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重生,通通闪开!》 第1章 大小姐重生,通通闪开! “啊额!” “别叫了小哑巴,要怪就怪你生来是个蠢货吧!” 姜执月死命挣扎着昂着头想再靠近一点说话的人,奈何她双目已瞎,嗓子也被毒哑,手脚都被打断,根本毫无作用。 “啧,真脏啊……” 姜执月疯狂挣扎,也不知是撞到什么,听到一个语调温柔语气嫌恶的女声,顿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人似乎从姜执月的动作里明白她这是认出自己来了,掩嘴轻笑:“从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沦落到街头无人识得的乞儿,姜执月,这滋味不好受吧?” 林玉钟! 林净秋这个贱妇身边的小贱人侄女! 姜执月张开嘴‘啊啊’地叫,只能发出几声呕哑嘲哳,令人听了都觉得粗涩的低声嘶鸣。 “别激动啊,六小姐。”林玉钟笑容温婉地蹲在她面前,白皙的手指贴上姜执月面带伤痕的脸:“看在六小姐在我入府时对我多加照拂,亲自来送六小姐一程。” “额啊……!”姜执月一甩头,恶狠狠地咬住了林玉钟的手指! 林玉钟失声尖叫,另外几人也都懵了,没想到姜执月都沦落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敢反抗! “都是傻子吗!还不快掰开她的嘴!!” 听到女子尖叫,又有一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快步走了进来,厉声呵斥。 姜执月很快就被人用力掐住了嘴拉开,还被狠狠踢了几脚。 即便如此,姜执月还是认出了这个声音,她的庶母林净秋! 害她沦落至此的贱妇! 林玉钟哭得梨花带雨,看着被姜执月咬得鲜血淋漓的手指,对着林净秋哭泣道:“阿娘……” 姜执月猛然抬头,阿娘!? 林玉钟不是林净秋的侄女吗?为什么会叫她阿娘?! “你也是,她一个将死之人,你招惹她做什么。”林净秋看着女儿险些被姜执月咬断手指,也是心疼不已:“快去找大夫,别落了疤,这儿交给阿娘。” 林玉钟哭哭啼啼地走了,姜执月却在这个时候恍然大悟起来。 她道是为什么林净秋对林玉钟这个所谓的侄女这么好,原来是亲生女儿!原来是要她给她的亲生女儿铺路! 言语捧杀她,又挑拨离间她与兄姐的关系,甚至还借着她的名义又反过来残害兄姐,桩桩件件都足以让她这个万千宠爱的英国公嫡幼女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而她‘下毒谋害祖母’,被阿爹赶出国公府这件事也是林净秋的谋算! 林玉钟这个外人却一直都在祖母身边侍疾,加之林净秋的手段,英国公府人人都觉得六小姐当真是不如表小姐诸多。 甚至她阿爹都说过,她若得林玉钟一半乖顺,就阿弥陀佛。 好个林净秋!好谋算! 终于想明白了这些的姜执月恨得心头滴血,可接下来林净秋说的话,却更让她癫狂—— “六小姐,哦不,如今你已经不是英国公府的六小姐,连姜这个姓氏都不配有。不过看在你也曾经姓姜的份儿上,也该告诉你,你下的毒太重,老太君年迈体衰,到底是没熬过来,昨夜里去了。” “啊!!!” 姜执月发了疯一样嘶喊,模样都让壮汉们都觉得可怕。 偏偏林净秋笑出了声,语气温柔又恶毒:“急什么呢,你很快就能跟你祖母还有你娘你姐姐你长兄一家团圆了。” 我要杀了你!! 姜执月执着地往林净秋的方向冲去,可她手脚尽断,狼狈匍匐,只需随便一脚,她便再也前进不得。 我一定要杀了你! 恨意渲天,姜执月原本就瞎了的眼睛竟然渗出血泪来,阻拦她的人也有些害怕起来,一时不慎还真让她脱离了掌控。 眼睁睁的看着姜执月一头撞到了林净秋脚边,硬生生地咬下了林净秋一块肉来! 林净秋发出不亚于方才林玉钟的尖叫声,她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体面,疯了一样踢向姜执月。 姜执月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林净秋这几脚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反而嗬嗬的笑了起来。 林净秋面带惊恐的看着姜执月满嘴鲜血,脸上还有两行血泪还在笑的恐怖模样,就像是看到了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鬼。 “把她扔下去!扔下去!”林净秋忍着痛,尖声叫道。 姜执月已经全然不在乎了,阿姐死了,阿兄也死了,阿爹对她失望至极,甚至连唯一相信她疼爱她的祖母也去了。 姜执月被人举了起来,她只盼这些人手脚利索一点:死后她要化作厉鬼,寻林净秋复仇! ‘扑通’——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冰凉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姜执月还是下意识张嘴呼救。 河水就这样灌进她的嘴巴和鼻腔,窒息感缠绕着她,可她连挣扎都做不到…… 祖母……祖母救救小阿婵。 …… “祖母救我!” 姜执月一身冷汗惊醒,濒死的窒息感让她有些贪婪的大口呼吸。 一旁侍女目露担忧,关切道:“小姐,梦魇了吗?” 姜执月被赶出国公府几年,已然很久未曾听见有人如此唤她。 她扭头一看,竟是长缨! 长缨,不是已经死了么! 她死后见到的第一人竟是为她而死的长缨! 当姜执月真的触摸到长缨,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感,她才惊觉,这可能不是梦! 她好像……又活过来了! “梦醒有些恍惚,今夕何夕了?要去哪?”姜执月察觉到这是在马车上,谨慎出言问道。 长缨见她家小姐避而不谈,也没再追问,只是递上一杯热茶,垂头低声道:“宣庆三年,去樊楼,换这个。” 长缨取来一个盒子,姜执月目光一下就定住了! 这是她阿娘的陪嫁!御赐的东西! 可宣庆三年……姜执月脑子发烫,她竟回到了五年前。 姜执月心中犹如惊涛骇浪,面上不敢显露,唯恐是梦。 看着长缨神情哀然的模样,猛然想起,此时是怎么回事。 这次是她被她林净秋那贱人哄得将阿娘陪嫁送去樊楼融掉,换了个样式戴在了那贱人头上! “不去了!掉头,回府!”姜执月把盒子抱在怀里,声音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长缨神色微变,马车立即开始掉头。 从樊楼到英国公府有段距离,姜执月阖眸养神,难平激动的心。待会儿可是有场打戏,她不好好攒攒体力,都怕没劲使。 若是梦,也让她疯一回吧! 第2章 打人要打脸 马车在国公府正门前停下,门房立刻上前迎接。 姜执月扶着长缨的手下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对车夫说道:“你这马鞭不错。” 车夫闻言,立即恭敬地把马鞭递上。六小姐性子骄横惯了的,她看上的东西早晚也得是她的。 长缨本想替她家小姐接过,没曾想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更快地抓住了这根马鞭。 长缨诧异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姜执月径直往府内走,长缨不再思考,迅速跟上。 刚一进府,就有一队护卫自动上前跟在姜执月身后。 这是她长兄留给她的护卫,行监护之责。 姜执月看了侍卫长慎墨一眼,她从前为什么会觉得阿兄派一个这样忠心的人跟在她身边是害她呢? 她原来是真的脑子不好使。 不同以往,姜执月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春晖堂见祖母,反而去了萱堂,这是要去见林净秋。 长缨想着小姐的变化,她心里隐约有个猜想,可刚刚冒头又被她摁下去了。 姜执月不知长缨所想,步子轻快,一路走到萱堂门前。 望着萱堂二字,姜执月久违地感受了一股子酸涩的情绪。 萱堂……是独属于母亲的萱堂。 都是她这个蠢货,把母亲的萱堂拱手送到旁人手里! 姜执月握紧马鞭,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冷酷的笑容来:无妨,她原来做错的事,今日起就回到正轨了。 “六小姐怎么回得这样早?夫人还在午休,六小姐等会儿再来请安吧。” 萱堂中出现一名仆妇,是跟在林氏身边的得用人张林氏,她称呼林氏,夫人。 姜执月瞥了她一眼,眉眼冷漠,玩味地重复道:“夫人?请安?” 张林氏没察觉姜执月态度的变化,反而很自然地接话:“是呀,夫人午休,六小姐不好打搅的。” 姜执月偏头看了张林氏一眼,扬手一鞭子就抽了过去,‘啪’的一声直接抽烂了张林氏的嘴! “林净秋算哪门子的夫人?不入流的妾罢了,族谱上连个全名都不配留的东西也敢让我去给她请安。” 张林氏捂着嘴巴呜呜地看向姜执月,没想到素来听她们夫人唆摆的蠢货六小姐竟突然发起疯来! 长缨见状顿觉不妙,立即推了长绘一把,低声快语:“请老夫人来!” 她家小姐受林净秋影响许多,前一阵还因为林净秋与长公子和大小姐闹僵了。当下她是不知小姐为何翻脸,只担心若林净秋使坏,怕是她家小姐要吃亏! 长绘转身就跑。 姜执月侧目看了长缨一眼,对她笑了一下:“长缨,这几年你受委屈了。” 长缨一愣,姜执月已经利落地一脚把张林氏踹翻。 跟在身后的慎墨虽然不明白六小姐要做什么,一个眼神就让人拦住了想爬起来的张林氏,顺便把嘴捂严实了。 姜执月笑了,对慎墨露出了一个赞赏的眼神,抬脚往里走。 长缨快步跟上,甚至想要冲在姜执月前面。 姜执月稳稳地拽住长缨,对于那些想要上前阻拦的人,毫不客气地扬鞭抽过去。 长缨心领神会,姜执月挥鞭时,高声斥责道:“不长眼的东西!小姐也是你们能拦的吗!” 外头闹得这样大,林净秋也睡不下去了,她匆忙穿了衣裳,刚撩了帘子出去,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鞭子抽得失声痛呼! 姜执月重生再见林净秋,心头有十二万分的火气要发,一鞭子怎么够! 不等林净秋闪躲,第二鞭又抽了过来。 马鞭不同于其他,从手握炳到鞭梢,由粗到细,哪怕是毫无基础的人拿这玩意儿抽人,也能把人抽得皮开肉绽。 况姜执月是会骑马的,她抽在林净秋身上的每一鞭都用了狠劲,力保每一鞭都结结实实地落在林净秋身上,脸上。 林净秋被打蒙了,她不停地尖叫闪躲,也终于有丫鬟上前护着她。 在姜执月再次挥鞭的时候,她好死不死抓住了鞭梢,掌心火辣辣的疼,她此刻的愤怒也是前所未有的:“六小姐!你疯了!怎么敢打你的庶母!” 姜执月冷笑一声,顺势拉着马鞭往前一拽,林净秋被她扯了个趔趄,到了她跟前。 林净秋正想开口骂人,姜执月毫不犹豫地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林净秋脸上,‘啪’的一声,林净秋整个人都被她抽翻在地! 这一变故让萱堂的下人们都吓呆了,连带着慎墨、长缨等人都觉得意外。 不是没见过小姐打人,而是六小姐对如夫人尤为听从,说是奉如亲娘也毫不夸张,甚至因此在前些时日跟长公子和大小姐闹翻脸。 今日这一顿鞭子和一记耳光,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姜执月无心搭理旁人,微微俯下身去,一把薅住林净秋的头发,把人揪起来,平静又狠戾地说道:“我给你一个时辰,带着你的东西滚出萱堂,否则的话,今夜子时我就送你和老七去地府相见。” “姜执月你……” “你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该知道的。”姜执月手中愈发用力,直至林净秋双眼猩红,她反而笑道:“我姜执月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翻脸无情,喜怒无常。你该永远把我当祖宗供着,而不是企图利用我达成你肮脏的谋算,明白吗?” 不等林净秋掰开她的手,姜执月主动松开了手,任由林净秋跌在地上,直起身来,接过了长缨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淡淡道:“碰你也是脏了我的手。” 林净秋猛然抬头看向姜执月,眼睛里就像是淬了毒。 姜执月心情大好,坐在上首,冷笑着看着林净秋:“别这么看我,仔细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喂狗。” 林净秋听着,一下就变了脸色,又装起模样来:“六小姐也太狠心,今日对我又打又骂还不够,竟还想动私刑,传出去,六小姐的名声莫非不要了?” 不得不说林净秋这话一下就拿捏住了慎墨、长缨等人,却丝毫不能吓到姜执月。 姜执月已经死过一次,并不怕这种不痛不痒的威胁。 在林净秋话音刚落时,姜执月施施然起身,走到慎墨身边,抽出了他的长剑,架在了林净秋脖子上。 第3章 打脸果断点 姜执月微微笑,笑意不达眼底:“你猜猜,是你的谣言传得快,还是这把剑割断你的喉咙比较快?” 林净秋没想到姜执月居然敢拿剑架在她脖子上,饶使她再多计谋,此刻也畏惧这冰冷的剑光,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下瞥,身子也想往后缩,企图躲开姜执月手中的长剑。 姜执月不耐烦,长剑贴着林净秋脖子微微用力:“别乱动,刀剑不长眼,不小心送姨娘你上路,就是你自找的了。” 长剑锋利非常,只这么一点力道已经划破林净秋的脖子,她甚至能感受到这锐利冷气的长剑带着冰凉和死亡的气息牢牢地锁在她的脖子上。 林净秋一颤,不敢动了。 她闻到了血的味道。 到底是不甘心的,林净秋咬着牙道:“六小姐,妾身待你如己出,连念时都比不上你,是否先把这长剑移开,咱们好好说话?” 姜执月笑了,林净秋还真是绝不放过任何机会装样。 “姜念时一个偷情所出的外室子身份,怎配与嫡出相提并论?林净秋,你失心疯了?” 林净秋倏地变得面色惨白,异常扎心,她最为难堪的一面就叫姜执月这么揭破,犹如心在滴血。 “我是如夫人!你怎敢如此对我!”林净秋到底是有些气性,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认输。 姜执月微微歪头看向她,眼神里冷漠的笑让林净秋浑身不适:“如夫人?一个不入流的妾罢了,也敢自称夫人?我看你那心腹一口一个夫人夫人的,还以为你才是这英国公府的女主人呢。” 林净秋能从一个外室混到如今如夫人的地位,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姜执月这句话正好重重地刺了她一下,她忍下心头耻辱,强撑着笑与姜执月道:“六小姐误会,妾不敢。” “不敢?那你还不赶紧从萱堂滚出去,等着我找人抬你出去吗?”姜执月也知道她今日不能就这么杀了林净秋,当务之急是先让她赶紧从萱堂滚。 听到‘找人抬你出去’这几个字,林净秋抬头看了一眼。 她看出姜执月的杀意,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让人抬着自己的尸体出去。 林净秋只当姜执月是真疯了,她望着门口毫无来人迹象,咽下血泪,想她忍这一时之辱:“六小姐,妾如今动不得,请六小姐缓……” “聒噪。”姜执月不再搭理林净秋,转而看向长缨,“把她捆起来,堵了嘴,送到萱堂门口去磕头,她住了几日,就按照一日三顿来磕头。” 长缨会意,“是,奴婢明白!” 养尊处优多年的林净秋怎么肯受这样的羞辱?当即就挣扎起来。 姜执月的剑在林净秋脖子上,丝毫不在乎林净秋的挣扎。 而林净秋到底还是在意姜执月架在她脖子上的这柄剑,会不会在无意挣扎的时候就要了她的命。 挣扎的幅度不大,长缨和女护卫们就能把人牢牢控制住了。 “姜执……唔唔唔唔!” 长缨眼疾手快从旁边婢女身上扯了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香囊,一整个就直接塞在林净秋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姜执月看林净秋这副恨得眼睛都要滴血的样子,哼笑一声,很满意。长剑扔回给慎墨,说道:“等会儿清点东西,你好好守着,谁敢浑水摸鱼拿走原本属于萱堂的东西,哪怕一针一线,只管拿下,先打三十棍。偷盗主家财物的,命好没被打死也要再送去流放充军。”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执月,又在做什么。”一个略有沉静又带着威严的声音出现。 姜执月抬眸看向来人,眼眶微微发红,她快步迎上去,就像是小鸟儿终于找到了她依靠的大树,扑进了来人的怀里:“祖母!” 英国公老夫人,言老太君心头一惊,小孙女儿已经许久不曾做这样亲昵的姿态了,莫非…… 言老太君拍拍怀里的孩子,语气尽量放得温和些:“这是怎么了?” 姜执月再度见到祖母,心头愧疚疯狂上涌,祖母从来最最偏爱她。 可她真是个不孝孩子,愣是让祖母替她操碎了心,只怕临终前还念着她这个不肖子孙。 这一次,她决不会让林净秋得逞,也绝对不会再伤害身边的亲人! 姜执月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从言老太君怀中抬头,温声道:“祖母放心,没什么,孙女清理一下萱堂的脏东西。” 言老太君目光如炬,把萱堂正厅的情况一览无余,看到林净秋被绑的结结实实,堵了嘴,头发也凌乱不堪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 她很是意外小孙女和林净秋翻脸,心里有些疑惑,没当面儿说出来,反而问道:“如何清理的?” 姜执月微微扬了扬下颌,又看向言老太君身边的成嬷嬷,说道:“还要请您借成嬷嬷一用,我手边没有如成嬷嬷般持重老道的人,请她助孙女儿一臂之力。” 言老太君微微点头,成嬷嬷见状,恭敬地对着姜执月行了个礼:“请六小姐吩咐。” “林净秋以下犯上,僭越身份入住英国公府主母的院子,尊卑不分,自当重罚,以正规矩。” 姜执月把方才她打算让人摁着林净秋磕头的事儿跟言老太君一说,肉眼可见言老太君的神色发生了一些变化。 姜执月没多解释,又道:“我阿娘的院子,自然是不能让脏东西玷污。请成嬷嬷替我守着,林姨娘怎么来的怎么走,至于她住在萱堂这些时日的损耗,从她日后的月例中扣。” 言老太君听完点头,素来沉静的面容也并无变化:“你既有了章程,那就这样办。” 姜执月看了长缨一眼,长缨会意地上前,姜执月低声说了几句,长缨点点头:“奴婢晓得了。” “祖母,这且得折腾,我陪您回春晖堂休息。”姜执月扶起言老太君的手,乖巧一笑。 言老太君觉得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小孙女儿变化很大,心中疑问许多,不过当下不是个好说话的时候,她就顺着姜执月的意思准备先回春晖堂。 没想到才将将走到萱堂门口,就被一个姿容娇柔美丽的少女给拦住了去路。 第4章 来啊,贴脸开大啊 “玉钟见过老太君,老太君慈安,六小姐妆安。”美丽少女仪态袅袅,抬头时,那一水眼神显得她整个人轻柔娇弱。 姜执月看着眼前的林玉钟,脸色就冷了下来。 姜执月没忘,她清楚的记得林玉钟唤林净秋阿娘! 一旁的言老太君看着小孙女儿这副模样,微微笑了笑,心道执月到底是年纪小,什么样儿的心思都放在脸上了,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只晓得林玉钟是林净秋大哥的女儿,来英国公府探亲小住。 她嘴巴甜,会说话,又会来事儿,哄得林净秋很喜欢,所以把人留在英国公府常住。甚至暗中还将一应待遇提到了跟姜执月这个国公嫡女一样。 姜执月冷笑,原来这么早,林净秋就已经在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争取好处了。 前世林净秋与林玉钟算计了她阿娘为她定下的婚约,哄骗她对方人品卑劣,故意让她看到一些不堪之事,用尽挑拨手段,她也蠢得上套,非要退婚,最后这婚事还能落在林玉钟身上。 那时,兄姐皆已亡故,而林玉钟在林净秋的运作下,已经是英国公义女,身份也贵了几分,配那桩婚事,也配得。 呵,真是处心积虑啊。 毕竟,林家的门楣想够侯府,那还是不够格的。 而她被逐出英国公府的那个冬日,不知是死在了哪条河里,怕是都无人收尸。 姜执月看林玉钟的眼神愈发冷厉,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来一次,林玉钟与林净秋都得为她陪葬一次才够! 姜执月冷眼看向林玉钟:“客居国公府,就要有点儿当客人的样子,谁准你在府上到处乱走的?” 林玉钟立即露出一副仓皇失措的模样,眼中含泪地看向姜执月,连语气都显得娇弱可怜:“请六小姐恕罪,我只是想来给姑母请安,老太君,我……” “林家是家传的没规矩?”姜执月微微侧目,语气又冷又毒:“大的觊觎主母院落尊卑不分,小的客居别府却来去自如,跟自个儿家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林府。” 林玉钟来英国公府半月有余,早习惯了姜执月的傲慢好哄,哪怕是她不高兴,自己装装可怜她也就轻轻放过了。 不曾想今日的姜执月不仅不吃她装可怜的这一套,还将她和姑母一顿批驳,就差没明着说她们姑侄痴心妄想英国公府的荣华富贵了。 虽然这样指摘的话,林玉钟不是没听说过,可从姜执月口中说出来,她却觉得尤为愤怒。 不过是个被姑母哄得找不着北的蠢货罢了,她凭什么趾高气昂地这样侮辱自己!? “六小姐慎言!”林玉钟眼泪盈盈欲坠,挂在睫毛上,看起来极为楚楚可怜:“玉钟虽家境不显,也受过教导,六小姐这话有侮辱长辈之嫌,若,若是六小姐的母亲……” “啪”——姜执月松开扶着祖母的手,上前两步,用力地扇了林玉钟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都震得她手心发麻:“你放肆。” 林玉钟被这一巴掌打得无比震惊,姜执月,她……她竟然敢对自己动手! 姜执月原本听林玉钟假惺惺地解释时没什么反应,可林玉钟千不该万不该提及她的母亲。 林玉钟整个人都被打得偏了过去,若不是身边婢女扶着,怕是人都要摔到地上去。 她愤恨回头,姜执月直直迎着林玉钟的目光,冷然道:“旁人不知,莫非你林家还不知林净秋以外室身份入府!若你林家教养得当,你到英国公府小住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不是跟林氏一样得志便猖狂,在我家里来诘问我,凭你也配?” 被当众揭破姑母入府时的身份,到底是个闺阁千金,知晓羞耻的林玉钟顿时脸色煞白,与方才林净秋面无血色的样子如出一辙。 而就在这时,长缨等人押着林净秋出来了,还不等林玉钟出声就看见长缨长绘硬生生把林净秋压得跪在地上磕头。甚至,每磕一个头,旁边长缨便说一句‘姨娘林氏净秋不敬国公府主母,今日磕头赔罪’。 长缨声音不大,中气十足,传入众人耳中。 更是一句一句震得林玉钟耳朵发疼,她姑母,她尊贵优雅,众星捧月般的姑母竟像个奴才被人摁在地上磕头赔罪? 姜执月看着林玉钟怔忪失神不可置信的样子,眸光冷冷,这就受不住了吗? 可是,比起她失去的,这才哪到哪呢。 这出闹剧,姜执月不打算从头看到尾。 留下成嬷嬷和长缨长绘还有慎墨在此守着,就足够了。 言老太君意味深长地看了小孙女一眼,微微抬手,主动说道:“执月,祖母乏了。” “孙女儿送您回春晖堂休息。”姜执月会意地扶起言老太君的手,微微侧首,“慎墨,守好了。英国公府的规矩不能坏,今日之罚定要一丝不苟地执行。” 言老太君又看了小孙女儿一眼,嘴角微扬,显然是很满意她如今的气势。 “你既领命,就要守住。” 慎墨恭敬地应下,也明白这是老太君在替六小姐撑场面的意思。 言老太君不再多说,拍拍姜执月的手。姜执月点点头,扶着老太君往春晖堂去了。 一路上言老太君都不曾说话,姜执月也沉默不语。 直到进了春晖堂,扶着老太君进了内室,姜执月才跪在了祖母面前,磕头认错:“孙女儿不孝,让祖母为孙女儿操心了。” 言老太君看着跪在膝下的小孙女儿,眼眶微红,神情痛苦,心中是又心疼又生气:“起来!祖母没有教过你动不动就下跪!” 言老太君最是疼爱这个小孙女,因她出生没多久,母亲就不在了,愈发心疼,养得平日里性子有些骄横。 老太君心中是不大在意的,本想着到底是英国公府的嫡出姑娘,上面又有兄姐护着,娇气些无妨。 姜执月不肯起来,还跪着往后挪了两步,俯身给言老太君磕了个头:“孙女得祖母教养,却识人不清,累得祖母操心失望,与兄姐闹得不和,还叫外人看了笑话,是孙女儿的错!大错特错。” 第5章 杀意暴涨中 听着小孙女儿的话,言老太君有些恍惚。 当年儿子从外头带了个林净秋回来,说是外室,如今入府给名分,日后在府中孝顺她一二。 言老太君掌管整个英国公府,素日的事情也不少,没把林净秋放在眼里。 就不知何时小孙女儿就被林净秋笼络过去了,等她发现时,小孙女儿恨不得把林净秋都当成亲娘看待,还跟长孙和长孙女都闹了别扭。 事情发展成这样,小孙女儿是愈发不与她亲近,一言一行都只听那林净秋唆摆。言老太君已非常不满林净秋,打算把人弄走。 祸家的根苗,是绝不能容的。 老太君心里是烦透了林净秋,又顾惜着小孙女儿,想拿林净秋做磨刀石,好好给小孙女儿练一练。 没想到她还没动手,小孙女儿先对林净秋动了手,倒是意外得很。 老太君是人老成精,对心爱的小孙女儿这番举措仍有些存疑:“真知错了?” 姜执月没想过她一表态就能得到祖母的信任,她听从林净秋做的蠢事不少,不是一时半刻说得清的。 但听到祖母问话时,重重点头,诚然道:“是执月错,孙女儿没想过几句话就能让祖母对孙女儿重拾希望,孙女儿会用时间来证明,请祖母保重身子,看着孙女儿改过。” 言老太君看小孙女儿神情笃定,心头大石略微放下不少,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忽而又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去跟阿姐认错。”姜执月抿嘴,祖母和阿姐最为她操心,尤其是阿姐,怀着身孕都要操心她的婚事,最后被林净秋横插一杠,难产而亡。 想到这里,姜执月的眼睛愈发红,恨意滔天,林净秋……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言老太君闻言更是惊奇,竟是真的知道要主动去找她阿姐认错了? 姜执月垂首,两滴眼泪滑落,再抬头时,美人面上的眼泪已经被她抹去,剩下一点踌躇:“只是……还请祖母帮我……” 小孙女儿有心跟姐姐和好,言老太君自然无有不应。 姜执月求得老太君的话,打算明日亲自替她去一趟宣王府。 姜执月行六,前面还有一对龙凤胎兄姐,都是英国公夫人嫡出。 长姐姜绫云,嫁与宣王为正妃;长兄姜提玉,还在准备科考,尚未成婚。 “话都说完了,还不起来?”言老太君对小孙女儿伸出手:“叫人看了说闲话。” 姜执月破涕为笑,握住祖母温暖的手,顺势起身,自然又亲昵地坐在了老太君身边:“看见怎了,孙女儿给祖母跪一跪也不妨事。” 言老太君摸了摸姜执月的眼睛,轻声道:“祖母不问,但你要知道祖母的心里永远都会偏向咱们小阿婵的。” 婵,是她亡母为她取的乳名,意同为明月。 姜执月鼻头一酸,偏头倚在老太君的手臂上,眼泪顺着脸颊流到衣裳上,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老太君反而笑了,拍拍她,问道:“还哭鼻子呢,方才不是很有气势吗。” 姜执月垂首不语,老太君也没有追究到底的意思,只道:“你今日之举,你想好如何对你阿爹交代了吗?” 姜执月重重点头,“想好了。” 其实姜执月觉得她不太了解她的父亲英国公姜堰。 说他不疼孩子,可自己犯了很多错,他都包容;可说他疼爱孩子,原配所出三个孩子都不得好死,为人陷害,他竟无知无觉。 这让姜执月对父亲这个角色感到口舌干涩的复杂。 可她也坚定一件事,自己绝不会放过林净秋。 她该死! 哄睡了老太君,姜执月从内室退出来。 小侍女上来给姜执月奉茶,用的是老太君特地为她准备的专用茶杯九转玲珑瓷玉杯。 在熟悉的春晖堂里,姜执月神思稍微放松了几分,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昂贵的九转玲珑瓷玉杯,纤长的手指比白瓷更为细腻。 她如今仍是英国公府的嫡幼女,不是那个眼瞎心盲,被撵出家门,失了兄姐的流浪乞儿了。 回想前世,她真的太过愚蠢。 不得好死……那都是她犯蠢应得的报应! 谁人不知英国公府六小姐生得貌美,一张美人面冠绝京城,一举一动赏心悦目至极,追求者如同过江之鲫。 生得好看有什么用,蠢得令人发指,下场悲惨是显而易见的。 姜执月手指微微收紧,那九转玲珑瓷玉杯被她紧紧握住,杯壁沁凉的冷意传到皮肤上,让她清醒了几分。 现在是庆宣三年,距离阿姐难产而亡还有两年时间,阿兄也还没有被那贱人设计坠马而亡。 这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从收拾林净秋,让她滚出萱堂开始,桩桩件件,她都会一一清算。 温热的茶水沁润了杯壁,手中逐渐生热。 姜执月忽而瞥见了放在紫檀桌上的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眸色微微一沉。 “香炉里燃的什么香?”姜执月问。 “回六小姐,是檀梨香。”婢女回道。 老太君不喜欢浓香,这是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檀梨香味道浓郁持久,怎么会送到老太君面前来? “谁送的?”姜执月面色微冷,心中有个猜想已经成型。 林净秋设计陷害自己谋害祖母,恐怕也是预谋已久。 “是,是您送来的呀。” 婢女说到这儿时,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看六小姐的脸色。 姜执月的手猛然收紧,面沉如水! 见姜执月脸色大变,婢女连忙跪下请罪,头垂得低低的,唯恐姜执月大发雷霆。 她按下心中怒火,看向这婢女:“这几年我院里送来的东西有多少?” 面对府中最最娇蛮的六小姐,婢女不敢隐瞒:“六小姐敬爱祖母,衣食住行皆有孝敬。” 姜执月手心凉,林净秋手段是真狠,衣食住行什么都不放过。 她忍着怒气又问:“祖母用着的多吗?” 文竹点头,听六小姐语气平静,她稍稍缓了一口气:“多数时候正厅都是用的檀梨香。” 姜执月闻言失态地将手中茶盏晃了晃,杀意又增一分。 第6章 吃亏多了要长记性 热茶溅在姜执月手上,文竹惊呼:“六小姐!” “无事。”姜执月咬牙,目光死死盯着燃着香的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今日起,檀梨香不再用,换成沉水香。” 文竹起身,刚要端起香炉离开,又被姜执月叫住:“等等,香灰先留着,我另有用处。小心去办,别惊动旁人。” 文竹不明所以,可六小姐吩咐她做什么,她做便是。 文竹离开,姜执月遥看向萱堂的方向,目光倏地变得狠戾。 若是眼神能杀人,姜执月此刻的眼神就能穿破重重阻碍去将正在萱堂门口磕头认错的林净秋千刀万剐! 林净秋怎么敢! 怎么敢借着自己的名义来谋害祖母! 自己从未往春晖堂送过什么香料,文竹却说是自己送来的,祖母也认为是自己送的,所以毫无防备的就换上了。 哪怕是祖母她老人家不大喜欢檀梨香,为着自己这个小孙女儿的一片孝心,也还是用了。只不过没有点在内室,放在了正厅。 姜执月想起自己被林净秋哄得昏头转向,自己院子里不少事也都交给林净秋,定是林净秋借机以自己的名义送来的香。 而这香,怕是也不干净…… 姜执月沉默了,林净秋好手段。 东西是从她院里送到祖母这儿的,祖母一直用着,常年累月难免影响,所以后来才会身体衰败得那样快! 难怪……难怪,林净秋前世设计自己,祖母立即就病倒了。 前世阿爹对此深信不疑,骂她狼心狗肺,狠毒如蛇蝎……呵,林净秋,真是好算计! 想起前世绝望处境下得知祖母死讯,姜执月心中恨意愈发浓烈,她非要弄死林净秋不可。 不管是什么原因,又或许是老天爷看不过眼,给了她一次恕罪的机会。 姜执月闭上眼,沉下心绪,无论如何,哪怕只是一场梦,她也要拼命一次。 要留住祖母,留住阿姐,留住阿兄……留住她珍视的一切! 今日林净秋颜面尽失,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这个罚,姜执月也没指望林净秋能真的如数磕完头,她只是要先出一口恶气。 不怕林净秋翻脸,就怕她不翻脸。 只有林净秋被逼到狗急跳墙,她的死期就来得越快。 而正如姜执月所言,林净秋并未等到磕头结束,就晕过去了。 长缨看向成嬷嬷,成嬷嬷微微颌首,发话:“把人送回秋水居,去请岁安堂的柳大夫。” 成嬷嬷环视一周,见众人神色各异,沉下脸告诫道:“林姨娘位卑僭越,心中感愧,叩首请罪。老太君开恩,给林姨娘一份体面,若有人胆敢乱嚼舌根,必定重重责罚!” “奴婢等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成嬷嬷淡淡地扫了不省人事的林净秋一眼,不管是真晕还是假晕,别想借这件事往六小姐头上泼脏水。 婢女将林净秋抬走,装晕的林净秋听到成嬷嬷警告众人的说辞后,气得心肝都在疼。 最开始她的确有些摸不清姜执月为何突然发疯,可她身上的伤做不得假。 若她在受罚之际晕过去,能以此坐实英国公府六小姐不敬庶母,毫无礼教,心狠手辣之名,也不枉费她挨的这顿鞭子。 可成嬷嬷这番警告直接打乱了她的谋算,到底是老太君身边的人,说话的分量不是她一个妾室能比的。 如此一来,这个亏,她是吃定了。 象征着国公夫人的萱堂让出去了,自己还落得一身伤…… 林净秋心中千百个不甘,她定要让姜执月千百倍的还回来! - 萱堂之事直至晚膳才结束,成嬷嬷守着萱堂收拾干净了,亲自看了一遍才回来。 给林净秋请大夫的事儿是一早就差人回来禀告过了的。 言老太君看了姜执月一眼,姜执月正好放下手中筷子,“祖母,孙女儿吃好了。” “好。”言老太君注意到她从前不爱吃赤枣乌鸡汤也喝了一碗,见状笑了笑,“今日小阿婵食欲不错,连带着我都多用了些。” 姜执月一愣,前世被赶出国公府,那些饥肠辘辘的日子已经让她养成不挑食的习惯。 吃都吃不着的时候,饿得两眼发昏……哪里还会在乎不吃什么。 方才用膳时,她下意识就给自己盛了一碗汤,还有肉。 因为荤腥饱腹。 姜执月也笑了,“味道顶好的。” 言老太君也放了筷子,姜执月上前扶老太君起身往外走,婢子们上前撤膳,成嬷嬷与长缨长绘等人跟在身后。 姜执月扶祖母慢慢走着,感受着祖母手中的温度,愈发坚定自己复仇的决心。 言老太君忽而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姜执月一颗心立即提起来:“祖母?” 言老太君摆摆手,“无碍,老毛病了。” 姜执月扭头看向成嬷嬷,问道:“嬷嬷,祖母的药可带着?” 成嬷嬷也关切地看向老太君,接触到老太君的眼神,作恍然大悟模样:“老奴记性差,一时忘了,这就去取。” 姜执月皱眉,扶着老太君坐下,温声道:“我与嬷嬷一块儿去,祖母您坐一会儿。长缨,你好好照顾老太君。” 长缨福身应下,走上前去。 姜执月这才同成嬷嬷快步离开。 待姜执月走远,言老太君才肃容看向长缨,一双慈目顿时变得威严无比:“你们下午与六小姐出门去做什么,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长缨长绘顿时跪下请罪:“回老太君,奴婢本是今日陪着小姐去樊楼融金,只是小姐去时小憩,梦魇了,醒来便又改主意回府了。” 言老太君听着‘梦魇’就觉着有些不对劲,追问道:“融什么?她梦着什么了?” 长缨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姐没说。融的夫人的陪嫁之物,御赐的……” 言老太君面色沉了下来:“既知御赐之物,为何不拦着。” 御赐之物,轻易动不得,都是拿来做传家宝的。 “是林氏?”言老太君又反应过来了,语气笃定了起来。 若不是林净秋,小阿婵不至于回来就发了这么大的脾气,非要这么整治她。 第7章 小小苦肉计 长缨点点头,俯身叩首,“老太君明鉴。” 老太君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今日未酿成大错是万幸,日后再有此事,尔等贴身侍女不知规劝的,索性打死了事。” 林净秋心思恶毒,执月今日若真融了御赐之物,那就是不敬皇室的罪名。 这样的罪名一旦扣在执月头上,她的名声可就毁了! 老太君动怒,长缨长绘两人齐齐一抖。老太君在国公府积威甚重,说一不二。 老太君知道小孙女儿看中她们,并未打算重罚:“起来吧,改日自己去领五个手板子。” “多谢老太君开恩。”长缨两人纷纷谢恩起身。 比起杖责与丢命,手板子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处罚了。 姜执月很快去而复返,长缨长绘两人低头退至老太君身后,给她让出位置来。 老太君本就只是想支开姜执月,询问一下她的贴身婢女,自然不是真不舒服。 成嬷嬷跟着老太君多年,主仆俩早有默契。 带着姜执月去取的只是老太君平日里吃的养生丸罢了。 姜执月一心牵挂老太君,没注意到老太君主仆俩的小九九,只盯着老太君服用养生丸。 “小阿婵是大了,如今都做起我的主来了。”老太君看小孙女的眼神永远慈爱温和。 姜执月抿嘴,想到前世祖母寿数不永,如同剜心一般:“祖母可要好好将养着,将来看曾孙玄孙承欢膝下,千秋万代。” 老太君被逗笑,拍着她,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那不是成了老妖精?” 姜执月认真地握着老太君的手,“阿婵是真的希望祖母寿岁绵长,康健无极。” 老太君连声应好,泪花就这么笑着冒了出来。 从春晖堂出来,已是日落西山。 春晖堂到姜执月的衍思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今日似乎格外短暂。 姜执月走在熟悉的路上,脚步飞快,心中难掩激荡之情。 当她切切实实站在衍思院门口,发现一切如旧,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 从姜执月走进衍思院开始,院内众人熟练地开始为姜执月沐浴做准备。 姜执月看着行走的婢女们,突然笑了起来。 她在担心什么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祖母尚在,阿姐和长兄都在,她且有人撑腰呢。 长缨伺候她家小姐沐浴完,仔细给她擦完头发,刚要放下帷帐,突然被她抓住。 “小姐,怎么了?” 姜执月看向长缨,眼底多了些不确定,略有几分踌躇:“明日去见阿姐,若是阿姐不肯原谅我怎么办……” 长缨虚长几岁,从姜执月小时候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了,深知她家小姐小孩子脾性,哪里又是什么真的恶人。 尤其是此刻,刚刚沐浴完的小姑娘,犹如出水芙蓉一般娇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你,谁能不心软呢。 长缨笑道:“大小姐最疼的就是您,您诚心认错,大小姐一定会心软的。” 姜绫云已是出嫁女,按说长缨应该称呼她为大姑奶奶或者王妃,长缨仍旧称呼姜绫云为大小姐,足见姐妹俩的关系亲近是近身奴婢都知道的。 姜执月回想起前世她让林净秋入住萱堂之事被阿姐知道,口不择言之下,说阿姐是客人,管宣王府的事就够了,何必多管国公府事。 气得阿姐掉头就走,连午膳都没用,一直郁郁寡欢,还因此掉了个孩子,伤了身子,为后来难产之事埋下祸患。 她当时是为什么会对阿姐说出这种诛心之言呢? 因为林净秋整日在她耳边煽风点火,说阿姐嫁入王府就不再是英国公府的人,她是宣王妃,是皇室的人。 姜执月当时虽未全信,可日积月累的,还是受到影响。 一些脱口而出的话才是最为诛心的。 姜执月甚至不敢细想阿姐那日究竟有多难过,以至于忽视了自己的身体。 长缨一直观察她家小姐的神情,小姑娘是眼看着神情萎靡了下来,心里止不住的心疼。 “小姐,奴婢斗胆一问。” 姜执月回神,看着长缨清秀的面庞,心里也猜到了她要问什么,默默点头。 长缨:“小姐今日为何忽然对林姨娘态度大变?” 姜执月没说话,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长缨,你相信梦吗?” 长缨一愣,随即道:“小姐是梦到了什么有关林姨娘的事吗?” 姜执月勉强扯了扯嘴角,“是。” 长缨是半蹲在床前的,闻言微微抬头,看向小姑娘:“奴婢不信梦,但奴婢信小姐,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赴汤蹈火都会去做的。” 听到长缨的话,姜执月顿时眼眶一红,竟闷头扑进她怀中。 若不是长缨下盘稳,只怕两人都要摔。 前世林净秋伪造证据,说她谋害祖母,是长缨主动担下这个罪名,将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被活活打死。 傻长缨以为舍出自己就能保住她的小姐,可实际上,林净秋根本不会放过她。 今日再听到这样的话,姜执月一点儿也不怀疑话里的真实程度,她是世上最好的长缨。 “小姐别怕,今日长缨在此陪小姐陪着小姐入睡,明日一块儿去见大小姐。”长缨摸摸她家小姐的长发,笑道:“就是挨骂,长缨也陪小姐一起。” 姜执月闷着点点头,牵着长缨的手躺下,长缨哼着小曲儿哄睡了她。 也不知是长缨的小曲儿有用,还是她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夜好眠直至天明。 见姜执月醒了,长绘已熨好出门要穿的衣服,长缨伺候她洗漱,一套流程做得很是熟稔。 姜执月被一张温热的帕子擦在脸上才恍然惊醒,长缨笑了一下:“小姐还没醒呢。” 姜执月幽怨地看了长缨一眼,长绘在旁偷笑,迷糊的小姐也好可爱呀。 洗漱完,长绘才询问姜执月要用什么早膳,姜执月刚张嘴,又想到什么,摆摆手拒绝了。 “不吃了,直接去宣王府吧。” 长缨长绘面面相觑,姜执月假装没看到两人的眼神,昂首阔步走出了闺房。 她想,若是饿着肚子去,阿姐会心软一点吧? 如果不心软,就当她活该了。 第8章 抓什么逃犯抓我这来了? 英国公府的六小姐一向娇气又得宠,国公府上下都知道,连出行的马车都是独一份儿。 姜执月给言老太君请完安才离府,离府前正好被二房的姜宛白与姜芙瑶瞧见,两人都好奇姜执月这是去哪。 国公府并未分家,长房二房都在,故此连公子、小姐们的齿序也都一起,只是男女分开论。 英国公妻妾不多,一妻三妾。原配早逝,所出嫡长子姜提玉与嫡长女姜绫云,嫡幼女姜执月行六;白姨娘所出庶女姜衡丹行三;莲姨娘无所出;林净秋所出庶子姜念时行三。 姜二爷风流成性,妻妾众多也只有四个孩子。二夫人所出嫡女姜宛白行四,嫡子姜容卓行二;香姨娘所出庶女姜芝雪行二;施姨娘所出庶女姜芙瑶行五。 已经定亲的有长公子姜提玉,与世代书香的明家定亲,因女方家中祖母去世要守孝,婚事延期。 大小姐姜绫云与二小姐姜芝雪都已经成亲嫁人,三小姐姜衡丹婚事已定,四小姐姜宛白、五小姐姜芙瑶正在准备相看。 姜执月不用相看,她的婚事英国公一早定下了。 早在她出生之前,英国公就已经与广昌侯约定要做儿女亲家,广昌侯生了一堆女儿,好不容易生了个嫡子,这个嫡子就是姜执月的未来夫婿。 至于英国公府另外两位公子,一个才十三岁,另一个才将将五岁,考虑婚事为时尚早。 姜宛白的目光遥遥落在姜执月离开的背影上,心里想的是昨日姜执月在萱堂大发雌威,将林氏赶出萱堂的事。 她脑子,仿佛突然好起来了? 姜芙瑶把姜宛白的神情看在眼里,乖巧笑笑,软言细语地提醒道:“四姐姐,还不走,请安就迟了。” 姜宛白收回目光,瞥都不瞥姜芙瑶,径直往春晖堂去了。 姜芙瑶也不恼,仍旧笑着跟在姜宛白身后,好似没看见姜宛白方才的忽视。 二房姐妹俩的机锋,姜执月是无缘得见了。 她小心地捧着手中的盒子,这是祖母给她去见阿姐的台阶,可得好好护着。 但有时越想护着,就越难如意。 马车才驶出没多会儿,就被人骤然截停,姜执月在马车里猛地晃了一下,若不是长缨扶着她,就得连人带盒摔到车壁上。 姜执月微微蹙眉,长绘立即叱道:“怎么如此不小心!” 外头车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一粗犷的男声高声道:“虎贲营奉旨抓捕逃犯,尔等下马受查!” 虎贲营? 姜执月听到‘下马受查’几个字,面色骤然一沉,冷然道:“抓什么逃犯抓我这来了?” 愤而掀帘,不期然的,眼前出现一个身姿高大挺拔的青年骑在马上,身着玄红相间盔甲,腰间长剑银光,盔甲上依稀可见干涸的血迹。气势轩昂,睥睨视下,眸光沉静冷漠,周身满含锐利肃杀之气。 姜执月一怔,飞快地放下了帘子,叱道:“我乃英国公府小姐,何来逃犯!未免欺人太甚!” 没想到这马车里坐着的是个娇声冷语的小姑娘,章赫一时为难起来,拽了拽马绳,看向身侧一袭战甲的青年:“少将军,这……” 虎贲营少将军,陆青骁,过于俊美的容貌常常让人忽略他的危险性。 她落帘太快,正好错过陆青骁看过来时目光深邃的一眼。 “少将军?” 章赫又问了一声,在九尺高的壮汉的脸上露出迷茫神色,倒显得有几分可爱。 “放她走。” 陆青骁盯了马车一会儿,语气随意,调转马头,率先让开一道口子。 章赫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少将军,“不,不查她了?” 追捕旨意可是陛下亲自下的! 陆青骁瞥了章赫一眼,声线沉润,似乎带着一丝笑意:“我几时说不查了?” “那您这……” 章赫话头戛然而止,因为他家少将军一夹马肚,优哉游哉地跟在了英国公府的马车后面。 少将军难道是……看上人家国公府小姐了?! 长绘听着动静,没忍住好奇,撩开一角,看后头的情形。 她看到那威武高大的少将军居然驱马跟了上来,顿时吓得立即撒手。 “小姐,那,那人跟在马车后头!” 长绘惊魂未定,那少将军的气势太吓人了。 姜执月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帘子上,隐约可以看到后面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 “让他跟,怕他不成。” 姜执月皱眉,小心地将盒子抱好。 陆青骁耳力过人,听到马车里小姑娘恼怒的声音,反而翘了翘嘴角,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姜执月发话,真就让陆青骁这么一路跟着她到了宣王府门前。 马车停稳,长缨先下,站在马车旁,撩开车帘,准备伸手扶小姐下马车。 姜执月躬身从马车出来,正要搭着长缨的手下去,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马车不知为何一晃,姜执月脚下失衡,险险就要摔落! 陆青骁策马上前,飞身而下,伸手牢牢握住了她的小臂,用力地往怀里一带,圈住。 姜执月本就失衡,这下直接撞进了陆青骁的怀里,撞在盔甲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与此同时,不知从马车的哪里窜出来一道黑影,刀光直劈姜执月的方向! “小姐!” 长缨惊声呼叫,一并叫出来的还有得知英国公府来人亲自来接的宣王府总管。 陆青骁单手抱着人,面不改色地转身,刀光劈空。从姜执月耳边擦过,她几乎能听到破空之声。 趁此间隙,陆青骁脚下用力,狠狠踹了马车车辕一脚。 马车失控,刺客重重摔在车沿边,竟还不死心地甩了一枚暗器过来,直冲陆青骁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陆青骁顺手拔了怀中小姑娘一根发簪挑飞暗器,反手一掷,正中刺客咽喉,血溅三尺,刺客当场毙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姜执月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发间一松,青丝落下,她人也随着陆青骁稳稳落地。 她从陆青骁的怀中挣开,无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想看看发生了什么,被陆青骁牢牢挡住。 姜执月茫然抬头,散落的发丝随风飘扬。 陆青骁从她乌玉般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无措和惊惧,轻叹一声。 “别看,脏。” 第9章 他是故意的? 还不等姜执月说什么,长缨一脸苍白的走了过来,“小姐可还好?方才,真的吓死奴婢了。” 姜执月镇定地摇头,稍稍后撤了两步,与陆青骁拉开了距离。 正是这个距离,让姜执月看到了被陆青骁挡住的画面,刺客的死状实在不能入眼。 只一眼,姜执月就心头一颤,她垂首,低声同陆青骁道谢:“多谢少将军救我。” 陆青骁见她明明害怕得不敢多看一眼,还能强撑着跟自己行礼道谢,略感意外。 英国公小女儿脾气娇蛮肆意的传言都传到他这个素来不理闲事的人耳朵里,现下看来,也不尽然。 不过小孩脾气罢了。 “无病?小阿婵?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一道爽朗的男声传来,姜执月闻声看去,发丝随她侧目翻飞,这一幕落在陆青骁眼中。 是他拔落她的发簪。 姜执月没看陆青骁,对着来人福身行礼:“臣女见过王爷。” 来人正是宣王赢朔,他从城郊回府,居然看到表弟和小姨妹聚在府前,还有乱七八糟的马车。 宣王口中的表弟是陆青骁,他母亲是今上胞姐薄阳长公主,表字无病。 “叫什么王爷,叫姐夫。”宣王大喇喇下马,快步走过来,发现国公府马车上的尸体,大惊失色:“这怎么有具尸体?” 再看姜执月,才察觉小姨妹的脸色虚白,发髻散乱,忙问道:“小阿婵无事吧?” “无事,还要多谢少将军救我。”姜执月道。 陆青骁面色依旧冷峻,目光落在姜执月散落的乌发上,眸光一紧:“你的发簪,我赔你。” 姜执月一愣,随即道:“不必了,少将军是为了救我,不劳少将军破费。” 宣王在一旁听完,定睛一看,那尸体上一击毙命的利器竟是发簪样式?! 宣王脸色一下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以无病的身手,不随身携带短兵就算了,怎么做出随手拔人小姑娘家的发簪这种事? 他是故意的? 难不成无病也觉得小阿婵刁蛮任性,欺负小姑娘? 不等宣王把事情捋明白,就听到他家王妃的声音,一回头,人已经到跟前了。 “执月,你没事吧?!” 姜绫云昨日收到祖母的帖子,说今日有人来送东西,很重要,所以特派王府总管亲去迎接。 没想到来的人是阿婵,更没想到总管又派人传话,说有人在门口行刺阿婵! 姜绫云都顾不上手头的事,拎起裙摆,急匆匆奔向王府大门。 果然看到王府门前兵荒马乱的景象,小阿婵站在宣王和陆青骁中间,纤弱娇小,发髻凌乱,一侧的头发都散了! 姜绫云的心被猛然一刺,小阿婵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处处金贵,是一点儿油皮都没破过的。 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 姜绫云也顾不得先前还在和妹妹置气,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她跟前,拉着人上下打量,生怕她哪里受伤。 姜执月再次见到活生生的阿姐,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姜绫云把妹妹拉着看了一遍,也没听妹妹吱声。 一抬头,妹妹用一种隐忍又胆怯的眼神看着她,眼圈都红透了。 姜绫云从未见过妹妹这样,素来沉稳的人也慌了,连声道:“阿婵?阿婵你怎么了,别吓阿姐!” 阿姐声声关切撞进姜执月耳中,诸般心绪涌上心头。 一个没忍住,小嘴一瘪,扑进阿姐怀中低声啜泣了起来。 姜绫云心软了,根本不舍得再跟妹妹生气,柔声细语地哄她。 陆青骁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血腥的场面,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见了血,如何不怕。 好在姜执月没失态太久,一会儿就止住了情绪。 姜绫云拈着手帕给妹妹擦眼泪,注意到陆青骁在旁,一身凛冽寒霜,气势逼人。 “多谢少将军救我妹妹,国公府定会上门答谢。” 姜绫云在来的路上就知道陆青骁救了妹妹,于情于理,她这个姐姐都是要谢的。 陆青骁面不改色,看了姜执月一眼,言道:“王妃客气,例行公务,不必答谢。” 章赫正好率队过来,手脚麻利地把刺客尸首抬走,还特地回头假装巡查姿态,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抬眸,恰巧与陆青骁对上,微微一愣,又齐齐撇开。 “尚有公务,先走一步。”陆青骁同众人颌首,带着虎贲营的人走了。 姜绫云带着妹妹入府,宣王紧随其后。 总管主动留下,命人收拾马车,总不好叫六小姐坐沾着血的马车。 姜执月一路都抱着手中的盒子,姜绫云看她这样慎重,不免好奇:“什么宝贝叫你一刻都不肯撒手。” 姜执月抿嘴,她心中是有戾气的。 可在阿姐身边,都淡化了许多。 听到阿姐问,姜执月小声地说道:“这是祖母让我交给阿姐的东西。” 姜绫云一下回想起眼前这个小气人精做过的事情,当即松开了原本与妹妹挽着的手。 冷脸道:“这会儿就不觉得我是个外人了?” 姜执月小小的撅了一下嘴,小姑娘的表情有点儿委屈,却并不出言为自己辩解。 正如长缨所言,出落得娇嫩芙蓉般的小美人,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 况且姜执月方才受了惊吓,眸光中尚余惊魂未定,一点泪光就足以叫人心生怜惜。 长缨见大小姐不像是真的动怒,微微垂眸,低声惊呼:“小姐您袖口怎么有血?可是方才受伤了?!” 长缨这话一出,姜绫云立即回身抓住妹妹的手腕查看,神色极为紧张在意。 姜执月看着阿姐,心软软的,语气也软。 “阿姐别怕,不是我的血。大概是从少将军盔甲上沾染的。” 姜绫云冷哼一声,果断撒手,却被姜执月轻轻地牵住了袖口。 姜绫云冷脸看她,姜执月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极为乖巧。 “阿姐,我错了,从前是阿婵不对。鬼迷心窍,让阿姐伤心了,阿姐若是不解气的话,就饿死我吧。” 姜绫云不解:“什么?” 姜执月心虚中又带着点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还未用早膳的……” 宣王在旁‘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姨妹可太好玩了。 姜绫云气笑了。 熊孩子,吃准了她心疼是吧。 第10章 胯骨轴子和城门楼子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会哭的姜执月有阿姐精心准备的早膳吃。 姜执月一直带在身边的盒子此刻就放在桌上,姜绫云只是陪着妹妹用早膳,也没有着急打开的意思。 姜绫云有种莫名的直觉,她今日见到的小阿婵与往日不同,整个人沉稳了不少。 以逃犯刺杀之事为例,若以往的她,定是要哭着喊着说自己受了大委屈,恨不得闹得全天下都知道,都来哄她才好。 入府到现在,早膳都要用完了,也不见她提一句。 若是她不在意,又为何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地扑在自己怀里哭? 姜绫云是个很聪明的人,身为家中嫡长女,得母亲和祖母教导,气质品行样样出众。 在从细枝末节里揣度人心这方面,很是细腻。 而阿婵不同,她是千娇万宠地长大,天真单纯,不知世事,被林净秋利用而不自知。 从前她还未出嫁,自有她护着。 她嫁人之后,到底是鞭长莫及了,林净秋开始一点点的离间她与阿婵的姐妹情。 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听信他人唆使,与自己针锋相对。 阿婵对她口出恶言,说不失望不难过,都是骗人的。 姜执月用膳的速度不慢,姜绫云回神,又发现妹妹在吃食上也有变化。 从前哪怕是喜欢吃的也只吃几口,不喜欢的碰都不会碰。 今日,她都吃完了? 姜绫云满腹疑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阿婵变化这么大。 姜执月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谁知道疼爱她的阿姐早已经从细枝末节中看出她的不对劲。 “随我进来。” 姜绫云见妹妹用膳结束,也不耽搁,起身就往内室去。 姜执月小心地捧着盒子跟着姜绫云一块儿进去。 姐妹俩对坐在窗塌旁,姜执月将盒子推到阿姐面前,“这是祖母要交给阿姐的。” 姜绫云隐约猜到盒子里是什么,等她打开盒子,果不其然,只有一张对折的纸条。 姜绫云展开,纸条上就写了五个大字:阿婵知错了。 她忍住笑意,祖母果然偏心阿婵,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还是在替阿婵求情。 姜绫云面色不改,故意板着脸问道:“你可知祖母交代了我什么?” 姜执月诚实地摇头。 姜绫云把纸条叠好,重新放进盒子里,推了回去。 姜执月不解,不明白阿姐的意思。 姜绫云微微前倾,靠近姜执月,“阿婵,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一直好奇心满满的孩子,突然什么都不好奇了。 姜执月愕然,阿姐知道了什么? 姜绫云本就是套话,一看她面色惊愕,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阿婵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姜绫云以为妹妹会开口,可姜执月微微垂首,沉默了下来。 “阿婵。” 姜绫云很有耐心,她看得出姜执月只是想逃避她的问题。 这一点倒是没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需要她来适时逼迫一下。 姜执月突然起身,走到姜绫云座前,跪了下去。 姜绫云心中一颤,伸手把住了姜执月的手臂。 语气严厉道:“阿婵!起来!纵使你犯了天大的错,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跪下去!” 姜执月跪着挪动了几步,更靠近姜绫云,伸手抱住了她。 姜绫云看着妹妹异常之举,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一个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小姑娘折断她一身傲骨跪在自己面前? 姜绫云的手臂有些发抖,她不敢去想。 姜执月埋首在姜绫云膝上,闷声道:“阿婵犯了不可饶恕的错,罪该万死……” 姜绫云听了这话,一瞬间脑子里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阿婵,只要你不是做了谋逆……” “阿姐!”姜执月大为震惊,飞快伸手捂住了她阿姐的嘴。 姜执月看着她阿姐面不改色地说出‘谋逆’二字,心中大为震撼。 前世若不是她间接害死了阿姐,宣王因此大受打击之后一蹶不振,阿姐说不定真有问鼎后位的机会。 姜绫云拉开妹妹的手,肃容道:“放心,宣王府如铁桶一般。” 姜执月还来不及惊讶,又听她阿姐道:“既然不是这个,那你说清楚到底为何。” 也就是在此时,姜执月才恍然发现阿姐和祖母远比自己看得清楚。 原来英国公府和宣王府的未来一直都有明确的方向。 姜执月不再犹豫,把前世经历之事当成梦境告知姜绫云。 重生之事太过荒谬,也太过惊世骇俗,她决心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姜绫云听着阿婵的‘梦’里她与阿兄祖母皆亡,阿婵竟沦为乞儿。 饶是如此,最后仍旧逃脱不掉被林净秋灭口的下场,心口抽痛不已。 阿婵说得这样清晰,就好像真切地活过了那样悲惨的一世。 这个梦太玄妙,也太可怕了! “阿婵!”姜绫云紧紧抓住妹妹的手,叮嘱她:“这件事万不可再对第三个人提起,任何人都不可以。明白吗?” 阿姐的慎重证明了她相信自己,此事离奇,她知晓轻重。 即便阿姐不说,她也不会再对任何人提起。 这世上唯有阿姐,是她可以毫无防备交付信任的人。 姜绫云把妹妹拉起来,替她整理衣裙,温声道:“不管以后如何,阿姐和宣王府会是你永远的后盾。” 姜执月心头一震,微微一怔。 看来只有她才后知后觉,原来宣王早有夺嫡之志。 见妹妹领会,姜绫云轻笑,“林氏不过跳梁小丑,放心大胆去做,阿姐替你撑着。” 无人知晓,姜执月在听到阿姐这句话时,心中的震撼与愧疚。 姜执月红着眼睛点点头,“我会做好的。” 姜绫云笑意真切了几分,愈发柔和起来:“做不好也没事,我们阿婵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尚未及笄呢。”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要因为一个梦就束手束脚,因噎废食不可取。” 短短两句话,猛然敲碎了姜执月情绪下的不安。 “破釜沉舟,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不生则死。” 姜绫云看着容颜愈发出众的妹妹,微微一笑,或许这是阿婵的奇遇。 姜执月重复着这句话,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第11章 最容易怜香惜玉的年纪 姜执月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她一旦想明白了,就绝不因之前的错心有不甘。 她是承天之幸,才有此奇遇。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 姜绫云注意到妹妹袖口的血迹,微微蹙眉:“衣裳脏了,换一件吧。” 姜执月乖乖点头,这副乖觉模样惹来姜绫云一阵笑。 “和幼时一点儿没变,做了噩梦总要粘着阿姐,又乖又听话,与平日里是判若两人。” 被阿姐这么调侃,姜执月不期然地有些脸红。 阿姐说的没错,她的性子就是娇气粘人又任性。 姜绫云话锋一转,又说起陆青骁来。 “少将军怎么会刚好出现?” 姜执月摇头:“不是刚好出现,是他一早就发现贼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一路跟着过来。” 姜绫云闻言,诧异地回头看了妹妹一眼,觉得不可思议。 满京城谁不知道陆青骁的脾气,九岁就随同陆大将军上战场,十二岁就单枪匹马生擒敌方主将,一战成名,封虎贲营少将军,独掌一营。 上头还有公主娘亲,皇帝舅舅给撑腰,这位少将军行事专断独裁,向来只有别人迁就他,没有他迁就别人的说法。 她记得有一桩户部尚书贪污的案子,陛下责令陆青骁督办。 当年他才十七岁,是最容易怜香惜玉的年纪。 户部尚书之女生得花容月貌,当街拦马,跪求陆青骁,只为见父亲一面,盈盈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引得路人都纷纷为她求情。 陆青骁当时怎么说来的? 他说,‘罪臣之女也是罪人,你便是不来求我,最晚一炷香你也得下狱。现在见不见的,也不打紧。’ 当即就命人把那姑娘锁拿,任凭人家如何梨花带雨的哭泣,绝不多给一个眼神。 这样的狠人,会为了不打草惊蛇就跟了英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吗? 这个说法在姜绫云这儿站不住脚。 姜绫云看着正在更换外裳的妹妹,是比户部尚书之女更为绝色的容貌。 会是这个原因吗? 姜执月察觉到阿姐的目光,抬头,乖巧地笑了笑。 本就天姿国色的少女毫无防备的露出纯真清澈的笑容,这个画面的冲击力让从小见惯了妹妹美色的姜绫云都有些惊叹。 “执月,以后不要随便对人笑。”姜绫云道。 姜执月莞尔,笑意愈深:“我只对阿姐这样笑。” “傻孩子。”姜绫云看着妹妹三千乌丝如瀑,目光温柔。 姜执月忽而小跑过来,拉着姜绫云的手低声说道:“阿姐,不如请个大夫来看看。” 姜绫云起初莫名,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是说……” 姜执月抿嘴,“说是阿姐大病一场,休养月余,可阿姐素来身子好得很,怎会突然大病。”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阿姐被她气得小产。 姜绫云笑着摇摇头,“我月事刚过,应当不是。” 姜执月拉着姜绫云的手晃啊晃,撒起娇来:“阿姐,就请府医来看看嘛。” 姜绫云拗不过妹妹,只好打发人去请府医。 姜执月见阿姐不相信自己,还是去请了府医,笑得眉眼弯弯。 姜绫云看妹妹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忍不住笑她:“瞧瞧,什么都写在脸上。” “才不是,只在阿姐面前这样。”姜执月努嘴,等府医来就知道了。 姜绫云对子嗣之事也着急,但事不遂人愿,她成婚一年有余,并无动静。 宣王还安慰她,孩子之事不必急,该来自然会来。 府医被请来,给姜绫云把脉。 姜执月就在站在旁边,漂亮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像一只警惕十足的小猫。 姜绫云看得发笑,府医搭脉的手微微用力,眉头皱起来。 姜执月目光牢牢盯着府医,见他面色变化,问道:“如何?” 府医叩首,激动地说道:“恭喜王妃,此乃喜脉,只是月份尚浅,不大明显。” 姜绫云意外地看向姜执月,真叫她给猜中了? 姜执月面色一喜,“我要当小姨母了!” 姜绫云也欣喜,到底稳得住,又问道:“既然有孕,为何我前几日还会有月事?” 府医一愣,恭敬道:“请王妃再让在下把一次。” 姜绫云伸手,姜执月刚露出的笑容顿时消失,再度紧盯府医诊脉。 又过了会儿,府医收回手,温声道:“请王妃放心,王妃现下身子康健,不必担忧。” “那为何会见红?”姜执月盯着府医。 府医知晓姜执月的身份,对她如此凌厉的态度并不在意。 只是询问了姜绫云几个问题,姜绫云一一答了。 “王妃不必担忧,妇人怀胎,各有不一。虽有见红,可王妃并无他感,也无不适,如今脉搏康健,也就不碍事。” 姜执月不懂医术,闻言看向姜绫云。 姜绫云颌首,“如此,请叶大夫费心了。” 府医也点点头:“是在下该做的,若是王妃担心,可延请妇科圣手,济世堂的齐大夫来看,她老人家精于此道。” 姜执月看向姜绫云,目光里有些执拗在。 姜绫云叹了口气,姜执月抢先开口道:“那就去请,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惹阿姐生气,说不定不会见红,若因此有个万一,执月此生难安。” 姜绫云皱眉,“执月。” “阿姐,你就听执月一回吧。”姜执月目光隐隐恳求。 姜绫云还没说话,姜执月又道:“长缨,去济世堂请齐大夫,就说我方才因为刺杀的事吓着了,请她老人家来看看我。” 叶府医低头,他是王府的府医,明白王妃有孕之事有多重要。 他不会因此生出不满,相反,王妃日后养胎之事都要交给他,他自然希望顺顺利利。 长缨领命就快速去了,姜绫云面色沉了下来。 叶府医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你方才是做什么!你可知这样对你的名声……” “名声没有阿姐的安危重要!”姜执月打断姜绫云的话:“阿姐有孕之事不宜声张,用我做由头再好不过。” 姜绫云顿觉眼角微微酸涩,无不感怀地看着一脸执着的妹妹。 姜执月的眼神落在姜绫云还平坦的小腹上,暗下决心:这一次,她一定要保住阿姐的孩子!让阿姐平安生产! 第12章 还装?让你继续磕头信不信 姜执月回到英国公府时已是午后,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春晖堂见祖母。 恰好老太君已经小憩醒来,见姜执月过来,笑容和蔼地看着她。 姜执月进来时,闻到老太君的内室也换了香,侧目与成嬷嬷对了一眼。 成嬷嬷笑着点点头,转身出去给姜执月泡茶。 姜执月走到老太君身边,亲昵地挽着老太君的手说道:“还是成嬷嬷疼我,亲自给我泡茶。” 老太君笑着轻戳一下她脑袋,“小猢狲,我就不疼你了?” 姜执月头一歪,靠在了老太君身侧,娇声道:“祖母别吃歪醋,执月知道祖母替我向阿姐求情了,祖母真好。” 老太君宠溺地摇摇头,“看样子,你们姐妹俩是和好了。” 姜执月直起身来,点点头:“这是其中一个好消息。” 老太君瞥她一眼,笑道:“那还有第二个好消息?” “是的。”姜执月微微凑近了老太君,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阿姐已有月余身孕,请了妇科圣手齐大夫瞧了,一切都好。” 老太君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连问了好几遍。 姜执月也不厌其烦的回答。 老太君双手合十,虔诚道:“云儿苦尽甘来,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话里的意思,姜执月一下就听懂了。 阿姐与宣王成婚,一年有余,毫无消息,宫中贵妃娘娘怕是也着急的。 到底是嫁入皇室,夫君如何,就不是英国公府能置喙的。 老太君即便是心疼长孙女,能做的也不多。 如今终于传来好消息,老太君怎么能不高兴呢。 “既然云儿有孕了,过几日我也要去护国寺还愿。” 老太君本就笃信佛法,因为姜绫云之事也时常去护国寺烧香祈福,姜执月是知道的。 “我陪祖母同去。”姜执月道。 老太君起身,就去香炉前上了一炷香,姜执月也跟着上了一炷香。 老太君看着姜执月,轻声道:“到时候也去你阿娘的长明灯前告知一声。” 姜执月点点头,伸手来扶老太君。 老太君在此时注意到,姜执月换了一身外裳。 “怎么出去一趟还把衣服换了?”老太君问。 姜执月眨了眨眼,到底是没有瞒着老太君,简单地说了一下陆青骁率虎贲营抓逃犯的事。 老太君听完抚住心口,震惊不已:“可有受伤?” 姜执月摇头,“祖母放心,我没事。只是衣裳沾了血迹,才换的。” 老太君见孙女儿一副语气平平的模样,她也就不再多说,叮嘱姜执月日后出门还是把慎墨带上。 姜执月连连点头,“孙女儿知道了,下一次一定,去哪都把慎墨带着。” 老太君心疼小孙女,觉得她今日定然是被吓着了,让她快些回去休息。 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姜执月,一定要对姜绫云有孕之事守口如瓶。 这件事绝不能是英国公府先传出来,只能是宣王府或者宫里。 姜执月从春晖堂出来,反而往秋水居的方向走。 长缨不解:“小姐要去看林姨娘?” 姜执月颌首,“自然是要去看看的,毕竟是我亲自抽的她,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她伤得怎么样。” 长缨没说话,既然小姐有主意,那她跟着就是。 秋水居的秋是林净秋的秋,当年她入府,就是英国公亲自下令把衡水居改名为秋水居。 自然是林净秋彰显英国公对她宠爱的一种方式。 姜执月从前不想,现在却明白林净秋这一手潜移默化的功力的确高明。 如今她阿爹房里几个姨娘,的确是以林净秋最为得脸,长房的内事也多数交由她打理。 秋水居的奴婢们见到姜执月也是纷纷低头退让,哪怕只有姜执月与长缨两个人。 姜执月昨日才发狠抽了林净秋,今日就来秋水居,显然来者不善。 姜执月毫不在意,秋水居的人对她越恭敬越好。 说到底,秋水居里的人也是国公府的奴婢,她是国公府小姐,这是应该的本分。 “六,六小姐,你怎么来了?”林净秋身边的二等婢女叫丁香的,见到姜执月就叫了起来。 姜执月脚步一顿,眉头微皱,长缨就开口道:“什么你啊你的,对主子要用敬称,秋水居的奴婢这样没有规矩吗?” 丁香被长缨的气势吓一跳,连忙跪下请罪:“六小姐恕罪,奴婢……” “跪着吧。”姜执月歪歪头看她,“你倒是林净秋的忠仆,一路走来都无人敢叫,偏你聪明得很。” 丁香垂头,轻微的颤抖,伏在地上,低声啜泣起来。 姜执月没再停留,她与林净秋之间只有不死不休,但凡站队林净秋的人,她都不会留情。 丁香这一叫,林净秋与林玉钟也的确听到了。 林玉钟听说姜执月来了,当即脸色大变,惊得站起身,慌张地看向林净秋:“姑母……” 林净秋看林玉钟这一惊一乍的模样,面色不悦地呵斥她:“慌什么,怎么如此不经事。” 林玉钟昨日挨了姜执月一巴掌,今日脸颊还红肿未消,自然是畏惧姜执月的。 听得姑母呵斥自己,林玉钟更觉委屈,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林净秋见状又心软下来,憋着一口气哄她:“这儿到底是秋水居,她不敢拿你怎么样。” 林玉钟被哄了这么一句,又犹犹豫豫地坐下来。 林净秋看她如此做派只觉头疼,大哥大嫂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就如此的胆怯! 不过是一巴掌,忍下来,自有姜执月好果子吃! 林净秋刚从床上坐了起来,就看见姜执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姜执月见林净秋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微微一笑,道:“林姨娘,居然还能起得来身?” 这来势汹汹的模样让林净秋意识到姜执月的确是变了,再也不是她能糊弄的了。 但林净秋是什么人,能从外室混到英国公姨娘里第一的位置,她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国公爷最爱惜妾,妾自然要为了国公爷爱惜自己。” 姜执月挑眉,这是在警告她? 林净秋故意扯出英国公这面大旗,就是想让姜执月知难而退。 可谁知…… “你既能起身,不如就把昨日没磕完的头补齐。” 姜执月语气淡淡,面带讥讽地看着林净秋因为这句话脸色大变。 第13章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林净秋没想到姜执月会说这句话,她微怔之后,立即道:“六小姐这是在和妾开玩笑吗?” 姜执月微微偏头,微微一笑:“怎么会是玩笑呢?” 林净秋口舌发干,她相信姜执月是真的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英国公府六小姐做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见林净秋被吓着,姜执月哼笑一声,笑意愈发灿烂。 “姨娘这是什么表情?给主母磕头本就是为人妾室的本分。况姨娘外室入门,连贱妾都不如,能给主母磕头已是姨娘修来的福分了。” 这话太毒,一针见血地戳在了林净秋心口上。 林净秋顿时觉得心口一窒,抬头死死地盯着姜执月,差点气得呕血! 她从前觉得姜执月这性子好,牙尖嘴利,是一把好刀,指哪打哪,连英国公都敢驳斥。 可是当姜执月真的调转枪口,把这份伶俐的口齿用在她身上时,她才知道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林净秋面色难堪,甚至一时忘记反驳。 一旁的林玉钟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脚往里缩了缩,企图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姜执月偏偏不如她的意,一侧目,眼神直直对上林玉钟。 林玉钟几乎是整个人都贴在椅子里,用尽自己的力气,不让自己失态的尖叫出来。 姜执月仔细地打量林玉钟,发现她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得势时态度嚣张,还能维持贵女仪态,一旦被人狠狠碾压过,她的自信就再也无法在那人面前树立起来。 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姜执月看得出,林玉钟是在害怕自己,就因为昨日那一巴掌? 啧。 姜执月收回刚刚的评价,说她是纸老虎,都是夸大其词。 充其量是只狗仗人势的狗。 “妾身到底是国公爷的人,六小姐不觉得自己太过了吗?” 林净秋恨得咬牙切齿,也只能寄望于英国公的名头能压一压姜执月。 毕竟英国公素来严苛,姜执月对他还是有几分畏惧在的。 姜执月还以为林净秋会放狠话,没想到又拿她阿爹来吓唬她。 “国公爷的人?”姜执月愈发觉得好笑:“林姨娘什么时候能坐得上英国公夫人的位置,再来指教我不迟。” 不等着林净秋开口,姜执月又道:“哦不对,以你的身份,一个姨娘之位这辈子就到头了。” “至于其他的,只要我活着,你永远别想。” 姜执月神情淡然地补充完最后一句,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林净秋。 “你!”林净秋维持多年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 姜执月对林净秋的失态很感兴趣,看林净秋脸色铁青,她又道,“姨娘今日不想去倒也无妨,还有明日,后日。总之,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说完就带着长缨扬长而去。 林净秋一直强忍着脾气,直到丁香来报说六小姐已经走了之后,才大发雷霆,将床案上的东西统统扫落! “姜执月!小小年纪,心肠够狠!” 林净秋恨得心在滴血,姜执月不光当面戳穿了她的打算,甚至明目张胆的针对她! 林净秋的确慌了一瞬,可一想到自己是千辛万苦才进了国公府,她怎会轻易认输!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林净秋怒上心头,顿时心生一计,让林玉钟过来,耳语了几句。 林玉钟听完脸色大变,眼神中是遮掩不住的惊诧:“姑母你……” 林净秋娇美的面庞尽显狠色:“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必然要让她姜执月也付出代价。” “可姑母……” 林玉钟还想再劝,被林净秋挥手打断:“没有可是,从她决意与我翻脸开始,我和她之间就水火不容了。” 林净秋没说出口的是,哪怕是为了姜念时,她也要搏一搏。 一个受宠的姨娘之子和不受宠的姨娘之子,简直是天差地别。 林玉钟见姑母态度如此坚决,也只好同意她的打算,去取姑母所说的那只马鞭。 林玉钟拿着马鞭过来,犹豫地站在林净秋床前。 林净秋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林玉钟:“动手吧。” “姑母,真的要动手吗?”林玉钟看着手中的马鞭,下不去手。 林净秋态度果决,纤柔的眉眼此刻全是决绝:“打!” 林玉钟被林净秋催促再三,终于扬鞭抽了过去。 只是林玉钟害怕,扬鞭时闭上了眼睛,这一鞭落在林净秋身上,软趴趴的。 “玉钟!