部各处要穴。 半个时辰后。 周瑜后背扎满银针,活像一只刺猬。 “呼~” 张仲景擦擦额头汗水,面上难掩疲惫之色,微微一笑,“淤血排出,寒邪除去些许,心肺已然复苏,最迟一刻,大都督便能醒来。” 接下来……是漫长等待。 鲁肃、吕蒙、凌统围在床边,焦急等待周瑜苏醒。 案桌旁。 秦操和张仲景相对而坐。 一老一少悠哉悠哉喝茶,小声交流“酒精杀菌”原理。 陆逊默默侍后在侧。 约一刻钟后。 “咳咳……” 一阵猛烈咳嗽。 周瑜突然睁开双眼,仰天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吐出后。 脸色迅速由白转红。 大病初醒,周瑜迷迷糊糊,恍惚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一时分不清虚实。 喃喃道:“秦子御,你来黄泉找我了?” 第190章 你还剩两年半 “公瑾!” “大都督!” 鲁肃、凌统又惊又喜,急忙凑近查看情况。 两张脸怼到周瑜面前。 轻吸一口凉气,周瑜昏昏沉沉的脑袋,总算清醒一点。 意识到这里不是黄泉。 自己还没有死。 周瑜开口询问:“这里是哪?” 凌统回答:“是合肥。” 一听还在合肥,周瑜浑浊的双眼恢复清明,观察屋内的情况。 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有劳先生相救。”周瑜趴在床上冲张仲景拱手行礼。 张仲景曾在长沙做官。 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大都督不必客气,”张仲景抚须淡笑,“是秦小友派人找到老夫,请老夫来合肥,要谢就谢他吧。” 话音刚落,“噗通”一声。 凌统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谢中郎将救命之恩,凌统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报中郎将大恩。” 秦操静静品茶不语。 “起来吧。” 周瑜露出一丝笑意,“秦子御非挟恩图报之人,岂会图你那点回报?你未必太小瞧秦子御了。” 突然看向秦操,“不是吗?” 秦操不置可否,淡淡道:“有空开玩笑,先处理这一位吧。” 一边说着,抿了口茶。 余光扫了眼吕蒙。 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吕蒙无需回头,就能感受到鲁肃等人不善的目光,心中问候秦操家人,却不敢将情绪表现在脸上。 随即在床前抱拳行礼,“末将吕蒙,代主公来探望大都督。” “免礼。” 周瑜淡淡一笑。 深邃的眼眸,看穿吕蒙心思,“你我是亲近之人,何必隐瞒?主公定有其他吩咐,子明但说无妨。” “这……” 吕蒙一时语塞。 钢针般的络腮胡乱颤。 大都督以诚相待,自己却是来夺权的,更令他无地自容。 “哼~” 凌统冷哼一声。 将吕蒙的目标,以及这些天的作为,详细讲述给周瑜听。 周瑜听完沉默半晌。 余光偷偷瞄了眼秦操。 秦操正手捧热茶,盯着茶炉中烧红的炭火,惬意地微眯双眸。 似有所感抬眉。 两人隔空对视良久。 “子御有何高见?”周瑜开口询问意见。 秦操舒展下身体,说道:“这是江东家事,外人不好掺和。” 周瑜轻拍床沿,喝道:“谁敢说子御是外人?说此诛心之言,有害孙刘两家情谊之人,瑜绝不姑息!” 吕蒙脸一黑。 悄悄往后站了一点。 “是吕子明!”凌统捅破真相。 这下躲不掉了。 怨毒之色浮现吕蒙眼中。 瞪了秦操一眼,跪地请罪,“末将一时失言,请大都督降罪。” “好,”周瑜大手一挥,“自去外面领三十军棍,陆逊监督。” “诺!” 陆逊拱手领命,面无表情指着门外,“吕将军,请吧。” 吕蒙大步走出房间。 少顷。 棍棒声此起彼伏。 大汉的杖刑不打屁股,而是打在背部和尾椎骨,也称“脊杖”。 三十杖实打实打下来,身体再好的人,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有陆逊在旁监督。 行刑的人自然不敢留手。 一棍接一棍,打在吕蒙背脊。 吕蒙咬牙一声不吭。 脊背传来的剧痛,刺激得他双目赤红,仇恨的种子深埋于心。 三十杖很快打完。 吕蒙硬撑着没有倒下,跌跌撞撞回到房中,恭敬道:“末将领刑完毕,请大都督示下。” 周瑜微微颔首,“子敬,取虎符于我。” 鲁肃看出周瑜打算。 露出不忍之色。 最终在周瑜逼视下败退,从书案上取来虎符,交到周瑜手中。 “吕蒙听令。” “末将在。” “命你持虎符暂时节制军务,等太史慈来合肥,再转交于他。” “末将遵命!” 吕蒙双手接过虎符。 虎符长六寸,刻有金色脊文和肋文。 “我大病未愈,江东无良将,子明当勉励之。”周瑜嘱咐吕蒙。 “末将定不负所托。” 吕蒙低头攥紧虎符。 虎符在手,江东我有! 心头一片火热,在仇恨影响下,燃起名为野心的火苗。 片刻后。 吕蒙以整军为由离开。 张仲景很有眼力劲,收回银针开了一张药房,便背着药箱下去休息。 陆逊、凌统守在门外。 卧房门窗紧闭。 仅留一扇窗用于通风。 秦操手捧香茗稳如泰山。 周瑜裹着被子,坐在炭炉旁烤火默然不语。 气氛诡异的平静。 平静下却暗流涌动。 鲁肃直皱眉。 不难看出,两人已经在交锋,谁先开口谁便落入下风。 两个人八百个心眼子。 鲁肃一阵心累,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打破沉默,“在下能力有限,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妨直说。” 在吕蒙受杖刑时,周瑜旧事重提,询问秦操的意见。 秦操建议周瑜交出虎符。 周瑜欣然接受。 于是吕蒙得到虎符。 相应的,周瑜失去军权。 秦操笑而不语。 压力给到对面的周瑜。 周瑜无奈扶额叹息:“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这病治不好的。” 秦操拨弄着茶杯,“两年。” “什么两年?”鲁肃一头雾水。 秦操给出解答,“以张仲景的行医经验,两年,准确的说是两年半,就是公瑾剩下的时间。” 张仲景是神医不假。 可神医不是“神”。 即便是后世,绝大部分心肺疾病,都是慢性且不可逆的。 “公瑾!” “你只……只剩两年半了?” 鲁肃霎时湿了眼眶。 两年半,对风华正茂,年仅三十多岁的周瑜来说,何其残忍? “哈哈……” 周瑜哈哈一笑,“能多活两年半,子敬应该为我高兴。” 笑声牵动伤势,又轻轻咳起来。 鲁肃努力挤出笑容。 却是比哭还难看。 止住咳声后,周瑜又问:“陆逊在新野表现如何?” “一般般,”秦操手指轻敲案桌,“玉不琢,不成器,他还缺一块磨刀石,拿到虎符的吕蒙正合适。” 提到吕蒙,绕不开孙权。 周瑜难掩悲痛之色。 哀莫大于心死。 “也罢,随他去吧。” 念头通达,周瑜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子御是大忙人,此次来合肥,应该有更重要的事。” 秦操没急着回答,反问:“如我所料不错,公瑾原本的计划,是向东攻取南山来牧马,对吗?” “没错。”周瑜坦然承认。 第191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子御如何看出来的?” 周瑜对此表示好奇。 攻占合肥、速取南山的计划,只在江东群臣流通。 事关利益纠葛。 群臣不会傻到泄露。 秦操回了四个字:“换位思考。” 意思不难理解。 聪明人都能听出话外音。 这四个字的意思,可以引申为——我想要南山,所以你也想要。 鲁肃、周瑜相顾无言。 彼此一番眼神交流。 一个大胆想法应运而生。 “子御稍等,我与子敬有些私事要谈。”周瑜向秦操拱手致歉。 然后被鲁肃扶到角落。 响起窃窃私语。 秦操把玩着茶杯,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一切尽在掌握。 盏茶功夫后。 私语结束。 周瑜颤颤巍巍走回来,张口正准备劝说,一杯热茶推到面前。 “不急,”秦操语气温和,“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茶水热气袅袅。 一股暖流流过周瑜心间。 周瑜端起茶杯抿了口,稍稍驱散体内的寒意,斟酌着开口: “孙子云,兵贵胜,不贵久,因我昏迷多日,延误战机,此刻再攻取南山,曹军必然有所防范。 吕蒙勇猛有余,智略不足。 届时久攻不下南山,损兵折将,损害孙刘两家总体实力,破坏两家联合抗曹的格局,我心甚忧。” 末了,一声悠长叹息。 叹息仿佛会传染。 “唉~” 鲁肃同样叹了口气,“可叹公瑾卧病在床,无法领兵作战,我军尚缺一名德高望重、文武双全的统帅。” 说话时,目光不离秦操。 此刻,图穷匕见。 强烈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秦操恍若未觉,自顾自品着茶,怡然自得,不接鲁肃的话。 鲁肃等不及,又道:“子御认为谁可担此重任?” 秦操淡淡道:“太史子义有勇有谋,富有名望,又被吴侯指派接管合肥军队,于情于理可担重任。” 鲁肃闻言眉头皱起。 有些难以启齿:“子御不是外人,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太史慈乃外将,被江东诸臣所排斥,主公让太史慈掌军,实则吕蒙才是……” 言尽于此,懂得都懂。 秦操不屑冷笑,“小霸王孙伯符在世时,对太史慈可不是这般。” 周瑜已然麻木。 鲁肃却是羞愧难当,“主公心思深沉,非我等臣子能够揣度。” 说到这自己都脸红,赶紧转移话题,“子御可有旁人推荐?” “有,”秦操扫了眼鲁肃,“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鲁肃微微一怔。 坏了!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鲁肃连连摆手,“在下不通兵略,岂能领兵?子御折煞我也。” 秦操一个字都不信。 别看鲁肃老好人一个。 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文能整顿内政,武能领兵作战。 见秦操不信,鲁肃苦涩一笑: “实不相瞒,此次我与子瑜请动国太,劝阻主公暂缓进攻南山。 主公表面答应,其实已经恶了我二人,一面派我前来合肥劳军,另一面派子瑜出使许昌求和。 却又指使吕蒙对南山用兵。 我若越权领兵出征,主公怪罪不值一提,子瑜必为曹操所害!” 说到动情处,鲁肃一时悲愤交加,一掌拍在案上。 震得炭炉火星四溅。 一颗火星落在狐裘上。 秦操随手拍灭,淡淡道:“此事我已知晓,所以我来了。” 周瑜以为秦操答应了,趁热打铁,“若子御肯助江东取南山,我立刻上奏,请求主公与玄德公共分南山之地。” 鲁肃也跟着搭腔:“肃愿以声名担保,必能说动主公。” “不必,”秦操果断拒绝,“玄德公对南山没有兴趣。” 君不见关羽败走麦城。 吕蒙胆子再肥,背刺盟友就顶天了,如何敢私自杀关羽? 没有孙权默许或暗示谁信。 南山与荆州相隔甚远。 中间还有合肥挡着。 秦操除非疯了,才会赌江东君臣人品。 “嘶~” 周瑜揉揉眉心。 本就虚弱的身体,还要好耗费精力斗智斗勇,身累心更累。 索性开诚布公,“子御字字不离南山,却又对南山无意。 如此一来,可大胆推测,恐怕今日之南山,便是昨日之新野。 周瑜愿意配合。” “合作愉快。”秦操举起茶杯示意周瑜。 周瑜苦笑着举杯。 两人饮尽杯中茶水。 如此,正式达成协议。 秦操以平静的口吻讲述:“荆南三郡尚未收复,需分兵南下,汉中的马超、宛城的张辽可能会捣乱。 在下没空料理。 有劳江东佯攻南山。 既可为我方吸引曹军精力,亦可应付吴侯攻取南山的命令。” 周瑜用眼神示意鲁肃。 鲁肃秒懂,直言不讳:“中郎将待在新野吸引曹军,是南昌之战后对江东的补偿,不可混为一谈。” 从“子御”改称“中郎将”。 意味着身份转变。 此时各为其主,争取利益,不再是好友之间的交流。 面对鲁肃要好处举动,秦操十分干脆,“关羽从江夏出兵五千,协助合肥牵制寿春之敌。” “不够。” 鲁肃狮子大开口,“至少出兵两万人,其中一万人,需要协助江东攻取南山。” 秦操说出一个数:“八千。” “好,”周瑜爽快答应。 接着语气一转,“不过,有件事需要子御亲自去办。” 秦操眼睛一眯,“何事?” “我已交出虎符,由吕蒙暂代三军主帅,请子御说服他配合行动。”周瑜果断甩锅给秦操。 吕蒙立功心切,又和秦操有矛盾,让他配合难如登天。 秦操手按青釭剑。 嘴角露出一抹灿烂微笑,“能杀人吗?” 鲁肃听得青筋直跳。 面带人畜无害的微笑,说出这般冰冷的话语。 真狠人也! 周瑜摇头,“不可。” “无趣,”秦操松开剑柄,“你先前问我,何人能统率三军,我推荐陆逊。” 周瑜深深看了眼秦操。 见他不似开玩笑,随即摇头,“江东不比荆州,陆逊太年轻,南昌一战让他指挥大军……” 有些话不方便明说。 那是指望陆逊“代主送死”。 “哆~” 茶杯落在案上。 秦操放下茶杯,拱手告辞,“道不同,不相与谋,与其劝吕蒙,不如我去趟京口,找吴侯要一道命令。” 说着转身边走。 拉开房门。 一阵冷风吹来。 白衣鹤氅猎猎作响,额前龙须发随风飘摇。 秦操脚步一顿。 平静的声线响起:“君不明,臣不贤,公瑾可曾后悔过?” “咳咳……” 周瑜捂嘴轻咳。 冷风吹得双眼流泪,望着那道模糊的背影,说道:“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情,瑜不曾有一刻后悔。” “君疑臣妒,可曾厌烦?” “一刻不曾厌烦。” “抱歉,在下有点烦了,今夜便走,告诉你的手下,不必送行。” 秦操仗剑信步离去。 身影消失于饕风虐雪中。 第192章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房中只剩周瑜和鲁肃。 医官端来汤药。 周瑜喝完汤药,躺回床上,浓浓倦意袭来,意识逐渐模糊。 强忍睡意,周瑜叹道:“今日的秦子御有些不对劲。” “有何问题?”鲁肃问道。 周瑜张了张嘴,轻声道:“秦子御少年意气,马超、张辽敢捣乱,他的回答定是‘以剑斩之’,何必求助江东?” 经周瑜提醒,鲁肃悚然一惊。 是啊。 秦子御宁折不弯之辈,曾几何时以身入局,一场大火埋葬曹军。 “难道是稳重了?”鲁肃如此猜测。 周瑜呼吸渐缓,“学会稳重的秦子御,将更加恐怖,必成心腹大……” “患”字还未出口,周瑜睡意全无,双眼陡然瞪大。 “不好!” “凌统!” “末将在。” 凌统应声而入。 周瑜撑着床沿起身,“速去追回秦子御。” 凌统领命而去。 周瑜用尽最后力气,落回床上喘息不止。 鲁肃后知后觉:“公瑾的意思是,有人担心子御为患,会趁机对他下手,毕竟他只有一人。” “子敬太天真,”周瑜打断他,“希望凌统能追上……” 眼皮越来越重。 周瑜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鲁肃掖了掖被子,走出房间关上房门。 忽然,右眼跳个不停。 鲁肃心中难安,冒着大雪赶往军营。 与此同时。 城东军营。 “咚咚……” 急促鼓点声响起。 “传大都督令,升帐议事。” 传令兵冒着风雪,骑马在营中来回奔走,大声传达军令。 营中的平静被打破。 下一刻。 欢呼声沸腾。 自从攻占合肥后,大都督再也没露过面。 军中流言四起。 有人说大都督病重,有人说大都督延误战机被问罪。 将士们人心惶惶。 今夜大都督升帐议事,流言不攻自破,如何不令人振奋! 各营将校收到军令,一个个披挂上马,急吼吼冲向大帐。 其中蒋钦、陈武最快。 二人你追我赶。 策马跑到帐外,跳下马就往里冲。 “蒋钦,站住!” “陈矮子,你只配闻我的屁。” “去你娘的……” 蒋钦、陈武推推嚷嚷,乐乐呵呵掀开帐帘。 却没看到大都督。 本属于大都督的座位旁,站着一位中年武将。 不是吕蒙还是谁。 蒋钦大大咧咧笑道:“子明,大都督在哪?” 吕蒙没搭理陈武,绷着脸,“大都督不在,是我召集大家来的。” 笑声戛然而止。 蒋钦脸色霎时一沉,“吕蒙,你好大胆子,敢代大都督传令。” 陈武怒目而视,“吕子明,你最好有理由,否则别怪某老陈不客气。” “哼~” 吕蒙冷哼一声,“奉主公之命,大都督之托,暂时节制三军,见虎符如见大都督,谁敢不从?” 说话间,亮出虎符。 昂首挺胸俯视蒋钦、陈武。 蒋钦、陈武纵使不服,也只能低头行礼,“末将拜见大都督。” 一声“大都督”,好似三伏天喝了一杯冰水,吕蒙心中暗爽。 不多时。 三通鼓罢。 营中将校陆续到场。 “噼啪~” 火盆烧得正旺。 吕蒙坐在火盆边,身披大红披风,伸出双手烤火,虎符放在书案上。 尽显沉稳气度。 有虎符威慑,年轻将校不敢说话。 老一辈却不怕。 见吕蒙装模作样,黄盖气不打一处来,瓮声瓮气道: “蒙小子,别跟老夫打马虎眼,大都督把虎符交给你,不是让你耍威风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蒙小子”与“阿蒙”无异。 吕蒙大受刺激。 上一次,秦子御一句“吴下阿蒙”,令他丢尽颜面。 当前虎符在手,三军在握。 吕蒙发誓,以后不会让人再喊他“吴下阿蒙”。 吕蒙就此站起来,毫不畏惧直视黄盖,“老将军稍安勿躁,某奉主公之命整顿军务,职责所在。” “大都督何在?”黄盖又问。 吕蒙解释:“大都督在府中养伤。” 不等黄盖回应,再次开口: “我到合肥县来,肩负主公的秘密任务。” 一听有秘密任务,众将校竖起耳朵。 “主公命我速取南山。”吕蒙选择性略掉太史慈名字。 帐内顿时骚动起来。 将校们交头接耳,讨论攻取南山的可行性。 黄盖提出质疑:“大都督有何意见?” 吕蒙不阴不阳回怼:“老将军难道没听见?这是主公的命令。” 黄盖被怼的没话说。 总不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此狂妄害人害己。 解决唱反调的黄盖,吕蒙开始调动将校们情绪: “合肥之战,诸位劳苦功高。 何人能封将,何人能赏金,主公心中有数,命我登记在册,南山迟一刻未取,封赏便迟一刻下达。 谁愿与某攻取南山?” 话音未落,一名校尉出列,“我愿随将军出征。” 众将校蠢蠢欲动。 他们打仗为的就是封赏,自然希望封赏早日到手。 “末将请战。” “我王杉愿为先锋。” “……” 一时群情激奋,将校踊跃请战。 军心可用,吕蒙心情大好。 这时,马蹄声突起。 一匹快马停在帐外。 士兵掀开帘子,走到吕蒙身边耳语。 吕蒙笑容逐渐狰狞。 对请战的将校说道:“刚收到一条消息,刘备派使者来访,有意阻止大都督攻打南山,为之奈何?” 一句话引爆全场。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更何况连官路都断了,这是连祖父母都杀了。 “抓住使者!” “不能让刘备得逞。” “……” 年轻一辈将校义愤填膺。 好在还保持克制,没说出诸如“杀人”之类过格的话。 片刻后。 吕蒙手持虎符点齐三千兵马。 又带上五百亲信。 策马扬枪杀到城门,得知秦操已经出城,立即挥兵追了出去。 雪地上有一串脚印。 不用想也知道属于谁。 吕蒙心中快意,复仇之火熊熊燃烧。 …… 时至深夜。 天降暴雪。 漫若柳絮因风起。 秦操漫步雪中。 陆逊牵马默默跟在身后。 气氛有些许沉闷。 身后城池轮廓逐渐模糊。 陆逊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生为何急着离开?” 秦操脚步不停,笑道:“今天给你上最后一课,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陆逊一头雾水。 没有继续解释,秦操从陆逊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第193章 陆逊:小人,可懂死有何惧? 当局者迷。 陆逊一头雾水。 先生所说的答案,和他提出的问题,有直接关系吗? 陆逊拱手一拜,“请先生明示。” 秦操骑在马背上,望着弯腰的陆逊,目光愈发柔和,淡淡道: “吴侯非容人之主。 江东之地多鼠辈。 你留在江东,他日必然步公瑾的后尘,君疑臣妒,‘亲君子,远小人’,此六字送给你,万事小心。” 话说完,轻轻一磕马腹。 战马迈蹄慢行。 马蹄踏过雪地,留下一串脚印。 脚印延伸到黑暗深处。 一人一骑于风雪中远去。 注视着秦操背影,感受到话语中关怀之意,陆逊眼角微微一湿。 “不肖弟子陆逊,恭送老师。” 陆逊跪在雪地上,面对秦操的背影行弟子礼,以头贴地不起。 风雪还在肆虐。 不过片刻。 陆逊身上便落满雪。 “哒哒……” 马蹄声突起。 陆逊诧异回头。 只见身后黑影绰绰,火把光芒在风雪中摇摆不定。 耳畔马蹄声震耳欲聋。 马蹄卷起雪花。 黑影穿过飞舞的雪花。 终于露出真容。 从旗帜和军备,一眼便识出是江东军。 铠甲、刀剑泛着寒光。 这么晚了,军队整装出城,总不可能是出来郊游。 显然来者不善。 尤其是为首一将,化成灰陆逊都认识。 “吕蒙!” “真小人也!” 陆逊俊朗的脸写满怒意。 低声唾骂一句,看了眼老师离开的方向,陆逊毫不迟疑上马,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 战马吃痛仰天嘶鸣。 迈开四蹄狂奔。 与秦操离开的方向相反。 嘶鸣声引起吕蒙注意。 站在吕蒙的视角,只看到一个白衣少年,胯下一匹白马,正在夺路狂逃。 哪里逃! 吕蒙精神一振,大喊:“前方骑白马者是刘备使者,务必生擒!” 音未落,一马当先冲出。 命令一传十,十传百。 将士们得到命令,一个个挥舞着刀剑,嗷嗷叫着杀向“使者”。 在他们眼中是使者,在吕蒙的眼中却是“秦操”。 大雪满弓刀。 “秦操”夜遁逃。 双方冒着风雪你追我逃。 “秦操”一人一骑,在雪林中左突右突,灵活地绕开树木枯枝。 相较而言。 后方的三千追兵,只有一部分人骑马,部队结构臃肿,受雪林环境限制,速度很难提起来。 眼看前方身影越跑越远,吕蒙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秦子御好不容易落单。 孙刘两家虽为盟友,但没了秦子御的盟友,才是好盟友。 如此天赐良机,若能一举除去秦子御,必是大功一件。 岂能让秦子御逃掉! 吕蒙喝道:“放箭!” 此时只有单边马镫,能在马上弯弓射箭的,都是精锐之兵。 吕蒙的亲信赫然是精锐。 五百亲信听令,在马上弯弓搭箭,稍加瞄准射出箭矢。 箭矢穿透风雪。 一支支射向前方身影。 身影在林中闪转腾挪,险而又险避开大部分箭矢。 剩下的箭矢,受到风雪影响,失去准头飘向他处。 一轮射击结束。 连身影的衣角都没碰到。 吕蒙下令继续放箭。 这次受到亲信影响,一同追击而来的弓箭手纷纷射箭。 量变能引起质变。 总有瞎猫能碰到死耗子。 一支流矢射中马腿。 战马惨鸣一声,被陆逊控制着继续奔跑,不过速度大减。 一路马腿流血不止。 滚烫的马血飞溅,落地后融化积雪。 不时有箭矢射出。 一人一骑狼狈躲避。 “哈哈……” 吕蒙得意大笑。 颇有种猫戏老鼠的快感。 得意归得意,也知道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挥兵狂追不止。 时间缓缓流逝。 约一刻钟后。 战马伤痕累累,再也跑不动。 双方距离近在咫尺。 忽有一支流矢飞来。 正中战马的脖子。 伴随一声凄厉的嘶鸣,战马轰然倒地,身下流出大量鲜血。 陆逊摔下马。 在雪地里滚了几圈。 好在积雪较厚,除了有些狼狈,并未受到太大伤害。 黑暗中,又有一箭射来。 陆逊躲闪不及,箭擦着他的脑袋飞过,射落束发的布带。 满头黑发散落。 狂风卷起积雪,长发随风飞舞。 很快追了上来。 里三层,外三层,将陆逊包围。 吕蒙策马越众而出。 光线昏暗,陆逊披头散发,面上沾着灰尘,相貌看不真切。 吕蒙一时没认出,还以为成功追上秦操,眸中迸发杀意。 暗暗握紧长弓。 刚才那一箭是他射的。 可惜歪了一寸,没有杀掉秦子御。 等等! 有点不对劲。 秦子御何时变矮了? 吕蒙定睛打量“秦子御”,越看越觉得眼熟,试探着询问:“秦子御?” “哈哈……” 陆逊撩开额前乱发,将面容展示在吕蒙面前,畅快大笑: “吕蒙,可识我陆伯言!” 笑声落在吕蒙耳中,满满都是讽刺的味道。 追了半天,追的竟是陆逊。 亏他还沾沾自喜。 自以为是猫戏老鼠,原来他才是那只被戏耍的老鼠。 吕蒙恼羞成怒,吼道:“陆逊,你为何要助秦操逃跑?” “非也,”陆逊轻轻摇头,“老师何等人物,不知逃跑为何物,是我自作主张将你引开,惊不惊喜?” 吕蒙目露凶光,“你想死?” 五百亲信拔刀嚯嚯。 霎时刀光闪动。 面对群狼环伺,陆逊身体本能的微微颤抖,但心志战胜本能,咧嘴微微一笑,“小人可懂死有何惧?” 吕蒙从陆逊的身上,隐约看到熟悉的影子。 怒火瞬间烧毁理智。 吕蒙环顾四周,荒郊野地,大雪能掩盖杀人痕迹。 毁尸灭迹并不难。 这时,身后马蹄铮铮。 后续的追兵追上来。 这不巧了嘛。 正愁没人承担风险。 吕蒙冷冷一笑,朗声道:“这厮挑拨大都督,阻拦我等进取之路,罪该万死,弓箭手听令,万箭齐发!” 众将校不明真相。 一过来,就看到吕蒙要杀“使者”。 使者而已,杀就杀了。 众将校吩咐下去。 弓箭手得到指令,迅速行动起来。 弓张如满月,弦如霹雳。 冷冷扫了眼陆逊,吕蒙举起手臂缓缓挥下。 挥到半空猛的顿住。 似被施了定身咒。 “咯吱……” 马蹄踏过积雪发出轻响。 一道身影踏雪而来。 第194章 千军取敌首,阵斩吕蒙 飞雪迷人眼。 白衣身影朦朦胧胧。 一些人擦擦眼睛,仔细辨认越来越近的身影。 墨绿鹤氅随风雪舞动。 绿色象征生机。 此刻,却意味着杀机。 白衣鹤氅……来者身份不言而喻。 雪地里寂然无声。 拔剑欲砍的人忘记挥剑,张弓欲射的人忘记松弦。 “咕嘟~” 吞咽口水声清晰无比。 “秦……秦子御。” 一名校尉失神呢喃。 呢喃很快变成尖叫:“秦子御为何在此!我一定在做梦!” 然而,梦会醒。 现实远比梦境荒诞。 秦操骑马慢行,所到之处,江东军慌忙让出一条路。 少顷。 驻马停在陆逊身边。 陆逊口舌干涩:“老师不该回来的。” “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擅自引开追兵?”秦操语气淡淡。 听不出任何责备。 陆逊却是羞愧低下头。 “待会再教训你。” 瞪了陆逊一眼,秦操又道,“站到我身后,万事有我。” 陆逊缩了缩头。 老老实实站到后面。 相信老师敢回来,任何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见此,吕蒙一阵恼火。 这两人师徒情深,无视群敌环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秦操,你还敢回来……” 吕蒙指着秦操大喝。 话说到一半,一道冰冷目光扫来。 一股凉意直冲脑髓。 吕蒙气势一滞,躲到亲信身后,感觉安全许多,这才继续: “秦子御,你趁大都督病重,阻拦江东进军南山,居心叵测,就算大都督能答应,我等也不答应。” “哗啦啦——” 铠甲摩擦音一时响起。 紧接着人喊马嘶。 一阵骚动后。 众将校默契领兵退到后方。 瞎说什么呢! 谁说他们不答应的? 包围圈为之一空,只剩下吕蒙及其亲信顶在前面。 秦操挑眉。 好似在说“就这”? 事到如今,隐瞒没有意义。 吕蒙对将校们坦白:“没错,我带你们出来,就是要截杀秦操。” 一个校尉脱口而出:“你疯了!” “我没疯!” 吕蒙鼻孔喷出两股热气,“秦操乃江东心腹大患,除去秦操,方有我等出头之日。 各位好好想想。 若非秦操强夺荆州,我们何必劳师远征打合肥?大都督何至于重病险死?” 说到这,目视一众将校。 部分将校有所动摇。 听到吕蒙的胡扯,陆逊气得七窍生烟,开口就要辩驳。 却被秦操拦住。 秦操面带淡笑,“让他一次说个够。” 吕蒙继续鼓动:“南昌一战,秦操一把火,把烂摊子留给我们,分明是踩着我们,成就自己的名声。 主公毫无收获,刘备却得荆州,丝毫不顾盟友的利益。 这样的盟友不要也罢!” 说话间,突然拔剑出鞘,剑指二十步外的秦操,声若洪钟: “此地三千江东英杰,秦子御一人能杀多少?杀掉秦子御,有过某一力承担,有功大家一起分。” 话说到这个份上。 一些与吕蒙交好的将校,带着自己的部曲站到吕蒙身边。 部分年轻将校,心气高,没亲眼见识过秦操冲阵,表示不服气,同样参与进来。 少数服从多数。 剩下的人要是不加入,以后还怎么在江东混? 不多时。 之前退后的人全部返回。 三千余人合围秦操。 吕蒙躲在亲信之后,挥剑下令进攻。 鼓声阵阵,号角嘹亮。 江东军发起冲锋。 秦操心中毫无波澜,“伯言,可记得我和你说的万人敌?” 陆逊点头,“学生记得。” “可知我喜欢哪种?”秦操又问。 陆逊不假思索回答:“老师在新野一言一行,救活百姓无数,弟子觉得老师应当喜欢第三种。” “大错特错。” 秦操嘴角一掀,“我最喜欢第一种。” 陆逊愣了一下。 在他愣神的功夫。 前排的敌人杀至眼前。 一排长枪刺过来。 青芒闪过眼前。 长枪尽数被斩断,切口光滑整洁。 青釭剑在手,秦操淡淡道: “你喊我一声老师,还没给你拜师礼,今晚送你一件礼物。” 声未落,策马冲出。 陆逊站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一人一骑,杀入千军万马之中,很快被人海淹没。 下一刻。 惨叫声迭起。 秦操左手一杆抢来的大戟,右手青釭剑,一戟一剑。 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 江东军散乱的阵型,顷刻被凿出一个口子,如被利刃破开的竹子,破败之势不可阻挡。 “秦子御,可识我吴郡王双。” 一名校尉策马杀来。 刚喊完台词,青釭剑斩下。 大好头颅飞起。 一滴鲜血溅到秦操脸上,宛若白玉染上一点红。 白雪纷飞。 白色与血色交织。 “无名小卒何须记名。” 轻声呢喃一句,秦操抬眉确认方向,径直杀向帅旗所在地。 吕蒙心头狂跳。 不好,秦子御冲我来了。 立马怂恿身边将校,“秦子御乃当世名将,杀之可留名竹帛。” 其中,与吕蒙关系较好的几名将校,互相对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 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细数人数,竟有八人之多。 君不见吕布武力无双,为何天下人前仆后继,拼死与他交手? 杀了他能扬名立万。 退而求其次,过上十几招,也能在史书留下名号。 最差的,提一笔也成。 “庐江秦明在此。” 一柄大斧当天劈下。 秦操头也不抬,一剑格挡,反手一戟抽了过去,卷起大片雪花。 秦明吐血飞落马下。 “某乃丹阳吕三刀。” 又一柄大刀横扫而来。 青釭剑断刀柄,倒提戟把狠狠一拍。 吕三刀尸首两分。 “会稽王仁……” 又一人报上名号。 被秦操一剑斩于马下。 八人陆陆续续杀到,然后……一一倒在冲锋的路上。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白衣染血的秦操,已经杀至吕蒙近前。 五百亲信护在吕蒙身边。 却如纸糊一般,轻易被秦操杀了个对穿。 “某和你拼了!” 吕蒙双目赤红,大吼一声为自己鼓劲,提枪主动杀了过去。 结果显而易见。 不出二十合。 被一戟扫下马。 “噼里啪啦~” 肋骨根根断裂,发出爆豆一般声响。 吕蒙倒地大口吐血。 血液混合着内脏碎屑。 雪下得更大。 鹅毛大雪飘落,透着寒气的剑刃破开雪花,划过吕蒙脖子。 人头滚落在地。 秦操用戟挑起人头,于无声中宣示战斗结果。 吕蒙——卒! 第195章 不遭人妒是庸才 人头被戟高高挑起。 潮水般涌来的江东军,前排士兵最先看到人头。 滚烫鲜血不断滴落。 落在雪地上,融化积雪,留下血色的浅坑,如绽放的梅花一般。 秦操白马白衣,立于风雪“红梅”之中,漠然注视着江东将校。 只一眼,将校们胆气尽丧。 百闻不如一见。 只有真的直面秦子御,才能体会到对方的恐怖,一骑破千军,取敌首如探囊取物,这让他们怎么打? “你不要过来啊!” “我们投降!” “……” 将校们唯恐步吕蒙后尘,争先恐后丢下武器,下马跪地投降。 前排敌兵冲到近前。 看到自家将校跪倒一片,又看到被挑起的吕蒙人头。 很快反应过来。 “将……将军死啦!” 伴随一声凄厉尖叫,整个前排画上休止符,立时顿住脚步。 后方敌兵不明所以。 仍在源源不断冲过来。 前后敌兵撞在一起,惨叫声、唾骂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秦操面色平静,目视跪地的将校,淡淡道:“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想活。” 将校们小鸡啄米般点头。 明明对方只有一人,己方有几千人,却像是几千人被一人包围,完全生不出反抗心思。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在成功围杀秦操之前,自己不被反杀。 秦操吩咐道:“重整阵型。” 众将校不敢迟疑,立刻派出手下召集各自的部曲。 一阵骚动过后。 军队重新完成集结。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站在狂风怒雪中瑟瑟发抖。 “老师。” 陆逊小跑过来。 看到老师白衣浴血,手提吕蒙的人头,马下是一具无头尸体,陆逊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秦操一戟扫向尸体。 众将校面如土色。 杀人还要虐尸? 太残暴了! 长戟拂过尸体衣袍,割开一个口子。 虎符从口子里滚出来。 戟尖勾住虎符绶带,挑起来递到陆逊面前。 “送你的礼物。” 温和的声音随风入耳。 陆逊心头巨震,对上老师柔和的目光,感受到浓浓的关怀。 老师冒险冲杀阵斩吕蒙,原来不为私怨,而是为他取虎符。 而虎符象征军权。 这份拜师礼不可谓不重。 陆逊连连摇头,“老师,我不能收,吕蒙既死,虎符应该……” “还给公瑾?” 秦操笑着打断他,“我与公瑾谈过,他觉得你太年轻。 一个成熟的政治框架,年轻人总要为‘老资历’让路,无关能力,这是一种潜规则,你无力改变。 那我来帮你改变。” 秦操微微仰起头,任凭雪花片片落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许多事等我去做,我没空陪江东玩过家家,此时你必须站出来,打破江东的框架,懂吗?” “弟子明白。”陆逊点头。 明白了老师用意,心中再无一丝顾虑。 于是单膝跪地。 双手郑重其事接过虎符。 看到这一幕,江东将校只觉得荒谬。 秦操只是外来将领,却将江东虎符授予江东人,还是一个小屁孩。 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绝不承认…… 清冷目光扫来。 众将校十分从心,纳头便拜:“末将拜见大都督。” 见虎符如见大都督。 他们拜的是大都督,而非陆逊这个小屁孩,嗯,合情合理。 秦操不耐烦摆手,“滚吧。” 将校们如蒙大赦。 立刻爬上马,马鞭挥出残影,恨不得给马插上翅膀飞走。 少顷。 军队撤了个干净。 留下一地狼藉。 秦操问陆逊:“可有信心?” 陆逊成竹在胸:“军中事,战场上解决,弟子会用一场场大胜,打破江东群臣成见,扫清老师后顾之忧。” 秦操淡然一笑,“即刻起,陆伯言是秦子御弟子的消息,将会传遍江东。 江东恨我入骨者不知凡几。 你要面对他们刁难。 怕吗?” “不怕。”陆逊摇头。 秦操如水般的眸子,似能看透陆逊的内心,又问:“以不足弱冠之龄,统领三军在外作战,势必遭小人嫉恨、猜忌,明抢易躲,暗箭难防。 乃至祸及三族,可怕?” 陆逊有一瞬的失神。 自从孙家进入江东,陆氏便一蹶不振,时至今日还未恢复元气。 谁能动陆氏三族? 整个江东唯有京口那位。 稍有差池,陆氏便有灭顶之灾。 余光扫到老师的染血白衣,陆逊心中迟疑消散,余下的尽是决然。 陆逊昂首挺胸:“不怕,若陆氏风光不复,愿往新野做布衣。” “好!” 秦操拍拍陆逊肩膀,眼中难掩欣慰之色,“不遭人妒是庸才,放手去做。” 如此,算是默认陆逊的说法。 即便以后陆氏有难,也有了一条退路。 陆逊欣喜不已:“多谢老师成全。” 师生二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哒哒……” 远处传来马蹄声。 一骑西来。 来者正是凌统。 凌统脸色很不好。 路上,他与将校们相遇,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 雪越下越大。 血迹渐渐被掩盖。 空气中飘着淡淡血腥气,足以证明一场战斗刚结束不久。 凌统四下打量。 发现一具被雪掩埋的尸体。 心道来晚一步,硬着头皮开口:“请先生随我回城,向大都督说明此事。” 秦操眉间含笑,“你想问罪?” 笑容令凌统头皮发麻。 凌统退而求其次,“先生不愿意便算了,请交还吕蒙尸首。” 秦操也不为难他,说道:“趁热给公瑾送去,他会明白我的想法。” 说完调转马头欲走。 “先生且慢。” 凌统苦涩一笑,“吕蒙的首级。” 之所以索要首级,并非他与吕蒙关系多好,而是吕蒙是主公心腹,要不回首级,主公必将雷霆震怒。 “我有事要去京口,顺道把首级送给吴侯,不劳你费心。” 平淡的声音远远传来。 被风雪吹散。 “老师慢行。” 陆逊站在原地拱手送行。 冷冷的风雪,在脸上胡乱的拍,凌统整个人都麻了。 提着吕蒙首级去京口。 这是要出大事啊! 来不及多想,拖着吕蒙尸体上马,回城向周瑜汇报情况。 半个时辰后。 尸体出现在卧房。 鲁肃望着尸体怔怔出神。 去了一趟军营,没看到活的吕蒙,却在此看到死的吕蒙。 一时哭笑不得:“子御带着首级去京口,定是向主公问责。” 周瑜懒得看尸体。 只看陆逊,问道:“虎符在你身上?” “是的。”陆逊取出虎符。 周瑜点点头,“既如此,三军由你统领,即刻发兵南山。” “恐怕不妥。”鲁肃表示担忧。 擅自任免主帅,乃兵家大忌,主公岂能答应。 周瑜白了鲁肃一眼,“你以为子敬为何去京口?” 闻言,鲁肃哑然失笑。 好吧。 是自己多虑了。 第196章 兵出陆口,操练水军 时间来到十二末。 凛冬已至。 大雪封山封路。 千山鸟飞绝,不见踪迹。 夏口港。 水寨外鼓声阵阵。 江面帆影重重。 艨艟、走舸往来穿梭,船上水兵挥舞刀剑,正在进行训练。 一艘乌篷船缓缓靠岸。 立时引起注意。 十几艘走舸围过来。 船头的百夫长大喝:“此处是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照例喊完话。 百夫长打量船上人员。 人数十人左右,一个个衣服破烂,身上或多或少带伤。 其中还有明显的刀伤。 百夫长警觉,“注意警戒。” “呛啷啷——” 手下的水兵纷纷拔刀。 “军爷饶命!” 一个高头壮汉立马跪了。 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同样也是受伤最重的人,用鼻青脸肿不足以形容,简直成了猪头。 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我们是濡须口的水匪,被里面那位大爷,强逼着来到此地,一日一小打,三日一大打。 求各位军爷行行好,救我们脱离苦海,坐牢也比被打死强啊。” 壮汉磕头作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的悲惨经历。 百夫长嘴角猛抽。 多新鲜呐。 水匪向水兵求救。 不过能驯服凶悍的水匪,足见里面那位能力不俗。 恐怕来者不善。 百夫长试探着开口:“里面这位好汉,请往他处登……登……” 说着说着,舌头打结。 “秦……秦子御!” 看到漫步而出的少年,百夫长嘴巴微张,都能塞下一颗鸡蛋。 秦操皱眉,“你认识我?” 百夫长自知失言,急忙拱手抱拳行礼,“在下毛玠,拜见军师中郎将。” 秦操微微一怔。 对毛玠有点印象。 毛玠曾奉曹操之命,率水军攻打江陵,被甘宁截断后路活捉。 秦操上下端详毛玠。 竟是一副小兵甲、炮灰乙打扮。 要知道,毛玠才能出众,“奉天子以令不臣”,便是他率先提出。 以玄德公的识人之能,不至于让一位人才混得这么惨吧。 秦操好奇,“阁下为何在此?” “唉~” 毛玠叹了口气,“在下犯了事,被州牧贬出襄阳,来到夏口做百夫长。” 接下来,毛玠道出缘由。 简而言之,是他一个外来的世家子弟,毫无根基,却不接受荆襄世家拉拢。 又因为职责所在,杀了几个犯罪的世家子弟,被荆襄世家群起而攻之。 刘备将他贬到夏口水寨。 既可平息众怒,也能保护毛玠不被荆襄世家暗害。 秦操对此表示理解,“先生清廉正直,离开襄阳也是好事,从微末小官做起,方显稳重,厚积薄发。” 毛玠受宠若惊,“在下受教。” 虽然秦操年纪小,但名望和地位摆在那里,一句评价可抵万金。 两人寒暄一会儿。 渐渐活络起来。 回到正事上。 毛玠看向水匪:“军师为何与水匪待在一起?” 秦操呵呵一笑,“去合肥办了件小事,回来被他们打劫。” “噗~” 有人憋不住大笑。 笑声会传染。 水兵们笑成一团。 敢打劫军师,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笑罢,水匪被押下去。 等待这些水匪的,将是为期三年的劳动改造。 一刻钟后。 水军演练紧急停止。 在旗舰指挥下,大小船只迅速靠岸。 “哇哈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随着一阵狂笑,帽插锦鸡尾,披红戴绿的身影跳下旗舰。 这般骚包打扮,刘备阵营只此一人。 甘宁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甘宁拜见军师。” “免礼,”秦操扶起甘宁,“寒冬还在操练水军,兴霸辛苦了。” “那是,也不看小……” 一激动差点口误,甘宁老脸一红,挠了挠头以掩尴尬。 秦操不以为意,淡淡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兴霸练的水军,比起江东水军孰优孰劣?” 甘宁得意摆头,帽上锦鸡尾轻摇,大声说道:“不是末将吹牛,末将的水军一个顶三个。” “有劳兴霸,把船上的木匣取来。”秦操指着乌篷船。 甘宁跳上船。 找到放在角落的木匣。 木匣入手,甘宁鼻尖耸动,一股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他常年混迹战场,对这种味道自然不会陌生。 这是石灰和鲜血混合的味道。 木匣、石灰、血,三者合而为一,不难猜出匣中物品。 甘宁打开木匣。 不出所料,里面有颗人头。 人头用石灰处理过,加上气候寒冷,腐败不算严重,依稀能辨认出样貌。 “吕蒙?” “如假包换。” “军师为何杀他?” “他带三千人追杀我,被我阵中斩首。” 一问一答间,语气轻松。 好似从三千只蚂蚁中,碾死一只大一点的蚂蚱。 一旁,毛玠青筋狂跳。 这就是您说的小事? 说好的稳重呢! “呵忒~” 甘宁冲人头吐了口唾沫,“敢追杀军师,死得好,要是让小爷碰到,尸体给他剁成八段喂狗。” 秦操没这么重口味。 不过也不准备就此罢手。 “甘宁听令。” “末将在。” 甘宁随手丢掉木匣。 人头滚出来,差点掉进江中。 秦操下达指令:“令你率三千水军,到陆口港操练水军。” “末将一定好好操练。” 甘宁冷冷一笑。 操练水军顺便入个港,很合理不是吗? 不过片刻。 甘宁回到旗舰上。 旗兵打出旗语。 得知军师有令,三千水军毫不迟疑登船,浩浩荡荡向陆口进发。 帆影渐渐远去。 毛玠久久无法回神。 认知都被推翻。 自春秋以来,身为军师无需虎符,一句话调动千军万马。 只秦子御一人! “毛玠。” 听到声音,毛玠拱手,“请军师吩咐。” “升你为校尉,暂守夏口。” “臣领……” 毛玠反应过来,小心试探:“恕在下多嘴,军中人事调动,是否需要问过州牧?” 话说完,陷入沉寂。 秦操扶剑独立江边。 微风卷起千堆雪。 一袭白衣轻舞,与白雪融为一体。 过了半晌。 “哦?” 秦操似是才反应过来。 “无妨,去京口前,我要回趟襄阳,和玄德公说一声即可。” 话说到这份上。 毛玠只能接下任命。 第197章 徐盛:凶手竟是我自己? 两日后。 清晨。 陆口大雾弥漫。 极低的温度,配上极重的湿气,使得水寨木墙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守夜士兵扛不住冻,缩在用来照明的火盆旁,三五成群聊着天。 如今,陆口无战事。 北边有夏口,西边有乌林。 两座属于刘备势力的港口,挡在陆口港前面,安全感十足。 守夜工作轻轻松松。 再摸一会儿鱼,就是换班时间了。 这时,异变突发。 大雾中传来异响。 生活在水边的人都知道,这是船只疾行破开浪涛的声音。 守夜士兵没当回事。 以为是渔民打渔。 可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不像渔船能弄出的动静。 士兵定睛看向浓雾。 浓雾中浮现巨大黑影。 远远望去,高度超过三丈,宽度超过一丈,棱角峥嵘。 这特娘是渔船? 分明是战船! “敌袭!敌袭!” 守夜士兵敲响警钟。 沉闷、急促的钟声,穿透雾气传遍水寨。 水寨喧闹起来。 大量江东水兵爬上墙。 “发生什么事了?” 徐盛推开拦路的水兵,扶墙望向水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水面船影绰绰,笼罩在雾气中看不真切,数量保守估计过千。 再结合船只规模。 不难推算敌军人数,应该三到五千之间。 而陆口只有五千守军。 敌人已然具备威胁。 更让徐盛惊疑不定的,是敌人的身份,能组织起大规模水军,除了江东也就只有对面的刘备。 刘玄德背刺盟友? 一个念头闪过徐盛脑海。 “混蛋!” “刘玄德竟敢进犯江东。” 身旁响起唾骂。 然后是一声巨响。 一柄大刀劈在墙上,震得木屑四溅。 说话之人是马忠,动刀之人是潘璋。 二人被孙权指派为副将。 徐盛十分冷静,说道:“来者不一定是敌,不可妄下定论。” 安抚住潘璋、马忠,徐盛派出一船水兵,出寨打探情况。 一刻钟过去。 水面船影停滞不前。 半个时辰后。 一船水兵去而复返。 带回一封信。 “小爷甘兴霸,奉军师之命,统率三千水军,正在进行远征操练,闲杂人等勿要出寨打扰。” 从自称来看,确实是甘宁手书无疑。 潘璋看后肺都气炸。 这里是陆口,不是夏口。 江东水军才是主人,现在倒成了“闲杂人等”。 还有王法嘛! 还有天理嘛! 马忠直接爆粗口:“干他娘嘞。” 徐盛倒是不在意,还有心情开玩笑:“甘兴霸就这个脾气,你们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无视就好。” 说着挥推士兵,“是友军路过,各位都回去休息吧。” 此言一出,气氛为之一松。 原来是虚惊一场。 江东水军齐舒一口气,收起刀枪、弓箭回到寨中。 “娘的,气死个人。” “练练练……练死你。” 潘璋、马忠骂骂咧咧离开。 徐盛嘴上说得轻松,却没有放松警惕,坐镇墙头观察情况。 随着时间推移。 一轮红日出东方。 雾气渐渐散去。 水面情况明朗起来。 徐盛放目远眺,水面艨艟、走舸星罗棋布,簇拥着一艘斗舰。 斗舰上红旗飘飘。 船帆披红挂绿。 一眼定真,如此风骚装扮,来者确实是甘兴霸无疑。 “铛~” 突然一声锣响。 斗舰上打出旗语。 艨艟、走舸随之变换阵型,偶尔有呼和声传来。 “真在操练水军?” 徐盛表示看不懂。 劳师动众从夏口来陆口,就为了给我们表演水军操练。 甘宁……不对,命令是秦子御下的,秦子御有这么闲吗? …… 时至傍晚。 夕阳落下山头。 鸣金之音响起。 夏口水军停止操练,大小战船聚到斗舰身边。 寨中守军意犹未尽。 枯燥的值守的时光,能有一群友军表演节目,貌似还不错。 可惜节目到此为止。 “咦?” 忽有守军惊呼出声,“最大的那艘船好像过来了。” 其余守军纷纷看过去。 果不其然,斗舰缓缓驶来。 最后停在岸边。 船板放下,甘宁快步下船,身后跟着一队小弟。 小弟抬着一副担架。 一行人走到寨门外。 “让徐盛滚出来!”甘宁手持双戟,指着水寨上方怒喝。 见对方来势汹汹,守军不敢迟疑,立刻上报给徐盛。 徐盛闻讯匆匆赶来。 命手下打开寨门,亲自出寨相迎,笑着打招呼:“甘将军风采依旧,徐盛有礼了。” 谁知热脸贴冷屁股 “呵忒~” 甘宁吐了口唾沫,“小爷没空和你叙旧,杀我的人,这就是你说的礼?” 徐盛目光下移。 只见担架上躺着一个男子。 该男子一身血迹,额头一道刀伤血肉迷糊,红的白色混在一起。 显然已经是个死人。 见此,徐盛瞳孔一缩,指着担架问道:“甘将军这是何意?” 甘宁冷冷一笑,“你问小爷,小爷还想问你,为何要杀我的人?” 人在寨中坐,锅从天上来。 徐盛整个人都懵了。 似是想起什么,徐盛凌厉的目光扫向潘璋、马忠。 潘璋、马忠无辜眨眼。 你瞪我们干嘛?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马忠头摇得像拨浪鼓,“将军是知道我的,我杀人只用枪,从来不用刀。” 说着余光瞟向潘璋。 这家伙用的是刀! “可笑。” 潘璋冷哼一声,“我今日不曾出营,手下皆能证明,再说,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是我们杀的?” 甘宁指着死尸的伤口,咬牙切齿质问:“依你的意思,小爷故意砍死自家兄弟,把脑汁儿都砍出来,然后找你们晦气,小爷图什么? 图你们真金白银吗?” 连胜质问,掷地有声。 小弟适时顶上来。 一个个破口大骂。 他们前身是锦帆贼,贼自然是怎么爽怎么来,骂人专攻下三路。 嚷嚷着要给兄弟报仇。 在他们招呼下,斗舰上跳下几百夏口水兵,纷纷亮出刀剑。 “好胆!” 潘璋涨红了脸,“弓箭手准备!” 寨中涌出一群弓箭手。 霎时剑拔弩张。 马忠默默退至众人身后。 徐盛顿感棘手。 众所周知,甘宁非常讲义气,何必杀掉自家兄弟,栽赃嫁祸他们。 马忠不用刀。 潘璋有不在场证明。 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剩下的一个答案就是真相。 所以,凶手是我自己! 徐盛嘴角一抽。 尽可能平心静气:“此事颇有蹊跷,请兴霸入内详说。” “想引小爷入瓮?”甘宁仰天大笑,“小爷还怕你不成。” 爽朗笑声在寨外回荡。 “岂敢暗害兴霸。”徐盛苦涩一笑,与甘宁并肩而行。 以示坦诚之心。 两人距离极近,真有埋伏的话,甘宁也能挟持他逃出去。 “你拔剑干嘛?” 走着走着,甘宁突然暴起。 右手一戟拍向潘璋。 第198章 血战夺门,甘兴霸生擒徐盛 谁? 谁拔剑? 手搭剑柄走路的潘璋,听到洪钟般的暴喝,下意识抬头。 戟刃迅速在眼前放大。 不等他回应,戟刃划过胸前。 “咔咔……” 骨碎声清晰入耳。 热血随之飞溅而出,溅到旁边的马忠脸上。 马忠被烫得一个激灵。 又是一脚踹过来。 还来不及惨叫,就成了滚地葫芦。 看到这一幕,徐盛反应极快,拔刀就向甘宁砍过去。 甘宁左手短戟招架。 右手短戟反击。 徐盛提刀后撤半步,当机立断招呼亲兵:“甘宁诈门,快关门。” 一百余亲兵冲向寨门。 几乎同时,甘宁下令:“发信号,守住大门。” 小弟掏出号角吹响。 早就整装待发的夏口水军,驾着战船全速向水寨驶来。 甘宁亲率水兵阻敌。 徐盛身先士卒突进。 双方堵在门前狭小空间内,一方往里冲锋,一方向外推进。 混乱中,一名亲兵冲出重围,推动沉重的实木大门。 “噗~” 一柄短戟飞来。 戟刃分筋断骨,深深没入亲兵后背。 亲兵倒在血泊中。 甘宁走过来拔出短戟,一戟一个敌人,向徐盛位置杀去。 徐盛一刀一个水兵。 看到甘宁靠近,主动迎了上去。 “锵——” 大刀与短戟相撞。 顷刻火星四溅。 甘宁仗着身高,居高临下,双戟狠狠下压,压得徐盛微微屈膝。 徐盛全力一推。 推开甘宁后,顺势一刀下劈。 却被甘宁一戟架住,另一戟划破空气,发出呼啸之音,直击徐盛心口。 徐盛慌忙抽刀后退。 仅三合,徐盛落入下风。 “叮叮当当”一阵响动。 又是二十合过去。 战况进入白热化。 甘宁带来的水兵悍不畏死,以伤换伤势要撕开口子。 徐盛的亲信无一人后退,战至最后以身体堵门,阻挡敌人攻势。 不过片刻。 门前尸体堆成小山。 双方踩着同伴尸体作战。 “住手!” 一声暴喝穿透战场。 众人闻声望去。 说话之人正是甘宁。 甘宁嘴角染血,一戟横在徐盛脖子上,放声大喊:“胜负已分!” “万胜!” 水兵振臂欢呼。 亲兵士气跌落谷底,为了保全徐盛性命,一一丢下武器。 事情发生得太快。 等寨中江东水军赶过来,自家三名将领一个重伤倒地,一个滚到角落发呆,一个被甘宁挟持。 一时间不知所措。 徐盛瞄到人群中的马忠,重新燃起希望,催促道:“马忠,不必管我,快组织人手夺回大门,不能让敌人进来。” 马忠“尔康”式伸手,回应:“徐将军勿惊,我这就来救你。” 话说得大义凛然。 然后,没有一丝丝迟疑,带着自己的部曲后退,跑得一个快。 “无胆鼠辈!”徐盛气急大骂。 唯一能行动的将领跑了,徐盛有心以命相拼,也无力回天。 再看身边看戏的甘宁,心中悲愤找到宣泄口:“世人皆称秦子御如玉君子,没想到都是伪装,做出背刺盟友之举,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你再说一遍?”甘宁目露凶光。 短戟再近半寸。 脖子上传来的冰凉触感,刺得徐盛皮肤起鸡皮疙瘩。 甘宁哈哈大笑,“吕蒙带三千人追杀军师,被军师一骑取首,该被天下人耻笑的是江东。” 徐盛难以置信,“不可能,吕蒙怎会……怎会……” 声音越来越弱。 仔细想来,以吕蒙的性情,还真有可能做这种事。 甘宁淡定收回短戟。 眼神扫向小弟,没好气道:“你们还抬上瘾了,一个水匪而已,小爷想杀就杀,傻子才会上当。” “傻子”瞪大眼睛。 事情脉络清晰起来。 区区一个水匪,甘宁当然不心痛,直接下狠手,造成“兄弟”惨死假象。 以此骗开水寨大门。 先打残脾气暴躁的潘璋,踹走贪生怕死的马忠,最后再制服他。 计划环环相扣。 有心算无心,连己方性格都算计在内,这份心智不得不服。 曾几何时。 甘宁也属于江东。 如今反过来攻打陆口。 可以想象,小小的陆口,根本满足不了秦子御胃口。 “吕蒙,你是千古罪人啊!” 徐盛失魂落魄,任由甘宁的小弟过来,将自己捆成粽子。 下一刻。 夏口水军杀入水寨。 失去将领指挥,江东水军丝毫不抵抗,举起武器蹲地投降。 夏口水军要做的,就是走过降卒身边,一一收缴武器铠甲。 战事尘埃落定。 徐盛、潘璋、马忠再相逢。 不过是以被绑的方式。 甘宁一捋锦鸡尾,象征性劝降:“看在昔日情分上,给三位指一条明路,江东这条破船迟早要沉。” 马忠面色凝重。 昂首挺胸站出来,用沉重的口吻宣示:“我既被俘,为何不降?” 俘虏就该有俘虏的样子。 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好像不是投降,而是慷慨赴死。 “好!”甘宁非常满意,拍拍马忠的肩膀,做出保证:“世人知你投降的是军师,不丢人。” 说着给马忠松绑。 马忠活动一下手脚,迫不及待展现价值,“接下来要打何处?我还有一千部曲,可供兴霸调遣。” 甘宁摇了摇头,“不急,先守住陆口,等军师的命令。” “有道理。”马忠附和。 “呸~无耻!” 潘璋一口血沫吐出。 马忠灵活躲开,不怒反笑,“老潘,与我一同投降军师,岂不美哉?” “滚!”潘璋别过头。 徐盛自始至终沉默不语。 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口口声声“犯江东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却被敌人破了。 甘宁懒得再劝,一面命小弟收拢俘虏,一面派人往襄阳送战报。 …… 三日后黄昏。 晚来天欲雪。 襄阳城外银装素裹。 眼看时辰已到,新任城门校尉打了个哈欠,示意手下关门。 城门缓缓合上。 门卒抬着城门闩正要放下。 城门突然打开一道缝,一只白皙手掌伸进来,稳稳托住城门闩。 门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只手托城门闩,非人哉! 缝隙中传来温和笑声:“雪天路滑,耽误了时间,请几位通融一下,放在下入城可好?” 城门校尉微微一怔。 好熟悉的声音! 第199章 螟蛉之子,刘封求抱大腿 “难道是他?” 城门校尉又惊又喜。 若真是那位回来,自己面临的尴尬境地,定然能得到解决。 当即命门卒搬走城门闩。 城门从外面被推开。 一道熟悉身影站在门外。 “是军师。” “军师回来啦。” “……” 门卒一眼认出秦操,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不奇怪了。 军师单手托城门闩,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拜见军师。” 城门校尉抱拳行礼。 接着自来熟道:“父亲日夜思念军师,若知军师回来,定会欣喜不已。” 秦操眉头一皱。 确定自己没见过眼前之人。 于是开口问:“尊父是?” “哎呀~” 城门校尉拍额头作懊恼状,急忙自我介绍:“在下刘封,原为罗侯寇氏、长沙刘氏之子,家父讳玄德。” 闻言,秦操笑而不语。 刘封是谁? 他自然认识。 这份介绍很有水平。 东汉封罗侯的有两人,一个是窦宪的弟弟窦绬,一个是邓禹的孙子邓骘。 不管是哪一位罗侯。 寇氏都是正经的公侯之后。 而长沙刘氏,是汉景帝第六子长沙定王刘发后裔。 要知道,刘秀出自刘发一脉。 在东汉王朝,真论血统的话,刘封的皇室血脉比刘备更亲。 先介绍祖上,再抬出刘备。 心思有些耐人寻味。 想到这里,秦操拱手回礼:“原来是封公子,有礼。” 刘封受宠若惊,赶忙让开,“岂敢当公子之称,军师折煞我也。” 说着对门卒招手,“立刻关上城门,我带军师去见父亲。” 门卒依言关上城门。 刘封殷勤牵过秦操的马,带着他向荆州牧官邸走去。 路上,磨着如何开口。 闷着头往前走。 差点把马牵到沟里。 就差把“我有心事”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秦操也不点破。 闲庭信步般欣赏街景。 来到襄阳,即将见到玄德公、孔明,说不定还有翼德,秦操心情都明朗起来。 天渐渐暗下来。 楼上少女穿着冬装,两腮冻得微醺,凭栏望着街上少年。 被少年相貌气质吸引。 少年抬眉眨了下眼。 少女羞得两颊通红,“啪”的一下关上窗户。 秦操嘴角微微上扬。 古代少女就是纯,这种程度的挑逗都受不了。 换做是“新时代”女性。 你对她抛媚眼,大概率换来一句“全套八百,过夜三千”。 一旁,刘封见状,总算找到切入的话题,“军师何故发笑?” “触景生情罢了。”秦操随口一说。 “唉~” 刘封也触景生情,叹息道:“小侄有件烦心事,军师能否帮我参谋一下?” 说话间,自降一辈。 秦操习以为常。 他和刘关张平辈相交,刘备势力的二代们,见他理论上都要叫“叔”。 经常穿越的人都知道,被历史人物叫叔,叔叔的快乐,旁人想象不到。 当然,还有一种“叔叔”。 此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因为秦操也没体验过。 所以说,出名要趁早。 来得晚了,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了。 秦操颔首,“公子请说。” 刘封很快组织好语言:“我曾向父亲请求去新野,可惜父亲不许,还安排我做城门校尉。 每天守着城门虚度光阴。 小侄真羡慕关平,可以在军师身边效力,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言语中难掩艳羡之意。 秦操看热闹不嫌事大,“倒不算施展抱负,也就掌管一部。” 刘封一听眼睛都红了。 一部有两千五百人。 相较之下,他这个芝麻绿豆般的城门校尉,手底下管着十几人。 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果然,要想日子过得去,必须抱紧“小秦先生”的大腿啊。 这可是三叔的名言。 刘封抓住秦操衣袖,“小侄想去新野,请军师帮我劝父亲” “为何?”秦操问道。 刘封即答:“小侄想建功立业。” 秦操笑了笑,“然后呢?” 刘封大胆展望未来,“然后随军师南征北战,为父亲分忧。” “不对。” 秦操反驳,“玄德公文有孔明、马良等人,武有你二叔、三叔以及子龙,何须你以战功为他分忧?” 说到这,语气一转,锐利的双眸直刺刘封心神,“还是说……玄德公入主荆州后,你有了小心思?” 冷风穿街而过。 刘封打了个冷颤。 对上秦操目光,满满都是心悸,立刻低头细语:“小侄不敢。” “啪~” 只听一声轻响。 肩膀忽然一重。 秦操按住刘封肩膀,笑道:“是不敢想?还是不敢做?别怕,大胆说出来。” 刘封内心慌得一批。 大气都不敢喘。 见此,秦操笑容温和,“年轻人没梦想,和咸鱼有何区别? 你的想法没错,但立场错了。” 刘封鼓起勇气开口:“错在何处?” 秦操语重心长道:“记住,你只是义子,有些事已经注定。” 刘封呆愣在原地。 欲语已忘言。 这句话无异于表明立场。 情况显而易见,军师是站在阿斗那边的。 “切莫自误。” 丢下一句话,秦操收手,迈步前行。 或许刘封有“黑历史”,因立嗣问题与关羽不和。 可那是十几年后的事。 刘封目前只是少年,和秦操差不多大。 加上刘备基业初建。 即便刘封有些小心思,也仅限于苗头初露阶段。 难道一巴掌拍死? 岂不是用后世的剑,斩本朝的官。 且看刘封如何抉择。 结果秦操也不是很在意。 是兵书不好看,还是俏婢不好玩,亦或是找到死法了? 这种烦人的事,留给孔明处理吧。 “咚~” 突然一声钟响。 正在发呆的刘封回神。 看到秦操已经走远,内心一番天人交战后,总算下定决心。 “军师!” 刘封追上来。 恭恭敬敬行晚辈礼,“刘封真心想去新野,还望先生教我。” 秦操平静凝视刘封。 “你是谁?” “刘封。” “家世?” “父族罗侯寇氏,母族长沙刘氏。” 一番问答,刘封坦然相对。 “倒是不傻,”秦操淡淡一笑,“给你指条明路,你的身份是寇氏之子,此刻是,以后也是,懂吗?” 刘封悟性不差。 瞬间领会话中深意。 问题是,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第200章 你已有取死之道,快改姓 正如秦操先前所说。 有些事已经注定。 顶着“刘备义子”名头,刘封在襄阳的地位十分尴尬。 毕竟有个亲子刘禅。 谁都知道刘禅才是继承人。 他不想争,有人想让他争。 事到如今,刘封如实相告:“非我有异心,实是有人不安分。” 秦操冷笑,“蒯越。” 平淡的语气,透着强烈自信,一语道破始作俑者。 刘封一脸惊叹之色,“正是蒯越,军师如何知道的?” “很难猜?” 秦操不以为然,淡淡道: “你一个螟蛉之子,一无战功、二无名望、三无亲属支持,可以说是“三无”人员,有何资格争? 不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种,你傻,看不清现实,心比天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事实证明,你不傻。” 寂静的街道上。 秦操的声音不疾不徐。 马蹄踏过青石板,一声声清脆而富有节奏。 声音落入刘封耳中。 被评价为“三无”和“不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刘封又问:“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是有人怂恿。 自蒯良死后,蒯越成了蒯氏唯一的话事人,而玄德公为了安抚荆襄,委任蒯越做荆州别驾从事。 相当于荆州二把手。 而蒯良之死,使得蒯越和荆襄其他世家产生隔阂,面和心不和。 蒯越急需政治盟友。 没人比你这位身份尴尬,没经历过风雨的螟蛉之子合适。” 照顾刘封的自尊,秦操给出一个较委婉的说法。 直接一点的话。 就是你一个傻白甜,活该被社会老流氓骗。 刘封气急败坏大喊:“好一个蒯越,当我是三岁孩童嘛。” 一嗓子吼出。 引来巡街的士兵。 士兵一看到秦操,立刻立定行礼,“参见军师。” “辛苦了。”秦操颔首示意。 等巡街士兵离去,秦操白了刘封一眼,“你说错了,三岁孩童哪有你强。” 本以为是安慰,刘封心情好了不少。 谁知,还有下文。 秦操嘴角一掀,“看你的年纪,应该与我一般大,十八年后,估摸着也该有三四岁了。” 给刘封整不会了。 岁数还能倒着长吗? 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说他死期将至,可以准备投胎了。 “此言何意?”刘封不解。 “很简单。” 秦操解释起来。 “蒯越自知树大招风,拉你下水既能紧急避险,又能挑拨父子关系,以此把荆襄的水搅浑。 方便他浑水摸鱼。 你当玄德公和孔明不知? 不然你为何在此?” 此刻,秦操看刘封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情况一目了然。 以刘备当前地位,结合刘禅和刘封的年纪,刘备不至于狠下毒手,除去刘封为刘禅铺路。 所以刘封被安排守门。 是警告也是机会。 刘封大惊失色,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还望先生救我!” 秦操还是那句话:“你只能是寇氏之子,懂吗?” “懂。”刘封狠狠点头。 两人继续前行。 …… 约半个时辰后。 荆州牧官邸。 正在进行一场议事。 “今年冬天严寒更甚往年,荆州多地遭受雪灾,请主公……” 诸葛亮正在汇报灾情。 殿外传来脚步声,一声声“噔噔”作响。 来者是陈到。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这样做极其失礼。 刘备面露不悦之色。 陈到贴近刘备身边细语。 “好!好啊!” 刘备大声叫好,顾不上失态,迫不及待分享喜悦:“诸位,有一则好消息,军师此刻已至城中。”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靠着柱子打瞌睡的张飞,捕捉到关键词,立时来了精神。 众人只看到黑影一闪。 “哈哈……” “小秦先生来啦。” 等狂笑声传来,黑影已经跑出大殿。 诸葛亮摇扇淡笑。 眉宇间不掩喜色。 诸如糜竺、孙乾等刘备势力老臣,彼此相顾大笑。 顿时气氛热烈起来。 半室如春。 为什要说“半”? 彼之蜜糖,我之毒药。 听到秦操的名字,以蒯越为代表的荆襄旧臣,一个个拉长马脸。 像死了“兄长”一样。 看出气氛不对劲,刘备顺势宣布:“诸位辛苦一天,请先回家休息,荆州灾情明日再议。” 说着又看向诸葛亮,“孔明留下。” “臣等告退。” 荆襄旧臣愁眉苦脸退场。 诸葛亮羽扇轻摇,“主公,子御回来必有要事,我们出去迎一迎吧。” “合该如此。”刘备欣然同意 想了想,又派人通知甘夫人,烫酒备菜准备家宴。 准备就绪后。 君臣二人来到府外。 刘备翘首望着街角,期待记忆中的白衣鹤氅。 街角光线十分昏暗。 “来人,举着火把,把这条街着凉,我要第一时间看到军师。” 随着刘备一声令下,上百名士兵举起火把,在街道两侧列队。 火光照亮了街道。 也照亮一张黑脸。 “大哥,小秦先生何在?”张飞不知从哪窜出来询问刘备。 刘备目光不离街角,眉头微微一蹙,“军师来得突然,是巡街士兵发现,军师和封儿正往此处来。” 诸葛亮眼睛一眯,“主公勿虑,子御做事向来有分寸。” “可是……” “是小秦先生!” 刘备还想说什么,张飞突然大笑,冲向街角那道白影。 不容拒绝一个熊抱。 “小秦先生,有没有想某?”张飞扯着破锣嗓子大喊。 震落屋檐积雪。 秦操挑眉,“不想。” “没关系,”张飞挠头嘿嘿一笑,“反正某想死你了。” 秦操眼圈微微一酸。 推开张飞,轻捶他的胸口,没好气道:“娘们唧唧,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说完迈步继续向前。 “小秦先生,你可别瞎说,你听某辩解……解释,某也没有……” 张飞追过来解释。 一路吵吵闹闹。 走过火把照亮的长街。 “军师!” 刘备一把握住秦操的手,颇有些自责道:“备得荆州后,军师第一次来襄阳,本该出城十里、携荆襄大小官员相迎,今夜准备不足,是备的不是。” 秦操淡然一笑,“你我君臣,何须这些虚礼,一壶老酒足矣。” “军师豁达,备不及也,夫人已备好酒菜,请。”刘备拉着秦操便走。 “且慢。” 秦操拉住刘备,看了眼刘封,“喝酒不急,封公子有话说。” 话落,“噗通”一声。 刘封毫不犹豫双膝跪地。 “孩儿犯下错事,愧对父亲厚爱,请准许孩儿改回寇姓,愿沙场立功赎罪,恢复寇氏先祖荣光。” 说话间,以头抢地。 磕在青石板上“梆梆”作响。 第501章 家宴,阿斗的一口酥 事发突然。 刘备愣了一下。 就在愣神的功夫,刘封的额头已经磕青。 “封儿这是作甚?” 刘备总算回神,惊呼一声,试图扶起刘封。 可刘封长跪不起。 态度十二分的坚决,朗声道:“求父亲准许孩儿改回寇姓。” 刘备一时情绪复杂。 这段时间,他正为这件事犯难。 之前收刘封为义子,改了姓,其实和养子差不多,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养子自然获得继承权。 没想到能老来得子。 致使刘封地位变得尴尬。 如今刘封请求改回原姓,意味着主动放弃养子身份。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刘备不动声色看向秦操。 秦操回以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备不再迟疑,开口道:“封儿有恢复先祖之志,为父甚慰,准你改回寇姓,你我父子一如往昔。” 刘封……现在应该叫寇封,三拜九叩谢恩,“谢父亲成全。” 虽然还是叫“父亲”,但刘封的身份已然不同,正式放弃养子地位,放弃看似近在咫尺的继承权。 只剩下一个义子身份。 “封儿起来吧。” 刘备扶起寇封。 诸葛轻摇羽扇,看完戏后适时站出来,微微一笑,“外面天冷,主公,请子御和封公子入府吧。” 羽扇吹来冷风。 冷风吹起秦操额前须发。 秦操扫了眼羽扇。 知道冷你还扇扇子。 注意到异样目光,诸葛亮坦然自若,悄悄加大扇扇子力道。 “阿嚏——” 一个清亮的喷嚏响起。 张飞揉了揉鼻子,铜铃大的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小秦先生,某怕是感染风寒了,听闻喝酒能驱寒。” 小心思毫不掩饰。 “无妨,”秦操眉头一挑,“张仲景应该回新野了,你要是有病,可以请他为你扎一针。不过考虑到你的体型,少说要一尺长的针。” 张飞眼睛瞪得老大。 满满都是惊悚。 汝听,人言否? 一尺长的针,那是扎人的嘛! “哈哈……” 见自家三弟吃瘪,身为大哥,刘备很不厚道的笑了。 诸葛亮亦是轻笑。 刘封是小辈,想笑不敢笑,憋得脸通红,那是浑身难受。 府外笑声经久不绝。 约一刻钟后。 后院卧房。 炭火烧得通红,一室温暖如春。 酒菜陆续摆上案桌。 刘备举起酒樽敬酒,“备知道军师不喜排场,设家宴以待军师,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请满饮一杯。” 秦操举杯回应,“请。” 一杯酒下肚。 气氛逐渐热烈焦灼。 刘备对室内喊道:“夫人,快把阿斗抱出来。” “来啦。” 内室回了一声。 甘夫人抱着阿斗走出。 半年不见,阿斗快有一岁,脱离襁褓穿上冬衣,戴着一个虎皮猫,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粑……粑……” 阿斗轻声呼唤。 这个时代,小孩一般管父亲叫“阿父”、“阿翁”,考虑到阿斗的年纪只能说叠词,一句“粑粑”殊为不易。 意思到了即可。 刘备听后心花怒放,抱过阿斗狠亲一口,老来得子,对这个独子,宝贝得不得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什么? 阿斗好像被摔过? 父亲摔儿子,多么深沉的爱! 刘备像是捧着珍宝般,在房中来回走动,得意地向众人展示。 “嗝——” 张飞打了个酒嗝,端着大盏走到阿斗旁边,嘟囔道:“大侄儿快长大,三叔带你骑马喝酒。” 阿斗也不怕生,抓张飞的胡须玩。 引得张飞哈哈大笑。 走到诸葛亮身边。 诸葛亮担心阿斗受凉,放下手中羽扇,啧啧赞叹:“亮观阿斗面相,天庭饱满,日月角起,乃是大福之相。” 刘备满意点头,“承孔明吉言。” 说着又让寇封过来。 “封儿,阿斗年幼,日后需要你这位兄长照顾。”刘备语重心长嘱咐。 “请父亲放心,孩儿立誓护卫禅弟左右。”寇封满口答应。 “好!” 刘备畅快大笑。 秦操咂了口酒,静静看着这一幕,目光渐渐迷离起来。 十分享受这种氛围。 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酒不醉人人自醉。 醉了,也就不想家了。 收起一丝愁绪,秦操目光落在阿斗肉嘟嘟脸上。 被后世戏称“扶不起”,又有多少人知道,阿斗也是在父辈关怀下长大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如今又多了一位兄长。 秦操给寇封的定位,类似于明朝西平侯沐英。 沐英是朱元璋养子。 起初改名为朱英。 后来朱标出世,老朱担心兄弟逾墙,下令义子改回本姓。 情况和寇封何其相似。 至于寇封能否走到沐英的高度,要看他自己的努力。 “唉~” 秦操叹息一声,自饮自斟。 “酥……酥……” 这时,身旁传来咿呀之音。 然后是张飞疑惑的声音:“大侄儿没长牙,吃什么酥啊。” 诸葛亮了然一笑,“此‘酥’非彼酥,阿斗是在说叔叔。” 话落,只听一阵狂笑。 “哇咔咔……大侄儿叫某叔叔,快让三叔亲一个。” 笑声若洪钟大吕,震的屋檐积雪瑟瑟而落。 笑着向阿斗张开虎口。 阿斗略显嫌弃躲开,张开短胳膊伸向一个方向。 “酥……酥……” 又是一声呼唤。 秦操目光恢复清明。 孩童纯洁的一声“酥酥”,可不是某杨姓人物的“一口酥”。 心中愁绪尽散。 秦操伸手抱过阿斗。 阿斗脑袋缩进秦操怀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进入梦乡。 卧房安静下来。 甘夫人看向刘备。 刘备轻轻摇头,制止甘夫人抱阿斗回房睡觉的想法。 “哼~” 张飞冷哼一声,酸溜溜道:“白疼这小子了,亏某带人进山,打了一只老虎,给他做虎皮帽。” 没理会张飞的碎碎念,秦操望着阿斗恬静的睡容,淡淡道: “玄德公,阿斗何时周岁?” 刘备记得很清楚,回答:“还有三十五日满周岁。” 算算时间,勉强足够。 秦操心中有了计较,笑道:“阿斗满周岁,我送他一件礼物。” 原本秦操打算,以吕蒙背刺为借口,辅以刀兵威逼,顺理成章接管陆口、巴丘两处水军重地。 丢失这两地,江东西面门户大开,足以令孙权心痛如绞。 现在看来,好像还不够。 第202章 三十日,打到江东吐血 “是何礼物?” 张飞迫不及待询问。 迟钝的人还在问,反应快的人,不约而同看向秦操左手边木匣。 秦操来襄阳时,马上挂着一个布袋。 进门后打开布袋。 取出里面的木匣放在手边。 之前刘备、诸葛亮并不在意,以为是秦操的行礼。 现在秦操说有礼物。 不难猜出和木匣有关。 秦操解下狐裘盖住阿斗,随手掀开木匣盖子。 古怪气味飘散出来。 张飞的黑脸凑过来,看清里面的东西后,有些嫌弃道:“小秦先生,你送颗人头,给阿斗当球踢吗?” 听到“人头”二字,刘备微微一怔。 想到军师必有主张,按耐住好奇心,等待军师的回答。 诸葛亮扫了眼木匣。 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三将军可知这是谁?” 张飞坦然,“不知道。” “此乃吕蒙首级。”诸葛亮说出答案。 刘备闻言眉头皱起,“备没有见过吕蒙,听说此人是孙权心腹,不知军师杀之取首有何用意?” 诸葛亮接过话茬,羽扇一指吕蒙首级,语气笃定:“定是吕蒙招惹子御,然后被子御一剑斩首。” “孔明怎知?”秦操问道。 诸葛亮笑着打趣:“子御做事向来诱敌先动手,此谓之好被动。” 秦操嘴角一抽。 “好被动”可不兴说啊。 接着道出合肥之行的经历。 “好大狗胆!” 听到小秦先生被追杀,张飞怒目圆睁,一杯酒泼到首级上。 还嫌不够解气,砂锅大拳头落下。 拳头被秦操稳稳接住。 制止张飞鞭尸行为,秦操解释道:“些许小事,不足挂怀,倒是该感谢吕蒙,给了我出兵借口。” 出兵! 关键词触发。 张飞下意识遍观左右。 见二哥和子龙不在,心知机会来了,立刻开口:“吕蒙小儿敢动小秦先生,定是受孙权指示,某愿过江杀向江东,活捉孙权为小秦先生报仇。” 为表决心,举起大盏就要拍在案上,却见熟睡的阿斗,立马轻拿轻放。 动作逗笑秦操。 “别急,先听我说。”秦操抬抬手示意张飞先坐下。 张飞老老实实坐下。 刘备、诸葛亮也坐过来,刘封则站在刘备身后。 众人围坐在酒案旁。 秦操说出目前的布置:“我派甘宁以演练为由进攻陆口,又令毛玠坐镇夏口,防范江东狗急跳墙。” 刘备并未觉得逾越,煞有其事发表看法,“甘宁有勇有谋,想必已有成果,毛玠沉稳有度,守成有余。” 诸葛亮、张飞习以为常。 刘封暗暗心惊。 对秦操在父亲心中地位,有了更深的认知。 同样庆幸自己的决定。 阿斗有军师支持,他哪打得过,打不过就加入, 会议继续,秦操望向诸葛亮,“荆州兵马、粮草几何?” 诸葛亮不假思索回复: “可战之兵共计六万,步卒四万,水兵两万,其中带甲之士一万。 可调用粮草三十万斛,江夏占大部分,其次是长沙,开垦军团立大功。” 看似不多,实则不少了。 这是刨除辅兵、民夫,实打实的数量。 当然,肯定包含新兵。 新兵就不是兵吗? 君不见孙百万,三万老兵带七万新兵,就敢自称十万“精兵”。 再说带甲之士一万。 比例六比一,相较新野之时,可以说今非昔比——阔多了。 秦操手指沾酒,在案上写写画画。 少顷。 酒水画成的武陵、零陵、桂阳、三郡简图,跃然案桌之上。 “我与周瑜达成协议,他将会派陆逊佯攻南山,吸引曹军主力,玄德公可放心对荆南三郡动兵。” “军师辛苦。”刘备大为感动。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军师已经完成战前部署,这样的好军师,打着灯笼都难找。 “主公且看。” 诸葛亮 手指沾酒写上一些数字。 一边写一边讲解:“武陵太守金旋实力最强,兵马三万余,曾派使者向主公请降。 亮与主公商议,决定暂缓回复金旋,并派子龙驻兵江陵,进可攻,退可守,来日收复武陵郡不难。 桂阳太守赵范,兵马两万余,紧靠长沙,经探查,有依附主公之意。 唯有零陵至今没动静,若派精兵强将围攻,攻取却也不难。” 书写到最后一笔,诸葛亮手指顿住,眉宇间意气风发。 “区区荆南三郡,又无北方和西边威胁,亮略施手段即可取来。 趁机机会,不割江东一块肉,怎能喂饱子御怀中的阿斗。” 似是听到诸葛亮的话,阿斗不安扭动一下,小嘴微微张合。 露出肉色牙床。 似在抗议自己不能吃肉。 “孔明深知我意,”秦操点头表示赞同,“我亦有此意,陆口已在囊中,可令甘宁再取巴丘。 如此,江东西面门户大开。 再令黄忠从长沙出奇兵,走山道绕远路进犯庐陵。 孙权如何应对?” 刘备战略眼光不差,更懂得揣摩人心,以江东那些人习惯…… 由此可以断言:“定然遣使求和。” “正是,”秦操给予肯定,“江东派人求和,主动权在我手。” 闻言,刘备皱起眉头,“孙刘两家形势所迫,不可失去任何一家,若逼迫太甚,会给曹操可乘之机。” “呵~” 秦操回以冷笑,“今日能追杀我,明日就能背刺云长、子龙,不如打断他们后腿,免得他们蹦跶。” “言之有理。”诸葛亮深以为然。 至此,刘备再无疑虑。 都敢打军师主意了,真当他刘备是泥捏的,打你没商量。 “下一步该如何?备马上功夫日渐生疏,双股剑久未开锋,长此以往不是好事,请军师安排。” 刘备甚至想亲上战场。 “壮哉玄德公!” 秦操赞叹一声,做出安排: “玄德公可往武陵劝降金旋,子龙绕道取桂阳,至于零陵……翼德随我走一趟,孔明留守襄阳主持事务。” 说到此处,秦操目光下移,落在阿斗小脸上。 “十五日,攻取巴丘。 二十日收复三郡。 三十日内,打到江东割地赔款。 这便是在下的礼物。” 平淡而又自信的声音,在房中回响。 温情中透着一股自信。 让人忍不住去相信。 第203章 大哥的快乐,你不懂 翌日。 艳阳高照。 道路积雪消融。 大军在襄阳城外集结。 刘备脱去华服,换上戎装,手扶双股剑立于城头。 荆襄群臣陪同在侧。 还有一些乡老、世家的话事人,也被邀请前来观礼。 放远望去,城外兵马齐整。 一眼看不到尽头。 “出征!” 刘备振臂一挥。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万胜!” 士兵高举武器欢呼。 呼声如山呼,如海啸,城墙为之轻轻颤动。 在各级军官带领下,大军有序向后转,千军变后军离去。 全程有条不紊。 陪同观礼之人变了脸色。 刘备笑容温和,开口询问:“异度先生,我军军势如何?” 蒯越毫不吝啬赞叹:“《逸周书》有言,令行禁止,王之始也。主公有此王者之师,何愁大业不兴。” 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这个时候谁敢唱反调? 大家都不是傻子。 真当刘备好心让他们观礼?这是赤裸裸的威慑,让他们老实一点。 众人争相附和蒯越的话。 一时气氛热烈。 刘备顿感扬眉吐气。 曾几何时,他手下之兵不过几百,参加诸侯会议只能坐角落。 如今,形势逆转。 坐拥半个荆州,麾下可战之兵六万,还有贤臣良将辅佐。 终于有了点诸侯的样子。 心中欣喜,刘备面上宠辱不惊,拱手行了一礼,“备与军师要亲征荆南三郡,襄阳有劳诸位照应。” 蒯越一副惶恐姿态,急忙拱手回礼,“此等雄壮之师,荆南三郡唾手可得,臣等恭候主公凯旋。” 说着之时,偷偷瞄了眼不远处的白衣身影,眸中浮现阴翳之色。 身影似有所感抬眉。 蒯越瞬间换上笑脸。 少顷。 观礼结束。 群臣各回各家。 蒯越路过秦操身边,陪笑道:“过去我们有些误会,待军师凯旋,还望军师赏脸过府一叙。” “误会?” 秦操嘴角微扬,“抱歉,没空。” “噗~” 张飞当场笑喷。 猛拍刘封肩膀,问道:“大侄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刘封嫩脸一红。 不是害羞,是痛的。 不是谁都能承受张飞一掌。 想到蒯越坑自己,刘封也没给他好脸色,“小侄见识浅薄,只知道某些人老脸厚如城墙。” 回应他的是张飞肆无忌惮的大笑。 笑声落在蒯越耳中,刺得耳朵生疼,一张老脸皱纹挤在一起。 “改日再说吧。” 丢下一句话,蒯越掩面而去。 秦操笑而不语。 忽然,冷风拂面。 未见其人,先感其“风”。 诸葛亮羽扇轻摇,“老而为贼,能屈能伸,此等人最可怕,子御要小心。” 秦操撇嘴,“我们还年轻。” “我们”二字意味深长。 诸葛亮深以为然点头,“子御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此,亮该保重身体,争取把大汉敌人耗死。” 两人相视大笑。 笑声经久不绝。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很快来到离别时分。 一行人出城十里。 诸葛亮持扇拱手送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年关将近,亮在襄阳恭候主公、子御回来过年。” 说完折返襄阳。 目送诸葛亮远去,刘备转头面向对秦操,开口:“军师,备先行一步,先取武陵,再去零陵助阵。” “祝玄德公旗开得胜。”秦操回以微笑。 “告辞!” 刘备扬鞭一抽的卢。 的卢迈蹄飞奔。 纵马扬鞭,聊发少年狂。 畅快笑声远远传来。 张飞大眼珠子一转。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不懂就问。 “大哥真是疯了,不是某瞧不起大哥,零陵有小秦先生和我,肯定先一步取胜,他何来自信?” 秦操眉头一挑。 其实答案很简单。 此番出征武陵,他给刘备安排三万人,几乎与金旋兵力持平。 打仗不能只看兵力。 结合心理优势、大义优势,刘备的三万兵马碾压金旋。 这是必胜的一战。 从四万步卒中抽三万给刘备,通俗的讲,目的很单纯——装逼。 人憋屈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自信心很容易爆棚。 也就是常说的飘了。 既如此,堵不如疏。 不如让刘备一次爽个够。 既能满足虚荣心,也能震慑武陵地方势力,何乐而不为? 当然,话不能明说。 秦操白了张飞一眼,“玄德公的快乐你不懂,慢慢悟吧。” …… 转眼五日后。 一队人马在官道上行军。 少年刘封一身戎装,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激动之心难平。 这是他第一次出征。 军师给他五百人,远不及关平的两千五百人,可终究有个盼头。 一路上,经江陵,过临湘,水陆并进,绕道进入零陵境内。 赶路虽苦,刘封乐在其中。 