若是姑母失宠,将来便无法为你谋夺好的婚事,你阿爹阿娘能为你寻到的婚事,怎么比得上国公府的!你甘心一辈子落于人后吗!” 林净秋放了狠话:“狠狠的打,越重,越好!” 林玉钟心头一惊,再次落在林净秋身上的鞭子已经用了十成力。 ‘啪’—— 这一鞭下去,只着里衣的林净秋立即被抽得皮开肉绽! 林净秋闷哼一声,嘴角都咬出血来,眸光狠戾,林玉钟吓得鞭子都落在地上。 林净秋忍着痛楚,咬牙道:“捡起来,继续!” 只一鞭,可不像是姜执月的风格。 林玉钟只好哭着把鞭子捡起来,一鞭又一鞭地抽在林净秋身上。 直至林玉钟的手都开始发抖,林净秋方才叫停。 林净秋叫停的一瞬间,林玉钟就跌坐在地上,又连滚带爬地凑到林净秋身边,哭道:“姑母……” “去,你拿着这块玉佩去找秦副管家,就说我要被六小姐打死了,请国公爷速速回府救命,明白吗?” 林净秋从床头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林玉钟,顺手在她袖口和衣襟下摆擦了擦血迹,虚弱地说道:“按照从前我教你的,哭得越惨……越好。” 林玉钟含泪应下,抓起玉佩牢牢捏在手心,起身小跑着离开。 林净秋看着林玉钟离开,咬着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把鞭子丢进了床底下。 众人皆知六小姐姜执月行事刁蛮跋扈,况且她昨日当众对自己行凶,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每一个都是人证。 而今日,玉钟在姜执月从秋水居离开后去求救,她这一身的新伤自然就落在姜执月头上。 六小姐本就不讲理,第一次当众动手,第二次私下动手,这不是很正常吗? 英国公会对这样的女儿失望,也很正常。 第14章 人前人后,意料之外 回到衍思院,长缨要伺候姜执月换下衣裳。 姜执月摆手拒绝,自己动手换了下来。 长缨心头微软,“小姐放心,奴婢没事儿。” 逃犯行刺的时候,陆青骁踹了马车一脚。当时长绘还在马车上,重重摔在车壁上,右臂直接骨折,当时就被王府总管送去医治了。 长绘是英国公府的家生子,所以姜执月准她在家中养好伤再来。 倒是长缨,她一直也没顾得上问。 姜执月看着长缨,眸光柔软:“往后再有这种事,你也要学着躲开。” 小姐善良体贴,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长缨对自家小姐的滤镜也不是一般的深。 长缨:“小姐快别说,只愿往后再没有这样的事,奴婢当时都快被吓死了。” 姜执月笑笑,追捕逃犯这种事的确也难得遇到一次。 长缨给姜执月端来新茶,轻声道:“小姐今日为何非要去秋水居一趟,就不怕林姨娘再借您生事吗?” 姜执月抿了一口茶,幽幽道:“唯恐她不借我名头生事,才故意去的这一趟。” “小姐明知林姨娘诡计多端,为何……”长缨是担忧,林净秋可不是省油的灯。 姜执月莞尔,眸色微深:“长缨,你知道如何击溃一个人的内心吗?” 长缨摇头,姜执月轻笑,走到窗边,看着精致景色,沉声道:“把她最想要的东西送到她面前,然后在她以为伸手可及的时候,狠狠毁掉她的希望。” 长缨一愣,小姐……似乎变了很多。 姜执月扭头,“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她以为她能拿捏我,可她小看了我,也小看阿爹。” 长缨不语,她好像有些明白小姐的意思了。 “长缨,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姜执月问。 “自然不是。”长缨摇头:“小姐心地善良,当然不是坏人。” “可我想要林净秋的命,要她死。” 姜执月声音平静,语气淡然,长缨却听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意思。 长缨走到姜执月身边,福了福身,坚定道:“长缨永远不会怀疑小姐的任何决定,小姐要做什么,长缨就做什么。” “长缨,甘愿为小姐的刀,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姜执月侧目望向长缨,轻声道:“不,我不会再让你赴汤蹈火,你要好好活着,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前世林净秋加诸于长缨身上的痛苦,她要替长缨一一讨回来。 长缨温柔地笑了,点点头,又哄她家小姐去休息。 先是出门遇到逃犯刺杀,又是大小姐有孕,回府还顺带收拾了一下林姨娘,这事情一件接一件,她家小姐需要休息。 长缨点了姜执月喜欢的雪中春新,姜执月在熟悉的味道中缓缓睡去。 - 薄阳长公主府,望仙楼。 薄阳长公主正与丈夫卢国公在听戏,台上伶人唱词优美,身段优雅,看得如痴如醉。 长公主尊贵雍容,气场强大,卢国公温文尔雅,气度非凡,夫妻俩坐在台下,倒比台上更为瞩目。 女官伏荔从长廊走来,恭敬地在长公主身侧站定,微俯身,在长公主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 长公主听完,轻拍了一下丈夫的手,笑道:“无病今日在外做了好事,人家祖母上门送了谢礼来。” 卢国公闻言,转头看向妻子,调侃道:“无病还有做好事的时候?” 伏荔在一旁沉默,国公爷看着温和无害,实则与殿下一样,喜欢捉弄公子。 夫妻俩听到公子的事,总要戏谑一番。 长公主看向伏荔,指望着她解密。 伏荔面无表情地把英国公府言老太君的话传达了一遍,明明是平静的叙事语气,不知为何反而把长公主和卢国公逗笑了。 “姜懋的嫡幼女,我依稀记得,尚未及笄?”卢国公一本正经:“那这姑娘会不会也太小了些?” 长公主冷笑一声,“你还替他打算上了,他不是早说下半辈子就在虎贲营过了,还叫我们努努力生个小的。” 卢国公眼前一亮,“公主愿意?” 长公主:“闭嘴!不生!” 伏荔低头不语,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夫妻俩一日不吵嘴,日子就过不下去。 旁人眼中尊贵优雅的长公主和文质彬彬的卢国公,私底下其实是会为了儿子一句话就吵翻天的幼稚夫妻。 长公主府的众人都对这个场面见怪不怪。 长公主扭头看向伏荔,“这个时辰了,他是不是也该回府了?” 伏荔又沉默了一会,道:“公子已经回府了。” 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回头就拧上了卢国公的手臂,“你养的好儿子,回府都不来给阿爹阿娘请安!” 卢国公大呼冤枉:“是殿下您自己说无病辛苦,不必日日请安的!” 长公主眯了眯眼睛,手下愈发用力。 卢国公连连求饶:“殿下饶命,为夫这就去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长公主横了他一眼,松了手,给了他一个‘速去速回’的眼神。 卢国公当着长公主的面还稳得住,背过身去,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长公主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卢国公的德行,哼了一声:“有其子必有其父,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伏荔是看着他们公子长大的,着实这一路都不容易,很不舍得长公主这样说他,拖长了声音:“殿下——” 长公主端起茶杯喝一口,随性又洒脱:“知道了,不说不说。伏荔你的心都偏到无病身上去了。” “殿下怎么还跟小孩子计较这个。”伏荔无奈。 长公主没说话,支起手臂倚在一侧,双眼微眯,似乎又听戏去了。 卢国公从望仙楼直奔演武场,果不其然,儿子就在此处。 他到时,陆青骁手执一柄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靠近一步,都要被他凌厉的招式吓退。 陆青骁练完枪,上衣已被汗水浸透,显露出他精壮体魄来。 卢国公笑着上前,“今日英国公府派人送了谢礼来,说是多谢你对他家小姑娘出手相救。” 陆青骁放枪的动作一顿,随即点点头:“谢礼送去我院中。” 卢国公笑容一僵,“什么?” 第15章 忍,是一门功夫。 卢国公一下给儿子干沉默了,他到底是怎么把‘谢礼’这两个字说出了‘聘礼’的味道? 若是长公主在,说不定会把卢国公的耳朵揪起来,让他仔细听听。 陆青骁将兵器归位,侧头,沉默地看向卢国公,意思是‘还不走’。 卢国公也不恼,笑道:“陛下安排的公务重要,你自己的身子也重要,不要仗着年轻就肆无忌惮。” 陆青骁清俊冷漠的面容与卢国公有七成相似,唯独那双凌厉的丹凤眼,与薄阳长公主像了个十成十。 “你阿娘想你了。”卢国公道。 陆青骁狐疑地看向卢国公,“什么事?” 卢国公又被儿子干沉默了,“就不能是真的想见你了?” 陆青骁也沉默了一下,而后说道:“昨日才见,她让我滚得远远的,别去碍眼。” 啊这……卢国公尴尬,努力挽尊:“那都是昨日的事了。” 陆青骁看了亲爹一眼,点点头,转身走了。 “诶?无病?”卢国公一愣,怎么还走了? 陆青骁停下,沉郁地看了卢国公一眼,没说话。 卢国公反应过来,儿子也不能带着一身臭味去见公主:“去,你去吧。” 陆青骁回到苍山院,直奔浴房,轻松举起一桶水在浇在身上,里衣浸透,贴在他健硕身材上。 陆青骁扯掉衣裳,抬脚进了浴桶,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再从苍山院出来时,陆青骁已经换了一身常服,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愈发衬托他肃杀冷漠的气质。 薄阳长公主这会儿已经回了鳞波院,陆青骁到的时候,她煮的茶刚刚好。 陆青骁一撩衣袍,给父母跪安:“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长公主歪头看了一下,这气势还是一如既往的生人莫近。 她略一挑眉,叫起,又指了个位置让陆青骁坐。 伏荔接过长公主的茶,放在了陆青骁面前。 陆青骁对伏荔微微颌首,屈指轻叩桌面。伏荔慈爱地笑了笑,退到了长公主身边。 “方才宣王府也派人送了谢礼来,怎么还有小二的事儿?” 宣王赢朔,在皇子中排行第二。 陆青骁素来寡言,听到长公主母亲这么问,也只说了一句‘碰巧’。 长公主撇嘴,瞪了卢国公一眼,才咳嗽了一声,问道:“我儿是不是喜欢姜家那个小丫头?” 陆青骁被这么一问,脑子里立即浮现姜执月掀起帘子时生动明媚的精致脸庞。 可不等长公主说第二句,陆青骁就沉了脸:“母亲也知道她只是个小丫头。” 被儿子噎了一下,长公主不服气道:“年纪小怎么了?你二婶不比你二叔小了十岁!一样很好嘛!” 陆青骁皱起眉头,吐出几个字:“我不是二叔。” 长公主冷哼一声,又瞪了卢国公一眼,出的什么主意! 卢国公心虚地摸摸鼻子,他只是猜测有这个可能,现在儿子的反应只能证明他猜错了的嘛。 “那你总也要成婚!阿娘我不介意你找个年纪小的!”长公主是见过姜家小姑娘的,长得雪玉可爱又讨喜! 陆青骁脸色愈发冷硬,看向卢国公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冷意。 长公主看到儿子甩向丈夫的眼刀,冷哼一声:“今年之内,非要把你婚事定下来不可!” “母亲,营中还有军务,儿子先走一步。” 陆青骁不与长公主争辩,起身拱手与父母道别,阔步离开了。 长公主隔着茶桌踹了卢国公一脚:“你的好儿子!” 卢国公能怎么办呢,儿子惹的娘,只能爹来哄了。 - 翌日,姜执月一觉醒来,看着月白色棉细纱帐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长缨听到动静,上前撩开纱帐:“小姐醒了。” 姜执月忽而有些想哥哥了,起身问道:“阿兄几时从书院回家?” 长缨扶着她起来,“长公子才去呢,大约得下旬了。” 姜执月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青葱水嫩的小脸蛋,突然说道:“那明日去书院看看阿兄吧。” 她记得应天书院是可以有家人探访的。 长缨点点头,“好,奴婢陪您去。” 长缨给姜执月梳妆,发髻刚挽一半,就听到外头传来慎墨的声音,说是国公爷回来了,请小姐去春晖堂。 姜执月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些冷笑。 还真把她阿爹喊回来了。 姜执月不紧不慢地梳洗,挑选了一件云雁纹锦滚宽黛青领口对襟长袄,配一条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缠枝综裙。 把自己妆扮得漂漂亮亮的,往春晖堂去了。 长缨一路上还担心是不是林姨娘发难,一到春晖堂,见老太君,国公爷,林姨娘都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姜执月面色如常的走了进去,在看到英国公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拎起裙子,快活地朝她阿爹小跑过去—— “阿爹!你几时回来的?阿婵好想你呀,担心阿爹在营中有没有吃到喜欢的酒醉鸭肝和雪菜黄鱼。” 英国公姜懋本来板着一张脸,可素来冷漠的小女儿竟娇娇俏俏地朝他跑过来,说话的声音又软又甜,话里话外都是想他,惦记他,体贴得很,心一下就软下来了。 这心一软,面上的冷脸就绷不住了,继而化为眼里浅淡的笑意。 英国公无奈地看着小女儿:“简直胡说,营中岂是享乐的地方。” “那阿爹回来享乐,今日就添两道醉酒鸭肝和雪菜黄鱼,我请阿爹。”姜执月自然地挨着英国公坐下,说话大方得很。 英国公失笑,“那多谢小阿婵。” “阿爹客气了。”姜执月看都不带看林姨娘一眼。 林净秋见姜执月如今也学会了讨好卖乖这一套,心里微微颤,但姜执月与英国公生疏多年,父女间的信任岂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 英国公正享受小女儿的关怀中,却见林净秋倏地侧过身去,隐忍的轻咳一声,马上看了过去。 姜执月看着她阿爹目光落在林净秋身上,嘴角微微上扬,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 英国公果然又被林净秋‘提醒’到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小女儿。 姜执月一脸无辜,反而冲英国公甜甜的笑了笑:“阿爹怎么这样看我?” 第16章 再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天真可爱的笑颜让英国公又迟疑了一瞬,可想到林氏身上血迹斑斑的伤,他也觉得阿婵的确做得不对。 “你知错吗?”英国公硬起心肠,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一愣,一脸的茫然:“什么错?我吗?阿爹在问罪我?” 姜执月的茫然不解太真实了,英国公一下不知如何是好。 言老太君老神在在,只管在上首看着。 林净秋见状,心里愈发有些不安,当即就狠狠心,直接起身跪倒在地:“请国公爷与老太君替妾做主,六小姐要打死妾了!” 林净秋突然发难,姜执月反而被吓了一跳,仿佛没有预料到林净秋的动作,整个人被吓得往后一缩。 英国公看在眼里,暂不作声。 长缨率先发难:“林姨娘缘何污蔑我家小姐!” 林净秋一副柔美面庞,此刻泪水满脸也不失风情,反而愈显娇弱。 林净秋低声哭泣道:“六小姐准允妾入住萱堂,国公爷是知道的。前日六小姐突然说妾逾矩,当众鞭打妾一次,昨日去秋水居又鞭了妾一次,若非长缨拦着,妾今日只怕都不能活着见到公爷……” 林净秋说着,撩起了自己两边的衣袖,两边手臂果然血肉模糊! 长缨气得不行,驳斥道:“你胡说!” “国公爷,妾没有……前日之事不少人都亲眼所见,昨日六小姐去秋水居,也是众人有目共睹。国公爷,救救妾,妾想活下去……妾还有念时要照顾啊,国公爷……” 林净秋忍着痛楚用力地往英国公跟前靠近,膝上的伤崩开,血迹直接浸红了裤管。 加之林净秋还在挪动,血迹擦在地上,好个触目惊心! 言老太君见状,也皱着眉头看向姜执月。 林净秋所言都是事实,可老太君并不相信小孙女儿会下这样的狠手。 英国公见林净秋如此惨烈,又听她提及幼子,方才温和的面容此刻绷得紧紧的:“阿婵,你过分了。” 短短六个字,就像是一根根钢针一样刺进了姜执月的心里。 她怔然的看着英国公,眼泪冷不丁的滚落,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和失望。 “阿爹觉得,是阿婵把姨娘打成这样的?” 少女的声音颤抖,似乎下一瞬就要碎了。 英国公之前已然问过,前日确有其事,昨日阿婵也的确去了秋水居,更有洒扫的下人看到阿婵从秋水居出来没多久,就看见林玉钟哭着跑出来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既有错,就老老实实与你姨娘赔罪,否则,阿爹也不容你如此任性妄为!” 英国公是有心偏袒阿婵,她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若是坏了名声,将来没有婆家肯求娶可如何是好? 姜执月猛地起身,满眼失望地看着英国公:“我没错!” 英国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见小女儿还是如从前一样蛮不讲理,心头怒火一下就起来了:“犯下如此大错还敢不认!我何曾这样教导过你!” “阿爹本就没有教导过我!”姜执月哭喊着,扭头扎进了言老太君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英国公气得牙痒,他在营中,几十万的兵都管得服服帖帖,就这么个小姑娘还拿她没办法! “起来!今日我非要治治你这个脾气不可!”英国公也怒了,起身就要去拉扯姜执月。 言老太君察觉到小孙女儿的伤心,伸手拦住英国公的动作,无不威严地说道:“有我在,你胆敢动我的阿婵!” “母亲!”英国公气急,又不好对母亲动手:“就是你与云儿如此护着她,才叫她养成如此性情!” 言老太君板着脸看着已过不惑之年的长子,冷叱道:“阿婵哪里说错,你本就没教导过她!” 如果说方才姜执月这么说,英国公觉得生气,那言老太君这个母亲来说,英国公就难以回嘴了。 他常年在营中,家中事务一应都是交给母亲与妻子处理,孩子们的教养也都是妻子在做。 后来妻子病逝,小女儿的教导之责自然就落在了母亲身上。 是以,言老太君这一句,英国公无可辩驳。 “即便如此,她蛮横伤人之事也绝不可高举轻放,非让她吃到个教训不可!” 英国公想的很直白,长女性情端庄,小女儿却很愁人,他总也要为小女儿打算一下,总不能将来结亲结成仇。 姜执月扭头,满脸泪痕的看向英国公,恨声道:“阿爹不公!我昨日根本没有碰林净秋一根手指头,谁知道她的新伤怎么来的!” 林净秋见状,适时添把火,“六小姐留妾一条命吧,妾以后一定待六小姐恭恭敬敬,看在念时的份上,求六小姐饶命……” 林净秋边说边磕头,响头磕得看着的人都替她疼。 姜执月听林净秋还如此污蔑她,即刻就起身冲了过去,老太君想拦都没拦住。 当着英国公的面,姜执月果断又狠绝的扇了林净秋一巴掌:“满口谎话的撒谎精!” “姜执月!你当真是反了天了!”英国公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小女儿恼羞成怒的反击,当即厉声呵斥她。 姜执月一扭头,又是两行清泪落下,倔强地与英国公对视:“阿爹不公!若非要因为姨娘的一家之言定我的罪,干脆打死我!” 英国公一怒之下真的举起了巴掌,可看小姑娘哭得绝望,闭上眼,昂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犹豫了。 他与阿婵多年都不亲近,今日难得阿婵与他如此亲昵,若他今日这一巴掌下去,就要打伤父女情分了。 言老太君看英国公举起巴掌,心都跳到嗓子眼,就怕他动真格的。 看了林净秋一眼,又看了看倔驴似的小孙女,她正想开口缓和,没想到小孙女儿自己主动说话了。 英国公的巴掌到底悬在半空中没落下来,姜执月就知道自己赌对了,阿爹哪怕气疯了也不会真对自己动手。 “阿爹若信我,我有法子证明林姨娘的新伤不是我所为。” 姜执月扭头看了林净秋一眼,眼神里的猎杀之意让林净秋浑身一抖。 英国公问:“什么法子?” “每个人用鞭的法子都不一样,再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姜执月说出这句话,再次看见了林净秋骤然放大的瞳孔。 第17章 还不够诛心。 “简直胡闹!净秋如今哪里经得起再鞭打!”英国公立即否定了这个荒唐的提议。 林净秋本就伤重,还打,她的命还要不要了? 姜执月一脸执拗地与英国公对峙,“阿爹为什么不同意?难道女儿的清白名声就不重要吗?” 英国公脸色沉郁,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想的。 姜执月冷嗤一声,话锋一转,落在林净秋身上:“萱堂是国公府主母居所,便是阿爹准了,你也应当谨记自己的身份才是。得势猖狂,叫外人得知,如何看我国公府!” 英国公沉默不语,小女儿说的话也有道理。 他惯来不管家中细碎琐事,林氏为他打理,他觉得妥帖,给林氏一些脸面也无妨。 但就如执月所说,国公府的名声重要。即便是他一时昏头,准了林氏入住主母院落,林氏也应当请辞才是。 林净秋见英国公不语,心头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她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局面! “妾知错了,可六小姐又何必要生生打死妾,实在不行,妾索性一头撞死,全了六小姐的怒气!” 林净秋说着就挣扎着起身,奋不顾身地往柱子上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长缨一个飞扑直接拦下了林净秋,两人滚在地上。 姜执月看林净秋的眸光愈发冷,转头对英国公说道:“林姨娘,连死都不怕,区区一鞭,自然也不在话下。” 英国公被小女儿的说法给气笑了,林氏恨不得以死自证清白了,她还如此不依不饶? “你……” “阿爹,你得讲讲道理。”姜执月直视英国公,“她说我昨日去秋水居行凶,差点打死她了,连一个目睹的人证都没有。红口白牙一张嘴,难不成我就该被她冤死?” 林净秋还想开口,老太君敲了一下拐杖,“阿婵说的没错,林氏的人证都是秋水居的人,如何证明是阿婵动的手?” “母亲,可林氏……”英国公怜惜林净秋,她的伤的确不轻! “阿婵是你嫡出的小女儿,更是我亲自带大的,便是她平日行事有些任性,也绝对做不出如此狠毒之事!”老太君沉着一张脸打断英国公。 英国公哑口无言,对母亲如此坚定地维护小女儿,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姜执月闻言,鼻头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很快,她狠狠一抹泪,抿着嘴,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阿爹准备如何还我清白。” 英国公心头一震,小女儿和母亲的话犹如当头一棒。 姜执月很清楚她阿爹的性格,他对外用兵如神,是众人敬仰的大元帅,可对家中之事根本一无所知的糊涂虫! 唯一一点好处就是,他对自己一直念着父女之情。 如若不然,上辈子她被林净秋栽赃的下场就不是被赶出国公府,而是直接暴毙。 眼下,姜执月知道她阿爹已经动摇了,可还不够。 林净秋今日拿这样的罪名再来栽赃她,她就要用这样的手段明明白白地还回去。 不是说她动了私刑,那她就当着她阿爹的面再结结实实地动一次私刑! “只要一鞭,就能证明姨娘的伤到底是不是我所为。可阿爹今日若不能给我公道,还让我担下恶名,那我就不能白担。” 姜执月盯着林净秋,眼神凶狠得要吃人:“日后我会随身带着长鞭,见姨娘一次抽一次,直至姨娘寿尽之日。” 林净秋立刻神情害怕地扑向英国公,嘴里还喊着求国公爷做主。 英国公低头看向扑到他身边的林净秋,一身的伤,连露出的脖颈上都有鞭痕。 姜执月冷眼看着林净秋哭得哀哀戚戚,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英国公既不想让林净秋再挨打,更不想让小女儿背上鞭打庶母的恶毒罪名。 事情就如此僵持住了,直到慎墨的到来,姜执月从他手中拿过前日的马鞭。 当着英国公的面儿,再度挥鞭狠狠抽在了林净秋的身上! ‘啪’—— 挥鞭时的破空之声已然提前预告这一鞭的威力,远比林玉钟打在她身上的要重得多,直接抽烂了她的外裳和里衣,一鞭见血。 英国公甚至来不及阻止,只听得林净秋尖叫一声,极为惨烈。 “阿婵!”英国公厉声呵斥,蹲下查看林净秋的伤势。 姜执月毫不在意,随手把手中的马鞭丢给慎墨,挑眉:“打都打了,阿爹仔细看看吧,我真下狠手,就是这个力度了。” 其实在她来之前就已安排好,从她进春晖堂开始算,一盏茶的时间,慎墨再进春晖堂。 至于慎墨带着的鞭子,只是姜执月的准备之一。 除了鞭子之外,姜执月还让慎墨准备了匕首之类伤人的利刃。 她深知林净秋绝不会轻易罢休,端看她用什么法子来陷害自己罢了。 英国公对小女儿这霸道的作风一时无言以对,只得低头查看林净秋的伤势,这一看,他就看出来不同了。 英国公是执掌一军的统帅,也曾做过刑部尚书,对兵器再了解不过。同一件兵器在不同人手中的杀伤力是不一样的。 林净秋身上的伤痕新旧不一,明显能看出是两个人所为。 最开始的鞭伤与最新的鞭伤一致,都是鞭上带着巧劲,伤痕又深又集中,几乎鞭鞭到肉。 而昨日的伤痕看着血肉模糊,却并不集中,只是抽破了皮,抽得多才见了血。 英国公起身,姜执月与林净秋同时看到他的神色极为不虞,姜执月面不改色,林净秋脸色惨然。 “林氏……” “是妾鬼迷心窍!”林净秋认错的速度远超姜执月的预料,她磕起头来,砰砰作响:“是妾被六小姐当众羞辱,才昏了头出此下策,妾甘愿受罚,是妾的错!是妾的错!” 姜执月漠然地看着林净秋求饶认错,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林净秋这样的姿态,卑微得好像轻易能被碾死。 可这不够诛心。 “阿爹。”姜执月开口,“林姨娘不惜以死做局污蔑女儿的名声,这样阴狠毒辣,如何能当好一个母亲?生母如此卑劣,若带坏了念时,将来整个国公府都会为之蒙羞,引以为耻。” 林净秋猛然回头,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第18章 将恐吓进行到底 如果说有什么是林净秋非常在乎的,除了英国公府的权势之外,大概就是她的小儿子姜念时了。 姜执月记得一件事,前世姜念时的书童说错一句话,约莫是姜念时身份尊贵,是国公府公子,便是不念书也会有好前程。 林净秋知道此事后,把姜念时身边人都清理了一遍。 那个书童明面上是被赶了出去,可实际上林净秋根本没放过他,暗中找人把他活活打死。 林净秋对儿子的期望很高,高到旁人说错一句话,她都不能忍。 如果,把林净秋和姜念时分开呢? 姜执月原本没有想这么快分开林净秋母子,只是林净秋太着急想对付她,反而让她找到了机会。 对姜执月说的话,老太君和英国公都认真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度来。 林净秋见势不妙,真的慌了,不顾身上的伤,卑微地抓住英国公的衣角哭求道:“求国公爷开恩,妾会改的,妾一定会改的!不管什么责罚都可以,千万不要让念时离开妾……” 说着,又跪着转身向姜执月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六小姐,妾错了,妾再也不敢跟六小姐作对了,求求六小姐饶过妾吧,求求六小姐……” 姜执月垂眸,看林净秋磕头求饶,似乎是真的知错了。 若是从前的姜执月一定以为林净秋是真心悔过,可重生归来的姜执月太清楚了,林净秋是绝不会认错的。 林净秋的认错,只是她的一种手段而已。 林净秋认错的姿态太卑微了,英国公看得眉头皱了起来。 他与林氏到底也有一些感情在,见此情形也很难不心软。 老太君看长子表情的转变就知道他又心软了,撇开目光,对姜执月招招手,“执月到祖母这来。” 姜执月依言上前,老太君细细帮她擦了泪痕,温声道:“今日执月受委屈了,你阿爹脑子糊涂,祖母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英国公顿时无奈,“母亲,儿子不是……” “住口!”言老太君威严十足,怒目而视:“你平日不着家就罢了,阿婵代你尽孝,可今日归家第一件事竟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问阿婵,你还有个为人子为人父的样子吗!” “母亲息怒,儿子有错。”英国公果断撩开袍子跪了下去。 言老太君见他还会认错,心头怒火消了一些:“今日林氏污蔑阿婵之事,你要如何处置?” 英国公沉默了一下,说道:“林氏行为失当,以下犯上,杖二十,禁足半年,罚俸一年,此间家宴不得出席。” 这样轻的责罚……姜执月撇过头去,不肯再看英国公。 言老太君面色不悦地哼了一声:“你是英国公,也曾掌刑部,可知诬告之罪何其严重!就如此高举轻放,以何服人!你可知若阿婵今日无法自证,她名声,我这个教养她长大的老东西的名声,连带国公府女眷的名声都将毁于一旦?” 言老太君点破此事的严重性,英国公恍然大悟,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他不善内宅之事,还是决意请托在老太君身上:“请母亲辛苦,儿子听母亲的。只是留林氏一命,到底她为儿子绵延了血脉。” 林净秋听到英国公说的责罚并未提及儿子还替自己求情,心间微微庆幸,可老太君一开口,林净秋的心就再度悬了起来。 言老太君没让姜执月失望,一开口就锁定了林净秋的命脉:“林氏妇言有失,尊卑不分,不堪为人母,今日起念时交予莲姨娘抚养。” “老太君!妾……” “堵了她的嘴!”老太君当即拍案,成嬷嬷立即上前钳住林净秋,捂住了她的嘴。 “至于林氏的责罚,污蔑主子是为不忠不义之举,杖三十,伤愈后再行处罚。禁足秋水居一年,罚没月银一年,抄写女戒千遍,静思己过。” “最后一条,向阿婵赔罪道歉,如此,可有异议?” 老太君话音落下,成嬷嬷才松开林净秋。 林净秋红着眼睛恳求道:“求老太君不要带走念时,他还小,不能离开母亲啊!” 姜执月默然了一瞬,轻声道:“念时只是暂时养在莲姨娘处,又不是改了族谱。只要林姨娘诚心悔过,又慌什么呢。” 改族谱?! 林净秋瞳孔蓦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姜执月,她在威胁自己! 姜执月面色如常地与林净秋对视,“姨娘为何这样看我?我说的不对吗?” 林净秋简直要被呕死,偏偏她不能否认姜执月的话,不然的话,老太君认定她无悔改之心,真的会彻底把念时变成别人的孩子! “妾,多谢六小姐提醒,一定静思己过。”林净秋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 姜执月笑了笑,转身对着老太君微微一福身:“多谢祖母替执月讨回公道,也……谢谢阿爹。” 这个‘也’字让英国公的心中格外的微妙起来。 看姜执月和言老太君祖孙情深,又见英国公目光都在姜执月身上,林净秋是真的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她不能,甚至还要给姜执月这个小贱人道歉赔罪! 亲眼看着林净秋对着自己赔罪道歉,姜执月心底的戾气只化解了一分,毕竟这才只是第一步。 林净秋赔罪之后,又恳求英国公道:“国公爷,妾真的知错了,能不能让妾见一见念时,看在妾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妾求您了。” 英国公刚想同意,冷不丁看见了姜执月怔然的表情。 姜执月垂下头去,低声道:“有娘的孩子是块宝。” 姜执月声音不大,众人都听得见。 言老太君本就心疼孙女受人算计,又听她思念母亲,直接怒瞪英国公,若不是他脑子不好使,也不会惹得孙女伤心! 英国公心口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闷得说不出话来,直接就拒绝了林净秋的请求。 “不必再见了,我自会与念时说。” 林净秋绝望地闭上眼,只恨不得能亲手撕了姜执月。 姜执月抬眸,轻声道:“我与阿爹同去吧,毕竟我是姐姐,爱护幼弟,也是我该做的。” 此言一出,林净秋心中警铃大作,她想对念时做什么! 第19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林净秋想法恶毒,姜执月自然不会和林净秋一样。 姜执月虽然对姜念时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 一个现年仅四岁的孩子,她还没有丧心病狂的要对幼子下手。 姜念时…… 在姜执月的前世印象中,姜念时的存在小得可怜,多数都是由林净秋掌控。 要做什么,要学什么,将来的路要怎么走,全都是由林净秋安排。 姜念时本人就好像是一个林净秋完成野心的心爱的工具。 林净秋是爱姜念时这个儿子的,但这种爱好像是带着目的的。 她需要姜念时去替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比如英国公府的未来。 在阿兄死亡和二房无意争夺的情况下,姜念时就是英国公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姜执月说要跟英国公一同去看一看,就真的只是去看看而已。 可林净秋不是什么好人,她从来都是以己度人,自然觉得姜执月也要对姜念时下手。 “六小姐,妾已经认错了,难道六小姐还要迁怒念时吗?” 林净秋惊恐地看着姜执月,好像下一秒,姜执月就会杀了她。 姜执月看这一幕,不得不佩服起林净秋的演技来,什么害怕担忧的模样,信手拈来。 “姨娘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姜执月目露不解,“我只是陪阿爹去看看小弟,和迁怒有什么关系?” 林净秋看着姜执月一脸无辜,差点气吐血,有什么关系? 当然是因为怕姜执月因她迁怒姜念时! 英国公神色微变,他听得出林氏话里的揣测。 也正因为听懂了林氏的揣测,对小女儿的一片赤子之心觉得有愧。 明明,是林氏污蔑执月,末了,还觉得执月会报复到念时身上。 英国公不再沉默,神情威严地说道:“阿婵不必听林氏的胡言乱语。来人,把林氏带回秋水居,好好看守。” 英国公发话,自然有人上前来拖拽林净秋。 林净秋心凉了半截,她柔弱的身躯强撑着站了起来, 对英国公和言老太君行了个礼:“妾告退。” 哪怕是离去也要尽力维持自己的体面,林净秋缓缓走到姜执月面前,身姿不稳地屈膝行礼。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声说道:“六小姐好手段。” 姜执月与抬头的林净秋对视,突然脸色大变,呼吸一滞,猝不及防就倒了下去! “阿婵!” “阿婵!” 言老太君和英国公齐齐惊到了,英国公连忙上前拨开林净秋,把小女儿抱在怀里,连声呼喊:“阿婵,阿婵你怎么了?” “你对阿婵说了什么!” 英国公这一刻终于对林净秋怒目而视,“她只是个孩子!” 林净秋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不知为何晕过去的姜执月,终于也尝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对英国公的斥责,她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她。 这一招本来是她想用的……只要她晕过去,哪怕之后就是禁足,英国公也会对自己怜惜几分。 可姜执月先自己一步……她真狠! “快传府医来!”言老太君也是担心得不得了,又看到愣神的林净秋气不打一处来—— “把这个女人给我拖下去,掌嘴二十,关起来!” 林净秋被拖了下去,她为自己预设的输家完美退场一败涂地。 言老太君看着昏迷的姜执月,心中担忧愈发浓烈了。 - 姜执月醒来时,看到英国公和言老太君都在身边。 英国公离姜执月更近,见她醒了,立刻上前。 姜执月把头一扭,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 英国公也不恼,方才府医来看,说是阿婵气大伤身才晕厥。 他还纳了闷儿了,小丫头家家,怎么这么大气生? 言老太君听见了,把英国公好一顿说,提及阿婵生母早亡,本就成长多艰。他这个当爹的没个爹样,还处处委屈自己女儿,没气死都是阿婵命大。 英国公本就愧疚小女儿,挨完骂,更加迁就她了。 看她不想搭理自己,还努力放轻声音哄她:“阿婵醒了,还有哪不舒服吗?” 姜执月把头转回来,对着英国公瘪瘪嘴,“心里不舒服。” 英国公一下语塞了,想起方才老太君说他的话,就拿来哄女儿。 “是爹不对,爹应该相信阿婵的。爹错,爹改!” 姜执月一咕噜爬起来,气鼓鼓地看着英国公:“人家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阿爹果然要变成后爹了!” 英国公其实很喜欢孩子,尤其是亡妻所生的三个孩子。 奈何他军务繁忙 ,长子长女都是亡妻带大的,等他官阶上升,孩子又长大了,与他生疏了。 后来好不容易得了阿婵这个小姑娘,可亡妻早逝,阿婵一个小娃娃,就是跟着她祖母长大的。 幸而她还有哥哥姐姐,倒也不孤单,反而性子是几个孩子里最为大胆的,一点儿也不怕他,就是……也不怎么爱和他亲近。 英国公最喜欢的孩子其实就是姜执月,也因为疼爱,又对她要求严苛。 所以姜执月这样发着小脾气,英国公反而更加乐呵了,他觉得这是小女儿和自己关系亲近的证明。 “没有后娘,爹保证,没有后娘。” 英国公就差举着手指头对天发誓,他还会卖惨:“阿爹是粗人,阿婵就原谅阿爹这次吧。” 姜执月没说话,又看了看老太君。 老太君自然是希望英国公父女和睦,也道:“祖母已经骂过你阿爹了,以后祖母都给你做主。” “还有阿爹,别把阿爹忘了。”英国公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姜执月这才勉强点头,还是有些气不过,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以为阿爹是休沐才回来,不想是因为听了我的黑状才回来的。林姨娘好大的本事。” 姜执月说起这个,老太君脸色也不太好看。 说到底还是英国公给了林氏太多的特权,连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不能直接联系到他,林氏却可以。 英国公当机立断,把腰间的一块玉牌拽了下来,交给姜执月:“拿好,这是爹的令牌,若有急事,手持此令牌去营中寻我。” 姜执月把玉牌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果断收下了。 “那就多谢阿爹了!” 看到小女儿眉开眼笑,英国公也终于放下心来。 老太君心道,阿婵行事果真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第20章 二房 姜念时被送到莲姨娘房中这件事在国公府也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事情传到国公府二房,四小姐姜宛白主动去了她阿娘的院子。 姜二夫人乔氏正在看账册,见女儿来了,温和地笑笑,让她坐在身侧。 姜宛白见乔氏账册还没看完,也不打搅,旁边等的同时也在替乔氏过账。 乔氏终于看完一本账册,温声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姜宛白爱娇地依偎进母亲怀里,“想娘了,就来看看阿娘呀。” 乔氏莞尔,气质温婉:“这么大个人了还这样爱撒娇,以后出嫁了可怎么好。” 姜宛白俏脸一红:“阿娘打趣我。” 乔氏笑笑,抚摸着女儿的脸庞,她已经在盘算着宛白的婚事。 女子十六及笄,宛白已经十五,很快就要到及笄礼。 现在的情况远比乔氏当年预料的要更好。 英国公府没分家,宛白二房嫡长女的身份还有些分量。 若只是姜家二房嫡长女,宛白未来夫婿挑选能依托的就只有夫君的官阶高低。 英国公夫人也就是姜执月的阿娘虞绮亡故之后,国公府中馈就交给了老太君打理。 起初乔氏以为大伯兄还会再娶,没想到大伯兄全然不提续弦之事,府上的中馈也逐渐移交到她手中。 手握国公府中馈,已经见过高门显贵的乔氏,在为女儿挑选夫婿时,便总觉得不够满意。 英国公府嫡出的女儿就这么几个,大小姐嫁到了宣王府,连带着姜家女的婚事也能再上一层楼。 她的宛白相貌出众,落落大方,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不过长房当王妃的大小姐姜绫云,却远超姜执月。 她为宛白挑来挑去都挑不到很合心意的,偏偏姜执月这蛮横的脾气,出生时就与广昌侯嫡子定下亲事。 那广昌侯女儿多得很,就这么一个嫡子,如珠如宝的养大。 这金尊玉贵的侯府世子还生得容貌俊俏,又风度翩翩。 乔氏有时也是真的恨哪,为何这样的好婚事竟是姜执月的! 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今日家宴上,我似乎没瞧见长房那位林姨娘呢。”姜宛白道。 今日大伯兄突然回府,乔氏是知道的,后头的发展才是她觉得意外的地方。 那林净秋入府以来就装乖,挑唆着姜执月愈发刁蛮不讲理,宛白也在她手上吃了几次亏。 不知为何这几日居然栽在姜执月手里,瞧着像是闹翻了。 先是从萱堂被赶了出来,又被摁着当众磕头,罪名都是现成的。 林净秋失了好处不说,更是在下人面前丢尽脸面。 午膳才过,她就收到大伯兄派人传话,说禁足林净秋一年,月银也不必发放,若有病痛,只管去请大夫之类的话。 乔氏还没惊讶完,那人又说,要涨一涨长房莲姨娘的月例,以后三公子就放在莲姨娘处了。 这才真的把乔氏给好奇到了,林净秋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大伯兄把孩子都交给旁人教养? 乔氏也不是没有差人打听,但长房那边个个口舌都严密得很,只晓得是在春晖堂闹了一阵,牵扯到了姜执月。 具体的就没话儿了。 乔氏也不傻,知道这是不想外传的意思,她也就不再使劲查了。 不管林净秋如何,是不是母子分离都好,也影响不了她管家的权力。 想到这里,乔氏对姜宛白说道:“林氏是长房的姨娘,你也不必太关切了。” “女儿就是好奇,听说三弟给莲姨娘养了。”姜宛白做了个鬼脸,活泼俏皮。 乔氏点头,“你只当做寻常事,不要沾惹这些。长房私下的事,与咱们无关。” 姜宛白点点头,她是知道的。 “这些时日你也别往外跑,有几个宴会相邀,你跟着阿娘去。” 乔氏有意让女儿在贵妇圈子里露脸,特地叮嘱。 姜宛白顿时红了一张脸,害羞地点头。 乔氏见女儿羞态柔雅,含苞待放,心中很是满意。 “过两日是福王妃的赏花宴,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若是福王妃能看得中你,肯替你张罗一二婚事,阿娘就不愁了。” 福王妃是京中贵妇圈子的尖尖,皇室中人,她有个爱好就是喜欢给人做媒,做成的姻缘还挺不错的。 一来二去的,众人也愿意请托福王妃帮忙。 姜宛白与乔氏所想如出一辙,她是英国公二房的嫡长女,身份尊贵,自然是要选一门好亲事的。 “小五小六也去吗?”姜宛白问道。 乔氏点头,“都去,帖子上都写明了。” 姜宛白微微嘟嘴,有些不高兴。 乔氏见状不解:“你这是怎么?” “姜执月生得貌美,若她去了,福王妃哪里还能看得见我。” 姜宛白越想越不高兴,委屈得都要哭出来。 乔氏皱眉,对女儿这沉不住气的性子有些不喜,还是耐着性子哄她。 “生得貌美又如何?嫁做人妇,可不是光貌美就行。” 乔氏道:“福王妃此人最重品性,我儿容貌也不输姜执月,又有才女之名,不必担心。” 得到安慰的姜宛白止住了情绪,泪眼朦胧地说道:“阿娘要帮帮我,赴宴之日我一定要比姜执月更瞩目!” 姜宛白自认为她与姜执月都是嫡女,所以她只与姜执月比。 她才艺双绝,唯一输给姜执月的就只有长相。 姜宛白一想起来此事就心有不甘。 至于小五姜芙瑶,她全然没放在眼里。庶女出身,平日里又小家子气得很,姜宛白实在是不屑与姜芙瑶比。 乔氏一口应下,“好,阿娘给你准备最时兴的赴宴行头,定把姜执月比下去。” 乔氏嘴里这样说,脑子里不期然浮现了之前曾在大嫂陪嫁中看见的一套渤海珍珠鎏金镶银的头面,华美尊贵,宛白用岂不是正好。 至于姜执月,她手头上有老太君和英国公给的无数好东西,还有宣王妃不时的赏赐,库房里的东西都积灰了也不见得能想到用。 乔氏想得理所当然,她掌管整个国公府,这些东西她当然能用。 全然不想那是国公夫人的私产,她根本无权动用。 第21章 又来个送菜的 英国公的公务繁忙,他在府中待了两天就回营了。 他离府之前,送走了林玉钟,同时到达林家的还有英国公的警告。 脱离家事看,英国公看得出林净秋之举另有所谋,不单纯是为了报复执月。 英国公认为林净秋在国公府多年都很老实,反而是林玉钟来了之后变了不少。 于是英国公理所当然地把这件事记在了林家头上。 姜执月是不知道英国公是这么想的,若是她知晓她阿爹的思考方向与事实完全相反,大概会想掰开英国公的脑子看一看。 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和一个从外室成为府中姨娘的女子,两者如此明显的差距,她爹居然会觉得是前者影响了后者。 不过姜执月当前最紧要的不是这个。 而是眼前气势汹汹因为过于幼小显得毫无杀伤力甚至有点儿可爱的四岁小豆丁姜念时。 “坏人,你赶走了我娘!” 小豆丁恶狠狠地盯着姜执月,实在是因为生得软萌,反而让人觉得可爱。 姜执月刚从春晖堂出来,碰见这个小家伙,独他一个,身边连个乳母都没有。 看他这两只小短手努力张开拦路的模样,姜执月居高临下地看他:“如果赶走你娘就是坏人,那这个坏人可不是我。” 一句话否认了两次,姜念时听进去了,认真看她,奶声奶气的发问:“那谁是坏人?” 姜执月坏心眼的笑了笑:“是阿爹啊。” 姜念时果然瞪大双眼,眼泪立刻盈满眼眶,金豆豆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你骗人!” 姜执月没再开口,侧目看了看,问到:“怎么就你一个人?” 莲姨娘一直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如今有机会抚养姜念时,想必不会如此疏忽才对。 姜念时抽泣了一下,闻言,骄傲地抬起头:“都被我甩开了!我来打坏人!” 姜执月哼笑一声,看了慎墨一眼,慎墨一把将小豆丁拎起来。 小豆丁也不怕,努力地拍拍慎墨的手,“大个子,你换个姿势抱我,这个姿势不舒服。” 慎墨牛高马大的,鲜少遇到这种不怕他的小孩儿,无措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笑了笑,“你就听他的。” 姜念时在慎墨怀里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又吸了吸鼻子,“我要吃云片火腿,你带我去吃。” “我是谁啊,你就让我带你去吃云片火腿?”姜执月笑他。 姜念时努力吸鼻子,控诉:“坏人。” “嗯?”姜执月挑眉,假装凶狠。 “小,小阿姐。”姜念时抽抽搭搭的,还不忘吃的:“吃云片火腿。” “不怕我了?” 小哭包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怕啊,可我也跑不过大个子啊。” 姜执月好笑地看着姜念时,没想到他是这么个性子。 “长缨,叫人准备,就……送到这。” 姜执月指了指前面不远的亭子,示意慎墨带着小哭包跟自己过去。 到了亭子里,姜执月就让慎墨把姜念时放下,叫他坐好。 谁知姜念时反而跑到姜执月面前来,昂着脸,“小阿姐你不帮我擦擦脸吗?” 姜执月看他哭得满脸泪痕,伸手朝慎墨要帕子。 慎墨迟疑了一下,“小姐,属下没有。” 姜执月扭头惊讶地看了慎墨一眼,意识到这不是前世的慎墨,淡定地回过头,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递给姜念时。 小豆丁迷惑地接过姜执月手中的帕子,又问:“小阿姐你不帮我擦吗?” 姜执月笑了,“你看我像这种好人吗?” 小豆丁不吭声了,拿着帕子,坐到了对面,胡乱给自己擦一气。 长缨很快去而复返,除了云片火腿,还准备了玫瑰香露和糖蒸酥酪。 姜执月对姜念时扬扬下巴,“吃吧。” 姜念时见姜执月和长缨一个都没动,就知道她们肯定不会喂自己吃了,想直接伸手拿。 姜执月皱眉,“不许用手,不然不许吃。” 姜念时瘪嘴,也没反驳,乖乖拿筷子。 只是他拿筷子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半天也没夹到一块云片火腿。 即便如此,小豆丁也不放弃,一直在尝试。 直到他第十次尝试,终于夹起了一块云片火腿,正要往嘴里送呢,‘啪叽’一下,掉地上了。 姜执月静静地看着姜念时,果然他‘呜’地一下又哭了。 “还吃吗?”姜执月问。 “吃!”姜念时抽抽搭搭的,筷子又落在云片火腿上。 姜执月才道:“长缨,教教他。” 姜念时立刻含着眼泪巴巴的望向长缨。 长缨给姜念时仔细示范了一下。 姜念时学会了,努力尝试用正确方法去夹,很快就成功地吃到了一片火腿。 看姜念时吃到了一片火腿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姜执月微微笑:“好吃吗?” “好吃!” 小孩子或许是这样,吃到了喜欢的东西,就很高兴。 “三公子!怎么在这!?奴婢找了你许久,可担心死奴婢了!” 一个乳母打扮的人急匆匆地朝亭子跑过来,嘴里还喊着些什么。 姜执月头也不回,淡淡道:“拦住。” 慎墨持剑,果断挡在亭前。 亭子建在湖上,只有一条路能进。 慎墨站在前头挡住,乳母就无法靠近。 很快,莲姨娘也带着人找到这里。 莲姨娘远远地就看见三公子居然是跟六小姐在亭子里吃东西,顿时浑身上下都绷紧了小心。 走到亭子前,看到冷脸侍卫慎墨持剑拦路,她正想开口,却被乳母抢先。 “莲姨娘来得正好,奴婢好不容易寻到三公子,六小姐却使人拦在这儿!三公子,快,快到奴婢这来!” 乳母颐指气使的态度让莲姨娘心头又是一跳,下意识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上辈子见惯了林净秋的手段,如今再看乳母,便知道莲姨娘根本压不住姜念时身边的人。 姜念时听乳母说话就要跳下石凳,鬼使神差地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冷漠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姜念时又不动了。 “三公子,奴婢找了你许久,你怎么乱跑到这来……” “聒噪。” 姜执月回头,目光冷寒地盯着乳母:“没规矩的东西,谁准你对主子呼来喝去?” 第22章 谁会是倒霉蛋呢? 六小姐脾气不好是国公府下人们都默认的。 姜念时的乳母却好似不怕姜执月,反而强硬地说道:“六小姐可冤枉奴婢了,奴婢这是担心三公子。” 姜执月笑了笑,自从林净秋入府,她的脾气在众人眼里就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既然都有了个脾气不好的名声,她现在当然不会委屈自己。 “长缨,冒犯主子,应受什么责罚?” 姜执月不再看乳母,端起玫瑰香露闻了闻。 长缨微微低头,“国公府规矩,掌嘴二十。” 姜执月抿了一口,觉得太甜了,又放下:“那就看在她担心小弟的份上,掌嘴十下好了。” 长缨屈膝:“小姐仁慈。” 乳母看着姜执月主仆俩一唱一和,自己就要挨十个嘴巴子,立马就不干了,准备要撒泼。 慎墨眼疾手快,一出手,剑鞘打在乳母腿窝,乳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长缨快步上前,干净利落地扇了一巴掌。 姜执月置若罔闻,只把另一碗玫瑰香露推到姜念时面前:“很甜,你试试。” 姜念时关切乳母情况,可姜执月淡然的模样让姜念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双腿。 他本能的觉得,这时候他应该听她的。 十个巴掌打完,乳母跌坐在地,不敢再生反抗之心。 莲姨娘在旁看得心惊肉跳,唯恐那耳光会落在自己身上。 长缨甩了甩手,沉声道:“今日责罚,你服是不服?” 乳母被狠狠教训了一番,惧怕地低下头,“奴婢服,服。” 姜执月只关注姜念时,看他喝了一口玫瑰香露,问他味道如何。 姜念时年纪小,偏爱甜的,呆呆点头:“好喝!” 姜执月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方才我做的,你学到了吗?” 姜念时不语,一双乌木一样干净的眼睛看着她。 姜执月毫不避讳的说道:“你是主,她是奴,为奴不知本分就该罚。” 姜念时的小胖手还捧着玫瑰香露,眨眨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莲姨娘看着六小姐教导三公子,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来。 六小姐,竟是不讨厌三公子吗? 莲姨娘毕竟是长房的人,林净秋为何被关起来,她多少知道一些,是与六小姐有关的。 眼前六小姐对三公子的态度,就好像寻常姐弟一样。 根本看不出六小姐与林净秋之间有过龃龉的样子。 姜执月也没忘记莲姨娘,看了长缨一眼。 长缨会意,轻拍慎墨,示意他让开,对莲姨娘道:“姨娘请。” 莲姨娘有种‘终于轮到自己了’的感觉,她定了定神,走了过去。 “妾见过六小姐。”莲姨娘规规矩矩的给姜执月行礼。 姜执月抬眸看了莲姨娘一会儿,把莲姨娘看得心里发毛。 “坐吧。”姜执月示意。 莲姨娘小心地坐在了靠近姜念时的一侧。 姜执月微微一怔,随即道:“我会回禀祖母为他请一位嬷嬷,至于这位乳母,就交由莲姨娘安排了。” “我?”莲姨娘很震惊,没有想到姜执月一下给她安排了这样的一件事。 乳母到底是从小跟着姜念时的,她本就与姜念时还不大熟悉,若她把人送走,只怕…… 姜执月眉梢的冷意稍融,提点道:“不是让你直接把人送走。” 莲姨娘听完这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你也是府上的半个主子,不至于就要被个乳母欺负到头上去。” 姜执月继续道:“但姜念时交给你,你就必须要尽教养之责,有什么把握不住的事,只管去请老太君拿主意就是。” 莲姨娘听明白了,起身对着姜执月又行了一礼:“多谢六小姐。” 姜念时看看莲姨娘,又看看姜执月,突然落寞地说道:“我见不到我娘了是吗?” 莲姨娘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回他的话。 姜执月果断点头:“是,今后你就跟着莲姨娘生活。” “那我还能见小阿姐吗?”姜念时又问。 姜执月颌首,“能。” “祖母呢?” “能。” “那阿爹呢?” “如果他在府上,也能。”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娘?” “姨娘。”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姨娘?” “一年之后。” 莲姨娘就这么看着姜执月不厌其烦地回答姜念时的问题,每一句都仿佛在刷新自己对六小姐的认知。 姜念时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姜执月最后忍无可忍,准确地捏住了他的嘴巴:“你话太多了。” 姜念时乖乖被捏嘴,眨巴眼睛,还冲她傻笑。 姜执月嫌弃地收回手,长缨递上手帕给她擦手。 慎墨见状,好像领会到了小姐方才问他要手帕的原因。 姜执月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一步,又回头对莲姨娘说道:“从我见到他,到乳母找过来,足足半个时辰。” 莲姨娘猛然抬头。 姜执月又道:“若在这期间他不是遇到我,而是孤身一人……莲姨娘大概就不能如现在这般安坐于此了。” 莲姨娘倏地起身,姜执月不再停留,抬脚就走。 留下莲姨娘在原地心跳如雷。 姜执月回了衍思院,到了内室,长缨替她换下外裳,才低声说道:“小姐的用心也不知莲姨娘能不能领会。” 姜执月倚在贵妃榻上,阖眸养神:“那就看她够不够聪明了。” 莲姨娘猝不及防得了个香饽饽,受宠若惊,唯恐姜念时不喜她,给了姜念时最大的自由。 连带着对姜念时的乳母都客气三分。 显然姜念时的乳母一心念着旧主,今日这一出,就是专门为莲姨娘挖的坑。 一个四岁的幼童,半个时辰,或许不止半个时辰都无人照管。 在这期间,若是姜念时出了任何事,乳母受罚都是小事。 老太君和英国公只会觉得莲姨娘无用,孩子刚到她身边没两天就出事了,不是无能是什么? 那时,莲姨娘百口莫辩,而林净秋这个生母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哭求也好,再行苦肉计也好,林净秋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借此脱身。 祖母和阿爹都是心善的人,这件事说不定还真能让林净秋办成。 事情如果真的发展到那一步,最倒霉的就只有莲姨娘。 第23章 天塌下来,哥哥的嘴顶着。 湖心亭里意识到这件事多严重的莲姨娘再看乳母的眼神就变了。 她本无心与林净秋争什么,让她抚养姜念时是国公爷的决定。 林净秋竟还在乳母这留了一手,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回到芦花居,莲姨娘思来想去,愈发觉得万幸,若是没有六小姐,她今日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当即起身,在屋内一阵翻箱倒柜。 她的婢女端茶进来,见一屋狼藉,忙问:“姨娘,您这是要找什么呀?” “丝丝,可还记得我去年绣好的那幅莲塘乳鸭图放在哪儿了?” 丝丝放下茶,连忙上前制止莲姨娘:“姨娘快别乱翻了,我记得,这就给您取。” 丝丝从床旁衣柜的第二层里的一个盒子里取出来一幅完整精美的莲塘乳鸭图,上面的苏绣技法精妙,见之忘俗。 莲姨娘小心地接过,爱惜地摸了摸,又叫丝丝把盒子也拿来,仔细放好。 “送到衍思院,给六小姐,就说……是谢礼。” 莲姨娘将盒子合上,交给丝丝。 丝丝今日没有随莲姨娘出去,故而不知湖心亭事件。 她大为惊讶:“为何要送给六小姐?这不是姨娘为老太君整寿准备的寿礼吗?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呢!” 莲姨娘笑笑,“叫你去就去,今日若不是六小姐,你家姨娘我就要倒大霉!” 丝丝一听这话也就不再追问,同莲姨娘行礼,小心地抱着盒子去送礼。 莲姨娘看着丝丝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希望六小姐能满意她的谢礼。 - 姜执月没想到莲姨娘还会差人送来谢礼。 又听送来的婢女说这是苏绣,打开一看,就被这精美绝伦的绣工震惊到。 姜执月欣赏的看着这幅莲塘乳鸭图,心道莲姨娘真是深藏不露,她的苏绣技艺如此精湛,堪称名品。 丝丝小心地抬头看了六小姐的神色,见她面带笑意,心中也知道要如何回去交差了。 姜执月很喜欢这幅苏绣,又给了丝丝一把金瓜子做打赏,喜得丝丝连连谢恩。 长缨亲自把丝丝送出去,姜执月在屋内欣赏绣品。 长缨回来时见姜执月如此喜爱,提议不如做个屏风挂起来。 姜执月当即同意,交由长缨去办。 “对了,东西准备好了么?”姜执月看向长缨。 过两日就要陪祖母去护国寺上香,她想在去护国寺之前先去书院看看阿兄。 原本早就要去,被林净秋那一闹耽误了几日。 今日遇到姜念时也不见得全然是坏事,最起码,莲姨娘有了警惕之心。 长缨点头:“小姐放心,都准备妥当了。” “让慎墨想法子盯着林净秋和林家。” 姜执月不会小看林净秋,她深知林净秋就是百毒之虫死而不僵。 防备,是必要的。 “是。” —— 应天书院 姜提玉本在书舍看书,书院门口小厮来传话,说是家中妹妹探访,请一见。 说是家中妹妹,姜提玉下意识的以为是大妹妹姜绫云,清俊的脸上顿时多了份担忧。 绫云素来不大找他,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 姜提玉大步流星地往书院门口去。 等他到了书院门口时,看到的却是家中英国公府的马车。 姜提玉一眼就认出这是小妹姜执月的马车,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准备走。 “阿兄!” 姜执月远远见到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过来,立刻认出姜提玉,等他靠近些,快速迎了上去。 忽略了姜提玉根本不想看到她的心情。 姜提玉闭了闭眼,只当没听见,大步迈开。 姜执月怎么可能会放他走,直接小跑到姜提玉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了他:“姜提玉!不许你走!” 姜提玉看着眼前这张明艳娇嫩的精致小脸,还是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堵心感。 把头一偏,眼不见,心不烦。 一偏头又想起来,这是在书院! “你来做什么。”姜提玉声线清亮如玉石,语气却很冷漠。 姜执月见阿兄好歹愿意跟她说话,心头松了一口气:“我来给阿兄赔礼道歉的,阿兄赏个脸呗。” 姜提玉看她一副打算死皮赖脸缠着自己的架势,后撤一步,“担不起六小姐的赔礼道歉。” 姜执月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姜提玉,现在的阿兄意气风发,清秀俊美,真好。 她笑了笑,开始耍起无赖:“担得起担得起,阿兄就原谅我嘛。” 姜提玉心中本就余怒未消,又见姜执月嬉皮笑脸起来,根本不是诚心道歉。 他态度更是冷硬:“别叫我阿兄,是你自己说的恨不得没有我这样的阿兄。” 姜执月一顿,有些心虚。 在阿兄看来事情发生半月不到,可在姜执月看来,过了不知多少年,她真的……记不清自己当年的恶言究竟有多伤人了。 姜提玉看她沉默,立即就要绕开她。 姜执月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姜提玉离开,她连忙转身跟上,忙不迭拽住姜提玉的衣袖。 姜提玉烦不胜烦,愤怒地转身一扬手。 姜执月闪避不及,加上跑得匆忙,这一挥手直接让她身形不稳,重重地摔在地上。 “小姐!” 长缨连忙冲上来,把姜执月扶起来。 姜执月刚刚跌倒的时候下意识以手撑地,掌心被地上的尖锐小碎石子割破,火辣辣地疼。 姜提玉看到小妹摔倒,心里一慌,本能的上前一步。 又想到之前他也在她手上吃过这样的亏,便硬起心肠没去扶人。 姜执月将划破的右手捏拳藏在衣袖下,起身就对姜提玉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没事没事。” 长缨看得心疼死了,想替姜执月辩解。 姜执月牢牢地抓住长缨的手,制止她。长缨没办法,只得忍下。 “回去吧,书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姜提玉也不是真的不关心小妹,他看小妹身上瞧着没有伤,才开口赶人。 姜执月见阿兄如此厌烦她,有点委屈。 心里想着不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那她先退一步好了。 “阿兄别生气,我这就走。” 姜执月对兄长欠了欠身,与长缨转身离开。 见姜执月离开,姜提玉松了口气,正要走,余光冷不丁的瞥见地上有一道混乱的血痕。 阿婵受伤了? 第24章 他一眼惊鸿 手掌的伤很疼,姜执月觉得自己还能忍一忍。 她脚下速度变快,长缨也要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她。 长缨正想问小姐怎么了,侧目时一愣,看到姜执月脸上忽然出现的眼泪。 小姐……在哭,悄无声息的。 姜执月知道阿兄只是生气,并非真的厌恶自己。 若他知道自己受伤,只会加倍愧疚。 姜执月不想要阿兄有这种愧疚情况,她还会再来看阿兄的,而不是眼下的情况,借着受伤逼迫阿兄原谅自己。 可她还是会觉得委屈。 “等等!” 姜提玉出声拦人,可姜执月却好像听不见,反而越走越快。 姜提玉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他快步追上去。 姜执月听到后头阿兄追来的声音,越发地走得快。 等姜提玉追出来时,姜执月已经上了马车。 将将在马车里坐下,就听到阿兄唤她下车。 姜执月低头,袖口已经被血迹弄脏,下车是不可能下车的。 “阿兄既然不想见我,我就不在这儿继续招人烦了。” 姜执月嘴上这么说,实际指着着准备好的包袱让长缨送下去。 长缨提着包袱下马车,姜提玉看都不看,只一心地盯着马车的窗户。 “下车,下车我就原谅你。” 姜提玉也不想什么生不生气了,阿婵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伤,一点皮都没破过。 刚刚地上那血痕,一定是阿婵的。 姜执月眼眶微红,阿兄果然是关心她的。 没听到小妹的回应,姜提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难不成疼晕过去了? 姜提玉担心出事,索性撩起袍子,上马车查看姜执月的情况。 于是姜提玉一进马车就看到了一个面带惊愕眼泪还没擦干净的小妹。 他目光一下就注意到小姑娘手上的擦伤,立刻道:“怎么这样严重?” 姜执月用力把手往回缩了一下,没缩动,小心地对姜提玉解释:“不痛,不痛的。” 姜提玉抬头,小傻丫头眼泪还在扑扑往下掉,竟然还能笑着对自己说不痛? “又撒谎?”姜提玉这下是彻底没火气了。 小妹这性子是他宠出来的,都肯放下身段特地来找他认错,摔成这样都不吭一声,他还计较什么呢? 姜执月瘪嘴,小脸委委屈屈地看了阿兄一眼,使劲儿把手往回拽:“不要你管了……” 姜提玉一听小傻姑娘这话就知道她又来脾气了,都气笑了。 “你来找阿兄赔礼道歉,自己还生上气了?” 姜执月抿嘴不语,眼泪吧嗒吧嗒掉。 姜提玉只觉要糟,这小祖宗真哭起来,泪海能把应天书院都淹了。 “阿兄错,阿兄语气不好,阿兄不该对阿婵这么凶。别生阿兄的气了好不好?” 姜提玉压低声音,语气温和还带着几分哄诱。 姜执月抬眸看他一眼,抽泣了一下,嗯了一声。 姜提玉看小妹这手血迹模糊的,轻叹一声,“是阿兄不好,让阿婵受伤了。” 姜提玉脸上明显的愧疚让姜执月心里一刺,她就是不想阿兄愧疚,没想到还是被他知道了。 “不痛的,阿兄别自责。”姜执月小小声地说。 姜提玉愈发觉得自己过分,环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能处理伤口的东西。 “随我进书院去,处理一下你这伤。” 姜执月低头,手掌除了一道半指长的血痕,还有些碎沙石在上头,乖乖点头,跟着姜提玉一块儿下车。 此时正值午憩,书院内行走的人不多。 姜提玉与姜执月走在前头,长缨与慎墨跟在两人身后。 姜执月是第一次来应天书院,路过的地方不忘问问姜提玉。 姜提玉倒是耐心,一一回答。 姜执月忽而低声说道:“学舍艰苦,阿兄回家住吧。” 姜提玉一愣,姜执月又道:“我不会再惹阿兄生气了。” 也是走到了学舍,姜执月才记起,她阿兄已是举人,也不是非要留在书院学习。 若有疑难,再来寻先生夫子便是。 阿兄来书院,大概是被她气得无法在家专心,以及……不想见到她吧。 姜提玉摇摇头,“不全是这个原因,别瞎想。长缨取水,慎墨取药。” 应天书院学舍是两人一间,姜提玉为妹妹名声考虑也要避嫌,带着人在学舍外的小花园等。 长缨取来水,姜提玉捉着妹妹的手,眉头皱得老高:“阿婵忍一忍。” 姜执月点头。 清水淋在伤口上时,姜执月还是被刺激得倒吸一口凉气。 长缨见状,加快手上动作,好不容易把那些细碎的砂石都清洗干净。 姜提玉从慎墨手上拿药给妹妹涂上,低声叮嘱道:“回去注意别沾水了。” 姜执月乖乖听话,眼巴巴地看他,姜提玉轻叹:“过几日我会回家。” 姜执月本以为劝阿兄回家之事毫无希望,不曾想阿兄竟然松口了! 不过…… “阿兄不如再晚几日吧,过两日我要陪着祖母去护国寺还愿。” “还愿?” 姜提玉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他看向姜执月,想从妹妹那儿论证自己的猜想。 姜执月微微颔首,想了想,对阿兄叮嘱:“那不如就等我与祖母回来时,一并来接你回家好不好。” 姜提玉失笑,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你呀,还把阿兄当小孩子不成?” “姜,姜公子!” 兄妹俩边说边往外走,又被人叫住。 兄妹俩齐齐侧身回头,连姿势都一模一样。 来人端的一副好相貌,长身玉立,一身绛紫色衣袍,玉带金冠。整个人如清风朗月一般,气质格外地干净纯粹,令人瞩目。 “谢小公子。” 姜提玉转身,拱手与对方见礼。 “幸而来得及,这是先生托我交给你的策论。” 谢仪疾步过来,从袖中拿出策论递了过来。 姜提玉接过,“多谢你。” 谢仪正要说什么,忽见一抹姝色,犹如水墨之中出现的一抹重彩,以绝对惊艳之姿,夺取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是……小仙子! 谢仪只感心跳失声,满目只有眼前人。 良久,恍觉失态,连忙低头避过。 复又想起了什么,磕磕巴巴地说道:“先生,请你,明日给,给一篇新的。” 姜执月在兄长身后,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便见眼前的矜贵小公子,青竹般的人物,清秀俊逸的面容一下就红了个透彻。 第25章 内耗型人格的一生 直至英国公府的马车消失不见,谢仪面上的红色才稍褪了些许。 姜提玉淡淡地扫了谢仪一眼,目光不善。 别以为他没看见,这小子刚刚被阿婵美貌震惊的样子! 谢仪自知失礼,方才那一见,他便知自己怦然心动了。 谢仪鼓起勇气,拦住姜提玉,原本消退些许的红云又漫了上来。 他有些紧张地说道:“姜兄,不知,令妹可有婚配?我,我……” 姜提玉竖眉冷眼,“她还未及笄!” “啊?那,那姜兄觉得我如何?”谢仪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家父官职尚可,家世可与国公府匹配……我,待我取得功名,可……” “停!打住!打住打住!” 姜提玉一副敬谢不敏的态度:“你搁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完就拔腿就跑。 谢仪一纯良小少年,好不容易表明心意,哪里知道姜提玉根本不接招。 他急得满脸细汗,小跑追上去。 “姜兄!姜兄!” “别追了!你赶紧滚回去温书!” 姜提玉着实不是什么文雅书生,他爹可是武将来的。 见谢仪跟得紧,他索性施展轻功,直接越墙而溜。 惹不起,躲得起嘛!还有,以后绝不能让阿婵来书院了! 谢仪愣愣地看着这两人高的墙,姜提玉说飞就飞过去了…… 谢仪苦恼地想,他只是想要问一问姜兄,小仙子将来择婿的要求……怎么跑得这样快啊…… - 姜执月压根儿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她得了阿兄的准话,正开心着。 回了国公府,长缨叫府医来给她重新上药的时候,还傻乐呢。 长缨送走府医后,看着小姐眉眼都带着笑的模样,也跟着笑起来。 小姐这几日总是绷得紧,哪怕是让林姨娘吃了个大亏,也不见得多开心。 还是长公子和大小姐能哄好小姐。 是夜,姜执月沐浴之后,正想再看书打发一下时间。 忽听外头小丫头来报,说三小姐来了,想见她。 三姐姐? 姜执月对这个庶姐印象很好,是个很温柔的人。 “请,长缨备茶,淡一些。”姜执月放下书本,起身迎人。 三小姐姜衡丹,生母白姨娘,得老太君做主,许婚的人家是太常寺少卿的嫡次子。 论官职与家世,哪怕姜衡丹是国公府的庶女,也是对方高攀。 姜执月依稀记得她三姐姐是满意这桩婚事的,三姐夫是个粗人,但很爱护三姐姐。 她记得三姐姐回门那日,三姐夫不胜酒力,仍陪着阿爹和阿兄喝酒,喝醉了满嘴都是多谢岳父下嫁爱女。 这样一桩婚事,最后却落得个悲惨下场。 不知这时候三姐姐深夜过来是为什么? 姜衡丹跟长缨一同入内,见到姜执月已经散了发,像是要休息。 她微微一怔:“我是不是打搅六妹妹了?” “没有,还在看闲书。”姜执月指了指贵妃榻上的书,笑笑。 姜衡丹松了口气,秀美的脸上仍有些局促。 “此时打搅,请六妹妹见谅,我知明日你与老太君要去护国寺,可否带上我一起?” 姜衡丹应当是考虑了很久才来寻人,面上的紧张显而易见。 姜执月反倒一愣,随即道:“自然可以,也怪我没有问一问三姐姐,只想着三姐姐忙着绣嫁衣,或许不想出门。” 姜衡丹见姜执月同意,她连连道谢:“多谢,我知你体贴我,只近日姨娘身子不大好,我想去求一求。” “白姨娘身子不好?请大夫看了吗?”姜执月关切道。 姜衡丹面色为难地摇摇头:“姨娘觉得我婚期将近,不想生事……” “这怎么行?”姜执月皱眉:“婚期还早着呢!” 姜衡丹面露难色,姜执月不再问,唤来长缨:“你去寻成嬷嬷,就说白姨娘身子不适,她自会安排。” 姜衡丹闻言,起身对着姜执月福身:“多谢六妹妹……” 姜执月一把扶住姜衡丹:“自家姐妹,不必客气。” “实在是我无用,劝不动姨娘……”姜衡丹说着,面露愁容。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强笑着对姜执月道歉:“叫六妹妹笑话了。” 姜执月微微摇头:“三姐姐诚孝,有几句话想与三姐姐一提。” 姜衡丹怔了一下,马上道:“六妹妹请说。” 姜执月看着眼前温柔如水一般的三姐,想起前世。 三姐姐有孕,接了白姨娘去看她,本是好事。 不知白姨娘做了什么,把三姐姐气得小产,还不让请大夫。 三姐姐因此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 为此三姐痛苦万分,差点自尽,三姐夫恼怒不已,把白姨娘赶回国公府,言明日后不再来往。 三姐夫的爹娘对此很不满,闹得要休妻。阿爹还出面了,结果也并不算好—— 三姐夫纳了妾,打算过继个孩子给三姐姐。可三姐姐郁结在心,始终不得欢颜。不到两年,恩爱夫妻终成怨侣。 在这件事里,白姨娘有问题,三姐姐也有错。 她错就错在不该太相信白姨娘,不该让白姨娘掌控她的人生。 这个一直以来都待自己很温柔的庶姐,姜执月是有几分心疼的。 “有些人不必劝,有些话也不必听。”姜执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姜衡丹面前:“尤其是你明知劝了无用,听了自苦的时候,放过自己,免得终日后悔。” 这一番话让姜衡丹如遭雷击,她脸色苍白的坐在姜执月对面,身上凉意甚重,唯有手中的热茶还有些温度。 姜执月看三姐姐的表情知她是听进去了,又默默地说道:“三姐姐是聪明人,一定听得懂阿婵的话。” 姜衡丹看向这个最小的嫡妹,心中很是复杂。 她从小就被姨娘教导谨言慎行,凡事多听话忍让,日子就能过下去。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所以,哪怕是她知道,姨娘病了不肯看大夫是错,她也不敢请大夫来看姨娘…… 怕姨娘动怒,怕她哭天喊地的说她行事张狂,怕她惶惶不可终日,犹如惊弓之鸟。 今日她来求六妹妹,也做好了要被对方讥讽的准备。 没想到六妹妹会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狠狠地将她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给撕得粉碎。 奇怪的是,她心中竟有一丝快意。 第26章 事情到这一步,又卡住了。 夜里微凉,房中温度适宜,还有浅淡幽香。 姜衡丹就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忽然落泪。 姜执月静默看着,并不言语。 姜衡丹忽而又笑了,垂眸,低声道:“这几日,府上都在说六妹妹变了许多……可我觉得六妹妹一直都没变过。” 她虽任性,却一直都是待人以真心,是个……好骗的小姑娘。 哪怕是被白姨娘教导着要谨小慎微的姜衡丹,也能看得出林净秋对六妹妹的诱导。 可她是个什么身份,怎么轮得到她去说嘴。 连大姐姐和长兄都劝不动的六妹妹,她一个庶女,凭什么劝? 得知六妹妹在萱堂抽了林净秋一顿时,姜衡丹心中是些畅快的。 不管六妹妹是一时清醒,还是彻底识破林氏,总归林氏吃到了六妹妹给的苦头。 这是林氏应得的,她在六妹妹身上尝到太多甜头了。 姜衡丹当时觉得自己的心思犹如龌龊小人,遮遮掩掩,不敢露出半点痕迹。 今日姐妹对坐,她成了那个被六妹妹给予甜头的人。 她的心在暗暗欢喜。 姜执月笑笑,“我就说了三姐姐是个聪明人。” 姜衡丹不敢担她这一句‘聪明’,她只是个怯懦之人。 “白姨娘抚养三姐姐的确辛苦,也的确值得三姐姐的孝心。” 姜执月没忍住话头,继续道:“但你与她,到底是不同的。” 姜衡丹抬眸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家中教导从来一视同仁,三姐姐与我,与阿姐,与府上姐妹都是一同进学。你的见识早已远超姨娘了,不是吗?” 此言一出,姜衡丹就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清晰地意识到了姜执月是真心实意的在提点她。 这句话的冲击太大,让一向缩起来的姜衡丹心中激荡不已。 姜执月神色平静,她提醒三姐姐不为别的,为前世之恩。 前世她被林净秋赶出国公府之后,曾被三姐姐带回去照顾过几日。 林净秋非要赶尽杀绝,以国公府权势逼迫尹家,她不想连累本就苦楚的三姐,选择离开。 那时的三姐姐与三姐夫貌合神离,还能记得自己这个蛮横恶毒的坏妹妹…… 这样的善良必须要有一点回报。 实则那时姜执月在尹家能感觉得到三姐夫尹越对三姐仍有感情。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愿意感情破裂的妻子接回一个臭名昭着的妹妹呢? 她当年在尹家的几日可是被人好吃好喝的供着。 姜衡丹没再说话,而是起身告辞。 姜执月送她,笑道:“大约只在护国寺停留一晚,三姐姐只备衣物,其他的都有。” 姜衡丹福了福身:“多谢六妹妹提醒。” 姜执月歪头笑笑,没再开口。 送走姜衡丹,姜执月回到贵妃榻上,拿起书。 原本准备继续看,翻了一页,一个字也看不进。 索性往后一躺,闭着眼把书本盖在脸上。 前世……不光是她惨,长房几乎人人都下场凄惨。 她死之前消息已经很不灵通了,仍旧能知道英国公府日渐式微,那实际的情况呢? 只怕会更糟糕。 姜执月想着,心下纷乱。 