唯一可惜的是,时至今日,始终没看到敌人踪迹,一身武艺没机会施展。 “来个敌人吧。” 哪怕是山贼也行啊。” 刘封向苍天祈祷。 回应他的只有……亲爱的三叔。 “啪”的一声。 一只大手拍在刘封肩膀。 刘封疼得龇牙咧嘴,“三叔,你轻点。” 张飞不屑撇嘴,“你小子跟小鸡仔似的,敌人来了,你能杀几个?你看我,这才是武将的样子。” 一边说着,露出一口白牙,曲起手臂展示健硕的肱二头肌。 阳光下。 白牙差点闪瞎刘封的眼。 刘封表示不服,努嘴示意张飞看向后方,“人不可貌相,军师看起来弱不禁风,三叔可敌得过?” 一句话给张飞干沉默了。 “咳咳……” 张飞清清嗓子,“这个……小秦先生是例外,几百年才出一个。” 似是想起什么,又挺直腰杆,“为将者,稳重为先,小秦先生说某最知轻重,大侄儿要学着点。” “小侄受教,”刘封又有些不放心,“侄儿初次征战,三叔稳重为先,可不能和我抢敌人。” 张飞满口答应:“放心。” 秦操坐在战车上,静静听着两人交流,心中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笑。 又一个可怜的孩子。 大军一路向南前进。 直至夕阳落下。 “报——” 斥候拖着长音跑来,“前方十里是泉陵城,近千敌军出城迎战。” 闻言,刘封眼前一亮。 表现的机会来了。 正准备请战,有人更快。 “泉陵城近在眼前,某愿为先锋,擒获刘度献与小秦先生。” 说话之人正是张飞。 刘封人都麻了。 好一个稳重为先! 第204章 因材施教,慈父秦操 “三叔!” 刘封气急败坏大喊。 张飞不为所动,他也是有理由的:“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又是第一次,既然叫某一声三叔,就不能让你冒险。” 理由很好很强大。 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这份爱太过沉重。 压得刘封喘不过气。 还想再争取一下,“三叔,我觉得我可以……” “就这样决定了。”张飞眼睛一瞪,一巴掌拍在刘封肩上。 把刘封剩下的话拍回去。 面对三叔和蔼“笑容”,刘封哪敢再争抢,老老实实退回原位。 见此,秦操微微一笑,“翼德领一千轻骑,打探敌军虚实。” 此次出征,三万人取武陵。 五千人攻桂阳。 剩下五千人在秦操手中。 交给张飞一千轻骑,对付出城试探的敌军绰绰有余。 “遵命。” 张飞抱拳领命。 一拍胯下踏雪乌骓,率领一千兵马杀向泉陵城。 留下刘封暗自伤神。 秦操扫了眼刘封,说道:“你想学翼德,还是学云长?” “有何区别?”刘封不解。 秦操给出解释:“翼德刚猛无比,领兵冲阵所向披靡,可为一军主将;云长有勇有谋,熟读兵法,可为一方主帅。” 这就是将和帅的区别。 刘封想了想,回答:“我更喜欢冲锋陷阵,想学三叔。” 秦操表示赞许,“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看清自己,实属不易。” 每个人都有特点。 应当因材施教。 这点孔子最有发言权。 弟子三千,有七十二贤,达者三人,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 比如子贡善雄辩、颜回德行高、曾子孝顺杀过猪、子路拳打南山…… 嗯,好像哪里不对。 总之意思就是这个意思。 本领可以后天学,性格难以改变。 到了刘封这个年纪,性格基本已经定型,刚勇果断,毫无心计,根本不是统领大军团作战的料。 一军有一万两千五百人,能统领一军作战也不差,古今名将多在此列。 收起飘飞思绪,秦操又道: “为将者不可不知兵法。 不求用之杀敌,至少要学会见招拆招。 此战过后,随我去新野。” 刘封面露纠结之色。 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秦操剑眉微扬,“磨刀不误砍柴工,等你学完兵法,沙场建功不迟。” 心思完全被看穿,刘封讪笑一声:“小侄一时糊涂,急于沙场建功,枉费军师爱护之心。” “孺子可教也。”秦操搂搂肩膀以示鼓励,投以温和的目光。 看得刘封浑身不自在。 明明军师和他差不多大,却少年老成,看他的就像是——慈父。 “噫~” 刘封打了个冷颤。 …… 天色渐晚。 全军就地扎营休整。 然后开灶烧饭。 一碗粟米饭,一碟咸菜,一块小鱼干,是每名士兵标配。 鱼干主打又咸又硬。 “硬”方便保存,“咸”能补充士兵体力。 饭吃到一半,马蹄声突起。 无需将校命令,士兵纷纷放下碗筷,拿起武器准备作战。 “咚~” 一声鼓响。 意味着没有敌情。 “三将军回来了。” 传令兵在营中奔走相告。 少顷。 张飞一马当先,率领一千兵马冲入营中。 气势磅礴汹涌。 后方跟着一批狼狈的俘虏。 不难看出是张飞得胜归来,士兵有说有笑继续干饭。 殊不知张飞脸色很臭。 只因肤色完美融入夜色,没有被士兵察觉出来。 张飞一路疾驰。 来到营地中央大帐。 翻身下马直入帐中,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气死我了!” 秦操淡定吃饭,“输了?” “没输,但比输了还难受。”张飞咬牙切齿,豹眼难掩怒意。 秦操来了兴趣,“长夜漫漫无聊的很,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小秦先生,你……” 张飞又气又急,余光瞥到埋头干饭的刘封,气不打一处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这个年纪,你怎么吃得下饭的。” 刘封无辜眨眨眼睛,“三叔这话说的,不吃饭吃何物?” 叔侄二人亲切互动 秦操忍俊不禁,将张飞按到座位上,“翼德休恼,边吃边说。” 闻到米饭香,张飞腹中饥饿,开始大口扒饭,小鱼干嚼得嘎嘣脆。 含糊不清说出经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张飞带着一千轻骑,一路风驰电掣冲到泉陵城外。 迎面撞上敌方部队。 敌方人数与己方相当。 同等数量,且没有骑兵,敌方简直就是待宰羔羊。 “袭扰杀敌!” 张飞高举蛇矛呐喊。 嘴上喊着袭扰,却是单骑杀入阵中。 蛇矛刺穿一名敌兵,借助强大的贯穿力,连带后面的敌兵也被刺穿。 拔出染血的蛇矛,张飞继续厮杀。 而他的命令传达下去。 一千轻骑马战娴熟,横举环首刀掠过敌阵外围。 千骑过后,死伤遍地。 不消片刻,绕了个弯折返回来,将敌阵再次削掉一层。 面对防御低下的步卒,轻骑化身大厨,有条不紊烩制“刀削面”。 一层层削掉敌阵。 内有张飞突入阵中,外有轻骑不算袭扰。 敌阵很快大乱。 敌将眼看落入下风,果断下令撤退。 或许是太过仓促,撤退过程混乱不堪,从撤退演变成溃逃。 “贼将休走。” “燕人张翼德在此!” 张飞杀得兴起,哪肯放过,挥兵追了过去。 敌将拍马狂奔。 但输人不输阵,扯开嗓子大喊:“别人怕你张翼德,某却不怕,有胆你就跟来,叫你有来无回。” 活了半辈子,张飞还不知“怕”字怎么写,当即催马狂追。 两人一追一逃。 还不忘打嘴炮。 “张翼德徒有虚名,竟然连我都打不过。” “有种你别跑!” “你不追,我当然不跑,连我的马都追不上,丢人。” “别跑……” 奈何城门就在前方。 敌将成功逃入城中,张飞则被城头放的箭拦住去路。 本以为到此为止。 敌将爬上城墙,探出头得意大笑:“张翼德不过如此,怪不得桃园结义你排老三,原来本领最差。” “你下来。”张飞气急大吼。 “有本事你上来。” 敌将再次嘲讽,“急了吧,今日本将没休息好,惜败于你,待明日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滚吧。” 说着摆摆手。 一副胜利者姿态。 于是乎,就有了现在这幕。 张飞换悲愤为食欲,一碗饭吃完又抢走刘封的,连鱼干也不放过。 “有何感想?”秦操问刘封。 刘封望着张飞,吞了口口水,“能骂过三叔,敌将恐怖如斯。” 要知道,三叔骂人未尝一败,今日却碰到对手了。 秦操呵呵一笑,“所以让你多读书,否则你骂人都骂不过。” 刘封郑重其事点头。 第205 诈败?还是诈降 听到秦操调侃,碗里的饭瞬间不香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 再退一步,越想越气。 张飞“啪”的一下,将碗往案上一拍,瓮声瓮气道:“受不了这厮的鸟气,小秦先生,快想个办法。” 期待的目光投向秦操。 帐内恢复安静。 秦操不急不慢,淡定吃饭,伸筷子夹了一条小鱼干。 硬度堪比石头。 一口咬下去。 秦操突然剑眉一蹙。 “嘎嘣~” 只听一声脆响。 半截小鱼干崩飞,擦着刘封的脑袋飞过,扎进身后的柱子里。 一缕断发徐徐飘落。 “嘶~” 刘封轻吸一口凉气。 不愧是军师,吃条小鱼干,都能整成发射暗器一般。 秦操有些意兴阑珊。 根据以往的经验,刚才那下肯定触发“百分百反击”被动了。 咽下半条小鱼干,秦操进入主题:“翼德面对的敌将,便是这条小鱼干,又臭又硬又咸。 口舌之利罢了。 明日翼德前去叫战。 若敌将守城不出,便说明怕了你,骂你的话不攻自破。 若敌将出城,翼德武德充沛,取胜将轻而易举。” 张飞瞬间转怒为喜。 小秦先生赞某武德充沛! 当即嘿嘿一笑,“好,某听小秦先生的,明日一早前去叫战。” 刘封不甘寂寞开口:“三叔,让我去吧,零陵无大将,区区无名之辈,何须三叔亲自出马。” 一句马屁奉上。 张飞有些飘飘然,却没有松口,“大侄儿这话说得好,不过一码归一码,被骂之仇不共戴天,某要亲手报仇。” 刘封听后大失所望。 不就是没骂过对方嘛,怎么就和杀父之仇并列,不共戴天了? 然而,还有后续。 “知道你很急,先别急。” 秦操继续未说完的话,“从翼德的话来看,敌将本事不大,脸皮倒是极厚,不一定会出城迎战。 明日刘封先叫战,诈败引敌将追击,翼德断其后路,一举生擒。” 方法简单粗暴。 又是诈败引诱敌人。 一招鲜吃遍天,高端的战局,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战术。 “末将领命。” 一听有出战机会,刘封赶忙抱拳领命。 倒是不怕军师反悔。 就怕三叔横插一脚。 “啪”的一声。 巴掌又落在肩头,压得刘封肩膀一低。 张飞拍拍刘封肩膀,“大侄儿,诈败需要技巧,三叔在琢郡,人称诈败先锋,让三叔来教你两手。” 刘封小心肝一颤。 哪敢让张飞陪练,却也不肯输了气势,硬着头皮道:“三叔刚战了一场,小侄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找军师陪练。” 话落,张飞瞪大眼睛。 眼中满是幸灾乐祸。 秦操放下碗筷,淡淡道:“许久没练手,正好饭后消食,来吧。” 少顷。 营中响起杀猪般惨叫。 …… 与此同时。 泉陵城。 太守府愁云惨淡。 一场审判正在进行。 主座上,身宽体胖,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拍案大喝: “邢道荣,我给你一千人,出城刺探敌军虚实,你竟敢丢下士兵逃跑,一千人全军覆没,该当何罪?” 中年人是刘度,现任零陵太守。 而他面前之人,正是全程压着张飞骂的敌将——刑道荣。 刑道荣身高八尺,大肚微挺,一肚脂包肌,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只站在那,便如山岳一般沉稳厚重。 只一眼,好一位猛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主公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刑道荣鼻孔朝天,一副英勇就义姿态。 见此,刘度之子刘贤,低声提醒老父亲:“此事恐怕有隐情。” 刘度冷哼,“有何隐情?说吧” 刑道荣顺势道出“真相”: “末将出城后,遭遇张飞的埋伏。 敌方有轻骑三千,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末将拼死厮杀,与张飞大战三百回合,眼看就要打败张飞。 这时,侧方杀出一位白衣鹤氅、骑白马的小将,正是那秦子御。” 听到“秦子御”三个字,刘度老脸狠狠一抽,忙追问:“秦子御也来了?” “没错。” 刑道荣昂首挺胸,继续讲故事,“秦子御名不虚传,末将与之再战两百回合,打得天昏地暗……” 经过刑道荣的描述,一位遭遇埋伏宁死不屈,与两个“万人敌”大战不落下风的形象,展露在刘度面前。 刘度听得入迷。 正此时,刑道荣话音一转,毫不掩饰懊恼,“末将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撤回城中,约定明日再战,誓要洗刷污名。” 刘度一时惊疑不定。 人的名,树的影。 不是不相信邢道荣,只是秦子御名声太响亮,觉得秦子御、张飞围攻刑道荣,实在匪夷所思。 刘贤呵呵一笑,“邢将军真万人敌也,孩儿有一计,或许能退敌。” “计将安出?”刘度好奇。 刘贤道出计划:“张翼德生性暴躁,秦子御年少成名,安能受此大辱,明日定会来叫战。 明日邢将军出战。 若能擒获二者其一,能以此要挟另一者撤军;若不幸落败,可以诈降作为内应,里应外合破敌。” “公子太瞧不起人。” 刑道荣不屑一笑,“末将岂会输给张翼德,必定生擒他。” “是是是。”刘度连声附和。 刘贤大声赞叹,“邢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张翼德也不差,还有秦子御虎视眈眈,不得不慎重。 如若不胜,请趁势投降敌军。” 刑道荣好似受到侮辱,气急败坏大吼:“公子太瞧不起人,某岂是背主求荣之辈,宁死也不会投降。” 刘度大受感动。 好一个忠义之士。 得将如此,夫复何求? 可终究要为大局考虑,刘度、刘贤轮番上阵,总算劝住邢道荣。 邢道荣勉为其难同意计划。 君臣三人达成共识。 想到很快就能退敌,刘度心情不由大好,朗声大笑: “听闻秦子御文武双全,我有贤儿智不输秦子御,有邢将军武不输秦子御,实乃人生之幸事。” 刘贤嘴角疯狂上扬。 刑道荣只能陪笑,笑容有些许僵硬,额头冒出丝丝冷汗。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日上三竿。 城外鼓声大作。 三千兵马严阵以待。 “哒哒……” 清亮马蹄声响起。 阵型打开一道缺口,张飞单骑疾行出阵。 即将抵达城门时,轻轻一拉缰绳,踏雪乌骓扬起前蹄。 嘶鸣声清晰入耳。 第206章 荆南五虎之一,刑道荣 “燕人张翼德在此。” “谁敢出战?” 张飞手持蛇矛指着城头,吼声如雷震,绕城久久不绝。 闻者无不为之心颤。 刘度心中直打鼓,突然又不是那么自信了。 刘贤安慰老父亲:“父亲无虑,来得只有张飞,邢将军万夫不敌,即便不能取胜,也不会落败。 届时依计行事即可。” 闻言,刘度重振信心。 嘱咐刑道荣:“邢将军小心。” 刑道荣气度沉稳,端着架子,“主公勿虑,待末将先挫敌锐气。” 探头看向城下,面对来势汹汹的张飞,冷笑一声,“手下败将,有何颜面挑战本将军,让秦子御来。” 张飞反唇相讥:“无名之人、无胆鼠辈,有何资格挑战小秦先生?” 闻言,邢道荣傲然回应: “吾乃零陵上将邢道荣,名气大有何用?上战场只看胜负,你昨日拿不下本将军,浪得虚名。”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没被张飞直接打败,也没有被擒,确实没被张飞拿下。 “放屁,”张飞嗤之以鼻,“说的倒是好听,你倒是别跑啊。 拼个人武力,当年虎牢关战吕布,某亦不落下风;拼谋略,我在南昌带着曹操大军兜圈。 这年头,阿猫阿狗都敢自称上将军吗?你有何拿得出手战绩?” 邢道荣面露尴尬。 他还真没出名的战绩。 干脆避而不谈,只抓张飞的痛脚。 “吹牛!” 刑道荣一拍城墙,“南昌一战乃是秦子御之功,与你张翼德何干,休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若秦子御出战,某还敬他三分,你张翼德算什么东西。” “有胆你下来。” “有胆你攻进来。” “……” 两人化身嘴炮王者。 隔空对骂不休。 真可谓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一时竟难分伯仲。 刘度听得心烦意乱,“只顾嘴仗,邢将军还不动手?” 刘贤自信洋溢,自以为看穿邢道荣心思,指着敌阵解释: “父亲请看,阵中‘秦’字旗下,白衣鹤氅者就是秦子御,邢将军屡次提起秦子御,定是想引他出战。” 刘度恍然大悟。 定睛望向白衣鹤氅身影。 秦操似有所感,抬眉扫了一眼城头。 身旁,寇封脸色古怪,“能与三叔对骂不落下风,刑道荣嘴上功夫真是了得。” 秦操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刑道荣,老熟人啦。 号称“万人敌”,与杨龄、刘贤等人,并称荆南五虎。 别小看刑道荣,这位是唯一骂得诸葛亮退缩的人。 赤壁之战后,诸葛亮率军攻零陵。 阵前夸耀赤壁战绩,鼓吹大败曹操百万雄师,打压敌军士气。 刑道荣却是不服,一句“赤壁鏖兵,乃周郎之谋,与汝何干,敢来诳语”。 简单地说,你可别吹牛了。 诸葛亮顿时哑口无言。 这是演义中为数不多的“实话”之一。 正儿八经的历史,赤壁之战确实和刘备势力关系不大。 当然,这里是演义世界。 历史已经改变。 “我存在过,即为历史。” 念及此处,秦操收回目光,“鸣金,让翼德退回来。” 鸣金之音响起。 张飞听到声音返回阵中。 有些意犹未尽,“刑道荣有几分本事,待某稍作休整,再回去和邢道荣骂上一天,定要骂哭他。” 看这架势,还骂上瘾了。 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秦操面色平淡,提出建议:“要不再来个裸衣,以壮声势。” 张飞眼前一亮,“好主意,裸衣还没试过,某要骂的他……” 声音越来越低。 对上秦操含笑的目光,张飞挠了挠头,讪笑着说:“小秦先生说要诱敌,某不能坏了大计。” 一边说,一边退至寇封身后。 轻轻一推寇封,“大侄儿,轮到你上场了,把他引出来。” 寇封用眼神请示秦操。 秦操微微颔首。 “末将去也。” 寇封兴冲冲上马,提起插在旁边的长枪,轻轻一磕马腹。 “记住昨晚的对练。” 一声轻笑随风传来。 寇封身体一抖。 额头的包隐隐作痛。 这是昨晚对练,被军师用斧柄敲出来的。 他自诩武艺超群。 却被军师全程压着打。 这种摧毁自尊的对练,回想起来都是泪,这辈子……不,下辈子都不来了。 不多时。 一人一骑从阵中冲出。 来到城下,扬枪直指刑道荣,“吾乃荆州牧义子寇封,奉父亲之命,前来接收零陵,尔等据城顽抗,与反贼无异,投降可免死。” 一句反贼挑动众人神经。 大汉上层人物,谁还在乎一个傀儡皇帝的任命? 可又都需要任命。 一边不在乎,一边不断追求,大义就是如此奇妙。 又当又立不过如是。 刘度懒得废话,大袖一挥,“此人是刘备义子,务必生擒。” 刑道荣绷着脸,点头,“张飞心虚被某骂走,敌军锐气已消,此时出战正合适,待某擒来寇封。” 手一招,“取兵器来。” 两名士兵扛着大斧过来。 邢道荣单手提起大斧,沉重的大斧左手右手来回掂量。 “末将去去便回。” 撂下一句话,刑道荣脚步轻快,提斧潇洒离去。 不消片刻。 城门缓缓打开。 邢道荣领兵杀出,又问了一遍:“汝真是刘玄德义子?” 寇封傲然回倒:“我名寇封,祖上罗侯,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岂能乱认义父,引天下人耻笑。” 刑道荣憨厚的脸庞,露出一丝真诚的微笑,抚摸着手中大斧。 “这柄梨花开山斧,长五尺三寸,以玄铁锻打而成,重达八十五斤,随我南征北战,饮血无数……” 然后是一顿碎碎念。 详细介绍起大斧。 刘封有一瞬的愣神,目光停在大斧上,熟悉感涌上心头。 愣神被刑道荣捕捉到。 “拿命来!” 突然一声大喝。 刑道荣毫无预兆暴起,策马杀到刘封近前,大斧重重落下。 这一斧势大力沉。 挥动间发出猎猎之音。 刘封条件反射般侧身躲开,反手一枪刺向邢道荣面门。 邢道荣及时回斧格挡。 “铛~” 枪尖撞在斧子上,迸出几颗火星。 由于中途改变斧子轨迹,刑道荣脸色涨红,龇牙咧嘴忍痛。 心中暗暗叫苦。 糟糕,肌肉好像拉伤了。 要不还是回城养伤吧。 第207章 翼德出马,生擒刑道荣 逃跑念头一闪而过。 很快被抛之脑后。 家乡父老、主公都在看着呢,总不能一交手就临阵脱逃。 没办法,吹出去的牛,哭着也要装下去。 更何况,在邢道荣看来,对方的武艺不过如此,远在自己之下。 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给自己打打气,刑道荣哈哈一笑,“天底下能接我一斧的人,不足一手之数,你年纪轻轻……” “看斧!” 突然又是一斧劈下。 寇封猝不及防,慌忙招架。 大斧狠狠劈在枪杆上。 一股巨力传来,震得虎口发麻,长枪差点脱手而出。 “无耻!” 寇封破口大骂。 刑道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此乃兵不厌诈,你还太年轻,回去喝几年奶再来,某也不欺负你……” 嘴上说着不欺负,冷不丁又是一斧。 还来! 再一再二,不再三。 寇封立时提枪反击。 二人你来我往。 邢道荣一边说话,手中大斧舞得虎虎生风,以蛮力压制寇封。 舞的动八十五斤大斧,尚有余力飚垃圾话,足见刑道荣不弱。 转眼交手超过二十合。 随着时间推移,寇封忽视刑道荣语言干扰,打得越来越顺手。 无他,唯手熟尔。 昨夜被军师一顿毒打,军师用的就是一柄开山斧。 等他先出手,一斧接一斧,见招拆招,自然毫无破绽可言。 相反,刑道荣主动出手。 难免露出破绽。 借破绽反击,一时不落下风。 一念至此,寇封嘴上也开始反击:“你就这点本事?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挑战军师,赶紧回家养老吧。” 刑道荣牛眼一瞪,“某看你年纪小,收着七分力和你打,既然你小子不识好歹,某就……劈你脑袋!” 话说完,突然变招。 寇封闻声下意识要护头。 下一刻。 大斧一记竖劈。 方向赫然是寇封肩膀。 “卑鄙!” 寇封气急败坏怒骂,匆忙侧身躲避大斧。 “嘶啦~” 布帛撕裂声响起。 大斧擦着胳膊落下,带走一片臂甲,以及一小块皮肉。 寇封疼得嘴角一咧。 倒也不算大伤,还在能承受范围。 忽然福临心至。 一把捂住伤口处,撕心裂肺大喊:“痛煞我也,大夫……快找大夫来,我的头……手臂快裂开了……” 一边大喊,拍马转身就跑。 一副受了大伤,再不找医官治疗就要死的样子。 刑道荣有些懵。 这点小伤,至于嘛。 然而,有人不这样想。 城头,刘贤看破真相,探头大喊:“寇封娇生惯养,受不得小伤,邢将军快追,切勿走了寇封!” 原来如此! 刑道荣觉得十分合理。 当即拍马追上去。 寇封受伤“颇重”,一手捂着肩膀,无法控制缰绳,速度快不起来。 几息之间被追上。 “贼将休走!” 刑道荣肆意狂笑,双手高举大斧舞动。 阵前。 好嘛,还摇上花手了。 秦操挑眉,“翼德。” “某去也!” 张飞应声而出。 踏雪乌骓四蹄飞快,瞬息杀至刑道荣后方,截断他的退路。 见此,寇封回头一笑,“刑道荣,何不回头看一眼?” “哈哈……” 邢道荣得意大笑,“休要骗某回头,今日必定生擒你,就算秦子御、张翼德亲至,也救不了你。”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雷鸣。 “燕人张翼德来也!” 邢道荣大惊失色。 慌忙回头张望。 丈八蛇矛在瞳孔中放大。 邢道荣反应也不慢,在马背上反身一斧回劈过去。 大斧与蛇矛一触即分。 感受到传来的力道,张飞见猎心喜,“你这厮有几分力气,来来来,快与某大战三百回合!” 说话间,蛇矛再刺。 刑道荣频频招架。 可张飞力气不输给他,没有任何招式,大开大合全力猛攻。 顷刻五合过去。 刑道荣露出颓势。 丈八蛇矛横过胸口,巨力透过铠甲,直入血肉骨髓。 刑道荣断线风筝般飞出。 摔在几步开外。 扑腾了几下,然后没了动静。 “死了?” 寇封勒马停下,枪尖捅了捅刑道荣。 “尸体”一动不动。 张飞咧嘴嘿嘿一笑,“这厮厚颜无耻,多次辱骂某,待某捅他几个窟窿,方能解心头之恨。” 说着提起蛇矛刺下。 “尸体”灵活一滚。 一矛刺空,下一矛又来。 寇封也加入鞭尸行列。 一矛矛、一枪枪刺下,全被“尸体”躲开。 “住手!” 刑道荣受不了,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傲然道:“士可杀,不可辱。” “呸。” 张飞毫不掩饰鄙夷,“不怕死,你倒是别躲,让某刺死你。” 刑道荣反唇相讥:“二打一,算什么好汉,亏你张翼德自诩当世名将,不要脸偷袭我,无耻。” “找死!” 张飞怒目圆睁,抬矛就要给他来个透心凉。 “三叔且慢。” 寇封拉住张飞,“先不忙杀他,把他交给军师处置。” 闻言,张飞怒火稍熄。 一矛将刑道荣拍倒,“来人,捆起来,给小秦先生送去。” 士兵上前捆住刑道荣。 “放开我。” “给我来一个痛快。” “被围攻落败,不服啊……” 邢道荣剧烈挣扎,将士可杀,不可辱的态度贯彻到底。 “干得不错,”张飞拍拍寇封肩膀,笑道:“你为三叔出了口气,此战你是首功,三叔不和你抢。” “谢三叔。”刘封抱拳道谢。 心中暗暗欣喜。 被长辈认同的感觉真好。 这时,鸣金之音响起。 叔侄二人停止交流,拍马回到阵中与秦操汇合。 大军有序撤退。 带着俘虏扬长而去。 刑道荣骂骂咧咧的声音,远远的传到泉陵城头。 “壮哉!” 刘贤一脸赞叹之色,“邢将军真勇将也,杀得寇封败逃,又逼得张飞断路偷袭,顺势被一击放倒。 为了成功实行诈降之计,邢将军强忍张飞和寇封羞辱。” 是这样吗? 刘度总感觉哪里不对。 却又说不上来。 只能归咎于刑道荣太强。 望着敌军远去,刘度有些忧心,“诈降之计关键在邢道荣,就怕他经不住严刑拷打,误了大事。” 刘贤反驳,“诈降之计,是父亲和孩儿苦劝,邢将军才答应。此等刚烈忠义之人,岂会投敌叛变?” 对此,刘度表示赞同。 若邢道荣自告奋勇诈降,或许还有疑点,现在他是被动,没理由投降。 于是吩咐刘贤:“命城中军队严阵以待,只等邢将军好消息,里应外合,一举消灭来犯之敌。” “父亲高见!” 刘贤马屁立刻奉上。 父子二人相视大笑。 第208章 刑道荣:我投降,我检举 与此同时。 营寨中军大帐。 同样回荡着欢快笑声。 笑声自然属于张飞。 秦操驱马徐行,望着入营休整的士兵,淡淡道:“刑道荣在何处?” 张飞回答:“在后面,小秦先生要见他?我这便让人……” “不必,”秦操打断他,“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何事?”张飞问道。 秦操双眸微眯,“抽他一顿。” 张飞闻言虎躯一震。 自从小秦先生统领军务,他已经不抽人很多年。 早就手痒痒了。 还是小秦先生懂我! …… 时近黄昏。 营中某座营帐。 邢道荣被关押在这里。 透过帐篷缝隙,能看到夕阳缓缓落下。 一时触景生情,满是横肉的脸上难掩感慨之情,“想不到我邢道荣英年才俊,也要像夕阳一样坠落。” 很快又似顿悟。 露出几分欣然之色,“也罢,能死在张翼德、秦子御联手之下,某邢道荣也算英雄人物了。” 正好张飞走进来。 听到邢道荣自慰的话,额头青筋暴起。 当即抽出小皮鞭。 “啪~” 皮鞭抽打空气,掀起一道音浪。 邢道荣心中一突,盯着不怀好意靠近的张飞,失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张飞轻抚皮鞭,开始介绍:“此鞭长三尺四寸,以牛皮鞣制而成,鞭人无数,上打过督邮,下打过小卒。” 介绍完毕,吩咐手下,“去,扒光他的衣服,按住他。” “嘿嘿……” 两名手下嘿嘿直笑。 伸手就要扒刑道荣的衣服。 “你们不要过来啊!” 刑道荣仓惶后退,很快后背顶到帐篷,退无可退。 手下扑了过来。 三下五除二,将邢道荣扒光,只剩一条遮阳的小布片。 然后被按在架子上。 “某不抽人很多年,鞭子很大,你忍一忍就过去了。”张飞嘴角浮现一抹狰狞笑意,挥鞭扑了过去。 “啪~” 一鞭抽中刑道荣屁股。 “啊嗷↗” 刑道荣怪叫一声,潜力爆发,挣脱束缚,捂着屁股冲破营帐。 张飞挥鞭狂追。 “杀人啦!” 杀猪般惨叫在营中回响。 闻者开心,听者开胃,士兵就着惨叫开饭,那叫一个下饭。 约一刻钟后。 一只“斑马”新鲜出炉。 刑道荣躺地呻吟,白花花的身子布满鞭痕,一副被玩坏的模样。 舒坦! 张飞狠出一口恶气,和手下说说笑笑离开。 笑声渐渐远去。 只留邢道荣躺在原地。 风吹那啥凉。 不知过了多久。 夕阳没入山头过半,刑道荣仍然没有动静,仿佛一具死尸。 接着有人来捡尸。 两名秦操是护卫,一人抓脚,一人抓胳膊,抬着他来到中军大帐。 “军师,人已带到。” 护卫丢下刑道荣,回到帐外继续站岗。 帐内重归寂静。 不时响起竹简翻动声。 刑道荣睁开一只眼,悄悄观察环境。 一位白衣少年映入眼帘。 少年倚着软榻,手持一卷竹简正在观看,如玉面庞一半隐于黑暗,一半染上一层昏黄光晕。 刑道荣有些恍惚。 他也读过书,知礼义,只觉得眼前少年,不该属于战场。 少年抬眉看来。 邢道荣赶紧闭眼继续躺尸。 好在帐中炭火足,温暖如春,不至于出师未捷先冻死。 直至夜幕降临。 帐中烛火摇曳。 案上红泥小火炉,煮着一壶清冽美酒,酒香四溢。 刑道荣咂了咂嘴。 悲痛泪水从嘴角流下。 想他刑道荣,威震零陵、桂阳,以及长沙部分地区。 如今沦为阶下囚,躺地装晕,饿得只能闻酒味流口水。 突然,肚子不争气叫起来。 声音响如擂鼓。 “不装死了?” 一声轻笑传入耳中。 邢道索性不装了,麻溜爬起来,身上鞭痕看似恐怖,实则只伤皮肉,他皮糙肉厚屁事没有。 “咳咳~” 清了清嗓子,刑道荣开口:“阁下找我来有何事?” 秦操一手持竹简,一手端着小酒杯浅酌,目不斜视,“听说你瞧不上翼德,邀我一战,动手吧。” 刑道荣脸一黑。 少年身份呼之欲出,正是他指名道姓要挑战的秦子御。 今日一战,方知山外有山。 眼前少年比张飞还厉害,看似悠闲品酒,定是诱我出手,好再打我一顿。 好毒辣的心计! 邢道荣一顿脑补,怒而大喝:“尔等反贼,安敢犯我境界!” 秦操不屑一顾,“玄德公代天子牧守一方,零陵是荆州地界,尔等不服王化,起兵反抗,此为反贼。” “这……” 邢道荣故作纠结。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顿足,等演得差不多,双膝跪地大喊: “听中郎将一言,末将茅塞顿开,皇叔才是荆州之主。 刘度窃取零陵权柄,名为汉臣,实为汉贼,末将愿降皇叔。” 话说完,挤出两滴眼泪,以头贴地嚎啕大哭不止。 干嚎了一阵。 久久未得到回应。 “噼啪~” 炉中炭火爆出火星。 声响吓得刑道荣一颤,心中愈发不安,小心翼翼抬头。 却见秦操一册竹简,一杯清酒,自饮自酌,超脱物外,目光自始至终没看过他。 “罪将刑道荣请降。” 刑道荣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一道淡漠目光扫来。 心虚之下,刑道荣深深埋起头,害怕被看出破绽。 秦操放下竹简,淡淡道:“武帝时期,李陵诈降匈奴,后果如何?” 听到“诈降”二字,刑道荣绷不住了,一股寒意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李陵他当然知道。 李广的孙子,因诈降匈奴,被武帝误会,以致于满门抄斩。 难道被看出来了? 事到如今,只能装傻,邢道荣强笑一声:“末将少读书,不知道李陵,只知道武帝有霍骠骑。” 又是长久的沉寂。 秦操手指轻敲书案。 一声声轻响,似是敲在邢道荣心头,拨撩着脆弱的心弦。 手指猛的一顿。 敲击声止住。 秦操手按剑柄,淡淡道:“可知为何打你?因你心里藏着奸。 看来你想当忠臣。 我只有三十日,没有一刻可以浪费,你浪费我一下午,可以去死了。” 话音未落,剑吟铮铮。 眼前青芒一闪。 下一刻。 青釭剑冰冷的剑刃,刺破刑道荣的皮肤,印出一丝血迹。 “我全招! 我检举! 是刘贤让我诈降,都是刘贤的错。” 刑道荣干脆利落交代。 第209章 将计就计,算漏一件事 为了小命考虑,刑道荣竹筒倒豆子般,将诈降之计如实道来。 “我就说此计行不通。 起初宁死不从,可他们父子非逼我诈降,不是我的错啊。 请中郎将饶命。” 说到动情处痛哭流涕。 配上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以及斑马般的鞭痕,怎一个惨字了得。 秦操眼睛一眯,“想死还是想活?” 邢道荣下意识点头。 却是碰到青釭剑,剑刃瞬间刺破皮肤,鲜血顺着肩头流下。 “嘶~” 轻吸一口凉气,刑道荣不敢再有动作,小心思活络起来。 瞬息打好百字腹稿。 先痛诉刘度鱼肉百姓,再谈刘贤不自量力,最后自己忍辱负重。 如此一来,百字估计不够。 那就拓展到千字! 正胡思乱想着,脖上凉意忽然消失。 青釭剑归鞘。 随手一抛,落在剑架上。 秦操坐回原位,指着书案对面发出邀请,“坐下喝一杯。” 转折来得太快。 刑道荣半晌才反应过来。 摸摸脖子上血痕,刺痛感做不得假,这不是梦,他活下来了。 一句“想活”就能活命。 他准备的千字腹稿,一个字都没用上,想想还有点小失望。 少顷。 刑道荣入座。 秦操倒了杯酒推过来。 “谢中郎将赐酒。”刑道荣道了声谢,端起酒樽一口闷。 酒入喉,似刀割。 再入腹,如火烧。 刑道荣脸涨得通红,龇牙咧嘴:“某从未如此烈的酒。” “喜欢吗”秦操问道。 刑道荣点头,“喜欢。” “还想喝?”秦操又问。 邢道荣拍拍将军肚,“末将平生最好美酒,人送外号零陵酒仙。” “既如此,酒菜管够。”秦操轻轻一拍手,护卫搬进来一坛酒。 接着又送来肉食。 酒香与肉香飘散,勾起刑道荣馋虫。 “嘿嘿……无功不受禄,这如何好意思呢,哎呀,这手不受控制……”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扫了眼狼吞虎咽的刑道荣,秦操拿起一卷兵书,静静看起来。 时间悄然而过。 帐外一声锣响。 一更时分。 “嗝~” 邢道荣拍拍七月大的肚子,心满意足打了个饱嗝。 声响如雷鸣,惊天动地。 听到声音,秦操从书中抬头,轻笑一声:“酒足饭饱,该办正事了。” 邢道荣醉意上头,红着脸把胸口肥肉拍得翻起浪,“中郎将尽管吩咐,刀山过海某也敢闯。” “很好,”秦操微微颔首,“刘度让你诈降,可将计就计,你今晚回泉陵城,假称将我灌醉逃了回去。” 邢道荣断然拒绝:“某已经投效中郎将,岂能再逃回去。” 闻言,秦操抿了一热酒,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笑意,“你回去后,趁夜打开城门,王师即刻杀到。” 刑道荣恍然大悟。 放他回去是假,让他“反诈降”骗开城门才是真。 “某愿意一试。”邢道荣点头。 秦操笑着举杯,“攻取零陵后,我会向玄德公请功,拜邢将军虎威将军。” 刘度只是太守,刑道荣在他手下,撑死就是一个偏将军。 刘备则不同。 有一个左将军官职,名义上可以开府建衙,自行任命府衙官员,包括一些低级杂号将军。 比如军师中郎将。 南昌一战前,朝廷虽然不认,至少诸侯间还是认的。 杂号总比没号强。 “多谢中郎将提拔。”刑道荣举杯畅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来干。”秦操再次举杯。 邢道荣有些晕乎,但耐不住秦操热情,强撑着继续喝酒。 又是几杯酒下肚。 “啪~” 刑道荣脑袋磕在案上。 很快响起鼾声。 秦操丝毫不见醉意。 谁是酒仙? 此刻一目了然。 秦操淡定放下酒樽,叫来护卫撤去酒肉,送邢道荣下去休息。 而后又招来张飞。 张飞一进来,就看到秦操在喝酒。 帐中酒味挥之不去。 张飞似是发现偷腥的猫,指着秦操大喝:“好啊,小秦先生,你竟敢在营中喝酒,知法犯法!” 说话间,三两步上前。 抓起案上的酒壶,义正言辞:“此乃罪证,待某查验一番。” “吨吨吨……” 一壶“酒”顷刻下肚。 张飞咂咂嘴,细细回味。 以他五十年喝酒经验,这壶酒它……压根不是酒,是茶。 张飞大失所望,“原来是茶,某就说小秦先生不会明知故犯。” 秦操望着炉中炭火,眸中映照着火焰,开口道:“喝酒误事,派人盯紧刑道荣,成败只在今夜。” 张飞“啪”的一下,很快啊,领会秦操的意思,“今晚有仗打!” 秦操不置可否,“去准备吧。” “好勒。” 张飞兴冲冲离开。 …… 时至深夜。 营中喧闹起来。 马鸣声、呼喊声、脚步声彼此交织。 营寨角落的帐篷。 如雷的鼾声骤然止住。 一名护卫摇醒刑道荣,通知他今夜就要夜袭泉陵。 邢道荣酒还没醒。 迷迷糊糊被推上战车。 护卫一鞭抽出,拉车的战马撒蹄狂奔。 道路坑坑洼洼,战车十分颠簸,没跑多远就把刑道荣颠吐。 吐完,醉意稍退。 “邢道荣跑了。” “军师有令,活捉邢道荣。” “……” 后方传来追兵的声音。 仔细听,好像还有张飞。 “唉~” 邢道荣叹了口气。 秦子御心思缜密,造成他逃出来追杀的假象,以此取信刘度。 可秦子御算漏一件事。 他刑道荣绝非背主之人! 约一刻钟后。 邢道荣驾车狂奔二十里,甩开身后的追兵,逃到泉陵城。 刘度得知消息,连夜接见刑道荣。 “让你诈降,你为何逃回来?”刘度语气生硬,隐隐能听出怒意。 刑道荣脸一黑。 倒是刘贤察言观色,看出邢道荣一身伤,面露关怀之色,“邢将军为获取信任,吃了不少苦吧。” 邢道荣心情顿时转阴为晴。 大手一挥,眉飞色舞讲述: “被俘后,我宁死不降,痛骂张飞偷袭胜之不武,张飞恼羞成怒,打了我三百八十五鞭。 某一声未吭。 所谓英雄惜英雄,秦子御好酒好菜招待我,与我兄弟相称。 当场要与我结拜。 可惜……” “可惜什么?”刘贤皱眉。 “主公与刘备是仇敌,末将亦视之为仇敌,不愿与秦子御结拜,秦子御不愧是英杰,看出我是诈降。” 刑道荣胖脸一抽,两瓣豆豆眉挤在一起,满满都是悔恨。 刘贤眉头皱得更深,“既然被识破,邢将军如何逃出来的?” 终于来到正题。 邢道荣面色一正,“秦子御将计就计,让我假装逃回城,然后半夜偷偷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 末将也假装答应,趁机逃回来汇报主公。” 刘贤眼睛越来越亮。 心中顿生一计。 第210章 计中计,攻破泉陵城 “何不将计就计?” 刘贤当即提出想法。 又来? 老父亲刘度持怀疑态度。 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有几分本事,刘度十分清楚。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上次提出诈降,都算超常发挥。 就这还被秦子御识破。 为了不打击刘贤,刘度耐着性子问道:“我儿有何良策?” “很简单,”刘贤自信一笑,“让邢将军打开城门,放秦子御进城,我军提前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刘度觉得不靠谱,“汝非秦子御,怎知他不知有埋伏?不如投降,尚能保住太守之位。” 刘贤不服气反驳:“父亲亦非秦子御,怎知他知有埋伏?若秦子御知道有埋伏,何必费心让邢将军回来?” 一句话问住刘度。 秦子御耗费心力,又是许以高官,又是要结拜,耗费心力把刑道荣送回来,正是想夜袭夺城。 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 以秦子御的智谋,怎会用这种破绽百出的计策。 刘度不善谋略。 只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邢道荣补了一刀:“我逃回来时,营中人沸马嘶,全军整装待发,秦子御肯定要夜袭。” “当早做决定,即便秦子御不来,父亲也没有损失。”刘贤再次催促。 二人一唱一和。 成功打消刘度投降心思。 刘度终于下定决心:“好,命你领一万兵马,等邢道荣打开城门,秦子御进城后,立刻领兵杀出。” “孩儿遵命!” 刘贤眉间难掩得色,“有邢将军相助,此战定然生擒秦子御。” 刘度附和:“我儿言之有理。”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刑道荣面部肌肉抽动。 又摸了摸脖子。 剑痕已经结疤,恍惚间能摸到一丝凉意。 …… 时间来到半夜。 夜色沉如水。 泉陵城头火光熄灭。 紧接着,黑暗中亮起一支火把,火把挥舞发出信号。 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摩擦声十分刺耳。 冷风穿过城门缝隙,似鬼哭,似狼嚎,令人不寒而栗。 刑道荣拍拍脸强打精神,和手下一起合力推开城门。 远处有火光闪动。 那是回应夜袭的信号。 接下来,只需守株待兔。 一刻钟过去。 “兔”没有来。 两刻钟过去。 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刑道荣眉头一皱,恐怕真被秦子御骗了。 决定再试一次。 又让手下发出信号。 与此同时。 远处的林中。 一盏油灯忽明忽暗。 苍白月光穿过枝叶缝隙,在白衣上织出斑驳的纹路。 秦操背靠大树闭目养神。 一片枯叶飘落肩头。 斥候轻手轻脚靠近,低声汇报:“城中发来信号,城门已经打开。” 张飞急不可耐,“小秦先生,某愿为先锋攻入城中。” “小侄也一样。”寇封不甘落后出列。 “不急,”秦操睁开眼睛,拂去肩头落叶,““看来有埋伏。” “何出此言?”寇封投来疑惑目光。 “啧~” 秦操咂咂嘴,“开城迎敌讲究速取,哪有发两次信号,一直等人的。” 张飞怒火中烧大吼:“某就说邢道荣不是东西,就该抽死他!” 说着一拳捶在树上。 震得满树枝叶乱颤。 寇封亦是恼怒,“军师以诚相待,刑道荣却想害你。” “各为其主罢了,”秦操扶剑遥望泉陵城方向,目光微凝,“今夜刚好第十天,翼德,准备攻城。” 张飞摩拳擦掌,“攻城可以,小秦先生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刑道荣必须交给我。” “看情况。” “那我当你答应了。” 张飞生怕秦操反悔,说完就跑进树林深处,通知士兵准备攻城。 见此,寇封一脸茫然,“为何明知有埋伏还要攻城?” 秦操轻笑一声,“有没有埋伏不重要,城门一开,我就赢了。” 说着拔剑出鞘。 一剑扫向身旁的油灯。 斩断灯芯,挑在面前,望着微弱的灯火,秦操轻轻一吹。 四周彻底陷入黑暗。 “两军对决,勇气不可或缺。 今日教你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小小零陵,还翻不了天。 出发!” 