林净秋……林家……林净秋…… 姜执月反复地想着,总觉得还差一点,差一点什么才能摸到她的疑惑根源。 究竟是什么呢…… 长缨回来,见姜执月这副模样,连忙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唯恐惊醒她。 倒是姜执月自己倏地掀开书本坐起来,把长缨吓一跳。 “长缨,你还记得林净秋是哪年入府的吗?” 姜执月目光灼灼地看着长缨。 长缨惊魂未定,闻言点头,“记得,她是五年前入府的,当时已经怀有身孕。” 姜执月若有所思。 五年前,那就是说,她与阿爹的相识还要倒推到更远之前。 林净秋到底是怎么认识阿爹,成为阿爹的外室的呢? 其实阿爹有外室这件事,姜执月一直想不太明白。 她阿爹是英国公,若是真的看上了谁家姑娘,直接求娶或者纳妾都可以,何必要置外室呢? 要知道,女子名声何其重要! 外室是最为不齿的。 若家中出了个做外室的,那会连带着整个家族的女孩都为人诟病,婚事艰难。 所以是为什么呢? 姜执月发现从她阿爹的角度根本想不明白这件事。 “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长缨见她眉头紧皱,小心翼翼地问。 姜执月喃喃:“因为想不明白。” “小姐什么想不明白?” “你说我阿爹,当年为何不直接纳林净秋为妾?”姜执月脱口而出。 长缨面色涨红,“小姐,怎能说国公爷的……” “我就是想不通。”姜执月打断长缨:“你来想,为什么。” 长缨被姜执月问到脸上,她磕巴了一下,“或,或许不是国公爷不愿意?” 姜执月一听,顿时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呢!” 根本不是她阿爹不纳林净秋,是林净秋出于某种原因,没办法让阿爹纳她为妾!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事情到这一步,又卡住了。 长缨就见她家小姐一时眉开眼笑一时愁眉不展,无奈摇头,轻声劝她:“我的好小姐,时辰不早了,不如先休息,明日再想。” 姜执月还要再说什么,被长缨强势打断:“明日可要陪老太君出门,叫她见到您眼下乌青,又要说您了。” 长缨字字在理,姜执月只好听她的。 躺在白日里晒过的柔软锦衾中,姜执月的睡意也一点点袭来。 长缨守着姜执月入睡之后,才悄悄地放下锦帐退了出去。 收起被掀飞的书本,灭了烛火,睡在了离姜执月十步之遥的矮榻上。 许是想明白了一大症结,姜执月又是一觉天亮,连梦都没有。 她醒来时,长缨早已备好洗漱的水,替她撩起锦帐,笑问她昨夜睡得可好。 姜执月心情舒畅,笑眯眯地回她:“再好不过了。” 长缨莞尔,引着小婢女上前给她盥洗。 姜执月身着里衣坐在梳妆镜前,只见镜中人螓首蛾眉,肤如凝脂,素容难掩绝色。 “梳个好看的发髻,今日要去阿娘的长明灯前跟她说话的。” 姜执月莞尔,愈发惊艳。 第27章 被你的哭声吵醒 护国寺是百年古刹,香火旺盛,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京中贵人们也常来此烧香拜佛。 这次来的只有老太君与姜执月姜衡丹姐妹。 二房的姜宛白为赴宴练习琴艺,对礼佛参禅没兴趣。 姜芙瑶是因为姜宛白不来,她也一同拒绝了。 老太君对姐妹间的一些小打小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是想让姜芙瑶借机出来放放风,她既自己不愿来,也没有勉强的道理。 出门时是备了两辆马车,姜执月说老太君喜欢热闹,带着姜衡丹一块去了老太君的马车。 姜衡丹是庶女,又因白姨娘刻意教导,很少与老太君亲近。 到了老太君面前,她还有些局促。 倒是姜执月话多得很,惹得老太君不住摇头。 “一刻也不得安静,早知你聒噪,刚刚就该把你赶到后头去,叫丹丫头陪着我就是了。” 老太君笑着虚点姜执月。 姜执月俏然一笑,小嘴甜得很:“祖母才不舍得呢。要是赶我走,我定把三姐姐也带走。” 老太君被她逗笑,故意问她:“一个都不给我留?” “看看,我就知道您是口是心非。”姜执月得意的笑,冲姜衡丹挤眼。 姜衡丹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太君此时关切了白姨娘几句,姜衡丹一一回话。 面对这个庶出的孙女,老太君也曾提点过。 丹丫头受白氏影响,素日里沉默寡言,不及二房的姜芙瑶机灵。 然而白氏并无过错,若贸然让母女分离,反倒不好。 加之姜衡丹大体从无过错,是以,老太君也没有横加干涉。 今日再见她,身上那股子畏畏缩缩的劲儿倒是少了。 “你这样很好,到底是公府小姐,气派是要有的。”老太君慈爱地笑了笑,又点了点姜执月:“多学学她。” 姜执月不满地噘嘴:“我哪里不好了?” 老太君笑道:“把你的脾气分一点儿给丹儿。” 姜执月小声嘀咕,“我哪有什么脾气,我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 老太君和姜衡丹听到她这话,纷纷笑起来。 外间的成嬷嬷长缨等人听到马车里的欢声笑语,两人面上也带着浅浅笑意。 护国寺在梵净山山顶,风景一绝。 除了有人来烧香礼佛之外,也会有人只是为了单纯来爬个山看看风景。 马车停在护国寺石阶前,姜执月姐妹俩一左一右地扶着老太君。 护国寺的住持早已等候在前,见老太君时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老太君笑着回了一句,住持带着人往正殿里去。 姜执月姐妹跟在身后。 到了正殿,成嬷嬷长缨等人都替主子们投了香油钱。 住持为老太君取香,老太君接过,虔诚叩拜。 姜执月与姜衡丹也取香叩拜。 上完香之后,老太君要随住持去听讲佛经,询问两个孙女。 姜衡丹表示愿与老太君前往,姜执月要去她阿娘的长明灯处看看。 住持叫一个小沙弥为姜执月领路。 往长生殿的路上,姜执月久违的有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檀越,到了。”小沙弥引姜执月到长生殿入口。 “多谢,只是我想独自在此待一会儿。请小师父帮个忙。” 姜执月话音刚落,长缨就递上了香油钱。 小沙弥愣愣地点头,姜执月抬脚迈了进去。 护国寺的长生殿,她幼时常来,是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阿娘长明灯的程度。 殿内烛火通明,姜执月一眼便见到东侧高台那一盏明灯。 姜执月如往昔一样,熟练地添上灯油,再三拜。 “阿娘,阿婵又来看你了。”姜执月走了几步,伸手描着烫金字,极低的声音道:“阿姐有孕,你要当外祖母了……” 手下触摸到的只有冰冷的玉璧,姜执月鼻尖微酸,忍不住更贴近一点:“阿娘……今日来见阿娘本是想说些高兴的事,还是没忍住想哭鼻子……” 殿内无人,姜执月索性也不遮掩,低声啜泣起来。 她很想阿娘,真的很想很想。 陆青骁被一阵少女低泣吵醒,他从横梁上往下望去。 他身位微变,人还没看清,怀中的酒坛移位,眼看跌落。 陆青骁只好自横梁翻身而下,将跌落的酒坛握在手中,平稳落地。 他倒是平稳了,姜执月陡然听见有人从天而降,毫不迟疑地就喊了慎墨。 慎墨就在殿外,听见小姐唤他,声音急促又紧张。 瞬间一人移形至殿内,果决出剑,直逼眼前玄衣人。 陆青骁侧身而立,眼神都不带动一下,抬起酒坛砸偏了来人的剑。 慎墨摒弃剑鞘,利刃直袭对方心口。 陆青骁却是一脚将剑鞘踢回,顺势就帮慎墨收了剑,一个回旋,单手压在对方肩上。 直到这时候,姜执月才看清从天而降的人居然是陆青骁! “少将军……?”姜执月迟疑地看着他,美丽的面庞上尽是不解:“为何,少将军会从……下来?” 陆青骁难得语迟,松开手,语气冷峻:“祭拜故人。” 慎墨望向姜执月,姜执月点点头,他退至门口。 姜执月看着陆青骁走到自己面前,总觉得这样的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可她一下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发生过类似的场景了。 褪下金甲,只着玄衣的少将军,看起来不那么肃杀了,仍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姜执月退让开,陆青骁看了她一眼,倒是镇定。 陆青骁俯身,将手上的酒坛放在了下面的一格长明灯前。 他起身之时,姜执月微微皱眉:“长生殿烛火不灭,少将军此举太过危险。” 酒坛一旦泼洒,长生殿这供奉的长明灯只怕危险。 陆青骁一顿,又转身利落地将酒坛拎起来,倒叫姜执月有些哑然。 一时间,她面上有些燥热。 陆青骁见她眼尾微红,撇开目光,也不知是不是解释:“酒坛是空的,放一放,走的时候会带走。” 姜执月上次见到陆青骁,气势锐利凛然。 这一次,少将军好像显得有些……落寞。 只是他一身冷冽,寻常人已不敢多看,哪里又看得到他的落寞。 “少将军喜好做梁上君子吗?”姜执月微偏头看他,这人刚可把她吓了好大一跳。 陆青骁回眸,那双丹凤眼直视过来,“我是被你的哭声吵醒。” 第28章 被大雨困住的是什么? 姜执月明显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她咬唇,小脸皱起来,语气不客气起来:“你听到了多少!” 陆青骁看小姑娘假装凶狠实际毫无威慑,张牙舞爪的样子像只没长牙的虎崽。 “你觉得我听到了多少?”陆青骁眉目淡然地看了回去。 姜执月气鼓鼓的,这人好没礼貌,当了梁上君子就算了,还这么嚣张。 她看了慎墨一眼,慎墨可也打不过这厮…… “你不许说出去!”姜执月凶巴巴地瞪他,“否则,否则……” “没听见。”陆青骁绕开她,似笑非笑地吐出三个字。 姜执月又是一顿,粉面薄怒未消。 她只觉这人看起来是威风凛凛的少将军,实则喜欢捉弄人。 陆青骁只怕再逗下去把人逗哭,正准备走。 忽而响了一声空雷,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响,‘轰’的一声,即刻暴雨倾盆。 瓢泼大雨阻断了陆青骁的去路,姜执月也被迫困在长生殿。 这么大的雨,走是走不了了。 姜执月目光落在方才陆青骁放的长明灯那儿,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不知身份。 灯油是满的,名字也是重新描金过的,痕迹新鲜一眼就能看出。 陆青骁回头时,便看到娇小姐的目光落在岑谟的长明灯上,透着好奇。 陆青骁事后回想起来也不知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他竟主动上前说起岑谟的身份。 “他是我的副将,比我年长,死在与犬戎那一战,那是他从军的第八载,享年二十。” 姜执月猛然看向陆青骁,与犬戎那一战,正是陆青骁十二岁那年名震天下的一战。 她很快转移目光看向了岑谟的长明灯,取了一炷香来敬上。 陆青骁看她动作,竟微微笑了起来。 这笑里有一丝苦味,一纵即逝,差点让姜执月以为是她的错觉。 “少将军与同袍之谊令人感动。” 姜执月敬佩为国捐躯的将士们,说起来,眼前这位少将军,她也是佩服的。 如陆青骁这般少年封将的天才,回望历史,唯有冠军侯可胜他一二,当世无人出其右。 陆青骁似乎哼笑了一声,撩开衣袍就坐在了蒲团上,正好与岑谟的长明灯一般高。 “他是个很爱说笑的人,我跟在大将军身边,他主动要求来做我的副将。” 姜执月沉默地听着,她在这一瞬好像能感受到陆青骁的……痛苦。 “说家中来信给他定了亲,是他自幼一块长大的青梅。只等赢了这一仗就回去成亲,生他十个八个大胖小子,一定儿孙满堂。” “这些话他翻来覆去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他总笑,问我去不去他的婚宴。” 说到此处,陆青骁又从怀里掏了一小坛酒出来,拔了塞子,放在了岑谟的长明灯前。 姜执月静默地看着他,又看看刚被描金的长明灯。 后来的发展,陆青骁没说,姜执月也知道了。 婚宴没办成,立志报国的少年郎最后马革裹尸还。 一对爱侣生死相隔,他的青梅终究没能等到他回来娶她。 陆青骁望向眼前安静的小姑娘,“怕吗?” 姜执月摇头,英烈之魂,何惧之有。 陆青骁又偏头,看向长生殿外的大雨:“我与章赫送他尸骨回乡,那日的雨与今日一般大。” 少时的陆青骁曾想过,凯旋之后定要为岑大哥准备一份隆重的贺礼,待他有了子嗣,自己也会为小侄儿打一个纯金的长命锁。 可那时的陆青骁虽胜犬戎,却救不了阵亡的将士。 还有将他当成自家弟弟一样的岑谟。 陆青骁大概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岑谟临终前的样子,盔甲已破,犬戎两柄弯刀戳进他的腰腹,再无生还之机。 陆青骁赶到时,岑谟只剩最后一口气,他望着家乡的方向,满目渴望。 一张嘴,血就往外冒,他用尽余生力气也只留下‘回家’与‘三娘’四字。 姜执月轻声叹息,自古兵祸苦得唯有百姓而已。 “少将军情深义重,岑将军得知一定……” “不必。”陆青骁打断她的话,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不必说这些。” “我说这些不是想听你吹捧我。”陆青骁看她,“闲来无事罢了。” 姜执月掀眸对上他的眼神,“不是吹捧。” 陆青骁看着她,不说话。 姜执月道:“心怀过往是好事,活着的人要往前走。岑将军一定希望少将军你能活得够本。” “活得……够本?” 陆青骁重复了这几个字,良久,他忽而笑了:“这话新奇。” 姜执月没说话,取了一炷香给他:“来都来了,不能只添灯油,不上香吧。” 岑谟的长明灯里灯油是满的,可前头的香炉里只有姜执月方才敬的香。 陆青骁起身接过,规规矩矩地给岑谟上了一炷香。 姜执月在旁看他,觉得此人真的天赋异禀。 于行军布阵有奇高的天赋不说,他的相貌与气质都极其出众。 与京中那些斯文软绵的贵公子不同,陆青骁身上有一种行伍之人的肃杀之气,孤傲冷漠。 也格外吸引人。 暴雨退去,转瞬间又落了明亮的日光下来。 姜执月先走出了长生殿,看见山外挂着飞虹,简直美不胜收。 “雨后飞虹,真漂亮啊。” 姜执月轻喃。 陆青骁取走酒坛,于是慢她半步。 走出殿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长生殿对面的山与瀑布之间落了一道飞虹,明亮灿烂。 让人心生欢喜。 姜执月欣赏够了,想回头让陆青骁也看一眼,却发现她身后空空。 “他……人呢?”姜执月愣了愣,难不成又上房梁了? 慎墨:“少将军刚走。” “走了啊,那就算了吧。” 姜执月又看了一会儿瀑布飞虹美景,脚步轻快的去寻祖母了。 姜执月带人离开后,陆青骁从柱子后绕出来,看着她快活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慎墨似乎察觉了什么,回头查看时,长廊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 姜执月见慎墨回头,随口问道:“怎么了?” 慎墨低头,“没什么,应该是属下看错了。” 姜执月的身影从长生殿的长廊消失之后,陆青骁才拎着小酒坛离开。 这侍卫还算机警。 第29章 人生,易如反掌 护国寺的素斋是京城一绝。 晚膳之后,老太君惯例是要独自礼佛的。 姜执月与姜衡丹一同告退,姐妹俩沿着回廊缓缓行走。 “三姐姐去求了想求的愿吗?”姜执月主动问。 姜衡丹颌首,“其实我要多谢六妹妹。” 姜执月闻言只是笑笑没说话。 姜衡丹眼眸微垂:“向上天祈求只是无奈之举,若得愿成,是侥天之幸。” 姜执月看着渐渐下沉的太阳,站定,抬手迎着黄昏,遮住了日光。 姜衡丹不解地看向她:“六妹妹这是?” “阿姐跟我说过一句话,除了天生命定无法改变的东西,往后的每一日你都有权力去争你想要的。” 姜执月看向姜衡丹,她是希望三姐姐这一世能好好幸福的。 姜衡丹尝试着像姜执月一样,抬手挡住了日光。 姜执月轻轻笑了起来:“比如此刻的日光,不想看就挡住,再往前走几步,它便西沉,何惧之有。” 姜衡丹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喃喃道:“可太阳东升西落,每日如此。” “那就想办法啊,伸手挡着也好,用伞也好,哪怕是躲在旁人身后也好,既然不喜欢,总有办法吧。” 姜执月坦然地放下手,冲姜衡丹笑笑:“人活着就是折腾,年纪轻轻就暮气沉沉,以后老的时间多得是呢。” 姜衡丹被姜执月逗笑,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六妹妹说话居然这样的俏皮。 “多谢六妹妹,我记住了。”姜衡丹对着姜执月缓缓欠身。 姜执月回礼,莞尔:“三姐姐,你是英国公的女儿,也是宣王妃的妹妹,不仅仅只是白姨娘的女儿。” 这一句话让姜衡丹蓦地愣住。 姜执月没再多说,这两日她对三姐姐说的话够多了。 很多东西都是需要人自己去悟的。 想通了,想明白了,日子就会舒服一点。 就算是没想明白,只要不跟自己拧巴着过,就比从前要好得多了。 多年之后,姜衡丹回想起这日的黄昏只觉得静谧美好,是她值得用一生来珍藏的画面。 - 林府—— “老爷,秋娘如今在国公府禁足,福王妃的宴会可如何是好?” 何月娥面色忧愁地看向自家夫君,她可还指望玉钟能借着国公府的高枝儿寻得一门好婚事呢。 林桂东眉头皱得老高:“急什么!” “怎么能不着急!”何月娥急得都站起来:“玉钟的年纪在那摆着,这次福王妃的宴会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不是所有贵妇都像福王妃这样乐意拉媒保纤的。 林桂东不耐地看了何月娥一眼:“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些钻营!” 何月娥立时大怒,指着林桂东的鼻子骂道:“我钻营?若不是秋娘保证了又无法践诺,我何必操这个心!” 见何月娥动怒,林桂东又换了副面孔:“你看你,动不动就着急上火,我也没说不想办法啊。” 何月娥深感委屈:“我这不都是为了你,玉钟的事本就该秋娘操心!” “住口!”林桂东脸色一变,当即喝止何月娥:“管好你的这张嘴!” 何月娥见林桂东脸色变了,也知道刚刚是自己失言,面色尴尬起来。 林桂东想到妹妹在国公府的处境,还是开口哄了哄何月娥:“为夫知道夫人辛苦,都是为了我的缘故。” 何月娥嗔了林桂东一眼:“没良心的东西,知道就好。” “国公府那边,还得靠夫人辛苦,上门去探探消息。” 林桂东虽然听女儿说了妹妹的情况,但具体如何,他还是希望何月娥亲自去看看。 玉钟毕竟是小姑娘,有些东西看不明白是正常的。 何月娥也正有此意:“倒不如赶快,明日我就去。” “如此甚好,委屈夫人了。”林桂东主动牵上了何月娥的手:“唯有你我夫妻一心。” 何月娥都与林桂东老夫老妻了,他突然如此温情,让何月娥很受用。 林桂东此刻也在想福王妃的宴会,的确是个好机会。 玉钟虽然是他长女,可他官职不高,若想嫁高门,身份是低了些。 林桂东想着,已经想好明日下朝之后要去何处。 “对了,鹄儿进学的事情解决了,那位送了东西来,叫咱们放心。” 林鹄是林桂东与何月娥的儿子。 林桂东得贵人赏识,捎带手的,对方就把林鹄进学之事解决了。 “此事务必守口如瓶,不要……” “夫君!我知道的!”何月娥不满地瞪了林桂东一眼:“我岂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 “今日你去看了玉钟没有?”林桂东对长女也十分关心。 何月娥点点头,眉宇间还有点儿心疼:“也是在国公府吃了姜执月那丫头的大亏了,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你多开导她,别误了福王妃的宴会。”林桂东觉得女儿心性有些太软弱了。 说到底,那姜执月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 何必如此惧怕呢? 林桂东根本不知道林玉钟在国公府都经历了什么,他以为林净秋只是一时失手,才会被一个丫头拿捏住。 可经历过姑母与姜执月对峙的林玉钟很清楚,姜执月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她是有着英国公和老太君绝对宠爱的天之骄女。 若是林玉钟从前还有些隐秘的野望能把姜执月踩在脚底…… 那这次目睹了姜执月如何回击姑母的林玉钟就彻底被粉碎了这种想法。 她本能的觉得,她和姜执月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永远也够不上姜执月,不可能成为姜执月那样的人。 听到丈夫提及福王妃的宴会,何月娥心里就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何月娥笃定的语气让林桂东放下心来,夫妻多年,老妻除却容颜衰老,其他的一切都好。 “夫君今日就歇在这儿吧,我叫人准备沐浴。” 何月娥面带娇羞,林桂东看她日渐老去的容颜,心中浮现的却是爱妾娇媚的笑容。 “不了,夫人早些休息,为夫还有些公务要料理。” 林桂东起身,掸了掸衣袖,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开。 何月娥看着丈夫离开的背影,心下一阵失落。 可她想到了膝下的一双儿女,又觉得这也不算什么。 毕竟她才是林府的当家主母。 第30章 银子没了呜呜呜呜呜 从护国寺回来,姜执月哄着祖母绕道去应天书院接阿兄。 老太君被姜执月哄地晕头转向,到应天书院接完了人。 在回程的马车上,还是忍不住摇头感叹:“难怪你阿兄宠你,这样甜言蜜语的哄人,谁吃得消?” 姜衡丹掩嘴笑笑,眉眼间郁郁的气质都消散了许多。 被笑了也不打紧,姜执月愈发理直气壮:“这才是招人疼的秘诀。” 老太君从礼佛之事与三孙女也亲近了些。 这会儿听到姜执月这么说,就对姜衡丹说道:“小猴子说得怪有道理的,你也学学。就是学不到甜言蜜语,学到这样胡搅蛮缠的气势不错。” 姜衡丹笑着看了姜执月一眼,配合地说道:“是,祖母,孙女儿一定好好学。” 姜执月一脸‘想不到你也会叛变’的震惊表情回看姜衡丹:“三姐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姜衡丹目光温柔地笑笑,“那你喜欢吗?” 姜执月眨眨眼,狡黠地笑了起来:“求之不得呢。” 老太君就喜欢看姐妹和睦,见状也是笑眯了一双眼。 而后一辆马车上,姜提玉和慎墨面面相觑。 “你怎么不去骑马?”姜提玉看慎墨。 慎墨:“小姐让我守着长公子。” 姜提玉哼笑,“你如今倒是怪听她话的。” 慎墨古怪地看向姜提玉:“不是长公子让属下去给小姐当侍卫的吗?” 姜提玉两眼一闭,为了保持自己的文雅,翻了个闭眼版的白眼。 慎墨:……只当没看见吧。 不过慎墨有任务在身。 作为全程参与了六小姐与林姨娘翻脸的得力助手慎墨,肩负着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知长公子的重任。 等慎墨把如今英国公府长房的情况说完,姜提玉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震惊能形容的了。 “你的意思是说,小阿婵,不仅把林氏从萱堂赶出来,用鞭子抽了林氏两顿,还让她禁足了?” 姜提玉总觉得自己像是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阿婵肯跟他低头认错,他都恨不得求神拜佛了。 这小祖宗,对林净秋翻脸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慎墨正想点头确认,看到长公子那逐渐兴奋起来的眼神,一下就闭嘴了。 长公子这模样,不像是不相信的。 倒像是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的沉冤昭雪的感觉。 “看来阿婵还是很离不开我这个阿兄的。” 姜提玉信心满满:“我回府之后,阿婵就有靠山了。” 慎墨不知为何,有点想以下犯上:“小姐请您回府,是请您在府上专心读书。” “什么意思?”姜提玉横眉看他。 慎墨低头,“您要是考了个状元,给小姐当靠山这件事,大概就能往前排一排。” 姜提玉惊诧地看向慎墨,“你什么意思?” “国公爷,老太君,宣王妃,都排在您前头。” 慎墨看似恭敬,实则给了姜提玉一记灵魂暴击。 姜提玉愣了一瞬,马上不满地说道:“我爹和祖母就算了,绫云凭什么排在我前面?!” 慎墨闻言抬头看了姜提玉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大小姐如今是宣王妃,长公子您见大小姐,得行礼。” “啧……” 姜提玉后槽牙都咬紧了,这混小子还挺会挑刺。 “行了,说完了吧,说完了就滚。” 姜提玉往后头一躺,立刻翻脸不认人。 慎墨麻溜起身,在下马车之前,又探头回来道:“属下忘了,还有二爷。” 姜二爷对外是生性风流,对家中人极为迁就,尤其是六小姐。 六小姐的书法和马术都是二爷亲自教的。 姜提玉忍不住磨牙,想找个东西砸过去,硬是没找到,气急败坏地拽了自己的钱袋子砸过去。 慎墨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飞快地接了钱袋撂下帘子跑了! 姜提玉一咕噜爬起来,撩开帘子,正要骂人。 谁知慎墨突然说了句‘谢长公子赏赐’,那声音比车轱辘声还大。 姜提玉盯着慎墨嗤了一声,甩了帘子,又躺下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袋银子! 一袋银子呜呜呜…… 姜执月也听到了,阿兄居然给了慎墨打赏? 顿时两眼亮晶晶,好奇得很。 老太君看她这样,宠溺地笑笑。 姜执月见状,大胆地撩起小帘子,“慎墨,阿兄给了你多少赏赐呀?” 慎墨驱马上前,把荷包给姜执月看了看。 “嚯!阿兄真大方呀!” 姜执月惊呆了,这是她那个抠抠搜搜的阿兄吗?! 见小姐惊讶不已,慎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把荷包往前递。 姜执月笑出了声,“你拿着吧,既然是阿兄给的,就是你应得的。” 说完姜执月就放下了小帘子,跟老太君和姜衡丹分享刚看到的大新闻。 “这——么大一个荷包呢!全给慎墨了,阿兄真大方呀!” 姜执月比了比刚刚看到的荷包,忍不住惊叹。 姜衡丹也有些惊讶,都说阿兄平日节俭呢,居然打赏慎墨这么多银子。 以姜执月刚刚比的大小,高低得有五十两了吧? 抵得上慎墨几个月的月银了。 老太君没多想,只是说道:“定是你阿兄觉得慎墨办差得当。” 姜执月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慎墨办差能力一流的。 一路说说笑笑就到英国公府了。 乔氏带着两房的妾室和孩子们在门口迎接老太君。 乔氏亲自上前迎接老太君,老太君就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你有心了。” “都是儿媳该做的。” 老太君自然懂得乔氏算盘,左右是她愿意做的,也就不多说。 姜提玉也下了马车,并姜执月姐妹上前给乔氏行礼。 乔氏之前并未收到姜提玉要回府的消息,见到他时还愣了一下。 “玉哥儿也回来了啊。” 乔氏笑容不改,“那今日晚宴得多添几道菜才是。” 姜提玉闻言,面色如常:“辛苦二叔母。” 老太君撴了一下拐杖,气势威严:“好了,别在门口说话。回府。” 乔氏笑容僵了一瞬,连忙扶着老太君先回府了。 姜执月悠哉悠哉地走在后头,还跟一侧频频看她的姜宛白和姜芙瑶挤了挤眼。 姜宛白迅速撇开眼神,偏她爱作怪。 第31章 数数几个心眼子 姜执月挑眉笑笑,没把姜宛白的态度放在心上。 她这位四姐姐惯来如此,自认为是国公府里不输阿姐的嫡女,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 倒是姜芙瑶冲她露出个小小的笑容来。 姜执月冲她眨眨眼,回头跟上姜提玉,小声地嘀咕:“阿兄还有银子带我去喝茶吗?” 姜提玉心如死灰,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磨着后槽牙的声音:“有。” 姜执月开心了,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姜提玉回头看了慎墨一眼,慎墨扭头望天看地,就是不和他对视。 姜提玉又看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小丫头,别是她和慎墨联起手来坑自己的钱吧? “阿兄,这么看我做什么?”姜执月又悄悄问他。 姜提玉正想问问她又要出什么鬼主意,余光又瞥见姜宛白和姜芙瑶都看着他…… 姜提玉只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维持自己长兄的形象:“没事。” 姜执月顿时笑得更高兴了,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噎到阿兄有趣。 姜芙瑶看着姜提玉和姜执月两人亲昵说话,又瞥了姜宛白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阿兄和六妹妹的兄妹感情真好。” 姜宛白果然侧目看过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姜芙瑶立即低头,像是自己说错了话一样。 姜宛白这几日因为准备福王妃的宴会练琴有些焦躁,被姜芙瑶这么一说,她又暗自气恼起来。 乔氏无意间回头,见女儿又是一副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的模样,皱了皱眉。 姜宛白没看见,姜芙瑶看见了。 她轻碰了姜宛白一下。 姜宛白正恼,被姜芙瑶一碰,很是不耐地甩开她手:“别碰我!” 这一声就比较大,众人都停下脚步,看向姜宛白和姜芙瑶。 老太君神情淡淡地看过去,乔氏的眼神是恨铁不成钢。 姜提玉与姜执月姜衡丹齐齐回头。 被众人盯着的滋味不好受,姜宛白面上臊得像火烧一样。 姜芙瑶眼眶微红的对姜宛白认错:“对不起四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姜宛白一见姜芙瑶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呵斥姜芙瑶,却听得乔氏在前头发话。 “姊妹间要和气些,别总闹。” 姜宛白不甘地咬唇,姜芙瑶眼泪要掉不掉,两人互相欠了欠身。 姜执月望向乔氏,她从前怎么没发现二叔母的一语双关这么强。 这句话明面上说的是姜宛白,实际上说的是姜芙瑶。 在老太君面前闹起来,多少也是会让长辈不喜的。 乔氏自然不会让姜宛白独担这个错失,所以把姜芙瑶拉下水。 姜执月收回目光,算计是好算计,只可惜她如此偏颇,老太君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来这些小手段。 果然,乔氏说完之后,老太君开口了—— “都是小姑娘,不必苛责。” 乔氏神色几乎不可见的一僵,想辩解,可当着一群晚辈的面她也拉不下来脸,只好点头应下。 姜执月无聊地撇撇嘴,这可真是没意思。 姜衡丹看姜执月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捏捏她的手。 看戏的时候,可得小心藏好自己。 姜执月察觉到姜衡丹的提醒,侧目朝她乖巧地笑笑。 对于真心以对的人,姜执月从来都不吝啬笑容。 老太君把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又慢悠悠地转身往前走。 回到春晖堂,老太君问起几日后去福王妃宴会的事。 乔氏笑着说已经安排好了。 老太君点点头,“你做事我是放心的。” 乔氏笑意不改,又看向姜提玉:“玉哥儿回来了,可不知得闲去宴会上玩一玩么。” 乔氏只是随口一问,并不觉得姜提玉会去。 他如今正备考,哪来的时间去福王妃的宴会? 姜提玉看了姜执月一眼,姜执月飞快地眨眨眼,意思是希望他去。 老太君看到小兄妹俩的眼神交汇,微微笑:“提玉去也好,能管一管阿婵这个小魔头。” “索性丹丫头也去,福王妃的宴会热闹,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们。” 老太君发话了,姜提玉和姜衡丹就只有答应的份儿。 氏有些意外,姜提玉就罢了,姜衡丹? 她怎么突然在老太君面前露脸了?惯来都是个透明人一样的。 老太君乏了,让人都去休息。 乔氏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毕竟,姜衡丹婚事已定,凭她的本事也越不过宛白。 倒是姜提玉…… 会试在即,他竟有闲工夫去宴会? 姜提玉不知乔氏所想,出了春晖堂,他就拉住了姜执月到一旁。 “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叫阿兄陪你去宴会作甚?” 姜提玉不操心会试,他自有把握。 可阿婵这小鬼灵精不知有什么想法,他是真的没把握。 姜执月眼珠转了一圈,嘿嘿的笑了笑。 姜提玉眉头紧缩:“该不会是又闯了什么祸吧?” 姜执月柳眉倒竖,用力地拍了一下姜提玉的手:“阿兄眼里我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吗?” 姜提玉气笑了,把自己被打红了的手背给她看:“你不是吗?” 姜执月哼了一声,理直气壮的:“那还不是阿兄先胡乱猜测!” “好好好,我的错,快说,什么鬼主意。” 姜提玉可太了解他小妹了。 姜执月瘪嘴,阿兄就是这点比较烦人,认定的事情非要追究一二。 “尹家二公子也会去。” 姜执月口中的尹家二公子则是姜衡丹的未婚夫。 姜提玉斜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笑眯眯回看过去:“就算阿兄不想陪我去,难道不想帮三姐姐看看未来夫婿怎么样?” 姜提玉半晌没作声,然后抬手就在姜执月头上敲了个爆栗:“小小年纪,你还操心起这些来了!” “阿兄!”姜执月人都傻了,他真打啊! 姜提玉不等姜执月开口,肃容道:“你只管快活长大,其他的事自然有阿兄来管,何必要你一个小的操心。” 姜执月愣愣的看着阿兄,他眼里除了严厉还有心疼。 姜执月很快回神:“我不是小孩了,我可以……” “可以什么你可以。” 姜提玉又抬起手,见姜执月还会躲,才挑眉转身走了。 姜执月不语,她哪里看不出来阿兄是担心她呢。 第32章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福王妃的宴会在京中也是个有排面的交际场。 长缨是十二万分用心地为自家小姐准备赴宴的行头。 姜执月软趴趴的趴在贵妃榻上看着长缨小蝴蝶一样忙来忙去的,她眼珠子就跟着长缨转来转去。 长缨一会儿闲下来了,还记得给她添口茶。 姜执月冲她笑笑:“你喝,我看你都忙了一上午了。” 长缨笑笑,小姐真是越来越体贴她了。 “小姐这样宠着奴婢,将来把奴婢惯坏了怎么好。”长缨笑道。 姜执月往后一仰:“那就惯坏了吧。以后你惹事儿了,你家小姐替你收拾。” 长缨忍不住笑,小姐愈发开朗了。 “三小姐派人来说,明日会准时跟您出去,请您别担心。” 姜执月闻言点点头,看来三姐姐还是有些变化的。 本朝民风开放,已经定亲的女子也能出门,只有婚期将近的一两个月才会在家足不出户。 至于三姐姐为何一直都不怎么参加宴会,是白姨娘胆小怕事,拘着三姐姐不得自由。 现在三姐姐想明白的,白姨娘也就不能掣肘三姐姐了。 看来她那日对三姐姐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 叩叩—— 外头传来叩门声,长缨放下茶杯出去,是慎墨等在外头。 慎墨把手中的消息递给长缨,低声道:“林家的消息。” 长缨立即转身快步走到姜执月身边,把信封递给她,言明是林家的消息。 姜执月拆开信封,一目十行的看完,微微蹙眉。 信上内容不多,只是说林家主母似乎与吏部侍郎孙家关系匪浅。 “把慎墨叫起来。”姜执月起身,走到桌旁坐下。 慎墨进来就给姜执月行了一礼,姜执月抬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说说看。”姜执月指了指信。 慎墨道:“林家家境寻常,那日林夫人出门却戴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玉冠,打听了才知道是吏部侍郎孙家孙夫人特地定制的。” “消息可靠吗?”姜执月问。 “可靠。” 姜执月没说话,朝中局势她不说全都清楚,大致还是知晓的。 英国公府是武将出身,她阿爹手握重兵,与人来往应当谨慎。 这个吏部侍郎,她记得……似乎是谢相的亲信。 难道,林家会和谢相府有关系吗? 姜执月越想越觉得事情复杂起来。 “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 姜执月把信扔进炭火里烧掉。 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放过林净秋和林家的。 “是,属下明白。” 慎墨退了出去,姜执月的脸色不太好看。 长缨微叹,小姐对上林净秋的事儿就愁绪满满。 姜执月忽而又想到一件事,前世林玉钟是借着林净秋的关系,跟着她去了福王妃的宴会,和广昌侯世子搭上关系。 这次,林净秋已经被禁足,林玉钟也被送回林家。 林玉钟还能去福王妃的宴会和广昌侯世子搭上关系吗? 姜执月想着,倒还有些期待起来了。 广昌侯世子这个未婚夫,她是决计不会再要了。 背叛过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原谅! —— 何月娥往英国公府递了帖子,收到帖子的人是乔氏。 乔氏看着林氏一家都觉得厌烦,也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喜欢林氏。 虽然林氏只是长房的妾室,却让乔氏莫名觉得不喜。 是以,何月娥递帖子来,乔氏很是不耐。 “夫人若是觉得不好处理,不如将此事回禀老太君,让老太君定夺?” 乔氏的陪房乔嬷嬷提醒道。 乔氏恍然大悟,当即拿着帖子去春晖堂求见老太君了。 老太君得知乔氏的来意,一双沉静的老眼望着乔氏,看得乔氏心底发麻。 乔氏站得都快心慌气短了,才终于听到老太君开口。 “这事儿若是你办不了,那就交给旁人去办。” 乔氏一愣,还没明白老太君是什么意思,又听得她老人家道—— “你若忙得分不开神,就让莲姨娘和施姨娘来帮你。” 乔氏一惊,这是要分她的权啊!! 她猛然抬头看向老太君,老太君眼清目明,看着她反而像是看穿了她借人躲事的心思。 顿时就不敢再生别的想法,连忙请罪:“是儿媳错了,不该拿这等小事来烦扰母亲。” 老太君只淡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也没有收回这话的意思。 乔氏心如死灰,早知如此她便不偷这个懒。 老太君对乔氏是不大满意的,但她只是次子媳妇儿,也无伤大雅。 长媳去世之后,国公府的中馈便交回了她手中。 长子不打算再续弦,老太君只好把中馈一点点移交给乔氏。 她是二房的夫人,来做国公府的主,倒也可行。 只可惜,教了这么些年,乔氏还是改不了一些目光短浅的习惯。 一心想着掌家的好处,却避而不谈那些麻烦事。 哪有当家主母是这样的? 老太君对乔氏的不满,从乔氏今日拿着一个妾室娘家上门的事来寻她拿主意开始,失去耐心。 “待福王妃的宴会结束后,把几个小的都带过来学着如何管家。我乏了,你回吧。” 老太君也不想等乔氏行礼,径直起身就走了。 幸而这是在春晖堂内室,无人见得乔氏的狼狈。 可乔氏还是觉得万分委屈,她为国公府操劳多年,怎么如今就落得个处事不当的印象? 还叫两个姨娘来分她的权,她们怎么配啊! 乔氏忍着委屈回到了二房,恰又撞见了姜二爷在她房里,一下就忍不住了,伏在姜二爷怀里哭了起来。 姜二爷都愣了,他夫人素来好性儿,怎么今日还哭了? 姜二爷看向乔嬷嬷,乔嬷嬷为难地摇摇头,没敢说。 乔氏到底不是小孩子了,就这么一会儿,她已然平复了,自个儿拿帕子擦了眼泪。 姜二爷见状,把人都赶了出去,低声哄着夫人。 乔氏不敢跟姜二爷告状,她深知老太君在两个儿子心里的分量,只说是自己办事不利,惹母亲生气了。 姜二爷闻言一笑,“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母亲不会真的同你生气的。别怕,明日我替你去哄哄母亲。” 乔氏看着人到中年依旧俊朗的夫君,听这一声哄,心里的委屈也消散不少了。 第33章 为此付出的代价 何月娥到底还是没能上得了国公府的门。 乔氏拒了她的帖子。 何月娥闻此消息,有些不悦。 林玉钟见母亲脸色沉郁,跟着担心:“阿娘……” “无事。”何月娥长舒一口气:“幸好阿娘早有打算。” 何月娥拿出一封烫金帖,赫然就是福王妃宴会的请柬。 “阿娘!”林玉钟立时惊喜起来,“阿娘真厉害!” 何月娥无不得意的笑笑:“我儿不必担心,福王妃的宴会阿娘一定会让你去的。” “阿娘真好。”林玉钟挽着何月娥的手撒娇。 何月娥摸摸女儿的头发,说道:“届时福王妃的宴会,女儿你可得好好表现。” 林玉钟连连点头,心中激动不已。 她不用跟着姜执月也能去福王妃的宴会,心中又燃起了斗志。 “阿娘放心,女儿一定不负所望。” 林玉钟袅袅行礼,她有自信,一定会在宴会上让福王妃刮目相看的。 何月娥看着貌美如花的女儿,玉钟的美貌定然会让那些世家贵公子如见天仙一般! —— 乔氏事无巨细的为姜宛白准备了赴宴的一切,目光落在一整套渤海珍珠鎏金镶银的头面上,十分满意。 姜宛白来时,见到这样美丽的首饰也忍不住赞叹:“阿娘,你有竟有这样的好东西!” 乔氏摸着姜宛白的脸,微笑道:“我家宛白优雅大方,这些首饰于你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 姜宛白听到乔氏的话,面色愈发红润起来。 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等她戴上这副头面出现在福王妃的宴会上,会有多么夺目了。 她一定能成功地让福王妃注意到她! 可下一瞬,丫鬟来报,说是成嬷嬷在外头,请二夫人去一趟春晖堂。 姜宛白一愣,这么晚了,祖母有什么急事寻阿娘吗? 姜宛白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担忧地看向乔氏。 乔氏笑笑,让姜宛白在这儿等着,她去去就来。 可走到门口看到成嬷嬷的脸色,乔氏心中就‘咯噔’了一下。 “嬷嬷,不知母亲是何事寻我?”乔氏冲成嬷嬷笑了笑。 成嬷嬷不卑不亢地对乔氏行了个礼,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老奴不知,二夫人去了便知晓了。” 乔氏见状也就不再问,一路忐忑的跟着成嬷嬷到了春晖堂。 到了春晖堂内室,乔氏就听得老太君一声怒斥:“跪下!” 乔氏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老太君了,再加上她心虚,她直接就跪了下去。 “母亲!儿,儿媳做错了什么?请母亲明示。” 老太君看着乔氏还如此嘴硬,闭了闭眼,平息了自己心口的怒火,才开口:“你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缘何如此短视!” 乔氏一听,心头一颤,这话可太重了! “母亲!”乔氏被一句话逼得眼眶都红了:“母亲这话也太重了!叫儿媳如何做人……” “你还知道丢脸?”老太君从未想过乔氏居然如此鼠目寸光! “母亲便是要发落儿媳,也要给儿媳一个理由才是!” 乔氏据理力争,满脸的不服。 老太君失望地看着她,沉眸敛气:“那套渤海珍珠鎏金镶银头面,你如何解释?” 乔氏脸色一白,不敢相信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见乔氏脸色大变,悬着的心彻底失望了,拐杖‘笃笃’几下:“你怎么会如此目光短浅!” 乔氏慌张地朝前挪动几步,抓住老太君的衣角,哭求:“母亲!母亲不是这样的,儿媳,儿媳只是想借用一下,并非……并非……” ‘偷盗’两个字,乔氏实在是说不出口。 老太君看着痛哭流涕的乔氏,面色从未如此难看。 “明日的宴会,你不必去了,留在府中好好反省吧。” 老太君阖眸,再睁眼时,定了乔氏的处罚。 乔氏万万没想到老太君会直接如此独断,“母亲,母亲!明日宴会何其要紧!若,若儿媳不去,孩子们怎么办?” “我还没死,也没有老得出不了门!”老太君目光严厉地看向乔氏:“身为主母竟如此行事,简直败坏家风!” “母亲!我……” “不必说!”老太君眸中怒色未消,又给乔氏下了一剂猛药:“此事若叫旁人看破,你让宛白如何自处?又让你乔家女儿颜面何存?” 乔氏被问得心口一震,辩解道:“不会的不会被发现的,不过是借用了一回……” 老太君看着乔氏,目光沉沉,事已至此,还在狡辩。 乔氏被这眼神看得心慌。 “事到如今,竟还不认错,那就滚回去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出来。” “母亲!我知错了,母亲!”乔氏彻底慌了。 老太君目光愈发淡漠,“你若依旧如此失态,那你二夫人的颜面扫地,将来是捡不回来的。” 乔氏被老太君一句句说得不敢再驳,失魂落魄地松开了捏着老太君衣角的手,颓丧地坐在地上。 老太君看了成嬷嬷一眼,成嬷嬷上前扶起乔氏,“二夫人,老奴送您回去。” 乔氏心魂俱碎,甚至连跟老太君行告退礼都忘了。 等成嬷嬷搀着乔氏离开,姜执月才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姜执月观老太君失望的神色,心下有些心疼,蹲在老太君身边:“祖母。” 老太君轻叹一口气,摸了摸小孙女的头,“幸而你发现了,若是往宛白戴着那套首饰赴宴……” 姜执月沉默,她也没想到就这么巧。 长缨为她挑选赴宴的首饰,想起母亲曾经留给她的一套珍贵头面,开库房去取,却发现东西不见了。 一查才知道,是二叔母取走了。 乔氏执掌府中中馈,有权开库房。 姜执月当然也知道乔氏取走这套头面是做什么用。 可那是她阿娘留给她的东西,怎能让旁人轻易拿走? 况且乔氏属实心大,不属于她的东西也敢碰。 既然如此,乔氏为自己的莽撞,吃些教训是应该的。 揭阳虞氏特有的渤海明珠,不是谁都能戴的。 第34章 别仗着没道理胡搅蛮缠啊 翌日。 姜执月到春晖堂请安时,发现姜宛白与姜芙瑶已在正堂,欠身,互相见了姐妹礼。 姜宛白目光落在姜执月头上的渤海明珠玉冠上,又不甘地移开。 姜芙瑶却惊叹道:“六妹妹今日好漂亮,尤其是头上那顶玉冠,愈发显得颜妍万分。” 姜执月微微笑,“五姐姐今日清雅秀美,不遑多让。” 姜宛白很是不惯地撇开了眼,小声嘀咕:“马屁精……” 姜芙瑶与姜宛白离得近,自然听到了姜宛白的讥讽。 姜芙瑶早已习惯,权当没听见,甚至面上的笑意都未曾变过。 姜宛白还想再刺姜执月几句,成嬷嬷扶着老太君出来,她只好作罢。 老太君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女们,肃容叮嘱道:“出了国公府的门,你们兄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国公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府中小打小闹就罢了,在外须得一条心,莫叫旁人抓住把柄,失了国公府的体面。” “是。” 老太君的告诫让众人都纷纷福身回话。 “好了,时辰不早了,走吧。” 老太君发话,众人跟着老太君一块儿离开。 本来是备了三辆马车,老太君在第一辆,姜执月与姜衡丹在第二辆,姜宛白与姜芙瑶则在第三辆。 至于姜提玉,自然是骑马。 结果姜执月刚坐下,姜宛白带着姜芙瑶也上了第二辆。 好在国公府的马车大,便是姐妹几个都在一辆马车上也坐得下。 “六妹妹不介意我来与你同坐吧?” 姜宛白都已经坐下了,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姜执月心中轻叹,也不知道为什么姜宛白总是喜欢跟她找茬。 “介不介意的,你不是都坐下了。” 姜执月没打算惯着姜宛白,眉梢微挑,老神在在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姜宛白脸色难看极了。 姜衡丹是真叹了口气,提起小茶壶给妹妹们都倒了茶:“喝茶定定神吧。” 姜宛白正一腔邪火没地儿发,就冲着姜衡丹去了:“要你假好心!” 姜执月冷了脸,放下茶杯的力道略重,‘哒’地一声叫姜宛白一抖。 姜执月掀眸看她,目光微冷:“祖母说的话,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姜宛白素来心高气傲,被姜执月这样一说,还是在两个庶出姐妹面前,顿觉颜面扫地。 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也无人搭理她。 姜执月目不斜视,姜衡丹被她怼了一句,当然不会热脸再贴冷屁股。 姜芙瑶低头品茶,并不想参与到姜宛白对姜执月的发难里。 见众人都不理她,姜宛白更委屈了:“你们都欺负我。” 姜执月假笑着翻了个白眼,无语道:“四姐姐,到底是谁想欺负谁?别仗着没道理胡搅蛮缠啊。” 打也不能打,骂也骂不过,姜宛白这下是真被气哭了。 姜执月摇摇头,实在是对姜宛白的战斗力叹为观止。 主动来找麻烦的是她,骂不过居然哭了……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姜芙瑶也很无语,她这个四姐姐的脑子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 姜宛白哭落了几滴泪,三块手帕齐齐递到她眼前。 “……” 一时静默,只听见马车轱辘声。 “三选一都不选,你是想哭成花猫去丢国公府的脸吗?”姜执月说着就要收回手帕。 姜宛白眼疾手快把她帕子扯了过来,姜衡丹与姜芙瑶见状,也收回了自己的帕子。 “算你有点眼力见……”姜宛白小声说。 姜执月不装了,直接伸手掐上姜宛白的脸:“你有没有个当姐姐的样子啊!” 姜宛白低呼一声,拍掉姜执月的手,气得手抖:“你……你!” “我怎么,有本事你打我啊。”姜执月笑眯眯地看着姜宛白:“马车里随你闹,下了马车你还敢闹脾气,我就让二叔亲自教训你!” 姜芙瑶掩嘴笑,对付傲气的四小姐就得用六妹妹这种手段。 姜宛白根本都不用想,其他两个肯定在笑她! 刚刚递手帕的感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姜宛白委屈巴巴,小心翼翼地擦眼泪,生怕弄脏了她的妆容。 见她老实了,姜执月才转身,从马车放着的妆箧中拿出一面小镜递过去。 姜宛白警惕地看着姜执月,见她神色如常,才温吞地接过来。 姜芙瑶端茶轻抿一口,六妹妹……将老太君的话听得很入耳呢。 姜执月把姜宛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过程,让姜衡丹忍不住暗叹六妹妹拿捏人的手段真是高明。 姜宛白对镜照容,总觉得有些不满意,她小心地瞥了姜执月一眼,欲言又止。 姜执月看见姜宛白的眼神,但对方不开口,她也不会主动提。 “有,有没有香绵。” 姜执月抬眸,伸手过去—— “你干吗!”姜宛白犹如惊弓之鸟。 “别动。”姜执月淡淡两个字,姜宛白整个人就僵住了。 姜执月左看右看,捏着香绵在她脸上温柔仔细地轻扑了一点儿。 姜宛白看着凑近的姜执月,怔怔地看着她,一股淡雅的冷香扑面而来。 哪怕是这样近的距离,姜执月的脸上竟毫无瑕疵,甚至她能感觉到对方脸上的肌肤吹弹可破,白皙如玉。 人间绝色。 姜宛白脑子里突然一下就冒出来这四个字,她忽的咬唇:她怎么可以承认姜执月比她美呢! 姜执月给姜宛白补完妆,发现她傻不愣登的,挑眉:“感动傻了?” 姜宛白回神,连忙后撤,跟她保持距离。 姜执月往后一靠,阖眸养神,懒得管她。 福王妃的宴会在西郊别馆,从英国公府过去,且有一段时间。 姜执月小憩了一会儿,察觉到马车停了,她缓缓睁眼,正好听到车夫说到了。 马车外的声音不少,想必人都陆陆续续到了。 姜衡丹与姜宛白先下车,她们俩一齐下车,就听到众人惊叹的声音—— 真不愧是英国公府上小姐,容颜秀丽,气质优雅。 “不知道英国公府那位六小姐来了么?” 姜宛白正高兴于旁人赞叹自己的美貌,冷不丁的又听到这么一句,她笑意一下就僵住了。 第35章 真真是绝色美人 陆青骁与薄阳长公主到西郊别馆时,正好姜执月从马车下来。 众人见到她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原以为刚下车的两位国公府小姐就够美,不想还能见到如此佳人 ——姿仪矜傲,仙姿玉色,真真是绝色美人。 姜执月站定,察觉一道格外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回眸,恰与那人对视上,是陆青骁。 福王妃听闻英国公府言老太君和薄阳长公主都到了,亲自到门口来迎客。 她刚到,就被下车的姜执月一眼惊艳。 只愣了一瞬,她就笑着迎了上去。 “老身参见福王妃。”言老太君领着孙女儿们给福王妃请安。 福王妃连忙上前扶起言老太君,笑得分外柔和:“老太君见外了,您是长辈,能来宴会都是为我增光。” “王妃这样说,老身可就托大了。”言老太君叫长孙与孙女们向福王妃行礼。 福王妃看着英国公府这一辈的孩子一溜的水灵,是越看越喜欢:“老太君好真是福气,我瞧着孩子们个顶个漂亮,尤其是这个小的,比天上的仙女儿都好看呢。” 福王妃的目光落在姜执月身上,喜爱是不作假的。 “谁比天上的仙女儿还好看?也叫本宫看看。” 众人回头,纷纷跪拜请安:“见过长公主。” 薄阳长公主气度雍容华贵,见众人跪拜,她也习以为常。 缓步上前,扶起言老太君和福王妃,叫起众人。 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姜执月身上,微微笑道:“这仙女说的就是英国公家的小六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被点名的姜执月微微昂首,眸光清亮,气质矜雅。头上的渤海明珠玉冠愈发衬托得她美人如玉。 薄阳长公主为姜执月的容貌惊讶,眸中一亮,又特意转头去看了陆青骁一眼。 满含笑意地说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老太君好福气。” 陆青骁一向冷峻漠然,对薄阳长公主打趣的眼神只作视而不见。 言老太君摸不清薄阳长公主的心思,谦卑地说道:“长公主谬赞,都是小孩儿家家,不及长公主姿容万一。” 薄阳长公主笑笑,对着姜执月招招手:“过来,本宫喜欢你,跟老太君借你这宝贝孙女儿一日可好?” 长公主发话,言老太君也只有遵从的份儿。 姜执月依言上前,薄阳长公主从手中撸下一只翡翠玉镯戴在姜执月手上:“也不让你白白陪着本宫,给个见面礼,免得你阿爹说本宫小气。” 言老太君与福王妃见薄阳长公主如此慷慨都有些不解。 言老太君想了想,还是出言推辞道:“长公主垂爱,怎好再收长公主心爱之物。” “老太君莫慌,是本宫喜欢她,罢了,都进去吧,可别乱了王嫂的宴会。” 薄阳长公主一锤定音,言老太君也无话可说,只得随长公主一块儿进了西郊别馆。 薄阳长公主对姜执月的青睐,众人看在眼里,都十分羡艳。 谁不想得到薄阳长公主的高看呢? 最为不平的就是姜宛白。 她自认容貌不输姜执月,若不是今日那顶渤海明珠玉冠的衬托,姜执月也不会如此出风头。 只是她再不平也无用,眼前薄阳长公主身边站着的贵女是姜执月,而不是她姜宛白。 薄阳长公主走在最前,福王妃与言老太君走在另一侧。 福王妃见薄阳长公主身边左边一个俊美无俦的青年,右边一个仙姿玉色的少女,粗略打眼一瞧,倒像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新人一样。 福王妃这样想的,也这么凑近老太君说了:“您家小六看起来,与少将军倒是般配呢。” 言老太君闻言看去,容貌上倒确如福王妃所言一般,瞧着很是登对。 可…… “王妃说笑了,小六哪里高攀得起少将军。她的婚约,她阿爹是早早就定下了。” 言老太君温声提醒,姜执月是有婚约的人,这话可不能胡说。 福王妃听言老太君这么一说,也想起来英国公与广昌侯家是定了亲的。 忙作打嘴模样,“瞧我口无遮拦了,是见美心喜失了分寸,老太君莫怪。” 言老太君笑笑,说起了别的话,福王妃也顺势聊起了别的。 只福王妃这句话让言老太君心中略有不安,阿婵如此得薄阳长公主看重,也不知是福是祸。 薄阳长公主等人进去了,门口的人才缓缓进入。 何月娥与林玉钟母女刚到,不明情况,便询问了旁边的夫人。 那夫人也是个健谈的,见何月娥问,便将方才英国公府六小姐惊艳众人,被薄阳长公主看中,叫到身边陪宴的事儿。 何月娥面色僵了一瞬,还要附和这位夫人。 林玉钟也听愣了,抿嘴垂首,掩饰自己的不甘。 早知如此,她早些来,是不是长公主看见的人就是她了? 可惜凡事没有早知道。 那夫人见何月娥身边的少女也姿容绝色,眼前一亮,心念一动,便打探起她的情况来。 何月娥对这夫人的反应很是受用,她家玉钟的容貌也当属尖尖上,谁见了不说一声美呢。 何月娥笑着与那夫人应承,两家就亲近着往里进了。 林玉钟听到陌生夫人的夸赞,又昂首起来,如一只骄傲的天鹅般,保持自己的优雅。 先前得见姜执月,后又见到林玉钟的贵妇们都直感叹,这京城到底是风水好,美人胚子是一个接一个呀。 福王妃的宴会办得大,各家的位置都安排妥当了的。 与林玉钟一同进来的夫人们,见到她们母女俩被婢女引到了靠后一些的亭子里,不少夫人一下就失去兴致了。 这小美人美则美矣,家世还是低了些。 林玉钟不是没有感觉旁人那些打量的目光和细碎的言语。 她手中暗暗用力,在心中发誓,定要在宴会上让这些人刮目相看! 她在婢女的引导下入座,一举一动都姿仪优美,加之她的气质柔弱,仍旧是吸引了不少贵夫人的眼光。 何月娥颇为自得,她有信心,今日定可以为玉钟寻到一门合适又体面的婚事! 第36章 好好一个人怎么长了一张嘴。 英国公府地位不低,与薄阳长公主相隔不远,就在斜对面。 姜执月随长公主入座,福王妃特地命人给她加了一张桌子来。 结果薄阳长公主执意让姜执月坐在陆青骁的位置上,反而把陆青骁赶到了福王妃新搬来的桌子那儿。 陆青骁身高高大,新搬来的桌子偏小一些,倒显得地方有些逼仄了。 姜执月见陆青骁面不改色地坐在那,她反而有些如坐针毡了。 “长公主殿下,臣女还是去小桌吧,不好叫少将军因臣女受委屈。” 姜执月也并不想这么惹人注意。 实在是陆青骁生得太好看,偏偏他气势摄人,随意地倚着也能透着压迫感。 几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只敢偷偷往这边看他。 就是这气质……着实与那张小桌子不太相符。 薄阳长公主睨了反骨仔儿子一眼,轻拍姜执月的手,“他不是个受委屈的主,你别管他。” 姜执月闻言,有些赧然地对陆青骁露出了个抱歉的眼神。 薄阳长公主本以为儿子会无视,谁曾想陆青骁竟淡淡地点了个头。 真是见鬼了,她这个当娘的一句话,还不如一个外人小姑娘眼神管用? 好在薄阳长公主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她深谙自家儿子的脾性,都懒得说他一句。 这小祖宗今日肯陪她来宴会坐坐,已经是给她面子了。 管他搭不搭理自己呢。 薄阳长公主又把目光移到姜执月身上,在心中无比的感叹:还是小姑娘好啊,香香软软的,还贴心得很呢。 只可惜,陆青骁这个狗脾气不配得到小美人的体贴。 薄阳长公主越看姜执月是越喜欢,看得姜执月都久违地在面上泛起两朵粉霞。 伏荔在一旁看她家长公主殿下这模样,轻咳了一声。 薄阳长公主回神,嗔了伏荔一眼。 伏荔眼观鼻鼻观心,做个木头人。 宴会还未开始,薄阳长公主也不想把人拘着,对姜执月道:“王妃设了不少好玩的,你们去玩一玩,待会儿饮宴再回来。” 姜执月款款起身,“是,长公主殿下。” 姜执月正要退步离开,又听薄阳长公主道:“无病,照顾好这小丫头,掉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姜执月愕然,什么? 她没听错吧? 长公主殿下让陆青骁?照顾她? “知道了。” 就在姜执月脑子有点宕机的时候,一声慵懒的声音传进姜执月的耳朵里。 她怔怔地看向已经起身的青年,一时间居然不知作何反应了。 陆青骁从容地走到姜执月面前,低头看她,“走了,小丫头。” 姜执月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杀伐决断的少将军在长公主殿下面前这么乖巧的吗?明明他刚才…… “怎么?傻了?” 陆青骁微侧身弯腰看她。 深邃冷漠的俊脸忽然凑到自己眼前,姜执月下意识退了两步,又被人把住肩膀。 她抬眸,对上陆青骁冷峻的丹凤眼,对方眸中似有笑意? “站稳了,你要是摔了,母亲可不会放过我。”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的,他可是薄阳长公主的儿子! 难道长公主还真会为了她这么个小丫头找陆青骁的麻烦不成? “少将军多虑了,您可是长公主殿下最疼爱的儿子。” 被姜执月这么不软不硬的刺了一下,陆青骁也不恼,掀起眸子,淡定地看着她。 姜执月觉得陆青骁的脸皮一定是城墙做的,不然怎么如此厚脸皮呢。 她礼貌地同长公主告退,陆青骁也行礼跟着离开。 薄阳长公主笑着看两人离去的背影,叹道:“瞧瞧,多养眼的小姑娘。” 伏荔顺着长公主的目光看去,轻声提醒道:“这位身上有婚约,英国公亲自定下的,广昌侯世子。” “广昌侯?”薄阳长公主想了想,不大确定:“他不就一个儿子吗?” 伏荔点头:“就是广昌侯世子。” “那也没得挑啊。”薄阳长公主毫不避讳,“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怎么能不好好挑夫婿呢。” 伏荔闭嘴了,她家长公主倒是想让那小姑娘挑呢,也没法子呀。 陆青骁跟着姜执月出来,姜执月就往兄姐那边去。 陆青骁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倒真像是来保护她的。 “少将军。” 姜提玉见妹妹过来还挺高兴,但看她身后还坠着一尊煞神,打招呼时,面色淡了些。 陆青骁不在乎这些,只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似乎什么东西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姜宛白几个都有些惧怕陆青骁。 这位是长得好看,貌若谪仙没错,也不是谁都能看的。 他可是浴血沙场之中战绩彪炳的少将军,九死一生活过来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长公主殿下说王妃安排了不少好玩的,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姜执月想,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好好看看这西郊别馆。 “好啊,方才听见那边玩投壶射箭,说是还有彩头呢。” 第一个出声附和姜执月的人居然是姜芙瑶。 姜执月看向姜宛白和姜衡丹,两人都点点头,这就准备过去了。 姜提玉不大想让陆青骁跟妹妹在一块,便想邀请他一块儿去隔壁少年郎们玩射覆。 射覆,一种和占卜有点关系的数学游戏。 能把射覆玩好的人不多,是以近来京中也颇为流行。 陆青骁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拒绝了。 姜提玉:……? 陆青骁玩心乍起,指了指姜执月,言道:“母命难违,若是我不跟着她,她就是掉了一根汗毛,家母都要找我算账。” 此言一出,姜家兄妹们都愣住了:少将军在口出什么狂言? 怎么说的好像执月才是长公主的孩子一样?! 姜执月无语地看着陆青骁饶有兴致的神色,想着好好一个人怎么长了一张嘴。 真想让那些仰慕少将军的人都来看看,这人私下如此恶劣的嘴脸! 腹诽归腹诽,姜执月还是露出了礼貌性的微笑:“那就一块儿过去吧,也不妨事。” 姜提玉回过神来,再看少将军时的眼神多了一丝包容。 大概是沙场造就少将军的冷笑话天赋吧,稍微癫一点也正常。 第37章 他配不上你 福王妃此次设宴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适龄的公子小姐牵线。 故而男女大防倒也没有格外明显。 例如投壶射箭这些项目,参与者也是有男有女。 到姜执月与陆青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来,这边愈发热闹起来了。 “少将军来了!快看!” “他身边那个小美人是谁?” “英国公府的六小姐啊!这都不知道!” 类似这样的声音不断地传到六人耳朵里,偏偏两位当事人置若罔闻,淡定自若,跟完全没听见似的。 姜执月眼尖,一眼就看到一众贵女之中的林玉钟。 她果然来了。 看来就算没有自己,林家也会想法子来这场宴会的。 姜执月看见林玉钟,林玉钟自然也看见了姜执月。 她望见了姜执月身侧俊美如天神一般的青年,猜到了他的身份,心下浮现一个念头。 此念一起,林玉钟就按捺不住了。 “姐姐们,玉钟失陪一会儿,去打个招呼。” 林玉钟说话温温柔柔的,贵女们不知她要与谁打招呼,有人问了一句。 林玉钟露出了个乖巧的笑,柔声道:“玉钟常在英国公府小住,六小姐对我照拂许多。” 她这话一出,贵女们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原以为只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没曾想还有英国公府的关系? 林玉钟没再解释,朝着姜执月的方向姗姗而去。 姜执月到这边儿来就引了不少人注意,当中过来的也还有她和姜宛白的好友。 林玉钟先到了,她微垂螓首,与姜执月等人见礼。 姜执月也不戳穿她,心平气和地与她见礼。 林玉钟最后才把目光移到姜执月身旁如天神般俊美的青年身上,款款行礼,“陵昭郡王安。” 在姜执月等人到之前,林玉钟就是这一片最受瞩目的美人。 姜执月与陆青骁来了之后,众人眼光多数都移到了这边。 看林玉钟主动往姜家姐妹那儿走,也有不少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毕竟,姜执月身边跟着的可是赫赫威名的少将军! 林玉钟口中的‘陵昭郡王’是陆青骁自出生起就获封的封号。 林玉钟想着,众人都叫陆青骁少将军,唯有她叫他陵昭郡王,定会给他留下不一样的印象。 姜执月看着林玉钟,眸中没什么温度。 陆青骁目光本不在人的身上,看着投壶的靶子。 冷不丁的,竟听见有人唤‘陵昭郡王’,他甚至都笑了。 林玉钟心跳如鼓,面上羞怯愈发明显。 可下一瞬,陆青骁开口,林玉钟就浑身冰冷—— “陵昭郡王?怎么?你是觉得我的战功不配你尊称我一声少将军吗?” 如此明显的讥讽,林玉钟顿时面白如纸。 “少,少将军,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林玉钟泫然欲泣,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臣女只是想着今日宴会,或许唤您郡王更合适。臣女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姜执月在旁看戏。 林玉钟是个美人毋庸置疑。 就是不知道陆青骁面对一个柔弱无助且易碎娇弱的小美人会有什么反应。 也不知是姜执月想看戏的眼神太明显,还是陆青骁太敏锐。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姜执月一眼,转回目光,轻嗤一声,面色冷然:“那你说说看,少将军这个称呼哪里不合适?” 林玉钟没想到眼前的青年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竟非要自己说出个一二来…… 难道他对自己的柔弱一点顾惜的念头都没有吗? 林玉钟迟迟不语,陆青骁愈发不耐。 在陆青骁开口之前,有一道温润的声音出现—— “少将军为难一个小女子,未免太没风度了吧?” 来人一身紫袍玉带,风度翩翩,从穿戴可看出他家境不俗。 陆青骁没管来人,而是顺手抽了一只羽箭在手上把玩。 羽箭在他指尖灵巧地转了一圈后,被他随手一弹,比寻常拉弓射出的羽箭更快,又准又狠地命中靶心! 众人发出不小的惊叹声。 姜执月也被陆青骁这轻描淡写的一手给惊讶到。 不愧是他,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杀回来的少将军。 陆青骁盯着姜执月看了一会儿,见她露出惊讶的神色才慢悠悠地把目光转向紫袍青年。 冷冷掀唇:“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紫袍青年涨红了脸,愤然道:“我是广昌侯世子段泓聿。” 陆青骁嗤笑一声,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广昌侯……世子?没听说过。” 姜执月看清来人时,她就猜到了。 果然还是与前世一样,段泓聿会为林玉钟出头。 姜宛白有些气愤,她拽了拽姜执月的衣袖,用极小的气声地说道:“这个段泓聿怎么回事?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陆青骁耳力奇佳,听到‘未婚夫’这三个字,他扭头看了姜执月一眼,像是在嫌弃她的品味。 段泓聿为林玉钟出头的时候,姜执月都能冷眼看着,心如止水。 陆青骁这一眼,却把姜执月看得心头火起! 他什么意思!这什么劳什子未婚夫又不是她挑的! 那段泓聿不是个东西,跟她姜执月有什么关系?! 姜执月木着脸说道:“他也可以不是。” 陆青骁听到小姑娘平静中带着点咬牙切齿的话,反而笑了。 他冲姜执月点点头,用小声但姜家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说得对,他配不上你。” 姜提玉闻言顿感头皮发麻,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少将军不怀好意的样子,怎么还说起阿婵的婚事来了?! 段泓聿是个没脑子的东西,那他陆青骁凭什么说阿婵的未婚夫配不配的呢! 若是姜绫云在,怕是要一个爆栗子敲在姜提玉脑袋上,让他好好看清楚情况再说话。 可惜姜绫云不在。 隐约能看出来一点儿不寻常的姜衡丹不大敢开口。 这不是她一个小小庶女能置喙的东西。 姜宛白莫名其妙,姜芙瑶若有所思。 姜执月……姜执月只想堵住陆青骁的嘴! 陆青骁看够了热闹,对着段泓聿和林玉钟道:“这都不走,是觉得还不够丢人吗?” 林玉钟终于忍不住掩面泣走。 段泓聿一看这可怜的小美人被逼走,重重地叹了一声,也离开了。 陆青骁偏头,凉凉地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面无表情:疯子。 第38章 你比我更像来找麻烦的人 有个小美人被少将军训哭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了。 一开始不知真相的众人还觉得定又是少将军辣手摧花,惹哭人家小姑娘。 可当得知是那小美人竟称呼少将军为陵昭郡王被训哭时,众人也就不吱声了。 陆青骁天生将才,年少时就战功赫赫,如此卓越的军功,众人自然钦佩。 所以自他出生就受封的陵昭郡王这个头衔,自他十二岁一战成名那年起,就被所有人默契地遗忘了。 毕竟实打实的军功和一个虚衔的郡王称呼,谁都更加仰慕强者不是吗。 当下,林玉钟深感委屈与丢人,哭着从湖心花园跑出来。 她跑得不快,所以段泓聿很轻松就追上了她。 “姑娘,你别放在心上。少将军性子暴烈,素来不喜旁人叫他陵昭郡王,因此发怒也情有可原。” 段泓聿目露怜惜地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满是她柔弱无助的神情。 林玉钟没想到段泓聿会追出来,美眸带泪,怯弱地看着他,低声辩解:“是玉钟的错,不该惹怒少将军……连累,连累世子了。” 段泓聿见她如此委屈,还惦记着自己,愈发觉得眼前的美人心善至诚。 “无妨,只是姑娘你受委屈了,莫与少将军计较。” 段泓聿有心哄林玉钟开心,说了俏皮话逗她。 林玉钟面对段泓聿这样一个世家贵公子,轻声细语的哄自己开心,很快就笑了起来。 段泓聿见她终于笑了,便跟着一块儿笑了起来。 “我带你去与我表妹们说话吧,她们为人和善,很好相处的。” 美人被自己哄得破涕为笑,段泓聿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他要好好保护她不被人欺负才是。 林玉钟想着她在投壶场丢了这么大个人,自然是不能再回去的。 略微思考了一下,她露出犹豫的神色:“只怕不妥,世子身份尊贵,而我只是五品小官之女,叫旁人见了还以为我刻意攀附……” 段泓聿一愣,没想到这一层。 他立即说道:“怎么会呢!姑娘品性高洁,心地善良,如此心性难道不值得泓聿折节下交?” 林玉钟仍旧有些迟疑。 段泓聿见状愈发觉得对方品性冰清玉洁,毫无攀附权贵之心。 “泓聿鲁莽,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林玉钟看到段泓聿如此礼待自己,想起曾经姑母说的话—— 段泓聿是个翩翩君子,性情纯善。 如今一看,姑母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 湖心花园,投壶场。 陆青骁拎了串葡萄,随意寻了个地方,懒散地坐下了。 众人目光一时都在他身上,没有动作。 陆青骁倒好,凤眸将在场的人扫了一眼:“愣着做什么,我脸上有靶子?” 见他没有参与的意思,众人又才慢慢活跃起来。 姜宛白轻扯了姜执月的衣角,低声嘀咕道:“刚刚……少将军那话是什么意思?” 姜执月这会儿正烦陆青骁,听姜宛白这么问,淡淡道:“想知道自己去问。” 姜宛白碰了个软钉子,她撇嘴,往旁边去了。 姜衡丹也与姜芙瑶被旁人叫去玩起了投壶。 姜提玉寻了张桌子坐下,距离陆青骁有好几丈远,确保他听不见的距离,把姜执月也叫了过来。 即刻有婢女前来上茶,姜提玉主动接过茶壶,“退下吧,这不用你们伺候。” 婢女依言退下。 他给妹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阿婵,你与少将军很熟吗?” 姜执月将茶杯握在手心,回想了她与陆青骁最近两次见面。 熟么? “不熟。”鬼知道他发什么疯。 只有在阿兄面前,姜执月才稍微表露一些情绪。 她也不摸清陆青骁是什么意思,若说是薄阳长公主的话让陆青骁如此言听计从,她一个字都不信。 姜提玉还想说什么,姜执月示意他回头。 姜提玉看到一群人从小拱桥上过,为首的少女锦衣华衫,气势汹汹朝着这个方向来。 姜执月纹丝不动,直至那少女走到了她面前时,施施然起身,颌首行了个礼:“见过兰宁郡主。” 少女一愣,先是被姜执月的容貌惊艳,又睁大眼睛看她:“你知道我是谁?” 姜执月眸光清亮,不卑不亢地对上她的眼神,“兰宁郡主气度不凡,与王妃娘娘像极,十分好认。” 兰宁郡主听完,傲气扬了扬下巴,显然是认同了姜执月的话。 她绕着姜执月走了一圈,把姜执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兰宁郡主看出什么来了?” 姜执月面带浅笑地看向兰宁郡主,像是完全不知兰宁郡主是来找茬的一样。 兰宁郡主连着被姜执月截了两次话头,她又不傻,自然看出了姜执月是故意的。 “你倒是个聪明的。”兰宁郡主傲然地坐在了姜执月面前:“知道本郡主来找你麻烦,不躲不避,反而迎难直上。” “是想让我夸夸你吗?” 姜执月神色平静,微微垂眸,“敢问郡主想找什么麻烦?” 兰宁郡主没想到姜执月会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娇蛮的神色都呆了一下。 随后兰宁郡主嘀咕道:“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姜执月莞尔:“郡主觉得,什么是常理呢。” “简直是胡搅蛮缠!”兰宁郡主身后的一个粉衫少女面色不善地说道。 姜执月礼让兰宁郡主,因为这是福王府的主场。 这不代表她谁都会让。 姜执月抬眸,目光如箭看向那人:“那你来说,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换我找你麻烦如何?” 粉衫少女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求助地看向兰宁郡主:“郡主,你看她……” 兰宁郡主没好气的瞥了粉衫少女一眼,“我看你倒是比我更像来找麻烦的人。” 粉衫少女不情不愿的住嘴,郡主不肯帮她,她自然是惹不起姜执月的。 兰宁郡主被这样一打岔,觉得自己气势已去,索性把人都散了,自己却留了下来。 姜提玉不好与兰宁郡主同桌,见状便先告辞离开。 兰宁郡主撑着下颌看着姜提玉离开,“他为什么就走了?难道不怕我欺负你吗?” 姜执月看眼前一脸天真的兰宁郡主,恍惚着,好像看到前世那个不谙世事的自己。 第39章 与我而言,从无败北 自从身边的小姑娘离开之后,薄阳长公主就显得兴致缺缺。 福王妃客人多,长公主也不是非要她陪着。 伏荔看出长公主的心思,走到长公主身侧给她捏肩:“殿下若是觉得无趣,不如出去走走。” 薄阳长公主倦怠地倚着,“若是我出去,小家伙们该玩得不尽兴了。” 伏荔轻笑,俯身在长公主耳边低声说道:“殿下不是想替少将军选一位知心人,您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呢。” 还是伏荔深知长公主的心意。 薄阳长公主顿时来劲了,眼睛都亮了些:“你说得对。” 正当薄阳长公主要走的时候,有一位姿仪优雅的夫人上前给她请安。 “臣妇给长公主请安。” “免礼。”薄阳长公主定睛一看,是广昌侯夫人。 “福王妃说你早就到了,不知道你去何处躲懒了。”薄阳长公主笑着看她,说话的语气看得出两人关系熟稔。 广昌侯夫人笑意温柔,“殿下也不寻我说话,容我躲懒一会儿吧。” 薄阳长公主虚点了她一下,“你家那个宝贝蛋呢。” 广昌侯夫人无奈笑笑:“坐不住,早就出去玩了。不过我倒是听说殿下带着少将军来了,难得一见。若今日殿下能得佳媳,也不枉王妃如此辛劳。” 薄阳长公主觑她一眼,“还是广昌侯有远见,早早就打算好了,早知今日,本宫也该先下手为强。” 广昌侯夫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说起来她是很满意侯爷为儿子定下的未婚妻人选,姿容绝色不说,身份也高。 薄阳长公主见广昌侯夫人笑得这么开心,她愈发觉得心里淤着一口气。 “闷得慌,伏荔,扶本宫出去走走。” 薄阳长公主起身,伏荔会意上前。 广昌侯夫人起身相送,不见长公主背影之后,往言老太君的方向走去。 “老太君,许久不见,您可安好?” 老太君颌首,露出一贯慈爱的笑容:“好,你有心了。” 广昌侯夫人还看了看,轻声问道:“老太君,怎么没见府上几位明珠。” 