秦操跳上马背,一马当先冲出。 “杀!” 藏于的林中士兵,纷纷亮出刀剑,跟随军师发起冲锋。 声势惊得鸟兽飞散。 张飞跳上踏雪乌骓,举起丈八蛇矛高喊:“某将带头冲锋!” 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受得了。 寇封体内热血翻涌。 毫不迟疑上马扬枪冲锋。 近五千人冲锋,动静如山呼海啸。 “终于来了!” 刑道荣听到动静大喜。 放眼望去,黑暗中,数不清的黑影极速靠近。 片刻后杀至城外。 当先一人正是秦操。 邢道荣赶紧招手,“中郎将,快随我去太守府抓刘度。” 秦操闻声策马冲来。 然后,一杆长枪横扫,开门的友军尽数泣血倒地。 再然后,刑道荣绷不住了。 坏了! 秦子御真冲自己来了。 来不及多想,邢道荣拔腿就跑。 可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腿,双方距离肉眼可见拉近。 情急之下,邢道荣大喊:“公子,我把秦子御引来啦!” 刘贤埋伏在暗处,一听秦子御被引过来,激动得直哆嗦。 “邢将军真勇士也。” “将士们,生擒秦子御者,官升三级、赏金百两、宝马十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零陵将士彻底疯狂。 从四面八方涌出,直取骑白马的秦子御。 秦操举枪一指。 长枪所指,军之所向。 当一支百战百胜之师,跟随一位军师开启冲锋,恐怖的气势谁面对谁知道。 双方猛烈撞在一起。 没有势均力敌,更没有惨烈厮杀,零陵一方一触即溃。 都没来得及整顿阵型,就被秦操的军队杀穿,接着分割蚕食。 刘封初临万人战场。 受到士气感染,压根不知怕为何物,身体本能动作起来。 此刻,刘封悟了。 面对孱弱的敌人,一波推过去才是王道。 这种感觉——爽! 然而,有人很不爽。 张飞骑马狂追,丈八蛇矛一扫一片,就是追不上刑道荣。 眼看秦操靠近邢道荣。 张飞怒不可遏,怒吼:“小秦先生,你又骗我!” 吼声穿透战场。 隐约传到秦操耳中。 秦操心中毫无波澜,追上刑道荣,抬手就是一枪刺过去。 第211章 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 刑道荣心头凛然。 这可是秦子御。 七进七出毫发无伤的狠人,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一枪不好接。 长枪极速逼近。 刑道荣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挥斧劈向长枪。 不求反击,只求保命。 大斧劈中枪杆。 “咔嚓”一声刺耳响动,木质枪杆顷刻一分为二。 枪尖旋转着飞出。 斜插进石板路缝隙中。 双方皆是一怔。 秦操双眸微微一眯,“百分百反击”似乎没有触发。 刑道荣短暂愣神。 下一刻,便是狂喜。 只交手一招,秦子御也没想象中那么强。 此刻长枪又折断。 再看秦子御,愣在原地,好像被吓傻。 好机会! “看某劈你脑袋!” 刑道荣大喊一声。 却是故技重施,嘴上喊着劈脑袋,一斧劈向秦操的战马。 而青釭剑更快。 一剑斩在斧柄上。 斧柄是精铁打造,与青釭剑碰撞,擦出大片火星。 大斧落势偏了一分。 重重劈在青石板上,青石板四分五裂,烟尘与碎屑四溅。 刑道荣一斧劈空,被大斧带的往前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然后,脖子一凉。 月光下,青釭剑泛着寒芒。 抵住刑道荣咽喉。 然而,比剑刃更寒的,是秦操毫无感情的双眸。 只一眼,血液似是凝固。 刑道荣心知死到临头,牙齿打颤说道:“某虽胆小怕死,却不能做背主之人,只能辜负中郎将信任。” 秦操只是询问:“劈断我的长枪,你是如何做到的?” 和长坂坡不同。 那柄长枪磨损严重才折断。 “百分百反击”及时补救。 如今的这把全新,不存在磨损的说法,一击就折断。 “百分百反击”却没反应。 刑道荣硬着头皮解释:“某知道中郎将当世无敌,不敢与你交手,只想着保命,所以全力劈了一斧,没想到枪质量不行,一下就断……” “唉~” 话没说完,一声叹息响起。 满含失落情绪。 秦操抬头望月,愁肠百结。 本以为找到“百分百反击”破绽,没想到仍在设定之内。 只想保命,并未攻击。 “呵~” 秦操自嘲一笑,“站着让你砍,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刑道荣自动带入自己。 顿时羞愧难当,好在脸皮厚,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少顷。 张飞姗姗来迟。 看到邢道荣保持完整,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抱怨:“小秦先生,你又骗我。” 秦操收回望月目光,漠然扫了眼张飞,淡淡道:“我可没骗你,现在人交给你了,把大斧给我。” 说着收剑归鞘。 又向刑道荣伸出手。 能够活着,谁又想死呢,刑道荣一听能活,赶紧奉上大斧。 秦操接过大斧。 一人一骑杀入战场。 大斧到处,人仰马翻,鲜血混合着碎肉横飞,惨叫声与骨裂声交织。 几滴鲜血溅到脸上。 又有白衣鹤氅染血,如同寒冬绽放的红梅。 张飞有些心惊。 今夜的小秦先生格外暴力。 谁惹他生气了? 一念生,立刻看向邢道荣,眼中凶光大盛:“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就凭你脸黑吗?我连中郎将都不怕,岂会拍你一个黑厮,有本事往这砍。” 邢道荣梗着脖子,示意张飞来砍。 那叫一个嚣张。 张飞哪能忍,正准备教训邢道荣,余光突然瞥到一处。 小秦先生正暴力突进。 以肉眼可见速度,靠近一个披甲的青年。 “那是何人?” 张飞询问刑道荣。 邢道荣撇撇嘴:“那是刘贤,刘度之子,自诩智谋不输中郎将。” 闻言,张飞虎目生辉。 嗯,来劲了! “小秦先生,给我留一个!” 狠狠一拍踏雪乌骓。 踏雪乌骓箭一般射出,完美融入夜色,只能看到残影。 丈八蛇矛横扫拦路之敌。 另一边。 寇封注意到情况。 看到军师和三叔,都在往刘贤的方向赶,也加入追逐行列。 前有秦子御,后有张翼德,又有横插一脚的寇封。 主将带头冲锋。 全军士气如虹,势如破竹。 战况变成单方面屠杀。 一时尸横遍地,鲜血浸入青石板间缝隙,默然无声流淌。 刘贤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想破他的脑袋,他都没想明白,一万人埋伏为何被五千人反杀。 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秦子御是猎物,他才是猎人,猎物不该被猎杀吗? “公子,快跑!” “秦子御往这来了!” 亲兵失声尖叫。 尖叫声把刘贤拉回现实。 抬头看向人群,果然看到一个白袍浴血的少年,一人一斧好似战神附体,人挡杀人,马挡杀马。 少年似有所感看来。 目光隔空汇聚。 清冷目光满含杀意。 “不好,张翼德也来了。” “还有寇封!” 亲兵一惊一乍。 刘贤惊出一身冷汗,当即下令:“快撤退,回去找父亲。” 在亲兵掩护下,刘贤逃回太守府。 秦操接踵而至。 大斧垂于地面,一滴滴鲜血滴落。 弓箭手上墙搭箭。 无一人敢放箭,屏气凝神,呼吸都快凝滞。 现场安静得可怕。 “投降免死。”秦操打破安静。 弓箭手如听天籁。 立时丢掉弓箭,开府门喜迎王师。 秦操扶剑踏入府中。 与此同时。 府中厅堂人满为患。 零陵大小官员聚集于此。 刘度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来回踱步,难掩焦急之色,“我军埋伏失败,秦子御攻入城中,这可如何是好。” “秦子御非弑杀之人,长沙太守刘磐献城归顺,得保无恙,主公,此刻不降,更待何时!”一名大臣建议。 建议引来群臣附和。 “不好啦,秦子御只身入府,府中护卫望风而降。”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跑进来。 一听秦子御入府,群臣急忙催促刘度投降。 却遭到刘贤反驳:“父亲,孩儿还有一计,可保全泉陵,秦子御只有一人,只需生擒之,然后……” “啪~” 一巴掌扇过来。 刘贤脸上冒出五指印。 刘度咬牙切齿:“悔不该听你献计,早日投降,以零陵兵力,尚可保全太守之位,如今……” 越想越气,反手又是一巴掌。 “大好局面毁于你手!” 对这个儿子,他彻底失望。 当初还不如糊墙上,或者老来努努力重开,也不至于被坑成这样。 “唉~” 刘度长叹一口气。 摘下腰间绶袋放入盘中,手捧木盘,一步一颤走到厅外。 零陵官员紧随其后。 时间静静流逝。 东方一缕曙光划破黑夜。 少年白衣浴血,扶剑信步走来。 “罪臣刘度,叩见军师中郎将,太守印信在此,请中郎将宽恕。” 刘度双手捧起木盘,跪地俯首低声啜泣。 “请中郎将宽恕。” 零陵群臣跪倒一片。 忽然,剑吟响起。 众人为之心颤。 以为下一刻就要血溅当场。 刘度离得最近,更是心脏骤然,差一点就吓晕过去。 “宽恕你是玄德公的事,我只负责送你去见玄德公。” 平淡的声音传来。 一剑斩落刘度所戴高山冠。 剑尖挑起盘中绶袋,漂然转身离去。 挺拔身影渐行渐远。 未几,嚎啕声起。 刘度垂头散发,飞起一脚踹倒刘贤,抽出镶玉的腰带。 一下下抽在刘贤身上。 刘贤抱头哀嚎痛哭。 群臣心有戚戚。 对此表示理解与同情。 秦操斩落刘度高山冠,意味着刘度再无出头之日。 这便是反抗的代价。 坑爹坑成这样,该打! 有人甚至受到启发,决定回家打一顿儿子,未雨绸缪,免得招惹祸事。 第212章 张飞的请求,喜获扛矛小将 红日冉冉升起。 照亮泉陵城每个角落。 战斗进入尾声。 守军失去有效指挥,士气彻底崩溃。 死的死,降的降。 荆州军正式接管城防。 开始清理战场。 秦操漫步走出太守府,迎面碰到赶来的张飞和寇封。 “小秦先生,你没事吧?”张飞一双大眼露出关怀之色。 “没事,”秦操轻轻摇头,“太守印信入手,零陵已定,寇封,持此印信安抚诸县世家、军民。” 说着抛出绶袋。 寇封伸手接住绶袋,打开看了一眼,里面官印、证明俱全。 看完收紧绶袋,揣入怀中。 第一次独自出门办事,寇封既激动又忐忑,又问道:“军师可有其他吩咐?” 秦操拍拍寇封肩膀,“送你四个字,恩威并济,去吧。” “末将谨记。” 寇封牢牢记住四字,提枪上马,点齐五百兵马匆匆离去。 张飞不甘寂寞,“那我该做什么?” 秦操面上浮现微笑,说道:“零陵缺一个太守,你看……” 张飞呼吸急促起来。 一郡太守啊! 以前他最多守一城,还是徐州的时候,结果被吕布偷袭丢城。 现在听小琴先生意思,似乎想让他当太守。 张飞嘿嘿一笑,“这怎么好意思呢,应该先问大哥,不过小秦先生有意,想必大哥不会拒绝,我便……” 话没说完,被秦操打断。 “言之有理。” 秦操眉间露出淡笑,“本想问你谁做太守合适,多亏翼德提醒,太守一职位高权重,不可随意决定。” 张飞吹胡子瞪眼,“哼~小秦先生,你存心欺负老实人。” 说到欺负人,翻起旧账。 “你惯会骗我。 当初说好给我战马,却不给兵;说好一起打曹操,把我骗走;昨晚答应刑道荣交给我,你又抢着动手。 我就不该来零陵!” 越说越委屈。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张飞蹲在台阶上,歪过头生闷气。 猛张飞瞬变小媳妇。 秦操眉头一挑,“瞧你这点出息,说吧,又想要什么了?” 张飞蹭的一下站起,凑到秦操身边舔着脸道:“我想要一个人。” “要谁?” “刑道荣。” “不行。” “为何不行?” 张飞出离愤怒了。 一个刑道荣都不愿给,分明是在刁难他张翼德。 秦操理由很充分:“刑道荣言语冒犯玄德公,不杀不足以泄愤。” 张飞为刑道荣辩解:“大哥宽宏大度,定不会与邢道荣计较。” “怪哉。”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你竟然为刑道荣求情,是何居心?” 深邃目光毫无波动。 张飞不敢与之对视,眼神飘忽,“那个……二哥有周仓扛刀,小秦先生有甘宁扛枪,某想找人扛矛。” 说着说着,恢复底气。 “没错,就是这样,邢道荣有几分本事,不输周仓,扛矛正合适。” 秦操眉头微蹙,“倒也合适,不过刑道荣诈降,致使我军伤亡,不杀不足以服众,除非功过相抵。” 言尽于此。 留下无尽遐思。 张飞头脑一热,想到一个主意,“此事好办,军法是你定的,给他安一个功劳。” “胡闹,”秦操手按剑柄,“立法者更应守法,否则何以服众?” “小秦先生,俺好不容易发现一个中意的手下,帮帮俺吧。”张飞抓着秦操胳膊苦苦哀求。 说理行不通,只能动之以情。 俗称耍无赖。 秦操无奈扶额,“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用你的功劳,去抵邢道荣的命,你可愿意?” 张飞不加思索答应。 攻城这点小功劳,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片刻后。 邢道荣被押过来。 锁链加身,昂首阔步,走出一个虎虎生风,有种安然赴死之感。 秦操懒得问“你不怕死”、“有何遗言”等废话,直入主题: “翼德用功劳为你抵命,日后你在他麾下效力,做个扛矛小将。” 邢道荣精神一振。 一脸诧异看向张飞,脸上还未褪去的鞭痕,诉说着二人的恩怨。 诧异很快变不屑。 “想让我为你效命,我一万个不服。” 话落,“啪”的一声。 声音触发身体记忆,刑道荣身体抑制不住颤抖。 “不服?某打到你服。” 张飞折叠小皮鞭一拉,又是“啪”的一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手一招,押着刑道荣离开。 邢道荣骂骂咧咧。 张飞听得心情舒畅。 不是他有受虐倾向,而是为刑道荣的嘴上功夫感到高兴。 有此悍将在手,何惧一口一个“小爷”的甘宁! “多谢小秦先生成全。” 远远的,传来张飞的道谢声。 秦操笑而不语。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利剑伤人亦伤己。 邢道荣与张飞组合,说不定能擦出火花,还能互相磨一磨性子。 笑罢,收回心思。 “来人。” “请军师吩咐。” 一名身穿黑衣,帽插黑羽的男子出列。 此人是北镇抚司一名小旗官。 秦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星夜兼程,将信送到黄忠手中。” “诺!” 小旗官即刻上马出城。 一路马不停蹄。 跑死了两匹马,只花一天时间,从泉陵城跑到临湘城。 是夜。 黄忠忙完军务回到家。 来不及休息,来到后院,推开最深处的一间卧房,药味扑鼻而来。 黄忠习以为常。 走到病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瘦弱少年。 少年面无血色,睡梦中眉头紧锁,似是做了噩梦。 实则不然,这是痛的。 黄忠只有这一个独子,独子身染怪病,几次险死还生。 见独子皱眉,黄忠心如刀绞。 守在床前默默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 房门再次打开。 黄夫人拄着拐杖进门。 “夫人来了。”黄忠赶紧擦去眼泪。 黄夫人年不过五十。 却已须发霜白,老态龙钟,和黄忠差不多,叹了口气: “外头来人了,说是军师派来的使者,有重要军情汇报。” 一听是军师的人,黄忠不敢迟疑,请对方到书房见面。 来者正是小旗官。 小旗官将信件交给黄忠。 黄忠用刀撬开印戳,取出写在泛黄纸张上的信。 借着油灯光芒看起来。 看着看着,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滴在纸上泛开。 第213章 少壮不努力,老大再努力! 泪水迷糊了字迹。 信中言语提到两件事。 第一件,命黄忠领一万长沙开垦军团,十日内开辟庐陵战场。 第二件,邀请黄忠之子去新野治病,言明新野有张机。 黄忠常年驻守长沙。 听说过这位前任长沙太守。 可惜他到任时,张机辞官归乡了无音讯。 有心找张机给儿子治病,却有公职在身走不开,以致于小病久拖成了大病。 为此黄忠自责不已。 初闻儿子病有救,喜悦、释怀等情绪一时涌上心头。 意识到旁边还有人,黄忠赶紧止住眼泪,讪讪一笑: “军师之信触及心事,老夫情难自禁有些失态,让你见笑了。” 小旗官连道不敢。 收好信件,黄忠询问细节:“军师可还有其他交代?” 小旗官想了想,回答:“军师攻下零陵后,立刻吩咐我送信,若老将军有不便之处,可由我随行护送。” 黄忠闻言再无疑虑。 想要和夫人分享好消息,安顿好小旗官,快步走向后院。 一进门,抑制不住欣喜大笑:“哈哈……夫人,有好消息。” 黄夫人正给儿子掖被,听到声音眉头一皱,没好气道:“小声点,别惊到叙儿。” 黄忠急忙止住笑声。 压低声音解释:“军师派人送信来,让老夫领兵出征。” 黄夫人喜忧参半,“你蹉跎一辈子,到老才受重用,可年纪摆在那里,若有不测,我和叙儿、蝶儿……” 话没说完,一声叹息。 “夫人勿虑,”黄忠轻声安慰,“老夫年过六旬,餐食斗米,尚能开弓三石,百步穿杨,不比年轻人差。” “何时走?”黄夫人问道。 黄忠稍加思考,回答:“军情紧急,今夜便出发。” 一听要连夜出发,黄夫人忍不住抱怨:“这个军师真是的,年轻人毛毛糙糙,不知道体谅老人家。” 嘴上抱怨着,动作却不慢,撑着拐杖起身,要去准备行李。 “夫人且慢。” 黄忠拦住她,补充道:“还有件重要的事忘了说,军师找到张机,派人接叙儿去新野治病。” 卧房陷入死寂。 “啪~” 拐杖脱手落地发出轻响。 黄夫人颤颤巍巍,一双枯瘦的手掌,爆发难以想象的力量,死死抓住黄忠的胳膊,“快说你没骗我!” 黄忠胳膊被抓得生疼。 强忍着痛意点头。 “叙儿……有救了。” 黄夫人悲呼一声,扑进黄忠怀里,压着声音低声啜泣。 黄忠亦是老泪纵横。 一对老夫妻,就这样互相依靠着,无言默默流着泪。 窗边烛火摇曳。 蜡烛渐渐烧到底部,滚烫烛泪滴落,落在案头冻结成块。 良久。 黄夫人止住哭声,捡起拐杖捶了黄忠一下,“老东西,你害得老身一身病,还要把叙儿害死吗?” 这是怪黄忠不早说。 黄忠嘴巴张了张,心中满是愧疚。 夫人怀叙儿时,他正在外面打仗生死未卜,导致夫人忧思成疾,产后大出血,母子都落下病根。 几年前又诞下女儿。 高龄产女,身体状况更差。 于是才有未老先衰,五十岁比黄忠六十岁还显老。 “老夫一生亏欠你们母子,若是不能使叙儿活命,死后九泉之下,无颜面对祖先啊。”黄忠悲痛叹息。 黄老夫人横眉冷对,“一大把年纪了,怪我只给你生一个儿子吗?” 黄忠急忙否认,“老夫绝无此意。” 然而,这是事实。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旦独子去世,黄忠这一脉便绝后。 对夫人和独子的愧疚,加上绝后的危机,方使黄忠忧心如焚。 “哼!” 黄夫人冷哼,“为何小军师能找到张机,你却找不到?还不是你不上心,白活这么大年纪。 还不如那位小军师。 听说才五十六岁,年少有为不说,百忙之中还关心你的家事,体恤老人家,有情有义,人情练达。” 黄忠老脸狠狠一抽。 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抛开小瑕疵,黄忠倒是认同夫人的观点:“若叙儿痊愈,能学到军师三分才能,老夫死而无憾矣。” 似是想起什么事,语气又变得低沉:“就怕无法痊愈,给叙儿看病的大夫,皆说药石无医……” “住口!” 黄夫人打断他,“闭上你的乌鸦嘴,叙儿吉人天相,我还要抱孙子,你照看好叙儿,我去准备行李。” 横了黄忠一眼,黄夫人拄着拐杖离去。 一去就是半个时辰。 黄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回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女童。 丫鬟背着大包小包,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唉↗” 黄忠两手一拍,嗔怪:“夫人这是作甚,老夫怎能带女眷出征。” “谁说是给你的?”黄夫人拐杖扫开黄忠,“老身要陪叙儿去新野,蝶儿没人照顾,与老身同去。” 被唤做“蝶儿”的女童,扎着双丫髻,明眸皓齿,睫毛扑闪扑闪。 黄忠一听大急,“山高路远,你们母女太不安全,叙儿有军师照料。” “榆木疙瘩,”黄夫人恨铁不成钢,“此乃人情世故,军师帮这么大忙,老身不该当面感谢?” 黄忠哑口无言。 黄夫人又说:“再者,老身带叙儿、蝶儿离开长沙,你再无后顾之忧,可以全心全意征战。 日后叙儿病好,还要出仕做官的,你这个年纪,再不努努力,叙儿如何能在玄德公治下立足?” 黄忠彻底没话说。 总觉得怪怪的。 这叫什么? 少壮不努力,老大再努力。 最终,黄忠无奈妥协,又安排一百名家将随行护卫。 却被小旗官拒绝。 理由很简单——新野禁止外来军事力量入城。 只能把家将换成家仆。 深夜。 临湘城外。 “夫人一路小心。” “不必担心,等叙儿病好,老身会给你来信。” 老夫妻二人话别。 马车四壁以黑布遮风,小旗官轻扬马鞭,驾车渐行渐远。 黄忠目送妻儿远去。 直至马车上灯火没入夜色,黄忠收回目光,眼中精芒矍铄。 没了牵挂,一身轻松。 军师大恩无以为报。 唯有完成军师嘱托,将庐陵搅个天翻地覆。 第214章 敢打敢杀,老带新组合 夜半三更时。 开垦军团驻地。 黄忠连夜喊来文聘,商量出征具体事宜。 半年前,乐进被调去襄阳,组建长沙开垦军团,文聘则留在长沙。 荆州有三支开垦军团。 江夏开垦军团,兵力一万,主将于禁,军师徐庶,综合实力最强。 长沙开垦军团,兵力两万,主将黄忠,副将文聘。 长沙附近无强敌。 日子过得最安逸。 襄阳开垦军团一万人,是从长沙开垦军团分离出去的,要从襄阳世家手中抢地种,日子过得最艰难。 黄忠开门见山:“军师有令,出兵一万,十日内开辟庐陵战场。” 闻言,文聘提出质疑: “我军与江东是盟友,突然对盟友动兵势必惹人非议。” “哈哈……” 黄忠爽朗大笑:“为将者,听上令即可,军师指哪打哪,文将军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 两人同在荆州为官。 都听过彼此名声。 以前的文聘,绝非迂腐之人,上面让他打谁就打谁。 追杀秦操就是佐证。 可今时不同往日。 文聘想起伤心事,颓然叹息:“连遇挫折,总该学会小心谨慎。” 不愿在这这件事上多谈,随即转移话题:“庐陵郡多是山地,且泥沼暗泽甚多,行军不便,十日有些仓促。” 行军打仗非儿戏。 不是给你一张地图,再给你一匹快马,算日子就能抵达目的地。 黄忠早有计划。 命人取来行军地图。 指着地图上一条道解释: “当初军师救援江东,走的便是这条山道,山道通往南昌。 途径汉宁、建昌等地。 我军可沿此道,先经汉宁,再过建昌,从建昌转道去庐陵。” 文聘盯着地图,目光掠过汉宁、建昌等标记,停在庐陵境内。 默默估算着所需时间。 一万开垦军团,算上粮食辎重以及后勤人员,速度远不如骑兵。 从临湘到汉宁大概三天,从汉宁到建昌五天左右,而后一马平川,一日时间足以杀入庐陵郡。 余下的一天,留给意外因素。 也就是说,十天刚刚好。 “嘶~” 文聘暗暗心惊。 一切都在军师计划中! 心惊之后就是迟疑,“我军深入江东腹地,很难绕开眼线。” “那就打过去!”黄忠意气风发,一拳捶在地图上,“吾虽年迈,亦能攻城拔寨,为报军师之托,何足惧哉!” 被黄忠的豪气感染,文聘心中重燃豪情,又是一拳捶下。 “咔嚓~” 案桌裂开一条缝。 文聘抱拳请战:“老将军不服老,某也不能落后,愿为先锋。” 黄忠做出安排:“请将军领三千兵马先行,为大军开道。” “遵命。” 文聘扶剑大步出帐。 不一会儿。 三千农民出驻地。 火把光芒延伸到视线尽头,如火龙般快速游动。 …… 三日后。 汉宁县境内。 向导官冲上山坡汇报: “禀将军,经探查,方圆十里皆是山地,唯有一座城寨,建在唯一的山道之间,拦在行军路上。” 文聘驻马立于坡顶,眺望远处的一座城寨,国字脸沉如水。 城寨建于乡野之中,一般以木制栅栏作为围墙,辐射周遍乡、亭等下一级单位,可称为城镇。 也可简称为“城”。 先秦时期,动不动割多少城、攻占多少城,就包括城寨。 亲兵提议:“将军,绕路吧。” 文聘皱眉,“需要多久?” 向导官回答:“绕路要绕二十里,以山地的情况,至少要多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太久! 文聘没时间浪费,冷哼:“区区城寨何足道哉,靠过去!” 话音未落,策马冲下山坡。 三千农民齐步前进。 与此同时。 城寨中。 天寒地冻。 百姓躲在家中避寒。 除了一名值守的乡勇,几乎看不到人烟。 乡勇抱着一杆木枪,双手束在袖子里,尽可能缩成一团。 即便如此,单薄的衣物,仍扛不住寒风。 忽然,地面一震。 沙石微微颤动。 乡勇搓搓手,跺跺脚,强忍刀一般的寒风,探头向外张望。 地平线上出现大量黑点。 黑点移动速度极快。 转眼清晰起来。 竟是持刀持枪的士兵! 乡勇一头雾水,一时没搞懂是敌是友。 就在愣神的功夫。 对方靠近百步之内。 “杀!” 只听一声爆吼。 来袭士兵或是拔刀,或是亮剑,或是架起长枪冲锋。 “敌……敌……” 乡勇脸色霎时涨红,寒冷与恐惧交杂在一起,一口气憋在胸中。 瞬息之间,敌方杀至眼前。 “敌袭!” 乡勇终于喊出来。 抓紧套着绳索的钟锤,使出吃奶的气力敲响。 “铛——” 一声钟鸣响彻城寨。 下一刻。 一点寒芒先到。 乡勇被文聘一枪刺死。 “不可杀戮百姓,抓紧时间控制城中官员,劫掠粮草。” 文聘果断下达指令。 命令传达下去。 一部分农兵杀向粮仓。 另一部分农兵,由文聘亲自统率,径直杀向官署。 不到一刻钟。 官署被文聘带人控制。 年近花甲的老乡长,小心翼翼询问文聘:“敢问这位好汉,是哪个山头的?” 江东山越众多。 老乡长以为是山越来了。 文聘面沉如水,解释:“吾等都是老实的农民,并非山中贼寇,路过此地借点粮食,马上就走。” 老乡长眼皮狂跳。 有甲有枪,还借粮。 这特娘的叫老实? 亲兵前来汇报:“将军,粮草劫掠完毕。” 文聘点点头,“留下一半给百姓过冬,剩下全带走。” 不再废话,拍马便走。 城中几百乡勇并官员,屁都不敢放一个,站在城外行注目礼。 三千农兵或扛或挑,带着粮草扬长而去。 速度快得惊人。 不过片刻,消失在视线中。 老乡长更加坚信猜测。 来如火,去如风,可见业务熟练,还说你们不是山越! 当场派人向县里汇报。 山越抢走一半……不对,是抢走全部粮食,请求县里支援。 粮草损失不要紧。 及时止损才是正道。 而他口中的山越,离开后一路向北。 遇到城寨能绕则绕。 不能绕就强闯。 防御薄弱的城寨,在三千农兵兵锋下,毫无抵抗能力。 第215章 连斩四将,长沙老农黄汉升 又是两日后。 文聘冲破汉宁薄弱防线。 他的任务是先锋,遇山开山,遇水搭桥,遇城自然是破城。 一路连拔十座城寨。 劫掠的粮草不计其数,足以供应三千大军食用数月。 汉宁县确信是“山越”。 各乡亭纷纷向县里求援。 汉宁县令是世家子,得知消息气得拍案而起,“区区三千山越,何足惧哉,这群刁民分明在骗粮。” 又让县丞发布安抚文。 全文安抚为主,空洞无物,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兵更没兵。 越想越觉得损失大。 县令派人向郡里求援,言明三千……不对,一万山越入境,劫掠乡亭以致损失惨重,要粮要兵。 然而,一语成谶。 送走三千山越,又来了黄忠。 黄忠带的七千人更是凶猛,重走一遍文聘开出的路。 遇到反抗的再打一顿。 倒是不抢粮食,却杀了不少乡勇,以防后路被乡勇所断。 二人配合默契。 一个负责开路,一个负责善后,一前一后进入建昌境内。 消息传达建昌县。 建安县令顿时慌了神。 建安和汉宁不同,后者的县城靠近西边,得以免受山越侵略。 建安县城靠南。 而山越从南边来的。 也就是说,他这个县令,要被迫守县门。 于是紧急召集乡勇。 冬日不必务农。 百姓闲在家中没事干。 纷纷响应征召,还能为家中省点粮食。 最后征召到五百乡勇,算上县城的三百守军,八百人据城而守。 时间来到第七天。 十日期限只剩三天。 文聘所率先锋部队到来。 经向导官探查,建安城正好横在山地之外,三千人很难绕开。 就算强行绕远路。 也会将后路暴露给建安城。 如此一来,孤军深入,随时有被背刺的危险。 “沿河扎营。” 文聘果断下令。 一方面等待黄忠,另一方面,休息整顿强行军的疲惫。 城中眼线小心打探。 得出一个喜人的结论,汇报给县令:“县尊,山越不善攻城,只能望城兴叹,想必不日便会退去。” “有多少人?”县令追问。 眼线语气轻松:“三千左右。” 县令心中大石头落地。 山越不擅长攻城,人数也只有三千,想守住县城问题不大。 “八百守三千,优势在我!” 当晚,喝醉了的县令,对第八房小妾如是说道。 翌日。 日上三竿。 县令搂着小妾睡醒。 聊发少年狂,准备来次晨练。 “啪啪~” 房门拍得震山响。 紧接着是仆人惊慌声音:“县尊,大事不好啦,敌人……” 县令先是脸一白,随即充血涨红,又羞又怒冲出房间。 “你在狗叫什么!” 口水喷到仆人脸上。 仆人来不及擦拭,继续道:“敌人在城外叫战。” 县令心里咯噔一下,揪住仆人的衣襟,急声询问:“来了多少人?” “听说有一千。”仆人回答。 一听才一千人,县令松开仆人衣襟,一脸风轻云淡,“一千山越就敢叫战,他如何敢的?” 说完穿戴衣冠,登城督战。 放眼望去,城下敌阵严密,横竖看起来近乎一条线。 一千人静默无声。 于冷冽寒风中面不改其色。 厚重气息扑面而来。 县令啧啧称奇:“今年的山越有点本事,队列站得不错。” 他不懂军事,有人懂。 都尉主管一县军务,对山越的身份产生怀疑,提醒道: “此等整齐划一军势,江东强兵尚不能做到,属下怀疑他们不是山越。” “无妨,”县令摆摆手,“队列站得好有何用,出来打仗靠的是实力。” “可是……” “没有可是,你看。” 县令不客气打断他。 注意到敌方阵前有动静,有两人拉拉扯扯,似乎发生争执。 “果然是花架子,一群山中毛猴,也学上兵之道,岂非沐猴而冠?未战先自乱阵脚,徒增笑耳。” 县令意有所指瞥了眼都尉。 都尉脸一黑。 事实上,阵前的确有争执。 争执双方是黄忠、文聘。 黄忠昨夜赶来汇合,提议先试探城中虚实,再做进一步打算。 文聘欣然同意。 于是带着一千人来邀战。 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谁去叫战? 黄忠理由很充分:“这种脏活累活,让我这个老人家来,文将军压阵即可。” 文聘大声反驳:“老将军年事已高,岂敢劳您动手,末将愿意代劳。” 两人针对谁出战问题,从最初的礼貌相争,演变成剧烈争吵。 都想夺下首战之功。 之前攻伐城寨,在他们看来,只是小打小闹,城池才是大头。 黄忠大手一挥,沉声道:“老夫是主将,命你领兵压阵。” 将大半级压死人。 文聘悲愤接下命令。 “哈哈……” 黄忠得意大笑,持刀轻拍马腹。 燎原火缓步走到城下。 “谁敢出城一战?” 黄忠对城头喊了一声。 县令定眼一看,六旬老头竟敢出战,欺我建昌无人否! 当即对都尉下令:“你去解决他。” 都尉嘴角一抽。 让他欺负老人家,丢不起这个人。 干脆派手下司马出战。 城门大开。 司马策马疾驰出城。 气势汹汹持枪斜指黄忠:“老东西,看你年纪大,先让你三招。” 说完真就原地不动。 “那老夫便不客气了。”黄忠老眼微微眯起,迸发一缕神采。 燎原火仰天嘶鸣。 火红色鬃毛,如烈焰燃烧。 十步距离瞬息而至。 大刀当头劈落。 司马面上出现一条血线。 下一瞬,血线崩开。 鲜血如丝般射出,“噗噗”声响如泄气一般。 司马仰头栽下马背。 惊起一地沙尘。 “好猛的老头!” 城头守军有些惊讶。 县令大感丢脸,“蠢货,装什么高手。” 接着催促都尉派好手上场。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都尉又派出三人。 三人不敢托大,一上来全力出手,从三个方向夹攻。 前方一人一斧劈下。 被黄忠轻松挡下,双手持刀自上而下一扫,一刀将之斩落马下。 左侧一将持枪杀来。 黄忠又是一刀。 敌将顷刻尸首两分。 看到这一幕,最后一人已经吓傻,急忙勒马转身狂逃。 “哪里逃!” 黄忠取下铁胎弓,拉弦如满月,只看一眼便松开弓弦。 “嗖~” 箭矢离弦而出。 逃将应声落马。 战场霎时陷入死寂。 黄忠驻马立于城外,四具新鲜的尸体还冒着热气。 都尉张大嘴巴,惊骇不已,“山越绝无可能有此战将,你到底是谁?” “老夫黄忠,现任长沙开垦军团主帅,长沙一老农罢了。”黄忠道出身份。 老农? 种田的! 都尉整个人都不好了。 县令却是反应过来,一拍城墙怒喝:“好一个黄汉升,你是刘玄德部下,安敢犯我建安地界……” 话没说完,一箭射来。 射落县令的高山冠。 “你竟敢放暗箭!” 县令大叫着躲到都尉身后。 “哈哈……” 黄忠仰天大笑,朗声道:“老夫奉军师之命,途径此地,望尔等即刻投降,否则军师亲自来取。” 军师是谁? 秦子御! 那位“降世火神”要来! 城头瞬间炸了锅。 第216章 回家的诱惑,先登破城 建昌就在南昌南方。 两地相距不过两百里。 南昌那场大火,覆盖方圆十里山野,几十里外都能看到浓烟。 传闻一传十,十传百。 民间盛传“火神降世”,一场大火烧尽十几万曹军。 所以和张辽凶名不同。 秦操留下的是美名。 招募乡勇的坏处体现出来。 他们来自十里八乡,对这种民间传闻深信不疑,一听“火神”要来攻城,一个个失去抵抗之心。 士气迅速滑落。 感受到情况不对劲,县令讽刺道:“无耻之徒背弃盟约,待吴侯得知消息,定会发兵剿灭尔等。” 黄忠轻抚白须,大笑回应:“昔日张辽八百破十万,老夫一万精兵在手,儿郎们,觉得能敌多少人。” 爽朗笑声传荡开。 “破江东!” 农兵齐声高呼。 呼声在山间回荡,似是得到大山呼应,一声声如雷贯耳。 城中士气再减一分。 一时人心惶惶。 县令吞了口口水:“哪来的一万人?” 都尉叹了口气:“早上得到的最新消息,有两支敌军合兵,差不多一万人,没来得及向县尊汇报。” 这下县令更慌了。 急忙确认一件事:“万人攻城,能否坚持到援军到来?” 都尉毫不迟疑摇。 “攻城虽难,但建昌是小城,城墙低矮,无险可守。 且常年无战事,军械不多。 黄忠若铁了心强攻,一万人可全部铺开,围攻四面城墙。 八百人想守住,呵呵……” 都尉笑容分外苦涩。 县令破口大骂:“废物!” “县尊若有办法守住,属下愿拼死相陪。”都尉生硬顶回来。 你行你上啊! 他早看县令不爽了。 可对方出自张氏,是抚军中郎将的亲戚,县中无人敢惹。 事实上,江东郡县守令,几乎被四大家族垄断,部曲数万,与孙权本部兵马相当。 被都尉一顶,县令一时语塞。 这时,黄忠再次开口:“给你们一个时辰,届时不开城投降,不劳军师动手,老夫亲率部众先登,哈哈……” 黄忠仰天大笑离去。 笑声渐渐远去。 一千农兵却停留在城外。 黑云遮日。 压城城欲摧。 四具尸首分散各处。 滚烫血液冷却。 淡淡的血腥味飘向城头,为沉闷气氛增添几分肃杀之气。 乡勇和一众守军尽皆失言,呼吸越来越重,似有大山压在心头。 投降还是毁灭? 这是一个问题。 县令扶墙的手微微颤抖。 时间快速流逝。 一个时辰,是给建昌考虑投降的时间,也是黄忠备战时间。 一万农兵陆续抵达。 在四面城墙外摆开阵型。 时间仓促,来不及打造云梯,只能造出简陋的攻城梯。 先登部队扛着攻城梯,前排架盾,后排持刀,穿着仅有的几百件铁甲。 眼见时限将至,黄忠骑马来到阵前。 开始一次别开生面的动员。 “诸位曾跟随张辽、乐进、文聘攻临湘城,被一面旗帜拦在城外。 今日,旗帜在诸位身后。” 黄忠吟鞭东指。 先登部队回头看过去。 白底黑字“长沙”二字旗帜,迎着寒风飘扬。 “军师创建开垦军团,给诸位改过自新机会,开垦军团条例,有军功者免刑三月,先登者免刑一年!” 煌煌之音绕耳不绝。 先登部队人人燃起战火。 “万胜!” “万胜!” 呼喊声直冲云霄。 文聘跳下马,拿起一面盾牌,拔出佩剑,“未攻下临湘城,乃生平之耻,此战我将带头先登。” 岂料,黄忠也下马。 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站在文聘身边,哈哈一笑:“年轻时,老夫常先登陷阵,此次老夫必抢先登。” 一主一副两位将领,毅然决定领兵先登。 先登部队备受鼓舞。 浑身透着蒸腾的杀意。 “准备!” 黄忠一声呼喊。 先登部队一一抬头,死死盯着城头,如渴望鲜血的狼群。 县令被看得汗毛倒竖。 都尉心惊之余,算是看透彻了,“此真百战强兵也。” 见他还有空感叹,县令抓住他的胳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只要你能守住,我保你升官发财。” 言语近乎恳求。 都尉冷冷一笑。 屎堵眼知道擦了,晚了。 “咚——” 突然一声鼓响。 时辰已到! 黄忠振臂高呼:“进攻!” 话说完,抢先冲出。 文聘慢了半拍跟上。 “杀啊!” “先登夺城,回家!” 先登部队嘶吼着发起冲锋。 几百人冲到城下。 架起攻城梯,举着盾牌往上爬。 城头丢下檑木、滚石。 不断有人被砸中,惨叫着摔下攻城梯。 一人倒下,立马有人补上。 黄忠身先士卒,咬着短刀,架着盾牌为士兵开路。 不消片刻。 城头近在咫尺。 两个守军正要推倒攻城梯。 黄忠举盾狠狠一撞。 撞的两人倒地。 两人挣扎着爬起来。 一道寒芒先到。 短刀划过两人身前,鲜血飙射而出。 “哈哈……” 黄忠举刀狂笑:“先登之功,被老夫收入囊中。” 紧接着,文聘杀到。 见首功被抢,也不废话,与黄忠背靠背,互相配合杀敌。 敌人反抗没有想象中强。 两人渐渐站稳脚跟。 先登部队以此为突破口,陆续登上城头,一个个杀红了眼。 乡勇最先被杀崩溃。 哭喊着溃逃。 却被先登部队追上,一刀刀砍翻在地。 守军没坚持多久。 也被杀得胆寒,加入逃跑行列。 县令躲在城楼里,听着外面的惨叫、哭喊,吓得抱头颤抖不止。 “不可能啊。 八百人据城而守,怎会轻易被攻破,我一定是在做梦……做梦……” 极度的恐惧下,县令开始胡言乱语。 都尉铁青着脸,“敌军兵力、军备、士气皆占上风,先登部队以死相搏不计死伤,这样一群农民……” 说到这,都尉自己都笑了。 好一群“农民”。 黄巾之乱,张角若是有这样的农民,早就推翻汉室了。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都尉提醒县令。 县令回过神来。 忽然仰天大笑,不,应该是狂笑。 “好在我已有退路。 我昨晚发信向家主求援,既然八百人守不住,就假投降稳住敌人。 等援军一到,里应外合。 这等反败为胜妙计,留侯在世不过如是。” 都尉听后惊为天人。 没想到县令还藏着这一手。 看来那句“八百守三千,优势在我”,不完全是吹牛啊。 这时,黄忠声音传来。 “儿郎们,杀敌立功!” “回家!” 一呼百应。 先锋部队手起刀落,霎时人头滚滚。 笑声戛然而止。 回家而已,至于拼命! 都尉却是面如死灰。 看来,对方要杀尽乡勇和守军,不打算留一个活口了。 如此,何谈里应外合。 第217章 转战七百里,十日下三十城 先登部队越战越勇。 杀戮的同时,黄忠撕开口子,带人打开城门,放入农兵主力。 主力加入战场。 战斗彻底失去悬念。 仅一刻钟不到。 八百守军死伤过半。 文聘杀出一条血路,一刀斩断建昌城旗,插上长沙开垦军团旗帜。 北风萧萧。 旗帜猎猎作响。 仅剩的守军陆续跪下来,双手高举长枪等武器投降。 霎时跪倒一片。 农兵开始收缴武器。 没了武器的守军,蹲在城墙角落等候发落。 少顷。 县令、都尉被发现。 两人被揪出城楼,押到黄忠和文聘面前。 “你为何不降?” 文聘恶狠狠瞪着县令,恨不得给县令一刀,以解心头之恨。 攻城战虽胜利,己方也付出不小的代价,先登部队死伤惨重。 县令态度非常强硬:“你们不顾盟约兴兵来犯,我身为建昌县令,自当护一方水土,杀尽无耻狗……” “啪~” 一巴掌扇过来。 直扇得县令嘴角流血。 也把他剩下的话扇了回去。 文聘甩甩手,冷哼一声:“再敢多说一句,某一刀劈了你!” 周围农兵怒目而视。 一下犯了众怒,县令捂着脸抖如筛糠,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你来说!” 文聘又望向都尉。 都尉十分光棍,老实回答:“八百守一千,优势在我,此乃县尊原话,认为能撑到援军到来。” “你!” 县令又气又急。 没想到会被都尉卖了。 既然卖了,那就贯彻到底。 都尉又补充说明:“县尊准备假意投降,与援军里应外合。” “我呸!” 县令吐了口口水。 面上满满都是鄙夷:“叛徒,活该你一辈子做都尉。” 都尉怒从心起,憋了一肚子的火找到发泄之处,一拳打过去,“他奶奶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一拳击中县令左眼。 “啊嗷——” “反了天了!” 县令怪叫一声扑上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 从东滚到西,又从南滚到北,拽头发、抓脸、掐人,状似泼妇掐架。 黄忠、文聘对视一眼。 黄忠呼出一口浊气,抚平激荡的气血,开口道:“离预定时间还剩两天,我军没有精力守城。” 文聘明白黄忠意思,皱眉,“直接弃城离去,留下俘虏,恐怕会和援军一起断我军后路,除非……” 说到这,文聘目光转冷。 扫过俘虏所在的角落。 一抹挣扎之色闪过眼中,咬牙挤出一个冰冷的字——“杀!” 农兵听令,举起屠刀。 俘虏吓得跪地求饶。 哭喊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且慢!” 黄忠于心不忍,“杀俘不祥,俘虏大多是乡勇,不如将他们遣散。” 文聘持反对意见,“遣散后可以再征招,城池和城寨不同,给他们足够时间,足以召集一两千乡勇。 唯有杀才能震慑。 谁敢响应征召,必死无疑! 杀俘骂名,某一力承担。” 不由分说,提刀走向俘虏。 面对俘虏的求饶,毫不犹豫举起刀。 即将落下时,手腕被捏住。 黄忠五指用力,死死钳住文聘手腕,目光扫过俘虏。 其中还有半大少年。 心登时一软,长长叹息:“既如此,不如从源头解决问题。” 余光一扫扭打的两人。 “就依老将军。” 文聘挣开黄忠的手,提刀径直走了过去。 一脚踹开挥拳的都尉。 另一脚踏住县令,“向你借一物,希望你不要吝啬。” 话落,刀光闪过。 一颗人头飞起。 鲜血泉涌而出,溅了都尉一脸。 如同被开水烫到一般,都尉尖叫一声,爬起来就想跑。 又是一脚踹过来。 都尉仰面摔倒。 大刀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都尉发出不甘的怒吼:“我已经献城投降,为何杀我?” 一刀枭其首。 世界安静了。 文聘面无表情收刀,呢喃:“军师所求,从来不是一地一城。” 黄忠走过来,淡淡道:“来人,将二人首级,悬于东门之上。” 农民提着首级离开。 “他们如何处理?”文聘看向俘虏。 黄忠轻抚白须,征询文聘意见:“留下来肯定不成,全部带走如何?用来照料伤员,运输粮草辎重。” “好办法。”文聘表示赞同。 于是问俘虏:“你们可愿意?” 好死不如赖活着,俘虏哪敢不愿意,一个个点头如捣蒜。 当晚。 全军在城外休整。 文聘带一队人入城,从本地世家手中“借走”一万石粮草。 一夜风平浪静。 清晨。 开垦军团拔营。 建昌城恢复往日平静。 百姓一如既往生活,世家缩在家中纸醉金迷,麻痹心中恐惧。 城头血迹干涸,血气渐散。 东门外两颗头颅轻摇,诉说着长沙开垦军团来过的痕迹。 …… 离开建昌城后。 长沙开垦军团势如破竹。 既然被建昌县令捅破窗户纸,索性就不装了,大张旗鼓打出旗号,攻略城寨,强势碾压过去。 一路连战连捷。 一日内。 拔城寨八座。 投降的乡勇收乡勇七百人,一律打包带走当苦力。 于出征第九天。 突入庐陵郡。 前方一马平川,再无山地阻隔。 第十日。 大部队轻装简从。 将粮草交给乡勇运输,只留部分农兵看守。 每人只带三日口粮。 一路急行军。 直线扑向庐陵治所西昌。 途径的城寨,投降则罢,打包乡勇当苦力,不投降,先一波冲锋冲烂大门,再杀掉乡勇和乡长。 两个时辰。 急行四十里。 拔掉城寨三座。 五个时辰。 再进五十里,拔寨四座。 八个时辰。 杀入西昌县境内。 攻破拦在路上的五座城寨。 时至黄昏。 疲惫不堪的开垦军团,穿过最后一片树林。 西昌城遥遥在望。 “哈哈……” 黄忠一扫疲惫,放声大笑:“十日抵达西昌城下,老夫没有辜负军师所托。” 十日来。 开垦军团从临湘出发,转战七百余里,攻城一座,拔寨三十余。 完成不可能的军事创举。 文聘亦是兴奋,拔剑东指,“儿郎们,亮出你们的旗帜,向西昌宣告长沙开垦军团抵达。” “万胜!” 农兵齐声高喊。 昂首挺胸,高举旗帜。 第218章 兵临场下,庐陵太守吕岱 残阳西下。 此刻,西昌城外。 城门即将关闭。 进城的人络绎不绝。 或是挑担卖鸡的老农,或是驾车前簇后拥的商人,亦或是抱着孩子来探亲的妇人,有序排队入城。 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狗,趴在城门口懒洋洋晒太阳。 一派祥和景象。 城门官打了个哈欠。 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听说城中倡楼,来了一批新的犯人女眷,换班后可以去做按摩。 正美滋滋想着。 “哐啷~” 只听一声脆响。 门卒跌跌撞撞跑来,不小心打破一个陶罐,吓了城门官一惊。 美梦被打断,城门官很不爽,“你小子最好有事。” “有事,”门卒气喘吁吁,“有人……好多人……来了。” 城门官气笑,“能有多少人,我看你小子皮痒,找揍呢。” “好多,数不清的旗子,比城墙上插得还多。”门卒急忙补充。 城门官笑容消失。 有旗帜! 来者是军队无疑。 打过仗的都知道,靠旗帜就能粗略判断军队数量。 比西昌城旗帜多,这得多少人? 来不及多想,城门官“噔噔”几步爬上城墙,定睛望向西方。 入眼先是大量旗帜。 旗帜之下,黑压压如潮。 数量如此多的军队,突然进入西昌境内,却未提前通报。 显然来者不善。 城门官慌忙下令关城门。 数九寒天。 待在城外肯定要冻死。 眼看城门要关上,还没进城的人顿时急了。 商人驾车往里冲。 撞倒挑担卖鸡的老农。 担子里的鸡蛋摔得稀碎,母鸡“咯咯”叫扑向拉车的马。 马受惊失去控制。 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汪汪~” 老狗闻到腥味,吼叫着冲撞人群,吓得小孩哇哇大哭。 妇人轻声细语安抚。 鸡飞狗跳,你推我搡,惨叫、唾骂与哭声混合,好不热闹。 彻底堵住了城门。 城门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能纵兵杀民,否则只会更乱。 “快去请太守大人。”城门官赶紧求救。 约一刻钟后。 没等来太守,等来农兵。 步伐整齐划一,每一步踏出,声如雷震,地面为之颤动。 一声声冲击心神。 伴随脚步节奏,城门口百姓心跳越来越快。 直至百步开外。 整齐脚步声骤然止住。 百姓心跳随之降速,极大的落差带来的,是近似窒息的眩晕感。 而农兵开始变阵。 在城外“一”字排开,完成一个一字长蛇阵。 然后,陷入沉默。 近一万人屹立不动,充斥着战意的目光投向西昌城。 压迫感如山般压过来。 “汪~” 突然一声狗叫。 仿佛往热油中滴入一滴冷水,城门口瞬间沸腾。 百姓哭着喊着往里冲。 老狗夹起尾巴逃走。 试图维持的门卒,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阵前。 黄忠抚须大笑:“仲业,老夫的一字长蛇阵如何?” 长蛇阵非“一”字长蛇阵。 正经的长蛇阵,应该像蛇行那样蜿蜒,蜿蜒处可彼此照应。 加了个“一”字,长蛇阵变成直线。 适合狭窄地段行军。 即便是正经的长蛇阵,也不会在开阔地带摆开,而是借助地形快速机动的类型。 更别说“一”字长蛇阵。 此阵有个戏称“一字送兵阵”,足以说明不适合正面交锋。 莫非黄忠不知兵? 文聘却是笑着赞叹: “一字长蛇阵,贵在一目了然,我军携大胜之势而来,士气正盛。 西昌军民一睹我军强盛,回城传扬一番,定然投鼠忌器。 如此,正和军师心意。” “正是如此。”黄忠点头承认。 文聘抱拳一礼,“请老将军稍等,我去前头试探一番。” 黄忠欣然应允,“有劳仲业。” 亲兵递过来长枪。 文聘伸手接住,骑马从阵中走出。 城口人群骚动起来。 以为文聘要动手。 文聘开门见山:“让庐陵太守出来。” 城门官愣了一下,回道:“我已经去请太守,敢问上官是……” “我已经来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插入。 紧接着大队士兵涌来,强行分开骚乱的人群,清出一条路。 一个身高七尺,络腮胡、国字脸武将大步走来,沉声喝问: “吾乃庐陵太守吕岱,汝是何人?为何来我庐陵郡?” 文聘平静自报家门:“某是长沙开垦军团副将文聘,奉军师之令而来。” 提到“军师”,吕岱眉头紧锁,“你口中的军师是秦操?” “刷~” 一点寒芒闪到。 文聘长枪直指吕岱,眼中寒光迸发,冷声道:“再敢直呼军师姓名,某一声令下,踏破你这西昌。” “好大的口气。” 吕岱毫不掩饰不屑,“一言不合就要攻城,看来不用问了,秦操这是要对江东动手,我又何必客气。” 文聘大方承认,“军师有令,开辟庐陵战场。” “为何?”吕岱咬牙。 他实在想不明白,孙刘两家是盟友,秦操不该如此短视。 文聘咧嘴冷然一笑,“为将者,听命行事,不问缘由,或许有人惹军师生气,阁下不妨问吴侯。” 想到主公的性情,吕岱悄然握紧剑柄,颇为无奈,“不劳你说,我也会问,你来此只说废话吗?” 见吕岱颇通情理,文聘收起轻视之心,收回长枪淡淡道: “给你们一刻钟考虑,投降可免死,一刻钟后,我军会……” “不必,”吕岱断然回绝,“我现在便能回答,庐陵绝不会投降。为将者,听命行事,不问缘由。 不管来犯之敌是谁,主公将庐陵托付于我,誓与庐陵共存亡。” 说到这,爽朗大笑:“将军这点兵马,想攻西昌城可不够。” 回应他的是更放肆的笑。 “吕太守说错了,我军收到的军令,是十日内开辟庐陵战场。 十日之期已到。 我军来到西昌城下,完成军师的军令,剩下的,军师自有安排。 告辞。” 文聘在马上抱拳告辞。 仰天大笑离去。 笑声如魔音贯耳,萦绕吕岱心头挥之不去。 字字不提嘲讽。 每个字又都是嘲讽。 十日从长沙打到庐陵,直至兵临城下,这是何等傲人战绩。 反观江东何等拉胯。 简而言之,文聘根本不急着攻打西昌城,等秦子御下一步指令。 想到此处,吕岱苦涩难言。 他刚调到庐陵当太守,可以说屁股还没坐热,就要接手烂摊子。 守住庐陵确实不难。 只觉得憋屈。 主公! 你到底干了何事! …… “阿嚏——” 京口吴侯府。 一声清亮喷嚏响起。 孙权用手帕擦擦鼻子,摆摆手不在意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219章 先兵后礼,生辰变祭日 华灯初上。 吴侯府中歌舞升平。 今日是孙权生辰,江东群臣到场庆贺。 酒过三巡。 宴会现场其乐融融。 一个喷嚏引起群臣注意。 张昭略带关怀开口:“主公带领吾等北御曹操,又攻取合肥,开疆拓土比肩先主,该保重身体才是。” 本是一句恭维、外加表忠心的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上首传来一声冷哼:“张子布恐怕意有所指。” 说话之人正是吴国太。 丈夫创业未半中年丧命,大儿子开拓基业英年早逝。 张昭的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啊这……” 张昭有些尴尬。 群臣察觉气氛不对,停下交错的觥筹。 现场陷入安静。 见此,孙权连忙打圆场: “孤继承父兄基业,至今已有八载,自知德薄才浅,守土有余,开疆拓土而不足,甚是惭愧。 如今只取合肥一地,孤之功绩比之父兄,如萤火比皓月,岂敢谈‘比肩’二字。” 语气忽然一转:“当然,孤正值春秋鼎盛,望诸卿鼎力相助。” 说完举杯示意群臣。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彼此心照不宣。 连“孤”的自称都出来了,可见主公对当前的成绩十分满意。 张昭反应很快,“臣等自当尽心竭力,祝主公开拓基业。” 群臣纷纷响应。 一个个起身敬酒祝贺。 丝竹奏响,歌舞复起。 情绪抵达高潮。 孙权轻抿一口酒,捋了捋紫髯,欣赏着歌舞,心中快意非凡。 就在此时。 周泰扶剑闯入大殿。 来到孙权身边,说了句“大都督发来的”,将一份帛书奉上。 孙权笑吟吟接过帛书。 以为是周瑜送来的贺词,故作感慨道:“公瑾远在合肥养病,因孤的生辰而打扰他,孤心难安啊。” 张昭闻言老眼一眯,“此乃君臣相合典范,主公何不宣之于众?” 孙权把帛书递过来,“丝竹之声乱耳,有劳子布宣读。” 翻译一下,念大声点! 张昭展开帛书,苍劲有力的隶书映入眼帘,开篇三字“臣有三罪”。 再往下看,出现一个熟名。 熟名之后内容触目惊心。 心惊肉跳之余,张昭额间冒出细密的汗水,顿感帛书烫手。 “念啊。”孙权催促。 群臣安静下来,恭听大都督贺词。 张昭硬着头皮开始念: “臣有三罪。 未能除秦子御,制吕蒙,取南山。” 开口就给群臣整懵了。 这哪是贺词。 分明是一封请罪书。 然而,心细之人,如顾雍、陆绩等人,敏锐捕捉到关键词。 不难猜出,合肥出事了。 孙权握紧酒樽,沉着脸道:“继续念,孤让你继续念。” 张昭狠狠一咬牙,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读完: “秦子御单骑赴合肥。 子明深恨之。 携三千人雪夜追杀。 秦子御阵斩子明,取首级扬长而去。 以致南山战局糜烂。 此三罪,臣万死难辞其咎,请君听我一言,秦子御非良善之辈。” 话说完,针落可闻。 歌止舞歇。 丝竹声渐渐消失。 孙权手背青筋暴起,似要将青铜酒樽握碎,压抑着声音:“你再说一遍,吕蒙被谁杀了?” 张昭小心回应:“被秦子御……” “啊——” 孙权突然暴起。 狠狠将酒樽砸了出去。 酒樽落地,一声闷响。 洒出来的酒水,将大红地毯浸成深色,似凝固的鲜血般。 “好大的胆子! 秦子御哪来的胆子,敢杀孤的心腹爱将!” 孙权咆哮声响起。 群臣惊惧有之,麻木有之,冷笑亦有之。 杀人者人恒杀之。 技不如人被杀,有何好说的。 无非死的人是吕蒙,杀人者是秦子御,有人难以接受罢了。 张昭颤声说道:“这……这秦子御无法无天,孙刘两家乃是盟友,他杀盟友之将,必须给个交代。” 虞翻出言附和:“此事往小了说,破坏盟友情谊,往大了说,耽误江东攻取南山,延误战机。” 两人一唱一和。 至于吕蒙死因只字不提。 陆绩看不下去,冷笑:“三千人追杀秦子御,若说背刺盟友,也是吕蒙先动手,有何颜面谈交代。” “陆公纪!” 虞翻大声斥责:“吕蒙再不堪,也是江东上将,休说风凉话。” “砰~” 只听一声巨响。 “够了!” 孙权一张拍在酒案上,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此仇不报,孤枉为江东之主。” “主公……” 陆绩想要开口。 被孙权直接打断,“孤为大局考虑多次忍让,贼子却得寸进尺,不杀不足以泄愤,此番意已决,卿不必多言。” 索性还没失去理智。 深吸一口气,望向虞翻。 “先礼后兵,命你出使襄阳,告诉刘备,交出秦操则罢,否则孤提虎狼之师,与他兵戎相见。” 虞翻正襟危坐,准备领命。 “报——” 突然,一名武士走进来。 “汉宁急报,八日前,山越为祸乡里,粮草损失不计其数。” 又一名武士上殿。 “建昌急报,五日前,长沙开垦军团发兵一万,攻破建昌城,县令、都尉被杀,首级悬于东门之外。” 好似接力一般。 下一个武士立马接上。 “高昌急报,黄忠、文聘领一万人长驱直入,拔城寨三座。” “兴平急报,长沙开垦军团……” 一条条急报道出。 汉宁、建昌多地告急。 最后一条消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口被甘宁攻取,三日前,巴丘亦是失守。” 如此多重磅消息,一股脑全部抛出。 孙权只觉头晕目眩。 惊得站起,失声喊道:“如此紧急军情,为何隐瞒不报!” “主公生辰宴在即,各县使者被安置在馆驿,无法……” 武士声音越来越小。 再说下去,恐怕人头不保。 上一刻。 扬言要兴兵复仇。 下一刻。 汉宁等地告急,陆口、巴丘丢失,西面门户大开,如只披亵衣的美人,任由秦子御为所欲为。 原因为何? 竟是自己的错! 一桩桩,一件件,犹如冷冷的冰雨,在孙权脸上胡乱的拍。 好好的一个生辰宴。 愣是变成丧宴! “秦子御,你个黄毛小儿!” 孙权悲愤交加,仰天哀嚎,两眼一抹黑,直挺挺倒下去。 “砰”的一声。 脑袋与地板亲密接触。 第220章 孙权退让,求和 听到声音,群臣总算回神。 “主公晕过去了!” “快传大夫!” “来不及了,掐人中。” “不好,掐人中没用,难不成是卒中。” “……” 群臣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又是泼水。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卒中即中风。 在此时是不治之症。 忽有一人大喊:“我有一偏方,饮一斗童子尿可治此症。” 吴国太怒斥:“胡闹!” 先不说能不能治病,一斗童子尿喝下去,脸还要不要了。 不多时。 大夫赶了过来。 给出权威的答案:“吴侯气急攻心,扎上几针泄去心火即可。” 几针扎下去。 孙权悠悠转醒。 手捂着胀痛的太阳穴,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我这是在哪?” “我儿怎地糊涂了,可别吓我。”吴国太拉着他的手焦急道。 “孩儿无恙,让母亲担心了。”孙权告罪一声,努力坐直身体。 醒来第一件事先问策。 “巴丘、陆口丢失,汉宁、建昌、兴平等地遇袭,豫章、庐陵二郡危在旦夕,诸位有何良策?” 张昭、虞翻隐晦交流眼神。 默契保持沉默。 顾雍沉吟片刻,道出分析: “二十日前,刘备大张旗鼓收复荆南三郡,显然是混淆视线。 黄忠、文聘趁我军不备,才能十日内取得傲人的战绩。 此乃战之罪,非人之过。” 轻描淡写一句话,将孙权的过错消弭于无形。 孙权听着舒心,问道:“我欲兴兵救援,无叹以为如何?” “不可。” 顾雍轻轻摇头。 “秦子御意不在此。 从行军路线来看,他的目标应该是西昌。 西昌有失,则庐陵有失。 而孤军深入是兵家大忌,秦子御不可能不知,这是在报复,是在示威,逼主公低头。” 孙权岂肯低头,咬牙切齿:“既如此,更该吞掉这支军队。” 这时,陆绩插进嘴: “秦子御尚在零陵,主公兴兵征讨,刚收复的荆南三郡,能组织起十万大军,大战一触即发。 两虎相争,只会便宜曹操。 主公打他叫背弃盟约,他打江东叫讨公道,此乃大义所在。 两家相好局面,因一蠢材打破。” 陆绩双手束在袖中,眼中浮现一丝嘲弄笑意,嘴上毫不留情 蠢材是谁,显然易见。 那可是孙权是心腹爱将。 孙权为之痛……现在想想,弄得他进退两难,似乎也没那么痛心。 只剩下悲与愤。 张昭察言观色,顺势插入: “老臣有罪,情况不明,便贸然请求主公发兵。 如今敌军深入庐陵,会籍近在咫尺,一旦走投无路,纵兵祸乱会籍,则吴郡危急,京口危急。 秦子御歹毒啊!” 这话有些危言耸听。 却是惊醒不少人。 江东为何叫“江东”? 只因会籍、吴郡、丹阳三郡得名,是孙策在时打下来的。 江东群臣家大业大,基本盘都在这三郡,乱兵杀到,损失的是他们。 “嘶~” 怪不得要奇袭庐陵。 秦子御这厮好生歹毒! 虞翻当即跪地请罪: “孙刘两家相敬如宾,秦子御更是对江东有大恩,吕蒙却以一己之私,率三千人追杀……” 说到“三千人”顿了下。 实则没脸说,果断揭过:“未得主公允许,擅自追杀盟友大将,此等无君无父小人,臣竟想着为其报仇,耻也!” 言辞之犀利,仿佛与吕蒙是仇人,恨不得割席断义一般。 群臣争相附和。 你一言,我一语,将吕蒙定为江东罪人,喊打又喊杀。 最后,张昭作出总结:“刘荆州兴兵来犯,只为秦操报仇,请主公为江东黎民着想,遣使求和。” “请主公求和。”虞翻附和。 二人跪地俯首不起。 在他们带动下,江东群臣陆续跪地请和。 殿中霎时跪倒一片。 孙权心有戚戚。 求和谈何容易。 刘备搞出这么大动静,为秦操报仇,一句话就想摆平? 少说赔款,甚至割地。 刚得合肥,又要丢地盘,先前所说的“守土有余”,就是个笑话。 思及此处,后脑勺磕的大包隐隐作痛,孙权望向吴国太:“母亲,孩儿有心杀贼,如何是好?” 吴国太倚仗叹息:“老身观子御那孩子面相,是个良善的,这次被欺负狠了,才会想着讨回公道。” 老母都不支持自己。 孙权无可奈何,仰天长叹: “也罢,为江东大计考虑,我再忍他一次,虞翻,你……” 虞翻身体一颤。 赶紧推辞:“主公是知道臣的,不善言辞,恐怕会误事。” “那子布……” “咳咳……老臣感染风寒,正准备向主公告假休息。” “薛敬文……” “主公是知道的,老臣老来得孙,孙子染病在床……” 一个个点过去。 最后只剩顾雍、陆绩,以及一直默不作声的步骘。 孙权胸中怒火燃烧。 若鲁肃在此,何愁无人出使! 索性直接作出安排:“步骘,命你为主使,陆绩为副使,携我书信面见玄德公,商议和谈之事。” “遵命。” 步骘、陆绩拱手领命。 顾雍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似是想起什么,张昭提了一嘴:“大都督请罪,主公如何处理?” 孙权眸中浮现冷芒。 冷芒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笑意:“大都督劳苦功高,此三罪子虚乌有,让他安心养伤。” 说完,孙权也没心情过生辰,扶着吴国太离开大殿。 生辰宴不欢而散。 群臣陆续退下。 顾雍一双眯眯眼微眯,双手拢在袖子里,慢悠悠走出侯府。 “顾兄慢行!” 陆绩追上来,低声询问:“顾兄似乎有所保留,可否明说?” 顾雍摇头轻叹:“大都督自称其罪有三,未除秦操、制吕蒙、取南山,为何挑今日请罪? 还有南山为何不取? 主公心知肚明。 里面水很深,公纪需谨慎。” 留下一句忠告,顾雍登上马车离去。 陆绩久久无法回神。 风吹过。 打了个冷颤。 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冷汗。 貌似卷入一场风波,一着不慎,恐怕自身……不对,家族都难保。 陆绩一夜无眠。 不知他一人无眠,孙权、张昭等人各怀心思,房中灯火彻夜不息。 第221章 割地赔款,开口一个亿 三日后。 步骘、陆绩乘舟而上。 途经夏口港时,被毛玠带着水军,连人带船扣押。 一番商谈后。 摆明使者身份得以放行。 接着路过樊城,又被魏延带人拦住。 一听是江东的人,魏延全然没有好感,好一番冷嘲热讽,又扣留随行的车马船只,这才放他们通过。 几经波折。 又是两日后。 步骘、陆绩来到襄阳。 来不及休息,前往荆州牧官邸拜访刘备,却吃了个闭门羹。 孙乾站在门外拱手行礼: “二位来得不巧,主公攻伐武陵郡至今未归,还请回吧。” 步骘、陆绩相视苦笑。 两人已有心理准备。 他们一路辗转,从荆州各方的态度就能看出,和谈没那么容易。 好在步骘有过研究,拱手回礼:“请问襄阳目前何人主事?” 孙乾回答:“主公临行前,将荆州诸事托付于军师将军。” 军师将军即诸葛亮。 步骘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当日“舌战”,至今记忆犹新,那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陆绩倒是坦然,笑道:“正准备拜访孔明先生,可否告知所在?” 孙乾十分热情。 带两人来到诸葛亮住处。 又被书童拦住。 书童把门打开一条缝,一脸狐疑打量两人,问道:“二位找谁?” 陆绩客气拱手:“我乃吴侯府奏曹掾陆绩,与诸葛子瑜是好友,途经襄阳,特来拜访孔明先生。” 书童挠了挠头,歉然道:“对不住,先生出门巡视各地灾情,只有夫人在家,不方便接待二位。” “何时能回?”陆绩追问。 书童想了想,回复:“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日,荆州今年雪灾严重,先生要走访很多地方。” “谁来了?” 门中传来问询声。 “啪~” 书童立马关门。 “是大先生好友拜访。” “哦,搭把手,把那块零件递给我。” 门中隐约传来对话。 陆绩、步骘一时无言。 大汉男女大防虽不严,但男主人不在家,他们也不好见女主人。 孙乾抿嘴一笑:“二位可先往馆驿休息,主公或军师将军回来,在下立刻通知二位,请。”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绩、步骘纵使心急,也只能跟着孙乾前往馆驿。 是夜。 馆驿房间。 西窗烛火摇曳。 两道人影印在窗纸上,随着烛火摇摆不定。 “唉~” 陆绩叹了口气,“刘备与诸葛亮避而不见,消磨你我耐心。” 步骘皱眉苦思良久。 最后摇了摇头,“武陵郡战况如何我不清楚,不过根据情报,荆州今年雪灾颇为严重,诸葛亮走访灾情应该不假。” 问题,陆绩郁闷稍解。 似是想起什么,再次开口: “主公派我们来和谈,却未言明底线,子山兄可有想法?” 步骘望着烛火,目光幽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无非割地赔款,具体如何,主公文书想必写明。” 说着推来一杯茶。 “割地赔款。” 陆绩咀嚼着这四个字。 端起热茶抿了一口。 茶水入口微苦,入喉微热,却暖不了一颗冰冷的心。 又是一天过去。 黄昏时分。 孙乾匆匆赶到馆驿,“军师将军走访归来,请二位过府一叙。” 步骘、陆绩大喜过望。 急忙整理衣冠,带上文书,确认没有失礼之处,来到诸葛亮府上。 门前有一人俏立。 身高八尺,羽扇纶巾。 眉间略带风尘之色,却掩盖不住由内而外的意气。 诸葛亮持扇拱手:“子山兄、公纪兄,京口一别半载,二位风采依旧。” “孔明兄。” 步骘、陆绩回礼。 简单打过招呼,三人到正厅会话。 步骘呵呵一笑,“玄德公出征在外,委孔明以重任,孔明年纪轻轻执掌一州事务,为兄羡慕得紧啊。” 诸葛亮摆了摆羽扇,以惭愧的口吻回道: “亮德不比主公,才不比子御,因此时常夜不能寐。 唯恐才德浅薄,有负主公重托。 唯有以勤补拙,事必亲为,走访灾情实无奈之举,此笨鸟先飞也。” 步骘听后眼皮一跳。 好一个笨鸟先飞。 再继续深聊,就自讨没趣了,于是直入主题,递上一份文书。 文书以竹简写成。 用绸布制成的袋子装好。 “我主有文书一份,请孔明代呈玄德公。”步骘小声解释。 诸葛亮没有接文书。 佯装不解道:“吴侯有何意?” 步骘双手奉上文书,“我主已在书中写明,我尚不知晓。” 诸葛亮接过文书。 打开布袋,取出竹简。 展开竹简一目十行。 下一刻。 目光倏的一下转冷。 “啪~” 一把将竹简拍在案上,面带一丝愠色,“让我军归还陆口、巴丘,从庐陵退兵,吴侯好大的诚意!” 步骘闻言变色。 陆绩一怔,拿起竹简查看。 前文讲的是条件,和诸葛亮说的一般无二,后文说的是赔偿,寥寥几字——钱三百万,粮十万石。 补偿多吗? 可以说非常寒酸。 曹嵩买个三公花一亿,孙权赔款赔三百万,打发乞丐呢! 步骘脸色铁青。 亏他还对主公报以希望。 万万没想到,竟如此吝啬,这让他如何进行谈判? 强忍恶心之感,作出让步:“孔明有何条件不妨直言。” 诸葛亮冷冷一笑,“我军所占陆口、巴丘等地,是将士们浴血奋战所得,绝无归还可能。 另外,三百万太少。” 说到这,竖起一根手指,“少于亿钱,荆州虎狼之师决不罢休。” 开口就是一个亿! 步骘人都麻了。 陆绩坐在火盆旁取暖,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满满都是自嘲。 “亮言尽于此,送客。” 诸葛亮羽扇一指门外。 步骘、陆绩屁股还没坐热,便被诸葛亮不客气赶出去。 等两人远去。 屏风后走出一个少妇。 少妇抿嘴轻笑,“夫君漫天要价亿钱,不怕闪了舌头。” 诸葛亮扫了眼竹简,眸中浮现一抹笑意,轻声呢喃:“不见棺材不落泪,待子御回来,可不止亿钱。” 少妇闻言美眸微闪。 常听夫君说秦子御。 百闻不如一见,她倒想见见这位少年英杰,探讨一些问题。 第222章 投花铺路,疯狂的小姐们 翌日清晨。 阴云布满天空。 气氛有些许压抑。 诸葛府中书房。 操劳一夜的诸葛亮,吹灭案头的灯火。 丫鬟端来洗漱用品。 诸葛亮简单洗了把脸,精神稍稍振作几分。 伊籍端来一盘简牍。 “这是各地税收汇总,请军师将军过目。”伊籍放下简牍解释。 见伊籍面带倦色,诸葛亮微微颔首致谢:“辛苦机伯连夜整理。” 伊籍摆摆手,洒脱一笑,“不比孔明辛苦,孔明奔波劳碌,需注意身体。” “无妨,”诸葛亮不以为意,“年关将近,将士们又在外征战,事情有点多,撑过这段日子即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伊籍告辞离去。 诸葛亮吃过早饭,稍作休息,开始处理税收的案牍。 时间悄然流逝。 正午时分。 望着繁多的税收数目,敏锐如诸葛亮,时间一长都眼花。 诸葛亮放下竹简。 微闭双眸,捏了捏眉心。 肩膀忽然一重。 一双手轻轻按摩起来。 不必睁眼,诸葛亮便知是谁,长舒一口气:“夫人来了啊。” “夫人”正是黄氏。 闺名“月英”不足为外人道也。 身材高挑,发梢微黄,一袭青白色粗布衣,发丝以木簪束起。 透着一股干练气息。 “下雪了。” 黄月英轻声呢喃。 窗外雪花纷纷而落,漫若柳絮纷飞。 屋内陷入沉寂。 炭火爆出几颗火星。 诸葛亮呼吸趋于平静。 夫妻二人静默无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静谧时光。 门外脚步声响起。 “先生……” 书童小跑进来,正要大喊,被黄月英用眼神制止,小声汇报:“封公子来了。” 封公子? 寇封! 寇封回来,也就是说…… 诸葛亮从座位上弹起,“快请封公子进来。” 少顷。 “孔明先生,”寇封抱拳一礼,直接说正事,“军师距襄阳城还有十里,请先生率荆襄官员迎接。” 十里。 一个耐人寻味的距离。 诸葛亮眼前一亮,“随子御一同而来来的,定有刘度。” 寇封大感好奇,“先生如何知道的?” “那便没错了,”诸葛亮点点头,“公子去和子御说,在下会携荆襄大小官员,以及江东使者出迎。” “好。” 寇封匆匆离开。 诸葛亮立刻换上鹤氅,让夫人帮忙束好发冠,抓起羽扇就走。 却被黄月英叫住。 黄月英微微一笑,“不妨通知襄阳男女,一睹少年军师风采。” “大善!”诸葛亮点头。 …… 大雪还在下。 消息随着风雪传开。 襄阳城为之沸腾。 男女老少走上街头,街头巷尾人头攒动,汇聚成流东入大海。 “老刘干嘛去?” “看秦子御啊,听说是火神降世,带儿子去拜一拜。” …… “孙老干嘛呢?” “听说秦子御还没成家,带孙女去碰碰运气。”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何处。 万人空巷。 百姓齐聚东门。 东门主道房舍二楼,被荆襄世家子女占据。 和看热闹的百姓不同。 在他们眼中,秦操可以是对手,可以是敌人,可以是日后同僚,也可以是……如意郎君。 不知活了多久。 屋檐渐白。 “来了!” 有世家子惊呼。 一支军队正从城门通过。 少年白衣鹤氅,骑白马走在军队前方,狐裘上绒毛随风轻飘。 纷纷白雪散落。 额前龙须发染雪。 身后军队齐步前进,整齐划一的脚步,配合铠甲摩擦之音。 杀伐之气四溢。 百姓聚在道路旁,争相探头观望。 被这一幕深深震撼。 楼上世家子,震撼有之,惊惧有之,一时无人敢高声语。 亦有姑娘小姐凭栏而望。 少年白马戏风雪,端的是一位浊世佳公子。 秦操浑身不觉。 对诸葛亮的安排很满意。 荆南三郡初定,携大胜之势归来,方能震慑魁魅魍魉。 “啪~”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不偏不倚砸在秦操头上。 秦操接住一看,竟然是一个香囊。 似有所感抬头。 某间酒舍二楼,倩影一闪而逝。 不等他细看,又是一朵花飞过来,落在几步开外。 “啊——” 随着一声尖叫。 仿佛拉开战争的序幕。 数不清的香囊、鲜花,甚至瓜果从路旁丢过来,有的砸中白马。 诡异的是,“百分百反击”触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不过片刻。 鲜花、香囊铺满前路。 各种色彩交织。 少年白马踏路前行,来到长街尽头,回眸微微一笑。 引来更猛烈的“攻击”。 苦了前来迎接的官员,站在风雪中遭受瓜果摧残。 不少百姓也受到牵连。 场面一度混乱。 迎接仪式不得不提前结束。 …… 人群中。 步骘、陆绩面色凝重。 怀着沉重回馆驿。 驿卒送来酒菜。 两人没有一点胃口。 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步骘率先打破沉默:“秦子御愈发了不得了,该答应条件吗?” 一亿钱听起来就吓人。 堆能小山,散能成河。 当然,不可能全是五铢钱,可以用物资等价折损。 陆绩正在发呆。 恍惚间听到步骘声音。 回神后嘴一撇:“别说主公,即便江东世家合力,拿出一亿钱,也会伤筋动骨,诸葛孔明好大胃口。” “公纪有何高见?”步骘问道。 “高见谈不上,”陆绩摇头,“正主还没回来,只怕胃口更大。” 末了,一声叹息。 双目失神,又发起呆来。 房中陷入死寂。 察觉到异样,步骘皱眉道:“公纪神思不属,是否有事瞒着我?” “没……” 陆绩嘴巴张了张。 触及步骘严厉目光,无可奈何收回要说的搪塞之语。 接着打开窗探视四周。 确认无人后关窗。 压低声音说道:“吕蒙死了许久,等荆州大军攻入腹地,大都督才上书自请‘三罪’。 似乎刻意隐瞒消息。 其心何在?” 步骘一点就透。 人在江东混,不多长几个心眼,也走不到当今的地位。 “公纪切勿乱言!”步骘心惊肉跳,急忙制止陆绩。 陆绩恍若未闻,继续分析: “以大都督之智,不可能不知秦子御会报复,若早日提醒,江东岂会沦落到今日之地步。 所以,嘿嘿……在下断言,大都督默许秦子御入侵。 鲁子敬亦参与其中。” 笑声在屋内回响。 说出积压在心里的事,有人分享苦恼,陆绩心情舒畅起来。 美滋滋咂了口酒。 呼出酒气:“痛快!” 步骘却痛快不起来。 一股凉意直窜脊骨。 正如陆绩所言,鲁肃去合肥劳军,一去不复返。 要说没猫腻没人信。 而大都督、鲁肃达成一致,针对的是哪一位不言而喻。 细思极恐! 步骘止住念头,严词反驳:“大都督绝非意气之人。” 陆绩摩擦着觞杯,斜眼望向步骘,露出酸涩笑意: “在下起初也不信。 大都督为江东呕心沥血,带兵出征攻取合肥,怎会谋害江东? 可事实摆在眼前。 由不得……我不信啊。” 话说完,满饮一杯酒。 苦酒入喉心作痛。 主公与大都督相争,势必要掀起腥风血雨。 步骘眉头挤成“川”字。 忽然灵光一闪,“有无可能,大都督知秦子御报复,但断定他不会不顾大局,顺势让他发泄怨气?” 这倒是个新奇解释。 陆绩沉吟片刻,道:“不无这种可能,且看秦子御有何条件。” 步骘心情沉重点头。 若秦子御大开口,则陆绩推测正确。 若以大局为重,则自己猜测正确。 又或许,二者皆有。 第223章 嫂子,我是子御啊 与此同时。 荆州官署前。 寇封摘掉头上菜叶。 刚开始,姑娘、小媳妇们还很克制,只丢一些鲜花、香囊。 投掷瓜果也能理解。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 皆是年轻女子表达爱慕。 渐渐的就变了味。 不知道哪来的攀比心,鲜花、瓜果不要钱似的往下丢。 中年妇女也加入战场。 瓜果不够,菜叶来凑。 回忆起被一群大娘包围,寇封心有余悸,感叹比上战场还恐怖。 再看军师白衣一尘不染。 顿时有些不忿。 无视寇封幽怨目光,秦操望向同样狼狈的刘度、刘贤父子。 淡淡道:“二位受惊了。” 刘贤伤势未愈,顶着一张“斑马”脸,张嘴欲言,被刘度瞪回去。 把逆子按下去,刘度讪笑:“襄阳百姓热情似火,中郎将少年英才,受少女慕艾,真羡煞旁人。” 秦操又问:“比之泉陵如何?” 刘度硬着头皮回答:“此间百姓安乐,胜之泉陵百倍不止。” 秦操眉间浮现笑意,“喜欢就好,既来之,则安之,待在下禀明玄德公,汝可在襄阳安享晚年。” 刘度想说“我还不老”。 只看年纪,他比刘备还小。 安享屁的晚年。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享晚年总比丢掉命强。 一入襄阳深似海,从此零陵是他乡。 怀着满心苦涩,刘度认命般挤出一丝笑容,“有劳中郎将美言。” “不必客气。” 秦操微微颔首,“寇封。” “末将在。” 寇封应声出列。 “送二位到馆驿休息,然后带兵回营休整,将士放假三日。”秦操做出安排。 “谢军师!” 士兵激动大喊。 无论什么年代,放假总是愉悦的。 等寇封带队远去,秦操牵马走到官署门外。 雪花静静飘落。 一路走来,落雪散于长发。 “子御!” 诸葛亮迎上来,摇扇轻笑,“亮准备的大礼,子御可喜欢?” 秦操挑眉,“好大一份礼。” 好端端的凯旋仪式。 变成襄阳大型相亲现场。 还是全场亮灯的那种。 见此,诸葛亮笑意更浓,“子御得胜归来,襄阳城万人空巷,待嫁之女投花献囊,真乃一桩美谈。” 秦操淡定拍去发间积雪,“孔明何时学会的溜须拍马?” “非也,”诸葛亮摇头晃脑,“正所谓翩翩君子,淑女好逑,亮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可有看上眼的?” 说话间,羽扇轻拍秦操。 露出会心的微笑。 浓厚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这才是有血有肉的诸葛亮,而非端坐于神坛的诸葛丞相。 秦操撇嘴,“没有。” “唉~” 诸葛亮叹了口气,“子御以霍骠骑为目标虽好,可是……” 不忍之事难以言语。 干脆换了个话题,“子御回来的仓促,亮未能筹备庆功宴,请到家中一叙,夫人已经备好酒菜。” 不由秦操分说,拉住他胳膊就走。 一边走一边感叹:“亮这位夫人,精于机巧,怠于俗物,待会儿若有不到之处,请子御多担待。” 一番话说完。 成功引起秦操兴趣。 诸葛亮住处距官署不远。 只走几步路,便回到家中。 “夫人!” “子御来了。” 诸葛亮喊了几声。 既不见人,又未闻声。 于是找来书童询问:“夫人去哪里了?” “夫人在工坊。”书童指着后院回答。 少顷。 两人来到工坊。 说是工坊,就是一间小屋。 屋中传出敲打之声。 “夫人。”诸葛亮喊了声。 敲打声渐渐止住。 房门打开。 黄月英缓步走出,看到诸葛亮身边少年,清亮眸子微闪。 目光一触即分。 诸葛亮拉着秦操介绍:“这位是军师中郎将秦操,秦子御。” “先生有礼。”黄月英福身。 秦操目不斜视,淡然拱手回礼,“小弟秦子御,见过嫂夫人。” 诸葛亮倍感欣慰,“夫人,子御来府上做客,酒菜可备好?” “已经备好。”黄月英点头。 又望向秦操,抿嘴轻笑,“先生学究天人,提出的杠杆定律,力的合成与分解,妾身深受启发。” 秦操嘴一抽,“嫂夫人谬赞。” 杠杆定律可不是他的。 阿基米德若是知道,远在东方的某人剽窃他的成果,还“占为己有”。 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黄月英不知其所想,见机会难得,大方发出邀请: “妾身正在研究一物,碰到一些难题,还望先生指点一番。” 说完侧身抬手,邀请秦操入内。 “这不适合……” 秦操有些迟疑。 “很合适。” 诸葛亮拉着他进工坊。 一进门,看到一架投石车。 从结构和体型来看,或许说霹雳车更合适。 “哪来的?”秦操好奇。 诸葛亮羽扇轻摇,笑道,“当初曹军攻临湘,留下几具残骸,亮收集起来带回家中,交于夫人研究。” “可惜。” 黄月英黛眉微蹙,“妾身与夫君只复原出框架,不得其要领,射程、威力还不如普通投石车。” 秦操一眼扫过去。 目光落在几根拉索上。 拉索,位于投石车尾部,通常以牛皮制成,待装填石头后,士兵们拉动拉索,把石头抛出去。 这是简单的杠杆原理。 然而,人力终究有缺陷。 秦操眼睛微微一眯,“嫂夫人可曾想过,以蓄能的方式,取代传统的人力,只需在此处添加机括……” 平静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黄月英眸子越来越亮。 片刻之后。 “妾身女流之辈,不方便见外客,酒菜微凉,请夫君热一热,有怠慢之处,请先生包涵。” 黄月英笑容如沐春风。 却做出冷酷的举动。 素手拉住大门狠狠关上。 “啪~” 只听一声轻响。 诸葛亮、秦操站在门外。 大雪还在下。 诸葛亮笑了笑,“夫人精于机巧,常废寝忘食,让子御见笑了。” 话是这样说,面上全无半分羞惭之色,有的只是幸福之色。 结合时代背景。 有这样不务正业的夫人,诸葛亮甘之如饴,夫妻情分可见一斑。 “得妻如此,孔明幸甚。”秦操由衷感叹。 诸葛亮收起笑容。 一脸严肃表情,沉声道:“孑然一身者,做事无所顾忌;为人臣下者,无妻无子最难把控。 玄德公虽仁德,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非仁德可以解决。 所以……子御该成家了。” 话落,陷入沉寂。 秦操双手负在身后,仰面任凭雪花落下,融化成水滑落。 风雪吹来一声叹息。 “多谢孔明提醒,我自有分寸。” 第224章 谈判,三个条件 是夜。 后院石亭。 院中白雪茫茫。 亭中设一案,案上红炉煮酒。 黄月英到底出身大家,礼数不可废,没让两人自己去热菜。 热好酒菜后再回工坊。 亭中只剩秦操和诸葛亮。 秦操倚着石亭栏杆,品一口热酒,酒意微醺,淡淡道: “江东使者现在何处?” 提到使者,诸葛亮笑了。 “孙权派步骘为主使,陆绩为副使,使节团被层层筛查,抵达襄阳时只剩主副使二人,倒也凄凉。” 又命书童取来文书。 秦操扫了一眼,冷笑:“回头裱起来,邀请荆襄群臣赏析。” “子御真妙人也,”诸葛亮被逗笑,“亮已表明态度,我王师所占之地绝不归还,再赔亿钱酬军。” 开口就是一个小目标。 不乏夸张成分。 谁都知道,不可能拿到手。 把竹简丢到案上,秦操面色平静如水,“我军仁义之师,安能占据盟友之地不还,条件可以谈。” “有何条件?”诸葛亮问道。 “条件有三。 其一,正式修订盟约,确立玄德公的主导地位。 其二,陆口、巴丘等地,我军一概不取,明码标价让孙权赎。” 说到这,语气顿了下。 秦操举杯对白雪,一字一句道:“其三,我要他的柴桑!” 诸葛亮哑然失笑。 条件一个比一个狠。 尤其是第三条,柴桑是江东军事重地,地位堪比荆州的江夏。 笑罢,诸葛亮开口:“如此,亮愿略尽绵力,促成此三个条件。” “不必。” 秦操扫了眼诸葛亮,“荆州不缺能吏,事必躬亲有时不是好事,孔明还要熬死天下英杰,我也给你放一天假,在家陪嫂夫人吧。” 诸葛亮眼角微酸。 端起酒樽,掩袖喝下。 一杯酒下肚。 胃暖,心更暖。 两人的情谊,不必明说,尽在不言中。 放下酒樽,诸葛亮仍有些放心不下,“子御准备派谁谈判?” 秦操也不卖关子,“让敌人割地赔款,此等军国大事,该让某些人有些参与感,否则该说你我专权了。” “某些人”是谁? 诸葛亮秒懂。 随即站起身,一本正经拱手致谢:“下官谢中郎将体谅。” 秦操举杯示意,“打趣上官,孔明当罚酒一杯。” “当罚。” 诸葛亮欣然认罚。 两人推杯换盏。 酒酣胸胆,情绪热烈。 喝醉了,也不必回家,诸葛亮邀请秦操住下。 大家都是文化人。 没发生什么酒后乱性,或者跑错房间这样俗套的桥段。 雪下了一夜。 第二天。 襄阳城银装素裹。 官员冒雪赶到官署点卯。 闲着也是闲着,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兴致勃勃聊昨天的趣事。 “昔日寿宴秦子御,还是宁折不弯稚嫩少年,再见时权势滔天,纵马游街万人空巷,世事无常啊。” “州牧对秦子御言听计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是啊,说起来,他还没老夫孙子大。” “听说他还未娶亲……” “咳咳……” 一声轻咳突然插入。 议论声立时止住。 蒯越绷着脸,呵斥:“尔等不办正事,关心他人娶亲,成何体统。” 官员们急忙回到岗位。 “哼!” 蒯越冷哼一声。 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身为别驾从事,名义上的荆州二把手,位列荆襄群臣之上。 可座位并不好坐。 许多人视他如眼中钉。 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还算舒服的角度,蒯越开始一天的工作。 就在这时。 门外脚步声响起。 一个圆润的身影挪进来。 “刘劝学早。” “刘劝学来了。” “……” 沿途官员纷纷打招呼。 蒯越脸一黑。 来者正是刘琮。 主动让出官邸后,被任命为劝学从事,主管荆州的学政。 学问不见长,身体猛长。 而且是横向生长。 和同僚打完招呼,刘琮随便找个座位一躺,开始补昨晚的觉。 很快响起呼噜声。 “谁家水壶开了?” 一名官员疑惑不解。 “啪~” 蒯越狠狠一拍桌。 呼噜声戛然而止。 刘琮瞬间惊醒,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蒯越看了许久。 