老太君听这话就知道,广昌侯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只笑笑:“孩子们都在外边热闹,她们也过去了。” 广昌侯夫人也不恼,面上略有遗憾,“是我来晚了,本来还想见见执月。” 老太君笑而不语。 虽然广昌侯夫人是阿婵未来婆婆,可如今阿婵到底还是国公府未出阁的姑娘。 没得让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平白降了身价。 广昌侯夫人就坐在老太君身侧,轻声道:“说来也巧,原本是想 过几日上门问候老太君,不想今日就在宴会见到了。” 老太君神色淡淡,只等广昌侯夫人开门见山。 广昌侯夫人温声道:“老太君,执月与泓聿的婚事不如早些定下来?” 老太君笑着摇摇头,“这件事轮不到我这个祖母做主了,她阿爹疼爱她,且要留她几年呢。” 广昌侯夫人面色一僵,也只能随着附和:“这倒是,毕竟女儿家贴心,不像我家的臭小子。” 话说到这儿,广昌侯夫人当然明白老太君这是拒而不谈了。 她也不是不知好赖的人,时间场合都不合适,她会亲自去国公府拜见老太君的。 老太君心里却是开始掂量起长子为小孙女儿定下的这门婚事了。 从前接触得少,这会儿看起来,这位广昌侯夫人可不像善茬。 这选婿嫁人,除却夫君本人,当然也要再看看长辈如何。 若是婆母面慈心恶,新妇有的委屈受。 老太君一想到小孙女儿可能会在广昌侯夫人手下吃苦头,宴上的点心都不香了。 —— “准啊!” “真厉害啊!” “没想到少将军射覆竟然也如此厉害。” 薄阳长公主走到湖心花园,听到一阵热闹的讨论声 ,她看了伏荔一眼。 伏荔笑道:“殿下想去看看就去看看。” 薄阳长公主挑眉,走上了高处的亭子往下看,一览无余。 陆青骁与姜提玉等人在玩射覆,不过换了个新玩法,就是请在场的人随便藏一样东西,猜中即算赢。 射覆是一种猜物游戏,与占卜有关。 原本众人只是随意玩玩,没想到陆青骁参与进来之后,就发现了压倒性的变化。 他从第一局开始到现在第九局了,一直在赢。 射覆的彩头是一只白银卷须红宝石簪,连赢十局就可以拿下。 姜执月在侧看了全程,只觉得陆青骁未免太厉害。 这种与占卜有关的东西,如此冷门,他都会。 深藏不露,好可怕。 姜执月往后退了一步。 陆青骁侧目看了姜执月一眼,“躲什么。” 姜执月心中恼怒,这人怎么时时刻刻都盯着她? 就算是为了长公主的话,也不用如此眼尖吧! “臣女怕影响少将军夺得头彩,给您腾地方呢。”姜执月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陆青骁一眼就看穿姜执月口不应心,他也没继续逗她,随手扯了根带子把眼睛蒙住了,“第十局,开始吧。” 鼓乐声响起,众人欢呼,端着托盘的侍者在乐声中悄然靠近姜执月。 姜执月一愣,这是要她给出一样东西让陆青骁来猜吗? 姜执月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粒小小的金瓜子放了进去。 兰宁郡主在旁把姜执月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用口型告诉她——‘干得漂亮!’ 为了混淆视听,侍者又走走停停,再次走到陆青骁面前的时候鼓乐声停了下来。 “少将军,有三次机会,若是中了,头彩归少将军。若是没中,就遗憾败北了。” 侍者把盖好的托盘放在陆青骁面前。 陆青骁随手一拉,发带飘落,他的话掷地有声:“于我而言,从无败北。” 话说完,陆青骁就落笔,龙飞凤舞地写出了他的答案。 侍者上前,看清答案时,激动地将纸张举起来,“少将军的答案是 ——黄金!” 随即,侍者揭开托盘的银盖,那托盘中心赫然躺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金瓜子! 众人一片哗然。 姜执月愣愣地看着陆青骁,耳畔是兰宁郡主夸张的欢呼声。 他竟然,真的猜对了! 第40章 你选谁赢? “少将军在逗小孩儿玩呢。” 伏荔在薄阳长公主身侧轻声笑道。 薄阳长公主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她倒是还不知道他有这手本事。 “你说,本宫去请陛下赐婚如何?”薄阳长公主忽然开口。 伏荔垂眸:“陛下或许会答应,但少将军不一定会答应。” 伏荔语气平静的陈述了长公主这个操作的最大弊端——陆青骁。 薄阳长公主冷笑一声,“他还能抗旨不成!?” 伏荔不语,长公主扭头用充满疑惑的语气说道:“本宫……到底是怎么养出来这个祖宗的?” 伏荔沉默地想,这话就更不能接了。 薄阳长公主身份尊贵,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有人主动来拜见她。 这边话音刚落,又有一位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夫人上前给长公主请安。 薄阳长公主把目光从下面热闹的孩子们身上移开,对来人淡淡地点点头。 来人似乎并不在意长公主这冷淡的态度,反而是上前与长公主保持着半步的距离,看向射覆场上热闹的人群。 “早就听闻少将军文武双全,不想射覆竟然也如此精通。” 长公主神色淡淡,“凑巧罢了,他懂什么射覆。” 来人笑笑,似乎听不懂长公主话里的客气,反而继续说道:“臣妇来时听说长公主看中一个小姑娘,是英国公姜家的小女儿。殿下怎么不让她随侍左右呢?” 薄阳长公主听她提及姜执月,缓缓侧目睨了她一眼:“谢夫人好大的威风,让姜懋的女儿随侍身侧?你倒是胆子大。” 来人正是谢夫人,当朝丞相谢稷之妻。 薄阳长公主与宸妃不睦已久,而宸妃是谢稷的亲妹妹。 是以,长公主连带着对谢相府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谢夫人笑着,全然也没当长公主这嘲讽当回事,反而恭敬地点了点头表示:“长公主殿下天潢贵胄,臣子之女随侍,也不算辱没她。” 薄阳长公主笑了,眉梢都带着冷意:“本宫瞧夫人爱女谢馥不错,她年长些,又成了亲,伺候婆母更有经验。” “谢夫人不如把谢馥送到长公主府来随侍本宫几日。” 谢夫人脸色一僵,没想到薄阳长公主这样维护那个小丫头,还要贬低她的馥儿。 “长公主说笑了。”谢夫人讪讪。 薄阳长公主嗤笑一声,“不是谢夫人先开始说笑的么。” 谢夫人眼底闪过一抹不悦,思及对方身份尊贵,她假笑敷衍过去。 底下射覆场的头彩已经被陆青骁拿下,众人又簇拥着陆青骁去旁边的射箭场。 姜执月不想去,转身就要走。 架不住兰宁郡主想去,见她要走,连忙挽着她:“不许走,你难道不想看看表哥的射箭?” 今上、福王与长公主是一母同胞,兰宁郡主与陆青骁是表兄妹。 姜执月想起刚刚陆青骁随手一掷就正中红心的一幕,夸赞:“少将军箭术定然超群,不必非要眼见为实。” 陆青骁轻哼了一声,狡言善辩的小丫头。 可惜了,兰宁郡主方才把她的随扈都赶走,这会儿是不可能放姜执月走的。 “知道和看到是不一样的,走!” 兰宁郡主小小一只,力气大大的。 姜执月居然挣脱不开她的手,只好同去。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 陆青骁在射覆场赢了头彩,他又转到射箭场,过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姜宛白几个也过来了,见到兰宁郡主在姜执月身边,想行礼被打断。 “别行礼了,咱们去前面找个好位置!” 兰宁郡主小手一挥,带着姜执月等人就往最前面去。 姜执月不知道兰宁郡主是这么个性子,风风火火的。 难怪福王妃这么喜欢这个女儿,简直是她的小翻版一样,能不爱吗? 射箭场已经有人玩过一轮,头彩仍在。 那是一柄玄铁所制的短剑,异常锋利,剑柄上还镶着一颗红宝石,又很漂亮。 射箭场的要求是第一局十支羽箭连发,中六,可过第二轮。第二轮则是八中七,第三轮是五支羽箭打移动靶,中三个靶心。 前两轮都不算太难,只有最后一轮难度陡然升高。 不光羽箭减半不说,靶子从定点靶改成了活动靶,只有两次失误的机会。 况,从第一局开始,就燃香计时,越到后面,时间越短。 所以不少人都卡在了第三局。 陆青骁走到长桌前,随手拎起一张长弓,往姜提玉跟前送。 “试试?” 姜提玉颌首,接过:“少将军有命,自当遵从。” 姜执月皱眉,兰宁郡主更兴奋了,拉着姜执月的手:“看你阿兄和我表哥谁更厉害。” 兰宁郡主这话一出,陆青骁和姜提玉都齐刷刷地看向姜执月。 突然接收到两道炙热的目光,姜执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阿兄:“我当然站我阿兄!” 被选择的姜提玉嘴角微扬,显而易见的愉快。 反观陆青骁冷漠地转过身去,周身的冷气能冻死个人。 兰宁郡主一脸兴奋地点头:“那我也选我表哥!” 陆青骁回头,看了兰宁郡主一眼,兰宁郡主顿时噤声。 等他转回去之后,又悄悄地跟姜执月说:“表哥好凶。” 姜执月看去,陆青骁的身影挺拔如松,气势逼人。 或许也是他行伍之人的习惯,手中有弓的他,与之前射覆的轻松不同。全神贯注,眸光锐利,势在必得。 除却陆青骁邀请的姜提玉,旁边也来了不少人,一共十人参赛。 姜执月还不大能把人认全,倒是兰宁郡主已经在她耳朵边点评起来了。 “你阿兄旁边那个,庐阳侯的小孙子,箭术太差了,只怕第一关都过不去。” “蓝色衣服那个,尚书令儿子,啧啧,拉弓的手都抖成那样,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这个!这个红色衣服的不错,手臂遒劲有力,应该能过第一关吧!” 姜执月见兰宁郡主越说越兴奋,引得旁人频频侧目,果断捂住了她的嘴。 兰宁郡主一被捂嘴就老实了,冲着姜执月眨巴眨巴眼。 “还说吗?”姜执月狐疑看她,充满了不信任。 兰宁郡摇摇头,姜执月这才把手放了下来。 在高处亭中把这些举动都看在眼中的长公主若有所思。 第41章 往日旧怨 射箭比赛的计时是用漏刻,也就是沙漏来计时。 在一声锣响之后,正式开始。 一排羽箭齐齐破空,直击靶心。 最快出箭的人是陆青骁,紧随其后便是姜提玉,再往后便是兰宁郡主所说的那位红衣青年。 姜执月看着阿兄,心中一点儿都不担心。 如这样的射箭,她阿兄是百发百中的。 ‘咻’—— 在大家还在取第二支箭时,陆青骁与姜提玉两人已经再度搭箭拉弓,几乎是没有花太多时间瞄准,一箭已出! 姜执月定睛一看,两支羽箭都正中靶心! 耳边再次传来咻咻的声音,竟是她阿兄与陆青骁两人又上了第三支箭! 姜执月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两人几乎不间歇地连发羽箭,几乎箭箭都中靶心。 在如此压强之下,旁边有几人已经放弃比赛了。 第四箭,第五箭,第六箭…… 两人仿佛眼里并无其他对手,只有彼此,拉弓的速度越来越快。 更可怕的是这样的速度之下,还能保证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到最后一箭时,众人都屏气敛息,目光全都在陆青骁与姜提玉两人身上。 兰宁郡主更是捏紧了姜执月的手。 姜执月紧紧盯着阿兄和陆青骁手中的箭,根本没察觉到兰宁郡主的力度。 ‘咻咻!’ 两箭齐发,几乎是同时射中靶心! 姜提玉收弓,与陆青骁对视,“少将军的箭术果然名不虚传。” 陆青骁放下弓,“我的眼光也很不错,姜大公子深藏不露。” “少将军从前也没问,可不算我藏。”姜提玉轻笑,神色从容。 陆青骁越过姜提玉,往看台上看了一眼。 姜提玉皱眉,回身过去,正好与姜执月对视上。 姜执月含蓄些,对阿兄点点头。 旁边的兰宁郡主就豪爽多了,对着陆青骁挥挥手,大声道:“表哥第一!” 姜执月猛然侧目看她,提出了不同意见:“我阿兄第一!” “并列第一并列第一!” 兰宁郡主好似全不在意,高高兴兴的挥手。 姜宛白见姜执月竟与兰宁郡主关系如此融洽,心底有些吃味。 她才是姜执月的姐姐,怎么跟旁人这么要好啊。 姜芙瑶在姜宛白身侧,眼睛有些亮晶晶的,“没想到阿兄箭术如此了得!” 姜衡丹点头,“阿兄箭术可百步穿杨。” 小奴报唱第一场晋级之人,念到最后,姜执月才知原来段泓聿也在。 对这位未婚夫,姜执月的心里没有任何水花。 她本就与段泓聿不熟悉,段泓聿见林玉钟却是一见钟情。 一颗心都扑在了林玉钟身上,以至于林净秋让林玉钟去勾搭段泓聿时,段泓聿果然就上钩了。 她对段泓聿那时满心不甘,觉得对方凭什么眼中没有她? 她有哪一点比不过林玉钟?明明她和段泓聿才是正经的未婚夫妻。 前世她被赶出国公府之后,她甚至连段泓聿这个名字都不曾想起来过。 她对段泓聿没有男女之情,但段泓聿顶着她未婚夫的名头,她就不允许段泓聿对林玉钟生情。 当然,段泓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知他与她有婚约,还与林玉钟纠缠不清,执意让她丢脸。 但凡他是个男人,对林玉钟有意,就该早来解了这桩婚约。 段泓聿既想要英国公府的权势,又想要心上人美娇娘,还想踩着她为林玉钟做脸面,厚颜无耻至极。 段泓聿既然在,那林玉钟一定也在。 在姜执月发现对面看台上的林玉钟的同时,陆青骁与姜提玉也关注到了段泓聿。 姜提玉往旁边走了两步,果然看到了段泓聿,目光倏地一冷。 陆青骁只淡淡地扫了一眼,眸底的寒意陡生几分。 姜提玉侧目与陆青骁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到第二场时,场上就只剩下五人。 段泓聿见到姜提玉,笑着拱手示意。 姜提玉只当没看见,侧身避过了段泓聿的礼。 段泓聿一僵,看向陆青骁,谁知陆青骁也视他为无物。 第二场,是八支箭要求正中靶心,只有一次失误的机会。 看起来简单,可实际上第一场上靶就行,不要求正中靶心。 陆青骁与姜提玉十箭连发,正中靶心,那是他们实力超群。 第二场开始,从姜提玉与陆青骁两人搭弓开始,就有人发出惊呼—— “双箭齐发!” 随着此人话音刚落,四支羽箭同时都精准无比的射中了靶心! “好!”兰宁郡主立刻欢呼:“表哥加油!” 姜提玉侧目看过去,姜执月自然不甘示弱,也在旁喊了起来:“阿兄加油!阿兄你是最厉害的!” 兰宁郡主眉头一皱,更大声的喊:“表哥才是最厉害的!” “阿兄加油!”姜宛白也跟着姜执月一块儿喊起来。 兰宁郡主气坏了:“你们人多欺负人少!” 姜执月还没说话呢,就听到不少人都在喊‘少将军最厉害’,再一看兰宁郡主,小脸立刻阴转晴了。 姜执月是那服输的人吗? 她姐妹都有三个呢! 看台上因着兰宁郡主和姜执月两人反而热闹起来了,众人都在呼喊陆青骁与姜提玉。 薄阳长公主在亭子里看得满眼笑意,“伏荔,还是他们年轻人有活力啊。” 伏荔跟着笑道:“下次咱们也可以在长公主府办一个热闹热闹。” 薄阳长公主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你说的对!到时候在长公主府也办一个!” 把漂亮可爱的小姑娘都请到长公主府去,那场面得有多赏心悦目呢! 薄阳长公主想着,眉眼间的笑意愈发地浓烈了,她恨不得明日就在府上举办宴会都好。 谢夫人听着长公主的话,心头免不了生出一些怨怼来,不出一声的就走了。 薄阳长公主见谢夫人走了,才哼笑道:“可算是走了。” 伏荔:“人还没走远呢。” 薄阳长公主才不在乎谢夫人是不是能听到呢。 当年她看中谢家长女谢馥,有意想让谢馥与无病相看。 谁知谢氏得知消息,火速就给谢馥定了亲,唯恐与她儿子沾上边。 那时起,长公主就不待见谢家的所有人了。 她的儿子,岂是让旁人嫌弃的! 第42章 碾压式的 谢夫人从亭子离开,一边走心中一边觉得郁卒。 当年她家馥儿正值妙龄,谁曾想薄阳长公主会看中馥儿,想让馥儿嫁给陆青骁。 那陆青骁岂是良配? 明明是今上亲封的陵昭郡王,偏要去行军打仗,一身粗蛮。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知道哪一天,陆青骁还有没有命回来? 她精心养育的爱女可不是送去给人这样糟蹋的。 若是陆青骁战死,他的妻子,难道长公主还准儿媳再嫁? 到那时,哪怕她谢家权势滔天,怕也无法救了馥儿出火坑。 再加上长公主素来与宸妃不睦,焉知这不是针对谢家? 谢夫人一想到当年的事,就觉得愤懑不平——若非如此,她的馥儿一定还能嫁得更好,而不是匆忙嫁了个闲散宗室。 谢夫人想着长公主今日看热闹时注意到的那个小姑娘,那应该就是仪儿说的姜家六小姐了吧。 倒是个活泼漂亮的小姑娘,难怪仪儿喜欢。 英国公嫡幼女,生得如此标致,性情也活泼,的确很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姜家这小姑娘与广昌侯府有门娃娃亲。 “你可瞧见了?”谢夫人问心腹。 心腹答道:“奴婢瞧见了,小公子的眼光一向很好。” 谢夫人笑笑,颇为自傲。 她所出的孩子里,唯有谢仪长得最最好看,又于读书之道颇有天赋,连今上都夸赞过他的才学。 如今到了适婚的年纪,她正准备要给仪儿相看。 那日他从书院回来便向她询问,是否知道英国公府家的姑娘。 好不容易套了他的话来,这一打听,仪儿中意的那个小姑娘竟然已经有了婚约。 是广昌侯府世子……可广昌侯府并无实权,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广昌侯为着生儿子也是圈中人尽皆知的事。 广昌侯夫人接连生了两个女儿才得的儿子,庶女更别提,嫡子一出生就上奏请封世子,只是那折子现今还压着呢。 叫一声世子,也不过是给广昌侯面子罢了。谁让人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早晚都是他来继承。 是以,谢夫人是还真没有把广昌侯府放在眼里。 如今谢家权势正盛,她的仪儿若是想要一个姑娘,她便是想方设法也要替仪儿达成心愿。 馥儿没能得到完美的婚事,仪儿的婚事必须如意! 拆一门婚事而已,能有多难? 谢夫人在得知谢仪的心上人是英国公嫡幼女,就决意要来赴福王妃的宴了。 只是她才刚来就听说,薄阳长公主看中了一个小姑娘,当着人家祖母的面儿就把人叫去身边了。 当即谢夫人就觉得不好,这一打听,这个小姑娘果真就是英国公府的那位。 这就是她为何主动找上长公主说话的原因了。 不管如何,她总要为仪儿探一探。 若是长公主看中了这个姑娘给陆青骁做正妻,谢家未必争得过。 薄阳长公主与今上一母同胞,这样的情分,谢家是没有的。 方才与长公主说话,她也仔细琢磨了,长公主似乎也没有要为儿子出手,夺人婚事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这姜家的小姑娘,她家仪儿势在必得! 至于英国公府与广昌侯府的婚约,她自有办法。 “你过来……” 谢夫人招来心腹,低语几句。 心腹点头,面不改色地应了:“夫人放心,此事就交给奴婢吧。” 谢夫人笑笑,理了理衣襟,昂首阔步地往宴会厅走了过去。 她儿子想要的,她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替他拿到。 —— 射箭场的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最后一局,就剩下四个人。 陆青骁与姜提玉并列第一,红衣青年尹越第二,段泓聿第三。 实则比到这儿,众人也都看明白了,这第一就在少将军与姜家长公子之间。 比了两局下来,两人不分伯仲,甚至把后一名甩的远远的。 尹越虽然第二,但他是一支一支的射箭,主打一个稳。 可不像那两位似的,双箭齐发,连发四次。 有了这样的对比,众人的目光就都聚集在姜提玉和陆青骁身上。 而段泓聿,他额头已经冒起了薄汗,不知是紧张,还是累了。 第三局难度最高,大家热热闹闹呼喊,都激动不已。 小奴们换上了拉扯的移动靶子,摇摇晃晃的,看着就很难中靶。 兰宁郡主是越发高兴的呼喊,姜执月稍稍替阿兄捏了把汗。 陆青骁的箭术带着杀伐之气,阿兄……应该会赢吧? 第三局开始,小奴低头,手中用力地一敲,锣声一响,即刻反转漏刻。 陆青骁与姜提玉两人好似商量好了一般,两人齐刷刷抽出三支羽箭,搭在弓上,甚至不等人看清,箭已离弦! “哇!” “什么!三箭齐发!” “这可是活靶啊!” “中了!中!” “全中了!” “天呐!全中了!” 六支羽箭牢牢地钉在了六支活动靶的靶心! 一旁的尹越和段泓聿都看呆了! 这是寻常人能有的箭术吗! 尹越咬牙,下颌都开始用力:今日丹儿也在场,不能这样输给她大哥! 没错,尹越正是姜衡丹已经订婚的未婚夫婿,今日他是特地为了姜衡丹而来。 众人欢呼声中,尹越深吸一口气,抽出一支羽箭,瞄准了靶子,果断地出手! ‘咻’—— 第七支羽箭也牢牢地钉在了靶心! 陆青骁侧目看他,尹越全然不觉,专心致志地瞄准起了他的第二支箭。 同样的力度,他落在了同一个活动靶的靶心! “重靶!真厉害!” 有人发觉尹越居然打算把三支箭都集中在一支靶上,顿时惊喜起来:“今日箭术高手真多啊!” 尹越充耳不闻,拉满弓,一丝不苟地瞄着那支靶子。 呼吸之间,他的手有些发颤。 陆青骁微微眯眼,这小子心性不错,定力也勉强可行。 这支箭必中。 ‘嘣’—— 三支羽箭果然都在一个靶心上! 姜提玉率先叫好,陆青骁也点了点头。 尹越看着姜提玉赞赏的目光,心下十分欢喜,脱口而出:“谢谢大哥!” 姜提玉挑眉,“你还没娶我三妹妹呢。” 尹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牛高马大的青年瞬间耳朵根都红透了。 只剩段泓聿,脸色苍白的站在原地,手上的弓仿佛千斤重。 完了,他完了…… 第43章 你小子……! 射箭场内的呼声还未停歇,段泓聿举弓时,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他身上。 别说是陆青骁姜提玉了,就算是隔了半个场地的姜执月都能看得出,段泓聿这一箭,一定大失水准。 果不其然,段泓聿这一箭,只将将落在了六环。 众人见状,也有不少嘘声。 前有陆青骁姜提玉两人精彩绝伦的三箭齐发,后有尹越三箭同靶。 段泓聿这六环,当真引不起人兴趣来。 当即就有人离开了。 段泓聿注意到了,心乱了。 举弓的手微微发颤,他想要一击必中,挽回他丢失的颜面。 陆青骁轻嗤,眸中轻蔑可见。 同样是落于人后,尹越沉稳,箭术扎实,心性专一。 而段泓聿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箭上,他这一箭能中才怪。 段泓聿心里没底,还是咬牙射了第二箭。 正如陆青骁所料,这一箭甚至连靶子都没碰到。 段泓聿额头的汗越冒越多,他好像听见众人都在嘲笑他的声音。 “还比吗?漏刻可是快结束了。” 陆青骁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看他,面上带着几分痞意。 姜提玉笑笑,到底是少将军,这兵法用得炉火纯青。 若没有陆青骁这一句提醒,段泓聿或许还能稳得住。 但陆青骁一说,就替段泓聿绷紧了一根弦。 从第一二箭看得出,段泓聿并非心性坚韧之人,当下时间和环境的双重影响会让他失去自己的判断。 等着看好戏吧! 正如姜提玉所想,段泓聿是既紧张又着急,情急之下,他居然也搭上了三支羽箭! “快看!又是三箭齐发!!” 看台上有人眼尖,看到段泓聿一口气抽出了三支羽箭,如此一喊,众人的目光又被牢牢吸引住。 高亭之上,伏荔收回目光,转头问薄阳长公主:“殿下觉得广昌侯世子能中吗?” 薄阳长公主觑她一眼,“你明明心中有答案,偏要来问本宫。” 伏荔笑笑,没再说话。 她与薄阳长公主都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对这些小年轻一看一个准。 段泓聿,远不如尹越。 段泓聿瞄准的时间有点久,不少人看着也看出了点儿不对劲来。 此刻,段泓聿倒是专心起来,可他搭弓时间越长越紧张,甚至连手心都开始冒汗。 “还射不射了……” 一句小小的抱怨清晰无比的传入段泓聿耳中,他眉头一皱,额角的汗就这么滴落进他的眼里,视线一下就模糊了起来。 段泓聿下意识闭眼,手一放,三箭离弦。 众人都屏气敛息看着,等一个三箭齐中的奇迹。 只可惜,这箭在最后关头失了准头,又受到干扰,三箭水准奇差,勉强中了一支,甚至有两支连靶子都没碰到。 段泓聿再睁开眼时,只觉得面上都臊完了。 小奴此刻才高喊了一声‘时间到’,众人纷纷问道,是谁夺得第一? 那小奴也无措,少将军和姜家长公子几乎每一场都是同时出箭,同时中靶。 他也分辨不出来啊。 看小奴急得团团转,姜提玉笑着扬声说道:“自然是少将军第一。” 众人不解地看向姜提玉,这话从何说起? 要知道,他和少将军的箭几乎每一箭都同时瞬发,这如何能判断呢? 小奴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大公子,何出此言?” 姜提玉爽快地指着靶子说道:“最后一局,虽然都是三箭齐发,但少将军的箭准心更佳,上前一看就知道了。” 小奴闻言,立刻小跑着去查看两人的靶子,果然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区别。 少将军的三箭都在靶心,姜大公子有一箭靶心偏下。 小奴高高举起那只靶,大声地说道:“少将军夺魁!” 他话音刚落,满场的人开始热烈反复地呼喊少将军三个字。 陆青骁倒是意外,没想到姜提玉会自曝其短。 “你的箭术,不比我差。”陆青骁站在姜提玉面前,语气笃定。 姜提玉哈哈笑道:“差这么一点儿,三箭齐发,今儿也是我头一次。” 陆青骁闻言,落在姜提玉身上的目光就变得钦佩起来。 他的箭术是行军所练,三箭齐发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眼前这人,神色轻松地说出他是第一次三箭齐发。 第一次,就有如此天赋,这位英国公长子的确很谦虚。 尹越在旁听着少将军和未来大舅哥的话,一知半解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提玉冲他笑笑,“你不错,心性沉稳坚定,有乃父之风。” 太常寺少卿尹随曾在英国公军中,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他也是太常寺中唯一的一个武将。 尹越听到未来大舅哥的肯定,顿时就傻乐了起来。 小奴此刻双手捧着射箭场的头彩过来,毕恭毕敬地交给了陆青骁:“请少将军笑纳。” 陆青骁抬手拿过短剑,拇指挪开剑鞘,冷光乍现。 尹越倒吸一口凉气,“此剑锋芒尤胜鱼肠剑。” 陆青骁收拢拇指,剑鞘合上,他冲姜提玉扬眉:“不后悔?” 姜提玉笑着摇摇头,“有点儿。” 陆青骁笑,把短剑就这么别在了自己腰间。 姜提玉对他拱手,“恭喜少将军了。” “承让,若有机会下次再比过。”陆青骁难得遇到如此对味的人,神色都舒缓了几分。 三人说着,就往姜执月与兰宁郡主那边走去。 兰宁郡主连连摇晃姜执月的手:“快看!是 我表哥赢了。” 姜执月也不在意,轻轻笑:“少将军久经沙场,实力不容小觑。” “哎呀,你阿兄也厉害的!反正比我阿兄厉害!” 兰宁郡主毫不犹豫揭了自家亲哥的短:“他只会读书,都读傻了。” 姜执月一愣,“郡主,我只是个外人。” 别对她说这种太掏心窝子话,她不敢听。 兰宁郡主立刻笑了起来:“别怕别怕,我怎么之前没觉得你这么有趣呢。” 姜执月轻叹,以前的她?的确不太有趣。 姜提玉走到几个妹妹面前,两手一摊,作苦恼状:“屈居第二,没东西送了。” 尹越紧接着从旁边冒出来,顶着一张堪比关公的大红脸,走到姜衡丹面前,讷讷地说道:“我才第三,这个给你。” 姜提玉眉毛狠狠一跳,你小子跟过来就是为了这个是吧! 第44章 挨骂这种事要送上门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注目还是头一次。 姜衡丹很快也红起了小脸,粉润清秀,不像尹越,看起来像个红烧狮子头。 尹越是外男,但他又是自己的未婚夫。 姜衡丹一时也不知要不要收下尹越的东西。 姜提玉没好气地瞪了尹越一眼,对三妹妹点点头,“收吧收吧,你们都是过了定的未婚夫妻,名正言顺。” 姜执月闻言,就知道阿兄定然是对这个三妹夫还算满意。 不然的话,怎么会让三姐姐收下他的东西呢。 尹越见未婚妻收下了自己的东西,竟连连向姜提玉道谢,看得姜家姑娘们纷纷笑了起来。 姜芙瑶凑在三姐姐身边,娇笑着说道:“三姐姐可放心了,未来的姐夫是个懂事的。” “就你贫嘴。”姜衡丹没忍住,红着脸嗔了姜芙瑶一句。 姜执月站在兰宁郡主身侧,看三姐姐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只希望她可以与三姐夫永远琴瑟和鸣。 兰宁郡主捅咕了姜执月一下,姜执月才发现段泓聿居然也过来了。 姜执月面色淡淡,姜提玉的脸色反而沉了下来。 他之前没和段泓聿计较他脑子有毛病的事儿,怎么段泓聿还敢到他面前来。 姜提玉先一步挡在了妹妹们面前,主要是挡住了姜执月。 陆青骁此刻看了姜执月一眼,姜执月正看着段泓聿,神色平淡,不知喜怒。 段泓聿先是与姜提玉拱手行礼,姜提玉并不客气:“段世子有何贵干?” 英国公府与广昌侯府有一门亲的事,京城大部分人都知道。 但兰宁郡主素来不问闲事,她是不晓得的。 兰宁郡主拉着姜执月的手问道,“他来做什么?” 姜宛白听见,嘴角微微上扬,“自然是来找六妹妹的。” 姜执月侧目冷冷地觑了姜宛白一眼,姜宛白抿嘴,低头,还是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 姜提玉听见姜宛白的话,眉头皱得紧紧的,盯着段泓聿,面色极为不善。 仿佛他敢说出是来找姜执月这句话,他就会把人直接扔出去。 段泓聿的确是想来找姜执月。 刚刚若不是林姑娘告诉他,她还不知道在林姑娘受欺负的时候,姜家六小姐也在。 不过段泓聿也不是傻子,听到姜提玉冷淡的语气,便知对方不太欢迎自己。 他态度谦和道:“得知国公府女眷在此,过来打声招呼。” 姜提玉冷眼看他:“招呼打了,你还有事儿?” “大公子为何对泓聿如此敌视,泓聿与六小姐早晚……” “住口!”姜提玉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一双眸子差点就要冒火:“段世子慎言,没影的事也敢挂在嘴边说。” 段泓聿从小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对姜提玉的冷脸也不太舒服。 忍着怒气道:“你我两家有亲,日后我当叫你一声舅兄,何必如此刻薄。” “日后的事谁说的清。”陆青骁把玩着新到手的短剑,眸光冷厉:“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段泓聿见陆青骁也来搅浑水,立时就不忍了:“少将军虽身份尊贵,可此事与你无关!” 陆青骁睨他一眼,淡淡道:“我母亲让我看着她,她掉一根汗毛都要唯我是问,你说与我有关吗?” “还有,她若被你这无赖样气着了,你试试看,能不能走出西郊别馆这个门。” 姜执月愕然地看向陆青骁,他是在……维护自己吗? 姜提玉看段泓聿这模样更生气,逼近段泓聿,咬牙切齿。 “你最好闭紧你这张嘴,若敢胡说八道,有损我妹妹声誉,我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武将世家的风范。” 段泓聿见陆青骁与姜提玉都如此蛮横,当下也不想再说林玉钟的事了,气得直接拂袖而去。 姜提玉见人走了还不解气,眯着眼在心里想,来日要找个什么理由把这小子收拾一顿才好。 今日宴会最初,他为林玉钟出头时,都没见着阿婵也在。 若真是仗义执言也就罢了,林玉钟那一脸想攀附少将军的神色,瞎子才看不见呢! 如此脑子不清醒的东西,怎么配得上他妹妹! 姜执月怕阿兄气出个好歹,扯了扯他的衣袖:“阿兄,不值得为这种人生气。” 兰宁郡主一脸‘我吃到瓜了’的表情,让陆青骁顺手就轻轻给了她脑袋一下。 兰宁郡主捂住额头,委屈地看向陆青骁:“表哥你打我干吗!” “下次别乱说话。”陆青骁淡淡点了她一句。 兰宁郡主不满地嘀咕:“我又不知道……我知道我才不会乱说。” 姜宛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陆青骁一个外人帮着姜执月出头就罢了,还要话里有话地说她不是。 她难道说错了吗?段世子本来就是来找六妹妹的。 姜提玉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摸摸姜执月的头:“阿兄不气,你别胡思乱想。” 姜执月点头,她压根儿就不会把段泓聿放在心上。 不过今日之事给她提了个醒,和段泓聿的婚约得早点解除。 兰宁郡主见气氛不太好,连忙说道:“那什么,咱们去席上就座吧,琴艺展示的时间也快到了。” 姜衡丹深知姜提玉对六妹妹的在意,当下也轻声劝慰道:“阿兄,咱们出来久了,祖母等着呢。” 姜衡丹提及祖母,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姜提玉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点点头,往前走了。 姜芙瑶拉着姜宛白,面上笑意比方才淡了许多,“四姐姐与我一块儿走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姜宛白先走了。 姜执月与姜衡丹对视,点点头,都往宴席上去。 尹越与姜衡丹道别,他家的席位与国公府差得还是有些远的,所以并不同路。 陆青骁跟在姜执月与兰宁郡主身后,也不说话,慢悠悠地走着。 姜执月只觉得背后那道目光差点就要把自己看穿,想回头让陆青骁别看了,又碍于兰宁郡主就在身侧。 她的小手紧了紧,到底还是没开口。 可陆青骁好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她听见那人在背后轻笑了一声。 他倒是快活! 第45章 喜欢? 回到席上时,不少人都已经落座了。 薄阳长公主见姜执月回来了,对她招招手。 姜执月乖巧地到了长公主跟前,先是欠身行了个礼。 薄阳长公主是越看越喜欢,问她去玩了什么。 姜执月还没开口呢,兰宁郡主凑过来了:“姑母眼里只有姜六小姐,都看不见兰宁。” 薄阳长公主失笑,她还真没注意。 “姑母见你时间多了去,见执月可不多。” 兰宁笑嘻嘻地挽着姜执月的手,同薄阳长公主说道:“这样的话,小月儿跟我坐一块儿,姑母就能看两个了。” 伏荔闻言微微笑,“郡主安,长公主殿下跟老太君借的人,只怕郡主借不走。” 兰宁郡主偏头看向姜执月,等她做个决定。 陆青骁正好来了,掂着短剑轻敲了兰宁的肩膀:“回你的座位去。” 兰宁郡主瘪瘪嘴,不甘心地回到福王妃身边去了。 她不太怕薄阳长公主,倒是挺怕陆青骁这个表哥的。 姑母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表哥是真会打她。 薄阳长公主让姜执月就座,又注意到陆青骁手上的短剑,故意笑着问道:“哪来的?” 陆青骁把短剑往腰间一藏,就要往自己的位置走。 薄阳长公主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略提高了点声音:“站住,给本宫看看。” 陆青骁无奈,摸出短剑递过去,不忘补充:“记得还我。” 薄阳长公主都给气笑了,转头向伏荔说道:“你看见没有?从小到大我给了他多少好东西,就这么柄小短剑,让我记得还他?我还能昧下他的东西不成?” 伏荔忍着笑意替小主子辩驳:“许是少将军第一次赢这样的彩头,喜欢着呢。没有别的意思。” “你就惯着他吧。”长公主也没有揪着不放,拿起那把短剑仔细端详,又抽出来看了看,目露欣赏。 “这倒是柄好剑,大约是福王兄的好东西。” 长公主对姜执月招手:“给你玩玩。” 姜执月下意识转头看了陆青骁一眼,陆青骁正在吃葡萄,没注意到姜执月的眼神。 长公主见状笑了笑,“没事,你看看就给他,无病没这么小气。” 姜执月能怎么办呢,她只能接过那把短剑,触之生凉,分量也不轻。 看着就短小精悍,连剑柄都是玉质的,末端还镶嵌着红宝石。 姜执月好奇地拔出剑鞘,露出一点剑身,光滑如镜,上头还泛着冷光。 到底是利器,姜执月也不敢拿在手上玩,很快就把剑收回剑鞘。 在她收好的那一瞬,又听得陆青骁说话了。 “仔细伤手。” 也不知道这人何时站到了她身侧来。 姜执月正想起身把短剑还给他,却碍于他离自己太近,不好起身,只得双手相呈。 陆青骁没有立刻接过,反而问她:“喜欢?” 姜执月看着手中这把精美的短剑,微微摇头,“短剑太过锋利,把握不好,容易伤人伤己。” 听到姜执月这样的一句话,陆青骁伸手拿走了那柄短剑。 压迫感消失,姜执月轻轻地吐了口气。 她该说,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少年将军吗? 他站在她身侧时,总觉得气势逼人。 老太君就在斜对面坐着,看到长公主把少将军的东西交给了孙女,当时心就一跳,幸而阿婵很快就交还给了少将军。 “祖母。”姜衡丹上前,半屈身为老太君倒了杯茶。 老太君收回目光,看向三孙女,慈爱地笑笑:“可还高兴?” 姜衡丹点点头,低声快速说了几句。 老太君听完面不改色地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有心了,祖母知道了,放心吧。” 姜衡丹乖顺地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姜执月注意到姜衡丹的举动,微微颌首示意,姜衡丹笑笑,举杯遥敬。 而广昌侯夫人在英国公府的位置没看见姜执月,却在薄阳长公主身侧看见了她,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自若。 恰好段泓聿从外头走进来,“母亲。” 广昌侯夫人见他神情有些黯然,低声问道:“你可见了执月?” 段泓聿神色微冷,“并未。” “她不是就在长公主身边坐着。”广昌侯夫人看儿子这副模样真是恨铁不成钢:“怎么无精打采的。” “儿子……” 段泓聿刚想说自己去找了姜家人但对方没让自己见姜执月,可他下一瞬看到坐在长公主身边仙姿玉质的少女时,狠狠一愣。 姜执月……? 她是姜执月!? 段泓聿没想到小时候娇蛮不讲理的姜执月居然出落得如此美丽,犹如天上仙女一般! 广昌侯夫人看儿子这傻模样,用力地拽了他一下,低叱:“坐下!” 段泓聿连忙回神,坐下之后,目光频频往姜执月那边瞟。 姜执月自然注意到了段泓聿,她目光冷淡,并不想与之对视。 她与段泓聿少时见过几次,后来有好几年都不曾见过,他认不出自己,倒也不奇怪。 段泓聿此刻心跳如雷,他只觉得这一瞬像是瞧见了神仙妃子,只想看几眼,再多看几眼。 广昌侯夫人见儿子屡屡看向对面,又对姜执月生出不满来:还未成婚,泓聿便眼里只有她,将来若是成婚,岂不是要翻天? “你还要不要广昌侯府的脸面。”广昌侯夫人冷下脸来。 段泓聿克制住自己的目光,对母亲道歉:“儿子失态,母亲别生气。” 广昌侯夫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段泓聿又道,“没想到,她如今出落得如此美丽。” 听到儿子觉得姜执月美丽,广昌侯夫人面色又冷了几分,再看姜执月坐在长公主身边,也觉得她有些没分寸了。 便是得长公主青睐又如何,这样的场合竟不知拒绝! 她可还记得,她是有婚约的人! 姜执月压根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广昌侯府的人,至于广昌侯夫人的想法就更不在她的考虑之内。 她此刻的目光都在眼前的曲水流觞宴上,她格外喜欢不守常规的东西。 每飘过来的一道菜品都能获得姜执月的注目礼,对食物纯粹的欣赏。 陆青骁斜倚着饮酒,时不时看看她,眼底浮上星点笑意。 第46章 成败皆系于同一曲 曲水流觞宴,自然是少不得曲。 因福王妃举办宴会也带着男女双方相看的目的,这曲水流觞宴的‘曲’自然也会有人想上前争取表现一二。 尤其是今日薄阳长公主也在,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姜宛白遥看姜执月一眼,见她一心只有吃的,心下不免有些不悦。 但想到自己这些日苦练琴艺,她今日必然要在宴会上大放异彩。 如此想着,姜宛白缓缓起身,走到老太君身边,屈膝:“祖母。” 老太君知道这个四孙女心高气傲,也知道她的琴艺的确高超,当下便鼓励地点点头:“去吧。” 姜宛白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路过姜执月时,还不忘冲她挑衅一眼。 姜执月眉眼弯弯,露出个璀然的笑容来。 姜宛白见她笑容灿烂,顿时心口一窒,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福王妃见姜宛白过去了,微微侧身对薄阳长公主说道:“姜四小姐的琴艺超群,今天我可算有福了。” 薄阳长公主笑看福王妃,“我看你是早有成算。” 福王妃掩嘴笑笑,“长公主真是敏锐。” “我看姜家的姑娘们都不错。”长公主与福王妃对饮一杯,两人目光一对,心知肚明。 福王妃和薄阳长公主的话也没避着人,姜执月离得近,听的一清二楚。 姜执月低头饮茶,看来,她的四姐姐或许也会有一桩好姻缘也说不定。 曲水流觞宴前边儿有一个小高台,特地搭起来以备演奏者专用。 姜宛白不是第一个上台的,在她之前就已经有一个吹笛子的姑娘先登台了。 这姑娘吹得笛子轻快活泼,姜执月听得也高兴,手指不住地在桌上抡点。 陆青骁瞥见她的小动作,眉梢微动,觉得她像个小孩儿一样。 转念又一想,她如今不过十四岁,的确也是小孩儿。 一曲完毕,众人掌声响起,那位小姐优雅欠身,缓步下了高台。 姜执月也鼓掌,她不会吹笛子,但不妨碍她会听。 姜宛白在高台下见姜执月鼓掌,小脸都皱起来,她怎么能为旁人鼓掌!? 姜宛白登上高台时,何月娥母女也看见了。 何月娥低声问道:“这位四小姐,琴艺如何?你可知?” 林玉钟遥看高台上的姜宛白,想起曾经撞见姜宛白练琴时发脾气的样子,小声回应道:“阿娘不必担心,女儿定不会输给她。” 何月娥顿时就放心了。 姜宛白喜琴,在琴道上的造诣是她勤学苦练所得。琴之一字,是她半生的知音。 微风起,姜宛白拂过琴弦,手指轻动,弹响了第一个音。 姜执月认真地看着姜宛白,她对姜宛白深刻的印象就是她会为了练琴不眠不休。 与琴相关的事,她都做得很认真。 一首平湖月,琴音细腻婉转,叫人听得入神,仿佛真的置身于皎洁秋月之下,听微风拂来,见湖面微漾。 曲毕,惊叹声不断响起。 “好曲。”薄阳长公主点头,不吝夸奖。 长公主这一夸,众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姜宛白傲然起身,目光落在鼓掌的姜执月身上,微微欠身,步子轻快地走下了高台。 她路过姜执月时想要开口,却被姜执月抢先。 姜执月笑盈盈地说道:“四姐姐真厉害。” 姜宛白本想刺她几句,见她如此识相,骄傲地点了点头,就回到了老太君身边。 姜执月弯弯唇,不动声色地看了福王妃一眼。 果然福王妃看姜宛白的神色愈发欣赏。 老太君看姜宛白回来,笑着点点头:“宛白琴艺又精进了不少。” 姜宛白藏不住神色中的欣喜,她也很满意今日的表现。 老太君看她喜色都写在脸上,微微提点:“不可自傲。” 姜宛白被老太君一点,也知道是为她好,乖巧地应下了。 姜执月难得看姜宛白还有如此乖顺的模样,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姜宛白傲娇地撇过头去,不让姜执月看。 姜执月嘴角笑意不减,看四姐姐炸毛真的很有意思。 难怪陆青骁这么喜欢逗人…… 这个念头一出,姜执月自己都愣了一下,她怎么会突然想到陆青骁? 她垂眸,看着眼前的这杯茶,想着,一定是这人老逗她,她才会染上这种‘恶习’。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了。 姜宛白这一曲结束,接着上前演奏的人没有古琴的了。 直到有侍女搬上了一台筝,众人又好奇起来,前有姜四小姐一曲平湖月,余音可绕梁三日。 不知下一位又如何? 林玉钟登台的那一刻,姜执月的眼神就锐利了许多。 前世林玉钟踩着她在众人面前露脸,英国公府六小姐性情蛮横毫无教养的传闻飞遍京城。 林玉钟却借着在宴会上以一曲湘妃怨博得众人喝彩。 也正是因为这曲湘妃怨与段泓聿相识,她彻底成为了一个笑话。 姜执月很想看看这一世林玉钟会用什么手段去博得段泓聿的心? 单凭琴艺,怕是不够的。 林玉钟上台时就看见了姜执月,对方眼中轻蔑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她。 林玉钟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心中为自己鼓劲:只要这一曲能胜过姜宛白,她依然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姜执月深知林玉钟的性格,她在乎颜面,又有些没脑子。 有些事若不是林净秋在背后指点她,她根本就做不到。 就好比当时在射箭场上的段泓聿一样,环境对她造成的影响,远超她的心性。 她当然注意到了林玉钟看过来的动作,她故意露出那种轻蔑的眼神,林玉钟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都被姜执月看在眼里。 或许林玉钟的琴艺的确好,但她今日注定要输给姜宛白! 林玉钟抚琴,她手指灵活翻动,琴声漾开,渐入耳中。 福王妃听出了这是湘妃怨,面色有些古怪。 今日这样的氛围,怎么选了一首如此哀怨悲伤的曲子? 林玉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乐声不断。 直至曲终之时,她冷不丁瞧见了福王妃的神色,心头一慌,手下的音乱了。 姜执月淡淡地看着林玉钟目露慌张,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偷来的,终究不会长久。 第47章 一块玉佩的十年 琴声乱了。 哀怨悲伤的琴声戛然而止。 林玉钟在台上仓皇无措,受惊地看向四周,楚楚可怜的神色让人都舍不得责怪她。 姜执月敛住目光,林玉钟从林净秋身上学到了最深的一课大概就是很懂的如何运用自己楚楚可怜的容貌。 当下,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在台上如此可怜,自然身为东道主的福王妃也没有苛责。 哪怕林玉钟选的曲子不尽人意,甚至都没能弹奏完,她也不会说什么。 福王妃甚至还好心地帮林玉钟打了个圆场,派人请林玉钟下来。 只是林玉钟自己的心里犹如针扎一般的难受,她精心准备的琴艺展示竟然成为了她颜面尽失的帮凶! 姜执月远远地看着,前世在林玉钟演奏结束之后,段泓聿才遇见了林玉钟。 而这一次段泓聿早早就遇见了林玉钟,甚至帮她出头。 现在林玉钟演奏失误,段泓聿会如何? 姜执月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验证。 从林玉钟下台开始她重新入座,这么长一段路,段泓聿动都没动,只是随了两个怜悯的眼神,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林玉钟想借宴会扬她才女之名的机会是彻底消失了。 不光消失,还起了反作用。 只怕林玉钟日后想起来都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姜执月在看林玉钟,陆青骁在看姜执月。 他发现这小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可什么地方不一样,陆青骁又一时说不上来。 只觉得她灵动非常,嗔怒皆由心。 出了林玉钟这个岔子,福王妃也不打算再让人上台表演了,而是另外安排了戏班上台。 姜执月不大爱看戏,坐了一会儿,她便打算起身去透透气。 她起身时,薄阳长公主微微一瞥,忽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物件儿。 她叫住了姜执月。 姜执月站定,“殿下何事?” 薄阳长公主温柔地笑笑,指了指她腰间的玉佩,“这块玉佩倒是好看,可否借与本宫一观?” 玉佩? 姜执月低头,把腰间的玉佩取下,交给伏荔:“请姑姑转交殿下。” 伏荔在接过玉佩,看清的时候,眸中惊讶一闪,随即若无其事地递到了长公主手上。 这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触之生温,极为珍贵。 长公主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佩的来历,仔细触摸着她记忆中有一点细微缺失的地方,竟都能对上!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块玉佩居然在姜执月手中。 “这玉佩的来历你可还记得?”长公主探究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不解,“臣女记不大清了,这玉佩与臣女亡母赠与之物珍藏在一起,平日不轻易戴出门。” “长公主殿下,可是这玉佩有何不妥?” 长公主笑着摇摇头,把玉佩递给伏荔,让她交还给姜执月。 “并无不妥,只是本宫瞧着这玉佩精致,另有别趣,所以想问问。” 姜执月接过玉佩重新系好,同长公主告辞,往外走。 姜执月走后,薄阳长公主目光看向陆青骁,他好似完全不知道一般,吃葡萄吃得高兴。 长公主瞪了陆青骁一眼,才愤愤地说道:“他竟骗我说是丢了!丢了!” 伏荔也不知如何回话。 当年太后特地为长公主寻来一块珍奇暖玉做生辰贺礼。 长公主差人制成玉枕,还有多了一块小的料子。长公主命人将这块小的雕刻成了游龙坠佩,赠给了即将随陆大将军出征的陆青骁。 那年,陆青骁不过九岁,是他第一次出征。 小陆青骁拿到玉佩时,不小心与自己的佩剑磕碰,在这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的底部削出了一个小小的痕迹。 这件事伏荔一直记得很清楚。 因为长公主唯恐这一点小损伤,就让少将军在战场有所磕碰。 在少将军出征的那些时日,几乎是日日求神拜佛。 可后来,少将军平安回来没多久,这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莫名就不见了。 长公主问起,少将军说是丢了。 长公主只当是留下了那个小印记,玉佩或许替少将军挡灾碎了,也没再过问。 不曾想,此事过去了十年,突然在姜家六小姐身上看到了这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 难怪长公主心下不悦。 只是,看姜家六小姐那个样子她好像并不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甚至以为这是她母亲的遗物? “殿下莫恼,不如去问问老太君?”伏荔道。 长公主冷笑,语气讥讽:“你没听见执月说这玉佩与她母亲所赠的东西在一处,问老太君倒不如直接问他。” 这个他,指的是陆青骁。 伏荔点点头,替长公主奉上一杯热茶,“殿下宽宽心,回府再问少将军也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不急当下一时了。” 长公主一刻钟都不想忍,当即就拒绝了伏荔:“就是过了十年,本宫现在,立刻就要知道,让他过来。” 伏荔无奈,只得放下热茶,依言去到了陆青骁面前,请他过来。 陆青骁方才也不知在想什么,对伏荔姑姑的眼神视若无睹。 走到长公主面前,规矩地行礼:“母亲。” 薄阳长公主正恼着,见他此刻装乖,真是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想着还在宴会上,她也忍了,咬牙低声问道:“执月腰间的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你是不是早就看见了!?” 陆青骁抬头,意外地看向长公主:“您还记得?” 长公主差点被这不孝子给起了个仰倒,她看向伏荔,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你看看他,他当年就撒谎骗了我!打量着我忘了,若我不问,你甚至都不打算提一句!” 后一句直指陆青骁。 陆青骁见长公主怒极,气得面色都红润了几分,微微顿了一下,把方才伏荔放下的热茶递过去。 “您消消气,不然我找她要回来?” 长公主一听这话,差点把手里的茶都泼在陆青骁脸上! “要回来?”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青骁,“是你疯了还是我聋了?送出去十年的东西!你若有这个脸,你自己去要!” 长公主冷然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不记得这块玉佩的来历。” 陆青骁眸中闪过一抹异色。 第48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姜执月从宴席上离开,一直都在默默关注她的广昌侯夫人立即示意儿子跟上去。 段泓聿在来宴会之前就被广昌侯夫人耳提面命,今日一定要见到姜执月。 原本段泓聿是不当一回事的。 幼年时的姜执月被国公府千娇万宠,脾气丝毫不知收敛,霸道得很。 姜家谁敢跟她别苗头?更别提段泓聿这个外来的,更是从不迁就。 段泓聿也因此对姜执月的印象并不算好。 但今日一见,段泓聿忽然觉得,她那样美,有些脾气是应该的。 又想到这样美丽动人的少女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妻子,段泓聿从前对她的那一点儿小小意见顿时都烟消云散。 这会儿得了广昌侯夫人的指示,他借故起身,悄然离席。 姜执月走得不快,正好到荷花池旁。 而凑巧的是林玉钟也从宴席上离开,就正在往这儿过来。 姜执月眉头一皱,此时并不想与林玉钟打交道。 她看了看周边,想从荷花池假山旁边的小路,可进去之后发现无法回头,她只好先躲在假山洞里。 在躲进假山通道时,意外发现林玉钟身后似乎还跟着其他人? 姜执月没声张,躲好之后静静地看着跟踪林玉钟的人也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只见林玉钟快步走到了荷花池旁,却没看见姜执月的身影。 她嘀咕了一声,四下张望:“明明刚刚还看见……” “林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追着姜执月而来的段泓聿也到了荷花池,没见到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却看见了之前仗义相助过的小美人,讶然至极。 林玉钟见段泓聿,心下一紧,唯恐他看穿自己是跟随姜执月而来。 谁料段泓聿又道:“我方才听见……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啊,是。”林玉钟没想到他自己就找了个理由,她顺势就应了,刻意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我的玉佩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掉在此处。” 段泓聿以为自己猜中了,当即热心地要帮她找玉佩。 林玉钟看着段泓聿竟真的在帮自己找那不存在的玉佩,咬唇,面色犹犹豫豫。 她记得姑母说过,福王妃的宴会很重要,她若能一鸣惊人,段泓聿定然会对她另眼相待。 可这件事被她办砸了。 幸运的是段泓聿一早便认识她,哪怕奏曲失误,段泓聿对她的印象应该不会坏到哪儿去。 林玉钟看得很清楚,段泓聿看她的眼神里也是带着热切的。 他定然也是对她有好感的! 姑母说过,没有男子能拒绝一个依附于他的柔弱女子。 在林玉钟犹豫这一会儿,段泓聿将周边都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玉佩的影子。 他着急想找姜执月,当下便有几分不耐。 扭头看向林玉钟:“林姑娘,确定玉佩是在此处吗?” 林玉钟恍然回神,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有些委屈地低下头来。 她眼睫微颤,以柔弱小女子的姿态对段泓聿细声细气道:“我,我也记不清了……” 说着,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愈发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段泓聿心头一震,她只是一介弱女子,他怎么能用如此不耐的态度对她。 “罢了,你……”段泓聿想想,又扭头四处看了看,愣是没发现姜执月的身影,便想着帮人帮到底:“我再陪你去找一找罢。” 林玉钟见段泓聿如此轻易就答应了自己,原本有些迟疑的想法在脑子里变得坚定起来。 “多谢段世子,玉钟感激不尽。” 林玉钟袅袅欠身,姿态柔顺。 她知道段泓聿是喜欢她这张脸的。 否则,他就不会为自己在陆青骁面前出头。 果然,段泓聿见状,愣了下神。 在假山通道里的姜执月把段泓聿和林玉钟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她猜出来了林玉钟定是跟着自己来的。 姜执月面色微沉,看来林净秋哪怕是在禁足,也已经教了林玉钟不少东西了。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林玉钟尾随她而来,定是准备要诬陷她。 扇耳光,下跪赔罪,甚至是伪装自己推她下池塘这样的手段简直不要太多。 而跟着她来的段泓聿则正好成为林玉钟的证人。 有什么比亲眼目睹更让人相信的事呢? 更何况,段泓聿本就不是个脑子清楚的东西。 会在林玉钟的煽动之下做出什么没脑子的事来影响到她也不是不可能。 姜执月越想越觉得窝火,她还没动手,林玉钟倒先等不及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执月直接地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只不足巴掌大的小弹弓。 她是生性刁蛮没错的,从记事起,随身都带着这只小弹弓! 姜执月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人,今日就非要让这对狗男女吃到苦头不可! 姜执月还特地确认了一下跟踪林玉钟的人还在不在,发现对方也悄身躲在暗处之后就放心了。 她抬手在假山通道内细细摸索,好不容易才摸到了几颗合适的小石子。 把石子包在小弹弓中,姜执月小心地拿着弹弓瞄准林玉钟。 她本来想瞄准林玉钟的腿窝处,距离有点儿远,小石子的力道不够大,估计效果不好。 姜执月只得重新寻找目标。 腿不行,就脖子吧! 脆弱又毫无防备,一击必中的好地方。 姜执月牢牢地捏住小石子,把弹弓拉到最大。 就在林玉钟侧身之际,猛地松手! 只听见林玉钟‘啊’地一声,捂着脖子,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一扑。 段泓聿见状,连忙伸手半抱住了林玉钟。 林玉钟顺势软软倒进了段泓聿怀中。 段泓聿温香软玉在怀,他面色涨得通红。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顿觉手臂一麻,失了力道,而他怀中美人已经跌进他怀里。 这力道撞得段泓聿也有些不稳! 说时迟那时快,姜执月最后一颗大石子狠狠地打在段泓聿的屁股上! 段泓聿彻底失衡,与林玉钟两人抱着摔倒在地! 姜执月等着跟踪林玉钟的人发难—— “你们在做什么!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简直私德败坏!” 跟踪的人还没开口,另一侧却有来人高声大喊。 姜执月定睛一看,真是妙啊! 来人竟是以谢相夫人和广昌侯夫人为首的贵妇们! 方才的话,正出自广昌侯夫人之口! 第49章 这婚是退定了! 广昌侯夫人大喊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双双倒地的一对男女身上。 隔得有些距离,尚且看不清这一对私会的男女究竟是何人。 贵妇们都快步上前去,哪能有热闹不看呢! 人越来越多了,姜执月愈发小心地隐藏身形,她可不能暴露了。 广昌侯夫人快步上前去,满心以为儿子怀中的人是姜家六小姐,脑子里都已经想好要如何拿这件事来拿捏英国公府了。 可当她走到段泓聿两人面前才发现,儿子怀中的人根本不是姜执月! 而是那个弹了一曲湘妃怨还台上失态的小官之女! “怎么会是你!” 广昌侯夫人立时尖叫起来,想要上手拉扯林玉钟! 谢相夫人又岂会让她如愿,一个眼神就有婢女上前拦住了广昌侯夫人。 广昌侯夫人简直恨得发狂,嘴里不断地咒骂着林玉钟,看林玉钟的眼神更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她! 她明明是让泓聿去跟着姜执月!怎么会变成这个小贱人! 广昌侯夫人简直理智全无,若是跟她儿子一块儿丢人的是姜执月,她自有说辞。 两人从出生起就定下的婚约,只要成婚,这件事也就是小两口情投意合,蜜里调油的佐证。 她亦可借这件事让英国公府低头,拿捏姜执月。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林玉钟这个小贱人! 广昌侯夫人在发狂,林玉钟也被吓得不轻。 她想从段泓聿身上起来,可方才摔下去的时候跌了脚,一时站不起来, 竟又摔回了段泓聿怀里!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广昌侯夫人全无贵妇形象,像个疯婆子一样对着林玉钟大喊大叫! “你这个小贱人,竟然当着我的面都敢勾引我儿子!我要打死你这个小贱人!” 林玉钟被广昌侯夫人吓得花容失色,愈发躲在段泓聿怀里哭了起来。 这你骂她哭的,戏热闹得不行。 谢相夫人知道会有一场好戏,没想到这场好戏居然如此热闹,心下十分满意。 面上假惺惺地劝慰道:“说不定是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何必吓着孩子们呢。” 谢相夫人这话让广昌侯夫人瞪大了双眼,狠狠地看向林玉钟,怒不可遏道:“你说!你为何要勾引我儿子!” 林玉钟听谢相夫人的话,一刹那间就飞快地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泪眼朦胧地抽泣:“不是,不是我……” 事情闹得这样大,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姜执月敏锐地注意到跟踪林玉钟的那个人居然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站在了谢相夫人身侧! 姜执月大为震惊,谢相夫人为什么要派人盯着林玉钟? 谢相夫人赶在广昌侯夫人再次发疯之前,替林玉钟说了句‘公道话’—— “广昌侯夫人可别光顾骂人家小姑娘了,若是你儿子全然无意,又怎么会与人滚在地上?” 谢相夫人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都议论起来。 两个人都在地上滚了,光小姑娘愿意可不一定能成! 广昌侯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是上前踢了段泓聿一脚:“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段泓聿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被他母亲踢了一脚,他才回过神来,可当下的情况他简直两眼一黑! 他不过是好心扶了林玉钟一把,怎么就变成了他们二人私会? 还有林玉钟为何哭得这么委屈? 他又没对她做什么! 段泓聿一咕噜爬起来,任由林玉钟跌在地上嘤嘤哭泣,他整个人脑子还是空的! 谢相夫人本想扶林玉钟起来,她眼尖,瞥见了林玉钟脖子旁微红的印记时一愣,决意再添一把火。 她命心腹上前把林玉钟扶起来,忽而掩面惊诧道:“你脖子上这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无比震惊往后退了几步,那神色顿时让众人浮想联翩。 林玉钟也惊住了,下意识捂住了脖子! 殊不知这样正好坐实了谢相夫人嘴里的话柄。 林玉钟心头慌乱如麻,连忙摆手,这次是真的哭了起来:“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 “福王妃到!长公主到!” 荷花池闹得这么大,早就有人去禀告福王妃了。 福王妃自然要来看看,薄阳长公主担心是姜执月出事。 老太君见福王妃与长公主都离席,她心中深感不安,让姜提玉扶着她一块儿去看看。 姜执月躲在假山里看热闹看得真是上头,事情凑巧至极的就发生成现在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这婚,她是退定了! 福王妃一到,看见林玉钟与段泓聿两人身上都狼狈不堪,广昌侯夫人又一副发狂的模样,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猜到个大概。 得知事情始末后,福王妃厉声喝止了众人,严令众人不许胡说。 长公主与伏荔、老太君等人飞快地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姜执月的身影,心头稍稍松下一口气。 谢相夫人显然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替林玉钟叫起屈来:“王妃,这小姑娘叫段世子如此欺负,若不给个解决办法,怕是明日就要去投湖了。” “你放屁!明明就是她勾引我儿子!” 广昌侯夫人突然爆发,甩开了谢相夫人的侍女,狠狠地打了林玉钟一巴掌,林玉钟都被她抽到地上去! “放肆!” 福王妃沉下脸来,命人拿住广昌侯夫人,斥责道:“你可还有半分官眷仪态!” 广昌侯夫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推开,那人扑在林玉钟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女儿!女儿你怎么样了!广昌侯夫人好狠毒的心!你儿子欺负了我女儿,如今当着王妃和长公主的面,你竟要毁她容貌!” “求王妃做主!求长公主做主啊!若是不给我女儿一个公道,她可怎么活下去啊!” 何月娥本是悄摸跟着人群来看热闹的,没想到看的居然是自家热闹! 几乎是在广昌侯夫人出手的一个瞬间,何月娥就决定了一定要把广昌侯世子替女儿攥在手里! 她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50章 是谁在破防 “什么?你是说姜执月的婚事不成了?” 乔氏万分不解地看着女儿,心中的好奇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你说明白点儿,什么叫姜执月的婚事不成了?” 姜宛白正对着镜子卸下繁复的钗冠。 乔氏连这一时半刻都等不及,拉住姜宛白的手:“先跟阿娘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姜宛白蹙眉不悦,见乔氏如此焦急,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乔氏见她这副阵仗,心里的疑惑愈发大了:“难不成,她出了什么丑事?” ‘丑事’两个字,乔氏还特地压低了语气。 姜宛白很是惊讶的看向乔氏:“阿娘,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你就别卖关子了。”乔氏着急道。 姜宛白不满乔氏脱口而出的这句话,不大高兴地说道:“若是她出了什么丑事,难道同为姜家嫡女的我就不受影响吗?” 乔氏见姜宛白动怒,连忙哄她:“是阿娘不好,快说吧。” 姜宛白没好气地撇撇嘴,把众人当场撞见段泓聿和林玉钟在宴会上私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 乔氏都听傻了,目瞪口呆:“段……这两人竟如此大胆!?” 姜宛白一脸鄙夷,“原本我就觉得那林玉钟不对劲,现下看来她怕是早就打起了段泓聿的主意,手段龌龊,与林氏如出一辙!” 姜宛白还在厌恶林玉钟的手段,乔氏的脑子千回百转,最终目光落在了姜宛白身上。 “宛白,你祖母可说什么了吗?”乔氏小心地问。 姜宛白摇摇头,“祖母没说什么。但此事闹得可大,今日参加宴会的人大概是都知道了。” “那也未必婚事就不成了。”乔氏下意识觉得,以广昌侯府的地位,纳了林玉钟做个贵妾也可行。 姜宛白无言以对,瞥了乔氏一眼,冷然道:“以大伯父疼爱六妹妹的劲儿,怎么可能让段泓聿娶她?” 乔氏下意识道:“那若是换一个人呢?” “什么意思?”姜宛白不明白乔氏这话所指为何。 乔氏看着女儿妍艳的面庞,幽幽道:“不让姜执月嫁给段泓聿,换成你呢?” “阿娘!” 姜宛白怒而起身,眼里不可置信地看向乔氏:“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凭什么要她看不上的东西!您当我是什么啊!” 姜宛白态度激烈的不满让乔氏回过神来,她连忙安抚姜宛白:“你听娘说,听娘说!” “我不听!”姜宛白气得双眼通红:“您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念头!” 乔氏急着去捂姜宛白的嘴:“小祖宗!你能不能小点儿声!” 姜宛白气得落泪,乔氏连连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戳了姜宛白的脑袋:“你别光想着那是姜执月不要的,那可是侯府!侯府!” 姜宛白根本听不进去,心中又气又委屈。 姜执月在宴会上仅凭容貌就让薄阳长公主另眼相待没错。 可她姜宛白在宴会上也一曲惊艳众人,福王妃待她和颜悦色,态度可亲,都是旁人没有的待遇。 可是,可是她到家中,她的亲生母亲居然让她去捡姜执月不要的男人? 一个有着婚约还与旁人纠缠不清的便宜男人!只因他出身侯府! “侯府怎么了!侯府尊贵,我们国公府也不差!” 姜宛白越想越不忿,对着乔氏发起了脾气:“便是卖女儿也没有你这样的!” “啪”—— 姜宛白被打得偏过头去,许久未曾动弹。 乔氏愣神地看着自己的手,后悔万分,想要上前安抚姜宛白,被她激烈拒绝。 “别碰我!” “宛白!”乔氏心疼又无措地看着她:“阿娘当然是为了你好,你爹爹身份不高,咱们到底是二房,若能得到广昌侯府的婚事,已然是咱们高攀了!” 姜宛白愤恨地看着乔氏,心中一片凄凉,忽然觉得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阿娘居然还有这样的想法。 “高攀?”姜宛白面露不屑:“阿爹官职不高却是实职,就算我是二房的女儿,只要不分家,就是英国公府。他广昌侯府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高攀什么高攀!” 乔氏愣住。 姜宛白又道:“你只在乎姜执月如何,却不曾问一问我在宴会上怎么样。” “宛白……” 姜宛白绝望地闭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本想与阿娘分享今日宴会上福王妃夸赞她琴艺卓绝,还赠了她不少好东西…… 可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她全然不想再提此事。 “出去。”姜宛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抬手一指门口:“我要休息了。” “宛白,你听阿娘……” “出去!”姜宛白双目通红地看着乔氏,眸中的恨意让乔氏闭上了嘴。 乔氏犹豫了一会儿,只低声说了句好好休息,便离开。 姜宛白在乔氏走后终于忍不住伏桌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人人一听到姜执月的事都只关注姜执月,那她呢? 她算什么? —— 姜执月洗去一身疲乏,昏昏欲睡地趴在床上,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宴会的经历太刺激了,段泓聿与林玉钟被当众撞破,何月娥以死相逼要广昌侯府给个说法。 福王妃不想沾惹这麻烦事,索性派人去请了两府的主君来解决此事。 至于后头的事,是人家关起门来商议的,旁人都无从得知。 直至宴会散去,也不曾见这两家离开,想必这事儿还有得磨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还是有点儿好处的。 段泓聿与林玉钟在一块儿被人撞破,因段泓聿身负婚约,所以是他私德败坏在前,她要退婚,那是顺理成章。 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顺利了,姜执月在脑子里把这些事串起来仔细想了想。 应当是她离席时,林玉钟与段泓聿两人都盯上她了。 只是林玉钟座次靠后,去荷花池得绕路,而段泓聿在她之后,两人正好一前一后碰上了。 跟着林玉钟的人是谢相夫人的心腹,谢相夫人……为何要跟踪林玉钟? 从她今日搅浑水的态度来看,倒像是等着抓这两人的错处。 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谢相府和林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 第51章 前因后果 姜执月在想的事,薄阳长公主也在想。 她这会儿正泡在浴池里,阖眸梳理了一下宴会上发生的那出闹剧。 愈发笃定此事一定有谢相夫人的手笔。 至于原因,以她对谢相夫人的了解,隐约猜到了一些。 “伏荔,你对广昌侯府与林家之事怎么看?” 长公主整个人往浴池里沉了沉,漫不经心地问道。 伏荔跪坐在长公主身后,在替她揉捏额头。 听长公主发问,她轻声道:“长公主都有了答案,何必再问奴婢。” 薄阳长公主笑笑,睁开眼,凤眸中眼神清亮:“本宫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戚苏琴的行事风格还是没变。一旦确定了什么,下手的速度真是果断。” 戚苏琴,是谢相夫人的本名。 当年,长公主不过是想让谢馥与少将军相看,并不是非要定下谢馥。 可谢相夫人听闻此事,不出三日就定下了谢馥的婚约,还是请宸妃出面,让今上下旨赐婚。 如此行事,简直就是在打少将军和长公主的脸! 也因为此事,两家已然不怎么来往了,说是交恶也不为过。 在宴会上,偏偏谢相夫人又主动凑了上来。 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自是有所图谋。 伏荔当时还不明白谢相夫人所谋为何,直到私会的那出闹剧,恍然大悟。 谢相夫人怕是为幼子看中了英国公府的六小姐,而长公主对这位六小姐青睐有加,她是来打探消息的。 探得长公主的态度,谢相夫人下手就毫无顾忌了。 想来,段泓聿是决计逃不过被退婚的下场的,不是今日也有明日。 “谢相夫人,就不怕此事被广昌侯夫人识破吗?”伏荔转念一想,只觉这件事风险也高。 长公主冷笑,“你看她怕吗?当年她连我的面子都敢拂,区区一个广昌侯府,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再说了,事已至此,广昌侯夫人处理自家的烂摊子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去查这件事背后是否有人设计。” 薄阳长公主原本对广昌侯夫人的印象还不错,然今日一见她发疯欲狂的模样,也只叹人心易变。 归根究底,还是广昌侯没出息,所以广昌侯夫人才会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儿子身上。 原本还指望儿子与英国公府联姻,得英国公照拂一二,仕途顺遂些。 如今么,叫一个不知名的小官之女给毁了,难怪她失态至此。 伏荔了然,继而又道:“就是可怜姜家那位小小姐了,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伏荔的话让薄阳长公主想起那个仙姿玉质的小姑娘。 一想到这样的小姑娘要落在戚苏琴手里当儿媳磋磨,她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你说,她是不是与无病有缘分?”长公主扭头看向伏荔:“那块玉佩,无病定然是知道它一直都在姜家小姑娘身上的!” 伏荔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殿下您的意思是替少将军求娶姜家六小姐吗?” 薄阳长公主摇摇头:“我倒是想,若无病不肯,本宫贸然上门提亲不成,岂不是坏了人家小姑娘的姻缘?” “那您是打算怎么帮一把那个小姑娘。” 伏荔算是看出来了,她家长公主殿下不见得是真的要替少将军求亲,但确实真的喜欢姜家小姑娘。 “这样,你记得派人去盯着这件事,顺便把无病叫来,我要亲自问清楚玉佩的事儿。” 长公主从浴池起身,立刻有侍女上前为她擦拭更衣。 长公主向来是说一不二,伏荔只得点头应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伏荔到苍山院时,陆青骁在窗下练字。 见她来,就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 “公子。” “姑姑,走吧。” 陆青骁好似知道伏荔前来所为何事,一个照面就要往外走。 伏荔看了一眼公子在书案上习的字,忍不住笑着摇头,公子真是了解长公主啊。 薄阳长公主才刚梳洗完毕,伏荔就出现在她身后了。 “他不肯来?”长公主皱着眉头,不悦。 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伏荔失笑,“殿下误会了,公子在书房候着您呢。” 长公主挑眉:“他这会儿知道积极了。” 伏荔再度摇头,还是公子了解长公主,连态度都猜了个十成十,难怪他方才让自己别催殿下。 长公主只简单地梳了发髻,身着常服就出去了。 陆青骁笔直地站在书房窗口,见长公主来了,拱手行礼:“母亲。” 长公主坐下,让他到跟前来说话。 陆青骁照做之后,长公主又让他煮茶,对茶水的温度挑三拣四的。 陆青骁稳得很,长公主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哪怕是长公主想刁难他,都一一配合。 看到最后,长公主都给自己逗笑了:“伏荔,我上次见他这么听话还是上次。” 陆青骁将茶壶放在小炉子上,抬眸:“彩衣娱亲,母亲高兴便好。” 长公主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怕本宫去找姜家那小丫头的麻烦吧?” 陆青骁气定神闲,“母亲会吗?” 长公主就是看不惯他这副模样,哼笑:“本宫不找她麻烦,不过阿婵如明珠一般璀璨,这样招眼的小姑娘,也不光本宫一人看得见。” 