然后……翻了个身。 呼噜声再起。 蒯越吹胡子瞪眼。 这就是他脸黑原因,刘琮一直对他不假辞色,甚至无视他。 强忍熊熊怒意,蒯越压低声音:“劝学从事,此处是官署,不是你睡觉的地方。” 声音如石沉大海。 刘琮一点动静都没有。 官员们投来目光。 一个个准备看好戏。 可惜,好戏还未开场,因一个人到来夭折。 伊籍迈步走进官署。 察觉到气氛诡异,余光瞥到正在睡觉的刘琮,心中顿时了然。 伊籍选择忽略,开口道: “江东派遣步骘、陆绩为使,前来襄阳求和,军师有令,诸位可自行推举谈判人选,商讨和谈事宜。 军师立下三个条件。 已写在简牍上,请诸位传阅。” 一边说着,取出一片竹简,交给最近的一名官员。 其他官员围上来。 不时发出惊呼。 蒯越自持身份,心如猫抓,面上却云淡风轻,等着竹简传来。 不一会儿。 竹简传到面前。 一只胖手伸过来截断。 另一只胖手揉揉眼睛,刘琦眯着眼睛逐字看完内容。 这才丢给蒯越。 蒯越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看向手中竹简。 “三个条件”一目了然。 众所周知,这一战,江东被打得抱头求和,谈判就是要好处。 照着条件谈判即可。 这还不简单? 我上我也行啊! 正愁无法重振名望,秦子御将机会送上门,蒯越不客气收下。 “嗯哼——” 蒯越清清嗓子,毛遂自荐:“老夫略懂谈判之道,愿尽绵薄之力,促成军师定下的三个条件。” 与蒯氏关系近的官员,纷纷表示支持,托举他为谈判主使。 中立官员渐渐动摇。 看似众望所归…… “砰~” 只听一声巨响。 刘琮忽然拍案而起,脸上肥肉随之颤动,大喊一声:“本劝学精通谈判之道,又主管学政,应该当谈判主使。” 凭借刘表的余泽,与蒯越不对付的官员,大力支持刘琮。 中立官员又转变风向。 蒯越有种吐血冲动。 第225章 谈崩?你们还太嫩 蒯越说略懂谈判之道。 刘琮就敢说精通。 非要和蒯越一较高下。 既如此,蒯越也不客气了,直言不讳:“汝年不过二十,足不出襄阳,何来的谈判技巧,休要胡搅蛮缠。” 刘琮义正言辞:“我担任劝学从事以来,博览群书,自学谈判之道有何不可?” 听到这,蒯越想骂人。 简直胡言乱语。 在梦里陪周公看书是吧! 很快心中一念生,满心不忿荡然无存,蒯越问道:“与江东谈判乃军国大事,刘劝学可有信心?” 刘琮撇嘴,“废话。” 蒯越听后露出笑容,“既然刘劝学有信心,就不必争了,谈判主使谁你其谁,老夫愿为副辅佐之。”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谁也没想到,蒯越会如此干脆让步。 “别驾,您老德高望重,若不担任谈判主使,我们……”手下有人表示不服。 蒯越摆摆手,语重心长:“德高望重有何用?不服老不行,不如早点退下来,省得挡年轻人的路。” 看似是关爱年轻人。 大家又不是傻子。 这话分明在影射那一位。 “蒯别驾退位让贤,在下自请做谈判主使,谁反对?”刘琮笑得眯起眼睛。 无一人来口。 官署诡异安静下来。 刘琮对伊籍挤眉弄眼,催促他赶快把结果定下来。 “唉~” 伊籍无奈扶额,“半个时辰后,谈判在此进行,刘劝学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便走。 里面水太深,他不想掺和。 却是默认刘琮为主使。 刘琮乐乐呵呵走到主座,一屁股挤开蒯越,开口道: “感谢诸位同僚爱戴,在下以不及弱冠之龄,担任谈判主使,实在是……” 众人以为他“惭愧”时,语气突然来了急转,“实在再合适不过。” 小人得志! 一群人吹胡子瞪眼。 支持刘琮的人,倒是附和着拍掌。 刘琮手压了压,“时间紧迫,一切从简,现在我来挑选谈判人选,第一位,请潘中郎亦为副使。” 角落一人愣了下。 他就是“潘中郎”,也有个为人熟知的名字潘濬。 现任左将军中郎。 将军府和州牧官署分开。 二者互不干涉。 潘濬就是来看热闹的,根本不打算参与争端,却被点到名字。 潘濬沉吟稍许,拱手,“如此,在下愿意一试。” 见此,刘琮志得意满。 “马仲常,马叔常……” 好似酒舍点菜,一连点了八人。 都是先前支持他的人。 算是自己和潘濬,“自己人”足足有十人。 最后象征性询问蒯越:“蒯别驾可有心仪的人选?” “没有。”蒯越笑意吟吟。 甚至善意提醒:“兵不在多,在于精,刘劝学选太多人,反而会让江东使者认为我等没底气。” “无妨,”刘琮胖手一挥,颇有种挥斥方遒意味,“江东我等人数众多,先从气势上压倒他们。 一鼓作气,再而衰。 江东使者一旦失势,我方可乘胜追击,促成军师的三个条件。” 一番说辞有理有据。 蒯越有些意外,皮笑肉不笑,“刘劝学高见。” 刘琮一笑,开始清场。 除了参与谈判的官员,其余人全被赶到隔壁办公。 蒯越给心腹一个眼神。 心腹见之一怔。 随即不着痕迹点头,混入人群中离开。 半个时辰后。 一切准备就绪。 步骘、陆绩并肩而入。 入眼是荆州豪华谈判团,一字排开正襟危坐,无声注视着二人。 这副架势,确实有被惊到。 步骘、陆绩神情凝重,坐到为他们准备的坐垫上。 遍观荆州一方,只认识蒯越。 于是步骘开门见山:“孔明先生的条件实在过分,我二人将返回江东,还请蒯别驾代为转告。” 开局一招以退为进。 蒯越看破不说破,淡定喝了口茶,一指身边的刘琮: “老夫只是副使,人微言轻,这位刘劝学才是主使,二位该找他。” “这位是?”步骘好奇。 “砰~” 刘琮狠狠一拍案。 震得砚台中墨水四溅。 “在下荆州劝学从事刘琦,二位想回江东请趁早,还能赶上年节。” 陆绩轻蔑一笑,“这便是荆州待客之道,在下算是领会到了。” 刘琮再次拍桌强调:“我王师长驱直入江东,打得你们丢盔弃甲,你们是来求和,并非来做客。” 一开口就揭人伤疤。 陆绩脸一黑,“黄忠孤军深入,真以为江东不能吞掉他?” “那好啊!” 刘琮两手一摊,“先不谈了,你回去告诉吴侯,等江东被打烂,曹操卷土重来,我们再坐下来谈。” “曹操若来,罪在荆州!” “分明是吕蒙背刺军师,还被军师阵斩,首级还没烂呢,要不谈判先停一停,我们欣赏一下首级。” “孙刘两家是盟友,为何不将吕蒙交给我主发落?擅杀盟友上将,此乃秦子御有意挑起战争。” “是又如何,来打啊!” “江东虎狼之师何惧一战!” “猫狗安敢称虎狼。” “……” 刘琮、陆绩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 陆绩还算克制。 刘琮说到兴起时,一脚踩着书案,撸起长袖摆开架势。 “刘劝学冷静。” “注意雅量,雅量。” 潘濬心惊胆跳,急忙拉住刘琮。 蒯越只顾喝茶看戏。 没有参与谈判的意思。 步骘眉头一皱,“我们为两家修好而来,不是来斗嘴,希望贵方能撤兵罢战,归还江东的领地。” 刘琮气呼呼坐下,“想要罢战可以,答应军师三个条件。” 说着把简牍推过去。 步骘拿起简牍,和陆绩仔细研读。 良久。 两人交换一番眼神。 心中有了计较。 步骘深吸一口气,说道: “刘孙两家联合抗曹,世人皆知刘家为首功,以刘家为主可以谈。 陆口、巴丘等地,贵方劳师动众,我军以金赎买,也可以谈。” 本就要付一笔赔款,此刻变成拿来赎买城池,至少好听一点。 至于第三个条件。 步骘面色一正,沉声道: “先是擅杀吕蒙,又是兴兵来犯,最后索要柴桑,环环相扣。 在下完全有理由怀疑,贵方故意诱杀吕蒙,以此谋夺盟友土地。好一个仁德之君,好一个少年英杰。” 说到最后,步骘目光转冷。 “江东有吕蒙这般蠢材,亦有大都督这般英杰,步骘虽不才,也能提剑上阵杀敌。 尔等想要柴桑,大可以提兵来取,无非鱼死网破。 诸位须知,大汉有十三州,可为盟友者,并非只有你刘家。 走。” 步骘拂袖大步离去。 “呵~” 陆绩留下一声冷笑。 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情况转变的太突然,上一刻还和颜悦色,下一刻说走就走。 刘琮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劝学,貌似谈崩了。”蒯越悠哉喝茶,叹了口气。 不等刘琮回应,又道,“家中有点事,老夫先回去了。” 放下茶杯便走。 转身一瞬,嘴角浮现冷笑。 你们还太嫩……年轻人。 第226章 谣言,哥哥形象崩塌 谈判开始得快。 结束得更快。 从步骘、陆绩进门,再到陆绩和刘琮斗嘴,最后拂袖走人。 也就两刻钟左右。 以不欢而散收场。 刘琮还有点懵:“这就算谈崩了?” “倒也不是,”潘濬笑了笑,“谈判就是如此,不可能一次谈妥,前期态度越强硬,后续谈判越占优。” 原来如此。 刘琮豁然开朗。 刚才还真被步骘镇住,以为他要鱼死网破。 “有大义、有地盘,此次谈判优势在我。”刘琮语气轻松。 潘濬却有些忧虑。 所谓的大义,是吕蒙先动手,可步骘以“阴谋论”来反击。 不管你信不信。 总会有人信。 至于打下的地盘,正如步骘所说,都在江东腹地,不代表你打下来就是你的,占住才是真理。 真拼个鱼死网破。 一万人要交代在江东。 更甚者,逼急江东,可以转而和曹操同盟,反过来打荆州。 念及此处,潘濬出言提醒:“有件事别忘了,军师曾夸下海口,三十日打到江东割地赔款。” 刘琮脸一白,“然后呢?” “明日便是期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潘濬长叹一声。 马氏两兄弟皱眉。 谈判团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能看出对方眼中忧虑。 一片愁云惨淡。 “老贼误我!” 刘琮拍案大喊:“怪不得他轻易让位,原来是怕担责任。” …… 与此同时。 襄阳城主干道。 一驾马车缓缓驶过。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马车棚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阿嚏——” 突然一声喷嚏。 震得积雪簌簌而落。 蒯越用手帕擦擦鼻子,略带一丝歉意道:“上了年纪,受不得凉风,有些失态,让二位见笑了。” 视角拉近。 步骘、陆绩也在车上。 “不敢,”步骘冷着一张脸,“多谢蒯别驾送我们一程。” 嘴上说着感谢。 语气极其生硬,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意味。 陆绩则更加直接,“定是劝学从事庆祝胜利,念叨别驾大名。” “唉~” 蒯越叹了口气。 嘴唇止不住抽动,面露凄苦之色,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中。 看到这幕,步骘心中一动,试探着询问:“别驾有难言之隐?” 蒯越又是一声叹息:“二位不必迁怒老夫,老夫只是谈判副使,屈居刘琮这等黄毛小儿之下。” 步骘、陆绩相视一笑。 好像有故事! 于是步骘继续试探:“蒯别驾出身蒯氏名门,德高望重,本应协掌一州民政,为何看来有些不如意。” 蒯越面色愈发凄苦。 “老夫与主公、秦操有过矛盾,主公宽宏大量,不与老夫计较。 秦操却不依不饶,先是逼死老夫兄长蒯子柔,又打压荆襄世家。 实不相瞒……” 说到这,声音越来越低。 蒯越环顾四周,做足谨慎小心姿态,压低声音解释: “实不相瞒,荆州权柄,全在秦操、诸葛亮之手,主公对此二人言听计从,做事皆以年轻人为主。 似老夫这般的老人,只能给年轻人让路。” 惊闻荆州秘辛,步骘心头狂跳。 陆绩惊疑不定:“秦子御、诸葛孔明行事竟如此霸道?” 蒯越一摊手,“人证在此。” 事实摆在眼前,他刚才就在给刘琮“打下手”,屁都不敢放一个。 步骘由衷感叹:“一代新人换旧人,新人也会被‘新人’取代,若诸侯都是如此,谁愿意为之卖命?” 一边说着,给陆绩使眼色。 陆绩配合着忿忿不平:“已经逼死蒯子柔,又清算,荆襄世家世人传闻刘玄德贤明,我看不过如此。” 蒯越慌忙制止陆绩。 “可不敢这么说,只因秦操蒙蔽了主公,此子狂悖霸道,更是夸下海口,三十日内解决……” 慌忙之下口不择言。 蒯越骇然变色。 立时止住话题,催促车马加速。 少顷。 来到馆驿门口。 步骘、陆绩下车。 “有劳别驾相送。”步骘拱手致谢。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蒯越微微一笑,“老夫一时情急,有失言之处,还望二位不要传扬。” “一定。”步骘点头。 蒯越乘车离开。 渐渐消失于风雪中。 步骘、陆绩站在门口,任凭冷冷的风雪拍在脸上。 “公纪信吗?” “七分假,三分真。” “何为假?何为真?” “让路是假,被压制是真。” “三十日,有点意思,找个人去酒舍打听一下,想必能有收获。” …… 是夜。 一则消息席卷全城。 “军师中郎将调兵遣将,三十日令江东割地赔款,作为少主周岁礼。” 然后又有消息。 称前面的是谣言,原来是吕蒙追杀秦操,刘备为秦操报仇。 三人成虎。 传着传着就变了味。 有人说秦操公报私仇;有人说刘备意气用事;也有人说两人公器私用,为周岁礼不顾将士性命。 舆论瞬间爆炸。 秦操完美形象崩塌。 什么浊世佳公子,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无数闺中少女,乃至少妇深夜啜泣。 百姓为之哗然。 当初出兵的理由,是收复荆南三郡。 没说过要打江东。 由于消息闭塞,站在他们的视角,看到的是秦操等人,带着本该收复荆南三郡的兵,转向攻打盟友江东。 多少有点不顾大局。 亏他们还万人空巷相迎。 赤裸裸的欺骗! 一些以秦操为目标的少年,听闻偶像形象崩塌,受不了这种刺激,连夜跑到诸葛府外叫骂。 府中后院。 石亭中两男一女。 “啪~” 一枚白子落在棋盘。 听着外面的骂声,诸葛亮摇扇轻笑,“骂得还听文雅,你听。”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骂声远远传来。 诸葛亮笑容冻结,眸中浮现寒意。 “霹雳车实验对象有了。”黄月英柳眉一竖,移步便要离开。 “嫂夫人慢行。” 秦操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似我这般妖孽,断子绝孙是幸事。” 轻笑声在亭中回响。 微风拂过。 白衣鹤氅轻舞。 一片雪花落在棋盘。 随着一枚黑子落下,雪花顷刻消融。 第227章 秦操:柴桑我要定了! 女人总是感性的。 一个不满十七岁少年,竟然能平静说出断子绝孙是幸事。 结合时代背景。 黄月英顿感心酸。 “啪~” 诸葛亮手一抖。 手中白子落在棋盘上。 所谓夫妻连心,心酸的同时,诸葛亮想得更长远。 这句话有两种解释。 一种,自诩为妖孽搅动风云,必定要结仇,若断子绝孙,也就不必祸及子孙,反而是幸事。 另一种,我已如此妖孽,“无后”对敌人来说,何尝不是幸事。 二者都在“谋人”。 从未考虑过自己。 一念至此,诸葛亮捡起白子,落在棋盘边角,“子御何曾谋己?” 棋盘边角四点称“星”。 中央一点称“天元”。 秦操淡然一笑,执白子落在“天元”,淡淡道:“自入局以来,我一直在谋己,只是孔明不知罢了。” 扫了眼边角黑子,“再说,孔明和玄德公,也没闲着不是吗?” 诸葛亮先是一愣。 对秦操的“谋己”很好奇。 但心知问也没结果。 索性不再纠结,笑吟吟道:“子御嘴上功夫了得,亮甘拜下风,城中谣言四起,子御不准备解释?” “啧~” 秦操咂咂嘴,“所见所闻即是真相,百姓是单纯的,解释没有效果。” “单纯”二字用得极妙。 换句话说就是“愚昧”。 诸葛夫妇相视一笑。 “先生如何应对?”黄月英从炉上提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递过来。 秦操抿了口热茶,定睛望着棋盘,将分析徐徐道来: “发布谣言者,不问自知,他们倒是挑了个好时候。 于民间破坏我的形象。 于朝堂,以三十日期限,动摇我的威信。 目的无非争权。 一州之地而已,就让某些人权欲熏心,想要直说便是,龟钮金印、军师中郎将之职悉数奉上。” “一州之地”还“而已”。 满含轻蔑意味。 诸葛亮品出别样情绪,摇扇轻笑,“看来子御打算让权。” 一边说着,再下一枚黑子。 秦操两指把玩白子,“也不算让权,良好机构应该各司其职,而非上位者没事找事做,适当让权有益身心。” 闻言,黄月英白了眼诸葛亮,“夫君听见没有,子御让你别没事找事。” 诸葛亮讪讪一笑,急忙岔开话题,催促道:“子御赶快落子。” 秦操随手落子,眸中露出一丝追忆之色,语气有些怅然: “我本南阳野人。 玄德公不以我卑鄙,委我以军师之职。 权力乃玄德公所授。 旁人想取,我乐得让出,也有时间读书玩乐,岂不美哉?” 秦操说得轻松,诸葛亮听后摇头苦笑,“亮总算明白了,说这么多,子御是想偷懒。” 说完重重一子落下。 棋盘发出轻响。 “知我者,孔明也。”秦操呵呵一笑,顺势又落下一子。 接下来,两人专心下棋。 亭中安静下来。 外面叫骂声仍不停歇。 时至深夜。 “啪”的一子落下。 诸葛亮面带谦虚笑意,“子御已无路可走,何不束手投降?” 秦操来自后世。 棋艺都是后学的。 哪比得过诸葛亮,眼看就要落败。 秦操撇撇嘴,“还是说正事吧,谣言不必理会,约定必须完成,说好的三十日,多一分一刻也是违约。” 说到正事,诸葛亮正色,“若是违约,便是失信,子御狂妄自大名声也会传开,对你威信打击极大。 若我江东和谈使者,还会以此作为要挟,逼你让出利益。” 说到这里,诸葛亮叹息,“为柴桑折损子御威信,得不偿失,柴桑不要也罢,主公也不会怪罪。” 话音刚落,一掌拍下。 “砰~” 只听一声闷响。 手掌拍在棋盘上,震得黑白棋子飞溅。 秦操双眸微眯,冷声道:“三个条件绝不更改,柴桑我要定了!” “好好好!”诸葛亮赞叹,“言必行,行必果,子御一如往昔,只是……” 诸葛亮脸一黑,指着一片狼藉的棋盘,“子御这是何意?” 秦操神情淡然,“一时情急,孔明勿怪,我们再来一盘。” “不必,”诸葛亮深深看了眼秦操,不无得意道:“夫人有过目不忘之能,让她复盘即可。” 黄月英抿嘴轻笑。 素白手指捻起棋子,毫无停顿飞速落子,一枚枚棋子回到原位。 趁复盘的功夫,秦操派人去找刘琮。 片刻后。 棋盘恢复如初。 “先生该拍烂棋盘的。”黄月英低声提醒。 诸葛亮执扇拱手,“贱内微末之能,让子御见笑了。”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 秦操嘴角一抽。 有夫人了不起是吧! “先生,劝学从事来了。” 这时,丫鬟进院通报。 秦操眼神示意诸葛亮,诸葛亮也不废话,让丫鬟把刘琮请进来。 刘琮进入石亭。 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豆大的汗水留下,汗水蒸腾的热气,雪花触之即融。 大晚上睡得正香,突然有人上门,说两位军师找他有事。 触及心中惨痛回忆。 刘琮很难不忐忑。 随即躬下圆润身子,恭敬行礼,“见过秦先生,孔明先生。” 秦操微微颔首致意,“多日不见,公子过得可好?” 一声“公子”十分自然。 刘琮眼角微微一红,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他,强笑道: “承蒙玄德公关照,我现在是劝学从事,管的事不多,倒也清闲,有劳军师挂念。 深夜召见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秦操手捧香茗,吹散表面的碎末,问道:“谈判可顺利?” 刘琮硬着头皮回答:“前两个条件还算顺利,就是谈到柴……柴桑,对方态度有些强硬,不过在下有信心……” 秦操抿了口茶,打断他,“明天是最后期限,我可不能失约。” 刘琮肥躯一震。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仅潘濬提醒过,城中有关“三十日”的流言,更是沸沸扬扬。 谈判难度可想而知。 正感觉棘手时,又一个问题抛过来,“可知是谁传的谣言?” “不知。”刘琮回答很干脆。 “就当你不知,”秦操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谣言传开,谈判难度大增,未能完成三十日之约,致使我颜面扫地,你的下场会如何?” 古井无波的声线,落在刘琮耳中,却如平地一声惊雷。 第228章 大胆设想,为和平而来 刘琮被劈麻了。 他怎么就嘴贱呢,非要抢谈判正使。 不如丢给蒯越。 一旦让军师颜面扫地,即便他本人不在意,也有人会找刘琮算账。 定是蒯越老贼害我! 刘琮也不装傻了,胖脸上难掩怒意,大声道:“军师,我检举,肯定是蒯越老贼泄露的消息。” 秦操挑眉,“可有证据?” “没有!” 刘琮理不直气却壮。 “但知道三十日之约的,只有荆襄高层几人,蒯越对军师心怀怨恨,所以故意泄露消息。 既能折损军师威信,又能顺带除掉在下,可谓一石二鸟。” 一番透彻分析。 换而言之,蒯越有作案动机。 秦操望着棋盘,余光含笑掠过刘琮面庞,“公子不是不知吗?” 刘琮胖脸迅速涨红。 而后低头糯糯不言。 大家族出身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傻子。 每个人都有生存之道。 设身处地的想,或许刘琮此刻的活法,才是最适合他的。 冷风穿亭而过。 刘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开个玩笑,公子勿怪。” 一声轻笑随风入耳。 刘琮如听天籁,挠了挠头,露出人畜无害憨笑,“先生可真风趣。” 担心再出幺蛾子,刘琮紧接着又说道:“蒯越老贼泄露机密,不能如期履约,并非在下办事不力,请先生明查。” 说话间,向诸葛亮投去求助目光。 诸葛亮手捻棋子沉吟: “公子所言皆捕风捉影,没有确凿证据,主公不能因此降罪蒯氏话事人,子御更不能拔剑。” 猜到几分秦操心思,诸葛亮提前警告。 今时不同往日。 蒯良可以安然赴死,一是时日无多,二是下令追杀未来主公。 否则蒯氏岂会罢休? 连带着荆襄其他世家,也会联合起来抵制刘备。 秦操一点也不急,“早晚有清算的一天,不急于一时,先把柴桑拿到手中再说,我倒是有个法子。” 刘琮眼前一亮,“还望先生赐教。” “简单,”秦操目视棋盘,“正如这局棋,让孙权割让柴桑,损失倒是其次,丢了颜面才是重点。 步骘、陆绩也有家族,他们今天敢答应,明日便会被清算。 那就给孙权一个面子。 柴桑所有权留给他,我方需要驻兵权,暂且定在一万人吧。” 刘琮一时没转过弯来。 在柴桑驻扎一万人,这和占据柴桑有何分别? “妙计!” 诸葛亮毫不吝啬赞叹,“在柴桑这等重地驻兵,可令江东投鼠忌器,轻易不敢再行吕蒙之事。 即便日后有变,也能从柴桑出兵。” 羽扇轻拍秦操肩膀,诸葛亮微微一笑,“子御太过直白,怎能开口要驻兵权?此乃协助盟友抗曹,是正义之举。” 秦操剑眉微扬,“言之有理,我军是为和平而来。” 三言两语间,霸道驻兵,变成为了和平的正义之举。 二人相视大笑。 刘琮打了个冷颤。 虽然没听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一万人会不会太多?”刘琮试探着问了句。 诸葛亮收起笑声,“一万人留出还价空间,五千人是极限,多出的五千人,需要江东找补。 只是赎买陆口等地,江东花费的钱财就不会少,再让他们赔钱,恐怕不会如愿,不如索要质子。 子御意下如何?” 秦操闻言微微一怔。 他没想过要质子。 就算与江东开战,堂堂正正刚正面就好,能杀死他更好。 质子作用并不大。 纵观春秋、战国,今天你派质子到我家,明天我派质子到你家,然后该翻脸还是翻脸,质子沦为牺牲品。 诸葛亮岂会做无用功? 秦操抬眉,“孔明想要谁?” “明知故问。”诸葛亮白了秦操一眼。 又认真嘱咐刘琮,“明日,公子先提出驻兵柴桑,陈明利害……” 刘琮聚精会神听着。 唯恐听落一个字。 秦操一言不发,品着嫂夫人倒的茶,静静听着两人交流。 右手悄然摸向……棋盘。 黄月英笑而不语。 片刻后。 诸葛亮交代完,又问秦操有没有补充。 秦操拍拍刘琮肩膀,“好好干,待谈判结束,有件大事给你办。” “在下才疏学浅,恐怕办不了大事,告退。”刘琮大脑袋摇出残影。 说完拔腿就跑。 以不符合体型的速度,眨眼消失在风雪中。 诸葛亮忍不住打趣,“子御可别吓着他,事情办完,我们继续……” 声音戛然而止。 盯着棋盘看了许久,诸葛亮眉头越皱越深,“夫人,你复盘的不对。” “呆瓜。”黄月英轻笑。 诸葛亮反应过来。 再看对面,哪还有人。 “今晚胜你半子,来日再战。” 慵懒声音远远传来。 黄月英伸手拂过棋盘,将黑白棋子扫乱,“少年老成不是好事,有时玩点小心眼,才是少年心性。” “夫人看得透彻。” 诸葛亮点头称道。 …… 翌日。 天刚蒙蒙亮。 襄阳城官署正厅。 第一批官员前来点卯,却是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有人揉了揉眼睛,眼睛确认没看错,嘴上仍不确定:“刘……刘劝学?” “早。” 刘琮双下巴一点,算是打过招呼。 “嘶~” 响起一片抽气声。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劝学竟然第一个到! 无视同僚异样目光,刘琮直接找到潘濬,开门见山:“潘中郎,军师有新吩咐,今日再开谈判。” 潘濬眉头一皱,“城中谣言四起,此时谈判实为不智。” “你随我来。”刘琮把潘濬拉到一边。 两人低声交流起来。 不时发出惊呼。 引得一众官员频频侧目。 好奇有之,耻笑有之,认为故弄玄虚的亦有之。 无人看好接下来的谈判。 很快,天大亮。 蒯越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曲悠哉悠哉步入官署。 立刻受到一道愤怒目光。 一张大脸映入眼帘。 蒯越换上笑脸,“刘劝学,今日为何来得如此……” “早”字未出口,被刘琮打断。 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身为谈判副使,却珊珊来迟,眼中可还有叔父?心中可还有荆襄百姓?” 蒯越笑容逐渐消失。 一个每天按时点卯的人,被一个经常迟到的人说来迟了。 此中意味,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229章 质子,吴侯之子 “话可不能乱说。 点卯时间未过,老夫正常到衙点卯,有何对不起主公之处?” 面对刘琮扣的大帽子,蒯越不可能接。 刘琮撇了撇嘴。 也就是抱怨一句,恶心目的达到就成,没指望真把蒯越如何。 随即一指旁边座位,“江东使者马上就到,蒯别驾先坐吧。” 蒯越不动声色坐下。 仆役端来茶水。 喝了口茶压压惊,蒯越仿佛才想起一件事,故作懊恼扶额: “瞧我这个记性,差点忘记一件大事,城中流言沸沸扬扬,恐怕对谈判不利,刘劝学可有对策?” 无耻老贼! 刘琮心中暗恨。 默默攥紧拳头,琢磨着给蒯越一通拳头,打得他前后两开花。 潘濬适时发声,“不劳蒯别驾费心,今日就能谈出结果。” 蒯越嘴角一扬,“那老夫拭目以待。” 只一刻钟不到。 步骘、陆绩并肩而入。 落座后,步骘先声夺人,“在下昨日说得清楚,想要柴桑绝无可能,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陆绩附和发言:“贵方不顾盟约,设计抢占盟友地盘,真相如何自在人心,不必多费口舌。” 两人各发一言便沉默。 摆明强硬态度。 看到这一幕,蒯越心道果然如此,按耐心中欣喜不表。 言多必失。 不说话就没有麻烦。 刘琮却不让他好过,突然开口:“蒯别驾可有话要说?” 蒯越抚须叹息:“唉~孙刘两家原本一团和气,闹到今日兵戎相见的境地,老夫实在无话可说。” 潘濬听出话外音,“蒯别驾话里有话啊。” “呸~” 刘琦扇扇鼻子,环顾左右一脸嫌弃,“谁放的屁?臭不可闻。” 谈判团成员笑而不语。 “有吗?”蒯越煞有其事皱眉,“谈判场合放屁,有辱斯文,老夫到外面透透气,几位继续谈。” 说完离座走到门外。 谈判继续。 步骘、陆绩交换一下眼神。 “看来有些不愉快,我们就不做恶客了,免得再伤两家和气,明日启程回江东。”陆绩面无表情说道。 步骘点头,“公纪说得对。” 以前他们没得选。 如今他们占据主动,咬死了不给柴桑,大不了继续拖时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你们也不想秦子御失去威信吧? “稍安勿躁,”潘濬陪笑,“昨日二位走得急,有些话没说清楚。” “砰!” 刘琮狠狠一拍案。 “还说什么,我荆州一万大军,还在庐陵待命,只需叔父一句话,便可长驱直入,直捣江东京口!” “狂妄!” 陆绩同样拍案,“打就打,要不谈判先停一停,等那边打完了,我们再坐下来,谈归还你方俘虏条件。” “冷静,冷静。” 潘濬一边安抚刘琮,又望向步骘,“请君最后听我一言。” 步骘颔首,“请讲。” 潘濬开口解释:“军师的第三个条件,传话的人没听清,并非要求江东割地。” 步骘立时来了精神。 只听潘濬继续说:“孙刘两家亲如一家,军师素来大义为先,岂会因私仇而坏两家情义。 江东刚得合肥未稳,又有进取南山之心,听闻陆逊领兵三万,正在攻略南山,想必用不了多久……” “等等!” 步骘小吃一惊,“阁下的消息从何而来?” 陆绩同样心惊。 他们好歹是江东重臣,从未听过陆逊领兵打南山,还以为吕蒙一死,攻略南山的计划会搁浅。 潘濬面露惊诧之色。 “军师去合肥,带神医张仲景为周都督治病,都督病已大好。 又建议都督以陆逊为将,领兵进攻南山,为我方收复荆南三郡打掩护。 二位竟然不知?” 步骘、陆绩对视一眼。 难掩眼中惊惧之色。 别说他们不知,主公和江东群臣也不知啊。 全被大都督蒙在鼓里。 这等大事隐瞒不报,大都督之心路人皆知。 为今之计,唯有今早结束谈判,免得把自己搅入斗争中。 步骘当即振奋精神,“有劳潘中郎明示,第三个条件究竟为何?” 潘濬笑着道出内容: “军师以大局为重,知江东重兵在合肥,以致于后方空虚,为防曹操,愿驻兵柴桑一万,协助江东建立防线。” 陆绩一眼看穿本质。 拢着双手侧目冷笑:“秦子御真是好算计,在柴桑安插一万人,莫非时刻准备直捣江东京口?” 刘琮怒而拍案,胖手把桌案拍得“啪啪”响,“军师好心好意,以和平为先,汝安敢血口喷人。” 陆绩毫不退让,“若贵方真有诚意,可将人数缩减到两千人,我方可保证这两千人粮草供应。” “不可能,”刘琮断然拒绝,“至少八千,剩下两千你们还要补偿钱粮。” “最多三千。” “打发叫花子呢!” “……” 两人你来我往,针对人数和补偿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 虽然火药味十足,但这才是谈判真正的样子,你开价,我还价,只要不当场摔桌走人,就还有的谈。 至少名义上,江东保住柴桑。 而柴桑屯有两万兵马,限制住“来帮忙”的人数,足以控制局面。 盏茶功夫后。 经过刘琮、步骘“友好”交流,将驻兵人数压缩到五千。 刘琮一退再退,似乎被逼急了,一脚踩在谈判桌上,发下狠话: “丧权辱国,无颜面对军师,五千人可以,但剩下的五千人,江东每个人要补偿一万钱。” 一人一万钱。 五千人就是五千万钱。 对还要赎地盘的江东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陆绩想也不想拒绝。 “尔等不赔钱,我无法和叔父交代,那就别谈了。”刘琮胖手按住桌案。 一副要掀桌的架势。 潘濬眼皮狂跳,急忙按住刘琮,提出折中建议,“五千万钱确实有点多,主公有一子,将满周岁,尚缺一个玩伴,吴侯之子正合适。” 话说的委婉。 其实就是质子。 “恐怕不行,”步骘摇头,“实不相瞒,主母尚在孕中,少主未出世。” 即便少主出世,也是长子,从来没有送长子为质的。 直接说没出世。 瞬间掐灭对方小心思。 潘濬嘴角露出浅笑,“先生是误会了,在下所说吴侯,乃是天子诏封之吴侯,而非私自继任者。” 闻言,步骘眉头紧锁。 若是那一位留下的子嗣,送来当质子恐怕主公还真…… 有些事不能细想。 步骘掐断念头,拱手道别: “三个条件合情合理,在下回京口后,一定尽力促成和谈。 兵贵神速,不便久留。 告辞。” 陆绩则瞥了眼刘琮,“请转告中郎将,下次想要礼物直说。” 丢下一句话大步出门。 迎面碰到蒯越。 蒯越好奇,“二位去哪?” 陆绩似笑非笑,“回江东,此次和谈能成功,感谢别驾……” “嗯哼——” 步骘瞪了陆绩一眼。 你说话不看场合嘛! “抱歉,一时口误。”陆绩双手合于胸前,拱手一拜就走。 蒯越老脸黑如锅底。 这时,步骘再补刀:“公纪心直口快,蒯别驾勿怪,我二人即刻返回江东,这几日有劳蒯别驾关照。” 说完就去追陆绩。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官署。 “啧~” 刘琮靠在门前,胖乎乎的手指翘着兰花指,“多谢别驾关照呢。” 蒯越站在原地凌乱。 发生什么事了? 他就出门透个气,和谈咋就成功了?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可惜,无人给他解惑。 第230章 莫须有,夺蒯越官职 “情况就是这样。” 半个时辰后。 诸葛府上。 刘琮汇报完谈判情况。 “干得不错。”秦操赞叹一声。 刘琮谦虚回应:“都是两位先生教得好,在下只是依计行事。” 秦操微微一笑,“再好的计策,也需要合适的人执行,请公子先回去休息,改日有事要麻烦你。” 一听还有“麻烦”,刘琮脸上赘肉狠狠一颤,却不敢多问。 唯恐马上就有“麻烦”。 圆润身子麻溜滚走。 目送刘琮消失,诸葛亮笑着打趣:“秦子御也有麻烦事?” “不是什么大事,”秦操也不隐瞒想法,“明年开春,新野将开办新学,绕不开他这个劝学从事。” “是何新学?”诸葛亮好奇。 秦操挑眉,“你猜?” 诸葛亮深深看了眼秦操,“亮不好再劝,子御好自为之即可。” 秦操沉默不语。 凭栏而望大雪纷飞。 后院静谧无声。 青石瓦积着一层厚雪,屋檐吻兽傲立雪中。 “秦子御。” “你有本事拍马屁,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君子中庸,小人狂狷!” “……” 府外谩骂声再起。 “轰~” 忽如霹雳雷惊。 一块飞石由远及近。 与吻兽擦肩而过,砸到府外震得积雪瑟瑟而落。 谩骂声变成惊呼。 紧接着一阵鸡飞狗跳。 “嫂夫人威武!”秦操眉头舒展开,朝工坊方向喊了声。 娇笑声远远传来。 诸葛亮羽扇轻摇,感叹:“子御真打算放过始作俑者?” 秦操伸指接住一片雪。 雪花入手即化。 徒留一颗冰凉水珠。 “君子可欺之以方,少年可欺之以诚,少年人热血方刚,最容易被鼓动。 为官一任,为百姓之父母。 玄德公这位州牧不在,别驾即为‘父母’,养不教,父之过。” 说到这,秦操屈指弹去水珠,眸中浮现一抹冷意。 “放任少年走上邪路,毁荆州之根基,罪在千秋,孔明代我书信一封给玄德公,罢免蒯越别驾从事一职。” 好清新脱俗的理由。 诸葛亮愣了下。 很快露出灿烂笑容,“没想到事态竟严重至此,亮愿联名上书。” 秦操轻笑,“这也要抢?无耻。” “彼此彼此。”诸葛亮大笑。 …… 当天下午。 信使匆忙出城。 第二天。 正在班师路上的刘备,收到秦操、诸葛亮联名上书。 当场写下一篇文书。 第三天 信使携文书回城。 寇封带着五百军中好手,与伊籍来到蒯家宣布公文。 “备出征在外,听闻襄阳谣言四起,少年人不分黑白,小则祸乱襄阳,大则危及大汉未来。 如此骇人听闻之丑闻,蒯异度身为别驾从事,听之而任之,在其位不谋其事,暂夺别驾一职闭门思过。” 伊籍念完文书。 又高举文书,展示上面的“汉荆州牧”四字印记,以示文书真实性。 蒯越瞳孔猛地一缩。 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什么情况? 明明是他要夺权。 为何变成他交出权力? 寇封手按剑柄上前,“蒯异度,交出别驾从事印信。” 蒯越干涩的嘴唇抽动。 难以抑制悲愤之情,“此等莫须有罪名,主公怎会相信?” 寇封丝毫不留情面,“因私怨阻碍谈判,损坏军师威信,置荆州利益于不顾,义父仁义不忍杀你。” 蒯越立刻反驳,“老夫不是,老夫没有,说话要讲证据,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铮”的一声。 三尺青锋出鞘。 “处置你何须理由?你该庆幸今日来的是我。若我二叔、三叔,有一人在此,你早已人头落地。” “交出印信!” 随着寇封这声怒吼,五百军中好手全部围上来。 饿狼般目光令人生畏。 蒯越拳头紧握,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寇封,咬牙道:“来人,取老夫来交给封公子。” 仆从立马冲向书房。 取来印信交到寇封手中。 寇封接过印信,收剑归鞘,丢出一张竹质请帖,“两日后是阿斗周岁宴,孔明先生负责筹备,特邀你参加。” 蒯越扶墙颤抖不止。 罢官夺印信就算了,还要邀请他参加周岁宴,还想羞辱他。 杀人还要诛心! 气抖冷! 丢下请帖,寇封带队离开,临走时想起一件事,补充道: “记得来早一点,二叔、三叔、子龙将军都会回来,早来好早回,免得走夜路被蒙麻袋。” 人已走远。 声音还在回响。 荆襄世家住得近。 听到动静都跑来看热闹。 得知蒯越因“莫须有”的罪名,弄了个罢官的下场,世家子弟或是冷笑,或是同情,不一而足。 渐渐的。 看热闹的人散去。 蒯越扶墙站在雪中,头发、肩膀上很快积了一层雪。 同族的蒯祺走过来,“此举实在糊涂,主公还在归途,知你从中作梗,便降下处罚,可见秦子御之地位。” 换句话说,你惹他干嘛! “呵~” 蒯越惨笑一声,“至少试出他们的底线,他们暂时不敢杀我。” “你!” 蒯祺惊得后退半步。 “不必惊讶,”蒯越扶墙而走,以低沉的口吻讲述,“私怨是私怨,蒯氏是蒯氏,兄长以死保全蒯氏,老夫岂会乱来。” “那你这是?”蒯祺不解。 “试出底线,才能踩线做事,老夫还能参加周岁宴,仍在刘玄德倚重之列。”蒯越低声解释。 蒯祺闻言心头一跳,“周岁宴你早去为妙,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 多待一刻,可能会归为同党,他可不想被张某套麻袋。 …… 时间来到第四天。 刘备班师回到襄阳。 百姓夹道欢迎。 穿过热闹的官道,来到荆州牧官邸外。 秦操、诸葛亮恭候多时。 “玄德公。” “主公。” 两人拱手行礼。 刘备先是拍拍诸葛亮手背,“备征战在外,辛苦孔明守家。” 诸葛亮笑意吟吟,“为图主公之志,何谈辛苦?” 与诸葛亮交流完。 刘备握住秦操的手,眸中满是愧疚之色,深沉道:“备回来晚了,让军师蒙受委屈,是备之过也。” “玄德公何过有之?”秦操轻轻摇头,“能得此一句足矣。” “军师!” 刘备眼眶微微一红。 “外面风雪大,主公先进去再说。”诸葛亮适时插进嘴。 “好!” 刘备右手拉着秦操,左手拉着诸葛亮,三人并肩走入官邸。 第231章 放火烧家,救火先锋张飞 进入官邸。 三人各自落座。 房中仅君臣三人。 诸葛亮汇报荆州民政,刘备聚精会神听取,不时询问细节。 秦操坐在火盆边旁听。 天色渐晚。 房中点起灯火。 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虎皮帽、虎皮袄,虎头虎脑的阿斗,手脚并用艰难爬过门槛。 “小主慢点。” 丫鬟急忙跑来。 刘备、诸葛亮停下交谈。 “阿翁。” 阿斗伸手要抱抱。 “哈哈……” 刘备爽朗大笑,挥手命丫鬟退下。 然后抱起阿斗,捏捏他肉嘟嘟的脸颊,叹道:“为汝一孺子,险些害军师威信受损,该当何罪。” 阿斗眨了眨大眼睛。 以他的心智,还无法理解父亲的话,只一个劲眯眼傻笑。 父子二人亲热好一会。 诸葛亮摇扇轻笑,“父子共享天伦之乐,子御有何感想?” 心思昭然若揭。 秦操眉头一挑,劝告:“嫂夫人正值芳华,孔明该努力才是。” 轮到诸葛亮尴尬。 “不急,不急。”诸葛亮讪笑一声。 少顷。 刘备抱着阿斗坐下,“索要孙策之子为质,孙权会答应吗?” 诸葛亮自信回应:“孙策英年早逝,其子孙绍当时尚在襁褓,无法继承基业,才有孙权起势机会。 如今孙绍年岁渐大,索要他为质子,孙权还要感谢主公。 另外,有孙绍在手,日后孙权想效仿吕蒙举动,也要掂量一下。” 刘备品出味儿来。 孙绍可有可无,唯一作用是孙权反水时,可以打击孙权威信。 毕竟孙策旧部还在。 其中就包括江东大都督。 “孔明想离间孙权和周瑜?”刘备心思急转,想到一个可能。 “主公一语中的,不错,周瑜与孙权关系已经出现裂痕。” 诸葛亮声音有些唏嘘,“一个知道死期的人,为了江东会做出什么事,以亮微薄之能无法预计。” 秦操望着盆中炭火,眼中映照着火光,淡淡道:“孔明,你在玩火。” “只许秦子御放火,不准诸葛孔明玩火,是何道理?”诸葛亮眼睛微微一眯。 “希望火够大。”秦操手握铁签拨弄炭火,爆出几颗火星。 还有半句没说。 最好连我一起烧死。 “咿呀~” 忽然,阿斗鼻子一抽,双手向着门外扑腾。 “调皮。”刘备哈哈一笑。 以为阿斗在玩闹。 下一刻。 笑声戛然而止。 一眼望去,南方火光大盛。 其间伴随滚滚浓烟。 “走水了!” “快派人去救火,切莫让百姓受灾!” 刘备手一抖,惊得起身。 阿斗脱手而出。 秦操眼疾手快捞住阿斗。 或许是习惯颠簸,阿斗不哭也不闹,眨着大眼睛望着秦操。 捏捏阿斗的脸,秦操扫了眼起火的位置,眸中浮现一丝笑意。 “咦?” 诸葛亮小吃一惊,“这个方向,好像是……是蒯家的族地。” 下意识望向秦操。 意思很明显——你干的? 秦操收回目光,一边用手指逗弄阿斗,不屑撇嘴:“我若是出手,一人一剑杀上门即可,谁能拦我?” “言之有理。”诸葛亮点头。 “报——” 一名士兵冲来。 急声汇报火情:“今夜亥时,城南乌衣巷走水,经三将军和子龙将军带人抢救,巷中居民没有损伤。” 一听居民无损伤,刘备心底大石头落下。 等等。 好像听到个熟名。 刘备脸一黑,“你说谁?” 士兵不加思索回复:“是三将军和子龙将军,两位将军刚好入城,看到火情,立刻组织人手救火。 此刻只剩蒯别……蒯家院落,因屋舍众多,火势失去控制,三将军已设置隔火带,防止火势蔓延。” 士兵说话时,难掩敬佩情绪。 经过他细致的描述,“三将军”赫然成为救火的英雄。 “让三弟来见我!”刘备咬牙切齿。 秦操笑而不语。 伸出手指逗弄阿斗,阿斗张开小手去抓。 与此同时。 乌衣巷蒯府门外。 府中男女老幼早已跑出来,站在雪地中望火空流泪。 天降大雪。 所有东西都是湿的。 却是骤然起火。 完全不符合常理。 “过瘾呐,过瘾!” 破锣嗓子辨识度极高。 然后是温和的声音:“好在火势没有蔓延,只烧蒯家府邸。” 一黑一白两人并肩而立。 张飞双手抱胸,得意道:“某是和小秦先生学的,先把蒯府周围柴草清空,肯定烧不到其他地方。” 