长公主说完,紧紧盯着陆青骁的神色,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长公主心中得意,这小子,面上装得像模像样,还不是被她抓到小辫子! 陆青骁神色微动,等着长公主说下一句。 然而长公主是故意要晾着儿子,任凭陆青骁怎么看她,就是不开口。 伏荔在一侧看这母子俩,只觉得有意思极了。 长公主还是这么爱逗公子。 陆青骁看出来长公主有意戏弄他,叹息一声,主动问道:“所以母亲的意思是,谁盯上了她?” 长公主这下是真惊讶了,这是她儿子吗? 这么快就妥协了? 长公主惊讶归惊讶,面上一点儿不显,趁机提出要求:“你想知道也行,先说说那枚玉佩为何在姜家小姑娘身上?这么多年,你是瞒得真好啊。” “我说你为何不肯成亲,难不成这么早就看中了那个小丫头?” 陆青骁沉默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儿子在母亲眼中是这样的人?” 当年他遇到姜执月,她才三岁! 第52章 谁有心,谁谋划 陆青骁这个少将军,是从战场上拿命换的。 第一次上战场的陆青骁才九岁。 无论当年的陆青骁心智有多成熟,武艺如何出众,沙场的残忍程度,都远不是一个尚未十岁的少年能接受的。 尚在营中时,小陆青骁一切如常。待凯旋,回到长公主府之后始终郁结于心,面上从不见一丝笑意。 甚至,时有噩梦重重,小陆青骁每每惊醒,都会枯坐到天明。 本就清瘦的小少年迅速地消瘦下来,半月不到,形销骨立。 长公主为此特地带着小陆青骁去散心,去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庄园小住。 也是在那儿之后,小少年消瘦的身子逐渐养了回来。 长公主对这件事记得非常清楚。当年她以为是换个地方散心有奇效,没想到另有别情。 经陆青骁这一提醒,长公主的确想起来当年别庄的旁边似乎的确有个小小女娃娃,刚刚垂髫之年的样子。 算年纪来,似乎也对得上姜家小姑娘。 “既然如此,你把那块玉佩给了她倒也情有可原,怎么还瞒着我?” 薄阳长公主故意表露出自己的不满。 陆青骁也不犹豫,当即就认错了:“是儿子的错。” 见他认错如果断,长公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完往事,茶也已经煮好。 陆青骁替长公主斟茶,动作行云流水,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长公主看着儿子,只觉得他什么都好,文武双全,又容貌出众。 只是这样的孩子,为什么在姻缘上如此艰难呢? 陆青骁重新放好小茶壶,问道:“阿娘如今能告诉我,是谁盯上了她吗?” 长公主不解地看向他:“你既对这小姑娘无心,又何必在乎这么多呢。” 陆青骁抬眸瞥了长公主一眼,“阿娘不是这样的人,不必说这种话来试探我。” 长公主听他一眼就看穿自己,便觉得索然无味,“哎,没意思。” 陆青骁抬头,与长公主对视。 长公主接着说道:“好不容易有个你感兴趣的小姑娘,结果你说对人家没有男女之情。” “阿娘的心一下就凉了,比那陈年古井的水还凉。” 陆青骁笑笑,给长公主倒了一杯热茶,很是体贴:“那母亲喝杯热茶暖暖。” 长公主都被气笑了,“这茶暖得了一时,暖不了一世。你要是真有心,早日为自己寻一个心上人才是。” 陆青骁见状想躲,大约也是觉得自己无法从长公主嘴里得知是谁要针对姜执月的消息,起身准备告辞。 长公主没好气地叫住他:“坐下!” 陆青骁眸中闪过一抹笑意,转身坐下。 长公主气哼哼的望向陆青骁:“昨日那场闹剧就是为着拆散英国公府与广昌侯府来的。幕后之人,就得你自己去查了。” 长公主没有把话说太明白,她还是不太相信无病是真的对姜家小姑娘毫无感觉。 当年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当年的姜执月只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奶娃娃。 如今的姜执月可是出落成了落落大方,气质容貌俱佳的大美人。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薄阳长公主都觉得姜执月的容貌天姿国色,她就不信了,无病会对姜家小姑娘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若是无病有心,自然会去查。 全都叫她说了,无病怎么能认清自己的心意呢。 陆青骁挑眉,看来是他高估了那个小丫头了。 他昨日见那小丫头鬼鬼祟祟地从假山出来,以为是她在干坏事,还帮她遮掩了一下。 没想到,始作俑者不是她。 “多谢母亲,儿子知道了。母亲今日赴宴乏累,早些休息,儿子先告退。” 陆青骁果断起身告辞,长公主笑着目送儿子离开。 等陆青骁走后,长公主才悠悠然笑道,“他多谢?他用什么身份对我多谢?” 伏荔见长公主计谋得逞,也跟着笑起来。 “您这么逗公子,就不怕他生气?” “生气?”长公主笑,“就怕他不跟我生气,整日端正肃然的做什么,我又不是在他手下当差的。” 伏荔轻笑,“殿下的心意,公子早晚会明白的。” 长公主哼笑,明不明白的都无所谓了。 无病无心婚事,可当爹娘的哪能不操心呢。 若无病一直孤身一人,那她和卢国公百年之后,他会何等孤寂? 偌大的一个府上,连个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长公主曾经想过这样的画面,只要一想,她的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疼。 好不容易出现个对无病有些特殊的小姑娘,长公主心里还是隐约有一些盼望的。 万一呢,若是能成,无病与她定会是一桩良缘。 长公主很清楚,无病只是看着性子冷,一旦把人放在了心上,定会好生护着对方的。 至于别的事情,等着日后再说吧。 —— 段泓聿与林玉钟在宴会上私会的事儿很快就在京城之中传出来。 哪怕是当日福王妃下令不许外传,可人也太多了,根本不可能封口。 姜执月听到了不少外头的消息,广昌侯府大概在为此事焦头烂额。 “林净秋知道这件事了吗?”姜执月翻了一页书,问道。 长缨点点头,“林氏大概还有别的消息渠道,是知道了。” “这几日盯紧她,在禁足的人,手还是别伸得太长。” 姜执月知道林净秋早就盯上了她与广昌侯府的婚事。 她可以不要,但也不想轻轻松松地让林净秋如愿。 林净秋很在乎林玉钟这个女儿,屡屡让林玉钟来国公府小住,甚至踩着她给林玉钟做脸。 国公府小姐学的东西,林净秋也让林玉钟跟着一块儿学。 几乎是挖空了心思地在培养林玉钟。 林净秋原本是想让林玉钟成为她的对照,段泓聿能无视她这个正经的未婚妻,转而钟情于林玉钟。非林玉钟不娶。 前世,林净秋的确也这么成功了。 今生她也打算成全林玉钟和段泓聿,只不过这方式就不会如林净秋所愿了。 既然要抢别人的东西,就不要装得自己很干净了。 这一世段泓聿和林玉钟再也不是金玉良缘,而是苟且私会。 第53章 吵架这种事让二叔上 消息传到秋水居的时候,林净秋直接把砸了一个古董花瓶! “私会?怎么会是私会呢!” 林净秋万万没有想到传来的消息会是段泓聿和林玉钟私会被人发现! “怎么能是私会呢!怎么能是私会呢!” 林净秋不敢置信地重复,她宁可相信这件事是假的,也不希望林玉钟以这样的方式和广昌侯府扯上关系! 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 玉钟怎么能这么糊涂呢! 林净秋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打听这件事的始末。 取了一大包银子交给心腹:“你去,去打听清楚这件事!还有,去传口信,让何月娥务必想法子来见我!” 心腹为难地抱着手里的银子:“姨娘,现在咱都出不去,这银子……” 林净秋定了定神,神色笃定:“你放心,咱们出不去,银子一定可以。别一次拿出来,一点点的加,一定会有人替我传消息的。” 心腹摸了摸怀里的银子,点点头,扭头出去了。 林净秋心绪难平,玉钟平日受到她的教导,怎么会做出如此败坏名声的事儿? 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姜执月! 林净秋灵光一闪,捕捉了到了一个想法:一定是姜执月害的玉钟! 林净秋心头一慌,为什么姜执月会陷害玉钟? 难道……难道姜执月知道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想让玉钟把她取而代之?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林净秋心乱如麻,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姜执月面前去质问她。 可林净秋也在害怕,姜执月突然性情大变,让她吃了好大一个亏,又害了玉钟。 那下一个呢? 下一个会是谁? 林净秋目光里落在桌上的针线箩上,猛地一窒:念时! 她的念时! —— 英国公没想到休沐回府就听到小女的未婚夫在宴会上与人私会的消息,这个人还是曾经在英国公府寄过的林玉钟! 因为曾经对林净秋的宠爱,英国公对林玉钟是爱屋及乌。 英国公家姑娘们有的,也总是会为林玉钟备上一份。 没想到啊,是真的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既如此,阿婵的婚约依我看就得退婚!” 英国公一回府就被请到了春晖堂,姜提玉与姜家二爷姜濯都在。 这话就是姜提玉说的。 人近中年依旧丰神俊朗的姜二爷点头,面上泛出点点冷意:“阿婵是咱们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可不能受这种委屈!大哥,你可别犯糊涂。” 老太君静静地看着长子,等着长子表态。 这门婚事,当年也是长子夫妇拍板定下的。 如今要退婚,自然也要长子表态。 英国公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气,听到姜二爷的话顿时眉毛竖得老高:“我怎么会犯糊涂!” 姜二爷下颌一扬,指着秋水居的方向,又转回目光对着英国公。 英国公差点被姜二爷气死:“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大哥差点引狼入室不是吗?” 姜二爷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林氏对她那个侄女太好了。 大哥的脑子也不见得清楚,一个妾室的侄女,来国公府小住就罢了,何至于把月钱都提高到跟国公府正经小姐的一样呢? 林玉钟,何德何能? “你能耐你怎么早没看出来?”英国公没好气地瞪着弟弟。 姜二爷也恼了,玉面怒容:“我是没说吗!大哥当时怎么回应我的?‘林玉钟一个小姑娘,国公府难道还养不起了?’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论看人,姜家二爷的眼光远比英国公毒辣。 论阴阳怪气嘛,姜二爷也比英国公厉害。 他学了一句当时英国公的话,就把英国公气得撸袖子要揍这个弟弟。 “够了!”老太君一句话喝止了差点打起架来的两兄弟,矛头直指英国公:“老二说的也没错,当务之急是阿婵的婚事,你到底作何想法?” 老太君自然是看不上广昌侯府的。 段泓聿本人私德不检不说,广昌侯府里的那一堆小妾庶女就让人心烦。 若是阿婵嫁过去,勾心斗角不说,想来以广昌侯逼着自己正妻一把年纪还要生儿子的做法。 焉知来日不会在阿婵身上重演? 老太君只是想想那个场面,心里就说不上的难受。 她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娇娇心肝,岂是送到这样的人户家里去受折磨的! “退婚!当然是退婚!”英国公掷地有声:“段戬那小老儿养出这样的儿子,难不成还要我把女儿嫁过去!” “你既然有了主张,便早日解决了此事,免得又生出事端来。”老太君见长子下了决定,也提点了一下。 姜二爷此时嬉笑道:“若大哥为难,此事不如交给我去办,保证让那广昌侯乖乖退婚。” 英国公觑了这弟弟一眼:“你又想出什么馊主意?” 姜二爷面上浮起不达眼底的笑:“段家小子送了咱们家这么大的一份礼,光是退婚我可出不了这口气。” “我乏了,剩下的事你们商量吧。” 老太君眉眼微动,抬手,让成嬷嬷扶着自己去了内室。 英国公与姜二爷、姜提玉一并起身恭敬地目送老太君。 姜二爷直起身来,笑着看向英国公:“大哥意下如何?” 英国公看了姜提玉一眼,皱着眉头对姜二爷说道:“去我书房。” 姜二爷好像也不意外英国公一定会答应他 ,扭头把姜提玉也叫上了:“提玉也来。” 英国公原本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闻言猛然回头,很是不解:“你叫他做什么?” 姜二爷缓缓抬头看向英国公,笑意凉凉:“提玉不是小孩子了,他将来可是要继承国公府的。” 英国公一顿,正想开口,可姜二爷的话还没说完。 “况且,提玉大概不如大哥你命好,还有我来帮你镇宅。” 姜二爷越说,面上笑意越凉:“容卓是个书呆子,提玉若不多学着点,将来跟大哥一样,谁能帮他收拾烂摊子。” 姜提玉在英国公能吃人的目光中,默默地往姜二爷身后缩了缩。 二叔这护犊子的劲儿比亲爹还亲爹。 当然,姜提玉也没有别的意思:亲爹不是不爱,只是脑子转的不够快。 第54章 火力全开的蛮牛 论吵架,英国公是从小到大都没赢过弟弟。 反倒是姜二爷,武力比不过大哥,嘴皮子这一块从来没输过。 这会儿英国公脸色奇臭无比,一脸阴沉地看着姜二爷:“谁让你收拾烂摊子了!” 姜二爷展扇,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大哥说没有就没有吧,提玉,走吧。” 英国公还想着老二回嘴,他也能跟老二吵吵几句。 谁知道老二居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去了! 英国公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爽,又无法发泄。 只得愤恨又憋屈地跟着姜二爷去了书房。 姜二爷到了英国公的书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英国公珍藏的好茶,那姿势熟练得仿佛是在自己的书房一样。 英国公气哼哼地墩在了姜二爷身前,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茶:“你先说,说了再喝!” 姜二爷瞥了英国公一眼,从腹腔发出嗤声,显然是对英国公此举不满:“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了。” 英国公语塞,姜二爷对姜提玉使了个眼神:“别愣着,泡茶。” 在两位长辈面前,姜提玉自然也只有当泡茶小弟的份儿。 英国公终于是耐着性子等姜提玉把茶泡好,连忙开口催促:“快喝!喝了就说!” 姜二爷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在鼻尖晃了晃,闻闻茶香:“急什么,这茶烫着呢。” 英国公:“你!” 姜二爷又笑了,觑着英国公对姜提玉说道:“别学你阿爹,做事要学会耐住性子,有些事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姜提玉点头,“二叔放心,提玉记住了。” 英国公扭过头,目光凶狠地看了长子一眼。 姜提玉也不怕英国公,他阿爹实则是最嘴硬心软的人。 二叔冒犯了阿爹那么多次了,也没见阿爹哪次对二叔真的动火。 姜二爷悠悠地抿了口茶,把话说开了:“退婚一定要退的,这个亏不能白吃……” 英国公又没耐心了:“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姜二爷瞥了英国公一眼,又对姜提玉撇嘴,很是看不惯英国公这火急火燎的性子。 姜提玉笑笑,眉目疏阔:“二叔就忍忍吧,阿爹这性子都四十多年了,改得了么。” “臭小子,谁教你当面编排你爹的?我看你是皮痒了。” 英国公不舍得打弟弟,儿子却是没少揍的。 姜二爷‘啧’了一声,英国公神色一滞,忍了。 “段家的污糟事也不少,随便捅一件出来就够他们吃的了。” 姜二爷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原本我就不喜欢段戬,分明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还能哄得大哥把嫡出的宝贝闺女许给她,巧言令色之辈。” 英国公听着总觉得怪怪的,段戬是个没出息的? 段戬没出息,还能哄了他? 老二这意思是他比段戬还不如吗? “你是不是又在话里阴阳怪气呢?”英国公问。 姜二爷笑得灿烂极了:“大哥听出来了,真是比之前有长进了。” 姜提玉简直没眼看,二叔是对阿爹是真的好。 他丝毫不怀疑,以二叔的心智,若早些年有争夺英国公之位的心,他爹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流放了。 英国公被弟弟噎得说不出话,端起茶就喝。 姜提玉甚至来不及提醒,英国公就被茶给烫着了,龇牙咧嘴的。 姜二爷不忍直视,起身去旁边的壶里倒了一杯凉水送到英国公面前,还是忍不住嘴贱了一下:“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看你。” 英国公接过凉水,含在嘴里,一脸愤懑地看着姜二爷。 姜二爷摸摸鼻子,不太自然地回避英国公的眼神,提出了自己的打算:“事情闹了这几日,风声也小了,广昌侯府事发至今也没上门赔罪,就是想着等事情不再有人提起了再做打算。” “所以二叔的意思是再把事情闹大?”姜提玉接过话茬。 姜二爷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向姜提玉:“段泓聿且不说,那林氏女受国公府恩惠,却与阿婵的未婚夫纠缠不清,如此忘恩负义之人,自然会为此增色不少。” 姜提玉颌首:“二叔说得是,只是那段泓聿难道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吗?” 姜二爷‘啪’的一声收拢折扇,“自然不是。” “林氏女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若不是段泓聿持身不正,林氏女也没这个机会不是?” “又卖关子了,你直说吧。”英国公费劲儿地把凉水咽下去,着急忙慌地催促姜二爷。 姜二爷横了英国公一眼,也没跟他计较,继续说道:“私会之事,污名多落在女子身上,要想让段泓聿也拉下水,就得让他也不占理。” “怎么个不占理?他现在这样还占理不成?” 英国公实在是不明白,在他看来,段泓聿已然罪无可恕! 跟木头桩子说话就是这么费劲,姜二爷终于恼了,盯着英国公半晌不说话。 英国公顿时屈服了,“那你说,我不插嘴了行了吧!” 姜二爷冷笑:“若不是为着阿婵,你当我愿意管呢!自己眼瘸看中了这么个东西,到头来反倒是让阿婵受委屈了。” 英国公被姜二爷这么奚落一通,也有不服:“谁知道以后的事,我要是知道,我能让阿婵受这委屈?我可是阿婵的亲爹!” “亲爹怎么了?亲爹没脑子不也一样让人受委屈了吗!” “你了不起,你当年怎么没说段泓聿会是个王八羔子呢!” “给你收拾烂摊子还收拾出错来了,我是个人你当我是活菩萨不成!我要是能掐会算,早当国师去了!还在这儿给你擦屁股?想得美你!” “那你又把我当菩萨了!我上哪儿知道段家的小王八羔子什么德行去!” “看不着小的你还看不见老的?说你没脑子你还不服气!” “老的怎么了!老的也是你大哥,你也得……” 姜提玉一脸麻木地听着阿爹和二叔骂架,也不知道菩萨知不知道这种情况他应该怎么办。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两人终于是吵累了。 姜提玉只觉得耳朵终于清净了。 “我就一句,段泓聿非得身败名裂才消我心头之恨!” 姜二爷翻了个白眼,端起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他就知道他跟蛮牛是说不通的! 第55章 亲爹和亲二叔 在英国公和姜二爷吵架,不,商议如何退婚时,姜执月也在想如何把这件事闹得更大一些。 最好广昌侯府遮掩不住,让全京城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林玉钟在国公府吃穿用度与国公府小姐一样的消息,她已经安排慎墨去办了,务必要尽早传遍京城。 这几日有关段泓聿和林玉钟私会的议论比前几日少了许多。 无非就是谈资太少,那她就为这两人再添一把火。 男女私会也不是太过离奇。 可如果那女子受人恩惠却勾引人未婚夫,男子明知自己有婚约还是选择在宴会上与人私会,甚至不在意私会之人是未婚妻的闺中密友。 如此道德败坏、恬不知耻的两个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贱人。 至于段泓聿是不是真的知道林玉钟的身份,而林玉钟又是否真是她的闺中密友,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事会因为如此精彩的背后故事而再起风波。 谁没个密友知己呢? 想来,这几日林玉钟和段泓聿应该很不好过。 姜执月笑笑,要的就是这两个人不好过。 既然做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受人非议,乃至唾骂都是应该的。 她一定会帮他们俩好好铭记这样的烙印! 姜执月正在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长绘小跑进来,说是大公子请她去英国公的书房。 长绘的伤好得差不多,主动要求回来伺候姜执月。 姜执月见她恢复得的确不错,就允她来了。 “阿爹几时回来的?” 姜执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不知道英国公已经回府。 长绘快人快语:“国公爷早晨回的,听文元说,国公爷一回来就被请到春晖堂去了。” 文元是姜提玉心腹。 姜执月点头,起身:“那走吧,正好我也有事要见阿爹。” 长绘不忘替她取一件厚点儿的披风跟着出门。 从衍思院到英国公的书房,路上要路过林净秋的秋水居。 姜执月远远地看了一眼,长绘立即小声地说道:“林姨娘知道消息砸了不少东西,还花了大价钱让素巧去传消息。” 姜执月侧目看了长绘一眼。 长绘立即又道:“不过小姐放心,林姨娘的消息传不出去的。” 姜执月轻笑,逗她:“你怎么知道她的消息传不出去?” 长绘骄傲地对姜执月眨眨眼:“自然是我也给了看门的一些好处。小姐教过我的,要恩威并施,嗯,不对,威逼利诱,啊也不是,就是给点威胁再给点好处。” 姜执月忍不住笑,长绘最大的好处就是消息灵通,机敏灵活。 她年纪小些,嘴巴又甜,见人就喊,又有些小机灵在。加上她娘老子都是国公府的家生子,又是在最受宠的小姐身边伺候,众人也很愿意给她点儿小面子。 国公府里,没有她打听不到的消息。 “做的不错,软硬兼施,这很好。” 姜执月毫不吝啬夸奖,鼓励长绘再接再厉。 长绘被姜执月夸奖,笑得见牙不见眼。 若有尾巴,那尾巴都能摇断。 到了英国公的主院,长绘很懂事的在门口等着。 主子们的书房都是重地,不得准允,轻易不能进。 姜执月敲门,是姜提玉开的门。 一进书房才发现二叔也在,她屈膝向阿爹和二叔行礼。 英国公:“别行礼了,过来让阿爹看看,这些时日瘦了没有!” 姜执月乖巧地走到英国公身边:“阿爹可看仔细了。” 英国公牛眼一瞪:“瘦了。” 姜二爷‘噗嗤’一声笑出来,招来英国公一记白眼。 英国公也不啰嗦,让姜执月坐下,直奔主题:“阿爹叫你来,是想问你,和段家那小子的婚事,你怎么想的。” 姜执月听到这话,也不坐了,站在英国公面前,十分坚定地说道:“我要退婚。” “好!”英国公一拍桌子,很爽快:“不愧是老子的闺女儿,咱退婚!” 姜二爷被蛮牛大哥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英国公才不在意,对着女儿夸了又夸。 姜提玉见状,摇摇头,不是很理解阿娘当初是为什么看上阿爹的。 只是因为阿爹英俊的外表吗?不能吧……? 姜执月看她阿爹神情欢喜,趁热打铁道:“但这事儿不能这么轻易了了。” 英国公听到这话,有些心虚得瞥了姜二爷一眼。 姜二爷冷笑,饮茶。 姜执月注意到她阿爹的小动作,又补充道:“段泓聿轻诺寡信,林玉钟忘恩负义,若就让这两人就这么轻飘飘地把事情含糊过去,女儿心里要气得呕血!” 英国公听完,又看了姜二爷一眼。 姜二爷翻了第二个白眼,冷笑,举扇轻摇。 姜执月看不明白,阿爹和二叔在打什么哑谜? 她把目光投向阿兄求助。 姜提玉两手一摊,示意她自己问。 姜执月也是没好气地瞪了阿兄一眼。 姜二爷见到小侄女这小表情乐了,“你这模样倒是像你阿爹。” 姜执月与姜二爷关系亲厚,被调侃了就得意笑笑:“我可是阿爹的女儿。” 姜二爷就喜欢小侄女这得意的劲儿,笑她:“模样像无妨,脑子别像你爹就行。” “姜濯!我看你真是没大没小!”英国公怒了,他不想在女儿面前丢人。 姜执月头回见英国公这么失态地大声吼二叔,一时都呆住了。 姜二爷抬手就是一扇子敲在英国公强健有力的胳膊上,不满地指责:“小点儿声!阿婵都被你吓坏了!” 英国公见女儿呆住的表情,手忙脚乱地解释:“阿婵别怕,爹爹不是冲你,是冲你二叔啊。” 姜二爷哼笑,小阿婵才不是会被吓到的人。 姜执月回过神来,连忙摆手:“没怕。不过,二叔,你和阿爹在打什么哑谜呢?” 姜二爷笑意加深:“你阿爹怕你不舍得收拾段泓聿,非要叫你来问问。我说你不像他心软,他非不信。” 姜执月闻言,顿了顿,说道:“我都差人去放消息闹事了,心疼他倒不如心疼我散出去的银子。” 姜二爷闻言哈哈大笑,“大哥你看,愿赌服输,银子拿来。” 英国公沉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姜执月脸都木了,这可真是亲爹和亲二叔啊。 第56章 妹宝三分泪,演得爹心碎 姜二爷也是笑着看够了小侄女变脸,才慢悠悠地把银票拿起来,对着她晃了晃:“告诉二叔,你都散了些什么银子,二叔给你补。” 英国公两个鼻孔重重一出气,发出不满的声音。 姜二爷看都不看他大哥,对着姜执月,屈指点了点银票:“快说,这不够的,二叔再补上。” 姜执月看着言笑晏晏的二叔,再看目露关切的阿爹,和始终站在她身侧的阿兄,觉得自己前世果真是一叶障目。 前世的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要把段泓聿和林玉钟这些事告诉阿爹,告诉二叔。 她不愿意嫁给段泓聿,忍着恶心和委屈瞒下了这件事,以为她提出退婚会折了国公府的颜面。 直到后来事情彻底暴露,她早已经被林净秋利用得一干二净,甚至都轮不上她去说退婚之事了。 姜执月释然一笑,豆大的眼泪从她眼里滴落,一下惊得三个男人都慌张起身。 “小阿婵?” “乖女?” “阿婵?” 三人齐齐围上,姜二爷从怀里掏了帕子小心地给姜执月擦眼泪,满心不解:“别哭别哭,二叔以后再也不欺负你阿爹了。” 英国公x姜提玉:…… 姜执月破涕为笑,接过二叔的手帕自己擦了擦眼泪。 姜二爷长舒一口气,“呀,笑了,笑了就好。” 英国公沉默地点头:“有事儿就说,别哭。爹给你做主。” 姜执月咬唇,本想说什么,迟疑了一瞬,又咽下了。 姜二爷把她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神情严肃起来。 “小阿婵,有事就要跟家里长辈说。二叔教过你的,一定要学会告状,忘了吗?” 姜执月久违地被二叔勾起的小时候的记忆。 幼年时,还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六小姐出门在外也嚣张得很,遇到比自己大的小男孩,被抢了手里的老虎糖人,又没法抢回来,张嘴就要哭。 正好被二叔看见,二叔抱着她,把老虎糖人抢了回来。 还告诉她,打不赢没关系,咱会告状就行,你家里哥哥姐姐亲爹二叔老太君,这么多人呢,总有一个能收拾对方。 阿爹是英国公没错,二叔更像是国公府的大家长。 他待家中的每个孩子都很好。 二叔是最最护犊子的人。 姜执月吸了吸鼻子,在三人的注视下,终于肯开口。 “我怕阿爹不肯退婚,怕折了国公府的面子,叫阿爹在外头丢人。” “所以我才派人去传消息,想把事情闹大……大到不能遮掩,错在他们,阿爹就不会责怪我丢国公府的面子了……” 姜执月越说,头越低下去,显然是心虚极了。 英国公听得怒火丛生,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姜执月:“你缘何会做如此想法?难道阿爹还不够疼爱你?不够让你相信吗?” 姜二爷没说话,这一点,他大哥说得对。 论起宠溺阿婵,整个国公府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大哥。 小阿婵说出这样的话来,属实是不应该。 国公府的面子,和小阿婵的终身大事相比,算得了什么? 姜执月听到英国公的训斥不由得缩瑟了一下,引得英国公和姜二爷都很是不解。 “阿婵,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姜二爷也觉察出不对劲儿来,皱起眉头问她。 姜执月犹豫再三,英国公都快憋不住了,她才开口道:“林姨娘说的。” “什么?”英国公大为震惊,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姜执月提高声音,再度重复了一遍,“林姨娘!林姨娘说日后我若嫁到广昌侯府也是一样!” “遇事先得考虑是否会影响国公府的颜面,让我思虑再三,莫要什么事都跟阿爹说……这样只会让阿爹为我操心……” “简直胡说八道!” 英国公怒而拍案,眼睛几乎都要冒火:“她说你就信了!你怎么不亲自来问问阿爹!” “我能见到阿爹吗!”姜执月泪眼朦胧地看向英国公:“阿爹上次回府还是为了斥责我!我如何相信阿爹!根本是阿爹不相信我!” 姜执月说完直接转身扑进阿兄怀里哭了起来。 英国公一滞,迅速接收到了姜二爷和长子谴责的目光。 姜二爷率先发难:“早说了林氏不安好心!上次她陷害阿婵之事,若不是阿婵机灵,还不知道她要这样两头装相多久!” “阿爹公务繁忙儿子知道,只是林姨娘在长府中权柄太盛,连阿婵都受她欺哄,焉知旁人境遇几何。” 姜提玉轻拍妹妹,面色沉静地看向英国公:“萱堂之事,便是阿婵不发难,我也要多管闲事一回。” 英国公听着弟弟和长子的话,心里不是个滋味。 尤其是听到长子居然说出‘多管闲事’这几个字,愈发烦闷起来。 英国公踌躇地坐下,看看姜执月,想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沉默地叹息,哑着嗓子说道:“不是这样的……阿婵,阿爹没有不相信你。只是,只是阿爹不希望你有一个蛮横恶毒的名声传出去……” “你还小,不知流言蜚语有多可怕,那是能将人生生活剐的东西。” “你可以刁蛮任性,可以不讲道理,但不能有个恶毒的名声……” 英国公的语气里带着痛心疾首,再抬头看姜执月时,目光都是满满的痛惜:“阿爹没有不相信你,阿爹只是担心。” 姜执月从阿兄怀里抬头,怯怯的看着英国公:“真的吗?阿爹真的没有不相信我吗?” 英国公点头,“比真金还真 。” 姜执月揪起姜提玉的衣襟擦眼泪,不太确定地抬起头:“那阿爹不怪我吗?” 姜二爷收起折扇,肃容道:“自然不会怪你,便是你不做,二叔也要出口气。” 姜执月眨眨眼。 姜二爷冷笑:“能跟我们家小阿婵定亲都是他八辈子修的福气!不好好珍惜就罢了,还敢蹬鼻子上脸地给国公府难堪!” “广昌侯府想全身而退那是做梦!” 姜二爷骂完广昌侯府,开始教导姜执月:“以后不要随便什么人的话都听,有二叔给你做主。” 姜执月乖乖点头:“知道了二叔。” 英国公酸得冒泡:“你俩看起来比我还像亲父女。” 第57章 哭也不一定是真伤心 从英国公书房出来,姜执月脸上的泪痕已经消失。 只有微红的眼眶证明了刚刚哭过。 长绘自然发现了小姐身上的不对劲,连忙小跑上前,小脸上写满了担心。 “小姐……” 姜执月侧目看了长绘一眼,长绘会意,扶着自家小姐往衍思院走。 姜执月一回到衍思院,长绘立即命人打水来给小姐净面。 微凉的帕子敷在眼睛上,姜执月稍稍平静下来。 刚刚在阿爹和二叔面前唱念做打的一套下来,不完全是演的。 她的确怨恨过阿爹不相信她,可事情说来说去,她也没相信阿爹不是吗? 前世,若她没有听信林净秋,凡事都瞒着阿爹,事情或许不会发展到那样糟糕的局面。 “小姐,换一张帕子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绘出声提醒。 姜执月把帕子取下来,对着铜镜看了看,还是有些红肿。 长绘利落地给姜执月重新拧了张帕子,替她敷好。 “小姐可是受大委屈了,好久不曾见到小姐哭得这样伤心了。” 姜执月原本想说她也没有那么伤心,可想到前世经历的种种,她觉得自己这么哭一回也好。 “长绘,哭也不一定就是真伤心。” 长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燃烧偶尔噼啪的声音。 姜执月总觉得好像自己还漏了什么地方。 可是,她漏了哪里呢? 一阵困倦之意袭来,姜执月就这么枕着帕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二爷从大哥书房离开,也想去看看自己女儿,便往姜宛白的院子里去。 门口的小丫鬟见到姜二爷正要行礼,姜二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丫鬟只得闭嘴。 姜宛白白日没事,更喜欢在花房读书练琴。 姜二爷今日进来,既没听见琴声也没在花房见到人。 随手招来一个小丫鬟问了问姜宛白在哪。 小丫鬟指了指书房的位置。 姜二爷阔步走了过去,在门口就敲了敲门:“宛白,阿爹来看看你。” 过了一会儿,姜二爷听见门开了,见姜宛白走出来,缓缓行礼:“女儿见过阿爹,阿爹日安。” 姜二爷只一眼就看出来女儿的情绪不对劲。 他也不问,一脚迈进了姜宛白的书房。 姜宛白跟着走进去,姜二爷看到了刚刚女儿在临摹的字帖,那是她刚开始习字的时候自己送的。 “怎么今日想起来临阿爹的字了?” 姜二爷细细看了姜宛白写的字,约莫是她心气浮躁,一幅初学者的字帖都不够稳妥。 姜宛白低头,盯着鞋子,声音发闷:“闲来无事,练字解闷。” 姜二爷一看她这样,忍不住笑:“该说你和阿婵合该是姐妹呢,不高兴的小动作一样。” 姜宛白倏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头去:“才不一样。” 姜二爷见状,嘴角笑容越发有扩大的趋势:“是不一样,阿婵不高兴是会告状,阿爹的宛白怎么跟个受气包似的。” 姜宛白本就心有不悦,偏偏她阿爹一口一个阿婵一口一个阿婵,把姜宛白委屈得眼泪直掉。 姜二爷摇摇头,今儿是什么日子? 怎么他碰到的小丫头一个赛一个的能哭? 刚哄完阿婵,宛白哭了。 姜宛白哭得正伤心呢,一叠素色手帕递到了面前。 她抬头一看,看到她阿爹笑着看她:“哭吧,哭完阿爹给你擦眼泪,不够擦的话还有。” 姜宛白被逗笑,噘了下嘴,拿走了最上边儿的一张手帕。 “笑了就行,跟阿爹说说,谁欺负你了,阿爹帮你算账去。” 姜二爷在哄人方面,他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姜宛白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声地问:“谁都可以吗?” 姜二爷迟疑了一下,“要是你爹惹不起的,阿爹就让你大伯父去!” 姜宛白没笑,继续抿嘴不说话。 姜二爷示意身边的小丫头都退到门口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道:“宛白有秘密了是不是,不想跟阿爹说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姜宛白拿泪眼瞅他。 姜二爷:“阿爹在,你解决不了的事情交给阿爹,阿爹不在,你就去找老太君,找你大伯父,大哥哥大姐姐,都行。” “把坏事儿憋在心里,人都会憋坏了去。阿爹不是大夫,可不会修人,只会修理人。” 姜二爷说话风趣,姜宛白心头的阴霾也散去不少。 只是姜宛白心里想着,始终觉得开不了口。 在英国公书房的姜执月是装的,现在的姜宛白是真的觉得难以启齿。 她能怎么跟阿爹开口呢? 说阿娘想要让她顶了姜执月的婚事,她不愿意,甚至为此被阿娘打了一巴掌……? 回想那晚的情形,姜宛白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眼泪又这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姜二爷一看,就知道事情严重了。 宛白是个娇气又骄傲的小姑娘,从不肯在人前落泪。哪怕是亲爹,长这么大了,也没见她哭几次。 这会儿哭个不停,怕是遇到了什么她觉得比天塌了还严重的事儿了。 姜二爷想不出头绪,道:“那我请你阿娘过来?” “不要!” 姜宛白情绪激烈地反对。 姜二爷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事情的源头出在乔氏身上? 姜二爷很快就想到老太君突然改主意要自己带着孩子们赴宴,乔氏反而留在家中。 可宛白赴宴回来时还志得意满,怎么没两日就蔫吧成这样? 是回府之后,乔氏做了什么? 姜二爷看着女儿绝口不提的模样,又想到了乔氏的性子,脑子里一闪,他好像知道症结是什么了。 “你不想说,阿爹问,你点头摇头行不行?” 姜二爷打定主意要撬开女儿的嘴。 他觉得,女儿都哭成这样也不想说的事一定像块大石一样压在她心里。 不管这件事是什么,焉知时日久了,不会影响她的性情? 姜二爷不做这样的预测,他的女儿无须心事重重的活着。 “此事与你阿娘有关?” 姜宛白点头。 确认了猜想的第一步,姜二爷面不改色地继续问:“还与阿婵也有关。” 姜宛白猛然抬头,眼里的震惊根本藏不住。 阿爹怎么知道! 第58章 南风馆 姜二爷看到女儿这副问题都写在脸上的样子,微微叹气—— 阿婵鬼主意多多的,机灵劲儿把大哥骗的一愣一愣的,像他。 可他运筹帷幄,辨人识鬼,一眼就破,宛白怎么没学到他几分? “来,跟阿爹好好说说,是你阿娘想让你顶替阿婵的婚事,还是跟你说了些别的什么?” 姜宛白不敢相信地看着姜二爷,眼睛里满是震惊:“阿爹,怎么知道的?难道阿爹和阿娘都是这样想的吗?” 姜二爷一听就知道姜宛白误会了,抓起腰间的折扇就在姜宛白头上敲了一记。 他用了点力道,姜宛白吃痛地‘嘶’了一声。 姜二爷觉得这一幕何其相似,他方才还在指责大哥这个当爹的没能得到阿婵的信任。 啧啧,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阿婵是被姨娘哄骗,宛白是被亲娘伤了心。从这一点看,他做得还不如大哥。 阿婵不信大哥是假的,宛白怀疑了他是真的。 “在你心里,阿爹是这样的人吗?”姜二爷叹了口气,先哄好宛白。 姜宛白迟疑地看了他一眼,咬唇摇头。 姜二爷见状,松口气。 “那好,此事你也不必管了。”姜二爷忽然想起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抹杀乔氏的想法:“阿爹会去找阿娘说清楚,你放心,阿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还有,你的婚事,你不同意阿爹绝对不让你嫁!” 姜二爷说完就阔步离开,姜宛白都没反应过来。 等姜宛白反应过来,惊觉自己后背都是冷汗。 她刚刚是真的以为,担心阿爹是知情的,是默认阿娘的做法。 幸好……幸好不是。 姜宛白跌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她输给姜执月的地方太多了,可她有世上最好的阿爹,谁也比不过。 姜二爷一路冷着脸走到了乔氏的院落,命人在门口守住,谁都不许进。 侍卫不知所以,只能照做。 乔氏见姜二爷来见自己,还有些高兴地迎了上去,下一瞬就被姜二爷的一句话钉在原地。 “嫁我为妻,你是后悔了吗?” 姜二爷站在乔氏面前,面色是少有的冷然。 乔氏无措又迷茫地看着他,他脸上从来都是和善温柔的笑意,夫妻多年,她从未见过他冷脸。 “夫君……何出此言啊?” 姜二爷不管乔氏,坐在了上首,眸光锐利:“若不是因为后悔嫁给我,又如何要舍出女儿攀附侯府。” “我没有!”乔氏尖叫:“我没有!” 姜二爷冷冷地看着乔氏,看得乔氏心虚地撇开了目光。 “当年成婚之前,我就同你说过,我只是家中次子,爵位不是我的,我也没什么位极人臣的志向。” “夫君……”乔氏慌张地看向丈夫。 姜二爷面色冷凝:“你若直言要为宛白寻一门显贵的亲事,我自然无又不从。可广昌侯府是什么东西?你敢打宛白的主意!” “我不是,我没有……” 乔氏顿时涕泪涟涟,“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夫君,我怎么舍得让宛白去受那样的委屈……” 姜二爷看着乔氏落泪,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意双,为夫的心肠只对自己人心软。若你执意要让宛白为容卓铺路,我不介意你的禁足期无限延长。” “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真到这一步,他们会理解我的。” 乔氏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心里最深处的隐秘被人洞悉。 看着少时相伴的枕边人,用温情的语气说出绝情的话,乔氏毫不怀疑,他是真的敢。 “别在让我知道你把乔家那一套带到国公府来。”姜二爷看着乔氏,一字一句道:“我姜家的女儿和儿子一样尊贵,明白吗?意双。” 姜二爷越温柔,乔氏就抖得越厉害,最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泪水奔涌而出。 姜二爷见乔氏如此情状,还能耐心地俯下身去,掏出手帕为她拭泪,“别哭了,只要你记住这一点,永不再犯,你还是体面尊贵的姜家二夫人。” 乔氏抵不住内心的恐惧,伏在姜二爷怀中哭泣:“夫君,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了……” 姜二爷面不改色地把人抱起来,轻柔地放在床榻上,动作像是对待珍宝般温和。 “你累了,好好休息。” “夫君。” 乔氏惶恐不安地抓住了姜二爷的衣角:“妾……” “好好休息,睡一觉就没事了,这几日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姜二爷温柔又坚决地拉开了乔氏的手,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乔氏低声的啜泣,姜二爷面色如常地走了出去,叮嘱守在院子里的人:“这几日夫人养病,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来打搅。” “是。” 姜二爷想了想,又转道去找了英国公。 英国公才准备去午憩,又被姜二爷薅起来。 “你又闹什么?”英国公外衫都褪下了,看到姜二爷真是烦不胜烦。 姜二爷嘴角微扬,“找大哥借点儿人。” 英国公看姜二爷一眼,从身上摸出来一块儿小铁牌往姜二爷那儿一扔:“省着点用,好用的人可不好培养。” 姜二爷笑眯眯地接住,拿在眼前晃了晃,转身就走了,也不知道把英国公的话听进去没有。 英国公半晌没说话,在姜二爷迈出房门的那一刻,鼾声如雷。 姜二爷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英国公一眼,关门的时候动作放轻了许多。 “都风,过来,你叫几个人……” 姜二爷把英国公的侍卫长都风叫过来,耳语了几句。 都风面色惊疑地看向姜二爷:“二爷,这……这不好吧。没有国公爷的命令,属下……” 姜二爷一把将小铁牌拍在都风结实的胸口上:“这个够不够。” 都风摸到熟悉的纹路,立刻抱拳领命:“请二爷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姜二爷面上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小心点儿,别暴露了。” 都风沉默了一下,“二爷放心,有经验了。” 姜二爷一愣,还没说什么,都风就已经大步迈开了。 有经验? 有故事!赶明儿灌醉都风好好问问。 次日,广昌侯世子段泓聿凌晨从南风馆出来,衣衫不整的,还撞到了巡街的金吾卫。 不出半日,这消息就已经飞遍了京城。 第59章 凭什么不嫁! “噗——” 姜执月一口茶就这么喷了出来,不大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南风馆?” 慎墨一个闪避,躲开了小姐喷出来的茶水:“就是南风馆。” “是那个,有男人的南风馆?”姜执月目光有些游离,没想到啊,段泓聿居然还好这一口?! 慎墨再度点头:“就是那个,有男人的南风馆。” 长绘递了手帕给姜执月,扭头看向慎墨,目光里带着谴责:“墨侍卫,下次不要在小姐喝茶的时候说这么惊掉下巴的消息,呛着了怎么办。” 长绘是姜执月身边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性子最是泼辣,慎墨也不敢轻易招惹她。 姜执月也不在意,好奇地问:“这事儿是真的吗?” 慎墨摇头,又点头:“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姜执月了然,这这倒是。 凌晨发生的事儿,这会儿才过晌午,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再加上之前与林玉钟私会的事儿,段泓聿与广昌侯府这回可算是彻底地扬名了。 “对了,之前叫你查林氏入府之前有消息么。”姜执月问。 她始终觉得林家背后另有其人,当年她阿爹养林净秋做外室的事一定不那么纯粹。 慎墨抱拳:“小姐恕罪,还在查。” 听到慎墨这话,姜执月也不意外,反而是心里有数了。 如果林净秋当年只是简单的意外,成为了阿爹的外室,怎么会这么难查呢? 越难查,就证明越有鬼。 “小心些,别暴露了,这件事说不定另有隐情。”姜执月对慎墨叮嘱道。 慎墨点头,“小姐放心,属下明白。” “段泓聿这件事你盯着点儿,别太过火,必要的时候搅一搅浑水,别被看出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姜执月总觉得这件事或许跟二叔有关系,下手太果断了。 她让慎墨盯着点儿,广昌侯府若有聪明人想破局,就会把事情闹过火。 如此一来,京城的目光都集中在广昌侯府身上,有心人自然也能看出来这是有人在针对广昌侯府。 和广昌侯府有着儿女姻亲关系的英国公府则很容易被搅进这趟浑水。 慎墨也是聪明人,被姜执月这么一说,他马上明白过来,立即告退离开。 长绘目送慎墨离开之后,小声地问道:“小姐,我总觉得您最近好像很信任墨侍卫啊。” 姜执月嘴角漾开笑意:“怎么突然这样问?” 长绘顿了一下,“您以前很讨厌墨侍卫,从不让墨侍卫靠近。就是……就是从您那日折返回府开始,突然就不讨厌他了。” 姜执月看着长绘还稚嫩的面容,神色感慨。 她想起前世的长绘,在长缨死后拼命想要护住自己,被林净秋命人打瘸了腿,全家都被赶出京城。 慎墨武艺不低,可林净秋能差使她阿爹的副手,都风等人把慎墨擒住,送往官府,‘背主’之罪,判了个流放。 她其实不知慎墨为何如此忠心,因她前世实在不是个好主子。 为此她想尽办法,在慎墨刚出京城的时候见了他一面,询问缘由,他只说为了报长公子的恩。 其他的,姜执月再问,慎墨也不肯说了。 官兵又催促,在姜执月最后的记忆里只留下慎墨一瘸一拐的背影。 重生之后,姜执月也想过为什么慎墨不肯说。 她被赶出国公府时,阿兄已经被害死,慎墨还肯护着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阿兄说让他保护自己,他就真的一直都在保护自己。 长绘被姜执月看得久了,她伸手在小姐面前晃晃,“小姐?” 姜执月回过神来,笑了笑:“想试试他听不听我的,发现他很可靠,自然就不讨厌了。” 长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俏皮地笑了起来:“既然小姐不讨厌他了,那我也不讨厌他了。” 姜执月失笑,她这一次会好好护住身边人的,绝不让他们遭遇前世的折磨。 —— 广昌侯府 “你平素乖巧,没想到闹起事来,一件比一件难收拾,难不成你平日里的乖巧都是装的不成!” 广昌侯手里抓着一根长棍,狠狠地打在段泓聿的身上:“南风馆!你敢去那样龌龊的地方!还被金吾卫撞上!看老子今日不打死你!” 段泓聿本来还在忍痛挨打,眼看着他爹下手越来越狠,忍不住往旁边一躲。 段泓聿这一躲,广昌侯就更生气了:“你还敢躲!惹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还敢躲!” 广昌侯追着段泓聿打,一下比一下狠。 “住手!住手!” 广昌侯夫人扶着段老夫人赶来,段老夫人连忙喝止广昌侯:“你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是想让广昌侯府绝嗣不成!” 广昌侯也是丢了脸面,一时气愤上头,也没有真的想要打死段泓聿,被段老夫人这么一说,也就停了手。 只他脸上的愤然之色一点儿也不见消退。 段老夫人拄着拐杖上前,心疼地摸了摸宝贝孙子,扭头对着广昌侯就是一顿骂:“泓聿平时多么好的一个孩子!你没闹清楚事情就打他,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我没闹清楚?莫非还是我的错吗!” 广昌侯气得脸红脖子粗,大手往外一指:“外边儿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他衣衫不整地从小倌儿的地方出来,还撞上了巡街的金吾卫!” “那么多金吾卫亲眼所见!广昌侯府的脸都被这个畜生给丢尽了!” 段老夫人根本就听不进去,只心疼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宝贝孙。 她甚至很是不耐地瞪着广昌侯一眼,说道:“待日后他与英国公的女儿成了婚,这事自然就过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广昌侯被段老夫人这一说,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成婚?他与人私会在前,去南风馆在后,都被传的人尽皆知!英国公肯不肯把女儿嫁过来还两说!” 段老夫人一听,立刻脸色大变,尤为愤怒地骂道:“凭什么不嫁!这门婚事可是早就定下的!有婚约和信物为证,就算是英国公,白纸黑字的,还敢反悔不成!” 第60章 阴狠毒辣一家子 广昌侯被段老夫人这理直气壮的态度给惊着了。 他娘敢说,他都不敢听! 英国公何许人也,旁人不知,他还不知吗? 对他亡妻虞氏所出的几个孩子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莫说是他儿子如今声名狼藉,想要求娶痴心妄想。 就是当年宣王求娶英国公嫡长女,他还去圣人跟前说舍不得,不想嫁! 若不是贵妃和宣王频频示好,英国公还真的未必会答应。 更别提他儿子如今桩桩件件,那是说起来都让人觉得有些戳人肺窝子的疼! 若他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他都不情愿嫁到这样的人家去!焉知背后还有没有别的说不出口的毛病?! 段老夫人很是自信,甚至有点儿嫌弃广昌侯这副模样:“你不必做此情态!这桩亲事,非结不可!便是告到皇上跟前去,我也是有话说的!” 广昌侯听得心脏抽痛,只想抓紧棍子再痛打段泓聿一遍。 虽只有这一个儿子,但他会如此丢人,是广昌侯万万没想到的。 段老夫人没再管儿子,万分怜爱的叫儿媳带着宝贝孙去上药。 “不许上药!”广昌侯暴喝一声,震住了广昌侯夫人。 段老夫人本就苍老的模样顿时变得面目扭曲起来:“你是要我泓聿的命吗!为着几句不痛不痒的谣言!” “娘!”广昌侯浑身充满了无力,还是耐着脾气给段老夫人解释。 “子不教父之过,我朝言官何其苛刻!若是英国公或者言官拿着他的事参我一本,圣上震怒之下,削官丢爵也不是没可能!” 听到‘削官丢爵’这几个字,段老夫人面色才骤然发生了变化。 段老夫人出身不高,这一生最最觉得骄傲之事就是嫁了老广昌侯,为广昌侯府生下了继承人,如今是风风光光的老夫人。 若是真削官丢爵,那她荣耀的一生就要毁在孙子手里了! “孽障!”段老夫人扭头就对着段泓聿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行事如此不知深浅!” 这一巴掌把三人都打懵了,尤其是段泓聿本人。 从小到大,他有什么错处,爹娘跳脚也罢,祖母总是护着他的。 就算是刚刚,祖母也是护着他了的。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呢! 段泓聿简直怀疑人生。 还是广昌侯夫人最快反应过来,连忙去看儿子,又对着段老夫人颇为委屈地喊道:“母亲!您怎么能……” 段老夫人面色不善,看着广昌侯夫人的脸色也变得不喜起来:“都是你惯得他没有一点分寸!” “母亲,怎么是……” “够了!都住口!”广昌侯听着母亲和妻子争吵起来,尤为烦躁,暴躁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段老夫人和广昌侯夫人一并被喝止,两人齐齐看向广昌侯。 广昌侯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段老夫人忽而又开口:“若是让英国公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那言官也无话可说。” 广昌侯夫人立即眼前一亮,也不计较老夫人刚刚怒扇儿子一耳光的事,急忙追问:“母亲有何良策?” 广昌侯闻言也是将信将疑地看向他的老娘。 段老夫人目光阴沉地看着段泓聿,扭头对广昌侯夫妇说道:“若得那小丫头的喜欢,不论用什么法子,拿到她的贴身物件儿,英国公这女儿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段老夫人这话不可谓是不毒辣。 女子名声何其紧要,若是贴身物件落在了男人手里,这清白就说不清楚了! 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段泓聿从南风馆出来,甚至比段泓聿与林玉钟私会更严重。 那可是贴身之物! 男女双方若不是亲密得到了坦然相见的地步,又怎么会拿到这样的私隐? 广昌侯不语,似乎是在思考,也不知是何想法。 广昌侯夫人起先愣了下,又迟疑。 可看到儿子被打得不成人样,她心里又燃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来。 她心里是认同段老夫人这个主意的。 广昌侯夫人等着广昌侯表态,没有贸然 开口。 无他,这法子实在恶毒! 可以出自段老夫人的口,出自广昌侯的口,决不能出自她之口。 广昌侯夫人觑着广昌侯的脸色,心里无比期盼他能同意这件事。 段老夫人对这个主意很是自得:“若是毁了名声,他女儿再高贵,也得嫁给泓聿。如若不然,就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贫苦一生!” 广昌侯看起来神色动摇,似乎是被段老夫人说动了。 他嘴巴蠕动几下,最后还是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 段老夫人见状,心气儿顺了些,得意道:“我自有办法。” 广昌侯还是眉头紧皱,又用一副恶狠狠的模样看着段泓聿:“事情宜早不宜迟,这逆子犯下如此大错,还是得去英国公府请罪。” 广昌侯是心虚的,儿子和林家女私会之事,他按下不发,只想等风头过了再去见英国公。 没料到转眼之间,儿子又闹出南风馆的事,他真是两眼一黑。 上门请罪之事,再也耽误不得。 段老夫人面露不悦,又知道广昌侯说的必须得做。心下烦闷,只得叫了广昌侯夫人去一旁说了几句。 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日。 段老夫人轻飘提点几句,广昌侯夫人几乎是本能的连如何实施这条毒计都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 见儿媳领会到自己的意思,段老夫人舒了口气,又安抚起段泓聿来:“好孩子,此番去国公府认错,你可要好好表现,等待来日那小妮子嫁过来了,祖母再替你收拾她狠狠出气!” 段泓聿遭受亲爹毒打,原以为这门亲事已经无望,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祖母还能替他出了这样一个主意! 想到来日还能得到那位仙女儿似的未婚妻,他觉得哪怕是再挨两巴掌也是值得的! “祖母苦心,孙儿知晓,孙儿一定好好认错,让国公爷消气!” 段泓聿还一片壮志雄心,广昌侯心里还是没底。 说白了,英国公是个武夫,是个莽人! 若他想借着儿子认错的机会,出口恶气,儿子能经得住那人几下打? 第61章 各怀鬼胎 同时关注着广昌侯府的还有谢相夫人。 段泓聿突如其来的南风馆传闻着实是大大的让谢相夫人意外。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段泓聿和姜执月的婚事都保不住了。 “当时是被金吾卫撞到,这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心腹给谢相夫人倒了杯茶,低声说。 谢相夫人嘴角上扬,显然心情好极了:“如此看来,这桩姻缘的确不配,真是老天都在帮我。” 心腹想了想,问:“夫人,是否需要再添一把火?” 谢相夫人摇摇头,“不必,英国公可不是让人随意拿捏之人,事情到这一步,就正好。接下来,只需静待英国公府退婚就是。” “夫人英明。”心腹不再开口。 谢相夫人放下手中的佛珠,起身:“走吧,去看看仪儿,这孩子整日泡在书堆里,也不知道出去走一走。” 谢仪自从得知心仪之人已有婚约,便有些郁郁不得志。 谢相夫人为谢仪筹谋,不打算将个中内情告知他。 谢相府是先帝御赐的宅邸,宽宏大气,低调古朴,与谢家沉静的气质尤为相配。 谢仪是谢相夫人的老来子,与谢相两人都很是宠爱这个幼子。 而谢仪也不负众望地长成了一个仪态翩翩的标准世家贵公子,加之他少年天才,学识过人,破格被圣上提拔,在国子监就任助教。 小小年纪就被如此器重,也就只有陆青骁能与之比较一番。 两人一文一武,常被旁人拿来比较。 谢相夫人来时,谢仪正在整理书籍,神色郁然。 甚至连谢相夫人走到身边来,谢仪都未曾发觉。 谢相夫人极为了解谢仪,她也知道谢仪此番情状是为何。 段泓聿喜好男风之事传了出来,谢仪亦有所耳闻。 原本谢仪是不大在乎这些传闻的,可那日他向母亲询问小仙女时,得知段泓聿便是小仙女的未婚夫,就多关注了些。 他是个性子有些忠直的少年,骤然听闻此事,只为小仙女伤心,未来要托付终身之人居然是这样的品行。 书也看不进去了,谢仪只好强迫自己整理书籍。 “仪儿。”谢相夫人轻唤了一声。 谢仪听到了谢相夫人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对母亲行礼:“母亲。” “仪儿为何闷闷不乐?”谢相夫人明知故问。 谢仪顿了顿,勉强地笑了笑,压住了脱口而出的话:“无事,母亲不必担心。” 谢相夫人愈发喜爱这个幼子,他乖巧懂事,甚至不在人后说人闲话,正直得有些古板的性子。 “母亲倒是听说了一件事,想与你说一说。”谢相夫人莞尔,坐在了书桌旁。 谢仪见状,也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跟着谢相夫人一块儿坐下了:“母亲请说。” 谢仪秉性正直,不代表他完全不通俗事,不懂察言观色。 相反,他是一个十分有礼有节的君子。 母亲特地来找他,一定是有事要专门说给他听的,他自然洗耳恭听。 谢相夫人微微笑,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段泓聿的传闻,并且表示道:“若是我谢家女儿遇到如此私德不修之人,这婚定然是要退的。娇养着的女儿,怎能与这样的人相配。” 谢相夫人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戳在了谢仪的心中。 是啊,段泓聿如此品性低劣之人怎么配和小仙女成为夫妻! 最起码,最起码,那人的品性也得比他好,否则……岂不是辱没了小仙女。 谢相夫人没听到幼子接话,她也不着急。 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告诉仪儿,他若有心,待姜执月退婚之后,他便有机会了。 或许仪儿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领会,但等到退婚的消息传出来,他就会明白了。 就在谢相夫人以为谢仪不会开口的时候,谢仪面色不悦地说道:“不论是谁,品性不佳之人都不值得托付终身。” 谢相夫人点点头:“仪儿说的是,不过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如你一般克己复礼。” “不少人都只是表面君子,仪儿看人不能只看浅表。” 谢相夫人这话也是在提醒谢仪,不要被人的表象所欺骗。 她能说出这话,就证明她也会去调查姜执月。 若姜执月是个顽劣刁蛮之人,她是断断不会准允仪儿恋慕这样一个女子。 谢仪颌首,乖巧受教:“母亲说的是,儿子记住了。” 谢相夫人轻笑,“忽而想起来,你长姐这些日子食欲不佳,想吃你做的酸味云片糕,若你得闲,就且满足一下她吧。” 谢仪起身应下,“好,那明日吧,母亲派人来取。” 谢相夫人没有完全限制谢仪的喜好,他偶尔喜欢做一些小点心,也不会阻拦。 至于拿长女做借口是因为希望他们姐弟之间关系融洽,谢相夫人于子女和睦这方面,尤为在乎。 谢相夫人正要走,谢仪又叫住了她,犹豫地问道:“长姐,是有孕了吗?” 不意外小儿子的敏锐,谢相夫人笑着点头:“是,你要当小舅舅了。” 谢仪顿时激动得有些脸红:“那母亲明日可带我一块儿去探望长姐吗?” 谢相夫人自然无有不应,姐弟和睦,就是她最想看到的画面。 可广昌侯府却并不如谢相夫人想的那样,打算退婚。 广昌侯带着儿子到了英国公府,可刚到门口,就被英国公府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广昌侯面色不虞,他身侧的心腹上前,低声道:“我们乃广昌侯府,请见英国公与老太君。” 门口的侍卫一身冷漠,长枪交叉拦在前头,闻言面不改色道:“国公爷今日事务繁忙,无暇见客,请侯爷改日再来。” 广昌侯面色难看起来,这是避而不见的意思? 可…… 广昌侯索性推开心腹,自己上前:“劳烦通传,就说本侯今日有要紧事要见国公爷。” 侍卫依旧冷漠地目视前方,好像眼里都没有广昌侯这个人一样:“国公爷吩咐了,今日不见客,请侯爷改日再来。” 广昌侯眉头皱得老高,一旁的广昌侯夫人也着急起来。 这都进不去府,又何谈见到人呢? 广昌侯突然就转身踹了段泓聿一脚,骂道:“还不跪下!什么时候英国公愿意见你了,你再起来!” 段泓聿被踹得滚下了英国公门口的石阶,磕得额头红肿。 仍旧连滚带爬地起来,跪在了英国公府的正门前。 英国公府侍卫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这是要威胁他们国公府吗? 第62章 意外嘛,总是多的 广昌侯这种无耻的行径让英国公府的侍卫都叹为观止。 到底也是个侯爷,就能做得出这样的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来威胁国公府。 广昌侯才不在乎侍卫心里怎么想的,他看到门房有人跑走,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好歹是国公府,这样让未来亲家跪在门口请罪,难不成就很好看吗? 广昌侯信心满满地等着英国公来见他。 可他不知道,英国公得知他在门口下跪,直接从国公府的后门溜出去面圣了。 姜执月得知广昌侯府上门来了,不意外。 得知段泓聿被广昌侯摁着跪在国公府门口也不意外。 广昌侯的老夫人是个愚昧无知又贪婪的人,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舍得。 退婚这件事,她一定会在想尽办法阻止。 只是可惜了,这次不管她怎么阻止,这门亲事也不可能成的。 “小姐,就让广昌侯府的人跪在国公府门口,没事儿吗?”长绘点了香,走到姜执月身边。 姜执月悠闲地翻了一页书,“让他跪,阿爹已经入宫去了,这门婚事非退不可。” “还不趁着这时候让他吃吃苦头,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长缨端着小点心进来,听到姜执月的话,笑而不语。 姜执月放下书,起身去净手,捻起一块儿小点心往嘴里送。 长缨看长绘好像没太明白的样子,低声解释道:“段世子这件事传得广,但凡是个有点儿血性的人家都不会让家里的女儿跟这样的人结亲。” “他这样跪在国公府门前,旁人看了也只会觉得这一家子无耻至极,骂他们用这卑鄙的招数来逼迫国公府。” 长绘跟着走过来,继续问到:“那若是有些人看不出来呢?” 姜执月这才笑了笑,说道:“那你忘了我让慎墨去做什么了?” 姜执月这一提醒,长绘立刻反应过来:“哦!我明白了!小姐已经安排了人,便是有人不知道,待那些人把这个想法多多传扬开,那广昌侯府的面子也就彻底挂不住了!” 姜执月对长绘露出赞赏的目光:“长绘真聪明,就是这样。” 姜执月当然不敢保证大家都这么想,甚至有些人会觉得男子花眠柳宿本来就是常事,也没什么了不起。 还觉得广昌侯府的人跪在国公府门口,那是拿出了极大的诚意。 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堵死了广昌侯府想要利用传言来攻讦国公府这条路。 至于她阿爹入宫请求圣上退婚,多半是会得到准允的。 二叔早就提醒了阿爹应该怎么说,能让圣上得到最大的共情。 圣上本就是个仁善的性子,宫中也有扶育公主,阿爹只要抓住这一点,圣上也有慈父之心,绝不会看着孩子受这样的苦。 姜执月想起二叔手把手教她阿爹怎么在圣上面前装可怜的姿势实在是太熟悉了,没有个多年的默契,那不可能领会得如此之快。 难怪从前阿兄说二叔与阿爹小时候只怕也是一对令祖父祖母很头痛的兄弟。 英国公去了宫里告状,但姜二爷还留在府中。 门房传来的消息就直接传到了姜二爷这。 姜二爷厌恶广昌侯府至极,哪怕是段泓聿跪死在国公府门口,他也绝对不会出去见广昌侯府的人。 他叫来都风,“你带几个人亲自去门口看着,若是他们敢硬闯,直接乱棍给我打出去!” 都风:“是,二爷。” 都风点了几个身材魁梧,一看就很能打的人,气势汹汹地往门口去了。 姜二爷就坐在正堂,悠悠哉哉地喝茶,那姿态简直和姜执月是一模一样。 姜二爷也盘算得很好,如果广昌侯府的人敢放肆,就上大棒子打出去。 不过,还不等都风等人动手,虎贲营的人就来了。 陆青骁骑着高头大马缓步过来,他还是那身玄衣金甲,阳光下,银光闪闪,气势逼人。 他冷冷地扫了跪在地上的段泓聿一眼,淡淡道:“抓起来。” 立刻就有两个虎贲营的将士上前,直接擒住了段泓聿。 段泓聿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摁在地上了,他这才想起来挣扎:“你们是何人!知道我是谁吗!就敢对我动手!” 陆青骁左手拎着马鞭,微微俯身,目光冷寒如箭一样看过去:“凭你是什么人,在官宦府邸前聚众闹事,也得去关几天。” 他话音刚落,两名将士就直接拖着段泓聿准备走。 这时候段泓聿疯狂挣扎起来,嘴里还喊着:“爹!爹!救我!” 广昌侯都被这一幕给惊着了,什么叫聚众闹事?? 他连忙上前,对着陆青骁解释道:“少将军,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陆青骁居高临下地看着广昌侯,那双丹凤眼中毫不遮掩地流露出嘲讽:“误会?侯爷看看这周边围着的百姓,还敢说是误会?” 广昌侯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没想到今日居然被一个半大小子给压住了气势。 他甚至有些畏惧这样的的陆青骁。 至于刚刚还十分得意百姓来围观,能给国公府施加压力的庆幸,这会儿就已经变成了背上的冷汗,流个不停。 “侯爷既然说不上来,那就不必解释了。” 陆青骁压根儿也没想给广昌侯解释的机会,直起身,大手一扬,立即有人开始驱散周边的百姓。 他勒缰绳调转马头,要离开。 广昌侯没想到陆青骁这么不给面子,当即大怒:“你放肆!你乃虎贲营少将,京中巡查之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陆青骁甚至都不屑回头,章赫在旁大声道:“圣上特旨,虎贲营接管金吾卫巡防之事,与京兆府尹职责相同!” 广昌侯一愣,章赫又哼笑了一声:“侯爷您带着儿子在国公府前闹事,还真就归咱们少将军管,带走!” 最后‘带走’两个字说得硬气极了。 广昌侯恨不得把陆青骁从马上拽下来,眼神怨毒地看着陆青骁的背影。 却不想,陆青骁冷不丁的回头来,吓得广昌侯急忙转换表情,又不知自己这样面目何其狰狞。 “对了,提醒侯爷一句,这人我抓了,什么时候放,就看侯爷什么时候能把事情说清楚。” “否则的话,本将军也不妨亲自去御前回话。” 第63章 他的动机是什么? 广昌侯听着陆青骁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少将军!” 广昌侯夫人看着广昌侯跟那陆青骁交涉半天,不光没把儿子救下来,还愣住了。 直接把广昌侯夫人急得不行,追着陆青骁的马儿就跑了过去。 陆青骁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章赫等人直接长剑横在了广昌侯夫人面前:“夫人得罪了,微臣等执行公务,还请夫人见谅。” “什么公务要带走我儿子!”广昌侯夫人是彻底绷不住了。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也不知是从哪一步开始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婚事要黄了,儿子名声毁了,现在居然还要被虎贲营的人带走! 妨碍公务!妨碍什么公务了! “我儿子好端端在国公府门前跪着赔罪,怎么你们难道连旁人如何赔罪都要管吗!” 陆青骁拎着马鞭甩啊甩,听到广昌侯夫人的话,嗤笑了一声:“别把旁人都当傻子,跪在门口是赔罪,不是威胁吗?” 陆青骁直接戳穿了广昌侯夫人话里的真相,冷笑一声。 这让广昌侯夫人觉得脸上像是被人隔空摔了个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本将军奉劝侯爷管好夫人,我可没说只能抓一个。” 陆青骁轻蔑的态度让广昌侯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扯了车广昌侯夫人,“别闹了!” “你还要不要儿子了!”广昌侯夫人却不肯罢休。 她已然受了不少气,今日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从她面前带走她的儿子! 广昌侯被夫人驳了面子,脸色难看得很,阴沉得能滴水。 甚至他在心里对英国公生出怨气来:若不是他不肯见自己,自己又怎么会想出这种下下策! 有何至于招惹来陆青骁这尊煞神!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我说别闹了!” 广昌侯怒斥广昌侯夫人,眸子里的火光都快冒出来了。 广昌侯夫人充耳不闻,反而看向章赫说道:“如果非要带走我儿子,那就连我一块儿带走好了!” “胡闹!”广昌侯简直不知为何他夫人今日如此执拗! 广昌侯夫人定定地看着章赫,摆出一副浑然不怕的样子。 她可是官眷!有诰命、有品级的侯夫人! 陆青骁坐在马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闹剧。 章赫一看,这广昌侯夫人不就是在胡搅蛮缠嘛! “那就一并带走!” 章赫一扬手,立即就有两个将士上前,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广昌侯夫人身边,声音又大又洪亮:“侯夫人请!” 广昌侯夫人这下终于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看向陆青骁:“我可是官眷!你们竟连侯夫人都敢抓?还有没有王法!” 这话都用不上陆青骁来回应,章赫呲着一口大白牙,冲广昌侯夫人张嘴:“别说是侯夫人,就是王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为何不敢抓?带走!” 说到后面陡然变了脸色。 广昌侯夫人还想反抗,章赫毫不留情地亮了剑:“侯夫人还是配合些,只需要关几日以儆效尤的事,若是伤到了,就划不来了。” 广昌侯夫人就这样也被带走。 广昌侯差点要吐血:“陆青骁!你未免太过分了!” 陆青骁不耐地伸手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冲广昌侯道:“你说什么?再大声点儿。” 章赫见他们少将军又在使坏,激人动手,更好抓人,就憋不住笑了。 广昌侯的目光立刻恶狠狠地看向章赫。 章赫见广昌侯还如此不识好歹,原本想提醒他的,索性算了。 他要是真气得对少将军动手,那就一家三口都关几日吧。 果然,广昌侯见妻子儿子都被抓过去,当即就抽了一个将士的剑砍向陆青骁。 陆青骁眼都不眨一下,抬手一鞭,就抽在了广昌侯的手臂上。 广昌侯吃痛,握不住剑,‘哐当’一声就掉落在地上。 陆青骁闲适地看了章赫一眼,章赫会意,大声喊道—— “放肆!少将军奉旨巡防,你竟敢对少将军动手,简直是目无法纪!来人啊,抓起来!” 英国公府门前的侍卫们就这么眼看着广昌侯府的人一个接一个跟送菜一样把自己送到了少将军手里,都目瞪口呆了。 这操作,谁信哪! 广昌侯带儿子在英国公府门前跪着闹事的危机,就这么被陆青骁给化解了。 甚至还又增添了些广昌侯府的笑料。 都风见状,连忙头也不回地往正堂跑去,这事情的发展和二爷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都风给姜二爷报信的同时,门房小厮也给长绘送来了消息。 姜执月得知陆青骁竟然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拘了广昌侯一家三口,也是惊掉了下巴。 在听小厮说起广昌侯一家是如何一个个送上门去时,姜执月心里甚至都怀疑这是不是广昌侯另辟蹊径的解决办法了。 只是这法子除了让广昌侯更丢人,好像没什么很稀奇的地方了? 长绘送走了门房小厮,回来就看到长缨和小姐笑成一团。 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天助小姐也。” 姜执月笑倒在贵妃榻上,不禁在想,陆青骁到底是无意间帮了她这个大忙,还是受长公主的那句照顾她的影响?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陆青骁赢下的那柄红宝石玉柄短剑,如今就在她的屋子里。 说起来也有些混乱。 宴会闹起来那会儿她在假山看戏,可人越来越多,她都不知道怎么出去。 最后是陆青骁把众人叫走。 结果,就在她悄悄从假山出来的时候,被陆青骁堵了正着。 他当时那副‘我就知道你在这’的表情,可把姜执月给吓坏了,生怕他拆穿自己。 谁知陆青骁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那柄红宝石玉柄短剑递过来给她,说是她用来防身更合适。 姜执月本想拒绝的,可陆青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看穿了她装乖的面具,有种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 所以姜执月收下了那柄短剑,藏在袖子里。 直至宴会结束,她平安地回到了家中,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是唯恐长公主看见陆青骁赢来的东西在她身上,若是被长公主误会了什么,那可真是说都说不清楚了。 第64章 撒泼打滚的告状猛男 等着面见圣上的英国公是不知道家门前发生的事儿。 他只一心想要见到圣上,好好告一下广昌侯这个老小子的状。 养儿子养出这么个废物点心来,还想让他的宝贝女儿嫁过去? 痴人说梦! 心里这么想的英国公,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偏殿候着,等圣上召见。 英国公倒也没等多久就听到里头有动静了。 他抬眼看,来了一个头戴红顶身穿深褐色团云纹袍太监服的人。 英国公对来人着急地问道:“海公公,圣上可得闲见见臣吗?” 来人正是海贤,荣安帝身边最为心腹的太监总管,亦有二品。 海贤闻言,笑得分外和蔼可亲:“英国公请吧,圣上请您进去呢。” 英国公立刻对着海贤一拱手,迈开大步子就往文和殿里进,一边走还一边喊着‘臣求陛下做主啊。’ 海贤神色一僵,英国公今日着行状可着实叫人意外,但他好像又在哪儿看到过这么熟悉的一幕? 哪儿来着? 荣安帝正处理完了边境报安的折子,就听到他的爱卿大臣哭嚎着进殿来了。 “爱卿……” “陛下!” 英国公这么大一只,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大殿中央。 海贤往荣安帝身边走的步子都顿了一下,忍不住回头,惊诧地看向英国公。 他实在也是在御前多年,已经许久不曾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了。 英国公……这是真受了什么大委屈? 海贤将信将疑地回到了荣安帝身边站好。 荣安帝也是不解,皱着眉头看向英国公:“爱卿,有话好好说,先起来。” 英国公一脸执拗地昂首看着荣安帝:“臣不起来,臣就跪着说。” 荣安帝点点头,准了。 他其实是个有点随性的人,既然英国公说不起来,那就跪着说吧,这么大一只,跪一跪也没什么大事。 英国公见状,直接开始哭诉:“陛下!臣当年识人不清,为小女定下了一门婚事,如今小女还没及笄,那混账王八羔子又是私会又是南风馆,简直不堪入目!” “他私会就算了,还私会的是臣小妾接来府上小住的侄女!