赵云面露担忧之色,“放火烧府,若是主公知道……” “胡言乱语,”张飞打断他,“蒯越与某有仇,某还来救火,这叫什么?这叫以德报怨,这是君子啊。” 赵云被逗笑,“蒯越罪有应得,只要不伤无辜,烧也就烧了。” “啧啧……” 张飞咧嘴嘿嘿一笑,“老狗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腚跑出来,你还别说,腚子还挺白,以后叫他蒯腚白……” 越说越来劲。 一时唾沫横飞。 “张翼德!” 突然一声怒吼。 蒯腚白……不对,蒯异度冲了过来。 哆哆嗦嗦指着张飞。 青紫色嘴唇张张合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张飞淡定摆手,“某姓张名飞字翼德,人送美名救火先锋,看到火灾就会出手,不必激动。” 可不激动嘛。 “激动”得都发抖了! 蒯越满腔悲愤爆发出来,“你敢纵火烧老夫府邸,不顾街坊生死,老夫要到主公那里告你。” 张飞小拇指掏掏耳朵,好似听到不堪入耳的话,“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不要瞎说,告到大哥那里,了不起丢失官职,某还怕你不成。” “云也一样。”赵云沉声附和。 推己及人。 蒯越顿时哑口无言。 他也是因为没证据,才落了个罢官免职的下场,可以说很轻。 显而易见,张飞故意的。 “三将军!” 这时,士兵跑过来,“主公有命,命你即刻去见他。” “呵忒~” 张飞吐了口唾沫,“走夜路多带点人,二哥和甘宁还没回来。” 又冲火场外喊了声,“邢道荣,把某的蛇矛扛过来。” 邢道荣黑着脸跟上。 左肩扛大斧,右肩扛蛇矛,从蒯越身边走过。 蛇矛长度太长。 划过蒯越单薄的衣物。 凉风吹过。 下体凉嗖嗖的。 第232章 兄弟齐聚,大团圆 “胡闹!” 一刻钟后。 州牧官邸传出怒喝。 刘备指责张飞:“一回来就放火,你眼中可还有法纪!” 赵云老老实实听训。 张飞梗着脖子反驳,“大哥没有证据,怎能污人清白?要是大哥不高兴,把某的职位也摘了吧。” “这……” 刘备顿时语塞。 想要开口指责,话全都堵在嗓子里。 三弟这是怪他,对蒯越的处罚轻了。 见此,诸葛亮出言解释: “三将军误会了,对蒯越的处罚,是子御与我的提议。” “真的?”张飞看向秦操。 秦操微微颔首,“玄德公在荆州根基未稳,人才储备不足,需要世家支持,还不到清算时候,不过……” 声音顿了一下。 回眸一笑,“火不错。” “嘿嘿……” 张飞那叫一个得意,“小秦先生都说火放得好,大哥有何话说?” 刘备瞪了他一眼,“三弟这是承认是你放的火了?” 有小秦先生支持,张飞也不装了,搂着赵云肩膀大笑:“哈哈,子龙负责望风,某负责放火。” 相较张飞的大大咧咧,赵云则谨慎得多,详细道出经过。 半个时辰前。 天刚黑下来。 两人收到周岁宴邀请,一个从桂阳赶回,一个从零陵赶回。 在南门巧遇。 进城后听到谣言。 “老贼活腻了!” 张飞当场气炸,抢过刑道荣扛着的蛇矛,翻身上马杀向蒯府。 却被赵云拉住缰绳。 一句“最知轻重”劝住张飞。 于是,张飞以大局为重,让赵云带人在外望风,他借夜色掩护,找到蒯府马厩位置,隔墙丢进去几坛烈酒。 再丢进去一个火把。 瞬间烈焰升腾。 马尾被引燃,马屁惊得撒蹄狂奔,又点燃马厩里的干草。 一场大火随之而来。 秦操表示赞许:“翼德有急智,一招隔墙放火,深藏功与名。” 得到赞叹,张飞愈发得意,“这点小伎俩,某随手就能来。” “小伎俩是吧?” 刘备横眉冷对,“请三弟再施小伎俩,解释一下烈酒来路。” 烈酒目前是绝密。 只有秦操、诸葛亮知道制法。 时逢乱世,一个有远见的君主,看到烈酒作用,绝不会想着满足口腹之欲,而是先用于战争。 岂能容忍烈酒外泄。 张飞挠了挠头,“那个……某偷学来的,阿斗快要周岁,某当叔叔怎好空手来,偷偷酿了几坛……” “送给阿斗喝。” 一声轻笑突然插入。 张飞下意识顺着往下说,“对,某准备送给阿斗喝。” 话出口就察觉不对。 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刘备没好气呵斥:“越说越不像话,自己想喝就直说,何必拿阿斗做借口。” 年关将近,到了总结时刻。 刘备越说越起劲,总结张飞一年来的过失。 张飞嘴巴一瘪。 幽怨地看了眼秦操。 小秦先生,你又害我! 秦操淡然一笑,招呼赵云坐下,询问收复桂阳的细节。 诸葛亮抱着阿斗旁听。 盏茶功夫后。 房间外脚步再起。 脚步初时沉稳,随着越来越近,脚步也变得急促起来。 高大身影步入房中。 “大哥,三弟!” 满含欣喜声音随之响起。 来者正是关羽。 “二弟!” “二哥!” 刘备停下总结,张飞免于挨训,三两步上前,一人拉住关羽一只手。 兄弟三弟相视大笑。 畅快笑声绕梁久久不绝。 在关羽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着仙鹤道袍之人,不是徐庶还是谁。 “主公。” 徐庶拱手行礼。 “好好好!” 刘备情难自已,一连说三个“好”,拉着关羽、徐庶落座。 众人彼此打过招呼。 刘备开口询问:“云长、元直皆回襄阳,江夏可有问题?” 徐庶喝口茶暖身,解释: “子御与周瑜达成协议,派兵协助他守合肥。在下与云长商议后,让周仓领两千人入合肥。 有合肥在前,江夏无忧。” 刘备闻言放下心来。 仔细想想,荆南三郡平定,东北北有周瑜帮忙,西北有新野,西南汉中自顾不暇,江东刚被打得割地赔款。 荆州四方几无威胁。 全在军师计划中。 “备有军师一人,胜似雄师百万。”刘备喃喃自语。 望着正与阿斗玩乐的军师,恍惚间看到了大汉的未来。 关羽、张飞坐得近。 听得很清楚。 关羽丹凤眼微睁,轻抚美髯开口:“关某回城时,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子御少年英雄安能受辱?” 张飞大嘴一咧,邀功似的拍拍胸口,“某带人烧了他的房子。” “便宜这老匹夫了。”关羽冷哼一声,丹凤眼微微闭合。 一只小手伸过来。 抓住胡须轻轻一拽。 似是发现新玩具,阿斗脱离秦操温暖怀抱,玩起关羽的胡子。 诸葛亮呵呵一笑,“阿斗倒是识货,云长这副美髯天下无双。” 美髯被夸,关羽面露欣然之色,大手摸摸阿斗小脑袋,“可惜关某只此一副,不能送与阿斗。” “噗~” 张飞忍不住笑出声,“大侄儿还没二哥胡子长,站起来胡子能拖地。” 笑声是会传染的。 众人忍俊不禁。 听到父亲、叔伯无良笑声,阿斗也跟着笑,边笑边抓胡子玩。 气氛轻松愉快。 秦操坐在炉火旁,手捧一杯热茶,静静品味着和谐一幕。 美好时光总是短暂。 时间来到深夜。 阿斗被甘夫人抱回去睡觉。 没了阿斗解闷,众人围坐在书案边,谈论明天的周岁宴。 刘备正襟危坐。 “一年来,从新野弹丸之地,发展到荆襄九郡,赏罚分明方能服众。 备想趁着此次周岁宴,封赏有功之臣,请军师起草封赏文书。” “不必,”秦操打了个哈欠,“我对大汉官职分类,七窍通六窍。” 张飞一脸懵,“何意?” 关羽拍拍张飞肩膀,“三弟此刻就是七窍通六窍。” 刘备会心一笑,“既如此,辛苦孔明起草封赏文书。” 诸葛亮羽扇一拍秦操,“亮敢不从命,只是对将士功绩不甚了解,请主公将子御借我一用。” 秦操嘴角一抽。 想偷个懒都不行。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何必呢? 第233章 周岁宴,还不拜见少主? 今夜无眠。 有人在大火中哭泣。 有人挑灯起草封赏文书,也有人一壶淡茶、一卷书就是一夜。 天际破开一缕曙光。 风止雪歇。 秦操身着金竹纹黑袍,一件白狐披肩,坐在窗前饮茶赏雪。 “哗啦~” 身旁竹简翻动。 写完最后一个字,诸葛亮卷起竹简,放在准备好的端盘上。 端盘摆满十几卷竹简。 一杯热茶推过来。 见此,诸葛亮微微一笑,拿起羽扇扇灭油灯,这才喝了口茶。 暖意驱散些许倦意。 “子御倒是清闲,把起草的事都交给在下。”诸葛亮抱怨道。 秦操头也不回,淡淡道:“将士封赏有功可循,一言即可定夺,不似文臣需要平衡家世背景。” “是啊。”诸葛亮苦笑。 前半夜论的是军功。 谁有功,谁有过,以秦操的威信一言可决,剩下的是具体封赏。 直接推给诸葛亮。 而诸葛亮还要结算文臣功过。 本想找个人分担压力,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以说痛并快乐着。 “先生。” 一个丫鬟轻手轻脚进来,“州牧大人派封公子来,请二位去官邸。” 诸葛亮轻声吩咐,“请封公子稍待,我与子御稍后就到。” 丫鬟领命离去。 秦操伸了个懒腰,抓起架子上的青釭剑,穿过剑璏别在腰间。 清冷眸子扫向诸葛亮,“今日是阿斗周岁,孔明要空手去?” 闻言,诸葛亮一甩长袖,嘴角露出洒脱笑意,“亮不比子御,以柴桑为礼何其豪迈,唯有两袖清风。” 说着一指身后书架,“要说礼物,这些日后都是阿斗的。” 出手就是百卷藏书。 当然,不是直接送给阿斗,而是留给阿斗以后读的。 不满周岁,预定百卷藏书,这份深沉的爱,希望阿斗承受的来。 为阿斗默哀。 一念至此。 秦操勾起嘴角,拿起羽毛缎锦披风,随手披在肩上。 “走吧。” “别让他们等急了。” …… 另外一边。 荆州牧官邸。 府中张灯结彩。 伊籍、孙乾一左一右,站在门前迎客。 往来宾客谈笑风生。 气氛热烈融洽。 早到的都是些小官,或是抱着巴结心思,或是害怕怠慢刘备。 恨不得摸黑来! 地位高的恰恰相反。 不约而同晚到。 不是自持身份摆架子,而是双方有着一种无言的默契。 以他们的家世、地位,要是抢着早到只会伤害彼此颜面。 不如把机会让给底层。 底层乐得如此。 这叫什么? 人情世故! 大汉至今四百载,人情世故遥遥领先。 时间渐渐流逝。 第一个大人物到来。 “少主周岁,在下略备薄礼,请机伯收录。”蒯祺拱手一礼。 然后取出礼单递过来。 伊籍双手接过,展开厚重竹简定睛查看,眼皮忍不住一跳。 礼物写满一卷竹简! “臣蒯祺,贺少主周岁,赠白玉长命锁一对,黄金百两,良马三百匹,粮草十五万石,盐……” 一个个重礼,被伊籍以高昂的声调念出,落入宾客的耳中。 在场宾客为之动容。 除了长命锁和黄金,算得上正经贺礼,剩下都是战略物资。 这哪是庆祝周岁礼。 分明是蒯氏在讨好刘备。 “蒯治中,里面请。” 伊籍拱手邀请蒯祺入内。 蒯祺微微颔首致意,跟在伊籍身后进入官邸。 孙乾留下来接客。 然而,蒯祺只是开始。 片刻后。 马氏登场。 “臣马仲常、马叔常,献黄金二百两,良田三十顷……” 接着是庞氏。 “山中野人庞山民,赠蜀锦三百匹……” 你方唱罢我登场。 荆襄世家陆续现身。 时至辰时末。 古人有礼,喜事不过午,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不敢来。 宾客各自落座。 屏气凝神不发一言。 刘备抱着阿斗,站在台阶前,翘首以待最后两人。 关羽微闭双眸养神。 张飞拉着赵云窃窃私语,不时瞪眼看着旁边的甘宁。 甘宁鼻孔朝天。 无视张飞挑衅目光,只是盯着门口。 宴会现场鸦雀无声。 “来了!” 忽然,场外一声轻呼。 宾客齐刷刷看过去。 一袭白衣鹤氅……不对,鹤氅没有,只有白衣白胡子白头发。 来者竟是蒯越。 众人从期许到失落,再到恼火,心道你跑来干什么! “老贼,你……” 张飞张口欲骂。 “三弟。” 刘备制止张飞,目视蒯越花白须发,难掩诧异之情:“异度这头白发为何?” 蒯越苦涩一笑。 “人到老年,突逢大难,一场大火一夜白头,倒是想通许多事。 身外之外何必在意,昨夜从火中救出藏书八百卷,恭贺少主周岁。” 刘备有那么一瞬心动。 很快理智战胜贪婪。 八百卷藏书何其珍贵,不可能没有代价。 “阿斗何德何能接受此等大礼,多谢异度好意。”刘备委婉拒绝,又用眼神隐晦示意伊籍。 伊籍接收到信号,呵呵一笑,“异度许是忧思过度,才会说这样的胡话,喝杯少主喜酒压压惊。” 不由分说拉着蒯越坐下。 “唉~” 蒯越叹了口气,“既如此,老夫也不强求,谢主公赐座。” 一场风波消于无形。 而蒯越对面坐着徐庶。 徐庶双手拢在道袍长袖中,望着安然落座的蒯越,眉头微微一皱。 发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翼德,兴霸。” 徐庶喊来张飞、甘宁,对两人一通耳语。 两人霎时目露凶光。 “请”走蒯越邻座客人,一左一右把蒯越夹在中间。 也不说话,只狞笑盯着他。 蒯越直冒冷汗。 少顷。 “军师到!” 场外侍卫高声唱名。 宾客尽数看过来。 一袭黑袍身影映入眼帘。 少年身姿如松,手扶青釭剑漫步而来,缎锦披风羽毛飘飘。 寇封领护卫开道,诸葛亮手捧一盘竹简落后半步。 现场针落可闻。 脚步声由远及近,满座宾客心跳随之加快。 一道清冷目光扫来。 无一宾客敢对视。 秦操扶剑走到台阶下,抱拳躬身行礼,以轻柔口吻道:“臣秦操,拜见玄德公、少主。” 称呼有些不伦不类。 刘备却是欣喜若狂。 军师叫阿斗“少主”,也就是变相认他为主公。 他们间不差一个称呼。 “哈哈……” 饶是刘备心性坚韧,此刻也忍不住失态大笑,匆忙放下阿斗。 催促道:“去扶起军师!” 大量目光汇聚过来。 阿斗根本听不懂。 见许多人看着他,小嘴一瘪就要落泪。 却见一道温和目光。 阿斗跌跌撞撞跑过去。 秦操抱起阿斗,将他举过头顶,淡淡道:“诸位还不拜见少主?” 第234章 抓周,狐狸尾巴露出来 “拜见少主!” 伊籍反应极快。 立刻躬身俯首行礼。 “拜见少主。”孙乾落后半拍。 有两人带头,刘备班底的一些底层官员,纷纷站出来响应。 顷刻拜倒一片。 然后是简雍。 这位最早跟随刘备的老乡,短暂迟疑后也站出来,表明支持态度。 在场的没有傻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操要借这一次周岁宴,奠定阿斗的地位。 “二哥。” 张飞跃跃欲试。 关羽卧蚕眉微蹙,扫了眼不远处的糜氏兄弟,一把按住张飞。 注意到目光注视,糜竺如坐针毡。 “大哥,妹妹她……” “闭嘴!” 糜竺低声喝止糜芳。 “妹妹与甘夫人情同姐妹,不该有的心思别有,你以为军师在干嘛?” 随即利落起身出列,“臣糜竺,恭贺少主周岁。” 糜芳八字胡一颤。 没办法,只能咬牙跟上,“糜芳见过少主。” 荆襄群臣再无迟疑。 面对被高高举起的阿斗,一个个躬身下拜,口中高呼“少主”。 阿斗不知这一幕意义。 拍着小手呵呵笑。 而老父亲刘备,被秦操突如其来的一手,整得有些发懵。 “主公。” 诸葛亮低声提醒。 刘备回过神来,开口道:“今日是阿斗周岁,一年来,备苦思冥想,为其取单名‘禅’字,称刘禅。” 诸葛亮摇扇赞叹:“主公讳备,其训具也;少主讳禅,其训授也。亮为主公得麒麟子而贺。” “啥意思?”张飞朝徐庶挤眉弄眼。 徐庶抚须淡笑,娓娓道来: 主公拥荆州九郡,基业初成,正合‘备’字的具备之意,此乃天意。 ‘禅’有授予之意。 主公欲授基业于阿斗。” 张飞听后小声嘟囔:“大哥的基业不给阿斗给谁?” 声音虽不大,足以让宾客听清。 其中不乏饱学之士。 对姓名有另一番解读。 寇封名“封”,与刘禅的“禅”字,合起来就是“封禅”二字。 何人能封禅? “嘶~” 不敢想,不敢想。 刘备还不知道,自己对阿斗的殷切期盼,会被过分解读。 招呼群臣落座。 又拉着秦操到身边坐下。 秦操解下披风,扶剑落座,“在下自作主张,请玄德公宽恕。” 刘备心头火热,“军师赤诚之心,备铭感五内,岂会怪罪?” 军师与阿斗的关系,不似周公与成王是亲叔侄,也不似霍光与宣帝,毕竟霍光是武帝托孤重臣。 而且军师不是外戚。 没理由插足继承人废立。 今天强推阿斗为少主,为的是他的基业能够稳定。 如何不令人感动? 思及此处,刘备眼圈微红。 秦操面色平静,淡淡道:“玄德公不必感怀,我与阿斗可是生死之交。” 一句“生死之交”,既让刘备感到心酸,又感到好笑。 越品觉得有趣。 忍不住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放肆,很快从轻笑变成大笑,成功感染一众宾客。 顿时笑作一团。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有一人汗流浃背。 左手边,张飞铜铃大眼瞪圆,掂量着切肉小刀,正以专业的杀猪目光,寻找下刀的地方。 右手边,甘宁狞笑。 双手各持一根筷子,不断交错摩擦着,仿佛摩擦一双短戟。 蒯越硬着头皮开口:“主公,吉时已到,该开始周岁宴了。” “也好。” 刘备举杯欲作开场白。 “且慢。” 秦操叫住刘备,提议:“不抓周何以称周岁?来抓周吧。” “何为抓周?”刘备好奇。 秦操简单解释:“摆上各种物件让阿斗抓取,讨一个好彩头。” “倒是有趣,”刘备从谏如流,“就依军师所言,诸位热闹一番。” 一边说着,摘下腰间玉佩,“此玉佩是陛下所赠,备一刻不离身,若阿斗抓到,当立志复兴汉室。” 诸葛亮摇扇轻笑,“亮来得匆忙,只此一柄羽扇,算个彩头吧。” 刘备毫不掩饰赞许: “阿斗长大后,若能有孔明三分智,备心满意足。” “某也来!” 张飞不甘寂寞。 拍拍身边的酒坛,“大侄儿要是抓到这坛酒,可以像某一般,喝最烈的酒,骑最烈的马,快哉!” 秦操剑眉微扬。 你最好说的是马。 “呵忒~” 甘宁啐了一口。 一把抓下帽上锦鸡尾,往酒案上重重一拍,“喝酒也算英雄?应该抓小爷的锦鸡尾,飞上枝头傲视群雄!” “好!” 众宾客为之喝彩。 甘宁昂首挺胸,得意目光投向张飞。 张飞脸上霎时涨红。 不甘心被比下去。 于是求助邻座的关羽,“二哥,有没有好东西?快掏出来。” 关羽卧蚕眉微蹙。 想了想,摘下绿帽说道:“关某最贵重之物,是兄长所赐衣袍,希望阿斗能抓到,以全兄弟之义。” “壮哉!” 又有宾客叫好。 熟知关羽事迹的,无不为之动容。 情绪瞬间抵达高潮。 众人纷纷献上随身物件。 或是算筹,或是马蹄金,或是装着花椒的香囊。 二十多件物品排成一圈。 阿斗坐在中间。 左看看,右看看,一时看花了眼,不知道选哪个。 “大侄儿,看这里。” 张飞轻拍酒坛勾引阿斗。 阿斗看都不看一眼。 “哈哈,哪有小孩喜欢酒的,少主,我这里有好东西。” 甘宁晃了晃锦鸡尾。 阿斗一动不动。 由此引来张飞嘲笑,“哈哈,你的鸟尾巴也不管用。” 下一刻。 阿斗终于动了。 歪歪斜斜走向一物。 蒯越老眼迸发神采。 此物是一卷竹简,是他的八百藏书之一! 不出意外的话。 等阿斗抓到竹简,他那半路搁浅的计划,又有上岸的可能。 几息之后。 阿斗伸手去摸竹简。 “近了!近了!” 蒯越大气不敢喘,死死盯着阿斗的小手,期盼它快点落下。 千呼万呼中。 小手碰到竹简一角。 蒯越欣喜若狂,抢着道贺:“少主抓到书卷,日后饱读诗书,必为主公一般成为仁德君子。” 紧接着语气一转。 长长叹息一声:“老夫自知时日无多,无意流连官场,临终前若能倾尽所学于少主,则此生无憾矣。” “嚯~意外收获。” 身后突兀一声轻笑。 蒯越汗毛倒竖。 浑身血液似是冻结,一动都不敢动。 第235章 封赏群臣,好为人师蒯异度 “你想做阿斗老师?” 又是一声询问。 蒯越抚须强作镇定解释: “老夫微末之才,岂敢做少主之师,只是看少主喜好书卷,一时情难自禁,想将所学悉数传授。 远离官场喧嚣,方能精心教学,老夫正好无官无职,做个教书先生倒也合适。” 满座宾客哗然。 抛开品行不谈,以蒯越的才学,足够称一声“儒学大家”。 受“独尊儒术”影响。 大汉世家以及寒门子弟,皆以能成为大儒弟子为荣。 荆州有大儒庞德公、水镜先生司马徽,前者隐居下落不明,后者被曹操招揽到北方,生死犹未可知。 只要此二人不出,蒯越真就是最适合当阿斗老师的人选。 为此,蒯越自绝于官场。 展露出的决心与诚意,刘备为人主、为人父,都不好直接拒绝。 诸葛亮摇扇笑而不语。 目光接触到徐庶。 二人隔空对视良久,心有灵犀般望向一袭黑袍的身影。 “铮”的一声剑吟。 一道青芒掠过蒯越耳畔。 青釭剑正中竹简。 竹简顷刻一分为二。 阿斗小手一抖,小眼睛盯着青釭剑眨了眨,莫名感到亲切。 于是爬了起来。 双手抱住青釭剑剑柄。 秦操漫步走来,淡淡道:“男儿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阿斗是玄德公之子,应当提剑驭书卷。” 担心剑刃伤到阿斗,秦操收剑归鞘,连剑带鞘让阿斗抱着。 奈何剑太重。 阿斗被压得起不来。 急得四肢扑腾。 三叔张飞不厚道大笑,“大侄儿还没剑高,可别压坏他。” 其他人却是笑不出来。 说者有心,听者更有心。 剑乃百兵之君,象征着王权;书卷更好理解,唯有世家能掌控书籍。 一剑刺穿竹简。 以王权驾驭世家,对世家而言,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场面瞬间冷清下来。 “主公。” 诸葛亮察言观色,持扇拱手道贺:“阿斗抓到青釭剑,继承主公剑开太平之志,恭喜主公。” “贺喜主公。” 徐庶紧随其后道贺。 刘备心领神会,面上透露出欣喜之色,“孔明言之有理,阿斗能学到军师三分才能,备死亦能瞑目也。” 说到这,仿佛才想起来。 欣喜转变成惭愧,“备早已请军师为阿斗之师,未能提前言明,有负异度的心意,备自罚三杯谢罪。” 荆襄群臣心思各异。 惊叹有之,艳羡有之,幸灾乐祸亦有之。 前者对秦操,后者对蒯越。 蒯越脸上云淡风轻,浅酌一杯尽显风度。 心中却冷笑连连。 一个不满十七的小儿,也能做老师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可惜时机不合适。 否则必喷得他狗血淋头。 …… 少顷。 刘备三杯酒罢。 大手一挥宣布:“今荆州平定,诸位功不可没,值此喜庆时分,当论功行赏。” 群臣振奋精神。 一听马上就有封赏,谁还关心蒯越那点破事。 诸葛亮捧着木盘上前。 拿起最上面一卷竹简,平静念出第一道封赏:“草拟关羽为荡寇将军,领江夏太守,赏金五百斤,银千斤,钱三百万,锦千匹。” 草拟即非正式文书。 还需刘备首肯。 “准!”刘备欣然应允。 “谢大哥赏赐。”关羽闻声出列,宠辱不惊抱拳谢恩。 张飞道贺,“恭喜二哥。” “祝贺兄长。”这是赵云。 “关云长美名天下闻,有此殊荣实至名归,某甘兴霸服。” 这是甘宁。 而后群臣陆续敬酒。 关羽来者不拒,一句“换大盏”将宴会推向新的高潮。 “关将军,老夫敬你……” “汝是何人?” 关羽丹凤眼微眯,斜眼打量蒯越,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哈~哈~” 蒯越讪笑两声。 好在诸葛亮“解围”。 “拟定张飞为征虏将军,暂领零陵太守;甘宁为平虏将军,总督夏口水师。赏金三百斤,银千斤……” 赏赐于关羽等同。 意味着三人功劳并列。 “准。”刘备点头。 张飞豹眼一瞪,“某张翼德英雄人物,岂能与锦帆儿并列?” “呸~” 甘宁鼻孔朝天,冷笑,“小爷纵横长江无敌手,与你并列有辱小爷名声。” “砰~” 只听一声闷响。 两人额头顶额头。 互相瞪着对方,炙热的鼻息喷在对方脸上。 看到这一幕,诸葛亮轻笑,“军中封赏出自子御之手,二位对赏赐有不满之处,可与子御当面对质。” “二位有意见?”秦操正拿着小刀割鹿肉,听到动静抬眉扫来。 张飞大眼珠子一转。 立马搂住甘宁肩膀,“小秦先生公平公正,某没有意见。” “是啊,是啊。”甘宁反搂住张飞肩膀,笑容似菊花绽放。 两人勾肩搭背走下去。 你一句“翼德兄”,我一句“兴霸贤弟”,比亲兄弟还亲热。 封赏继续。 “拟定赵云为安远将军,领桂阳都尉一职,总管桂阳兵马,赏金两百斤,银千斤,钱两百万。” “准。” “谢主公赏赐。” 赵云沉声谢恩。 至此,第一等军功封赏结束。 合上手中竹简,诸葛亮拿起一卷,宣读第二等军功。 “拟定魏延为建威将军,于禁为建武将军,黄忠为扬威将军,文聘为扬武将军,赏金一百,银……” 这四个人都不在,无需当场谢恩,封赏将直接送到手中。 然后是第三等军功。 关平、寇封等人皆有封赏。 刘备化身无情点头机器,全程只回一个字——“准”! 一刻钟后。 军功封赏结束。 在场将领群情激奋。 推杯换盏,笑声如雷震,全然不顾文臣还没封赏。 “咳咳~” 诸葛亮清清嗓子,展开新的一卷,“拟定蒯祺为别驾从事。” 蒯祺闻言微微一怔。 惊喜来得太突然,蒯氏失而复得别驾从事一职。 “还不谢恩?” 蒯越小声提醒。 在家族利益面前,自己受得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蒯祺急忙拱手谢恩:“臣蒯祺谢主公赏赐,定不负主公所托。” 刘备微微一笑,“有先生在旁相助,备可高枕无忧矣。” “主公谬赞。”蒯祺谦虚回应。 一番寒暄后。 诸葛亮继续宣读封赏。 “拟定糜竺为治中从事,入左将军府为长史,可参政议事。” 闻言,刘备眼睛微微一眯。 随即吐出一字:“准。” 治中从事主管文书,长史主管将军府内务,内外都是糜竺管。 可以说位高权重。 糜竺叹了口气。 心知是那声“少主”的补偿。 今日的周岁宴,从举起阿斗,到封赏群臣,一环扣一环。 先让他们兄弟二人表态。 而今糜夫人尚在,又不能让兄弟二人太难看,于是给出封赏补偿。 望着台阶上黑袍少年,以及捧着竹简笑吟吟的诸葛亮。 糜竺心服口服,“臣谢主公恩赐。” “子仲不必多礼,请坐。”刘备笑着邀请糜竺落座。 接下来都是小官职。 诸葛亮一口气宣读完。 宾客几乎都有封赏,一时兴致高昂,加入推杯换盏的行列。 唯有一人形单影只。 一个人自斟自饮。 见此,秦操双眸微眯,随手将刀插在肉上,擦了擦手道: “在下向玄德公求一人。” 刘备大方摆手,“军师但说无妨,备自无不允。” “新野将办新学,缺一位好为人师的大儒坐镇。”秦操轻声说道。 喧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蒯越。 第236章 有教无类,我颇有家资 “咳咳……” 蒯越正喝着闷酒。 听到秦操的话被酒呛到。 良久,止住咳声,蒯越指出秦操用词不当:“老夫并非好为人师,只是厌倦了官场,想传承所学。” 末了,一声长叹。 好似看透官场黑暗,开启隐居教学育人的贤者模式。 “可是……” 蒯越语气深沉:“可惜少主拜军师为师,军师可知师术有四?” 秦操笑笑不说话。 这是要教他茴香豆……不对,应该是老师有四种做法? 见他沉默,蒯越来劲了。 先前不合时宜,蒯越选择忍一手,没想到秦子御咄咄逼人,拿老师的事来羞辱他,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荀子曰,尊严而惮,可以为师;耆艾而信,可以为师;诵说而不陵不犯,可以为师;知微而论,可以为师。 军师自认为符合哪一点?” 宾客不乏饱学之士。 自春秋至秦汉,对老师的要求极高。 老师要有尊严和威信;有丰富阅历和信仰;讲论经文井井有条,不凌不乱;精通所教内容,微言大义。 具备四者可以为师。 不说其他三条,只“丰富阅历”这一条,秦操就不符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备是为了拉拢秦操,才让阿斗拜师。 蒯越明知故问。 羞辱成分很大。 “砰~” 张飞拍案而起。 紧接着“咔嚓”一声,酒案出现一条裂痕,酒水饭菜随之飞溅。 “小爷忍你很久了!” 甘宁踩着酒案跳起。 砂锅大拳头轰向蒯越。 “拳下留人!” 张飞急忙追过去,又担心甘宁出手太快,喊道:“下半身留给某。” “住手!” 平淡声音传来。 甘宁拳头顿在半空。 当时那只拳头,距离蒯越的脑袋只有零点零一寸,而在四分之一炷香后,蒯越就要开口求饶。 所幸强行憋了回去。 秦操面带淡笑,淡淡道:“今日是阿斗周岁宴,见血不详。” 就在众人以为,秦操不与蒯越计较时,秦操摆摆手,“叉出去,打完拖进来,再谈新野新学之事。” “好勒!” 张飞、甘宁目露凶光。 捏着拳头逼近蒯越。 竟无一人阻拦。 诸葛亮摇扇轻笑,“子御不要玩闹了,吓坏老人家可不好。” 刘备也笑了,摆摆手,“三弟、兴霸退下。” “啧~” 两人一脸不爽退下。 但他们的座位,一左一右夹着蒯越,退不退下区别不大。 不妨碍他们瞪蒯越。 或许是习惯了,蒯越不惧反笑,“军师还没回答老夫问题。” 秦操扶剑站起,黑白分明双眸似水无波,“你说师术有四,我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如此而已。” “传何道?授何业?” “强民富国之道,可传后世之业。” “狂妄!皆是空话。” “拔剑吧!” 手指一拨剑格,青釭剑出鞘寸许,烛火映照剑身泛出寒芒。 一言不合就拔剑。 荆襄群臣总算舒服了。 这才是秦子御,老老实实坐在那和别人舌战,那是诸葛孔明。 “你……你……” “你什么你,拔剑!” “我……我……” “我什么我,师术有四,为人师表,岂能毫无尊严退缩。” 三言两语,已至蒯越近前。 张飞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拍甘宁的肩膀说道:“某赌小秦先生一拳撂倒老贼,输的人洗一个月袜子。” 甘宁翻了个白眼。 你选一拳,小爷选啥? 没人理会两人,注意力全在秦操和蒯越身上。 蒯越额间冒汗。 “汗流浃背了?”秦操以身高俯视蒯越,“可见你的师术不过如此。” 蒯越咬牙:“无耻!” 除非荀子复生,否则再强的“师术”,也敌不过秦子御一剑。 秦操不以为意,再问:“新学缺一位儒学大家,你意下如何?” “何为新学?”蒯越问道。 秦操随口解释:“有教无类,广邀荆州才俊入学,此为新学。” “就这?”蒯越皱眉。 没看出新在何处。 “先别急,”秦操望向张飞,“翼德,你家小子年岁几何?” 提到自家小子,张飞咧嘴嘿嘿一笑,“过完年六岁,壮的跟小虎崽似的,整天和百斤重石锁较劲。” “别较劲了,”秦操摆摆手,“过完年送他去新野读书。” “小秦先生只管往死里练,不打不成器。”张飞满口答应。 这还没完,秦操又问:“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 张飞一听更加得意,“过完年六岁,长得和小虎崽似的,那叫一个俊呐,算命先生说有皇后之资。” 秦操忙问,“哪算的?” 不得不说算得真准。 他都想试一试,问算命先生何时能死。 “忘了。”张飞挠挠头。 “唉~” 秦操叹了口气,“过完年,让她随我去新野。” “真的?”张飞讶然。 秦操挑眉,“不愿意?” 张飞脑袋摇得飞快,生怕秦操反悔,“给小秦先生做女弟子,是她的福气,某马上写信让夫人送来。” 说完推开酒案。 风风火火跑出去。 身影眨眼间消失无踪。 “云长呢?”秦操看向关羽。 关羽抚须皱眉沉吟,“关某离家多年未回,粗略算来,兴儿大概九岁,萍儿差不多五岁。” 说到儿女,关羽嘴角露出柔和笑意,“改日给子御送来。” 刘备当即表示支持,“等阿斗到了进学年纪,也要送去新野。” “禀义父,”寇封趁势开口,“军师命我年后去新野进学。” “大善。”刘备欣慰大笑。 笑声绕梁回响不绝。 现场出现骚动。 何为有教无类? 秦操以事实证明,他的新学,比孔夫子“无类”得更彻底。 “有辱斯文!” 有老儒生拍腿悲呼。 也有人为之欣喜。 刘关张的儿女都在新野,连寇封这个义子也去。 若能一起读书,从小培养感情,方便日后出仕,运气好的话,勾搭到他们的女儿,或是上位成正妻。 岂不是赚大了! 有人试探着开口:“敢问军师,新学收弟子有何条件?” 秦操扶剑昂扬道:“一颗忠义胆,一颗向学心足矣,只是……” 语气突然一顿。 “只是什么?” 有人忙不迭追问。 秦操平静道出难处:“新学虽万事俱备,奈何纸张不足。” “我颇有家资!” 立时有人鼎力赞助。 新学新不新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儿女有颗向学之心! 为人父怎能不支持! 第237章 借工匠,立字为据 “钱财乃身外之物,某说一个数——一百万钱。” 又有人抢着表态。 立马遭到其他宾客鄙夷,“一百万钱也敢开口,我捐两百万钱。” “两百五十万!” “三百万!” “……” 群臣积极捐款。 你争我抢,数目越喊越大。 随口一个数,就比刘备赏赐的五铢钱多,世家富庶可见一斑。 “静一静!” 秦操压了压手,“诸位恐怕误会了,我说的是缺少纸张,若是缺钱的话,玄德公定不会袖手旁观。” 虽不知道军师目的,刘备毫不迟疑回应:“备财力有限,但为了支持军师办学,挤一挤能省出钱财。” 群臣惊疑不定。 要纸和要钱有何区别? 纸张制作工艺复杂,以至于造价远高于竹简,捐个几千万钱,给你造纸不好吗? 蒯祺眉头一皱。 发觉事情不简单,于是开口问道:“敢问军师要纸有何用?” “竹简使用不便,”秦操从架子上抽出一卷竹简,掂了掂,“若能精简蔡侯的造纸术,降低造纸成本,提升纸张质量,可取代竹简成书。” 蒯越心中一动,“军师可有精简之法?” “有,又或许没有。”秦操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总之就是“如有”。 给人留下遐想空间。 蒯祺不看好改良造纸术,刚升别驾不好不做表示,说道: “我家中有纸五十刀,军师暂时拿去救急,族中纸坊可以赶工,一年内,再给军师供应一百刀纸。” 一百刀是纸坊产量上限。 不是蒯氏财力极限。 “承蒯别驾好意,”秦操淡然一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否借蒯家造纸匠人一用?” 蒯越愣了一下。 此刻总算醒悟过来,原来是奔着他家的造纸匠人来的。 “借多少?”蒯越问道。 秦操一字一句道:“我!全!都要!” 蒯越轻轻摇头,“抱歉,造纸匠人属于族业,培养甚是困难,恕我不能……” “别驾别急着拒绝。” 秦操打断蒯越,淡淡道,“我只借一年,一年后,造纸匠人可带着我改良的造纸术,完整回到蒯家。” 蒯祺还没反应,蒯越先急了,“君子无戏言,军师此话当真?” 话音未落,遭到甘宁耻笑:“军师言必行,行必果,可不像某些老东西,尽干不要脸的事儿。” 蒯越老脸一热。 好在脸皮厚看不出来。 随即对蒯祺道:“军师有办新学之志,蒯氏当鼎力支持。” 蒯祺也没犹豫,“好,在下相信军师品行,蒯氏一百五十位造纸匠人,尽数借给军师一年。” 他们决定赌一把。 若造纸术改良成功,蒯氏白得一个生财之道,顺带控制纸张流出。 就算失败,蒯氏也没损失。 群臣亦是蠢蠢欲动。 蒯氏有一百多造纸匠人,他们家的造纸匠人也不少啊! 自然想分一杯羹。 这时,秦操扫视四方,“诸位家中的造纸匠人,都可以借给我,一年为期,立字为据,童叟无欺。” 群臣瞬间来劲了。 或是三五十,或是八九十,纷纷借出家中的造纸匠人。 粗略估计数量过千。 秦操望向刘备,“请玄德公作见证。” 刘备罕见地拒绝:“军师自加入以来,数次以身犯险于前,备铭感五内,这一次,请让备做次主张。” 说话间,面向群臣,“备愿以声名担保,向诸位借造纸匠人。” 蒯越等人连称“不敢”。 嘴上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站着不动等着拿字据。 秦操双眸微微晃动。 与刘备对视良久,嘴角渐渐勾起,俯首躬身行礼:“臣遵命。” 一声“遵命”,刘备心满意足,当即大手一挥,“孔明,立字据。” 很快有人取来笔墨。 诸葛亮执笔对卷,“请主公示下。” 刘备稍加思索,开口:“建安十三年冬,汉荆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刘备,借各家造纸匠人千余,一年为期,有违此约,天人共戮之。” 诸葛亮笔走龙蛇写完。 刘备从绶袋中取出私印,蘸上朱砂,往写满字的绢帛一盖。 有印为证,字据成立。 刘备一手按剑,一手高举字据沉声说道:“有字据为证,他日谁敢违约为难军师,休欺刘备剑不利!” “铮”的一声。 双股剑出鞘。 一剑削断酒案一角。 蒯祺心头凛然,拜倒在刘备面前,“臣等谨遵主公之命。” 其他人更没意见。 顷刻拜倒一片。 蒯越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扎眼,枯树般脸皮微微颤动。 眼睛一睁一闭。 重新恢复坚定,似是下定某种决心,双膝跪倒请求:“老臣无力辅佐主公,恳请前往新野教书。” 宴会现场为之一静。 之前是秦操要求,现在蒯越主动请求。 两者意义全然不同。 刘备只回一个字,“准!” “谢主公成全,”蒯越拱手谢恩,又冲秦操一拜,“老夫明日便动身,在新野恭候军师到来。” 秦操双眸微眯,“一路顺风。” “借您吉言。”蒯越笑了笑,撑着膝盖站起来。 至此,事情圆满解决。 刘备情绪高涨,举杯致意,“值此喜庆之时,请诸位共饮。” “敬主公。” 群臣举杯共饮。 满饮一杯酒,刘备挥挥手,“诸位随意,接着奏乐,接着舞。” 丝竹声起。 歌舞升平。 周岁宴主角阿斗,被晾在一边许久,已经趴在软垫上睡着。 可惜还不能退场。 秦操解下鹤氅包住阿斗,放在炭盆旁取暖,然后静静欣赏歌舞。 盛夏种下果实。 于寒冬中默默发芽。 努力没有白费。 …… 夜幕降临。 心满意足的群臣,迫不及待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儿女。 蒯越、蒯祺同乘一车。 直至远离官邸,蒯祺不吐不快:“族叔究竟意欲何为?” 蒯越最近实在太怪。 或者说太糊涂! 不复从前的睿智。 要知道这位族叔,可是让曹丞相说出“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也”,为何会一而再出昏招。 “唉~” 蒯越苦涩一笑,“族中参与追杀的人不在少数,自兄长之死后,老夫昼夜难眠,唯恐蒯氏毁于报复。 磕头乞怜无用,唯有主动招敌,将仇恨聚于老夫一身,方能保蒯氏安全。” 蒯祺一惊,“可是……” “你想说蒯氏至今无恙?”蒯越道破蒯祺心思,冷笑,“侵略如火是小人的报复,温水慢炖才是君子所为。” 蒯祺瞳孔微微一缩。 “你虽为人父,可终究年轻了点,想保家族长盛不衰,弃卒保车势在必行,老夫与兄长皆是卒。 此去新野必死无疑。 汝也要做好准备。” 留下一句话,蒯越叫停马车,枯瘦的身影于风雪中远去。 第238章 书房夜话,诸葛老中医上线 另外一边。 周岁宴散场。 秦操、诸葛亮、关羽等刘备势力重要人物,全都聚在书房。 “给夫人送去。” 刘备把阿斗交给仆妇。 丫鬟送来茶水。 临走时关上房门。 书房恢复安静。 徐庶慢悠悠品了口茶,“子御让我等留下,不知有何要事?” 闻言,秦操轻笑两声,“也不算什么大事,想和大家解释一下,借造纸匠人的原因,以免造成误会。” “愿闻其详。”诸葛亮搭腔。 秦操手指轻敲书案,将想法一一道来: “我有三步计划。 第一步,集才俊于新野。 第二步,改良造纸术,用纸张取代竹简,实现新野新学试点。” 至此,手指突然顿住。 敲击声消失。 秦操语气深沉:“最后一步,打破知识垄断,以致玄德公治下,人人有书读。” 三步计划层层递进。 人人有书读,即广开明智。 诸葛亮、徐庶早有预料,对此不算意外,只是有些担忧。 自古君王奉行愚民。 愚民可获得顺民。 为此,宁愿舍弃部分人,让这部分人活得困苦,实现国家安定。 反其道而行。 难度堪比逆天改命。 刘备心思细腻,对上秦操平静的目光,仿佛感受到对方情绪。 于是询问:“此举为何?” 秦操反问:“初见时,玄德公说过欲申大义于天下,何为大义?” 刘备毫不迟疑回答:“兴复汉室,使百姓有所依,乃备之大义。” “可惜,”秦操轻轻摇头,“在我看来,使百姓有所依,方能兴复汉室。” 这也不怪刘备。 国家、国家,“国”在“家”前,有志之士皆以国为先。 刘备默然无语。 糯糯不知如何开口。 见此,秦操摆摆手,“我见识有限,没资格否定玄德公,只是想试验一下,能否实现这份大义。” 话说到这个份上,哪怕反应慢的赵云、甘宁也反应过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军师高义! 诸葛亮先是表示肯定: “造纸术改良不易,借来造纸匠人加快进度。 等匠人学有所成。 回到家族后,可推广造纸术,令纸张普及主公治下,但是……” 忽然语气转为深沉。 “子御太小看世家底蕴,以他们的人力物力,拥有先进造纸术后,轻易能垄断纸张流通。 子御心怀天下,却将利器送至仇敌之手,此举……肯定有后手!” 本以为诸葛亮会斥责,最后又来一个大转弯,笑问秦操后手。 秦操嘴角一抽。 干脆别叫诸葛亮了。 改叫蛔虫吧。 也不再卖关子,解释:“我有一术可快速制书,与造纸术配合,或许……能实现最后一步吧。” “然后呢?”诸葛亮沉着脸。 也不问“术”的内容。 又重复一遍,“若不能实现最后一步,然后呢?” 言语近乎于质问。 忽有寒风吹入室。 卷起珠帘叮铃作响。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为何不能是我? 就算不能实现大义,学有所成者也能充实底蕴,而我……有死而已。” 秦操凝望窗外飘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似释怀,似解脱。 “军师!” “军师,你!” “……” 赵云、甘宁惊坐而起。 关羽抚须的手一顿,丹凤眼微睁,透出一股惊人的寒意。 “玩笑罢了。” 秦操浅酌一口热茶,撇嘴,“以我的能力,何人能杀我?” 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刘备红了眼眶。 诸葛亮不摇羽扇。 徐庶绷着脸一言不发。 秦操放下茶杯,索性换了个话题:“玄德公,等江东有消息,我就回新野,有件事需要确认。” 刘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动荡的心绪,“军师请讲。” “可有荆州地图?” “取地图来。” 地图很快送到面前。 秦操把地图摊在书案上,招呼诸葛亮、关羽等人围过来。 “云长” 秦操喊了一声。 “请军师吩咐。” 关羽应声点头。 “安排你做江夏太守,主要任务是防备曹操,还需警惕合肥。” “关羽领命。” 关羽抱拳领命。 接着秦操看向赵云。 “子龙是桂阳郡都尉,有两个监视目标,一个是监视赵范,另一个是监视交州士燮的动向。” 诸葛亮羽扇轻摇,“子御这是打算对士燮动兵?” “没错,”秦操直接承认,“交州地处大汉南方边缘,夺下此地则有了南部海岸,可走海路威胁江东。” 后世历史证明。 征服大海才能征服世界。 徐庶有些迟疑,“我年轻时游历到交州,此地环境恶劣,我军深入作战恐怕会损失惨重。” 秦操不以为意,“无需攻占交州,逼迫士燮臣服即可。” “赵云领命。” 赵云抱拳退下。 见关羽、赵云都有任务,甘宁迫不及待开口:“军师,我呢?” “别急。” 秦操手指顺着地图移动,最后停点“柴桑”位置,“玄德公,让甘宁入驻柴桑,您意下如何?” “军师决定就好。”刘备全无意见。 秦操微微一笑,“命你领三千水军入驻柴桑,剩下两千缺额,在柴桑招募水性好的人补充。” “遵命!” 甘宁咧嘴哈哈一笑,“江东赔地又赔人,该敬吕蒙一杯。” 