他什么意思!他这是在打臣的脸哪!” “老臣一把年纪了不算什么!可老臣是陛下的臣子,这臣子丢脸也是给陛下丢脸,他简直目无圣上!狂妄至极!” “还有他爹!段戬那个王八蛋,养了个喜欢男人的儿子,不早些来找臣退婚,还敢带着人到臣家门口去威胁臣!” “老臣苦啊陛下!小女出生四岁不到就没了亲娘,臣是辛辛苦苦拉拔她长大,要让她嫁给这么个东西,老臣还是死了算啦!” 英国公说着说着真的委屈起来,大脑袋四处看看,寻了根看起来很结实的柱子,就准备撞上去! 海贤大为震惊,拂尘一扬,连忙尖着嗓子叫起来:“快!快拦住国公爷!” 又七八个御前侍卫上去抱住英国公,拉手抱脚的,拦腰的,那场面混乱得让人不忍直视。 荣安帝看着啼笑皆非。 英国公还有空看一眼荣安帝的脸色,见荣安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顺势就被那七八个御前侍卫摁倒了。 荣安帝好笑地看着英国公,“爱卿这是来演戏给朕解乏的吗?” 英国公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挠挠脑袋,老实跪着了。 “老臣说的句句属实。” “胡扯”荣安帝哼笑一声,“你敢再自称老臣一句,朕今日就命人把你胡子拔光。” “嘿嘿,陛下宽仁,臣不说了,但臣的委屈是人人皆知啊!” 英国公张着嘴干嚎,不见得多委屈,声音是真的大。 荣安帝揉揉额角,“别叫了,你说这件事朕也有所耳闻。” 英国公几乎是瞬间变脸,端端正正地对着荣安帝磕了个头:“都是臣的错,是臣识人不明,才有今日,求陛下金口玉言,救救臣吧!” 英国公原本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闹到御前。 是姜二爷提醒了他,这件事最好就过一过圣上的眼。 只要圣上同意了,日后再有什么,也不怕广昌侯府闹。 毕竟事情是圣上点头准允了,英国公又是受害的一方,广昌侯府就彻底没了作妖的可能。 姜二爷对广昌侯的人品不抱有任何期望。 准确的来说,是姜二爷不对广昌侯府任何人的人品抱有任何期望。 更何况是在这种利益如此明显的事儿上,姜二爷根本就不想去赌这个可能。 他只要有能力,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都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今日小患,未必来日不会致命。 面圣,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再者,英国公遇事就找圣上裁决,若还得到了圣上的许诺,也可叫人看明白英国公在圣上面前仍旧可靠。 并不会因为结了宣王这门亲事,就被圣上列入防备之臣。 荣安帝对心腹的事比较关心,在福王府宴会上,这件事就已经被报到圣上面前了。 报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薄阳长公主。 长公主对此的说辞是,当年帮了无病的小女孩儿婚事不顺,若是有个万一,请陛下帮帮忙。 荣安帝自然是知道当年陆青骁出征凯旋之后,日渐消瘦的事。 后来陆青骁好转,他还问过一嘴,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居然是英国公的小女儿。 长公主再来提起旧事,荣安帝就把这件事查清楚了。 英国公所言委屈,的确是实实在在的委屈。 “当年许婚的时候,可还有什么凭证啊?”荣安帝问。 英国公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有些嫌弃地说道:“这便是。” 荣安帝一个眼神,海贤躬身下去,把盒子取了上来。 盒子交到荣安帝手里,打开一看,是一件精美的长命锁,上面还有段泓聿的生辰八字。 “准了。海贤,去传广昌侯入宫,这个官司,朕接了。” 荣安帝合上盒子,看向英国公:“起来吧,跪这么久,膝盖不疼吗?” 英国公嘿嘿笑着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一副坦诚的模样:“只要圣上愿意为臣的女儿做主,臣万死不辞。” 荣安帝笑笑,又淡淡道:“那朕再为你的小女儿也指一门婚事,你看如何?” 英国公傻了,什么?又指婚? 老二没说还会有这一出啊! 第65章 赐婚圣旨的承诺 海贤带着人紧急出宫去往广昌侯府,还没到就被告知:广昌侯一家三口因带着人在英国公府门口闹事,被少将军拘到京兆尹衙门里去了。 海贤麻木地听着广昌侯府一家子的破事儿,心里还是忍不住怜悯了一把英国公。 英国公的眼神当年得多不好,才能摊上这么一家子人呢? 事已至此,他只好转道去了一趟京兆衙门。 再请少将军陪同着走一趟,把广昌侯带到御前说话。 陆青骁似乎不意外海贤公公会来,反而还提醒了一句:“圣上除了要见人,还要见什么东西吗?” 海贤会意,转而看向广昌侯,“还请侯爷去府上取一件信物。” 广昌侯敢跟陆青骁呛声,对这位跟在荣安帝身边多年的心腹大监只有唯唯诺诺点头的份儿。 一开始,广昌侯还不知传召面圣所为何事。 听到海贤提及信物,第一反应就是当年和英国公交换的两个孩子的生辰帖和凭证。 广昌侯本能的觉得事情要糟,当即说道:“如此,还劳烦海公公随我回府一趟。” 海贤一撩拂尘,礼貌地笑笑:“无妨,少将军与杂家同去。” 广昌侯一看陆青骁,只一眼,他觉得自己心里那点子小九九像是已经被陆青骁看穿了。 海贤与陆青骁带着广昌侯回了侯府。 又是宫里人,又是虎贲营的将士,可把段老夫人吓得不轻。 尤其是段老夫人见只有儿子一人回来,他一回来就扎进院子里找东西,也顾不上海贤和陆青骁等人了,她连忙跟了过去。 广昌侯取了东西要走,段老夫人把人拦住,急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泓聿呢?” 广昌侯想说点儿什么,看到外头陆青骁如一尊煞神一样盯着他,皱着眉头说了句‘这婚事不成了’之后,抬脚就走。 来回折腾了这许久,海贤带着人回到文和殿时,英国公都快睡着了。 海贤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英国公瞬间锐利睁眼。 一睁眼看见广昌侯,英国公几乎是一个弹射起身,冲到了广昌侯面前。 趁着广昌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搜他的身,把信物和生辰帖都找了出来。 “圣上!找到啦!” 英国公喜滋滋地把东西交给海贤,笑眯眯地说道:“劳烦海公公。” 海贤笑而不语,转头把东西呈到了御前。 从英国公搜广昌侯的身,到海贤把东西呈在御案上,荣安帝一直都没说话。 广昌侯即使是有不满,也不敢喧闹,只死死地抓着英国公:“你敢在御前如此粗暴的搜我的身!” 英国公一把甩开广昌侯,很是不满:“别碰我,你个老小子,还有脸冲我吼!我当你是兄弟,你却养个好男风的儿子来侮辱我的女儿!” “没打死你,都是本朝律法护你狗命!” 英国公说得义愤填膺,荣安帝听笑了。 他这个心腹,有时说话真的很有意思。 广昌侯被英国公噎得半死,他想反驳,可听见荣安帝笑了,又怂了。 陆青骁把广昌侯的模样看在眼里,眸色愈发冰冷。 “广昌侯,你可知朕传召你入宫所为何事?”荣安帝看向广昌侯。 广昌侯冷汗一冒,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臣知道。” 英国公简直觉得这一幕辣眼睛,索性扭头不看。 既觉得这人没有风骨,又觉得老二那一句‘你识人不明’在耳边犹如打雷一样轰轰作响。 荣安帝对广昌侯其实不大有印象。 实在是朝中封爵不多,按说也该有点儿存在感的。 奈何,这一代的广昌侯没什么本事,靠个祖上封荫度日。 若不是逢年过节都有内官分配节例,荣安帝是一点儿都想不起。 今日这一见,全无祖上风骨,真是可惜了老广昌侯。 “你与英国公定下的儿女婚事,实为不配。朕做主,废了这桩旧日婚约,你可有异议?” 荣安帝全程都很淡然,他打开姜家小女儿的生辰帖时,轻描淡写地问了广昌侯一句。 广昌侯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颜。 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臣……没有异议。”广昌侯说得隐忍。 荣安帝点头,“既然如此,朕就再赐下一道口谕。” “英国公府与广昌侯府的原定婚约作废,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另,英国公之女姜执月,将来婚配,英国公可来御前求赐婚圣旨。” “这算是朕给你家女儿退婚的一点儿补偿。” 英国公闻言顿时高兴地下跪谢恩:“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相比起英国公的兴高采烈,广昌侯就显得丧气多了。 荣安帝不想再啰嗦,直接开始赶人:“行了,事儿办完了就赶紧走吧,朕累了。” 英国公兴欢欢喜喜地告退,广昌侯不敢露出不满,跟着一同告退。 刚走出文和殿,广昌侯便叫住英国公,“你……” “打住!”英国公一蹦三尺远,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广昌侯:“老二说我看错你了,我还不信,你是真无耻啊。” 广昌侯愣住,看着英国公如此避嫌的模样,忽而想起两人也曾把酒言欢,亲如兄弟。 婚约,也是因此定下的。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英国公才不想关广昌侯的突然抑郁,他突然想起来退婚的生辰帖和凭证还在圣上那儿! 他转身又回去了。 广昌侯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英国公回到文和殿想进去,恰好海贤出来。 海贤见他折返,还问他何事。 英国公说生辰帖。 海贤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圣上与少将军有事相商,这会儿只怕不好见国公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英国公对此倒也没什么别的意见,他想着,圣人既然允诺他阿婵婚事自主,想来也没事。 海贤见英国公离去,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进了文和殿,对荣安帝回话:“英国公走了。” 荣安帝捏着姜执月的生辰帖,笑着看向陆青骁,问道:“无病,你说,朕要不要再为英国公之女赐一次婚。” 陆青骁莫名心里一紧,面不改色道:“姜六小姐尚未及笄,此事赐婚为时尚早。” 荣安帝却笑道:“六小姐?朕说的是他的庶女,姜三小姐。” 第66章 戏台已搭好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朕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生动的无病了。” 荣安帝斜躺在紫檀灵芝纹罗汉床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贵妃撩开珠帘进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顿时娇妍的面容上浮起好奇来。 “陛下是见了什么新鲜事儿 ,也说给臣妾听听。” 荣安帝拍拍身边多余的位置,示意贵妃过来。 贵妃自然地坐在了荣安帝身侧,笑着喂了一杯茶过去。 荣安帝顺势低头饮了一口,才说起了英国公入宫觐见的事。 说到最后,他刻意逗了陆青骁一句,这孩子心眼儿实得,真是让人一眼就看透。 贵妃听完,妍艳地笑开了:“陛下,少将军是待陛下毫无防备呢,您这么捉弄他,不怕少将军日后就不同您亲近了吗?” 荣安帝哈哈大笑,“别的事说不定,这件事,他绝对不会。” 如此笃定的态度让贵妃更好奇了:“难道还有什么内情?陛下,快说来听听。” 荣安帝哼笑,没说话,摸着贵妃的手,感叹道:“当年朕也这样钟情你。” 贵妃闻言,笑得愈发娇艳。 荣安帝也缓缓笑起来,“都说灯下看美人,朕看了爱妃多年,爱妃依旧容颜如昨,朕却老了。” 贵妃轻轻地倚靠在荣安帝怀里,嘴角浅浅笑意:“陛下也是会说好听话的,臣妾与陛下一般年纪,何来陛下独老之说。” 荣安帝轻拍怀中美人,微微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那爱妃与朕白头。” “好。”贵妃一口应下,轻声道:“陛下还要看着孩子们长大,臣妾都陪着陛下。” “嗯,嗯?” 荣安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贵妃:“爱妃有孕了?” 贵妃一愣,粉面羞红,嗔了荣安帝一眼,“陛下!臣妾都多大年纪了!” 美人嗔怒,嬉笑皆宜,荣安帝笑笑,明白过来是自己误会了。 “那就是朔儿的好消息了?” 贵妃点点头,眸光微微亮:“太医去请平安脉,说是宣王妃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之前日子浅,所以不敢轻易上报。” 荣安帝很高兴,连连点头:“好,很好。传令下去,朕要重赏宣王妃。” 没有哪个帝王不盼着自己子息众多,儿子能生也是好事。 贵妃笑着拦下荣安帝:“臣妾先替两个孩子多谢陛下恩赏。不过且先不着急,等宣王妃坐稳了头三月再论赏吧。” 荣安帝很受用贵妃的轻言细语,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朕看,英国公是个会生女儿的,他家的女儿都不错!” 贵妃闻言,微微一动,原本想要在姜绫云有孕时赐下两个漂亮侍妾的想法顿时消散。 荣安帝既然已经出言夸赞了英国公的女儿,她就不好在这档口再赐侍妾了。 不然,这不是来打荣安帝的脸吗。 贵妃在荣安帝身边多年,对荣安帝的脾性摸得八九不离十,顺着荣安帝夸赞了姜绫云几句。 荣安帝困乏,直接就留在了贵妃宫中小憩。 待荣安帝睡着之后,贵妃悄然起身退了出来。 刚走出寝殿,便吩咐自己身边的心腹女官把之前准备的侍妾留下,不必送往宣王府了。 女官不解,低声道:“这是娘娘为王爷特地准备的,为何又把人留下了?” 贵妃冷艳地看着余晖下的云霞,轻声道:“陛下看中英国公,本宫自然不会逆着他来。” 女官了然:“娘娘放心,奴婢会安排妥当的。” “陛下似乎又动了赐婚的想法,你着人多关注着姜家那位六小姐。她是个有福气的,还没面圣就得了陛下欢喜,将来前程不会差。” 贵妃说完又转身走进了寝殿,女官低头应下,心中重新开始掂量宣王妃的重量。 若是王妃嫡妹再嫁高门,那王妃的地位就愈发不可撼动了。 —— 英国公府与广昌侯府的婚约被取消了,还是陛下圣裁,甚至做主允诺了姜家六小姐成亲之时会赐婚的荣耀。 这个消息一出来,一直在暗中观察两府动向的人也就知道在这件事上,英国公仍就独得圣心。 当然,广昌侯府本就是过错方,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惹出祸端,如今这一来,名声都已经臭了。 消息传到林净秋耳朵里,她简直呕得要吐血! 她辛辛苦苦谋划的高门好婚事,居然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一颗老鼠屎! 段泓聿居然好男风! 就这样了,广昌侯府居然还敢上门去求娶玉钟! 广昌侯府当真是太拿林府不当回事了! 这样一个臭名昭着的断袖,也敢想她林净秋的女儿! 林净秋愈发厌恶起姜执月来,若不是姜执月突然脑子好使起来,她的玉钟就该踩着姜执月这个国公之女,在众人羡艳的眼光中嫁到广昌侯府!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当成一个备选,一个笑话,去填补他广昌侯府的窟窿!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的! 林净秋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辛苦筹划了多年,眼看就要成功了! 如今功亏一篑不要紧,可她若不能冷静下来,她的玉钟就要被众人嗤笑了! 思绪挣扎中,林净秋倏地起身,一把将油灯拿了起来,打翻在幔帐上! 在逐渐变大的火光之中,闭着眼睛,狠绝地伸出了手…… …… “走水啦!走水啦!” 秋水居的奴婢被一片亮光叫醒,烟雾缭绕,火光冲天,顿时惊声尖叫传遍了国公府。 秋水居走水的消息传到姜执月这儿时,她正在对着珍珑棋局冥思苦想,不得破局。 乍然听闻秋水居走水又被扑灭时,姜执月脑子里冒出来一句孙子兵法之中的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姜执月稳稳落子,原本本困死的黑子,自断一臂,忽然就有了生机。 “好,好个不破不立。” 姜执月目光落在棋盘上,很清楚秋水居失火正是林净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手段。 长缨担忧地看向姜执月,长绘也在一旁静候指示。 姜执月起身,“走吧,瞧瞧去。” “林净秋的戏台子都搭好了,咱们得赏脸看看。” 第67章 她不对劲 姜执月来时,林净秋已经被转移到了平湖苑,听说是受了伤。 姜执月只看了长绘一眼,长绘会意点头,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她进到平湖苑时,成嬷嬷已经在里头了。 林净秋一脸的楚楚可怜,倚在她的丫鬟身上。 用一种很虚弱的语气地对成嬷嬷说道:“是妾惊扰老太君了,请嬷嬷转告老太君,妾一切都好。” 成嬷嬷看了林净秋手臂上被火燎出的大片水泡一眼,淡淡道:“姨娘还是先看伤吧。” 林净秋低头,发髻微微凌乱,垂落的发丝恰到好处地显得她柔弱可怜。 姜执月扯了扯嘴角,林净秋,真是一个把自己的柔弱刻进了骨子里,无时无刻都能拿出来当武器的人。 “秋水居失火,可查清楚原因了?” 英国公大步从外头迈进来,人还没到就问责先道。 姜执月站定,目光从容淡定地看向英国公,福身行礼:“父亲。” 英国公神色一滞,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阿婵这丫头怎么规规矩矩地叫起父亲来了? 英国公身后还跟着姜二爷和乔氏。 姜二爷得知秋水居失火,便觉得林氏一定在使坏。 只是他身为小叔,要避嫌,故而拉着乔氏一块儿来看一看。 姜二爷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林净秋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 他第一次对大哥产生不确定的想法时,就是得知他大哥有一个在外一年有余的外室。 至于乔氏,她被姜二爷吓唬了那一次之后,就收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老实下来了。 她只要不作妖,国公府的事宜还是由她这个二夫人出面最好。 “国公爷……” 林净秋挣扎着起身给英国公行礼,英国公看她手臂上那一大片被火烧到的燎泡,目露不忍。 正想去扶,余光看到小女儿面色漠然地看着林净秋,手中动作又顿住。 姜执月不在乎英国公是不是会扶起林净秋,她就想看看林净秋到底是想借着这场失火,做点儿什么。 姜执月笃定这场失火绝不是意外。 林净秋被困了小半月,她原本经营的好局面早已经被自己破坏。 如林净秋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甘心认输的。 英国公还是对林净秋有不忍,叫她赶紧坐下。 姜执月对二叔二婶行礼,姜二爷摆摆手:“别行礼了,阿婵没被吓着吧?” 英国公闻言,又是一僵,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姜执月,等她回答。 姜执月轻轻摇头,“多谢二叔关怀,没有吓着。只是,秋水居为何无缘无故失火?” 林净秋心头一跳,她如今对姜执月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敏感。 听到姜执月说无缘无故,她心里就免不了一紧。 林净秋的丫鬟立刻跪在地上,哭求道:“求国公爷救救姨娘!姨娘是为了取白玉梅花簪才会被大火燎伤,求国公爷替姨娘请个大夫吧!” 这丫鬟的话让英国公的目光落在了被林净秋紧紧攥在手里的白玉梅花簪。 那是他赠林净秋的。 英国公下意识皱起眉头,“不过是死物,你又何必以身犯险?” 姜执月垂眸,她阿爹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好……林净秋可真是好样的。 姜二爷流连花丛,风流成性,一眼就看出了林净秋在转移话题,而小阿婵则是因为他那个蠢大哥被骗感到惊诧吧。 几乎是本能的,姜二爷不由得抬手拍了拍姜执月的肩膀。 姜执月愕然抬头,看到二叔脸色写满了无奈。 还不等姜执月反应过来二叔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乔氏厉声训斥道:“府上有府医,何必哭天抢地如号丧一般!” “还有,秋水居的侍卫何在!六小姐问话无人听见吗!好端端的,秋水居为何会失火!” 姜执月看着乔氏端出主母做派,训斥了哭着求情的丫鬟,又责令侍卫回话。 再看英国公,他像是恍然回神,看着默不作声的侍卫们,面色沉了下来。 “怎么,非要我亲自过问吗?” 英国公沉声不悦的模样还是很震慑人的。 那侍卫应该是刚从火场出来,面上还带着黑灰,‘扑通’一声跪下:“回国公爷,火,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 姜执月看向姜二爷。 姜二爷一副‘总算有人知道我多年辛劳’的表情。 姜执月都有些心疼二叔了。 她阿爹这么好糊弄,英国公府还能如此如日中天,真是多亏了二叔替阿爹把住关口。 林净秋见状,直接跪了下来,神情恳切,泪流满面:“国公爷恕罪,是妾,是妾添灯油时,不小心打翻了烛火。又一时吓着了,以至于回神时,火势蔓延开来,妾只来得及抢出这一只白玉梅花簪……” 林净秋这一番含泪陈情,声泪俱下的话,让英国公彻底没了话说。 姜执月缓缓地叹了口气,对姜二爷传递了一个‘你辛苦了’的眼神。 姜二爷立马露出‘你懂我’的表情。 成嬷嬷看向姜执月,等着六小姐表态。 她前来,是得了老太君的授意,代表她老人家来镇场子的。 也是替老太君看看六小姐如何处事。 用老太君的话来说,就是六小姐必定要过林姨娘这一关,才算得上是真的成长了。 姜执月走到英国公身边,低声道:“既然此事是因林姨娘而起,不是什么旁的乱事,阿爹就原谅林姨娘吧。” 林净秋猛然看向姜执月,她会这么好心为自己求情? “林姨娘只是无心之失,幸好也只是烧了个秋水居……” 姜二爷瞥了乔氏一眼,乔氏立刻说道:“阿婵太心善了,若人人都这样无心之失,传扬出去,国公府岂不是要变成笑话!” 秋水居失火虽只是国公府的事,可京城巡夜的灭火队长着眼呢。 国公府还没扑灭火情时,灭火队就已经赶到国公府,得知国公府扑灭火情后才离开。 这些都是要被记录在案的,英国公当然清楚。 乔氏这么一说,英国公也想到了这一层。 因为林净秋本就是在禁足,再罚还是禁足三月,林净秋也受了。 姜执月见林净秋居然不吵不闹地接受了,简直是太不对劲了。 是以,她愈发笃定这场火另有目的。 第68章 狗改不了吃那啥 秋水居失火的事儿,国公府人人皆知了。 在姜执月回衍思院的路上,看到三姐姐姜衡丹在路口等着她,独自一人提着灯。 姜执月快走了几步,“三姐姐,夜深露重,怎么在外头等。” 姜衡丹温和地笑笑,月色照在她脸上,愈发显得她柔美贞静:“秋水居走水,大概有些麻烦事。” 姜执月与姜衡丹目光对视,只看到她眼中平静。 姜执月旋即笑了,“三姐姐喝杯热茶再走吧。” 姜衡丹温柔颌首,“好。” 姜衡丹跟在姜执月身后进了衍思院,长缨主动去泡茶,让姜执月姐妹俩独处。 今夜姜衡丹会出现,实在是在姜执月意料之外的事情。 要知道一个人的性格是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 三姐姐在国公府当了那么多年的透明人,居然会秋水居走水的事来主动提醒她。 “林氏故意让秋水居走水,最后的目的应该是六妹妹你。” 姜衡丹也胆大,她开门见山地说出了林净秋的目的。 姜执月都有几分惊讶,她三姐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对林净秋的性情也能有这么强的把握。 三姐姐的确是个内秀之人。 “三姐姐这话得有证据才行。”姜执月没有轻易接话。 姜执月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示好,她想知道三姐姐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姜衡丹也没觉得姜执月不相信自己就很生气,反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汗巾放在桌上。 姜执月目光一凛,这是她的汗巾,贴身之物。 “三姐姐从何处得到的?”姜执月目光锐利,全然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气势倒比姜衡丹这个姐姐更足几分。 姜衡丹看六妹妹像一只小豹子一样,浑身都警惕起来,眸子里是蓄势待发的猎杀之意。 姜衡丹没有急于解释,反而笑笑。 或许是她的确没有恶意,这笑意让姜执月也减少了些敌意。 姜衡丹察觉姜执月的态度松缓几分,接着说道:“是我从府医身边的小童手中截下来的。” “六妹妹聪敏,便是没有我,这东西也不会落在旁人手中。只是我凑巧遇见,拿来买个好。” 姜衡丹这话一点儿也不掺水。 她听闻秋水居走水的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一定是林姨娘在谋划什么,她一直都盯着林净秋。 果然让她发现,林净秋的二等侍女丁香在送府医的小童离开时,给了他一小块黄金和被包好的汗巾。 于是姜衡丹果断把东西截了下来。 她说的凑巧也是因为她看见了姜执月身边的长绘。 那小丫头机灵得很,一定就是来帮六妹妹探消息的。 “多谢三姐姐。”姜执月还是对姜衡丹道谢。 她不觉得是凑巧,若不是姜衡丹有心,这东西说不好现在落在谁手上。 姜衡丹略有些迟疑,还是开口道:“从前……也不知这样的东西,她手上还有多少。” 姜衡丹话说的很含糊,但姜执月听明白了。 从前是她和林净秋走得近,连她贴身汗巾这样的东西林净秋都有,自然也要考虑一下还有没有别的。 姜执月点头,“三姐姐放心。” 姜执月没明说,这话也是暗示,让姜衡丹放心。 姜衡丹见姜执月面色微微凝重,主动开口道:“若是六妹妹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跟我开口就是。” 姜衡丹示好的诚意已经非常明显。 姜执月有一点点不解:“三姐姐,为什么这样帮我?” 她之前提点三姐姐,是为了报前世恩。 姜衡丹轻轻笑了,“你是我的妹妹,姐妹之间需要什么理由吗?” “可是我从前,待三姐姐并不好。” 姜执月连同前世的疑问一块儿问了出来,为什么对她好呢? 她前世,可不是什么对人好的人。 姜衡丹看着容色倾城的少女满目疑惑地看着自己,忽而笑了:“如果是姐妹之情还不够,非要一个理由,就是我也曾经受你恩惠,如今还恩。” 姜执月不语,她劝解三姐姐是前世的恩。三姐姐又何必要还? 姜衡丹看她还没想到,轻声说道:“姨娘性子软弱,禁不得旁人哭求。有年过冬分来的炭火都被她送到舅舅家,我受了寒,她也不肯请大夫,唯恐自己惹麻烦……” 姜执月看着姜衡丹,从她的话里似乎想起了这一件往事。 那是她很小的时候了,跑闹的时候无意间撞翻了姜衡丹的手炉。 成嬷嬷唯恐手炉烫着她,连忙把手炉一脚踢开。 可谁知踢开发现里头只有零星几点炭火,指甲盖这么点儿大,一踢,落地上还全灭了。 姜执月也没多想,就好奇地说了句‘三姐姐的手炉怎么不暖和呢’? 就这一句,叫成嬷嬷注意到了这个正在生病的小姑娘,也严查了白姨娘,特地重新送来了炭火给姜衡丹用。 姜执月想明白之后,有些愕然。 姜衡丹反而笑起来:“六妹妹觉得,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吗?” 姜执月顿了一下 ,“即便不是我 ,成嬷嬷也会注意到的。” 姜衡丹轻笑,没再说话。 姜执月抿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直至长绘回来,长缨把姜衡丹送走,姜执月缓缓回神。 拿起桌上的汗巾,直接扔进了暖炉中。 火舌瞬间席卷汗巾,丝帛遇火立刻扭曲纠缠地燃烧起来。 长绘见小姐心绪不佳,想说什么,被回来的长缨拦住,示意她让小姐自己待一会儿。 几息之间,汗巾被烧得干干净净,余留一些难闻的臭味。 姜执月面色如常,唤回两人,长绘立即就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知姜执月了。 是林净秋花重金买通了府医身边的小童,让他去药铺送药时捎带东西放在药铺去。 姜执月所料不错,秋水居走水的确就是林净秋的手笔。 她封死了林净秋的消息来源,林净秋根本无法传递消息。 大概是得知了广昌侯府盯上了林玉钟的消息心急如焚,才想出了这样自伤的法子,接触到一些外人。 从姜衡丹截下的东西来看,姜执月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林净秋这是打算毁她清白了。 到底是愿做人外室的女子,毁人清白这件事,她顺手得很! 第69章 她带着瓜来了 林净秋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臂,面色无比地平静。 丁香已经把东西送出去,只要东西送到了药铺,自然会有人把这东西送到广昌侯府。 广昌侯府的段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只要段老夫人拿着姜执月的贴身之物闹上门来,姜执月就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女子名节何其重要,姜执月纵然是有天大的本事,物证俱在,她又如何抵赖得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林净秋只想跟姜执月拼个你死我活。 广昌侯府如此龌龊行事,那就让姜执月一辈子待在里头,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林净秋的心腹端来药粉,打算给林净秋换药,看到她这伤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姨娘伤得这样重,若是留疤了可如何是好。” 林净秋又何尝不知道这伤太重了。 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她不这样大闹一场,怎么有机会翻身呢。 “对了,那边暂时别动,等外头闹起来了再说。”林净秋低声叮嘱。 除了姜执月的贴身之物,林净秋还有一道底牌没用。 她与姜执月交好多年,当然很清楚这位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情。 只要摸准了人的弱点,未尝没有还击的机会。 当下,林净秋就静静地等着,等这个广昌侯府拿着姜执月的贴身之物闹上门来。 把偷\/情、私通这样的罪名统统都安在姜执月的头上! 国公之女闹出这样的丑闻,别说嫁过去,便是流言蜚语也能把姜执月这个心高气傲的小贱人淹死! 林净秋想着,眸光之中忍不住流露出恶毒的恨意来,她的女儿过得不好,姜执月也别想好! —— 比广昌侯府闹事来得更早的是慎墨传来的消息,林家居然和魏王府有所牵扯! 魏王嬴焱,是圣人与宸妃之子。 也是宣王赢朔竞争皇储之位的最大劲敌。 姜执月听得心惊,魏王府……为什么会是魏王? 居然是魏王! 姜执月迅速地把前世英国公府的结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现最后的获利之人居然真的是魏王! 她真是疏忽大意! 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魏王府和林府有牵扯,那是不是代表着林净秋是受了魏王指使,来害国公府的? 可是,即便如此,为什么会是林净秋呢? 姜执月手中摸着那把红宝石玉柄短剑,灵光一闪,想到了林净秋那个父不详的女儿林玉钟。 难道……林玉钟是魏王的私生女? 不对不对,年龄对不上。 姜执月抬手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魏王与宣王差不多的年纪,也就长林玉钟不到十岁,怎么可能是魏王的孩子。 那会是谁呢? 姜执月越想越乱,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超出了她的预料。 原以为林净秋只是针对她,没有想到背后居然是有人刻意谋划,来针对国公府的一个巨大的阴谋! 事情杂乱无章,姜执月本能的觉得林玉钟的生父或许就是林净秋受魏王府指派的原因。 “快去备车,我要去宣王府。” 魏王府的事情她不甚清楚。 姐姐作为宣王妃,而宣王又有夺嫡之志,有些事一定比她知晓得多。 与其她这么乱想,倒不如去问问阿姐。 就是不凑巧,姜执月正要出门时被兰宁郡主在英国公府门口捉了个正着。 “姜小六!” 兰宁郡主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姜执月从英国公府大门出来,她高兴得冲姜执月连连招手。 “兰宁郡主?”姜执月着实意外,她和兰宁郡主从无交情,也不知为何她会找上门来。 “是我,我来找你玩,你这是要出门吗?” 兰宁郡主大方爽朗,是个活泼的小姑娘。纵然脾气有些骄纵,却是个看准了谁就是谁的性子。 在福王府的宴会上,她觉得姜执月很对自己的脾气,这就主动上门找人玩耍了。 姜执月犹豫了下,点点头:“正要出门。” “你要去哪?我能去吗?” 兰宁郡主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眼巴巴地看着她,就等着姜执月点头。 她想去宣王府也是有要事,带着兰宁郡主多有不便,看来还是改日再去。 “原本想去书铺看看,郡主想去书铺吗?还是到府上喝杯茶?” 姜执月临时改口,把选择权交给了兰宁郡主。 兰宁郡主冲姜执月眨眨眼,笑嘻嘻地说道:“不去书铺了,我有话跟你说呢。” 姜执月见状,侧身请兰宁郡主入府,又对长绘使了个眼神。 兰宁郡主没在意,先迈进了英国公府的大门。 兰宁郡主也不是不懂礼数的人,她来得突然,又截了姜执月出门的时机,到人家里去,当然要拜访长辈。 所以当兰宁郡主提出要去拜访老太君时,姜执月无有不应。 老太君听说兰宁郡主来了要给她请安,颇为惊讶。 兰宁郡主话多得很,见到老太君就巴拉巴拉的说漂亮话,把姜执月都看愣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能说的同龄人,这兰宁郡主的嘴皮子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从春晖堂出来,兰宁郡主还得意地跟姜执月显摆:“瞧,你祖母多喜欢我。” 姜执月艰难地点点头,祖母,的确看起来蛮喜欢郡主的。 方才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兰宁郡主见姜执月这被她惊到的样子,愈发笑得开怀,拍拍她的肩膀,还一副安慰的语气。 “放心吧,我不会跟你抢祖母的。我只是天生嘴甜,招人稀罕罢了,你别醋,我教你怎么哄你祖母。” 兰宁郡主说到最后还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真是让姜执月大开眼界了。 “郡主,跟臣女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姜执月委婉地说。 兰宁郡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斜眼看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郡主的架子是摆给外人看的,你对外头不也是摆着英国公家六小姐的架子么。” 姜执月一愣,兰宁郡主这话倒是说得通透。 她粲然一笑,诚恳道:“受教了,郡主果然很招人喜欢。” 兰宁郡主得意一笑,“本郡主不止这一个好处,你过来,我跟你说……” 姜执月附耳过去,越听神色越震惊,看向兰宁郡主的眼神都带上了敬佩的神色! 这种小道消息都能打听到! 第70章 只做瓜的搬运工 兰宁郡主说的也算是广昌侯府段家的事。 广昌侯只有段泓聿一个儿子,可女儿却很多,嫡女庶女都有。 兰宁郡主让姜执月附耳过来说的,就是广昌侯的嫡长女段引珠。 广昌侯在权贵之中不起眼,到底是个侯爵。 段引珠夫婿是个翰林院的编修,不够显赫,胜在清贵。 凭借娘家权势,牢牢把控着婆家。 唯一一点就是她与广昌侯如出一辙的执念,生儿子。 段引珠生了两个女儿,一直在寻找生儿子的秘方,乱七八糟地吃了不少东西。 好不容易又有孕了,也不知是着了哪门子的魔,逼着婆婆去给她搜罗那些刚刚产子妇人的人胞给她吃! 那婆婆实在苦不堪言,也不想让儿子绝后,为着那还没出世的孙子也咬牙去寻,还真让她寻到了。 若只是这样,也不至于让姜执月如此震惊。 毕竟人胞又名胎衣,也可入药。 兰宁郡主说的,是段引珠为了生儿子,居然生吃产妇胎衣! 这跟茹毛饮血的野人有什么区别!? 也难怪那家婆婆觉得颜面无光,自家可是清贵人家,这种生吃人肉的事真是闻所未闻。 姜执月看兰宁郡主的眼神都变了,带着敬佩的目光:“郡主连这样的消息都能知道,不愧是你。” 兰宁郡主没好气地看了姜执月一眼,“你当是我主动打听?这事儿就是凑巧,那家老夫人舍下脸面四处问,恰好问到我母亲院里一个侍女的娘家嫂嫂那儿。” 段引珠的婆家是寒门清贵,想要胎衣就只能花银子买。 可胎衣这等东西,若不是家中实在贫寒困苦,是不会拿去卖的。 姜执月恍然大悟,能在王妃院里当侍女的,家中必定也不至于太过寒酸。 自然是没卖给段引珠的婆婆,这事儿也叫兰宁郡主给知道了。 至于她巴巴地过来找姜执月说,还是觉得广昌侯府这行事风格太古怪,就怕他们还有什么别的阴招。 生吃胎衣! 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血腥可怖,段引珠居然每月都要吃一次! 兰宁郡主带来这消息的确把姜执月震撼到了。 没想到广昌侯想要儿子的家风被段引珠继承得淋漓尽致,为了生儿子,如此不择手段。 也难怪兰宁郡主会觉得广昌侯府不会善罢甘休。 “郡主真是心善。”姜执月憋了一会儿,冒出这一句来。 兰宁郡主偏偏头,冲她笑笑:“我也不是完全只为了你。” 姜执月眨眨眼,“那郡主的意思是……” “哎呀,你没婚约了,考虑考虑我家呗。”兰宁郡主嘻嘻地看着她:“我还有两个哥哥呢!” 姜执月一时无语。 兰宁郡主又道:“其实我跟你年龄相仿,若我是个男子就最合适了。” 姜执月忽然猛地凑到兰宁郡主面前,把兰宁郡主吓了一跳:“做甚?” 姜执月笑道:“虽然不如郡主讨人喜欢,但郡主喜欢人的方式也太特别了。” 兰宁郡主磕巴了一下,嘀嘀咕咕了一句什么。 姜执月都没听清楚,兰宁郡主傲娇地扭过头去:“我才不说第二遍。” 姜执月请兰宁郡主去衍思院坐坐,又打算派人把姜宛白姜芙瑶几个都叫过来。 兰宁郡主点点头:“来来来,人多热闹。” 去衍思院的路上要路过国公府的花园,兰宁郡主看到国公府被打理得很好的花园,忍不住心生羡慕。 “真好看。”兰宁郡主道。 姜执月侧目,对兰宁郡主的羡慕有些不解:“西郊别馆的花很美,福王府应该更好看才是?” 兰宁郡主撇撇嘴,一脸不想提:“快别说了,大哥二哥习武,在府里打的一塌糊涂,我母亲的花都被他俩打坏了,后来母亲就不布置大花园了,心疼花。” 兰宁郡主又道那是她出生之前的事,她根本没有发言权。 姜执月听着,兰宁郡主的确是个很活泼的性子,一直在说话。 一会儿羡慕英国公府的花草美丽,又羡慕姜执月姐妹多,能一起玩,还羡慕姜执月有姐姐。 姜执月听她一路的羡慕过来,都忍不住扭头看她:“郡主说得自己也太惨了。” 兰宁郡主理直气壮:“跟你比,的确有点儿惨嘛。” 姜执月笑而不语,带着人到小花亭下,请她喝茶。 这话也就是兰宁郡主随口说说,她自己不晓得是多少人羡慕的出身和地位。 王爷嫡女,上头三个哥哥都护着她,祖母是太后,伯父是皇帝。放眼望去,能和她一较高下的也就只有公主了。 “唔,你这茶是什么,甜甜的,好喝。” 兰宁郡主喝了一口长缨递过来的茶,顿时就喜欢上了这味道,清甜不腻,还有点儿果香。 姜执月见兰宁郡主咂嘴,看了长缨一眼,长缨会意,去取了一盒新的过来。 姜执月放在兰宁郡主手边:“自己做的果茶,郡主喜欢的话,试试口味。” “呀,那我就却之不恭啦!”兰宁郡主爽快收下,“今日来得太匆忙了,下次我给你带慈安宫的点心,宫里独一份的。” 姜执月笑着应下,正好姜宛白和姜芙瑶也到了,见了兰宁郡主先请安。 兰宁郡主摆摆手:“不必行礼了,我来找姜小六玩儿,过来一块儿啊。” 姜执月看向姜宛白,她听闻姜宛白好几日都不出门,依稀是因为婚事的缘故。 今日见她,又觉得瞧着还好,神色如常。 兰宁郡主记得姜宛白,对姜执月点点头,夸赞道:“你家四姐姐的琴,弹得真好!你在家就能听到,真是幸福。” 姜执月这会儿已经摸清了兰宁郡主的套路,她这就是不分人,想夸的都毫不吝啬夸奖。 再看姜宛白,果然就被兰宁郡主的彩虹屁吹晕了。 “若是郡主喜欢,臣女也可以为郡主弹奏。”姜宛白面上矜持,心里还是高兴的。 兰宁郡主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过来玩儿,怎么好叫你弹曲儿听,咱们来玩叶子牌吧?” 姜芙瑶看了一眼脸色僵硬的姜宛白,嘴角微翘的笑了笑。 姜执月看兰宁郡主说起叶子牌时眼睛放光的模样,心里燃起一抹疑虑。 兰宁郡主该不会是因为她家里姐妹多,特地来找牌搭子的吧? 第71章 闹事的来了 兰宁郡主在姜执月的探究目光之下毫不心虚。 姜执月开始佩服起兰宁郡主来了,这份儿脸皮是她意想不到的。 叶子牌是从淮南之地传过来的,在京城也已盛行一段时间了。 姜执月主动让兰宁郡主坐庄,兰宁郡主掏出一把金叶子,表示她今日就准备了这么多。 大气得简直让人酸掉牙。 “郡主,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五姐姐可是高手。” 姜执月看着兰宁郡主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场的样子,友情提醒。 姜芙瑶侧目看向姜执月,有点儿意外她居然知道。 兰宁郡主眉飞色舞,显然高兴得很:“好好好,放马过来,我也是个中翘楚呢!” 姜执月冲她笑笑,转头看向兰宁郡主:“输了可别耍赖。” “瞧不起谁呢!”兰宁郡主下巴扬得高高的,像极了骄傲的小孔雀。 姜执月拍拍姜芙瑶的手,又对姜宛白挑眉:“郡主都上门送钱了,今日必定叫她有来无回。” 还能听到姜执月的战前宣言,兰宁郡主更兴奋了:“那我就打你们个口袋空空!” 有兰宁郡主这个气氛组在,牌桌上必然少不了欢声笑语。 第一把下来,果然是兰宁郡主赢了。 她冲姜执月挑眉:“怎么样?服不服?” 姜执月:“不可能服的,这才开始呢。” 兰宁郡主笑哈哈,手上动作不停,就是看那架势也非得要姜执月心服口服不可。 姜执月冲姜芙瑶笑,眸子微亮:“五姐姐,你可得帮我。” 姜芙瑶见状,羞涩笑笑,点点头:“六妹妹既然这么相信我,自当全力以赴的。” 姜宛白看姜芙瑶和姜执月两人如此亲昵,没忍住,低声嘀咕道:“我也不差啊。” 兰宁郡主听见姜宛白的话,顿时又羡慕起来:“你看,你的姐姐们都护着你。等我把你们姐妹打得落花流水吧!” 前一句还在羡慕,后一句就开始宣战了。 姜执月笑眯眯地对姜宛白撒娇:“四姐姐,你可听到了,要好好保护我和五姐姐啊。” 姜宛白瞥了她一眼,傲然地点点头。 姜执月见状,嘴角的笑意越深。 姜执月是一心两用地观察姜宛白和姜芙瑶,四姐姐和五姐姐真是很有趣的。 第二把,第三把……直到第五把,还是兰宁郡主赢。 兰宁郡主一直在赢,姜芙瑶的神色越来越淡定,约莫是在熟悉兰宁郡主打叶子牌的习惯。 第五把结束后,姜执月只看了姜芙瑶一眼。 见她神色愈发笃定,嘴角忍不住上扬:五姐姐是个十分心细的人。 果然,从第六把开始,兰宁郡主就开始以一种十分迅速的速度开始输。 起初兰宁郡主还嘴硬,说是巧合。 直到金叶子都快输没了,兰宁郡主才终于求饶:“放我一马,让我输得别这么惨,我也是要面子的。” 姜芙瑶听了当真心软,被兰宁郡主一把翻盘。 姜执月乐了:“五姐姐,郡主就是会哄着你然后拿走你的金叶子的那种人。” 姜芙瑶笑笑,温柔细气地说道:“多谢六妹妹提醒,我知道了。” 于是兰宁郡主好不容易赢了一把又开始输。 兰宁郡主惊呆了。 要知道,从叶子牌传到京城开始,她就在玩了。 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基本上都是赢多输少。 像今日这样一直赢或者一直输的场面,她还没遇到过呢。 兰宁郡主可怜兮兮地捂着自己最后一只金叶子,巴巴地看着姜执月:“放我一马……” 姜执月又乐了,“你当我是放马的呢?愿赌服输啊,五姐姐你可别心软。” 兰宁郡主见攻略姜执月没用,立刻软软地唤道:“芙瑶……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不会让我输的对吗?” 姜芙瑶下意识看向姜执月,姜执月已经开始捂脸了。 兰宁郡主是真有这个本事,三言两语就哄得人愿意对她心软。 如姜执月猜想的一样,姜芙瑶心软了,这一把,居然是平局。 兰宁郡主成功地保住了她的最后一只金叶子。 她还要夸姜芙瑶,俨然是被姜芙瑶的技术征服了:“五小姐真厉害啊,我母亲说人外有人,五小姐你是这个!” 被夸奖的姜芙瑶粉面微红,她似乎不大擅长应对这种夸赞的局面。 姜执月翘翘嘴角,开始跟兰宁郡主显摆:“郡主说得好,我也羡慕我自己了,四姐姐琴艺绝佳,五姐姐牌技无双,有两个这样的姐姐陪我玩儿,我真幸福。” 兰宁郡主开始磨牙:“姜小六,我看你是真的皮痒痒了,专挑我没有的来说是吧!” 说着兰宁郡主就起身准备去挠姜执月,姜执月灵活走位,躲在了姜宛白身后。 姜宛白面对扑过来的兰宁郡主,下意识伸手拦住。 兰宁郡主柳眉倒竖,小模样气哼哼的:“你有姐姐了不起了!我还有哥哥呢!” 姜执月从姜宛白身后探出脑袋:“我也有啊,我大哥哥文武双全!” “可恶!”兰宁郡主要被姜执月气得冒烟:“你欺负我!” 姜执月哈哈大笑:“没办法,谁让我不是什么好人呢。” 兰宁郡主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起来:“哪有人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的。” 姜芙瑶也点点头:“六妹妹是个好人。” 姜执月靠着姜宛白,巴巴地问:“四姐姐不夸夸我吗?” 姜宛白瞪她一眼,“你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坏丫头!” 兰宁郡主又笑起来,“你的姐姐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帮你嘛。” 姜执月刚想回嘴,外头传来动静,是祖母身边的文竹过来了。 文竹面色紧张地走了过来,先是行礼,紧接着就对姜执月说道:“广昌侯府老夫人来了,老太君让您务必不要出去,好好陪着郡主。” 姜执月皱眉,直接问道:“可知她是来做什么?” 文竹看了兰宁郡主一眼,欲言又止。 姜执月摆手,“说吧,她既然敢上门来,想来早晚都会闹起来,消息是藏不住的。” 文竹一顿,低声道:“那位老夫人来,说是商议六小姐和段世子婚事的。” 姜执月还没开口,兰宁郡主先炸了:“这老婆子疯了不成!圣上都说婚约作废了,她这是要抗旨啊!” 第72章 拿命来诽谤? 兰宁郡主炸毛起来凶残得很,像是下一秒就要去吃人。 姜执月拉住了她,捏捏她的手:“郡主别急。” 兰宁郡主惊诧回头,“她都这么蹬鼻子上脸了,你让我别急?” “纵使是打狗,也得看看是什么狗,用什么打狗更趁手不是吗?” 姜执月淡淡一笑,杀锐之意毕现。 她没想过要对广昌侯府赶尽杀绝。 可是广昌侯府的人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就不能怪她了。 兰宁郡主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好!你很好!真对我胃口!” 姜宛白和姜芙瑶两人都意外地看着姜执月,只是两人意外的点却不同。 姜宛白是意外姜执月气势与从前大不相同,似乎……更像大姐姐了。 而姜芙瑶则是没想到姜执月在兰宁郡主面前也愿意表露出她这一面。 她看着兰宁郡主反而因此对姜执月另眼相看,若有所思。 姜执月对文竹道,“你去回禀祖母,就说请她放心,我稍后就到。” “六小姐,老太君是让您……”不要出去啊。 文竹以为是姜执月没听明白,还想解释。 当她目光接触到六小姐锐利淡然的眼神时,立即住了口,自觉告退。 姜执月转身看向姜宛白和姜芙瑶,问道:“四姐姐和五姐姐,要去看看吗?” 姜宛白下意识问了一句:“去看什么?” 姜执月回神,淡然道:“看看人心险恶,能有多要命。” 姜宛白怔住,姜芙瑶却道:“不如请三姐姐同去。” “正有此意。”姜执月对姜芙瑶点点头,看向兰宁郡主:“郡主呢。” 兰宁郡主在不在场都不会影响这件事的最后结果,唯一的区别就若她在,于此事的结果是锦上添花而已。 兰宁郡主露出一个凌厉的笑,“我自然是要在的!我倒要看看这老姑婆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长绘早在姜执月对姜芙瑶点头的时候,去请姜衡丹了。 等姜执月带着兰宁郡主一行人到春晖堂时,姜衡丹已经在春晖堂门口等着了。 见到姜执月,姜衡丹快步走了过来,面上的担忧几乎满溢:“执月。” 姜执月没说话,只是对着姜衡丹笃定的点头。 姜衡丹心知六妹妹是个有成算的人,心头担忧放下了一大半。 等姜执月进了春晖堂,看到二叔二婶都在,先规规矩矩地行礼。 英国公休沐结束,今晨已经返回营中。 是以,当下只有老太君和姜二爷与乔氏三位长辈坐在正首。 广昌侯府的段老夫人坐在老太君左侧,甫一下见到如此多的妙龄少女,竟一时间分辨不出谁是姜执月来。 只一眼看见了最漂亮的粉衣少女,心中有些不确定。 她目光再落在粉衣少女身边的鹅黄色褙子少女时,笃定了几分。 这盛气凌人的态度,想来就是姜执月无疑了。 确定了目标人物,段老夫人先开口了。 她指着鹅黄色褙子的少女,对老太君说道:“今日是来说她的丑事,又何必加上这么些姐妹,岂非丢人。” 兰宁郡主,身穿鹅黄色褙子,被人这样当头一句,顿时就怒了,觑着段老夫人,呵斥道:“你放肆!本郡主岂容得你这老妇污蔑!” 段老夫人一惊,她竟认错了人!? 段老夫人如此不知礼数,狂妄嚣张,叫老太君眸中的厌恶都快要藏不住。 姜二爷这才缓缓起身,带着乔氏给兰宁郡主行礼。 他才是几品的小官,见到郡主自然是要行礼的。 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补上而已。 段老夫人看姜二爷这一行礼,就知道姜二这是故意整她呢! 段老夫人也拉得下脸,缓缓起身,给兰宁郡主行礼。 兰宁郡主不避不让地受了,她没开口免礼,段老夫人只能把这礼数做完。 她到底心中不忿,抬头时的不甘愿被兰宁郡主看着正着。 “广昌侯府的人敢指着本郡主的鼻子骂,想来是比我父王和皇伯父都厉害了。” 兰宁郡主没打算放过段老夫人,走到了她面前,一字一句道:“不如说说看,你掌握了本郡主什么丑事。” “若是说不出来,本郡主要你广昌侯府好看。” 段老夫人连连请罪:“请兰宁郡主恕罪,老身,老身并不是说郡主,而是英国公府的六小姐姜执月!” 兰宁郡主回眸看了姜执月一眼,她神色依然淡定。 兰宁郡主看了段老夫人一眼,段老夫人这会儿倒是主动地把次主位让了出来。 兰宁郡主大喇喇地坐下,眉眼都带着横意:“你连人都不认识,焉知你说的丑事,又是不是污蔑?” 姜二爷听兰宁郡主这话,眼神微微往姜执月身上瞟。 姜执月右手藏在衣袖下,轻微摆动,示意这不是她和兰宁郡主商量好的。 姜二爷也没阻止,兰宁郡主身份高贵,远在国公府和侯府之上。 她开口,倒是比国公府的任何人开口都更合适。 真是太凑巧了。 段老夫人听了这话,连忙开口说道:“郡主,虽老身认不出人,可老身是有证据的。姜执月与我孙儿泓聿早已私定终身,连贴身衣物都给了泓聿!” 兰宁郡主万万没有想到会从段老夫人口中听到如此劲爆的内容,她当即就怒气拍案:“你胡说!” 段老夫人见兰宁郡主如此激动,愈发来了劲头:“郡主您年纪小,不懂这世上有些女子是自甘下贱的。老身手中可是捏有实证的!” 老太君面色冷寒,看向段老夫人的眼神愈发不善:“老夫人,说话做事要讲凭证。你今日污蔑我孙女之事,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段老夫人与老太君对视,格外的有恃无恐:“证据就在我手中,老太君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置你这家教不严与人私通的孙女吧!” 段老夫人让姜家几姐妹都惊得变了脸色。 姜芙瑶下意识地看了姜执月一眼,替她揪了一把心 姜执月定定地看着段老夫人,不疾不徐道:“本朝律,犯诽谤、诬告罪者,杖一百,徒十年。” “老夫人,这是拿命也要来诽谤我?” 第73章 彻底撕破脸 姜执月淡定自若的态度,让段老夫人都愣住了一瞬。 随即,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便是六小姐吧,倒是伶牙俐齿!” “女子与人私通失贞,乃是淫\/贱之罪,便是你满口不认,也是荡……” “住口!你个老东西!真当我们英国公府没人不成!由得你这么污蔑我妹妹!” 姜宛白突然爆发,指着段老夫人鼻子骂道:“你孙子那个窝囊劲儿连我们国公府的侍卫都比不上,我妹妹得瞎了几辈子的眼才能看上你孙子!” “养个废物当成宝,只有你们广昌侯府这么看得起段泓聿!出了广昌侯府的门谁还把他当回事!” “陛下早已经圣裁两家婚事作废,你胆敢污蔑我妹妹清白!” “婚事不成就来造谣生事,怎么,你们广昌侯府惯来都是这么龌龊吗!” 姜宛白骂得尤不解气,甚至都想上手打人了。 什么尊卑贵贱,她们家都是国公府了,还被这么个不知死活的老货蹬鼻子上脸,真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姜衡丹和姜芙瑶两人眼疾手快,拉住了姜宛白。 不然,段老夫人说不定真要挨姜宛白一下子。 段老夫人立刻嚷嚷起来:“这就是英国公府的家教吗!大家闺秀哪有这么粗蛮无礼的,和市井人家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你还敢编排我?看我不撕了你这张老嘴!” 姜宛白激动地要甩开姐妹冲上去。 她一想到她阿娘竟然想把她送往这样的人家去,心中怒火根本无用发泄,当下恨不得活撕了这老太婆! 姜执月牢牢地握住姜宛白的手,安抚她:“四姐姐。” 姜宛白被这一生‘四姐姐’喊得心碎,她虽然嫉妒姜执月这个小堂妹,可是她没有想过要她过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们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乔氏见女儿突然发疯,一时惊诧又心虚。 姜二爷没看乔氏,起身对着老太君揖了一礼,老太君点点头。 姜二爷看向段老夫人,温文尔雅的态度中带着一丝不可违逆:“老夫人既然上门来说,想必也是为了国公府着想。既然如此,何不把证据拿出来,好叫人心服口服。” “阿爹!”姜宛白不敢相信地看向她阿爹。 阿爹这是什么意思? 姜宛白立刻手忙脚乱地拉住姜执月的手,慌乱地解释:“阿婵,不是的,阿爹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姜执月拍拍姜宛白的手,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四姐姐放心。” 姜宛白急得额头冒汗,看向段老夫人的眼神凶狠了不少。 段老夫人不在意小姑娘们的态度,她见姜二爷态度卑微,料想是对方怕了,便拿出了手中的锦盒,往桌上一放。 兰宁郡主见段老夫人真的有东西拿出来,脸色难看起来。 段老夫人得意地将众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觉得自己今日这一局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姜二爷看了乔氏一眼,乔氏立即上前,打开了段老夫人带来的盒子,一展开才发现,里面赫然是一件女子的肚兜! 待乔氏看清时,她脸色骤然一变,想要拿起肚兜仔细查看,被段老夫人一下就给摁住了。 兰宁郡主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她是真担心。 “二夫人这是要做什么?打算明抢不成?”段老夫人目光不善地看着乔氏。 乔氏哼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拿来的糟烂玩意儿就敢说是我家姑娘的东西!老夫人,我看您是失心疯了!” 段老夫人毫不迟疑,“这就是姜执月的东西,她淫……” “啪”—— 老太君再也忍不住起身,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段老夫人的脸上,啐了她一口:“你这个腌臜老货!轻狂粗鄙的老贱人!” “在我的家里,当着我的面儿,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我的孙女,你真当我是吃素的不成!” 段老夫人都惊呆了,哪成想,临老了还有被人扇耳光的一天! 兰宁郡主也被这一变故惊呆了,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君,“老太君,您小心。” 老太君对兰宁郡主勉强笑笑,言道:“也是今日郡主来得巧,便请郡主作个见证,她今日所作所为,我必要让广昌侯府付出代价!” 兰宁郡主扶着老太君坐下,“您放心,今日之事便是圣上问我,我也一五一十的说。” “什么代价不代价!你孙女……行为不检就是事实!竟又不认,难不成仗着自己是国公府就敢肆意妄为吗!” 段老夫人怨毒地看着姜执月:“你这名声传出去,你姜家的女儿将来就只能老死闺中!” 姜执月看段老夫人的目光中,鄙夷毫不掩饰:“先不说我姜家之事轮不到你来操心,你无故诬我清白,毁我名声,是真以为国公府不会跟你计较吗?” “物证在此,你怎么敢抵赖!”段老夫人一丝心虚,可她想到这法子天衣无缝,决然道:“便是对簿公堂,你也无处可逃!” 姜执月笑了,目光落在那块肚兜上,冷意跃然于面。 乔氏冷然道:“这东西材质如何,便是绣工也极为粗糙。莫说是国公府的小姐,便是我身边的二等侍女也用不上这样的糙货。若是不服,请郡主一观。” 兰宁郡主抬眸,到底是皇家郡主的气势,段老夫人不敢拦她。 兰宁郡主把那块肚兜小衣拿在手上看。 这件小衣的确是乍一看很精致,实则粗制滥造,也只能骗骗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人了。 她轻飘飘地把那件小衣丢在盒子上,语气如冰:“随便拿一件儿东西就敢污蔑国公府的小姐,来日什么公主郡主还不是都被你胡说个遍!”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段老夫人没想到兰宁郡主会坏事,连忙把那小衣收起来,很是不忿。 当即就决定撕破脸,她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彻底毁了姜执月的名声! “我本是好心,想私下解决,免得你们国公府面上无光。” “可你们却一个两个都来逼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此事传扬出去,我倒要看看你们姜家人如何自处!” 第74章 被精准控制的变量 段老夫人说着就要走,乔氏怎可能会放过她。 一个箭步就直接把段老夫人拦了下来。 “英国公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乔氏厉声道:“今日你如此恶毒,若放你离开,焉知你又会使出什么毒计来陷害英国公府。” 段老夫人慌了,看向乔氏的目光都有些失措:“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还敢囚禁我?我可是广昌侯侯府的老夫人!诰命在身!” 兰宁郡主忍不住了,言道:“你既觉得自己诰命在身如此了不起,那就去宫里,让太后她老人家裁决此事!” 段老夫人面色一喜,可能兰宁郡主下一句又让她脸色大变。 “可若是你敢欺瞒太后,除却你的诽谤、诬告之罪,还要治你个大不敬。段老夫人,你可想明白了?” 段老夫人当然不敢! 姜执月的小衣是她花重金买通了英国公府的人偷来的,此事若闹到太后面前,还要治自己的罪,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郡主小小年纪也会以势压人,老太君真是请的好帮手啊!” 段老夫人言语讥讽,早没了来时的自信和嚣张。 “帮手?”姜执月冷笑,一步一步逼近段老夫人:“你拿着不知什么脏东西就敢来栽赃我,我没送你进大牢蹲着,已经敬你是个长辈了。” “郡主好心替你张目,请太后做主,你还不肯。若此事是真的,你又何必惧怕!” 最后一句话落下,姜执月猛地抓住段老夫人的手:“说一千道一万,你是在撒谎罢了!” 姜执月的话简直就像是一把长剑,钉死了段老夫人。 她一个不慎,怀里的盒子就掉落下去了,正好滚在了姜芙瑶的脚边。 姜芙瑶动作迅速地把盒子捡起来,看到里头的小衣,面色古怪地看了段老夫人一眼,阴阳怪气道: “这上头绣的不是玉兰花么?这材质也眼熟……” 段老夫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又得意洋洋起来:“连你们家姑娘都认得出这是姜执……” “这不是林玉钟的小衣吗!”姜芙瑶笃定地说道:“这料子是提花绢,她还特地显摆过,说是她阿爹托人从江南带回来的,京城里都没有。” 段老夫人没听明白,还是立刻反驳道:“京城没有又如何!京城没有,不就证明了这是姜执月娇气,连小衣都要用这样的好东西!与林玉钟又有何干系!” 段老夫人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姜芙瑶讥讽地笑了笑:“这可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京城没有是因为它不配。” “论同价,它不如月华锦华贵美丽。论材质,彩晕锦、缭绫都比它便宜。” “做小衣粗糙,做衣裙又不够便宜,这处处都不拔尖儿的东西是进不了京城这地界儿的。” 姜芙瑶话音刚落,姜宛白就对着段老夫人骂了起来:“好个广昌侯府!明明是段泓聿与林玉钟私通,你竟敢拿着林玉钟的小衣来污蔑我妹妹!” “你们广昌侯府真是厚颜无耻卑鄙下流的一家子!” 段老夫人怔怔的看着姜芙瑶手中的小衣,连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林玉钟的小衣!” “这分明是我……” 段老夫人及时咬住舌头,制止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可老太君不愿这样轻易放过她,直接起身。 表明态度:“我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你今日在英国公府如此大闹,污蔑姜家女儿清白,我要面见太后陈情!” “什么!”段老夫人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兰宁郡主主动道:“我也去!” 老太君感激地看向兰宁郡主:“多谢郡主了。” 继而又看向段老夫人:“现在你就随我去宫中申辩!” “我不去!这都是你们的骗局!你们休想骗我!” 段老夫人一把抓起姜芙瑶手中的小衣就想往外冲,成嬷嬷等人立刻上前阻拦。 姜执月扶着老太君,看段老夫人的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这事绝不善了! “我劝老夫人还是去申辩一二才好。” 沉默了许久的姜二爷忽然开口,面上还带着笑:“听说广昌侯夫人和段世子还在京兆衙门。” “若是老夫人不愿入宫,那晚辈就只好报官了。” “虽然事涉姑娘家名声,可正因如此,才更要个清白。” “现任京兆尹是大理寺出来的,查案很有一手,想必不会冤枉人,定能真相大白。” “届时,该打板子打板子,该流放流放,该死的,自然也就等死。” 姜二爷每一句都戳在段老夫人的心上。 一句句砸下来,她只觉呼吸一滞。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老太君不管段老夫人的愣神,决意要为孙女讨回公道,准备入宫。 因兰宁郡主在的缘故,宫里很快就传来太后的消息,传召老太君、姜执月和段老夫人和兰宁郡主入宫觐见。 姜二爷‘护送’段老夫人到宫门口,眼见了太后宫里来人,才恭敬地告退。 临走之前,和姜执月对了个眼神。 在回府的路上,姜二爷面色有些凝重。 今日之事惊险,若是没有兰宁郡主这个证人,闹到太后面前去,英国公府便是苦主,也不见得能得几分好。 实在是太巧了。 恰好兰宁郡主突然来找阿婵,又正碰见广昌侯府老夫人来造谣逼婚…… 怎么能这么恰到好处呢? 姜二爷立马就在猜想兰宁郡主的出现是何人提前安排? 福王妃?还是薄阳长公主? 姜二爷的脑子转得飞快,忽然觉得阿婵这旧日婚约解除,来日怕是还有更多狂蜂浪蝶扑来! 罢了罢了,日后再说。 当务之急,是要把府上的内奸找出来! 阿婵与段泓聿见都没见过几次,段老夫人便是想要拿这样的东西诬陷阿婵,也得是英国公府里有人与她里应外合! 姜二爷几乎是本能的,就想到了前几日秋水居的那场火。 火势莫名其妙,而林氏,恰恰好就与阿婵有着不浅的过节。 “去营里请国公爷回府,就说我有要事找他。” 姜二爷殷切地叮嘱自己的心腹,务必让英国公快马加鞭赶回来。 姜二爷靠在马车壁上,心想着,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都怪他大哥识人不清! 第75章 呼之欲出的谜底 皇宫,慈安宫。 姜执月与老太君、兰宁郡主几人面见太后时,发觉福王妃和薄阳长公主都在。 刚行完礼,老太君就叫着姜执月一块儿跪下了,叩请太后为她做主。 太后让老太君起身回话,兰宁郡主趁机把姜执月也拉了起来。 太后懒懒地掀了掀眸子,对兰宁郡主的举动也没说什么。 老太君将今日段老夫人拿着他孙子与私会之人的小衣来污蔑自己小孙女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太后听得是眉头深蹙,一旁的段老夫人见状愈发不敢作声。 太后可是从后宫之中杀出来的胜利者,哪里看不懂段老夫人这模样代表着什么意思。 等着老太君说完之后,太后才淡淡地看向兰宁郡主:“兰宁,言老太君所说可有遗漏?” 兰宁郡主立刻绘声绘色地给太后表演了姜芙瑶戳穿小衣材质低劣那一段。 太后威压愈重,段老夫人汗如雨下,后背都被冷汗浸透。 薄阳长公主看姜执月站在言老太君身边,从容淡定,愈发地欣赏她了。 被人污蔑名声这样的事,她倒是不慌张,瞧着心性很稳。 福王妃没想到女儿去寻了姜执月玩耍,还碰上了这样的事。 还又是广昌侯府! 福王妃一时间真是厌烦极了这个广昌侯府! 一家子没有一个清醒人,难怪败落至此! 太后是个疼爱晚辈的,自然明白言老太君的担忧。 也很明白英国公府对荣安帝的重要性。 对付段老夫人这样龌龊手段的人,太后只是三言两语就恐吓地段老夫人自己交待了。 她言明自己是花重金从英国公府的一个小妾那儿买到姜执月的小衣,可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林玉钟的小衣。 太后也知道这个林玉钟就是与广昌侯之子在福王妃宴会上私会的人。 太后看向言老太君,言老太君微微一顿。 姜执月屈膝,恭敬道:“回太后,广昌侯老夫人说的小妾是林玉钟的姑母。” 段老夫人瞪大眼睛,她不知那人的身份,居然是林玉钟的姑母! 她被骗了! 段老夫人一时间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 先前她上门去,那林家还不肯让林玉钟嫁给泓聿! 她还以为对方装的什么贞洁烈女! 谁知道背地里却让她姑母这样来坑害于她! 若不是那个小妾主动联系了她,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凄惨! 段老夫人也立即跪下了,嘴里呼喊着冤枉,说是林家女狡诈,想嫁入高门才会联合当妾的姑母算计她! 太后见段老夫人如此愚蠢,甚至都不愿多看几眼。 直接下令夺了段老夫人的诰命,掌嘴二十,并且下令将她送到段家家庙,非死不得出。 段老夫人差点晕过去,又哭喊着太后饶命,叫嚷着自己是被骗了,吵闹不休。 宫中规矩森严,又怎么能容许她这么喧哗,当即就捂了嘴拖走。 言老太君又与姜执月齐齐跪下谢恩,老太君更是眼眶都红了起来。 她是真的心疼小孙女,早早没了娘不说,又碰上这糟心的婚事。 太后命人将言老太君扶起来,又赐座:“我看这孩子是个有福气,将来自会有好姻缘的,你也不必担心。” 薄阳长公主也跟着笑道:“母后说得对,老太君且放宽心吧。” 太后又赏赐了一些珍品给姜执月,意思是给她撑脸面。 姜执月没想到太后如此和蔼,乖巧地跪下谢恩。 太后看着兰宁郡主屡屡望向姜执月,缓缓笑了起来:“难得兰宁喜欢你,日后也与她常来宫中陪哀家说说话。” 姜执月盈盈下拜:“是,臣女谨遵太后懿旨。” 兰宁郡主欢喜地上前把姜执月扶起来,小声地说道:“皇祖母可大方了,下回你跟我一块来。” 姜执月下意识看向太后,只见太后慈爱地看着兰宁郡主,这样疼爱的目光,就像是祖母看她一样。 太后是真的很疼爱兰宁郡主,不然也不会爱屋及乌。 太后毕竟年事已高,解决了这一档子事儿,就有些乏了。 言老太君主动请辞,带着姜执月从慈安宫离开。 薄阳长公主与福王妃也一块儿离开了。 从皇宫回长公主府的路上,长公主一直阖眸养神。 就在伏荔以为长公主已经睡着的时候,长公主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说,无病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哄着她入宫去陪母后,撞见言老太君带着孙女来告状,巧的是兰宁居然也是从英国公府来的。 这可真是不由得她这个当娘的不多想。 兰宁一向很听无病的话,若真是无病让兰宁去的,那这小子也太会算计人心了。 伏荔摇头:“奴婢倒不觉得这件事是公子算准了的。” 长公主睁眼看向伏荔:“你少糊弄我,难道你不想知道无病动心了是个什么样子?” 伏荔刚想说话,就被长公主挥手打断。 她道:“你瞧姜家小姑娘生得多好看。若是无病喜欢她,能跟她成亲,生个小娃娃,那孩子得多好看!你不好奇吗?” 伏荔顺着长公主说的画面想了想,好像,是挺好奇的。 “公子不是个管闲事的人,想来,应该是关心的。” 伏荔谨慎的发言,长公主立刻兴奋起来:“你也觉得他对姜家小姑娘特殊吧?” 伏荔无奈点头,“是,但殿下,公子也不一定就是对姜六小姐有男女之情,您可别弄巧成拙了。” 长公主没意思地撇撇嘴,“知道了知道了,本宫是这种不分轻重的人吗?” 伏荔没说话,虽然殿下不是,但殿下喜欢捉弄公子。 把人惹毛了,可不就容易弄巧成拙吗? —— 姜执月与兰宁郡主在宫门口分开,兰宁郡主高兴地摆摆手准备走,又被姜执月叫住。 “今日之事多谢郡主,算我欠郡主一个人情。”姜执月认真道。 兰宁郡主脱口而出,“又赚一个!” 姜执月微怔:“郡主说什么?” 兰宁郡主眨眨眼,含糊了过去:“没什么没什么。” 姜执月本能的觉得不对,又说不上,她目送兰宁郡主离去。 不想转身准备上马车之时,正好碰见陆青骁带着虎贲营将士巡逻到宫门口。 姜执月对视上陆青骁,青年的冷峻似乎消融了几分 。 这一眼,让姜执月觉得好像有什么谜底呼之欲出。 第76章 旧事揭秘 陆青骁一早就领了军令出城,没想到在回城复命时会遇见姜执月。 “少将军。” 姜执月在马车前微微仰首。 陆青骁微微点头,“可要差人送你回去?” 姜执月微怔,继而摇头:“不必,我与祖母一块儿,谢少将军好意。” 陆青骁见状也没再说什么,礼貌性地点点头,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姜执月上了马车,言老太君问道:“阿婵与少将军熟识吗?” 姜执月奇怪言老太君有此疑问,她摇头否认了:“我与少将军素无交情,也就是上回王府宴会打过交道。” 言老太君看着小孙女欲言又止,姜执月恰好低头,错过了言老太君的神情。 眼前时机不对,言老太君压下心中疑问,等待来日有机会再提。 目前最让言老太君操心的还是姜执月的事。 “阿婵,广昌侯府之事虽了,可你的婚事……” “祖母。”姜执月笑着打断了言老太君的话:“孙女儿还想在祖母身边多侍奉几年。” 听出来小孙女的言外之意,老太君颌首,“也好,左右你也还小。” 广昌侯府之事现在闹出来,言老太君只有庆幸的份儿。 若是再过几年,等她的阿婵到了适婚之龄才闹起来,便是当时能解决事情,多少也会有些影响。 现在阿婵还小,不着急议亲。 时间长了,这件事自然也会淡化影响。 老太君有些疲乏地闭上眼,道:“林氏,留不得了。” 姜执月轻讶,随即垂眸。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祖母说这样的话。 祖母从来好性儿,赏罚有度,从未有过对谁要赶尽杀绝的意思。 没听到小孙女说话,老太君再睁眼,看向姜执月:“可是觉得祖母心狠?” 姜执月摇摇头,抬手覆上祖母的手,轻轻握住:“祖母是为了国公府,也是为了我。” 老太君欣慰地看着小孙女,“阿婵,祖母教你,你记好。事不危及身家性命,都有转圜余地,可留有一线。” “若是下手狠绝,以身谋算,招招见血,这样的人绝不能留。” 言老太君用一种略带愧疚的语气,轻声对姜执月说道:“也是祖母的错,原是想留着她,磨一磨你的性子,如今看来,此人绝不能留。” 姜执月愕然,“祖母……” 言老太君想起这几年林净秋的所作所为,面色也沉了下来,不见往日慈爱。 “她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却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你阿爹当外室,直到她有孕,你阿爹才把人接进来。” “如此行事,根本就不是有教养的人家所为。” 言老太君说起当年林净秋进府的事,姜执月才知道原来祖母一直对林净秋都十分不喜,也在林净秋身边安排着人盯着她。 “是祖母太自负了,只想着用她磨练你,却没有想到你年纪太小,不知人心险恶,险些害了你。” 姜执月万分震撼,一时间都听不见别的声音。 可祖母话中的愧疚,又让她忍不住有些鼻酸。 她扑进祖母怀中,抱着祖母,闷声道:“祖母是为了执月好,是执月太笨,没能领会祖母的苦心。” 言老太君听出小孙女的哭腔,也很是动容:“不是你的错,祖母从前也是这样教你阿姐的……” “却忘了你与你阿姐不一样,你身边已经没有你阿娘护着你了。” “是祖母的疏忽,差点害了你。” 姜执月再说不出什么,只紧紧地抱着祖母。 祖母极其疼爱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绝不会因此觉得祖母有错。 诚然如祖母所说,人与人之间不一样。 祖母已经很用心地在为她打算了,是她不争气。 言老太君怜爱地摸着小孙女的头发,满目心疼:“经此一事,祖母才知你已经长大了,祖母也就放心了。” 老太君没挑明说,可姜执月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 既然祖母一直都对林净秋不放心,那秋水居走水之事祖母一定也猜到了林净秋的用心。 林净秋联络府医小童之事,只怕祖母也是晓得的。 只是她和三姐姐都出了手,祖母才按下不提。 直至广昌侯老夫人上门寻衅,这件事才非要有个了结不可。 “今日之事虽然那老毒妇受了惩戒,事情是不宜声张。” 老太君看向姜执月,“到底牵涉到你,祖母不想再让你再杵在风口浪尖上,所以林玉钟那边,只能先放过她。” 姜执月沉默了一下,说道:“祖母放心吧,林玉钟跑不掉的。” “广昌侯府不会放过她,定会拖她下水,她自会有自己的报应的。” 广昌侯本人不聪明,带着妻儿一块闹上英国公府,反而被拘在京兆衙门。 段老夫人恶毒,行事没有章法,如今还遭了太后申斥,夺了诰命。 这几件事愈发显出广昌侯府的不堪,已经沦为京城笑柄。 段泓聿的婚事更是难上加难,若不抓紧这个已有私会名头的林玉钟,哪有门当户对的贵女看得上他这样的。 广昌侯到底在京城多年,怎会舍得嫡子低就外地官员之女。 姜执月提醒了言老太君,言老太君目光愈发欣赏起小孙女来:“阿婵是越来越能看清局势了,你既心中有数,那祖母就更放心了。” 姜执月点点头,心里想着林府还和魏王府有所牵扯的事情,眉头仍旧轻蹙。 言老太君见她如此,不解问道:“可还有什么是祖母遗漏的事?” 姜执月摇摇头。 转念一想,又问起言老太君当年林净秋入府之事。 既然祖母当年就对林净秋不满,为何让林净秋入府了呢? 言老太君皱眉,“此事我也派人查过,她与你阿爹是意外相识。” 言老太君口中这个意外,让姜执月听得愈发一头雾水。 祖母听到的版本是她阿爹与同僚饮酒误事,回客栈时误闯林净秋的屋子,撞见她在屋内沐浴。 林净秋羞愤欲死,她阿爹当时就酒醒了大半。 听对方哭诉自己一个清白女子就这样被人看光了身子,只有一死了之。 他还觉得自己那会儿突生急智,表明了身份,可以纳她为妾。 姜执月听到此处,尤为疑惑:“那为何,她会成了阿爹的外室?” 言老太君闻言冷笑,“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 第77章 注定的敌人 言老太君说的高明,并不是林净秋甘为外室的手段高明。 而是指林净秋拿捏英国公的高明。 当年英国公遇见林净秋时,林净秋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她说自己是清白之身,当时没反应过来的英国公,事后发觉不对。 林净秋对此的解释是她曾与心上人定亲,可未婚夫早逝,她亦无心再嫁。 故此,仍是清白之身。 对于英国公说要纳她为妾这件事,林净秋直接拒绝,言明自己并不想与人为妾,哪怕是国公爷也不想。 英国公是个直肠子,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他对不起人家姑娘。 人家姑娘家风清正,不愿为妾,英国公急得抓耳挠腮。 这时候,林净秋却说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若是英国公能缄口不言,她还可以继续过自己独居的生活。 是了,林净秋对英国公的说法是,家中兄嫂不满她为未婚夫守节,所以她独自在林家庄子上生活。 至于那一晚为何在客栈,林净秋也有自己的说法。 她去采买,耽误了时辰,回不去庄子才住的客栈。 这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合情合理。 英国公本就心中有愧,自己唐突了人家,偏人家不愿做妾,又如此识大体,甚至不顾她自己的名声地相信自己是个好人。 “你阿爹也罢,旁人也罢。”老太君目光幽深:“男子大多容易被示弱的女子拿捏,尤其是你阿爹简直是个直肠子,想的什么一眼就能被人看破。” 林净秋以极度示弱的姿态和英国公的愧疚心,成功地让英国公答应了这件十分离谱的事情。 英国公追问了林净秋所在的庄子,也命人对此处诸多照料。 这一照料便总是会有些事情发生,比如林家庄子会有些人去骚扰闹事,英国公主动为林净秋解决这些人。 林净秋为报答英国公,便主动邀他留在庄子用膳。 一来二去的,孤男寡女总会出事儿的。 言老太君说起当年的事来,面无表情。 姜执月听着听着,也跟着面无表情了。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蹊跷,明显就是个局,偏偏她阿爹信。 不仅信,主动跳了,还把自己埋里头。 事情到后来也就顺理成章了,林净秋有孕了,事情再也瞒不下去。 英国公只能回禀言老太君,把人接到府中。 也因为英国公觉得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错,所以对林净秋是有愧疚,也有几分情谊。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让林净秋在国公府有了说话的资本。 饶使是足智多谋如姜二爷和言老太君,对英国公做的这件事也充满了嫌弃和不可思议。 但凡……老二的脑子匀一点儿,只要一点儿给老大,林净秋就绝对进不了国公府的大门。 言老太君是真的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生产的时候被人把孩子给换了。 但英国公那张和丈夫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老太君也没法昧着良心说老大不是亲生的。 只能说像爹,像极了他爹。 姜执月听祖母说完当年林净秋入府的旧事,敏锐地想起来最初的一个节点。 “祖母还记得当年和阿爹一块儿喝酒的是谁么?”姜执月问。 林家和魏王府有牵扯这件事一直在姜执月心头萦绕,事关当年林净秋入府的真相,她一丝一毫的线索都不想放过。 言老太君听到小孙女发问,是真的惊讶了:“你倒是和你二叔一样敏锐。” 姜执月心中一跳,祖母这话的意思就是当年林净秋入府时,二叔就已经怀疑过这件事有问题了。 “所以那人是谁?”姜执月连忙追问。 言老太君摇摇头:“死了。” “死了?”姜执月懵了。 言老太君微微蹙眉,回想她派人去查探到的消息。 “那人因触犯军法,被流放,在半路风寒而死。”言老太君看向姜执月,“时间就在醉酒误事的半月之内。” 姜执月听得心惊肉跳,半月之内? 这么说来,这件事是一定有问题了。 她阿爹与林净秋相识一年多,直至林净秋有孕,才把人带回来。 祖母与二叔便是一得知消息就去查,那人也早已经化作枯骨了!还能查到什么? 好个死无对证! 姜执月几乎是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彻底相信了林净秋和林家一定与魏王府有关! 前世的记忆告诉她,林净秋入英国公府,一定与魏王府有关! 姜执月不再迟疑,当即就握住了言老太君的手,肃然道:“祖母,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您听了先别着急。” 言老太君少见姜执月这么严肃的模样,也郑重地点点头。 姜执月走到言老太君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言老太君脸色微变,眉头皱得愈发深:“此事当真?” 姜执月颌首,对上老太君的眼神:“千真万确,孙女不敢拿这件事开玩笑。” 言老太君是真的没想到,林家居然和魏王府暗中往来。 魏王府…… 电光石火间,言老太君忽然明白过来,孙女儿在此时跟她提及林家和魏王府的缘故。 不是因为怕林家有魏王府撑腰,而是她怀疑早在几年前,林家就和魏王府有所牵扯了! 言老太君反应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祖母……”姜执月担忧地看向言老太君。 言老太君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定了定神,转而看向姜执月:“好孩子,你做得很好。若不是你提醒祖母,祖母只怕又要犯个大错!” 姜执月握紧言老太君的手,“祖母,咱们是一家人,不说这样的话。” 言老太君一想,又道:“既然如此,那林氏就不能轻易处置了。” 起码也得再查一查,林氏和林家跟魏王府的关系。 若林氏真的是魏王府派人安插在英国公府的棋子,那就不能轻易动她,以免打草惊蛇。 对方费了这么大劲儿送进来的人,一定是有所图谋,而且所谋一定不小。 总不能只是为了送个美妾来给英国公传宗接代吧? 魏王也是荣安帝看重的儿子,皇储的有力竞争者。 而他们英国公府的嫡长女是宣王妃,自然地被归为宣王一派。 魏王府和宣王府,那是注定的敌人。 第78章 这样报恩的还是少见。 林净秋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从重生回来那一刻起,一直牢牢刻在姜执月脑子里。 即便是林净秋现在禁足了,她仍然不会消停。 秋水居走水就是一个警告。 是以,姜执月命慎墨盯着姜念时。 姜念时是林净秋最后的底牌,如果她想反击的所有手段都失效,那她一定会在姜念时身上下手。 广昌侯老夫人来闹事,本就是林净秋计划的一环。 而她与祖母因此事离府入宫,林净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老太君原本的意思很明显,是要直接除掉林净秋的。 可现在事情有所变化,林家背后还有魏王府的牵扯。 对林净秋的处置就不能太过随意,防止打草惊蛇。 姜执月与老太君回到国公府时,长绘就在门口等候了。 见姜执月下马车,立刻迎了上去,低声在姜执月耳边说了几句。 姜执月转头看向言老太君,“祖母,二叔把阿爹请回来了。” 林家和魏王府有牵扯的事,姜执月还没来得及告诉二叔。 只怕二叔与祖母之前的心思是一样的。 言老太君点点头:“走吧,事情总也要解决,不能拖拖拉拉的,免得叫旁人看了笑话。” 说到底,英国公府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 如今还出了个宣王妃,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英国公府呢。 姜执月颌首,与老太君一同走进国公府。 去春晖堂的路上,长绘已经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清楚了。 莲姨娘没有赶走姜念时身边的乳母,另外派了人跟在姜念时身边。 今日广昌侯府老夫人来闹事,乳母便把姜念时身边的人甩开了,狠心把姜念时推进小池塘。 幸而慎墨出现得及时,不然姜念时定会落水生病。 手段简单粗暴,看似针对姜念时,实则还是在指责莲姨娘没有照管好孩子。 林净秋若是能利用好这件事,未必不能翻身。 只可惜这一招被姜执月看穿。 慎墨出手,姜念时安然无恙,林净秋没法用这件事翻盘。 姜执月没有掉以轻心,她知道,林净秋一定还有后招。 —— 陆青骁入文和殿回话,面圣前,主动卸下了佩剑。 海贤见状微微笑道:“陛下特许少将军佩剑觐见。” 陆青骁未曾停顿,甚至连护臂上的暗器都卸了下来:“圣上尊贵,以防万一。” 海贤笑了,少将军就是这片赤诚之心格外打动陛下。 “无病,别忙了,过来说话。” 荣安帝对陆青骁招招手,满面笑意。 陆青骁阔步上前,先行礼,再坐在了荣安帝对面。 荣安帝看他这一通忙,一点儿汗都不见,气色如虹,到底是年轻人的底子好。 “城外……” “你办事朕放心。”荣安帝打断陆青骁的话,“朕有别的事要问你。” 陆青骁轻叹,满脸的无奈:“舅舅,少听我阿娘说话。” 荣安帝笑了,“朕听得少,你阿娘都不怎么愿意来找朕说话的。” 荣安帝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薄阳长公主很少对他张口。 既然都张口了,那荣安帝也不能假装不知道。 陆青骁见逃不过,只好道:“那还跟之前一样,舅舅的关心,无病收到了。没什么事儿,无病就先告退了。” 陆青骁说着就起身要走。 荣安帝气笑了,他还真是从小到大对谁都这样。 不爱听的就是不听,转身就要走。 “不许走。”荣安帝叫住陆青骁,眯着眼睛威胁他:“你今日敢走,朕立马就给你下旨赐婚。至于人选,朕就多选几个,总有你喜欢的。” 陆青骁颇为头疼,又回来坐下了。 就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充满了生无可恋。 荣安帝盯着陆青骁看了半晌,也没看明白这小子怎么想的。 他是真的不想成亲,拖拖拉拉这么些年,一点儿迹象都没有。 这好不容易多出来个小姑娘得他青眼,他还不认。 “陪朕说说话,不逼你成亲。” 荣安帝开始忽悠他:“朕有孙子抱,朕不急。”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陆青骁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荣安帝就喜欢陆青骁这点儿,他话少嘴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朕就是好奇,你对姜家的小姑娘这么关照,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 陆青骁抬头,“舅舅现在说话都不拐弯抹角了。” 荣安帝笑得开怀:“朕鲜少听闻你身边出现什么女子,自然是好奇的。” “从前受过她恩惠。” 陆青骁一句话就带过。 荣安帝自然听得不过瘾,又道:“那你叫兰宁去给她当证人,又请你阿娘入宫给外祖母请安,也只是为了报恩?” 陆青骁正要解释,荣安帝步步紧逼:“为了报恩,做到这个地步的,可是少见。” 荣安帝的话成功地让陆青骁愣了一下。 荣安帝见状,连忙趁热打铁:“这广昌侯府婚约不成了,也不知道姜家小六要选个什么样的夫婿。” 陆青骁只愣了那一瞬,就反应过来。 对荣安帝如此明显的套话,并不上当:“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你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听吗?”荣安帝突然凑上前,紧盯着陆青骁的表情。 陆青骁起身,拱手行礼:“陛下的话想必说完了,臣营中尚有公务,先行告退。” 荣安帝这次就没拦着人,笑眯眯地看着陆青骁走了出去。 海贤上前,低声道:“陛下不留少将军用午膳了吗?” 荣安帝哼笑:“午膳?他还能用得下午膳就怪了。” 陆青骁重新戴好护臂,取了佩剑从文和殿离开。 刚走出文和殿没多远,脑子里不期然的响起了刚刚荣安帝问的话。 十分自然的,想到姜家那个小姑娘,古灵精怪的。 段泓聿无勇无谋,品行低劣,本就配不上她。 陆青骁无意识地将京城之中适龄青年在脑子里筛了一遍,竟挑不出几个可以合适做她夫婿的人。 书香世家子,多数呆板迂腐;武将粗蛮,又不懂女儿家心事。 寻常人家,她是低就,高门显贵中也没几个十分出挑的。 那小姑娘性子娇得很,机灵又聪敏。 若选夫婿,怎么也要比他强才行。 陆青骁忽而脚下一顿,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很是心惊。 第79章 我也有想替她做的事 陆青骁出宫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虎贲营中,把章赫等人叫到擂台练拳。 两个时辰过去了,虎贲营中能站着的、有品级的将领着实没有几个了。 章赫喘着粗气,汗珠子掉得跟下雨一样。 翻着白眼,问他家少将军,“少将军,可是陛下觉得咱这回任务做得不漂亮啊?” 话刚出口,章赫就觉得不对。 今早出城办的公务那再干净利落不过,陛下怎么会不满意呢? 陆青骁与人酣战一下午,此刻发丝都带着水汽,薄汗渐显。 闻言,侧目看过去,恰好一滴汗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玄衣颜色愈发深。 “我看你还不累,再来过几招。” 陆青骁说着就一拳送了出去,章赫着急忙慌往旁边一滚,好悬没被少将军揍个鼻青脸肿。 “累累累,打不动了,饶了属下吧。” 章赫算是看出来了,他家少将军这是有什么邪火要撒。 他就不上前触这个霉头了! 章赫眼珠一转,逮着俩发愣的副手,一人给了一脚:“去!你俩一块儿上!干翻了少将军,下次老子给你们带好酒来!” 陆青骁轻蔑地看了章赫一眼,下颌微扬:“出息!” 两名副手将领已到跟前,左右两边各伸出一记猛拳,直直对准陆青骁。 在如此凌厉的拳风攻势之下,陆青骁抬手迎拳,硬生生地接住了这两拳。 “好!”章赫在一旁率先起哄。 陆青骁一个眼刀过去,章赫顿时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安静如鸡。 三招不到,两名副将就齐齐被陆青骁放倒在地了。 陆青骁甩甩汗,目光环视一周,“没人了?” 众人摇头,这整齐度叫人感叹虎贲营上下真是齐心。 陆青骁嗤了一声,解下手中的腕带,冷然道:“今日起,加训一个时辰。章赫,两个时辰。” 章赫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凭什么我加两个时辰?!” 陆青骁径直走下擂台,把腕带甩在他身上,凤眸带着杀气:“你话太多了。” 章赫一脸的不服,还想再争辩几句,被他的副手死死抱住,“副将副将,别说话别说话,变成三个时辰就不划算了!” 章赫一顿,被这一提醒,就老实了。 少将军在气头上呢,三个时辰也不是没可能。 章赫甩开副手,一脸的烦躁,“看看看,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去加训,等会儿老子亲自来查!” 众人本来还想看看副将怎么惹一惹少将军,谁知道这次副将这么听劝。 被吼了一顿,立即作鸟兽散。 陆青骁回到营帐,兜头就是一桶凉水。 发丝凌乱地贴在他鬓边,竟显出他几分桀骜不驯的冷感来。 这一通折腾下来,陆青骁心里那股躁意还是挥之不去。 “来人,备马。” 陆青骁胡乱地擦了擦头发,想到了一个人,换好衣服马不停蹄地出了营。 匆匆赶来的章赫只吃到了一马蹄子灰。 陆青骁全然不知章赫在身后,一路策马疾驰,直奔大将军府。 陆大将军是卢国公的亲弟弟,也就是陆青骁的亲二叔。 “大将军,大公子来了!” 陆青骁是小辈里的第一个孩子,是以,在大将军府也唤大公子。 得知陆青骁来,陆大将军是很高兴。 “来来来,陪我喝几杯。归驰那个臭小子,说是媳妇儿闻不得酒味儿,硬是不陪我喝了!这个不孝子!” 陆大将军生得很魁梧,与陆青骁站在一处,倒比卢国公更像父子俩。 听到陆大将军说要喝酒,陆青骁没拒绝,坐在了他对面。 陆大将军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对劲,这小子有心事。 以往叫他喝酒,别说是陪着喝了,不把他酒瓶子扔了就算是少将军好心了。 “有心事?”陆大将军换了个大一点儿的杯子给陆青骁倒酒。 察觉到陆大将军的区别对待,陆青骁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接过那一杯,一饮而尽。 “说说看。”陆大将军笑着又倒了一杯。 陆青骁再次一饮而尽。 两杯烈酒下肚,好像那些燥意被抚平了一些。 可一听陆大将军这话,愈加翻倍地闹腾起来,久违地出现了一种名为心烦的情绪。 “我……我……” 陆青骁本想开口,又觉得有口难言。 陆大将军更好奇了,有什么事是无病都觉得难以启齿的? 难道…… “你这是有了意中人?” 陆大将军无比诧异地站了起来,被自己这个想法惊着了。 陆青骁神色一僵。 陆大将军没注意,又自我安慰起来:“也不是不行,哪家姑娘?你们相识多久了?如何相识的?她知道自己是你意中人吗?你准备几时去提亲?” 陆大将军一连串问题抛出来,砸了陆青骁一头。 问完,陆大将军还在翘首以盼陆青骁的回答。 陆青骁静默良久,张了张嘴,又闭上。 可把陆大将军给急坏了,一拍大腿,吼他:“你说啊!” 陆大将军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陆青骁除却眼角有一点儿红,神色依旧冷峻。 “不说就滚!消遣老子!”陆大将军没耐心了,抓着人就想往外扔。 陆青骁一把把住陆大将军的手,抬头看他,凤眸之中有些疑惑:“什么是,意中人?” “什么?”陆大将军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问题。 陆青骁的疑惑不似作假,陆大将军一下哑火了。 他这个大侄子,情窦未开,这……这问题倒也合理。 “意中人,就是喜欢的人,就是……怎么说呢,你会惦记她!替她操心,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想看她高兴,想陪着她高兴!” 陆青骁微微皱眉,陆大将军立马住口,小心试探:“都,不想?” “也不是。”陆青骁眉头越皱越深。 陆大将军烦得抠脑壳,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抬手就往嘴里送。 陆青骁看了陆大将军一眼,认真道:“我也有想替她做的事。” “哦?快说说看!”陆大将军激动地倒了第二杯,压压惊。 陆青骁道:“替她选婿。” “噗——” 陆青骁淡定地抹掉脸上的残酒,又道:“没选到合适的。” “咳咳咳……” 一时间,满屋内只听到陆大将军剧烈的咳嗽声。 第80章 报恩?划掉,是情窦初开。 “你这是要给你的意中人当爹啊?” 陆大将军是真没明白陆青骁在想什么,这话说出来,他很难不误会。 陆青骁迟疑了一下,说道:“未必,就是喜欢她。” 陆大将军挑眉,这话说出来怎么有点儿怪怪的。 见陆青骁神情不似作假,他转念一想,笑着说道:“那她夫婿是何人,与你何干?” “幼年时,她对我有过恩惠,想报恩。” 陆青骁简单说了这么一句,神情笃定,甚至还特地重复了一遍:“没错,我是想报恩。” 陆大将军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若是无病没重复那句‘报恩’,或许他就真信无病说的,为了报恩。 人只有在想要说服自己的时候,才会无意识的重复自己说的话。 尤其是这个想法,违背了无病的原则,所以他得先说服自己。 “只是报恩,也未必就要替人选婿嘛。”陆大将军故意道:“钱财,权势,都可以成为报恩的条件。” “她不缺这些。”陆青骁道。 陆大将军再次挑眉,不缺这些? 那那姑娘家世应该相当不错…… 陆大将军迅速地把京城中家世不错的未出阁少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企图把这人找出来。 别问为何陆大将军知道现在京中的未出阁少女,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次子正好也在婚配佳龄。 陆大将军突然灵光一闪,转向陆青骁问道:“你觉得归骥如何?” 陆大将军两子一女,长子陆归驰,次子陆归骥,女儿陆朝夏。 “沉稳不足,玩心甚重。”陆青骁毫不客气地点评起堂弟:“二叔应该好好练练他了。姜家长公子只年长他几岁,箭术已然出神入化。” 陆青骁很有长兄风范,惯来都对底下的弟弟妹妹要求颇高,是个严慈相济的兄长。 陆大将军爽朗地摆摆手,话题引回到方才:“我的意思是,你那位小恩人,若是让归骥相配如何?他的品性你是认可的。” “我与你二婶也不是坏公公恶婆婆,归驰媳妇儿也是个好性子。” “家世嘛,大将军府也不差!再不济还有你在,归骥定然会好好对她,你觉得如何?” 被陆大将军这么问到脸上,陆青骁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如何。 见陆青骁迟疑,陆大将军不仅没生气,还在一旁偷偷笑。 看来这小子是情窦初开,还懵懂着呢! “说话啊,咱们自家人自然你都是有数的。你说行不行,可以的话,我立即就让你二婶请媒人上门提亲!” 陆大将军继续添火:“那能帮过你 ,品行应该是没问题了,至于长相,咱们家不在意这个。” 陆青骁眉心都快要皱成一个川字了。 “不行。”陆青骁冷峻地拒绝。 陆大将军穷追不舍,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不行?哪里不行?” 陆青骁眉梢都在抽动,像是隐忍了许久。 他道:“是我报恩,不能牵扯归骥的终身大事。” 陆大将军大手一挥,完全不在意:“无妨!他总归也是要娶亲的,娶谁不是娶!” “不行!” 这次陆青骁的拒绝态度更坚定了些:“归骥配不上她。” 陆大将军努力憋住自己的笑,故作愁容地说道:“你这是嫌弃咱们家是武将?那谢仪怎么样?” “谢稷的小儿子,相府的小公子,才华横溢,人品上佳,风度翩翩。” “他与你可是在京中并称‘文武双星’,这总行吧?” 陆大将军甚至把一贯不和的谢相之子都提溜出来,果然又看到陆青骁眉宇之间的挣扎。 “谢仪,太文弱了。”陆青骁下意识否定。 陆大将军再接再厉:“福王次子怎么样?是你表弟,你晓得的,他总算文武双全吧?” 陆青骁不说话了,面无表情,目光定定地看着陆大将军。 陆大将军见他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捧着肚子笑倒在榻上。 陆青骁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这是陆大将军在耍着他玩了。 当即起身,拱手就走。 陆大将军没拦,笑吟吟地看着陆青骁拂袖而去的身影。 他带着无病征战多年,相处的时间不比亲生父子少。 鲜少能看到他如此生动的情绪,很有趣。 难怪大哥夫妇喜欢逗他。 方才一通试探,这小子说什么都不愿意。 武的不行,文的不行,文武双全也不行。 这哪里是要报恩? 但愿这小子能早点儿想通,他大哥也能喝上媳妇儿茶了。 陆大将军自个儿乐了一会儿,又手忙脚乱地穿鞋往内院去。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得快点儿告诉夫人,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家养的铁树开花了,能不高兴吗! 反观陆青骁,从大将军府离开之后,原本是要回长公主府去。 却不知为何马儿自己走到了英国公府附近。 陆青骁勒住缰绳,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往家中一路疾驰。 回府之后直奔苍山院,命人守住了院门不得打扰。 薄阳长公主得知儿子回来就把自己关起来,还奇怪怎么回事。 很快,大将军夫人就派心腹来传口信,说是大公子回来之前见了大将军一面,走的时候不太高兴。 薄阳长公主细问之下才知道缘由,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伏荔见状,递了不菲的打赏给来人,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等伏荔返回鳞波院时,长公主拉着她,说了何时上门去找英国公提亲的事。 伏荔高兴,但还清醒,大公子这表现可不像是要去提亲的意思。 “殿下且缓一缓,只怕大公子还接受不了这件事。” 薄阳长公主诧异,“他接受不了?他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伏荔望了苍山院的方向,冷静地分析道:“大公子这些年从不愿与殿下谈论婚事,便是殿下提了,大公子也是回避的多。” “今日大将军便是戳破了大公子情窦初开的真相,可大公子回府之后谁也不见,您看他像是要去提亲的样子吗?” 伏荔这一盆冷水浇下来,薄阳长公主也清醒了不少。 说到底,对于成亲这件事,是陆青骁有心结。 心结不解,成亲?绝无可能。 第81章 慌,慌点好啊 “那怎么办呢?” 薄阳长公主很是担忧,她看得出来儿子对姜家小姑娘的与众不同。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 薄阳长公主深知陆青骁的性情,他鲜少对什么人动心动情,一惦记上了怕是很难忘的。 伏荔也沉默下来了,她也不知要如何化解大公子的心结。 这种事,也只有大公子自己想开了才能解决。 薄阳长公主原本的笑意顿时消散,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往后一靠。 “伏荔啊,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喝到我儿媳妇儿敬的茶吗?” 伏荔低头,这个问题她也不敢说。 长公主晃了晃,“你就不能敷衍敷衍我吗?” “奴婢敷衍殿下有什么用,得大公子亲自来敷衍殿下。”伏荔道。 薄阳长公主又有些迟疑:“左右已经拖了这么几年,给他一点儿时间想想也不是不行。” “可人家小姑娘正值妙龄,容貌家世样样好,盯着她的,可不止一两个。” 长公主倒是想让儿子慢慢想,姜家小姑娘出众,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被人定下了。 到那时候,真是哭都没地儿哭。 若不是怕儿子抗旨,长公主恨不得直接请荣安帝赐婚。 “殿下再忍忍吧,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呢。”伏荔也想早日见到大公子成亲。 “对了,我记得归驰与他关系不错,让这孩子去打听打听他为何不愿意成婚。” 长公主忽而想到了陆大将军的长子,与陆青骁相差没几岁。 伏荔突然想起来了什么,道:“问二公子,还不如问大将军。” 长公主看向伏荔:“何出此言?” “大将军成婚也晚,算起来,比咱们少将军现在这年纪还大些呢。” 伏荔提及陆大将军成亲晚的事,长公主才想起来,她和卢国公成亲也不早,至于陆大将军就更晚了。 长公主面色变来变去,最后问了伏荔一句:“他们陆家,该不会有什么晚成亲的传统吧?” 伏荔愣了一下,“应该没有吧?二公子成亲了呀!” 长公主叹了口气,“等他回来,让他去探探儿子的口风。我还非要知道不可了!” 伏荔应下,她实在也是担心得紧。 “还有,姜家小姑娘的事儿都盯着点儿。” 薄阳长公主看向伏荔,伏荔会意地点头。 长公主说的不是别人,正是谢相夫人。 在福王府宴会上她的试探,长公主记得清清楚楚。 而且,谢相夫人的算计的确成功了,姜执月如今没有婚约了。 以她的性子,怕是很快就要对姜家的小姑娘出手了。 只盼她这儿子能早些开窍,不然,错过了这一个,说不得就要孤寡一辈子。 —— 姜执月在家中观看剧目,二叔训爹。 全然不知有人为了她心绪不宁,食不下咽。 姜二爷是因着广昌侯府这事儿气得都跳脚。 尤其是在听言老太君回来后说起,广昌侯府老夫人来闹事是因为与林净秋勾搭上了之后。 骂得更难听了。 还是姜提玉为了亲爹的面子,提前把众人都赶走,只留下了自己和姜执月打圆场。 不然的话,英国公的面子就彻底荡然无存了。 姜执月也不知该同情她阿爹还是该站在二叔这边骂几句。 自从得知林净秋有心谋害自己,她阿爹一直任由二叔骂,没还过嘴。 英国公想的,是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与之前都不一样。 和之前相比,那些甚至都能算是小打小闹。 可这次,林净秋是真的下狠手,想要毁了姜执月。 若不是阿婵提前部署,若不是她足够机灵,这件事就一定会在名声上把阿婵钉死。 而那时候,迫于舆论也罢,现实形势也罢,阿婵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即便是不嫁给段泓聿,也只剩下出家苦修这条路。 英国公想明白了这件事,尤为沉默。 他不知道林氏为何会对阿婵的恶意这么大。 甚至,几度想要毁了阿婵。 哪怕是她针对姜提玉,英国公都能想,她是为了姜念时。 可针对阿婵,这件事既让英国公想不明白,同时也动了杀心。 英国公是喜欢林净秋的。 这份喜欢,远比不上英国公府的平安。 “阿娘与阿婵前脚走,后脚姜念时就要落水,她的心狠成这样,真是国公府遇见了一尊鬼菩萨!” 姜二爷恨不能上手揪着他大哥的耳朵让他好好想想,到底是因为点儿什么,让林净秋在家中如此搅风弄雨。 言老太君心中也是有些失望的,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看到次子如此失态了。 偏偏几次,都是因为长子之故。 英国公一撩衣袍跪在了言老太君面前。 姜提玉与姜执月见状也齐齐跪下。 英国公道:“儿子愚蠢,林氏恶毒,其心可诛,此人不能留了。” 姜二爷撇过头去,根本不想看英国公。 言老太君望向长子,说道:“今日我还得知一件事,你当仔细想想。” “请母亲教诲。”英国公背脊挺直,他从不避讳自己的错。 言老太君又看向次子,“老二。” 姜二爷不服劲地把头扭了回来。 言老太君这才说道:“林家私下与魏王府有所牵扯,时间约莫也有几年了。林氏背后定然有另有主谋。” 英国公面色沉了下来,姜二爷脸色也愈发严肃。 “当年她入府时我就说过,害家者不可留。而今因她险些铸成大错,你可想好要如何处置了吗?” 老太君神情平静,仿佛方才抛下的惊天大雷只是寻常小事:“念时,是姜家的孩子。姜家的未来,现在系在你们兄弟二人身上,将来就该是孩子们来撑起门庭。” “如何权衡利弊,这么大的人了,总该决断一回。” 英国公没有犹豫,直言道:“林氏不能留。” 姜二爷顿了顿,“魏王府那边?” 英国公道:“我从不让她进书房。” 姜二爷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就不怕打草惊蛇?” “若是真的,也是早晚的事,况且现在他们先打草惊蛇。” 英国公肃然道:“既然利用林氏做棋子,就该知道有朝一日定会东窗事发。” 姜执月怔了怔,阿爹说得也没错。 该心慌的,的确不是英国公府。 第82章 阿兄无条件的相信 林家和魏王府的关系暴露出来,林净秋就是英国公府里的一个不安全因素。 姜二爷的意思是除之以绝后患。 姜执月与英国公齐齐道:“不可。” 姜二爷一怔,先看向姜执月:“你阿爹觉得不同意我能理解。” “可是阿婵,她如此害你,你还要留她一命?” “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国公府。”姜执月解释:“只除掉一个林净秋当然简单,一定还会再有旁人。” “只要对方有心,一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打探消息。” 姜二爷眉头微皱,“话虽如此,咱们倒也不必如此惧怕魏王府。” 姜执月轻轻摇头,看了英国公一眼,低声道:“她是姜念时的生母,面上并无大错,哪怕广昌侯府老夫人说与她联手,也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阿婵的意思是与其除掉林氏,倒不如把林氏留下,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姜提玉接过妹妹的话,补充了妹妹的意思。 姜二爷面色不善地看了英国公一眼,没再开口。 比起他和大哥只有两兄弟的情况,国公府这一辈儿的孩子们多了些。 是以,姜二爷对孩子们的态度从来都是和煦的。 哪怕是厌恶林净秋,他也没有区别对待姜念时。 但凡回府带什么东西,每个孩子都会有,姜念时也不例外。 要林净秋死,必然也要考虑到姜念时。 他已经四岁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不会因为被莲姨娘抚养就忘记林净秋。 姜二爷想来想去,头一次觉得如此烦躁。 正因为林氏是英国公的妾室,姜念时是他大哥的孩子,他便是再有法子,也不能越过大哥的意思去处理这两个人。 老太君看着长孙和小孙女都有了主意,转向英国公:“你是一府的主君,该是你决断之时了。” “林氏犯下大错,其心恶毒,本该杖毙。” 英国公看向老太君,言明自己的态度:“便是她不死,也不能再留在府上,把人送到庄子上,严加看管。” 姜二爷微微皱眉,林氏诡计多端,把人送到庄子上,只怕庄子上的人看不住。 姜执月看穿二叔的担忧,对英国公开口:“不妥。林氏被禁足在秋水居都能传递消息,庄子上山高皇帝远,更管不着了。” 姜执月没想放过林净秋,她始终对自己心怀恶意。 放出去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还是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比较好。 英国公看向小女儿的眼神有些复杂,听她这样说,一时移开了目光。 姜执月没在意英国公的回避,只低头,静静等着他的决定。 姜提玉敏锐地察觉到妹妹情绪的消散,心里漫上心疼。 被林净秋祸害得最惨的人就是阿婵,偏偏林净秋是阿爹的妾侍。 阿婵不能亲自处置林净秋。 姜执月垂眸,她知道阿爹是疼爱她的,也知道阿爹对林净秋有情。 她努力地让自己不在意,可心底的恨意还是忍不住疯涌而出。 林净秋手上沾染的人命是真的,她不想让林净秋好过。 若是……若是阿爹心软,那就让她亲自动手,一定叫林净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英国公沉默的这一刻钟里,姜执月几乎是瞬间就想好了最坏的结果。 她接受阿爹做不到处理林净秋,但她会亲自动手。 英国公其实是个非常敏锐的人,他余光见到小女儿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颤抖,顿觉心口猛地刺痛了一下。 英国公闭了闭眼,下了决定:“让林氏重病,幽禁平湖居内。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掉,盯牢她。” 姜执月抬头地看英国公,惊疑之色尽在眸中。 姜二爷扯了扯嘴角,他大哥这脑子总算是上线了。 “至于念时,还是交给莲姨娘抚养,他身边那个乳母,命人处置了。分不清主子的东西,该死。” 英国公的这个决定,老太君点头,显然是同意了:“你既下了决定,此事就依你所言去办。” “折腾一日了,我也乏了,都回去歇着吧。” 老太君发话,众人告退。 出了春晖堂,英国公叫住姜执月,“阿婵,跟我去书房。” 姜执月顿了一下,“阿爹,我有些累了,想早些休息。” 英国公眉头微皱,正想说不费多大会儿事儿,可看着姜二爷虎视眈眈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又歇火了。 “那,那你回去好好歇着。”英国公轻叹。 姜执月只当没听见英国公这声叹息,与阿兄一块儿告辞。 姜二爷看着两个孩子离开,目光凉凉地看着英国公,心中有点爽快。 该,让你平日里不多只顾营中事,阿婵不与你亲近真是该! 姜二爷看这么一眼热闹就准备走,被英国公拉住。 “平章,陪大哥说说话。” 姜二爷,名濯,字平章。 冷不防听到大哥这么低落的语气,姜二爷刚刚那幸灾乐祸的想法更强烈了。 “怎么?阿婵不跟你说话了,来找我了?”姜二爷戏谑地看他大哥。 英国公明知弟弟在嘲笑自己,还是坦然地点点头:“只有你跟我说话了。” 姜二爷笑容一滞,他大哥有时候大愚若智,总是能格外戳中人心。 这可怜装的,真是让弟弟心软。 “走吧走吧,谁让我心软呢。” 姜二爷任由英国公拉着自己走,嘴里嘟嘟囔囔的。 - 姜提玉一路护送姜执月回衍思院,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摸摸姜执月的头:“累了就好好休息,有阿兄在呢,阿兄会一直保护你的。” 姜执月点点头,勉强露出个笑容来,却被姜提玉捏住了脸。 “阿兄……疼!” 姜执月拍开阿兄的手,墨玉一样漂亮的眸子委屈地看向姜提玉。 姜提玉反而笑了起来,“这样才对。” “什么?”姜执月眸子里流露出不解来。 姜提玉对妹妹温和地笑笑:“想笑就笑,不高兴就甩脸子,受委屈了就告状。” “在阿兄面前,阿婵永远都不需要伪装。” “阿兄会无条件地相信阿婵,护着阿婵的。” 看着依旧如春风般和煦的阿兄,姜执月终于没忍住扑进阿兄怀里,呜咽中,落下泪来。 第83章 打,打起来 姜执月憋得太久了。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在兄长面前嚎啕大哭。 姜提玉满目心疼地搂着妹妹,沉默地拍拍她背。 他哄人的姿势还是像是小时候那么熟练。 可姜提玉知道,妹妹这一次不是为了什么玩具和小零嘴哭泣。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姜提玉轻声安抚妹妹,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 姜提玉第一次对父亲生出一种责怪的情绪。 姜执月最后不记得自己是哭晕过去了还是哭累了,醒来的时候长缨就守在床边。 长缨睡得浅,一点儿动静就醒了。 察觉姜执月醒了,她立即抬头:“小姐。” 姜执月觉得眼睛酸疼,长缨立即就拧了张冷帕子过来,“小姐哭得狠了,眼睛会疼的,来敷一敷。” 姜执月乖顺地闭上眼,任由长缨给自己冷敷。 “阿兄……有说什么吗?”姜执月抬手摁了摁帕子,闷声问。 长缨摇头,低声道:“大公子只说小姐累了,让您好好歇着。” 帕子慢慢不凉了,姜执月拿下来,长缨又换上另一块。 新的帕子凉意触脸,她缩瑟了一下。 痛快地哭了一场,姜执月郁结不解的烦闷忽然就消散了许多。 以至于她想到阿爹方才想和自己说话,被自己拒绝之后有些无措的样子,忽然间就释然了。 她与阿爹,的确是远不如与祖母二叔的关系亲近。 她先前能与阿爹撒娇,也并不是亲近的表现。 是为了让林净秋计策失效的权宜之计,利用阿爹的疼爱罢了。 前世她在林净秋的影响下,性情蛮横不讲理,阿爹更是因此训斥过她许多回。 重生回来,她对阿爹的印象其实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 她还是有些害怕阿爹,也……没有那么信任阿爹。 在阿爹开口说要让林净秋重病,命人在她身边日夜监视的时候,她是惊讶的。 惊讶阿爹的选择,很快又觉得理应如此。 已经经历过一世的姜执月清楚的知道,任何人和英国公府相比,阿爹都会选择英国公府的。 ……即便是她,也不例外。 事情好像是在朝着自己预料之中的方向发展,可姜执月当时的心里根本不能平静下来。 才会在英国公想要和她谈一谈的时候,选择了回避。 姜执月在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今日林净秋就会被喂药了。 “等会去打听一下平湖居的消息,从那边离开的一切人和事都好好盯着,一个也别放过。” 姜执月取下帕子,看向长缨:“你另外再查一查,林净秋之前掌权时在哪儿安插了什么人手,仔细些。” 长缨接过帕子,点点头:“是,奴婢一定小心查证。” 长绘正好端着甜酪过来,旁边还配着一小碟骨牌减煠。 这些都是姜执月喜欢的甜食,也都是二叔在她小时候就给她养成的习惯。 姜执月目光落在骨牌减煠上,轻声道:“可有替我谢谢二叔?” 长绘一愣,低声道:“是都风大人送来的。” 都风? 竟然阿爹送来的? 姜执月意外,这倒是她真没想到。 —— “到底有用没用啊?” 英国公在书房暴躁地走了走去,最后抓了抓头发,焦急得看向姜二爷。 姜二爷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有用啊,阿婵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哄她的。” 英国公狐疑地看向姜二爷,猛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啊!” “哪儿不对啊?”姜二爷挑眉看他。 英国公眉头拧的跟破布毛巾似的:“我按照你的法子送!阿婵岂不是误会这是你送去的!?” 姜二爷嗤笑:“你以为阿婵跟你一样?我让都风去送的,她肯定知道。” 英国公哑口无言,像只突然泄了气的大黑熊,蹲坐在姜二爷身边,头发丝都透着难过。 姜二爷见状,后槽牙都要咬烂了:“别装了!你方才用过一次了!!” 英国公‘嗯’了一声,抖擞了两下,嘿嘿一笑:“平章,不要这么暴躁嘛。” 姜二爷没好气地横了英国公一眼。 刚刚! 就是刚刚! 他大哥用一副可怜样把他骗来书房,十来个亲卫堵在门口,让他说出哄阿婵的法子。 现在当着他的面还企图装成一个可怜父亲的形象! 呸!他不会上当了! 阿娘说的没错,他大哥不是一般的黑心人! 要是真傻,怎么会稳坐英国公的位置,手中执掌七万大军,成为圣人心腹! 他就是不喜欢伤筋动脑,把什么事都交到他这个面上的聪明人手里! 姜二爷闭上眼,内心疯狂腹诽。 英国公望眼欲穿地盯着门口,就等着都风来回话。 好不容易等到叩门声,英国公连忙叫人进来。 都风手上拿着一只小锦囊,递给了英国公,说道:“这是六小姐托属下转交给国公爷的。” 姜二爷从腹部发出一声哼笑,阴阳怪气:“转交国公爷~” 都风低头,只当没听见二爷的怪腔调。 英国公全然不在意,伸手拿过那只锦囊打开,里面是一张护国寺的平安符。 姜二爷见了,酸溜溜地说道:“有些人就哄了阿婵一次,平安符就到手了。有些人哄了十来年,也没见过平安符长什么样子呢。” 英国公喜悦的表情一顿。 姜二爷以为他好歹会给自己看一眼,没想到这厮居然加快手脚把平安符收进锦囊,又麻利地藏在了怀里。 然后转身,面向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姜二爷震惊了,“你多少给我看一眼吧?啊?” 英国公装傻:“看什么,对了,我跟你说……” “说个屁!我还非看不可了!” 姜二爷鲜少地爆了粗口,起身就伸手往英国公怀里探去! 都风连忙退出书房,并且将书房门牢牢关住! 很快,就听到书房里头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都风竖起耳朵听着,下手是真狠呐,听起来拳拳到肉,一点儿都不留情。 都风默默用力拉紧了书房门,千万别打出来。 约莫过了小一刻钟的时间,书房里头才消停下来。 都风不敢掉以轻心,仍旧把着书房门。 果不其然—— “啪!” 好像是什么瓷器砸在门上的声音。 都风忍不住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二爷砸的还是国公爷砸的。 第84章 幕后人 听到一声脆响,姜二爷心里这口恶气算是出了。 他臭着脸看向英国公:“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整理衣襟,准备走。 英国公哼他一声:“殴打兄长,摔坏我的古董花瓶,我没跟你计较,你还有脸说了?” “我是替阿婵揍的你。”姜二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英国公:“不然换提玉来,他要能打你,下手说不定比我狠。” 英国公没好气得瞪他:“他敢。” “是啊,他不敢,我敢。”姜二爷理直气壮,环胸看着英国公:“爹不是你这样当的。” “我知你营中事忙,府上的事都交给我也无妨。” “可我只是阿婵的二叔,不是她亲爹。” 姜二爷目光定定地看着英国公,说不上来什么情绪,语气平静又仿佛带着利刃:“我不信大哥看不出来,阿婵怕你。” 英国公一僵,闭上眼,没有回应姜二爷的话。 “养孩子不是养个小猫小狗,喂点儿吃食就行。爹娘当年养我们兄弟的时候,比大哥你做得好多了。” 姜二爷掸去衣服上的褶皱,走到门口,淡然道:“还来得及,阿婵还小,正好这几年你好好哄哄她,未必不能赶上我这个二叔的位置。” 英国公抬头,“什么意思。” 姜二爷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其实我忘了说,阿婵虽然没给我求平安符,但我有一只阿婵亲手做的平安香囊。” 英国公顿时拔地而起,直奔姜二爷! 姜二爷一个闪身,开了书房门往外逃。 都风捡起自己惊掉的下巴,“二爷好俊的轻功……” 英国公怒气值拉满,闻言扭头看着都风,语气阴恻恻的:“你想学?” 都风马上抱拳:“属下不想。” 英国公扭头回了书房取了个什么东西出来,转身往内室去了。 都风默默地跟在英国公身后。 走了几步之后,英国公顿住脚步,回头:“别跟着了。” 都风停步,目送英国公缓缓往内室去。 英国公回到内室,把平安符从锦囊里拿出来,捏在手心里,去了另一侧。 那儿是一个小壁龛,上面放着香炉和牌位。 牌位上赫然写着亡妻虞氏。 英国公不舍地摸摸平安符,放在了牌位前。 小心翼翼的模样显得他有几分心酸。 “夫人啊,我好像没做到你的嘱托。”英国公笑笑:“云儿和阿玉还好,就是小阿婵,在我没看见的地方吃了不少委屈。” “她还是会给我平安符,老二把她照顾得挺好。” “就是老二骂我心不诚……原本说好的,我在外挣体面,你在内管家宅子息。” 英国公突然哽咽了一下,捂住脸,指缝间依稀有水光滴落。 再多的话,英国公也没有再开口了。 他与阿婵之间的父女感情就像老二说的那样,在阿婵出嫁之前,他还能有机会挽救挽救。 到底是亲弟弟,也不会对他大哥见死不救吧? —— 魏王府。 正值午时晴朗,最宜小憩养神。 魏王从宫中出来便在侧妃处歇下了,正与侧妃温存,听人来报说是谢相来了。 侧妃会意地伺候魏王更衣,毕恭毕敬地把人送了出去。 谢相在书房等着魏王 ,魏王来得很快。 “王爷。” “舅舅,咱们私下见面不用这么客气。”魏王笑着扶起谢相,请他坐在自己左手边。 谢相观察魏王神色,见他气色极佳,想来入宫是拿到了这次巡盐的差事。 “事情定了?”谢相问。 魏王含笑颌首:“多亏了舅舅为我斡旋其中,父皇想都没想就定了本王。” “巡盐之事,王爷要多带些人在身边,毕竟不是在京城,还是自身安危重要。” 谢相其实并不赞同魏王亲自去巡盐。 此事费力不讨好,还容易触及多方利益。 若是宣王有心添麻烦,事情想办得漂亮就很难。 可魏王如今手中没有实绩,又不得不争取一下巡盐之事。 起码也要在荣安帝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能力来,否则的话,荣安帝只能看到宣王就不妙了。 魏王笑着点头,“父皇给了本王一队御林军,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谢相皱眉,“王爷,御林军的主子到底是陛下,还是要有些自己的心腹在的。” 谢相的提醒本是好意,魏王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消失不见:“舅舅放心吧,本王带着心腹呢。” 或许是魏王年轻,面对并没有格外出色的宣王总是掉以轻心。 谢相很不喜欢魏王如此轻敌的态度:“王爷莫要轻敌,今年宣王的妻弟就要下场科考,以他的才华,考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若是宣王一脉的人再得圣上看重,难免会……” 未尽之意才是谢相要表达的本意。 魏王领会得到,面色一下就阴沉下来:“舅舅出的好主意似乎没用了,英国公府的眼线来传话,林氏没用了。” 谢相点头,“此事我已知晓,林氏还有用。她女儿还在林家, 她不会就此沉寂的。” “舅舅的意思是还要再帮林氏一次?”魏王是佩服谢相心智的。 早在几年前就知道英国公没办法收为己用,设局要覆灭英国公府。 林氏这颗棋子埋下去的时候,谁能想得到呢? 原本一切都挺好,英国公与其嫡子嫡女的关系的确日渐疏远。 可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发生了变化,林氏失利,甚至被幽禁在英国公府。 而英国公府,除了断送了一段很该断送的亲事,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的影响。 这一点,让魏王觉得格外可惜。 谢相看到魏王神色的变化,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王爷放心,林氏不好用,还会有别的好棋。” 听谢相这么说,魏王就放心了。 虽然这个舅舅做事有时候不大让他喜欢,但有用就接着用。 “本王听说小表弟似乎心仪英国公嫡幼女,若是这件事能成,倒也是好事一桩。” 魏王端起茶杯,轻尝一口,笑道:“这是今年新进的贡茶,父皇也觉得很不错。” 谢相一双老眼看向魏王,“王爷消息倒是很灵通。” 仪儿只与夫人说过的话,他也知晓了。 魏王这是在他身边也放了耳目。 第85章 被误会的回忆 魏王见谢相神色微异,眯着眼笑了起来。 “舅舅别多心,王妃去拜见母妃时,恰好遇见舅母与母妃说话,本王才知道的。” 谢相面色如常:“本就是家里事,也没什么是王爷不能知道的。” 魏王眉眼弯弯,笑容和气:“小表弟的婚事还得舅舅点头,若舅舅同意,求父皇赐婚倒也圆满。” “那姜家小丫头不是也有父皇一道口谕么。” 谢相明白魏王的意思,但英国公此人奸诈,看似粗莽,实则滑不溜手。 他的长女嫁给了宣王为正妃,而自己是魏王的亲娘舅,这桩婚事,只怕圣上是不肯同意的。 “此事难。”谢相没有完全回绝魏王的意思。 因为谢相从谢夫人口中得知,姜懋的小女儿在府中颇为偏宠。 若是仪儿真能娶到姜执月,多少也会动摇英国公支持宣王的决心。 毕竟人总是会偏心自己更喜欢的那个。 魏王还是一副笑脸,眼角笑意如弯月:“难,不是完全没可能。” “直接毁掉英国公府也有些可惜了,若是能有一部分为我所用,倒也有一些存在的价值。” 魏王话说得再直白不过,他就是想要分走英国公对宣王的支持。 “若不是本王已有正妃,本王都想试试了。”魏王笑着说,好像只是一句玩笑话。 可谢相和魏王相处多年,甚至魏王的性格就是得不到就要毁掉。 拿不到英国公府的支持,那英国公府就注定要与魏王府为敌,注定要被魏王府踩在脚下。 “倒也不急,另有一件要事,要告知王爷。” 谢相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宣王妃有孕了。” 果然。 魏王一听,笑意刹那间消失不见。 他虽然早赢朔成亲两年,可膝下只有两个女儿。 若是宣王妃生下嫡子,那这个孩子就是皇长孙! 魏王目光之中迸发出狠戾,“皇长孙,只能出自魏王府。” 谢相跟着点头,皇长孙这个位置尤为重要。 在荣安帝没有立太子之前,皇长孙这个名头实在是太让人心动了。 皇长孙,孙辈的第一人。 荣安帝定然也会诸多偏心这个孩子,而孩子的父母同样也会得到荣安帝的偏心。 这件事,是他们必定要争的! —— 林净秋重病在床已经有几日了。 乔氏管着国公府的中馈,自然也为她请过大夫,无一例外的,都对林净秋的病束手无策。 姜执月让慎墨去盯着林家人,他们是早晚都要来见林净秋的。 哪怕不是为了林净秋,幕后指使也一定想探一探如今国公府的情况。 当下最合适做的,就是守株待兔。 是以,姜执月正在与长缨清点亡母留给她的东西。 这一清点,就看到了上次宴会上的那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 姜执月把玉佩拿在手中把玩,总觉得这东西有点儿太珍贵了。 甚至这做工精细的程度,堪称世间精品。 可这样价值连城的玉佩,她居然不记得,这是阿娘什么时候给她的了。 “长缨,你可还记得这块玉佩是阿娘什么时候给我的吗?” 长缨走上前,凑到姜执月身边,仔细观察这枚玉佩,最后摇摇头:“奴婢不知,这个好像从奴婢在小姐身边时就已经在了。” 姜执月恍然了一下,“是了,你到我身边的时候,阿娘已经走了。” “若小姐想知道,不如去问问老太君吧。”长绘抱着一匹凤尾纱走了进来,轻轻地放在姜执月面前。 “这是国公爷送来的料子,说是给小姐裁衣服的。” 姜执月看向凤尾纱,这是一种有凤凰羽毛图案的纱料,寓意着吉祥,京中不多见。 她阿爹这些日子源源不断地往她这儿送东西,吃喝玩乐,衣食住行,什么都有,惹得姜宛白又眼巴巴的酸她。 姜执月把目光从凤尾纱转移到长绘身上,问道:“你说让我去问祖母,是什么意思?” “小姐不记得了吗?这些东西老太君都替您保管过,自然是知道来历的。” 长绘眼珠子往平湖居的方向一转:“那位曾经哄走您不少好东西,老太君这是担心您。” 被长绘这么一说,姜执月就想起来了。 “这玉佩应该的确就是阿娘给我的。” 姜执月陷入回忆,阿娘走的时候,她才三岁多不到四岁。 祖母说过,阿娘走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人就没了。 病好了之后,可能是因为太伤心了,所以有些和阿娘的记忆就变得很模糊了。 这块玉佩应该就在她那些模糊的记忆中。 不然的话,这玉佩为什么会被放在阿娘给她打造的百宝箱里呢? 姜执月自觉猜到真相,小心翼翼地将这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放好。 “就收着吧,以后不要拿出来了,免得磕碰了。” “是。” 长缨长绘纷纷应下,与姜执月一块儿把百宝箱里的东西都一一清点,放好。 长缨抱着百宝箱去放,长绘就给姜执月端来一碗甜甜的酒酿圆子。 她才吃了一口,慎墨就来了。 长绘见慎墨来,小嘴撅得老高。 慎墨莫名其妙,他好像也没惹这位小姑奶奶吧,每次都看他没啥好脸色。 姜执月笑了笑,让长绘给慎墨也盛一碗酒酿圆子。 长绘不大高兴地给慎墨盛了一碗,塞他手里。 慎墨无措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抿嘴笑,“吃吧,她是觉得你来了我没吃上,闹小脾气呢。” 长绘嘚嘚瑟瑟地冲慎墨挤眉弄眼的。 慎墨低头看手里热乎的酒酿圆子,懒得跟小丫头计较。 “王妃给小姐的信。” 慎墨没着急吃,先从手中拿出了宣王妃的信。 长绘连忙接过,交到姜执月手中。 姜执月触摸到信上仍有温热,抬头对慎墨笑笑:“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慎墨肃容道:“为六小姐办事,是属下的本职。” 姜执月没再多说,让慎墨再去针线房量身置办几套冬衣。 慎墨是她身边耿直忠心的好护卫,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拆了信,姜执月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觉得还是要寻个时机去宣王府见一见阿姐。 事关魏王,实在是有太多不能在信上说的东西了。 第86章 论谣言是怎么来的 “这都第几日了?” “第三日了吧……” “第三日吗?本宫怎么觉得好像过去了一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殿下有此感触也不是不可能。” 练武场的围墙外,正在鬼鬼祟祟偷看儿子练武的薄阳长公主扭头,冷着脸看向身旁一样鬼鬼祟祟的卢国公。 卢国公立刻闭嘴,同时伸手指了指前面。 薄阳长公主眉头一皱,回头一看,好嘛,儿子就站在自己面前。 ……被发现了。 陆青骁从薄阳长公主和卢国公刚来偷看时就察觉到了。 那么大一顶凤尾冠,他想装看不见都难。 “母亲,父亲。”陆青骁有意保持着一些距离,母亲喜净。 薄阳长公主尴尬地笑笑,企图摆出母亲威严:“无病啊,这个这个,你外祖母年纪也大了,独独你这么一个外孙,她……” “母亲。”陆青骁掀眸看了看薄阳长公主:“外祖母忙着替兰宁相看,暂时顾不上我。” 卢国公扭头偷笑。 薄阳长公主一僵,眨眨眼,很快道:“那我呢?你的阿娘想抱孙子了。” 陆青骁叹口气:“我去催催归驰,让他快点生一个。” 薄阳长公主终于忍不住了,指着陆青骁鼻子,眯了眯眼,威胁道:“你今年必须把亲事定下来,否则的话,我就是死都闭不上眼!” “母亲身子康健,必会长命百岁。”陆青骁面不改色地回道。 眼看着长公主就要被陆青骁气得冒火,卢国公连忙上前打圆场。 “好了好了,无病少说几句,你阿娘都是为了你操心。” 快要临近冬日了,天气是冷的。 薄阳长公主注意到陆青骁额角的汗,忽的一下就没了非要说个清楚的意思,摆摆手:“去沐浴吧,免得着风寒。” 说完转身就走。 陆青骁拱手垂眸恭送,看不出他一丝情绪来。 卢国公微微一顿,什么也没说,拍拍陆青骁的肩膀,快步追上了长公主。 陆青骁回了苍山院,正好赶上陆归驰过来探望他。 “稍坐。” 陆青骁与陆归驰本就是兄弟,又有一起长大的情分,两人的关系也比旁人更亲近些。 听到陆青骁的话,陆归驰也没客气,叫侍从去取酒,又吩咐了小厨房做他喜欢的锅子来,特地叮嘱了多多烫羊肉。 等陆青骁换了一身常服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陆归驰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仿佛是在自己屋里。 陆青骁也不啰嗦,落座就开吃。 两人都是武将出身,日常习武本就消耗大,两人的一顿饭能抵得寻常男子一天。 用完膳,陆青骁看着还不打算走的陆归驰,皱皱眉头。 陆归驰反而笑了,闲适地往栏杆上一靠,一副风流模样:“受人之托,总得做做样子。” 陆青骁闭眼,起身就要走。 陆归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哥。” “一顿饭,足够你交差了。”陆青骁没被陆归驰糊弄,定定地看着他。 陆归驰笑笑,几乎和陆大将军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陆归驰更年轻,更青涩些。 “事儿不是这么办的。”陆归驰拉着人坐下,准备走走样子:“我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问出你不愿成亲的原因。” 陆青骁没坐,站在陆归驰对面,高大的压迫感让陆归驰也跟着站了起来。 陆归驰忽而笑道:“大哥,你这样对我没关系,若是对小姑娘也这样,人家才受不了你。” 陆青骁偏头看他。 见陆青骁看过来,陆归驰眉毛跳跳,他这是误打误撞,猜中了? “真有这么个人?!”陆归驰自觉一语中的。 陆青骁否认:“没有。” 陆归驰哈哈大笑,靠着柱子,把陆青骁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对,大哥。” 陆青骁瞥他一眼。 陆归驰笑得奸猾:“若真没有这个人,大哥通常会斥责我胡说,而不是忙着解释。” 不待陆青骁说话,陆归驰又道:“若是大哥现在想说我胡言乱语,那就一定确有其人!” 接连两次都被弟弟猜中,陆青骁嘴角微翘:“好,你很好。” 陆归驰笑得发抖,陆青骁任由他笑,自岿然不动。 陆归驰是难得看到他这个冷清冷心的大哥这副模样,或许真的好事将近也说不准。 “有机会我想见见这位姑娘。”陆归驰笑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大哥会对什么样的姑娘动心。” 陆青骁无奈地捏捏鼻梁,“没有,不是动心。” 陆归驰一脸的不信,“你方才的反应不是这么说的。” 陆青骁眉心狂跳,他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陆归驰都不会相信的。 陆归驰看陆青骁这有模有样的否认,哼笑道:“阿爹都跟我说了,你想帮人家选婿。” 陆青骁问:“有何不可?” 陆归驰古怪地看向陆青骁:“那你就没想过你自己?” 此言一出,陆青骁的目光犹如利剑一样探向陆归驰。 陆归驰全然不惧,继续说道:“你觉得归骥不行,我能理解。” “谢仪不行,我也能理解。” “福王次子为何不行?人家文武双全呢,虽然都不拔尖,但好歹都会啊。” “你替人家选婿,比人家爹娘还严苛。” “若你自己照顾她,是不是就放心了?” 陆归驰循循善诱:“你看啊,你是虎贲营少将军,又有郡王爵位。文韬武略,你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娘是长公主,爹是国公,如此显赫家世,舍你其谁啊?” “再者说了,大伯母与大伯父盼着你成亲,只会待你新妇如珠如宝,根本不会发生你担心的照顾不好之事。” “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陆青骁果断摇头:“我不合适。” 陆归驰步步紧逼:“哪里不合适?” 陆青骁不再开口。 陆归驰见状,这就触及到了大哥不愿成亲的原因了。 他眼珠子一转,目光不大确定地落在陆青骁身上。 良久,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大哥是觉得,自己不能给她幸福的生活?” 陆青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陆归驰问得小心,他居然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嗯。” 嗯? 嗯?? 陆归驰大为震惊,他大哥居然不行吗?! 第87章 未曾设想过的不婚原因 陆归驰无比震惊之后,再看陆青骁,只觉得大哥冷酷俊朗的面容上写满了难言之隐。 一向善于言辞的陆归驰觉得自己好像也不那么会说话了。 陆青骁没发现弟弟的脑子里的思想已经偏到了十万八千里,当下有些烦躁起来,开始赶人。 “好了,聊完就滚吧,记得后日去营中当值。” 陆青骁说完就走,陆归驰脑子宕机,只有一个念头—— 大哥居然独自承受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甚至……甚至连遇到心动的姑娘都做出为她择婿这样的决定! 大哥一定很痛苦! 陆归驰看向陆青骁的背影,只觉得无比沧桑。 不行,他一定要替大哥解决这个问题! 陆归驰皱着眉头想了想,立即从苍山院离开,直奔长公主的鳞波院而去。 长公主知道陆归驰来,与卢国公对视一眼,让他进来了。 陆归驰一进来就连忙拱手:“见过大伯母大伯父,侄儿有十万火急的事,请屏退左右。” 薄阳长公主面色一紧,看向伏荔。 伏荔道:“都出去吧。” 屋内奴婢鱼贯而出,唯独剩下长公主与卢国公和伏荔。 陆归驰迟疑了一下,“此事只能告知大伯父与大伯母。” 长公主看了伏荔一眼,伏荔会意地屈身,退了出去。 等伏荔退了出去,陆归驰才快步走到了长公主和卢国公面前,低声道:“侄儿冒犯了,这便是大哥不肯成亲的原因。” 陆归驰揭开卢国公面前的那杯茶,沾了茶水,写下‘不举’二字。 “什么!” 长公主失态出声,这消息太震撼了! 惊得她打翻茶盏,卢国公完全就愣住了,半点反应都无。 夫妻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你,你确定?”长公主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无病他……” 陆归驰一脸沉痛,“大哥亲口承认的!” “亲口承认了?”卢国公回过神来,连忙追问,满目震惊与怀疑。 陆归驰把自己和陆青骁的那段对话完整复述了一遍。 长公主和卢国公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长公主面如死灰:“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说!” 卢国公双目空洞:“无病居然有如此隐疾……” 夫妻俩哪怕是无比震惊,也还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说完之后,对视一眼,恨不得下一秒就抱头痛哭。 陆归驰见状连忙安抚两位长辈,“别,别哭。既知原因,咱们得想法子帮大哥医治啊!” “总不能真的让大哥替他心上人选婿吧!” 这话一出,长公主和卢国公又一次惊讶了:“选婿?选什么婿?” 陆归驰痛心疾首地说道:“那日大哥去寻阿爹说话,说想替他的心上人选婿。” “大哥定是因为身患隐疾,才会出此下策!” 至于陆归驰自动把恩人这两个字替换成了心上人,他觉得没问题。 “他,他竟然想替那孩子选婿?!” 长公主心都碎了,眼眶泛红,下一瞬就要落泪了。 长公主几乎不敢想象,这件事在无病心里埋藏了多久! 替姜家小姑娘选婿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又是如何的剜心! 若不是有难言之隐,谁会把喜欢的小姑娘往外推呢? 陆归驰尤为难过,“若不是因为这,大哥文武双全,与他的心上人简直天赐良缘!” 卢国公尚且还有几分理智,他看向陆归驰:“此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替无病寻医的事,我亲自去办” 陆归驰重重点头:“大伯父放心,此事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好,好孩子,今日多亏你了……”卢国公心中也隐隐作痛,没想到让侄儿去问儿子,居然问出了这样一个惊天秘密。 陆归驰见长公主与卢国公神色恍惚,有些担忧:“大伯母,大伯父,不然我再陪一会儿,此事的确……” 卢国公看了一眼明显有些失神的长公主,对陆归驰摆摆手。 “无妨,回吧。切记,此事不要与任何人提及。” 陆归驰肃然抬手发誓:“归驰发誓绝不将此事外泄,如有违誓,天打……” “好孩子,不要说这样的话。大伯母相信你。” 薄阳长公主回过神来,勉力一笑:“好好回去吧,过几日再邀你们过府小聚。” 陆归驰点点头,仔细将茶水擦掉,拱手离开。 伏荔见陆归驰出来,恭敬地行礼:“二公子,奴婢送您。” 陆归驰欲言又止,点点头。 伏荔在长公主身边多年,深知主子没说的事下奴不必过问,她深谙这一点。 出了鳞波院,陆归驰想了想,还是对伏荔说道。 “姑姑这几日多注意大伯父和大伯母些,若是一直忧心忡忡,食不下咽,请姑姑传信于我。” 伏荔一愣,微微颌首:“好。” 陆归驰见伏荔应下,不再犹豫,让伏荔止步,自己快步离开了。 伏荔返回鳞波院,只在屋外等候,若没有长公主发话,她会一直守在外头。 长公主几乎要哭晕在卢国公怀里,她是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儿子居然……居然不行?! 她儿子! 那么大一个英朗俊俏的郎君,满京城都赞誉的少将军,如此勇猛的青年,居然,不行?! 长公主一度接受不了。 她又想到这么些年来,自己对儿子步步紧逼时,儿子的态度,愈发觉得自己过分,闷头啜泣。 “ 我可真不是个好阿娘,我竟不知……他有这样大的委屈!” 长公主悔不当初,“早知如此,我就不逼他了……” 卢国公也不知如何安慰妻子,他自己也饱受冲击! 他从来没有想过无病不肯成亲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这样的难言之隐! “殿下莫急,事情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卢国公轻拍长公主,面色愁苦:“当务之急,是要无病千万别讳疾忌医。此事,此事应当还有医治的法子!” 长公主被这么一说,又燃起希望:“对,你说得对!无病还这么年轻,一定会有办法的!” 被爹娘蛐蛐着的陆青骁在书房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下意识看向了鳞波院的方向。 今日又在说他什么坏话了? 第88章 请感受她的杀意! 自从被幽禁之后,林净秋几乎一直都在一个昏昏沉沉的状态。 姜执月去看过林净秋一次,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似乎连眼前人都分辨不出来。 不是林净秋不想反击,而是英国公亲自出手的手段已经不是林净秋一介内宅妇人能抗衡的。 林净秋在被幽禁的日子里也想过,自己的命就这样被人捏在手里了。 哪怕是这样的林净秋,姜执月也没有掉以轻心。 林净秋与林家关系亲密,陡然抱恙在床这么久,林家已经心生疑惑了。 递了帖子来,想要探望林净秋。 此事是直接汇报到了英国公那儿,英国公是准了的。 只是林家来探望的全程,都由莲姨娘带着姜念时陪着。 姜执月知道,当日陪着莲姨娘和姜念时的都是老太君身边的心腹。 为的就是盯紧林家人和林净秋。 姜执月根本就不怕林家人发现林净秋的病有古怪。 便是林家人发现了,也不敢声张的。 因为林家心虚,林净秋本就是送进英国公府的棋子。 如今棋子有恙,林家当然想探一探,是不是林净秋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可全程都由莲姨娘陪同,还有姜念时在。 林夫人何月娥根本也无从打听到什么,看到林净秋迷糊昏沉的模样,心中反而愈发觉得焦急起来。 怎么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儿呢!、 何月娥是担心林玉钟的婚事。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广昌侯府的老夫人突然就被送走了。 太后下了懿旨斥责,直接剥了她的诰命。 那广昌侯府可算是在京城把脸面都丢尽了! 至于那段世子,他的婚事,如今在京城里就是个烫手山芋。 谁敢接受这样的一个人? 好男风,私德不正,家中长辈还被宫中申斥。 这是礼教礼数全都不好。 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与广昌侯府结亲! 偏先前私会的事情闹得那样大,广昌侯府就盯上了林家。 何月娥想着,好歹是侯府,那到底也是有些家底儿的。 可偏偏林桂东不肯答应,非要过问一下林净秋的意思。 但凡林桂东发话,何月娥就知道自己也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老老实实地递了帖子来国公府。 何月娥不止递了一次帖子,回绝的理由都是林姨娘在养病,不宜叨扰。 也不知为何又允了。 何月娥这才连忙上门。 可上门之后,林净秋昏沉不醒,她是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何月娥走了之后,长绘来给姜执月报信儿。 姜执月摸了摸方才送来的苏绣屏风,微微一笑:“走吧,咱们也去见见林姨娘。” 林净秋不是完全没有意识。 英国公用的药是会让人昏沉无力,说不出来话,但能听到旁人说话。 林家人来探望了林净秋也没送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得帮帮林净秋,让林净秋露出马脚,主动联系魏王府的人。 长缨取了披风与姜执月一块儿往平湖居去。 路上恰好遇见了去大厨房替林净秋取膳的小侍女,正好就一路过去了。 这不是姜执月第一次来平湖居,这一次却觉得平湖居静谧得可怕。 姜执月毫不在意,径直走到了林净秋的床前。 侍女向姜执月行礼,道出了来人是六小姐。 林净秋的眼睛看不清人,从侍女的话里辨别出这会儿来的人竟然是姜执月。 姜执月摆摆手,“去门口守着吧。” 侍女是老太君派来的,很是明白六小姐在府中的分量,当即依言退了出去。 林净秋费劲地想要睁开眼,哪怕是看不清,也想狠狠地剜姜执月几眼。 姜执月轻笑,随手撩下纱帐,盖在了林净秋的眼睛上。 林净秋本就没什么力气。 纱帐落在她脸上,她愈发看不清,甚至呼吸都有些不畅。 嘴里只能发出几声奇怪的声音。 姜执月冷漠地看着林净秋挣扎了一会儿,缓缓扯开了纱帐。 “姨娘知道现下何时何日了吗?” 姜执月明知故问。 林净秋自从被灌药幽禁之后,整日昏睡,根本不知时间为何物。 姜执月看着林净秋抽搐着想要看向自己这边,继续说道:“姨娘也不必知道,就是近来有则传闻,想说给姨娘听听。” 林净秋很聪明,一下就联想到了林玉钟的事。 或许是爱女心切,林净秋竟猛地一下睁大了眼睛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身后的长绘长缨都被林净秋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唯有姜执月,面不改色地看着林净秋,气定神闲,全然没把林净秋放在眼里。 “姨娘这么聪明,想必也猜得到。” “你苦心筹谋想让林玉钟将我取而代之嫁入广昌侯府的事,很快就要实现了。” “段老夫人被你害得丢了诰命,你也落得如此地步。” “你猜猜,广昌侯夫人会如何为自己儿子打算呢?” 姜执月微微俯身,将林净秋眼中滔天的恨意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全然不惧,反而笑了:“恨?姨娘这眼神是恨我吗?” “姜……执月……”林净秋颈间青筋乍起,咬牙叫出姜执月的名字。 姜执月伸手慢慢放在了林净秋的脖子上,微微用力,收紧。 林净秋惊惧地看着姜执月,能感觉到她的杀意! 甚至她是真的在用力,自己的脖子被她攥紧,立即就要窒息。 在林净秋两眼翻白时,姜执月蓦地松了手。 林净秋贪婪地呼吸着,胸前剧烈起伏:她差点就被姜执月掐死了! 姜执月怎么敢! 姜执月看着林净秋挣扎的模样,甚至露出笑意来。 盯着惊魂未定的林净秋,微微凑近,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死真的太便宜你了。” “我要你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你坠入无间地狱,永受苦难,不得超生。” “第一个,就是林玉钟。” “她一定会嫁进广昌侯府,一辈子担着私会的污浊名声活着。” “而广昌侯夫妇也会因为林玉钟是你的……侄女,对她多多关照的。” 姜执月故意在说话时,重音落在‘女’字上。 林净秋本就迷糊,又受了惊吓,乍一听,还以为姜执月说的是‘你的女’,脸色顿时大变。 第89章 他一夜未眠,夜不能寐 姜执月欣赏够了林净秋的惊惶,笑着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姨娘又犯糊涂了,叫人进来喂药吧。” 长绘立即转身把伺候林净秋的人叫了进来,转述了姜执月的话。 那婢女见林净秋情绪激动,连忙与另一个婢女一起,把晾了一会儿的药灌进了林净秋嘴里。 林净秋想挣扎,她不想喝这个药。 可她浑身无力,甚至连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药灌下去,很快就生效。 林净秋眼中原本只是有一些模糊的画面开始变得粘连,像是起了大雾一样,逐渐看不清楚了。 婢女正是文竹。 文竹见林净秋终于冷静下来,转身对姜执月屈膝道:“多谢六小姐提醒,若是姨娘的狂躁症发作,怕是会伤着您。” 姜执月笑笑,温和无比:“无妨,文竹你好好照顾姨娘,我先走了。” 林净秋身体无力,意识还有一两分清醒都被担忧占据。 她想叫姜执月别走,把话说清楚! 刚刚,到底是她听错了?还是姜执月知道了玉钟的身份!? 林净秋努力地想劝服自己应该是她听错了。 可心里有个畏惧的声音一直在重复,她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她隐藏多年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林净秋张嘴想喊,奈何药劲儿上来,她连最后一两分清醒都逐渐消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平湖居出来,姜执月的心情也没有变好。 方才对林净秋伸手时,是真的想要掐死她的。 姜执月控制住了,她如今的手在袖口之中微微颤抖。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要了林净秋的命。 可这么痛快的让林净秋死,难消心头之恨。 她要林净秋尝够自己前世经历的一切,都加倍偿还! 长缨在姜执月身边多年,看出来姜执月从平湖居出来之后心绪不佳,便示意长绘去准备些甜食来。 小姐最爱吃甜食,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一点儿,也能有所缓解。 果然。 回到衍思院,姜执月就独自在书房练字。 长缨从磨好墨之后,就一直在旁安静地陪着。 姜执月有一点儿很好,她练字时,从来心无旁骛。 提笔伊始,她便全神贯注。 一开始心绪躁乱,默写了一篇心经之后,慢慢地冷静下来。 看着自己愈发稳健的字,姜执月也在心中劝慰自己。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既然在行复仇之路,就不能着急。 与此同时,薄阳长公主也因为儿子的事心急如焚。 卢国公也搬出了这句话来劝她。 薄阳长公主没个好脸色,“能不着急吗!多大的事!” 卢国公无奈,只能轻声提醒她:“殿下若是心急,叫无病看出破绽来,反而弄巧成拙。” 薄阳长公主表情凝固在脸上,扭头就狠狠地拧住了卢国公的胳膊,咬牙切齿:“你说!你说怎么办!” 卢国公‘嘶’地一声,没敢躲开。 “咱们先从食补开始吧?” 卢国公低声解释,自己私下托人问了一些食补的法子。 薄阳长公主将信将疑地看着卢国公,“可靠吗?” 卢国公点点头,凑在长公主耳边,愈发压低声音:“无病讳疾忌医,咱们不能直接问,只能一点点试探着来。” “若有成效,事情不就有转机了?” 长公主眼前一亮,凤眸之中隐藏着激动:“你说得对,到底无病还年轻,把法子都试一遍,总有能用的法子!” 卢国公见长公主神色终于转晴,也稍微放松了些,温情地说道:“这几日,我会让无病留在家中用膳,你放心。” 长公主看他都一把年纪还这么不正经,嗔了他一眼。 耳垂微微泛红。 - 陆青骁从营中下值,章赫上前来,询问他一块儿用饭去。 陆青骁瞥了章赫一眼,“这几日回府用膳歇息。” 章赫一听,立即搓搓手,一副期待的样子。 他跟着少将军去过长公主府用膳,那不得不说,长公主府的厨子是真的比虎贲营中的伙夫厉害太多了! 莫说山珍海味,就是寻常菜色也吃得出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陆青骁牵着爱驹乘风往营外走,章赫也厚脸皮跟上。 陆青骁没说话,也等于是默认了章赫跟自己一块儿回去用膳。 从虎贲营到薄阳长公主府,便是策马,也要半个时辰。 若不是休沐,陆青骁通常也就宿在营中。 只是这几日卢国公特地提醒他,长公主研究了一些新菜色想与人分享,陆青骁才回府用膳。 章赫是知道的,他觉得少将军啊,其实是个顶顶孝顺的孩子。 便是他也不会日日往返家中与虎贲营,实在是疲于奔波。 不过他只是偶尔去蹭一顿饭,小小的奔波一下也是可以的。 卢国公得知陆青骁的副将也一块来了,便又加了几样章赫喜欢的菜色。 长公主是不与外人一块用膳的,是以晚上用膳时,就只有卢国公和陆青骁、章赫三人。 章赫是个大老粗,有吃的就能堵住嘴。 卢国公一边用膳一边观察儿子用膳。 陆青骁察觉异动,掀眸看向卢国公。 卢国公笑了笑,命伏荔端上来一大盅汤,放在陆青骁面前。 “这是你阿娘特地命人想的新菜品,你喝完它。” 陆青骁淡淡地扫了一眼,看不出里头是什么,点头。 伏荔替陆青骁舀了一碗。 陆青骁端起碗正要喝,发现卢国公、章赫伏荔等人都看着自己。 他顿了一下,看向伏荔:“给阿爹和章副将也匀一碗。” 伏荔迟疑得看向卢国公,卢国公面色如常地点头。 