笑声感染众人。 沉闷气氛为之一空。 等笑声止住,秦操指向樊城,“魏延如今守在樊城,可令他向西进逼上庸,给马超制造点压力。” “好。”刘备点头。 “最后的北面,有我在新野,张辽待在宛城不会动。” 最后,秦操作出总结,“明年我军继续修养,适当寻求战机。” 刘备再点头,“好。” 会议至此结束。 刘备、诸葛亮、徐庶彼此交流一番眼神,同时望向秦操。 秦操立时警觉。 “夜已深,不打扰玄德公休息,告退。” 说完转身就走。 转瞬消失于夜色中。 “不愧是秦子御,对危机把控可真精准。”诸葛亮咬牙切齿。 刘备摇头叹息,“军师最近举动愈发激烈,备心难安。” 徐庶手一摊,“为之奈何?” 诸葛亮提出猜想,“子御畏女如虎,以亮观之,恐怕是为情所伤。” 不愿成亲,一心“搞事”。 貌似对得上症状。 “计将安出?”刘备忙追问。 诸葛亮自信一笑,“事到如今,唯有下猛药,新学有教无类,可多找女子送去新野,日久方可生情。” 诸葛老中医限时上线。 刘备听后陷入苦思。 那么问题来了。 哪家女子配得上军师? 第239章 什么?孙权又在开宴会! 一天后的夜里。 京口。 一艘船靠岸。 有两人风尘仆仆下船。 正是步骘和陆绩。 来不及休息,又骑上马,快马加鞭赶回城中。 此刻已是深夜。 城门落锁,吊桥升起。 步骘对城头喊道:“楼上是哪位将军值守?城外有步骘、陆绩,今出使襄阳归来,有要紧之事禀报主公。” 城头火把亮起。 喊话很快得到回复。 “某是丁奉,今夜值守,这便开城门放二位进城。” 少顷。 吊桥放下。 城门缓缓打开。 步骘、陆绩骑马入城。 一位身高八尺,身披札甲,络腮胡大汉迎了上来,正是丁奉。 丁奉抱拳说道:“二位回来的正是时候,侯府有喜宴,此刻赶去侯府,还能讨一杯喜酒喝。” 陆绩脸色霎时一沉。 江东赔款就差割地了,主公还在后方办喜宴歌舞升平。 无力感油然而生。 “山冢崒崩深谷为陵,国主犹自歌舞升平,我江东迟早……” “公纪!” 步骘厉声喝止陆绩。 丁奉没听明白陆绩的话,也不明白步骘为何突然那么大声。 陆绩拢着手扭过头去。 “有何喜事?”步骘按捺住心中不忿,压抑着声音询问详情。 丁奉咧嘴一笑,“确实是喜事,夫人昨夜诞下一位公子,主公后继有人,因此大摆宴席庆祝。” “这……” 步骘心情更加复杂。 主公后继有人本该是喜事,可想到要送出质子,也不是那么喜了。 “唉~” 步骘叹了口气,“罢了,不打扰主公庆祝,我们明日再求见。” “不必!” 陆绩倔脾气上来,“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刻风险,至此喜庆之日,更该当头棒喝警醒主公。” “可是……” “没有可是,子山回家休息,我一个人去面见主公。” “你准备如何说?” “君臣奏对,唯有直谏。” 最后留下八个字,陆绩直奔侯府而去。 步骘脸色一阵变幻。 心知陆绩不想牵连他,才准备独自面对主公。 越是如此,他越不安。 说到底,陆绩才二十出头,正是热血方刚之时,在襄阳忍气吞声,回来却听到主公大办喜宴。 哪个小伙子受得了? “对了。” 丁奉好像想起什么,“恭喜子山先生,听说主公要纳步氏女为妾。” 闻言,步骘怒目圆睁。 算算年纪,步家适龄待嫁的女子,只有他的一位族妹。 若族妹成为主公之妾,他就成了外戚,朝堂话语权更重。 问题是不合时宜。 我在外低头做小谈判,你在家琢磨拱我的族妹,这叫什么事? 那叫一个膈应。 “公纪等我!” 步骘小跑着去追陆绩。 …… 一刻钟后。 陆绩一路疾行。 吴侯府近在眼前。 一进门便听到鼓乐之声。 陆绩压抑着怒火,不等殿外的武士通报,闯进大殿中。 而后举目四顾。 迅速锁定台阶上身影。 孙权正举杯与群臣对饮,见陆绩突然闯进来,哈哈一笑: “公纪回来了,快请坐。” “不敢,”陆绩铁青着脸,“谈判已经有结果,请容臣先汇报。” 孙权笑着摆摆手,“今日庆贺吾儿孙登出世,明日再谈不迟。” 取名“登”,往哪登? 要登临九五? 陆绩只感觉荒谬,直言不讳:“军国大事,岂能因小儿……” “公纪!” 步骘追了上来。 先打断陆绩的话,又向孙权拱手行礼,“主公,公纪的意思,是情况紧急,不能因喜事而耽搁。” “嘭~” 酒樽被灌在案桌上。 酒水溅出打湿孙权衣袖。 孙权笑容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怒意,当他没听到“小儿”两字? 鼓乐渐渐止住。 江东群臣停止交杯。 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陆绩大声说出谈判结果: “秦子御条件有三。 签订以刘玄德为主的盟约,以赎买方式拿回丢失土地。 最后一条,驻兵五千于柴桑,组建统一战线防御曹操。” 大殿鸦雀无声。 都在消化这三个条件。 如此屈辱的条件,简直是……貌似也不是不能接受! 江东群臣互相对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首先是签盟约。 如今荆州整体实力不输江东,还有秦子御在,盟约以刘玄德为主,出了事有他们顶着,岂不美哉? 至于赔钱的事,钱是孙权要赔的,江东世家没有任何损失。 驻兵柴桑有点丢脸。 可脸是孙权丢的,和他们世家有何关系? “欺人太甚!” 突然有人拍案而起。 竟是张昭。 张昭面上难掩悲愤之色,“从来只有江东开疆拓土,何曾有过割地赔款之日,秦子御真不当人子!” “子布之心我懂,”虞翻苦笑着摇了摇头,“奈何江东主力在合肥,无力与刘备交战,请以大局为重。”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先容他们嚣张片刻。” 不断有人搭腔。 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间,定下同意三个条件的基调。 张昭也酝酿好情绪。 低头垂泪不止,哽咽:“主公受此奇耻大辱,臣等万死难辞其咎。” 其他人也挤出眼泪。 一时哭声满殿。 陆绩身处其中,只感觉恶心。 “值此危难之际,尔等不能为君分忧,至少该行忠君之事。 诸葛亮掌管一州政事,尚且能不畏风雪亲自巡视灾情,敢问诸位,江东有灾情否?山越安稳否? 不办实事,只图享乐。 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毫不留情的话语,揭开张昭等人遮羞布。 “够了!” 孙权一声怒喝。 “今日宴会,一是庆祝登儿出世,二是昨日捷报传来,陆逊攻克南山,江东上下为之振奋。 开此宴会一扫往日阴霾。 相较之下,汝出使襄阳,却带回三个屈辱条件,还敢在此狺狺狂吠!” 满是怒火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主公息怒。” 步骘连忙跪下请罪。 又拉拉陆绩衣袖,催促他赶紧请罪。 陆绩甩开步骘的手。 倔强地高昂头颅,大笑:“若江东强盛如往昔,又何必和谈?我陆公纪仗言直谏,何错有之?” 面对面自称姓与字,尤其还是君臣之间,可以说极为嚣张。 一连两句质问。 问得孙权哑口无言。 第240章 孙权:让孙绍当质子?那是我侄子! 为何要和谈? 归根究底是江东实力不足。 若是换成曹操,被敌人打进腹地,肯定会派重兵围剿。 而他只能屈辱求和。 好不容易生个儿子,南山又被陆逊攻克,可谓双喜临门。 庆祝一下而已 有什么错? 回想起上次宴会,也是被周瑜一封信搅和了,这次换成陆绩。 一个个不让他安宁! “呼~” 孙权呼出一口浊气,平息胸中的怒火,换上一副温和笑脸: “满朝公卿,只有公纪敢直谏,孤甚是欣慰,子山也快请起,请二位坐下,讲述谈判的细节。” 说着大袖一挥。 乐师、舞女退去。 酒案迅速撤下。 不过片刻。 大殿为之一清,变回议事场所。 步骘拉着陆绩坐下,讲述谈判过程,从刘琮的强硬,到蒯越偷偷透露情报,再到城中流言四起。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 刚说完,张昭佯装不解,“只需拖个两三天,等流言传开,秦操担心威信受损必定让步,二位为何急着答应?” 陆绩当场顶回去:“君不疑,臣不妒,上下皆信服,些许流言也想中伤秦子御?荆州可不是江东。” 步骘目光幽幽,“公纪所言非虚,我们离开襄阳前,听说刘备在班师路上,一道命令将蒯越罢官夺职。” “君仁臣贤,谨守和睦,此为大兴之兆。”陆绩撇嘴,再次补刀。 这句话杀伤力极强。 点燃江东群臣的心火。 虞翻怒目而视,“陆公纪,你数次为刘备说话,居心何在?” “急了?”陆绩侧过脸,斜眼打量虞翻:“世道人心如此,越是缺何物,越见不得别人拥有。” “狂妄!” 虞翻拍案而起。 “咳咳~” 步骘赶紧打圆场,“对方还有一个附加条件,陆绩为此气愤,以致殿前失态,请主公宽恕。” 一听还有条件,孙权顾不上责问陆绩,问道:“是何条件?” 步骘组织一下语言。 尽量委婉解释:“刘玄德之子刚满周岁,求吴侯之子做伴。” 话音未落。 孙权怒而起身。 下一刻,拔出佩剑。 “刘玄德欺我太甚,想让孤送质子断无可能,孤无惧一战!” 煌煌之音在殿内回荡。 冲击着群臣心神。 哪怕曹操南下,孙权下决心都没这次果断,可见是真怒了。 步骘狠狠一咬牙。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于是硬着头皮上,“他们只承认天子诏封吴侯,所以……所以……要的是先主之子绍公子。” 孙权反而冷静下来。 稍一思考,明白其中深意。 他的位子继承自兄长,绝不能坐视孙绍安危不管,可令他投鼠忌器。 若是强硬留下孙绍。 随着孙绍年岁渐长,日后即便不成心腹之患,留在身边也膈应。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一念至此,孙权摇了摇头,“绍儿是我亲侄,断不能送与刘备为质。” 张昭反应最快。 “啪”的一下双膝跪地。 以近乎恳求的口吻道:“主公,送绍公子保江东安宁,哪怕先主泉下有知,也不会责怪主公啊。” 群臣心领神会。 是时候开始“劝说”了。 一个个跪地哭求,希望孙权为江东安宁考虑,忍痛送出孙绍。 “兄长,弟无能啊!” 孙权仰天长叹。 眼角含着两滴泪水。 良久。 又擦干眼泪,作出安排: “命张昭为使,前往襄阳处理签订盟约与赎买之事。” “臣领命。” 张昭欣然接下任务。 接着,孙权又吩咐步骘、陆绩:“二位和谈有功,擢升陆绩为柴桑令,步骘为柴桑监军,监督五千荆州军。” 两人以前的工作,是待在孙权身边参政议政,并无具体职权。 如今外放柴桑为官。 是升是贬?大家心里都有杆秤。 陆绩一点也不在意,“臣这就回家收拾行李,前往柴桑赴任。” 告了声“退”,转身便走。 步骘紧随其后告退,“谢主公恩赐,臣将与公纪同往。” 两人脚步飞快。 生怕孙权反悔似的。 “散了吧,”孙权意兴阑珊,“绍儿养在母亲膝下,我需请示母亲再做决定,尔等真是害苦我啦。” “臣等万死。” 张昭等人拜倒。 孙权拂袖离开大殿。 一路穿廊过桥,来到吴国太住处。 “母亲可歇息了?” 孙权询问侍女。 侍女低眉顺首回复:“国太正和小姐说话,请吴侯入内。” 说着撩起竹帘。 孙权绕过竹帘走进内室,一眼看到母亲正和小妹说话。 “兄长。” 孙尚香起身见礼。 “不必多礼,”孙权笑了笑,又向吴国太请安,“打扰母亲了。” “我儿有事?”吴国太问道。 孙权小心翼翼回答,“和谈结果已经出来了,和母亲说一声。” 吴国太摇了摇头,“妇道人家不管前朝事,不必和老身说。” “此事非同小可,秦子御要求颇为过分,儿子实难决断。”孙权笑容苦涩。 秦子御? 孙尚香远山眉一扬。 竖起耳朵倾听。 吴国太看破不说破,询问孙权何事为难。 孙权顺势说出条件。 想象中的暴怒没发生,吴国太出奇地平静,“你答应了?” 孙权连连摆手,“大哥将妻儿托付于我,我断不能答应……” “送去吧。” 不等他说完,吴国太开口。 孙权愣了一下。 他准备的长篇大论,一个字都没用到,母亲就这么答应了。 吴国太面上平静,淡淡道:“伯符打下江东基业,也有绍儿一份,理应为江东分忧,是也不是?” 被母亲平静目光注视,孙权顿时有些心虚,只能点头作回应。 吴国太再次开口: “绍儿才九岁,需要人照顾,老身想找你要个人。” 孙权暗暗松了口气。 果断答应给人。 “听闻步氏女贤惠淑德,可做绍儿的侍女,你可愿意?” 孙权瞪大眼睛。 坏了,答应太早了。 娘啊,儿子能拒绝嘛! 答案是否定的。 “你不愿意?”吴国太眯起眼睛。 孙权立刻搬出步骘,“步氏在江东也算大族,步骘还在我手下做官,让步氏女做侍女不妥。” 吴国太拐杖跺地,雌威大发,“把她叫来,老身和她谈。” “全凭母亲吩咐。”话说到这个份上,孙权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期望步氏女能顶住压力。 目的达到,孙权不再久留,脚步轻快离开吴国太住处。 脚步声渐渐远去。 吴国太身体晃了晃。 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掩面痛哭,“我可怜的绍儿啊!” 孙尚香抱住母亲身体,“母亲不舍得绍儿,为何还要答应?” “仲谋既来,便是答应了条件,老身不答应又能如何,不如趁机提出要求,给绍儿找条活路。” 吴国太说到此处泣不成声。 将步氏女与孙绍绑定,只要孙权还惦记步氏女,就不会忘了孙绍。 孙绍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一位无助老妇人,万般无奈之下作出的取舍。 然而,还有更不舍的。 “丫头,如今公瑾势弱,你兄长无所顾忌,孙刘两家交恶,娘担心有一天,你会远嫁北方啊。” 听着母亲的哭声。 孙尚香贝齿轻咬红唇,脑海中浮现一袭白衣的身影。 很快有了决意。 “我陪绍儿一起去!” 第241章 关张子女会面,相爱相杀 转眼五日后。 冰雪消融。 诸葛府后院竹屋。 屋内炭火烧得正旺,“啪”的一声爆出几颗火星。 秦操正在看书。 忽然耳朵微微一动。 抬眉看向屋外。 一高一矮两个女童,正在堆雪人,脸和手痛得通红。 突然一拳打过来。 霎时雪花飞溅。 雪人脑袋出现一个洞,吓得矮个女童“哇”的一声哭出来。 “谁敢欺负我妹妹!” 伴随一声怒吼,一个熊羔似的身影冲来,护在女童身前。 瞪着眼前的少年。 “切~” 少年双手抱胸傲然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关兴,我父亲是三叔的二哥,你也该叫我二哥。” 自称关兴的少年,继承了关羽优良基因,小小年纪身高近一个曹操。 以俯视姿态望着对方。 话有些拗口。 又是“三叔”,又是“二哥”的,“熊羔”也就是张苞,一时有点懵。 愣神的功夫。 哭声越来越大。 张苞怒从心起,“管你是谁,欺负我妹妹,看我不揍死你!” 说话间,扑了过去。 关兴不屑,“就凭……” “你”字还未出口,胸口上一股蛮力袭来,打得他一个踉跄。 不等他站稳就被扑倒。 “你竟然偷袭!” “父亲说过,小孩打架,不算偷袭。” “混蛋,别打脸!” “……” 两人扭打在一起。 一个仗着身高体长,一个有不符合年龄的蛮力,一时难分胜负。 从西边滚到东边。 又从东边滚到南边。 原本雪人还剩身体,在他们的摧残下,只剩一片狼藉。 两个女童愣在原地。 矮个女童是张飞之女,高个女童是关羽之女,前者名星彩,后者名银屏。 同样都是五岁,关银屏比张星彩高半个头,看到自家哥哥打架,两个女孩反应截然不同。 “二哥,攻他下路。” 这是关银屏。 “你们别打了。” 边哭边劝,这是张星彩。 “呦呵~还挺热闹。” 一道温和声音响起。 紧接着,各有一只手,盖在张星彩和关银屏头顶。 两女诧异抬头。 一张温润笑脸映入眼帘。 女人都是颜值动物。 哪怕是幼崽也不例外, 张星彩止住眼泪,大眼睛充满好奇。 “您是小秦先生吗?” “你认识我?” “阿耶让我在这里等,长得像女孩子的就是小秦先生。” 秦操嘴角一抽。 好你个张翼德! “你父亲在哪?”秦操问道。 “父亲和三叔去了那里,让我们在这里玩。”关银屏抢着回答。 张星彩茫然摇头。 秦操也不强求。 毕竟她们才五岁。 不能指望五岁的孩子,能够条理清晰地回答出问题。 几步开外。 两个熊孩子还在打。 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你多打了一拳。” “行,我让你一脚。” 好家伙,还是回合制。 张星彩轻拉秦操衣角,“阿耶说您很厉害,只比他差一点点。” 说话时用小拇指比划。 一脸认真之色。 “能不能让他们别打了?”张星彩指着关兴小声请求。 秦操微微一笑,“你不怪他毁了雪人?” 张星彩瘪了瘪嘴。 看了眼面目全非的雪人,眼泪汪汪摇头,“娘说过,要尊敬兄长,他说是我的二哥,不能怪二哥。” “真是好孩子。”秦操揉了揉张星彩头发,眸中满是柔色。 张星彩害羞埋下脑袋。 “你到底帮不帮忙?”关银屏挺起小胸脯问道。 “没必要,”秦操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感情越打越深,我们先进屋暖暖,等你们父亲过来。” 两个女孩也不怕生。 跟着秦操进屋。 屋外打得依旧火热。 …… 盏茶功夫后。 “哈哈,好小子!” 只听一声吼。 下一刻。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冷风吹进屋内。 炉火暴涨,火星四溅。 秦操面色如常,往热水中加入一点蜂蜜,用汤匙缓慢搅拌。 头也不回淡淡道: “竹屋是孔明家的,若是踹坏了门,记得把钱赔给嫂夫人。” “嘿嘿……” 回应他的是一声憨笑。 张飞右手提着张苞,咯吱窝夹着关兴,丢垃圾似的随手一抛。 “嘭嘭”两声闷响。 两个熊孩子脑袋先着陆。 “小秦先生,看你说的,某与孔明过命的交情,一扇破门而已,他怎么和某计较。”张飞大大咧咧坐下。 “斯是陋室,门却挺贵,翼德还是赔钱吧。”诸葛亮随后入内。 然后是刘备和关羽。 关羽卧蚕眉微蹙,望着鼻青脸肿的关兴,冷声道:“身为兄长,欺负自家弟妹,汝可知错?” “孩儿知错。”关兴慌忙认错。 关羽面色稍霁,“去门外跪着。” 关兴老实到门外跪下。 “我常年不在家,兴儿缺乏管教,望三弟不要怪罪。”关羽又向张飞道歉。 张飞不以为然,“二哥说得哪里话,小儿辈打架算个屁。” 说着瞪向张苞,“在小秦先生面前给某丢人,你也到外面跪着。” 张苞身体一抖。 赶紧和关兴跪成一排。 少顷。 众人各自落座。 秦操调好蜂蜜水,递给张星彩和关银屏。 两个小丫头自觉离开。 “哥哥也喝。” 张星彩小手捧着水杯,喂给张苞喝。 “嘿嘿……好喝。” 张苞咧嘴嘿嘿直乐。 关兴舔了舔嘴唇,眼巴巴看着关银屏,“小妹……蜂蜜水……” 关银屏绷着小脸,“就知道打架,不给你喝。” 嘴上说着不给。 小手却将杯子递过去。 和谐的一幕,落在屋内大人眼中。 张飞得意洋洋炫耀:“小秦先生,你看某女儿俊不俊?” “俊,”秦操淡然一笑,“翼德的夫人定有倾国倾城之貌。” “噗~” 诸葛亮当场笑喷。 张飞吹胡子瞪眼,“孔明,你这是嫉妒某夫人与女儿漂亮。” 话说完,笑声更放肆。 关羽抚须笑而不语。 就连作为兄长的刘备,都不厚道的笑了。 一时情绪高涨。 笑罢,言归正传。 刘备说出来意:“今日过来,一是将孩子们送来,二是孙权遣张昭前来,商谈盟约和赔偿细节。” 闻言,秦操双眸微眯。 来的是张昭,不难猜出,孙权答应了所有条件。 是时候回新野了。 第242章 最后谋划,图谋交趾马 “军师何时走?” 刘备脸上满是不舍。 军师说过,江东有消息,便是他离开的时候。 “明日就走。” 秦操望着窗外雪景,“雪已经停了,等积雪消融路不好走。” 似是想起什么,回眸看向张飞,“那晚你不在,有件事交给你。” 张飞闻言大喜,急忙凑到秦操身边,“某就说小秦先生豪爽,有好事绝不会忘了某张翼德。” 秦操挑眉,“是吗?” 张飞点头,“千真万确。” “那你解释一下,长得像女孩子是怎么回事?”秦操冷冷一笑。 “砰~” 张飞拍案怒喝:“哪个混账敢说小秦先生像女人?某活劈了他。” 关羽无奈扶额。 侧过脸表示没眼看。 这算不打自招吗? “无妨,”秦操摆摆手,“或许是我听错了,先说正事吧。” “对对对,说正事。”张飞脑袋点得飞快。 秦操作出安排:“你与子龙一起攻略交州,子龙在明吸引目光,你在暗深入腹地袭扰,徐徐图之。” 张飞大感不解,“交州那地方鸟不拉屎,军师要它作甚?” “鼠目寸光,”秦操撇嘴,“交州有一地名为交趾,此地产马。” 捕捉到关键字“马”! 张飞将信将疑,“某在涿郡人称伯乐,相的一手好马,南方能有好马?小秦先生可别骗我。” 秦操面上淡然,淡淡道: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交趾马数量不少,总算选出合格战马。” 张飞打消疑虑。 立马来劲了,“还徐徐图啥,某立刻领兵杀入交州。” 刘备瞪了张飞一眼,“交州交通不便,毒障丛生,贸然发兵,我军必然损失惨重,三弟休得胡来。” 张飞瞬间蔫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能把马弄到手,徐徐就徐徐,某立刻回零陵。” 说干就干。 张飞拔腿就走。 走到门口时,警告张苞:“照顾好你妹妹,掉了根汗毛,某怕扒了你的皮。” 又抱着女儿亲了一口。 仰天大笑出门去。 交趾马,某来了! 笑声绕梁久久不绝。 诸葛亮皱起眉头,“亮听说过交趾马,多是山地马,不适合平原作战。” 秦操耸肩,“有选择吗?” 刘备、诸葛亮双双沉默。 是啊,没有选择。 北方被曹操占据,垄断产自河西走廊和幽、并二州良马。 荆州现有的骑兵,骑的都是阉割过的战马,无法培育后代。 战马是消耗品。 迟早要更新换代。 寻找新的战马来源迫在眉睫。 其实,秦操想得更远,先攻下交州拿到战马,再以交州南海岸为基础,尝试打造一支海军。 然后从海路运兵运粮,迅速抵达各地战场,攻敌不备。 简直是降维打击。 再然后…… 扯得有点远了。 能否活到那时候还是两说。 秦操嘴角微扬,“该说的都说了,结果还算圆满,这几日多谢孔明收留,使我不必流落街头。” 诸葛亮翻了个白眼,“子御惯会说笑,你若想在襄阳安家,主公恐怕会腾出州牧官邸让你住。” “正该如此。”刘备一脸理所应当。 关羽却是摇头,“子御喜静,大哥那人来人往,不如来我家住。” 四人彼此对视良久。 忍不住大笑。 关银屏、张星彩探头张望,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不明白他们笑什么。 半个时辰后。 刘备有事提前离开。 然后诸葛亮要招待张昭,聊了一会儿也告辞离去。 只剩关羽和秦操。 两人交流起兵法心得。 直至天黑下来。 关羽意犹未尽,赞叹道:“子御兵法韬略远胜关某,谁能想到一年前,子御排兵布阵都不会。” 秦操淡然处之,“云长不必自谦,你只是没有施展舞台,请在江夏静候佳音,合肥迟早有一战。” 关羽正色颔首,“关某也有这种感觉,定不负子御所托。” 一边说着,起身抱拳,“关羽要今晚便赶回江夏,提前给子御送行,另外……” 看向一双儿女,关羽面上满是慈爱之色,“请子御照料兴儿、屏儿。” “云长放心。”秦操欣然答应。 “告辞。” 关羽一甩披风,快步出门去。 月上梧桐。 凄冷月光洒在雪地上。 一串脚印延伸到视线尽头。 秦操坐在火炉前,凝望着天上圆月,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余烬的红光渐渐变暗。 直至熄灭,仅剩灰烬。 “秦……秦叔。” 一道脆生生声音响起。 关银屏指着火炉,“火灭了。” 在关银屏身旁,站着张星彩、关兴、张苞。 亮晶晶目光堪比星月。 “火可没灭。” 秦操温和一笑,用铁签拨开灰烬,露出仅存的红光,再放入木炭。 少顷。 炭火复燃。 室内恢复温暖。 张苞壮着胆子开口:“父亲说你是万人敌,什么是万人敌?” 秦操随口回答:“能打一万人,就是万人敌。” “一万人多吗?”张苞挠挠头。 “阿嚏——” 关兴打了个喷嚏,用手指擦了擦鼻子,得意道:“我听娘说,父亲手下管着两万人。” 张苞眨眨眼睛,目光清澈,透着一股天真无邪,“两万人多吗?” 关兴抓耳挠腮。 琢磨着两万人多不多。 一时得不出结论,小脸憋得通红。 他哪知道多不多! “不多。” 秦操温声给出答案,“你们的父亲,一人可敌万人。” “我要做万人敌!” 立时有人发出宏愿。 竟是关银屏。 关银屏攥紧小拳头。 “你不能当万人敌,”关兴想不想拒绝,“我拒绝,你是我妹妹,你要是做了万人敌,我做什么?” “你给我扛刀。” “不行,我不做周仓。” “就要你扛。” 接下来,两兄妹针对谁做万人敌,谁扛刀的问题,展开激烈讨论。 谁不不让谁。 看看昂首叉腰的关银屏,再看看自家安静的小妹,张苞松了口气。 还好小妹没和他抢。 秦操静静品着茶,一边赏雪观月,一边听着吵吵闹闹。 这样的生活倒也不错。 …… 一夜无话。 翌日黎明。 一缕曙光划破黑暗。 秦操一夜未睡,伸了个懒腰,看了眼熟睡的四个小家伙。 该回新野了。 第243章 启程,孙绍欲拜师秦子御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就送到这吧。” 襄阳城外,秦操一袭白衣,与前来送行的刘备、诸葛亮告别。 “祝军师一路顺风。” 刘备拱手送别。 诸葛亮低声笑道:“孙绍今早已经送来,子御不见上一面?” 一个小屁孩见啥。 秦操挑眉,一指身旁马车,“留给你们料理吧,我这已经有四个了。” 关兴、张苞等四个孩子,正趴在马车栏杆上,好奇地四处张望,满满都是对出远门的期待。 诸葛亮张了张嘴。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走了。” 秦操跳上马车,头也不回挥了挥手。。 驾车护卫挥动马鞭。 两匹老马拉车前进。 与之同行的,还有一百名全副武装的护卫,有备而无患。 一行人渐行渐远。 直至消失在树林转角。 刘备怅然若失,“此番与军师分别,恐怕来年才能重逢。” “子御虽年少,做事却极有主张,说不定过个三五日,又准备来襄阳过年。”诸葛亮半开玩笑说道。 “有道理。”刘备笑了笑。 两人有说有笑回城。 “主公!” 伊籍迎面走来,汇报:“回禀主公,孙家绍公子已入住馆驿。” 刘备不准备为难小孩子,叮嘱伊籍:“孙绍乃孙破虏之孙,小霸王孙伯符之遗子,吩咐左右不可慢待。” 伊籍点头应下。 接着说下一件事:“孙绍来得时候,有五十女卫护送,是否遣散她们?” “不必,”刘备打断伊籍,“女卫应该是孙小姐手笔,姑侄情深可以理解。” 又望向诸葛亮,“有劳孔明代我走一趟,送些衣食金银慰问。” 诸葛亮由衷赞叹:“对孙家质子如此优待,主公真仁德也。” “去办吧。”刘备笑了笑。 诸葛亮领命退下。 然后准备好礼品,匆匆来到馆驿。 “请止步。” 女卫们围上来。 一个个美目含煞。 诸葛亮面不改色,“在下诸葛亮,奉州牧之命拜访绍公子。” 听到“诸葛亮”大名,女卫们脸上煞气褪去,换上笑颜,“孔明先生是自己人,姐妹们快让路。” 女卫们纷纷让路。 “自己人……” 品味着这三个字,诸葛亮越品越有味道,嘴角浅笑,意味深长。 片刻后。 诸葛亮见到孙绍。 “先生有礼,请坐。”孙绍恭敬行礼,邀请诸葛亮入座。 自己则挺直小身板,小大人似的,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诸葛亮不由高看一眼。 似这般有礼有节的孩子,也只有公侯世家才能培养出来。 普通人家没那个底蕴。 “先生喝茶。” 这时,侍女奉上热茶。 诸葛亮颔首致意,“有劳……” 话说到一半,突然眉头一皱,目光从侍女身上一瞥而过。 不对劲。 十分有十二分不对劲。 貌美倒是其次,那份恬静淡雅的气质,绝非侍女该有的。 注意到诸葛亮目光,侍女浅浅一笑,推到门前与女卫并列。 诸葛亮又看到这名女卫。 一袭红衣,外罩一件不合身的臃肿铁甲,头戴宽大的铁盔。 相貌看不真切。 诸葛亮低头抿了口茶。 侍女不像侍女,女卫不像女卫,唯有公子像公子,有趣。 “公子可有要求?” 诸葛亮开口试探。 孙绍正捧着茶杯喝茶,听到声音小手一抖,差点丢掉茶杯。 意识到失态赶紧坐正,板着脸一本正经开口:“临行前,祖母叮嘱我不能荒废学业,能不能帮我找个先生?” 诸葛亮轻笑,“找谁?” “找那个……” 孙绍张了张嘴,努力组织语言,希望能说得委婉点。 奈何实力不足。 憋了半天没憋出来。 诸葛亮恍若未觉,手持羽扇长袖一挥,开始自夸: “论身份,我是军师将军,只比子御差一线;论才学,不是我自夸,子御更是稍逊我一筹。 公子若无心仪人选,不妨考虑在下。” 孙绍急得脸通红。 攥紧小拳头喊出来:“我想拜秦先生为师,请孔明先生成全。” 话说完,跪地俯首不起。 “啪嗒——” 泪水滴在地板上。 然后第二滴、第三滴…… “为何?” “想学本事。” “学完本事呢?” “我……我……” 孙绍顿时语塞,欲语泪先流。 “也罢,”诸葛亮叹了口气,“亮会请求主公,送你去新野,能不能成功,看你的造化吧。” “谢孔明先生。” 孙绍一头磕下。 诸葛亮扶起孙绍,“公子好自为之,亮还要见张昭,告辞。” “我送先生。” “留步。” 制止孙绍送行,诸葛亮独自走出馆驿,路过红衣女卫身边时,脚步顿了下,有些疑惑:“我们见过?” 红衣女卫沉默不语。 诸葛亮眸中闪过笑意,“是亮孟浪了,我们确实没见过。” 似是想起什么,羽扇轻拍额头作懊恼状,“为表歉意,透露一个消息,子御刚走不久,现在追来得及。” 红衣女卫猛得抬头。 而诸葛亮已经抽身远去。 不多时。 回到州牧官邸。 “孔明回来啦。” 刘备拉着诸葛亮坐下,倒了杯茶递过去,问道:“情况如何?” 诸葛亮摇扇轻笑,“孙绍虽无小霸王之勇,却有小霸王之志。” 刘备不解,“此言怎讲?” 诸葛亮哑然失笑。 “孔明何故发笑?”刘备愈发不解。 诸葛亮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换了个话题,“有件事忘了说,子御要处理新野繁重的公务,还要照顾四个孩子,恐怕会操劳过度啊。” 纯粹睁眼说瞎话。 以他对子御的了解,肯定是放权给马良、关平等人,自己躲着偷懒。 但是,刘备信以为真。 刘备一拍大腿,“唉~孔明为何不早说?现在追军师还来得及。” 起身就要追人。 “主公且慢。” 诸葛亮赶紧叫住他,“无需主公出马,有人肯定会去追。” “谁?”刘备顿步回身。 诸葛亮凑近一通耳语。 刘备眼睛越来越亮。 “果真是她?” “十有八九,剩下一分,是亮确实未与其见过面。主公可成全孙绍,一者可培养他制衡孙权,再者……嘿嘿……” “好好好!我即刻手书一封,让机伯送给孙绍,成全他向学之心。” 手书很快写完。 紧急送到孙绍手中。 等孙绍回过神来,已经被伊籍请上马车,踏上城外小道。 第244章 孙尚香雪夜追秦操?众商人新野等金主! 片刻后。 手书送到孙绍手中。 望着盖着“荆州牧”大印,类似通关文牒的手书,孙绍有点懵。 红衣女卫夺过手书。 只看一眼,远山眉蹙起。 “唉~” 随着一声悠长叹息,红衣女卫摘下遮面的铁盔,露出本来面目。 正是孙尚香。 孙尚香感慨万千:“凭你一句要拜师秦操的话,便立刻放你离去,玄德公仁义之名果然非虚。” “会不会是阴谋?”孙绍小脸紧绷,一本正经询问。 “哎呦~” 突然脸上一痛。 腮帮子被自家姑姑捏住。 “小孩家家的,别把人心想得太阴暗,来笑一个。”孙尚香揉搓着孙绍的脸。 “疼疼疼,求姑姑放过。” 孙绍连连痛呼。 孙尚香这才作罢,看向安静站在一边的侍女,“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妹妹去通知女卫。” 侍女即步氏女。 不知为何被吴国太说服,名义上作为孙绍侍女,陪同前来襄阳。 步氏女低眉浅笑:“小姐叫我名字练师就好,不敢当妹妹之称。” 声音软软糯糯,含着一种江南水乡特有的软语味道。 说完转身出门。 望着步练师背影,孙尚香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大概男人都喜欢这种温润如水的美人。 叫上一声“好哥哥”,估计男人骨头都酥了,难怪二哥念念不忘。 也不知道他…… 一念于此,心情更复杂。 少顷。 女卫完成集结。 “走吧。” 孙尚香牵着孙绍,走出馆驿登上马车。 一路畅通无阻。 一行人出城而去。 手下将消息传给刘备。 “孔明料事如神,孙家小姐果然去追军师。”刘备忍不住大笑。 诸葛亮谦虚回应:“说来惭愧,亮并未认出孙家小姐,倒是主公果断放孙绍离开,亮深感敬意。” 刘备轻轻摇头,“能让军师安稳,一个孙绍何足为惜?” “古有萧何月下追韩信,今有孙氏女雪夜追子御,恐怕子御有麻烦了。”诸葛亮呵呵一笑。 刘备笑道:“是肯定。” 君臣二人相视大笑。 官邸上空回荡着笑声。 在刘备、诸葛亮笑话秦操,孙尚香追赶秦操之时。 新野也有人在等他。 …… 时光荏苒。 转眼两日后。 这一日艳阳高照。 新野城外,积雪融化,露出枯草和泥泞的路面。 百姓们正忙着修路。 参与人数过万。 修路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参与城市建设,已经成为百姓们本能,干起活来十分积极。 或是背着箩筐,或是挑着担子,从西山煤场运来煤渣、碎石,填入路上的坑洞,再摊平踩结实。 马良站在路旁,监督指导百姓的工作,身旁簇拥着一群人。 这群人或老或少,每个人里面只穿粗布衣服,外面却披着华美的狐裘、皮袄。 搭配有些不伦不类。 只因他们是商人。 大汉规定商人不能穿丝绸,甚至不能穿细布做的衣服。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外罩一层华服,内穿粗布衣,加上汉室倾颓,也没人找他们麻烦。 “中郎将何时能回?” 一个商人开口询问。 立马有商人附和:“天已经放晴,中郎将也该回来了。” “年前能回来吗?” “唉~再不回来,我那几十车货物,怕是要砸在手里了。” 其他商人也开始起哄。 马良微微一笑,“请诸位放心,眼看年关将至,等这条官道修好,最迟十数日,军师肯定能回。” 俗话说无商不尖。 能走南闯北,这些商人最会钻研人心,轻松听出马良话外音。 当场有上人表示:“我们商队护卫帮忙修路,方便中郎将赶路。” “我拉的是粮食,愿开设粥棚施粥施粥,吃饱才有力气修路。”又有商人大力支持。 其他商人不甘落后。 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力出力。 马良来者不拒。 一一将“支持”记录在册。 只一会功夫,入账五千石糙米,五十万钱,一千青壮劳力。 写完最后一笔,马良合上书册,拱手致谢:“感谢各位支持。” 感谢有个屁用? 商人们要的是实际。 人群中一个中年人,指着马良手中书册,问道:“马主簿手中之物以纸装订而成,莫非新野的纸有富余?” 马良拍拍书册解释:“都是造纸的边角料,丢在工坊无人要,在下捡来装订成册,书写倒也方便。” 中年人皱眉,“可否一观?” “可以。”马良递过书册。 中年人仔细查看,纸张颜色黄色偏白,几乎看不到草木碎屑。 伸手一摸,入手光滑。 这是边角料? 中年人心中有了计较,不动声色交还书册,退入人群消失。 商人们也做鸟兽散。 回去准备人手、粮食,支持修路大业,以求秦操早日归来。 马良站在原地。 手指摩擦着书册,沉思片刻后派人去请关平。 关平闻讯而来,“季常找我有事?” “事儿不小,”马良点点头,“让你调查这些商人,可有结果?” 关平面色一沉,“经北镇抚司探查,商人大多来自青州、冀州,少数来自徐州,事情有点不妙。” 这段日子,关平苦读兵书,不说融会贯通,至少学会分析情报。 抛开问题看本质。 青、冀、徐是曹操地盘。 商人大老远跑来新野,要说新野是富庶之地能理解,可新野刚完成重建不久,正处在待兴阶段。 “确定是商人?”马良问道。 “可以确定,”关平点头,“北镇抚司试探过,言谈举止附和商人特征。” 马良深深皱眉。 沉吟道:“既如此,应该是奔着军师来的,算算时间,军师应该快回来了,必须提前告知他。” 关平深知事关重大。 沉着脸保证:“放心,方圆千里都在北镇抚司视线中,只要军师回来,第一时间就能联系上他。” 马良仍不放心。 小声提醒关平,“方才我用书册试探,有个商人表露出兴趣。” 关平扶剑冷笑,“我会派暗哨盯着工坊,再派人盯着他。” 马良想了想,确定再没有遗漏之处,心情放松下来,突然想起一件趣事,“那帮人还在较劲?” 关平撇撇嘴,“较着呢,快不要命了。” 第245章 冬天里的一把火,卷起来 是夜。 新野工坊。 火光中缭绕着烟雾。 马良口中的“那些人”,第一批人刚完成一天的工作。 “呦~还忙着呢?” 习忠从庞焕身边走过。 庞焕黑着脸不说话。 “昨晚吃得有点多,睡不着起来消食,一不注意天又黑了,庞兄带人再加把劲,兄弟们还等着开工。” 见庞焕不搭理自己,习忠反而心情美美哒,哼着小曲走出工坊。 庞焕脸更黑了。 撸起袖子挥舞着大锤,一锤锤捶碎树皮,然后换成小锤慢捶。 这是他总结的方法。 大锤重捶,小锤轻捶,捶出来的汁液可保护碎屑,就能放心大胆猛火蒸煮,大大提升蒸煮效率。 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 坏就坏在习忠更狠,大雪刚停就带人开工,不眠不休干了两天,多次抱怨材料不够,催促庞焕赶工。 庞焕越想越气,抡起小锤重重砸下,将树皮砸出一个大洞。 而杨仪一直注意这边,看到这一幕,走过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庞焕向他倾诉起来。 杨仪了解事情经过,也对庞焕大吐苦水。 说什么天寒地冻,模具一夜过来全被冻坏,辜负中郎将的期待。 “你哪有我惨。” “不,是我更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是要在“惨”字上一较高下。 最后,杨仪脑袋一热,作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我们居民区今晚罢工,让习忠折腾去吧。” 庞焕丢掉小锤,“商业区奉陪!” 至此,两人达成共识。 招呼上各自区域的同伴,丢下手中未完成的工作,罢工回家休息。 造纸工坊人去楼空。 街头拐角处。 一个小男孩藏在阴影里,确认杨仪等人离开,立刻跑回教学区。 片刻后。 敲响一间院子大门。 院门打开一条缝。 蒯铭探头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小声询问:“情况怎么样?” 男孩吸了下鼻涕,回答:“他们回家了,工坊里没人。” 闻言,蒯铭露出笑容。 从怀中掏出一包糖,拍在男孩手中,“干得不错,明天继续。” “好的,铭哥!” 男孩抱着糖跑出院子。 蒯铭左顾右盼,再次确认没有人,然后关上院门回房。 房内漆黑一片。 蒯铭取出一个小竹筒,打开竹筒盖子,露出微弱的火星,轻轻一吹,火星复燃,然后点燃油灯。 屋内恢复光线。 照亮两大一小三张脸。 正是费祎、杨颙和邓艾。 杨颙无奈扶额,“我们光明正大,蒯兄何必偷偷摸摸。” “非也,”蒯铭反驳,“夜深人静时,我等私会于此,黑灯瞎火才有感觉。” 费祎表示赞许:“小心驶得万年船,其他三个区域造纸,唯独教学区研究油墨,可见油墨至关重要。” “对对对,英雄所见略同,”蒯铭连连点头,“正因为油墨重要,我们必须在秦叔回来前,制出合格的油墨。”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杨颙张张嘴,欲言又止。 “艾……艾……”邓艾“艾”了半天,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你们为何不说话?”蒯铭大感不解。 费祎面露担忧之色,“我们至今仍不知道油墨用途,制出来的油墨如何让军师满意?何为合格?” 蒯铭哈哈一笑: “你算是问对人啦。 油墨关键在‘油’。 经过我私下实验,将松脂与松枝一定比例混合燃烧,制出来的墨更容易附着于纸上。 这就是秦叔的目标。” 闻言,费祎目光下移,落在蒯铭手中竹筒上,“此物也是你的研究?” “不错,我研究松脂时发现,取少许松脂,点燃放入竹筒中,再加入硝、硫磺、松香等物,可保存火种。” 蒯铭盖上竹筒盖子,拍在邓艾面前,“拿回去给大娘,以后去你家蹭饭,不用我再费劲生火了。” “艾……艾谢铭兄。”邓艾红着脸道了声谢,郑重接过竹筒。 见此,杨颙摇头叹息,“想到大娘家蹭饭,又懒得生火,特意研究出此物,蒯兄可谓煞费苦心。” “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蒯铭老脸一红,轻拍桌案而起。 “稍安勿躁。” 费祎按着蒯铭坐下,目光一一扫过蒯铭、杨颙、邓艾。 三人立时安静下来。 费祎成熟稳重,处事公道,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令三人心服口服。 “年节将至,如我所料不错,秦先生正在来的路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按照蒯兄的方法,对油墨的附着程度进行检测,如何?” 费祎征询三人意见。 三人一致同意。 然而,问题又来了。 检测需要纸,而且量还不小。 费祎准备求稳,提出纸保存在府库里,可以找马良要纸。 提议遭到蒯铭反驳。 蒯铭大手一挥,“一有困难就找马季常求助,显得我们太无能,秦叔曾说过,天若不予,我自取之!” 最后八字如雷贯耳。 邓艾第一次听说,激动得小脸通红,“说……说得好!” 杨颙亦是目眩神迷。 “嘶~” 费祎轻吸一口凉气,“你打探杨仪等人行踪,莫非准备偷……” “住口!” 蒯铭义正言辞:“纸是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 杨颙、邓艾一愣。 短短的一句话,给他们幼小的心灵,带来巨大的冲击。 突然蒯铭语气一转。 “偷……咳咳,拿只是下下之策。 那三支队伍拼了命造纸,庞焕有些跟不上进度,我们可出手相助。 另外两家肯定不乐意。 要么也请我们帮忙,要么打发走我们,不管哪一种,拿他们一点造纸的边角料,不算过分吧?” “好方略,”费祎大声赞叹,“但他们斗得还不够,我们可以添把火。” “何时添?” “我看子时正合适。” “嘿嘿,英雄所见略同。” 一阵风吹来。 灯火摇曳。 墙上两道影子随着起伏。 杨颙、邓艾打了个冷颤,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嘛,好可怕。 时至子时。 教学区亮起火光。 其他三个区域的队伍,远远看到火光。 连教学区那群混日子的,都开始熬夜奋战,他们哪还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