章赫立刻谢道:“多谢少将军,国公爷。” 卢国公心如刀割,面上还要笑着说请章副将随意。 这不能,分一碗出来,就没效果了吧? 卢国公急得恨不能抓耳挠腮,可他不能暴露,只得强颜欢笑。 陆青骁本能地觉得卢国公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只安静用膳,懒得想了。 用膳完毕,章赫也告辞回家去。 陆青骁回了苍山院,如往常一般,看兵书,沐浴,入睡。 结果陆青骁躺了一个时辰也没睡着,燥热烦闷,像是有股莫名的邪火。 于是,少将军索性解了中衣,赤手空拳地在院子里练了大半宿。 几乎是接近天明,陆青骁练得大汗淋漓,才散去了那股火气。 第90章 人不见了? 翌日,陆青骁回了虎贲营。 发觉章赫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陆青骁一个眼刀过去,章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开口。 章赫和陆青骁也是多年搭档。 陆青骁了解他,通常章赫露出这种模样,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以,陆青骁并未在意。 但整个早间操练时间,章赫总是会偷偷地看向陆青骁。 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挺好,其实都被陆青骁看在眼里。 陆青骁并未多想,只以为他今日还想一块儿回长公主府蹭饭。 毕竟这种事,章赫以前也做得多,都已经是熟练工了。 一整日军务处理下来,陆青骁仍然精力十足。 甚至在离营之前还跟几位将领在演武场过了几招,三场均胜。 听着将士们的欢呼声,章赫觉得少将军在军中威望高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年少有为,智谋与武艺都是顶尖的,军功卓着。 原以为是天边月,却不想重情重义,也能与属下打成一片,又不失威严。 这样的一个人,很难叫人不敬佩他。 陆青骁简单地冲洗了一遍,换了衣服,牵着乘风准备走。 眼看章赫,陆青骁眉梢微动,盯着他。 “本将不与人同乘一匹马。”陆青骁道。 章赫嘿嘿一笑,后退一步,摆摆手:“不,不去了。” 陆青骁已经翻身上马,闻言,疑惑地看着他:“菜色不合你胃口?” 章赫摇头,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啊,不是不是,我今日肚子不舒服,诶,我先走了,回见,回见啊。” 说完一溜烟跑了。 陆青骁也没有强求的意思,径直离营了。 等陆青骁离营之后,章赫才冒出来,看着陆青骁离去的背影心有余悸。 虽然长公主府的饭菜好吃,但那大补汤就不必了。 他年轻力壮着呢,且用不上这么滋补的玩意儿。 想到昨夜夫人最后发狠,挠的自己浑身指甲印,若是今日再来…… 章赫打了个冷颤,打住打住,他夫人挠人可疼可疼! 在章赫把这件事抛出脑子里之前,他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是有夫人,少将军怎么熬过来的? …… 陆青骁回到长公主府时只有一人,卢国公见状,也是如昨日一样上了一大盅汤。 长公主眼巴巴地看着儿子,目光里充满了一种奇怪的期待。 陆青骁被长公主看得发毛,“母亲。” “啊?怎么了?”长公主无知无觉,还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尤为露骨。 陆青骁放下碗筷,“母亲为何这么看我?” 长公主一愣,卢国公飞快解围:“你阿娘就是看看你,好好用膳,别说话。” 长公主立刻接上,“对对对,伏荔,给无病盛汤。” 伏荔刚要动手,陆青骁就抬手制止了,“不必姑姑动手,我自己来。” 卢国公脚下轻轻踢了长公主一下,示意她别太暴露自己的情绪了。 长公主眨眨眼,露出标准的慈母笑容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就在爹娘无比慈爱的目光中,喝完了这一大盅汤。 “儿子用好了,先告退了。” 原本用膳都是一家三口用完了才走。 可今日陆青骁实在是受不了长公主这眼神,叫她看得自己浑身不自在。 陆青骁离席,卢国公拉着长公主回了主院,进了屋内,关上门来,夫妻俩悄悄说话。 “昨日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长公主压低了声音问。 卢国公拉开脖颈处的衣襟,一脸委屈地看着长公主:“殿下不知道吗?” 长公主顿时老脸一红,拍了卢国公一下:“说正事呢!” 卢国公一脸坦荡:“我才喝了一碗就……” 长公主直接上手捂住了卢国公的嘴,那双与陆青骁如出一辙的凤眸盛满了羞恼:“住口!” 卢国公抓住长公主的手拿下来,笑道:“明日我委婉些问问无病。” 长公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 陆青骁今日带了一些京兆衙门的公务回来。 只是这公文批着批着,愈发觉得燥热起来。 他起身开了书房的窗,深秋夜里的风吹过来带着些冷意。 此时正好。 可很快,陆青骁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哪怕是冷风吹一会儿,他体内的燥热都有些镇不住。 察觉古怪,陆青骁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两日在家中用饭时多出来的那盅汤。 他冷着脸走出书房,去侧院冲了十桶水,才平息下来那股莫名的燥热。 待他冷静下来之后,回想今日觉得不对劲的一切就都有解释了。 也不知道他那对离谱的爹娘是又生了什么整人的法子。 陆青骁一身湿透地回了房,换下衣服,从床头的锦盒拿出一只小黑瓷瓶里倒了一颗解毒丹进嘴里。 陆青骁有些头疼,他得做点什么了。 不然爹娘整日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对他来说也是一大麻烦事。 陆青骁少见的,想到了章赫白日里看他的表情,不由得摁上额头,这都是什么事儿。 这一夜平静地过去。 次日,陆青骁就在鳞波院门口堵到了卢国公。 大清早的,卢国公看到儿子这么大一只堵在门口,有些不解:“无病?你今日不去虎贲营?” 陆青骁点头,“您别忙着出门,已经替您告假了。” “什么?”卢国公惊讶,“你这是……” 陆青骁半分不让,“等母亲晨起一块儿说。” 卢国公心中咯噔一下,立即想到了那件事,面色有些凝重起来。 莫非……莫非无病打算主动坦白了? 难道无可救药了? 卢国公一整个胡思乱想,转头回了主院给长公主传话。 里头长公主突然得知儿子这么早要见她,一下慌乱起来。 鳞波院里是一阵兵荒马乱。 同样乱成一锅粥的,还有英国公府里莲姨娘的芦花居。 她一早起来,发现姜念时不见了。 寻了一个时辰也没寻到人,哭哭啼啼地去找老太君了。 老太君沉着脸,吩咐全府找人。 姜执月没想到姜念时会突然不见,从林净秋被幽禁在平湖苑之后,她便没有再让慎墨盯着姜念时了。 长缨担忧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看向平湖苑的方向,“走吧,先去平湖苑看看。” 小家伙或许是想娘,也不一定。 第91章 唬小孩儿呢 姜执月到平湖苑时,林净秋人是不大清醒的。 她隐约知道有人进来了,不知道来人是谁。 姜执月没开口说话,远远地站在门口,长缨与长绘入内寻找,连林净秋的床铺底下找过了也不见人。 姜执月看了文竹一眼,文竹立刻跟了出去。 “好好把人看住了,别漏了消息。” 姜念时一定在府里的某个地方,没必要把这件事告知林净秋。 若是让林净秋疯过头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她还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林净秋的。 把林净秋玩死了,就不好找线索了。 从平湖苑出来,姜执月想了想,带着人去了藏书楼附近。 她依稀记得,前世的姜念时寡言少语,喜欢在藏书楼待,一待就是一整日。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但总得碰碰运气。 英国公府本是武将出身,但架不住娶进门的两位当家主母都是书香世家。 如今藏书楼的书,有大半都是言老太君和姜执月亡母虞绮从家中带来的,涉猎之广,不可想象。 姜执月很小的时候就被阿娘抱着去藏书楼,受祖母影响,她也很喜欢看书。 有几年几乎是泡在藏书楼里,把里头都翻了一遍。 所以,藏书楼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她都知道。 藏书楼内不少古籍孤本,是以入夜后,楼内少用灯,多用夜明珠。 也是她外祖家,揭阳虞氏特有的珍宝。 因为祖母带来不少珍贵书籍,祖父非常珍惜。 当年要建造藏书楼时,祖父特地请了当时的工部尚书阎劼设计。 藏书楼的华贵之处不必说,精巧才是最值得一提的。 白日时观书自有天光,通透明亮。最紧要的是每一层都有小机关,可隔层。 为的就是万一怕藏书楼失火,隔绝火势蔓延开来,以免难救。 这时辰也不早了,阿爹与二叔都已出门上值去了。 姜执月来时,见到两名婢女在打扫。 “你们几时来的?” 姜执月一个眼神,长缨便问起了两婢女,又问是否见到了小公子,也都摇摇头。 姜执月摆手,长缨便道:“自忙去吧,有事会再唤人的。” 长绘打量了藏书楼内,眨眨眼:“小姐,小公子会在这吗?” 姜执月摇头:“不知,你和长缨不必跟着我,都去找一找。” “是。”长缨长绘应下。 姜执月直奔楼梯,一直往上走,走到第三层。 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越过书架,走到放着夜明珠的架台处。微微俯身,伸手摸到了一个凸起,用力地按了下去。 架台下的木门缓缓打开,姜执月低头一看,空的。 她挑眉,看来姜念时还是挺乖的,她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会躲在这里吓唬人了。 姜执月把架台下的木门恢复如初,起身四处看了看,就放弃了查探,准备下楼。 只是她才走了两阶,又迅速回身,杀了个回马枪。 果不然,看到一只可怜巴巴的胖崽,摸索着方才她摁下的地方,企图打开架台下的小空间。 见到姜执月又回来时,那小表情简直不要太吃惊。 “你,你怎么还回头!”胖崽姜念时觉得很不合理。 她不是明明走了吗? 姜执月差点发笑,忍住了笑意,只平常道:“我也不确定我关没关好,回来看看,谁知道正瞧见你了呢。” 小胖崽纠结地看了看已经打开的小小空间,又看了看姜执月,难以取舍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姜执月没说什么,轻轻一笑,转身就走了。 小胖崽顿时惊讶地说道:“你怎么走了!” 姜执月回眸,“我为什么不能走?” “你不是来寻我的吗?”小胖崽子还很委屈。 姜执月这会儿倒是很配合地点头:“是啊。” “那你为什么转身就走了?” 小胖崽姜念时不懂,她来寻自己,不是应该求着自己离开吗?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姜执月理直气壮道:“我不是已经寻到你了吗?自然就可以走了呀。” 姜念时被姜执月这理所当然的态度震惊,说话都磕巴起来:“是,是这样吗?” 姜执月嘴角微微上扬,眸子里透着笑意:“自然是,难不成你等着我求你?” “那当然!”姜念时终于喊出来:“不然你为什么来找我呢!” 姜执月看着姜念时白净的小脸都涨红了,笑意渐敛:“你觉得,我凭什么要求你?” “因为你故意闹失踪让莲姨娘心急如焚?还是因为明知满府的人都在找你却还是躲着不肯出去?” 姜执月注意到姜念时腰间挂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冷笑道:“带这么一点儿食物,能熬多久呢?” 姜念时立刻捂住了自己的百宝袋。 姜执月不屑,“我不必求你,到了夜晚,自有你哭着喊救命的时候。” “藏书楼夜里无灯,乌漆嘛黑,一个人也不会有。” “只是说不准会不会有什么蟑螂老鼠,还会啃食人的脚趾。” “到了那时,你就是叫救命也不见得有人能听见,更别说来救你。” 姜执月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的幼崽像一只傻狍子一样冲到了自己身边,牢牢地抱住了自己的腿嚎哭—— “我不要被关在这里!不要被蟑螂老鼠咬脚趾!呜呜呜呜……小阿姐,带我走,呜呜呜……” 姜执月忍着笑,藏书楼怎么可能会有蟑螂老鼠,楼中古籍名画众多,这些东西根本不可能进得来藏书楼。 吓唬小孩儿的说辞罢了。 不过姜念时这小子,见面是你啊你的,这会儿叫救命的时候,就知道叫她小阿姐了。 “撒开。”姜执月冷着声音道:“我又不求你。” “呜呜呜,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小阿姐,带我走吧呜呜呜……” 说到底只是个娇气的小胖崽子,识时务得很。 姜执月挑眉,拍拍他:“不许哭了,哭得我耳朵疼,还哭就真不管你了。” 小胖崽子的哭声在受到威胁的时候,收放自如。 就是偶尔抽泣几声,眼泪还挂在小胖脸上,看着好不可怜。 “我不哭了,你别丢下我。” 姜执月好笑地看着他:“藏书楼是你自己来的,自己不能回去吗?” 她全然忘了刚刚是谁拿老鼠蟑螂把这小崽子吓得嗷嗷哭。 第92章 识时务者,姜念时也 姜念时憋着嘴巴抽泣,不敢跟姜执月犟嘴。 他总觉得这个小阿姐跟别的阿姐都不一样。 好像是不太喜欢他,可是她也没有不理他,还会请他吃好吃的。 而且,她身边的大个子还救过他一次。 可是这个小阿姐也不像是喜欢他的样子,总是冷冰冰凶巴巴的。 姜念时的小脑袋瓜想了想,觉得太复杂了,这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想明白的。 “我是小的,你不应该照顾我吗?”姜念时发问。 姜执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是应该?” 姜念时被问愣住了,“应该就是应该啊。” “凭什么应该?”姜执月毫不退让,语气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故意让人着急上火,故意搞得府上鸡犬不宁,凭什么应该照顾你?” 姜执月把话题转到姜念时自己故意惹事上,小家伙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一下就蔫吧了。 长缨长绘听到动静连忙赶来三楼,看着小姐训小公子,两人都默契地站在楼梯口没动。 姜执月隐约能猜到姜念时从芦花居出走的原因,大约是因为乳母和林净秋。 林净秋对他诸多疼爱不说,乳母也是从小伴着他的。 离开生母,被送到莲姨娘处,乳母又被换走,他身边没有熟悉亲近的人了,会害怕是人之常情。 可故意躲起来,让莲姨娘找不到人急得团团转,还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应该受到优待。 国公府不能出现这种有混账迹象的孩子。 有她姜执月一个就够了,不能再来第二个。 “若是知错,就自己去老太君面前认错,若是不知错,那就随你在哪躲着。” 姜执月垂眸,看着小胖崽子。 姜念时努力平息自己的抽泣,轻轻地拉了一下姜执月的裙子,小声地说道:“知错了,念时知错了。” 姜执月点头,“知错就去认错受罚。” 姜念时惊讶地抬头,“受罚?” 姜执月淡淡道:“错了就要罚,怎么?又不认了吗?” 姜念时不知想到什么,泪水立刻又盈满了眼眶。 但又碍于姜执月说的不许哭,硬是生生憋住,憋得小脸通红。 姜执月叹气,“怎么又要哭?男子汉大丈夫,哪来这么多眼泪。” 这一说就不得了,姜念时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跟下雨天时屋檐下的雨一样。 “认,认错。”姜念时小手紧紧得攥着姜执月的裙角,抽抽搭搭的:“能晚点再送走念时吗?等念时再长大一点才送走好不好?” 姜执月听得莫名其妙:“什么送走?” 话一出口,姜执月就反应过来,无语:“你以为受罚就是要把你送走?” 姜念时泪眼朦胧地看着姜执月,还打了个嗝:“额……不是吗?乳娘,乳娘犯错,送走了。” 姜执月被小孩子的想法逗笑了,故意问他:“那你知道犯错要被送走,怎么还要犯错呢?” 姜念时说不上来,更害怕了。 姜执月这会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小孩儿的眼泪是断了线的珠子。 “行了,别哭了,那等你长大再把你送走吧。” 姜执月半蹲下来,抓住小家伙的手给他自己擦眼泪。 姜念时被擦得脸生疼也不敢作声。 长缨见状忍不住摇摇头,小姐是嘴硬心善。 “小姐,让奴婢来吧。” 长缨快步上前,她若再不来,小公子的脸都要被擦红了。 有人接手,姜执月自然愿意。 长缨拿出手帕给姜念时仔细擦了擦脸,收获小家伙一句多谢。 姜执月哼一声:“算你懂礼貌。” 姜念时眼巴巴地看着姜执月,“小阿姐,你能抱我吗?” 长缨忍住笑意偷看姜执月。 姜执月撇过头去,“你都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羞不羞?” “那你能不能牵着我?” 白净的小家伙眼眶红红的,实在可怜又可爱。 姜执月满是无奈,叹口气,把手伸出去,小家伙欢天喜地地牵了上去。 刚走到藏书楼门口,就看到了疾步前行的姜提玉。 “阿兄。”姜执月叫道。 姜提玉皱着眉头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只努力想把自己藏在姜执月身后但因为胖乎乎所以根本藏不住的小家伙身上。 姜念时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低头当着小鹌鹑。 姜提玉道:“把人交给我吧。” 姜执月点点头,手上用力,把某只小家伙拉了出来。 姜念时害怕,使劲儿躲着不肯出来。 姜提玉见妹妹的手都被小家伙拽红,沉声道:“姜念时。” 被叫大名的姜念时立刻不动了,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地看着姜提玉。 这是他最害怕的人,比阿爹还怕。 姜提玉看他如此害怕自己,都有些莫名:“他为何如此怕我?” 姜执月低头看了姜念时一眼,也觉得奇怪。 阿兄是气质随和,性情疏阔爽朗之人,为什么姜念时这么害怕阿兄? “这是阿兄,你怕什么?”姜执月问。 姜念时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姜执月没听清,姜提玉听清了。 他说,阿兄是坏人。 姜提玉想到姜念时的生母林净秋,便觉得不奇怪了。 林氏野心大得很,教唆姜念时不与自己亲近实属正常。 姜提玉深深地看了姜念时一眼,幸而他年纪小,慢慢教,总会改过来的。 姜家的孩子,决不允许互相伤害,甚至反目成仇。 姜提玉趁姜念时不注意,一把就把人拎起来,夹在腰间,往春晖堂走。 姜念时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挣扎着看向姜执月,大喊:“救命!小阿姐救命!小阿姐救命!” 姜提玉听他嘴里亲热的喊着阿婵小阿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看来这小子也不是完全跟林氏一样,还有救。 姜念时喊得太撕心裂肺了,姜执月快步追了过去,忍不住提醒阿兄:“阿兄轻点儿。” “男子汉大丈夫,摔摔打打才能长大。” 姜提玉回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执月:“你胆量见长,敢教训起阿兄来了?” 姜执月假笑:“不敢,哪敢教训长公子。” 姜提玉哼笑,拍了拍不安分的小家伙,佯作怒容:“别嚎了。” 姜念时立即闭嘴。 姜提玉又笑:“这小子,还挺识时务。” 姜执月深以为然。 第93章 靠谱的哥,破碎的弟 姜提玉就这么一路夹着小家伙到了春晖堂。 老太君在堂上坐着,身侧是乔氏,再往下就是莲姨娘。 莲姨娘一见姜念时就泪眼婆娑地想扑过去,但看着大公子那冷淡的神色又顿住了脚步。 “祖母。” 姜提玉与姜执月齐齐给老太君和乔氏行礼。 老太君摆摆手,“不必行礼了,人在哪儿找到的。” 姜执月道:“藏书楼躲着呢。” 老太君颌首,目光温和地看向刚被姜提玉放下来的姜念时,对他招招手:“过来。” 姜念时一直养在林净秋身边,对府中的人其实都不熟悉。 被老太君一叫,他本能地看向稍微熟悉一点的姜执月。 姜执月点头,姜念时才大着胆子走了过去。 老太君仔细看姜念时,知道他哭过了,小家伙脸上的泪痕还没消。 “跟祖母说说,为什么要躲起来?” 老太君态度平和地询问姜念时。 姜念时低头,捏着百宝袋没作声。 乔氏见状,不悦道:“老太君问话,为何不回?” 姜念时被乔氏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老太君身边一躲。 乔氏哑然,有种自己当了坏人的感觉,当即闭了嘴。 老太君扶正姜念时歪歪的小身子,又问了一遍。 莲姨娘想开口替姜念时求情,姜执月目光冷冷地看向她,莲姨娘又不敢说话了。 姜念时本是害怕,可老太君很温和,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想被送走……” 老太君眸色微沉,很快又恢复如常:“谁说要把你送走。” 姜念时小手愈发紧张地搅动百宝袋,小身子轻轻地抖,话里带了哭腔:“姨娘,姨娘犯错,乳娘也错,就送走了。念时也错了,不要送走念时……” 姜执月与阿兄对视一眼,瞬间领会阿兄的意思。 姜念时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儿,哪里知道林氏犯错? 自然是有人在他身边说的。 至于说的人是谁,看莲姨娘这心虚的模样,也就不言而喻了。 姜执月是不明白了,莲姨娘为何这么蠢? 姜念时显然是不可能再回到林净秋身边,莲姨娘何必多此一举吓唬姜念时? 姜执月能看明白的事,言老太君自然更清楚。 她摸了摸姜念时的头,用温和又和蔼的语气安抚姜念时:“念时是姜家的孩子,只要你不做大恶之事,没有人能把你送走。” “真的吗?”姜念时渴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言老太君点头:“真的。” 姜念时回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看着他点头。 姜念时又转回来,对老太君说道:“是念时不好,乱跑出去让老太君担心,念时愿意受罚。” 莲姨娘一听,连忙跪下,“请老太君罚妾吧,都是妾没能照顾好小公子。” 老太君目光严厉地看向莲姨娘,沉声训斥:“你的确该罚,即日起,你就在芦花居禁足十日,抄写家规百遍。” 莲姨娘没想到老太君会给出这么重的惩罚,她委屈地低下头,不敢辩驳。 姜念时悄悄低头,偷看莲姨娘,神色有有些不安。 老太君看了看姜念时,心里另有想法。 她对莲姨娘惩罚已然觉得莲姨娘不适合抚养姜念时。 白姨娘的性子也不合适,三孙女儿被她养得胆小怯懦,养孙子就更不合适了。 “念时以后就住在春晖堂侧院……” 老太君想了想,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乔氏闻言,更是心头一紧。 老太君抚养姜执月也就罢了,那是大伯兄和大嫂的嫡幼女,可姜念时不过是一介庶出,怎么能劳动老太君抚养? 她的容卓,二房嫡子,老太君都没有养过一日! 姜提玉与姜执月也双双皱眉,祖母年事已高,哪里还有精力养这个小家伙? 还不等姜执月开口,姜提玉便道:“祖母,我看,把这小家伙放我院里去吧,正好我来带带他。” 莲姨娘懵了,慌张地替自己求情:“老太君,再给妾一次机会,妾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公子的。大公子科考在即,又未曾婚育,怎会养小孩儿呢。” 姜执月冷眼瞧着,待莲姨娘说完,便道:“莲姨娘,我已经见过你两次失职,今日是第三次,你有何颜面说你会好好抚养姜念时。” 莲姨娘脸色一白,再说不出话来。 老太君也不是没想过让姜提玉带着姜念时,也正如莲姨娘所言,科考在即,那才是姜提玉的大事。 姜提玉知道祖母担心什么,笑道:“孙儿院子大,从前也带过容卓。左右都是嬷嬷小厮看着,我费不了几个心。” 乔氏见姜提玉态度坚定,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让老太君抚养姜念时,平白提高了姜念时的身份。 老太君看向姜念时,问他:“你可愿意与你阿兄同住?” 姜提玉笑笑,直接截断姜念时开口的机会:“祖母,我可是六岁就独立开院了,您可不能这么偏心。” 姜提玉的确很早就独立一个院子了,老太君当然也明白长孙是为了自己考虑。 她不年轻了,不能像当年养阿婵一样再养个孩子了。 姜念时听得似懂非懂,小脑袋怯怯地看向姜提玉。 老太君威严太重,哪怕再温和,四岁多的姜念时也还是害怕的。 这个总是笑着的阿兄,看起来很可靠的样子! 姜念时把心一横,决定要跟着姜提玉过了!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被欺负了再找小阿姐告状! 姜念时牢牢地抱着百宝袋,突然开口:“老太君,我愿意跟阿兄住。” 姜提玉兄妹一齐看过去,看到小家伙一脸视死如归。 姜执月乐了,姜提玉脸黑了。 姜提玉:哥哥我有这么可怕吗! 乔氏生怕老太君反悔,立即道:“儿媳会好好安排人照顾时哥儿,不会让提玉操劳的。” 老太君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乔氏的话。 闹腾了一早晨,老太君也乏了,让成嬷嬷扶着休息去了。 姜提玉脸皮厚,叫了老太君院里的小厨房做早膳来吃,抓着姜念时一块儿。 姜念时还看姜执月呢,想他的小阿姐救救他。 姜提玉坏心眼多得很,故意戳他:“叫声阿兄来听听。” 姜念时猛地回头,抱着百宝袋,不情不愿地喊了声阿兄。 姜执月看着阿兄逗姜念时,不期然的浮现一个念头。 若林净秋知道姜念时养在阿兄身边,兄弟和睦,她会如何? 第94章 身患隐疾?讳疾忌医?我? 姜执月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现在不是刺激林净秋的时候。 再等个一两日,事情大约就会有变化了。 英国公府再大也有范围,她将可疑之人筛选出来,只等幕后之人主动送上门来。 一旦有人妄动定会留下痕迹,之后顺藤摸瓜就轻而易举。 …… 英国公府消停了,长公主府的好戏才开始。 此刻面对着陆青骁询问的长公主夫妻俩支支吾吾,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青骁目光尤为锐利盯着夫妻俩。 卢国公先扛不住了儿子的眼神,欲盖弥彰地说道。 “阿爹知道这件事让你难以启齿,但是阿爹阿娘都是为了你好。便是身患隐疾,只要不是讳疾忌医……” “身患隐疾?讳疾忌医?” 陆青骁抓住卢国公话里的重点,俊朗漠然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我?” 卢国公迟疑了一下,和长公主对视一眼,以为是儿子要面子,所以不想承认。 两人心领神会,卢国公忙改口:“不是不是,有病就治嘛……” 陆青骁面色愈发冷酷,甚至周身的冷气都快实体化了。 “那日陆归驰到底过来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长公主一愣,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知道什么了?” 陆青骁面对父母小心翼翼,唯恐打击到他这副态度就头疼:“这几日你们太反常了,有事直说。莫要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长公主诧异于儿子如此坦然的态度,心里松了一口气,对丈夫使了个眼神。 卢国公点头,上前拍拍陆青骁的肩,语重心长道:“无病,你放心,阿爹会帮你寻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隐疾。” “实在不行,还有壮阳药……总之,定能让你康复!你还年轻,一定还有治愈的法子……” 卢国公絮絮叨叨,陆青骁听得脸越来越黑。 末了,陆青骁冷着脸看向这夫妻俩,咬牙:“隐疾?壮阳药?” 长公主听这语气不对,生了疑惑。 卢国公还没听出来,只当儿子到底还是介意,正想开口安抚,却见儿子怒极反笑。 “陆归驰脑子不好使,你们也跟着他胡闹!” “无病……?”长公主讶然。 陆青骁气笑了。 头一次是真想掰开他爹娘的脑子看看,里头到底装的什么! 卢国公怔住,下意识道:“是归驰说,你不……不能人道。难道,难道不是吗?” 长公主也惊疑未定,显然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问题。 陆青骁只觉得额头突突的跳,难得的无语。 如此无稽的理由!他们怎么能信呢! 卢国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或许儿子说的幸福并不是陆归驰理解的夫妻之间敦伦,而是真切的一个女子余生幸福。 陆青骁面沉如水,卢国公与长公主反而喜笑颜开。 原来是误会……!! 儿子好着呢! 长公主还是忍不住追问道:“既然是误会,那你究竟又是为何不愿成亲?” 万变不离其宗,话说不了两句,又绕到成亲上头。 折腾的一通乌龙,陆青骁这次话都不多说,拱手告退。 长公主气得差点哭出来,指着卢国公开骂:“他是愈发不爱跟本宫说话了!” 卢国公心道,哪里是愈发不爱跟你说话,怕是成亲这件事已经成了无病的心结。 他自己都过不去,长公主三番五次地问,无病不恼已经很好了。 可长公主在气头上,卢国公只能先替儿子说说好话,哄着妻子。 陆青骁回苍山院,进了书房,吩咐谁都不得来打扰。 书房正东的墙面上挂着一柄佩剑,有些陈旧,不失锋芒。 陆青骁站在这柄佩剑前,眸色沉沉。 也不知怎得,忽然就想到先前在护国寺时,有个小姑娘说的话。 她说,心怀过往是好事,活着的人要往前走,要活得够本。 陆青骁的目光落在了长桌上的小小玉狮子上,想到它是如何到了自己手中,眉宇间的冷意忽然就消散了许多。 他上前把这只不足巴掌大的小小玉狮子握在手中,微凉的触感落在他掌心。 当年这只小玉狮子到自己手中时,需要两只手拿着。 现下只需一只手就可牢牢握住。 旧物仍在,半分不改。 只是当年送他小玉狮子的小丫头似乎早就已经忘记他了。 陆青骁垂眸,摩挲了这只玉狮子一会儿,又放回了原处。 或许有些东西忘了才是好事。 陆青骁转身从书房离开,他没有闲工夫想这些。 这几日就是中秋花灯节,街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人一多就容易乱,京兆衙门如今归他管辖,自是要带着人好好护卫百姓安危。 —— 姜执月午时小憩刚醒,长绘就端着一只锦盒进来,说是尹夫人派人送来了一点儿小玩意儿给府上的小姐们把玩。 姜执月刚睡醒,还迷糊着,张嘴就问:“尹夫人送东西过来做什么?” 长缨失笑,递锦帕过给姜执月擦脸的同时说道:“小姐大概是睡糊涂了,尹夫人自然是为了中秋花灯节能让三小姐和尹二公子见一面呀。” “……” 姜执月恍然大悟,差点儿都给忘了,这几日是中秋佳节了。 长缨见姜执月反应过来,笑问道:“小姐先前就说要去看花灯游街,怎么还忘了。” 姜执月摸摸擦脸,她这些时日都一心挂在林净秋身上,什么花灯游街早被她丢在身后。 “祖母怎么说?”姜执月问。 问完又觉得多余,祖母定然是同意了。 不然,尹夫人的小玩意儿也送不到她面前来。 果然,长缨笑着点头:“老太君准了。届时尹二公子亲自来府上接人。” 姜执月回想前世的中秋佳节,尹家也派人来送了东西。 那时她与阿姐闹僵,根本不知阿姐小产卧床。 被林净秋与林玉钟哄着去看花灯,偏遇上段泓聿。 他和林玉钟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气得自己当街怒骂林玉钟,坐实了英国公府六小姐蛮横无理的名声。 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另一件事闹得挺大的…… 是什么来着? 姜执月闭着眼睛努力回想,猛的一怔,她想起来了! 是兰宁郡主! 她在这次花灯节被人推下楼去,摔断了腿,甚至落下腿疾! 第95章 少将军也是姿色一绝 前世兰宁郡主正是因为这次中秋节的飞来横祸,落下腿疾,连带着婚事不顺,似乎在她死之前都未曾听说兰宁郡主有过婚配。 想到这,姜执月心头一紧。 哪怕是重生之后短短几次接触,也能看得出兰宁郡主的性子。 她是个生性爱笑又爱热闹,还风风火火的小姑娘。 难以想象她若是落下腿疾,不能常人一样行走,这对她会是多大的打击! 想到兰宁郡主还曾在广昌侯老夫人闹事那日帮过自己,哪怕是为了回报这个人情,她也一定要帮兰宁郡主避过此劫! “长绘,拿我的帖子去福王府求见兰宁郡主,问她……” “小姐,兰宁郡主的帖子可比您早。” 长绘拿出一张烫金帖递给姜执月,轻声道:“是郡主身边的慧茹姐姐亲自来送的,说是中秋那日邀小姐一块儿去看花灯游街。” 姜执月打开帖子一看,帖子上写了观赏花灯游街的酒楼,还贴心地告知姜执月,可以带着姐姐妹妹们一块儿去。 长绘见她家小姐盯着帖子发愣,又道:“还有帖子呢。” 姜执月抬眸看她,长绘这才把收到的帖子都送到姜执月面前,还有三封。 “怎么会这么多?”姜执月没想到还有这么些帖子。 要知道,她在京中的人缘儿可不算好。 她翻看了下,这三封帖子里有一封是阿姐的。 除了阿姐之外,就是段家那位出嫁的大小姐段引珠,西平郡王妃谢馥。 姜执月目光落在段引珠的帖子上,这家人她是一点儿都不想沾上:“拒了,日后段家相关的人和东西都不要放进国公府来。” 长绘点头应是。 至于西平郡王妃谢馥的帖子,姜执月有些摸不透。 她与这位西平郡王妃从无交情,对方怎么会给她送帖子呢? 长缨见姜执月皱起眉头,很是不解,低声道:“小姐与广昌侯府的婚事解除,不少人都瞧着您的婚事呢。” 姜执月看了长缨一眼,“你倒是想得多。” 长缨笑了:“这可不是奴婢想得多,咱们小姐美名远扬,求娶之人趋之若鹜。” 姜执月没说话,以林净秋这几年的努力,自己在外的名声大概不是什么好名声。 这时候上赶着求娶她的,为的不是她姜执月,是英国公嫡女这个身份。 “回了吧,说我已经有约。” 姜执月不是很了解这位西平郡王妃,只知她是谢相的爱女。 不过算起来,两家多少有这么点对头的意思。 谢相是魏王的舅父,英国公是宣王的岳父。 魏王、宣王两人如今又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 英国公直隶于荣安帝,支不支持宣王,还两说。 谢相不同,他与魏王有血脉牵绊,天然就是魏王阵营。 作为谢相爱女,谢馥肯定也是站自家表兄魏王。 姜执月是宣王妃的亲妹,与谢馥保持距离是应该的。 见姜执月完全没往那方面想,长缨也没再说了。 她家小姐聪颖美丽,又有老太君和宣王妃护航,婚事自是不必担心的。 长绘这会儿兴高采烈地询问起姜执月,中秋要穿哪件衣裳了。 姜执月也来了兴致,挑拣起衣裳来。 没有小姑娘不爱美,姜执月也不例外。 到了中秋这日,姜执月早早起来换上了新衣。 上身穿的嫩鹅黄飞鹤纹云锦立领短袄,下搭宝蓝色小猫扑蝶刺绣马面裙。 这样瞧着愈发显得她娇嫩鲜妍。 姜执月眨眨眼,又挑了件藕粉色织金牡丹花纹的长比甲上身来。 长绘连连赞叹:“小姐真漂亮!穿上这一身,奴婢眼睛都要挪不开了!” 姜执月隔空点了点长绘,笑道:“会说话,赏你月银翻倍。” “谢小姐!”长绘喜不自胜。 长缨笑着替姜执月挑了一件浅粉色毛绒滚边披风,系上去之后,看起来更加娇俏可爱。 姜执月到春晖堂请安时,惊艳众人。 言老太君看着孙女儿们一个个人比花娇,面上笑容也愈发真切。 姜宛白今日明艳动人,与姜执月的娇俏可爱很不一样。 她目光一直落在姜执月身上,尤其是那件浅粉色毛绒滚边披风,衬得姜执月可爱极了! 像个雪团子! 她甚至有一种想上手捏捏姜执月那漂亮白净小脸蛋的冲动。 姜执月乖乖坐在老太君身边,脑子里想着晚上见面时要如何帮兰宁郡主避过受伤之事。 全然没注意到她四姐姐的目光。 老太君叮嘱姜提玉,带着妹妹们出去,一定要护好她们。 既是中秋花灯节,人多就热闹,怕旁人冲撞。 姜宛白自觉自己也是姐姐,当即表示自己可以照顾妹妹们。 老太君喜欢孩子们和睦相处,见姜宛白主动请缨,笑着夸她懂事。 白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晚膳用完,要出门了,众人都不自觉地高兴起来。 英国公定了地方请老太君去看花灯游街,一大家子人便一块儿出门。 到门口时,英国公扶着老太君出来,看见了尹家二小子尹越站在门口,挺拔得像个木桩子。 英国公咳嗽一声,尹越立刻上前,一一请安。 姜二爷斜眼看英国公。 英国公淡定自若:“今日准你来,若敢逾矩,本国公打断你手脚。” 尹越丝毫不怕,还傻憨憨地点头。 惹得姜执月几个妹妹在身后偷偷笑,姜衡丹更是羞红了脸。 尹越看着未婚妻,只一个对视都面红耳赤。 姜二爷摇摇头,啧一声,‘啪’地一下展开折扇,哼,傻小子。 英国公也是没眼看,扶着老太君上了马车,自己与姜二爷一块儿骑马。 姜提玉盯着妹妹们一个个上车,又把姜念时这个小的送到老太君马车里与姜容卓一块儿坐着,才翻身上马。 姜执月不知为何,鬼使神差撩开马车帘子往外一看,突然视线中多了一匹马儿。 她下意识抬眸—— 穿着紫金盔甲的青年,面容冷酷俊冽。姿态轻松地巡视着周遭,目光锐利,腰间长剑更衬他肃杀之气,不容忽视。 姜执月一时失神,脑子里浮现一句话。 少将军不光战绩彪炳,就连他本人的姿色,亦是一绝。 第96章 抽人的鞭法进步了嘿 中秋盛宴,京城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多。 陆青骁将虎贲营与京兆衙门的人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安排。 他带着一队人马巡视内城,刚走到一半,恰好碰到英国公阖家出动。 尤其是某个小姑娘,在马车里撩开帘子看他。 还盯着看。 陆青骁微微压低上身,垂眸,恰好与她对视。 小姑娘不躲不闪,冲他颌首,还道了一句吉祥话。 陆青骁点点头,算是应了她。 他驱马上前与姜提玉打招呼,心里还在想,本以为能吓唬小姑娘,没料到她胆量是愈发见长。 姜提玉低头看了姜执月一眼,姜执月立即放下帘子老实了。 陆青骁把兄妹俩的互动收入眼底,冷淡的凤眸中闪过星点笑意。 姜提玉看过去时,陆青骁仍如往常一般冷峻。 姜提玉倒是没有怀疑陆青骁出现在这儿的目的。 光是看陆青骁身穿紫金盔甲,就知道他这是在执行公务。 陆青骁主动与英国公和姜二爷打了个招呼,巡视队慢悠悠地跟在英国公府队伍的身后。 英国公对陆青骁的印象极好,少年天才,天生的将军相。 陆青骁都策马绕回去了,英国公还多看了两眼。 姜二爷见状,驱马上前靠近英国公:“怎么?看上人家做女婿了?” 英国公没好气地瞪了姜二爷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少将军年长阿婵那么多。” 姜二爷哼笑,没说话。 心里却在想,年长算什么?不都说年纪大点儿会疼人吗。 不过少将军……的确年纪有点儿大了,已过及冠,婚事却迟迟未定…… 姜二爷晃晃头,把脑子里的念头晃出去。 说到底少将军也与英国公府不相及,他想这个做什么。 京城的中秋总是年年新意,今年是花灯游街。 早早就传了消息出去,一月之前京城就来了不少花灯手艺人,就想在中秋花灯节上一展所长。 要知道,京城地富贵,若是被哪个贵人看上了花灯手艺,连带几年的生意都不必发愁了。 英国公定的酒楼在樊楼三层,最最合适看热闹的地方。 姜二爷和乔氏扶着老太君下马车,英国公跟在另一侧,身后跟着一串孩子。 姜执月刚下马车就被姜宛白牢牢抓住,另一只还抓着姜芙瑶。 “别乱跑,仔细旁人冲撞了你。”姜宛白这话说得很有当姐姐的风范。 姜执月和姜芙瑶齐齐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点儿揶揄。 姜宛白不自然地瞪回去,压低声音:“看什么看。” 姜执月笑眯眯地看回去,还上手摸了姜宛白的脸一把,感叹道:“想不到四姐姐也有如此体贴我的一日。” 姜宛白闪躲不及,立刻就伸手捏了回去,还是两只手。 姜执月能让她得逞? 灵巧地躲在了姜芙瑶身后,姜宛白收手不及,捏在了姜芙瑶的脸上。 姜芙瑶这软嫩的小脸蛋就被姜宛白给捏到了,滑滑弹弹的,手感真是不错。 姜执月偷笑,连忙小步跟上了前头的三姐姐。 姜宛白立即松手,神色尴尬。 反倒是姜芙瑶,笑着歪头问她:“好捏吗?” 姜宛白嘴硬:“也,也就那样吧。” 姜芙瑶也没在意,主动拉着姜宛白,凑近她的时候,小声地说道:“不过我觉得四姐姐的手牵着很舒服呢。” 姜宛白恼羞成怒,眼看就要发作。 姜芙瑶及时提醒:“老太君就在前面呢。” 姜执月悄悄回头,看五姐姐把四姐姐拿捏住了,又笑了起来。 姜衡丹垂眸看六妹妹,轻柔的脸上笑意恬淡。 姜提玉身为长兄,在最后压阵,妹妹们小打小闹都不是事儿。 姜执月跟在姜衡丹身边,漫不经心地在想等会儿的安排。 离花灯游街的时辰还早,兰宁郡主不会这么早就离开福王妃身边。 她可以先去见一见阿姐再去寻兰宁郡主。 英国公和姜二爷都是孝顺孩子,今日也是特地陪着老太君出来看看热闹。 老太君不想拘着孩子们,就让她们自己想去玩就去,只是身边不能离人。 姜执月先应了,提及阿姐和兰宁郡主之约。 姜提玉看小妹一眼,姜执月冲他点头:“放心吧,我会带着慎墨的。” 尹越在旁,红着脸同老太君和英国公提出请求,愿意护着妹妹们去街上走走。 老太君很喜欢尹越,再加上他本就是姜衡丹的未婚夫,又有姜提玉也在,就同意了。 倒是姜容卓,小小年纪不爱玩耍,说是要陪着老太君一块儿。 姜念时许久不见英国公,也不想出去。 于是就分了两路,姜执月先去见阿姐,见完阿姐再与姜宛白和姜芙瑶一块儿去见兰宁郡主。 在汇合之前的安排,便是姜提玉与尹越护着姜家另外三姐妹去街上逛逛。 宣王定的地方离樊楼不远,约莫隔了半条街,是花灯游街最为合适的位置。 姜执月想着也不远,索性走过去。 若是路上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她也可以给阿姐带一份。 只是没想到她才从樊楼走出来不远,就被人盯上了。 “你是哪家的小美人?生得真是水灵啊!” 一个满身珠光宝气恨不得把所有金银戴在身上的轻佻瘦猴脸青年拦住了姜执月,眼睛像是冒着绿光一样盯着她。 目光贪婪又恶心。 姜执月皱眉,娇俏动人的小脸沉了下来,斥道:“滚开,别挡道。” “哟哟哟,还是个小辣椒呢!哈哈哈哈哈……” 那瘦猴脸青年不仅不让,还企图上手来碰姜执月。 姜执月目露厌恶,迅速摸到腰间的鞭子,狠狠地抽了过去! 于此同时,慎墨出手,往这瘦猴青年右腿腿窝处弹了一颗小石子,他只觉右腿一麻,不受控地屈膝跪下! 紧接着,也不知是哪儿飞来了第二颗石子,弹在了他左腿! 这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姜执月面前,用脸接住了姜执月甩来的一鞭! “啊!” 瘦猴脸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右脸,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威胁姜执月:“你个小娘皮!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慎墨冷眼看去,心道,六小姐这鞭法好像比抽林姨娘那次精进了不少。 第97章 他有私心了 瘦猴脸被抽了一脸血,顿时大喊大叫地闹起来,一下冲出来七八个家丁把人围了起来。 姜执月冷眼瞧着瘦猴脸一副非要找回场子的态度,手中的鞭子握得愈发用力。 她已经好久没碰上这种作死作到面前来的人了! 原本是为了保护兰宁郡主准备的鞭子,没想到这会儿先用上了。 “你乖乖跟小爷赔礼道歉,委身与我,随我回府去做我小妾,这事儿小爷就不追究了!” “否则的话……这事儿没完!!” 瘦猴脸身边的家丁都凶狠恶煞的,面对姜执月一行人,愈发显得格外强势。 周遭的人都同情看着姜执月主仆几人,这富家子一群人,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这小姑娘怕是要遭殃了。 长缨挺身护主,怒斥瘦猴脸:“登徒子!你放肆!还敢口出狂言!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孟浪妄为,就不怕巡护队锁拿吗!” 瘦猴脸原本还在龇牙咧嘴地触碰自己伤势,一听对面小姑娘的婢女提及巡护队,反而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 “巡护队?区区巡护队又能拿我如何!” 瘦猴脸如此狂妄一世的嘴脸实在是少见。 到底是京城,天子脚下。随便一块瓦砸下来,十个有八个都非富即贵。 这瘦猴脸得多有权有势,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姜执月冷笑,看他的目光像是看个死人一般:“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说出这样的话。” 瘦猴脸一听,完全听不出来姜执月话中的冷寒,还以为对方是怕自己是虚张声势,脸色立刻就变得嚣张起来。 同时又不安分地往姜执月的方向色眯眯得凑了过去。 长缨护着姜执月后退。 慎墨沉着脸上前,一脚踹了过去。 瘦猴脸没防备,直接被踹了个仰倒! 他气得发狂,起身指着姜执月怒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我妹妹是魏王妃!祖父是帝师!你敢得罪我!我必将你先奸后杀!” 瘦猴脸嘴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满是污言秽语! 姜执月脸色沉了下来,撇开长缨的手,扬手一鞭抽了过去,又快又狠! 不等瘦猴脸男反应过来,第二鞭劈空而来,甚至带着风声! 这挥鞭的熟练程度也是叫周遭看热闹的人惊掉了下巴! 万万没想到啊,这个小姑娘才是那个狠人呢! 瘦猴脸的家丁想上前帮忙,慎墨又怎么会允许他们碰到姜执月,一人一脚直接就踹得对方滚出去老远! “你他娘的……” “哎哟哎!” “你这个……” “别打了别打了!” 瘦猴脸一开始还蛮横,可姜执月一鞭比一鞭狠,硬是抽得他满地打滚! 连带着上前想护主的家丁都一块抽得对方屁滚尿流! 姜执月下手极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人抽得跪地求饶。 “温老有你这样的孙子,真是丢尽了他的脸!” 姜执月甩了甩手,冷冷地看着瘦猴脸:“你以后最好躲着点我,不然我见你一抽一次。” “你……你到底是谁!”瘦猴脸头一次遇到这样辣手无情的小姑娘。 听她提及祖父毫无惧色,心里终于有些忐忑起来。 “凭你也配知道!”长缨怒斥。 姜执月垂眸,看向手中已经沾血的鞭子,缓缓抬手,指向瘦猴脸:“再受我十鞭,跪下磕头说你错了,不该冒犯我,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你做梦!”瘦猴脸觉得尤为屈辱,周遭人看他的眼神更是让他觉得倍感丢脸。 咬着牙,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掏刀冲向了姜执月! 说时迟那时快,长缨长绘两人齐齐挡在了姜执月面前。 慎墨长剑都已出鞘! 瘦猴脸被人从侧面猛地一脚,踹飞好几米,吐出一口血来! 姜执月诧异看去,看到刚刚才看过的紫衣金甲的少将军,觉得意外又理所当然。 他今夜负责巡护,这会儿出现了,倒也合理。 瘦猴脸哇地一声吐了口血,刚要破口大骂,看到了如杀神一般的陆青骁,又闭上了嘴。 姜执月见状冷笑,“见风使舵,欺善怕恶的小人!” 陆青骁闻言,冷峻的面容侧目,看了姜执月一眼,他是恶? “绑了,带回去。” 陆青骁只一句话,巡护队立即上前把瘦猴脸一干人等都制住,绑了起来。 瘦猴脸马上不干了,嘴里嚷嚷着‘凭什么抓我’‘早晚叫祖父弄死你们’之类的话。 陆青骁一个眼神过去,就有人会意地堵住了瘦猴脸的嘴,飞快地把人拖走。 速度效率之快,若不是姜执月手上还握着沾血的鞭子,还以为刚刚那场闹剧没存在过呢。 姜执月看了看陆青骁,眸中不知是何情绪。 陆青骁倒是能察觉出来小姑娘不高兴,他自然地对着姜执月伸手:“鞭子给我吧。” 姜执月一愣:“少将军,要我鞭子做什么?” 陆青骁眸色微沉,语气淡淡:“别弄脏了你的衣裳。” 姜执月也不知是怎么,就真的伸手把鞭子递给陆青骁了。 陆青骁转身走向马儿。 姜执月以为他要走,没想到他又折返回来,手中拿着另一根干净的马鞭。 “干净的,拿好。” 姜执月都不敢相信自己从陆青骁嘴里听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往陆青骁坐骑那一看。 那沾了血的鞭子正挂在马鞍旁,而陆青骁递过来的显然是他的马鞭。 陆青骁冷淡的凤眸一直看着姜执月,对她一直不接甚至还露出一丝疑惑来。 “不喜欢?”陆青骁拧着眉头问。 姜执月回神,也不客气地接过了陆青骁递来的鞭子。 姜执月手指白皙柔软,无意触碰到陆青骁掌心,觉得温度有几分烫人。 “多谢少将军,暂借一下,到时还你。” 姜执月带鞭子本就有用,而那根沾血的鞭子现在已经不适合让她贴身带着了。 正好陆青骁有,那她就借用一下。 陆青骁见小姑娘收下鞭子,眸中的冷凝消散了几分。 就在姜执月准备跟陆青骁告辞时,听到对方开口。 陆青骁:“去哪儿,我送你。” 姜执月微愣,送她? 还不等姜执月回话,陆青骁又道:“我已派人通知英国公,你现在要去哪儿,我送你去,安全些。” 陆青骁自觉说得有理有据,刻意忽略了他心中一闪而过的私心。 第98章 本能快过反应 陆青骁是把自己骗过去了。 没骗到姜执月。 姜执月甚至有些狐疑地看向陆青骁:“少将军,很闲吗?” 陆青骁垂眸看她,小姑娘的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你是不是打算坑我’这几个大字。 差点气笑了。 他好心护送还有错了? 他在她眼里就是个欺善怕恶里的恶? 姜执月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不识好歹了? “不远,前面戍鹤楼。” 姜执月欠了欠身,“就劳烦少将军了。” 陆青骁颌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牵着马儿跟在姜执月身边。 不得不说,有陆青骁这尊煞神在姜执月身边,明目张胆打量她的人都少了许多。 到底是少将军容貌出众,气质冷峻,这一身紫金盔甲,黑金长剑,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姜执月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低声嘟囔了句什么。 街上喧闹,长缨长绘在姜执月身后,完全没注意。 倒是陆青骁和慎墨耳力过人,听得分明。 她说,真是人善被人欺。 陆青骁微微偏头,眼神落在姜执月身上,不可置否。 温序敢上前冒犯她,无非是看她一介弱女子好欺负。没想到姜家六小姐是个暴脾气,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陆青骁没有在一开始就出手,他相信以小姑娘的能力解决温序不在话下。 可温序掏刀时,陆青骁的本能快过他的反应。 直到温序被踹飞,姜执月安然无恙,陆青骁才隐约察觉那一瞬间他的紧张。 不想让她受伤。 这个念头在陆青骁脑子里一冒出来,就无法遏制地蔓延。 甚至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心口隐隐发烫,他觉得自己有些失常。 脱口而出的那句‘我送你’,出自本心。 戍鹤楼的确不远,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宣王在楼上雅间的窗口站着,远远就看见了小姨妹,正想跟姜绫云说,又冷不丁地看到了姜执月身边的陆青骁。 宣王疑惑,“怎么无病又跟阿婵走在一块儿了?他们俩很熟吗?” 姜绫云一听,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抬,起身缓缓走到了宣王身边。 她皱了皱眉,又是陆青骁? 宣王见姜绫云脸色不对,连忙说道:“无病负责巡防京城安危,说不定只是巧合。” 姜绫云不太相信,上次也是巧合? 她总觉得这位少将军,对阿婵的态度似乎不太对劲。 到了戍鹤楼,姜执月止步向陆青骁道谢:“多谢少将军。” 陆青骁淡淡应下,似乎又想到什么,对她说道:“温序是老太君流落在外的孙子,前几年才找回来,生父是老太君亡故的幼子,母不详。” 姜执月定定地看着陆青骁。 陆青骁又道:“温老太师自问有愧于幼子,所以对这个找回来的孙子诸多溺爱。” “少将军的意思是?” 陆青骁与姜执月对视:“只要你不点头,他就出不了京兆衙门的大牢。” “他冒犯你,我亲眼所见。” 姜执月微偏头,眸子里毫无畏惧。 陆青骁道:“愿为六小姐人证。” 姜执月笑了,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芙蓉,盛放在秋日,格外引人瞩目。 陆青骁牵着缰绳的手一紧,目光牢牢锁定姜执月。 姜执月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才慢悠悠地对陆青骁点头:“那便多谢少将军。” 说完转身就走,长缨长绘连忙跟上。 慎墨对陆青骁微一颌首,快步到了姜执月身侧。 陆青骁翻身上马,触及马鞍上的鞭子,神思一顿。 只一瞬,就驭马离开。 姜绫云看见了两人说话,姜执月一来,便抓着她问,为何陆青骁又与她一块儿。 姜执月本想先看看有孕的阿姐如何,谁知躲在二楼偷看的是阿姐不是宣王。 姜执月不欲多说,简单说了一句:“路遇登徒子,恰好碰见少将军了。” 姜绫云显然不信,但姜执月不想说来烦扰阿姐,是打定主意不愿开口。 姐妹俩是一个比一个犟,气氛一下尴尬住了。 宣王连忙打圆场:“哎呀,那什么,无病办事靠谱着呢。王妃就别担心了。” 姜绫云淡淡地瞥了宣王一眼,不担心? 她担心的就是陆青骁本人。 姜执月也有心哄阿姐,笑眯眯地拉着她坐下,“这些时日没来看阿姐,阿姐身子如何?可有不适吗?” 姜执月听说有些夫人怀胎时总是食欲不佳,呕吐不已。 姜绫云摇摇头:“一切如常,不必担心我。” 宣王乐呵地看着姜执月:“有我在,小阿婵你就放心吧!” 姜执月撇撇嘴,约莫是前世印象,她总觉得宣王此人不大靠谱。 小姨妹如此嫌弃的神色,宣王委屈地看向姜绫云:“王妃,小阿婵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姜绫云一怔,随即替姜执月解释道:“当然不是,她一个小姑娘,王爷莫要与她计较。” 宣王哼哼唧唧的,姜绫云轻声安抚他。 姜执月看着阿姐和宣王这打情骂俏的,忽而觉得自己坐在这儿有些多余。 宣王成功地把姜绫云的注意力从姜执月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冲姜执月挤眉弄眼。 挑衅,纯纯挑衅! 姜执月咬牙,偏过头去不看他。 要是赢朔不是王爷,她才不会如此忍气吞声。 宣王看乐了,姜绫云只觉得头疼:“你们俩让我省点儿心行不行?” 姜执月连忙点头,乖巧坐好:“阿姐。” 宣王不甘示弱,挨着姜绫云:“王妃。” 姜绫云摸了摸肚子,心道,孩儿啊,日后出生了不要学你阿爹和小姨母斗嘴,这两人加起来怕是不到十岁。 姜绫云把桌上锦盒推到姜执月面前,“这是为你准备的生辰礼之一,今日合适,就先带过来了。” 姜执月望向姜绫云,见阿姐点头,她才收下,让长缨拿着。 姜绫云又道:“你的婚事也可以打算起来,那段泓聿本也配不上你……” 姜执月正要提段引珠之事,忽而听到外头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众人脸色一变,姜执月即刻就想出去看看情况。 阿姐怀有身孕,不能有半点闪失! 宣王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沉声道:“阿婵,别慌。” 姜执月回眸看向阿姐,姜绫云面色虽有异,还是冲她点点头。 姜执月深吸一口气,走到姜绫云身边站定。 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阿姐! 第99章 他心跳快没了! 戍鹤楼是京中有名的酒楼,与樊楼齐名。 如此声名显赫的酒楼,若走水,定不会坐以待毙。 几乎是在听到走水的一瞬间,姜执月就怀疑这是针对阿姐腹中孩子而来的阴谋。 不怪姜执月惊弓之鸟。 而是因为林净秋与魏王府有关联这件事。 会让人轻易地就联想到,魏王是不是在背后也盯着宣王府。 姜执月往姜绫云身边靠近了些许,低声问道:“宫中可知晓了?” 姜绫云微微颌首。 见阿姐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姜执月心中迅速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短短几息之间,外头似乎更加混乱起来,哭声喊声不断。 姜执月顿时一颗心悬得老高,猛然回头,竟然就看到旁边雅间火光冲天! 失火的距离居然如此相近! 姜执月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走水不是意外,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 “护好王妃!” “长缨长绘,护好阿姐!” 宣王与姜执月同时开口,姜执月忽而想到了什么,直接解开了自己的披风系在了姜绫云身上。 立即转身准备去取阿姐的披风时,被姜绫云一把拉住:“阿婵!你要做什么!” 姜执月拍拍姜绫云的手,微微用力地拉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阿姐别担心,我去探路。” 宣王看着小姨妹披上了王妃的披风,眸中神色微变,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措来。 “王爷,借我两个护卫。”姜执月看向宣王,眸光坚定。 姜绫云猛地看向宣王,眼中震动:“不许!你不许借,你也不许去!” 宣王把姜绫云牢牢揽在怀中,不让她去拉扯姜执月,点头默认了姜执月的打算。 姜执月一边飞快系上披风,一边转头看向角落的慎墨,肃然道:“慎墨,护好阿姐!” 慎墨神色迟疑,姜执月来不及多说,投去一个恳求的眼神。 下一瞬,有人闯了进来,烟雾也一并涌了进来,场面兵荒马乱。 长缨长绘分别用茶水打湿手帕拧干,递给了几位主子。 姜执月抓过手帕捂住口鼻,假装害怕地往出口快步走。 她刚走几步,就有人故意撞了过来! 对方目标明确,直冲姜执月而来。 姜执月动作灵敏地闪开,护卫迅猛上前,踹开那人,护着姜执月往楼外走。 火势不妙,烟雾愈发大,场面越发混乱起来,加之今日中秋花灯游街,整个戍鹤楼也人满为患。 姜绫云心急如焚,想要追赶过去,偏偏宣王与慎墨等人牢牢护着她,转瞬之间就失去了姜执月的身影。 “阿……”姜绫云差点脱口而出,又立即咬住嘴唇。 阿婵特意假扮她引开刺客,她不能拖阿婵的后腿! “走!” 宣王一声令下,众人齐齐聚拢,往外突围。 为保姜绫云安全,宣王也并未将姜绫云揽在怀中。反而是长缨长绘两人牢牢贴在姜绫云左右。 宣王与慎墨一前一后,谨慎突围。 戍鹤楼的人实在太多了,从雅间出来,姜执月就被人群裹挟着与其中一个护卫分散了。 “主子,这!”另一位护卫奋力靠近姜执月。 姜执月也努力往护卫身边靠。 尽量捂住口鼻,不暴露自己的面容,另一只隐藏在下的手中鞭已换成了袖中短剑。 姜执月无比庆幸自己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鞭子,这样人挤人的环境之下,全然无用。 “在这里!” 姜执月差点与护卫靠近时,冷不丁地在喊叫不休的人群中听到了这一句。 她浑身的警惕都竖了起来,前面就是楼梯! 一旦推搡出事,就是不被刺客抓住,也会被人踩死! 几乎是出自本能地,姜执月转身往回走! 正好就是姜执月这一转身,方才开口的刺客一剑刺出,未中目标,反而伤了旁人。 “啊!!杀人啦!杀人了!” “救命啊!” “杀人了!” 本就混乱的人群更加混乱,两名护卫彻底失去了姜执月的踪迹。 姜执月心跳如雷,来不及想别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她一定要替阿姐拖住刺客! 只希望宣王和慎墨都靠谱些! 灭火队快些来吧! 这么大的火势,观火台一定会派灭火队来! 只要撑到灭火队来…… 电光石火间,姜执月忽而想到了陆青骁。 他巡护京都,这边火势这么大,他一定会赶过来! 姜执月不是想他能精准地救到自己。 而是他来了,一定会用最快的法子控制局面,届时,她也能得救。 抱着这个念头,姜执月眸中愈发不惧。 好在事情并未糟糕透顶,护卫与刺客同时失去了姜执月的行踪。 姜执月不敢停留,敏锐察觉四周动向,披风下的那只手死死握住短剑。 万幸宣王与慎墨等人成功地护着姜绫云从戍鹤楼平安出来。 在楼下守着的宣王府护卫们也齐齐围了上来。 慎墨见宣王夫妇都安全,掉头就往戍鹤楼里冲。 此时灭火队已经来了一些人,虎贲营与京兆衙门在这附近的巡护队也都赶来。 陆青骁得知戍鹤楼走水,心跳都失了一拍,点齐人马去戍鹤楼救火。 刚到戍鹤楼,就见小姑娘身边被叫做慎墨的护卫冲了进去。 再定睛一看,被围在人群中的人根本不是姜执月,而是穿着姜执月披风的宣王妃! 一瞬之间,陆青骁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他猛然看向戍鹤楼,她还在楼内! “灭火!救人!” 陆青骁翻身下马,厉色扬声:“严查刺客,如行凶者,死伤不论!” “是!”众军将听令。 章赫匆匆赶来,就见他们少将军一头冲进了火场,他甚至都来不及阻拦! 虎贲营的将士们效率极快,在陆青骁下令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强硬有序地疏散人群。 姜执月好不容易趁机逃下一楼大堂,毫不迟疑地直奔门口。 刺客此时也发现了她,突然冒出两人拦住去路。 姜执月掉头就撤,谁知迎面就是银光一闪! 她本能地抽出短剑狠狠一挥! 陆青骁飞身入楼,正好看见姜执月挥剑断刀这一幕,心头一紧! 第100章 她想起来了? 陆青骁几乎是顾不得其他,施展轻功,直奔姜执月去! 姜执月挥出这一剑只想抵挡刺客,却没想到,这短剑竟能将刺客的刀生生劈断! 姜执月与刺客双双愣住。 刺客是没想到宣王妃竟然会武! 姜执月是没想到这柄短剑竟然真的如此锋利! 削铁如泥! 刺客很快回过神来,哪怕拿着断刀也要刺向姜执月! 姜执月根本闪躲不及,胡乱挥动短剑,企图打乱刺客进攻节奏。 陆青骁纵身一跃,踹飞姜执月身后两名刺客,顺势贴近姜执月,握住她的手,快准狠地将眼前的刺客割了喉! 姜执月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 陆青骁动作极快,在血溅出来之前,半揽着姜执月一个侧身,避过了飞溅的血。 与此同时,有七八人冲了过来,陆青骁眸中狠光一现,护着姜执月急速后退。 慎墨终于发现他家小姐在何处,拔剑上前,出手便是杀招! 陆青骁低头看了一眼姜执月,小姑娘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刚刚那一幕吓到了。 他强势地扣住姜执月的手腕,摸到内关穴处,微微用力按了下去! 姜执月骤然回神,急促地呛了一口气,脱口而出:“无病哥哥……” 陆青骁狠狠一愣,低头,小姑娘眼眶微红。 他的手轻颤:“你想起来了?” 姜执月不知该作何反应,就是方才,极度恐慌之下,她脑子里闪过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片段。 陆青骁按她安神穴的动作让她回神,下意识喊出了一个有些陌生的称呼。 陆青骁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护着她,避开刺客。 虎贲营的将士们也发现此处的打斗,连忙增援。 在几番配合之下,刺客基本上都被当场处决,就剩下两个活口。 姜执月惦记着阿姐安危,抓住陆青骁的手臂:“留活口。” 只可惜姜执月话音刚落,那两名仅剩的刺客活口就吞毒自杀了。 慎墨想要拧断刺客下巴来阻止都没来得及。 陆青骁皱眉,浑身冷气四溢,今日之事绝不是意外。 他垂眸看向身侧的小姑娘,面有惧色却眸光坚定,她竟敢用她自己当诱饵。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胆大包天。 “走吧,王妃在外面等你。” 陆青骁观她神色逐渐平静,便开口提醒。 毕竟戍鹤楼的火还没全灭,此时楼中还是危险。 姜执月勉强点头,只是一迈步,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陆青骁及时出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臂,目光之中隐藏着一丝担忧:“还能走吗?” 慎墨也迅速上前来,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缓缓松开陆青骁的手,定了定神:“走吧。” 陆青骁皱眉,伸出手臂,道:“扶着。” 姜执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搭在了陆青骁手臂上,刚刚生死一线间,她的确被吓到了。 陆青骁与慎墨一左一右地护着姜执月出了戍鹤楼。 姜绫云一直在外心急如焚地等着,好不容易见姜执月出来,抬脚就要上前去。 宣王担心姜绫云的身子,连忙拉着她:“仔细你的身子。” 姜绫云侧目冷冷地看了宣王一眼,宣王只当没看见,态度软和地劝她,手中护着她的动作却很强硬。 姜执月从戍鹤楼出来,看到阿姐安然无恙,才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阿婵!” 姜绫云是真的担心得恨不能亲自冲进火场去找妹妹,现在看她平安出来,拉着人上下打量。 姜执月抓住姜绫云的手,勉力一笑:“阿姐,我没事。少将军和慎墨来得很及时,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姜绫云又气又怕,哪里晓得平日娇滴滴的小妹会做出以身相替这种事。 她是真的吓坏了。 “你,以后不许如此鲁莽!”姜绫云抓着妹妹的手,泪如雨下:“若你有个闪失,让阿姐怎么办……” 姜执月感同身受阿姐的后怕,可她同样不能承受再次失去阿姐的风险,一点都不行。 姜执月求助地看向宣王,宣王感念她为了护着妻子做出的牺牲,低声哄起了姜绫云。 姜绫云本就恼怒宣王与阿婵不顾她的意愿,冒险行事,这一劝,她直接冷了脸。 宣王抿嘴,他也没法子了。 陆青骁目光一直落在姜执月身上,明目张胆,毫无回避。 姜执月安抚了阿姐几句,转头对陆青骁欠身,被他伸手阻止。 她诧异地看向陆青骁,不解。 陆青骁没解释,只是问道:“可要送你回府?” 姜执月此时心乱如麻,胡乱地回应:“少将军还有公务……” “有章赫在,送你回去,我自会再来。” 陆青骁不给姜执月留一点拒绝的余地,也叫宣王和姜绫云两人看出点什么来。 姜绫云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多谢少将军救了舍妹,送她回府之事就不劳少将军了,我与王爷会送。” 宣王看出来陆青骁对姜执月的不同,但他刚惹了王妃,此时不敢说话。 陆青骁与姜绫云对视一眼,并不退让:“那就一起。” 姜绫云看向妹妹。 姜执月不敢抬头看陆青骁,垂眸,轻咬唇瓣,很快又松开,幅度微弱地点头。 陆青骁把短剑交还给她,温声道:“拿好。” 姜执月手中被塞进来一柄熟悉的短剑,又听得陆青骁这话,抬眸看他,眸中隐有水光。 “防身的东西,别弄丢了。” 陆青骁神色淡淡,好像这柄短剑就是她的。 姜执月用力地攥紧这柄短剑,低声应下。 又用极小的声音同陆青骁说道:“多谢。” 陆青骁低头看她,小姑娘脸色苍白,眼角微红,略有丝狼狈,丝毫不损她的美貌。 就好像经历风雨仍傲然挺立的雨后芙蓉,愈发惹人关注。 陆青骁待姜执月的特殊毫无遮掩。 姜绫云顿感不妙,在戍鹤楼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阿婵和少将军之间会突然多了一股说不上来的熟稔? 姜绫云欲言又止,还是决定先把妹妹送到祖母身边。 姜执月与阿姐同行,双手一直用力地握着短剑,甚至指尖都有些泛白。 陆青骁眉头一皱。 他竟然有种想帮她把手指松开的冲动。 第101章 原来是他! 戍鹤楼与樊楼相隔不远,走水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英国公耳朵里。 姜执月与陆青骁一行人到樊楼时,恰好见他与姜二爷匆匆赶来。 英国公一眼就看见了发髻微乱,显得有些狼狈的姜执月。 在看清了她手中紧紧握住的竟是把短剑时,眸中闪过担忧。 “阿婵!”英国公快步上前,沉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有受伤?” 最后一句是对着姜绫云和宣王一起问的。 姜绫云轻轻摇头,至于戍鹤楼发生的刺杀,眼下在外头,也不是好提及的时机。 姜二爷注意到姜执月身上的披风不是出门时的那一件,第二眼就落在了姜绫云身上。 见姜绫云身上穿着姜执月的披风,几乎是一瞬间姜二爷就猜到了什么。 “阿婵吓坏了吧,先去喝杯热茶缓缓,王爷与少将军一块儿吗?” 姜二爷看向宣王和陆青骁。 姜绫云率先开口道:“少将军还要去处理戍鹤楼失火之事,明日再去长公主府谢过少将军。” 陆青骁看向姜绫云,姜绫云保持着微微疏离的笑意。 姜绫云的意思,陆青骁听得分明。 他摇头,淡淡地扫了姜执月一眼,告辞离开。 姜执月只来得及看到陆青骁一个背影,耳边阿爹在说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现在她脑子里的回忆混乱堆叠,想起了很小的时候遇见过的一个漂亮阴郁的哥哥。 因为对方实在是生得好看,小时候仗着自己雪玉可爱,完全不顾人家冷脸,每天坚持不懈地找人玩。 调皮爬树下不来,哭得嗓子都哑了,是那个漂亮哥哥救了自己,眼泪鼻涕擦了人家一身。 为了报恩,她巴巴地将阿爹给她准备的一对小玉狮子送给对方。 当时对方拽下了腰间那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送给她,还说拿着这玉佩就能去长公主府就能继续找他玩。 自己还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她给对方当了一段时间的小跟屁虫,跟在后头叫人家哥哥哥哥的。 因为她小时候死缠烂打,那个漂亮哥哥也默认她每日都来,还会教她玩弹弓…… 后来,后来她阿娘去世,她大病一场,直接忘了人家。 直到今日惊惧刺激之下想起了不少东西。 今日陆青骁护着她的动作实在是与幼年时几乎一模一样! 那一句脱口而出的‘无病哥哥’和陆青骁的那句‘你想起来了’也让姜执月彻底确认—— 那个漂亮阴郁的哥哥就是陆青骁! 姜执月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难怪她总是对陆青骁有些奇怪的熟悉感。 原来他一早就认出了自己! 甚至长公主也认出了那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 回想往日的一些细节之处,好像都因为记忆的回归对上了。 姜执月沉默地跟着二叔上了樊楼,脑子里想的是陆青骁好像又救了自己一次。 姜绫云一直都在观察妹妹的神情,见她小脸还有些苍白,担心都写在了脸上。 到了雅间,姜执月回神,冲姜绫云笑了笑:“阿姐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姜绫云满腹疑惑,很想问问妹妹与陆青骁有何渊源。 可当下妹妹这小可怜的模样,姜绫云又不好开口了。 老太君听说戍鹤楼走水本就担心姜执月,看姜执月发髻都乱了的小狼狈模样,心疼得不行。 “快过来让祖母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嗯?”老太君又看向姜绫云,担忧道:“云儿没事吧?” 姜绫云摇头,“没事,祖母别担心。” 姜执月也摇摇头,“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事的祖母。” 姐妹俩都默契地瞒下了戍鹤楼行刺的事。 老太君又不傻,看出来这俩小姐妹的隐瞒,她倒也没有非要在这时候过问的意思。 这会儿只要人没事儿,事情可押后一会儿再说。 姜执月解了披风,无意间摸到腰间的鞭子,心头一惊,立即想到了兰宁郡主! 戍鹤楼走水又有人行刺,早就耽误了去见兰宁郡主的时间! 姜执月正要起身,打算再出去一趟,却听到了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回头一看,正好是姜宛白几人与兰宁郡主一块儿来了。 “执月?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啊?” 兰宁郡主先是与长辈见了礼,诧异地看着姜执月这一身灰扑扑的。 她差点就直接冲到了姜执月面前。 说差点是因为她在半路就被宣王拎住,宣王阻碍了她扑向姜执月的动作。 “二皇兄?咦,你也在啊。” 兰宁郡主好像是刚看见宣王,又乖乖对姜绫云行礼:“王妃嫂嫂好。” 姜绫云没想到兰宁郡主看起来好像也跟阿婵很熟悉的样子,总觉得才多久没见,她就已经错过了阿婵身边不少消息。 姜绫云轻飘飘地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眨眨眼,冲她笑了一下。 姜宛白上前先给长辈行礼,道:“孙女们在外头听说戍鹤楼失火,所以折返回来,在路上遇见的郡主。” 老太君对姜宛白点点头,“好孩子,祖母知道你们的孝心。” 老太君担心姜执月,想要提前回府休息。 姜执月连忙起身解释,“祖母厚爱,孙女的确没事。若是因我折兴而返,那就是孙女儿的罪过了。” 老太君还有些犹豫,姜二爷笑笑:“母亲放心吧,阿婵胆子大着呢,且吓不着她。” 姜二爷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低头,只当没听明白二叔的话。 英国公与姜二爷对视一眼,兄弟俩都心知肚明,戍鹤楼失火定不是意外。 “不过,阿姐……阿姐不如与王爷先回王府?”姜执月生怕阿姐问她和陆青骁的事,心虚地想赶人。 姜绫云扯了扯嘴角,“你都不怕,我这个当阿姐的怎么会怕。” 这话一出,众人都听出来姜绫云话里有气。 除了几个知情人,其余人都不知为何一向疼爱姜执月的大姐姐突然对她生了脾气。 姜执月乖乖给姜绫云倒了杯茶顺毛,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很乖巧。 阿姐如今有身孕,气大伤身不好。 第102章 看花灯…还是看人? 姜执月一旦放低姿态哄人,英国公府里没有人不被拿下。 姜绫云看妹妹这么乖顺,也发不出来脾气了。 又见姜执月打定主意要看完花灯游街才回去,特地叫人去取了马车里备选的衣裳来。 英国公看了姜二爷一眼,传递了一个只有兄弟俩懂的眼神。 姜二爷笑眯眯地看着姜执月哄姜绫云,对姜宛白和姜芙瑶招招手,询问两人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分别给了两只钱袋出去。 姜二爷压根儿就不在意英国公的眼神,只对老太君说去添些东西。 毕竟兰宁郡主和宣王都到来,老太君对姜二爷的话也表示赞同。 姜二爷笑着出门去,简单地吩咐了小二几句。 就抓着慎墨到一旁,低声问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从你们出樊楼到戍鹤楼失火。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慎墨把从温序出现到姜执月换衣替王妃吸引火力说的清清楚楚。 姜二爷颔首,戍鹤楼发生的事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倒是慎墨之前提到的那个温序,温家出了名的孽障败家子。 说是纨绔子弟都是夸他,温序此人简直就是个败类,酷爱狎妓不说,还有些不可说的爱好。 据他所知,因此丧命在温序手中的,都叫温家拿钱摆平了。 姜二爷摸摸下巴,他早些时日听说温序犯错,已被送出京城。 如今看来,温老太师对温序的纵容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程度。 而温家与魏王府的关系,让姜二爷心中也生出警惕来。 说不得,这件事与戍鹤楼事件,也是连在一块儿的。 若是……阿婵被温序绊住了手脚,戍鹤楼失火,刺客凭着衣裳认人,云儿多少会受到些惊吓。 算算日子,云儿这身孕刚刚坐稳…… 姜二爷眸色一暗,是他疏忽了,没想到背地里人家已经动手这么快。 姜二爷正要回雅间,注意到慎墨欲言又止。 他挑眉:“还有什么要说的?” 慎墨想了想:“王妃不喜少将军靠近小姐。” 这话直白得让姜二爷都愣了一下。 随即就反应过来,点点头:“知道了,你……你日后也多注意些。” 姜二爷的言外之意就是替姜执月守着点距离。 慎墨点头,应下。 姜二爷这一瞬间忽而想,阿婵这侍卫长是真不错,也不知道提玉在哪儿捡来的人? 他能不能也去捡一个? 想着有些扼腕,怎么大哥和提玉运气都这么好,好用的手下随随便便就捡到了! 他怎么捡不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姜二爷推门进去,径直走到英国公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英国公听完姜二爷的话,眉头皱得老高,心里恨不得把温序碎尸万段!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的火气,不动声色地看了小女儿一眼。 宣王与老太君说话,两人都注意到了英国公神色变化。 宣王想着替姜执月讨一份恩赏。 今日刺杀之事危险,若不是小阿婵,云儿说不定会因此受到惊吓。 不过这会儿宣王倒也没打算说,等赏赐下来了再说,免得让英国公府以为他是空口白话之人。 老太君稳得住,经历了风霜的人,总是比年轻人更能沉得住气一些。 况且人在跟前没事,既然孩子们都不想让她操心,她安心等着看花灯游街就是了。 姜执月换了衣裳过来,就在姜宛白这边一桌坐下,看尹越坐在三姐姐旁边,连耳根都是红的。 她看向阿兄,阿兄是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姜执月偷笑一声,惹得姜提玉一记眼神警告。 姜执月哪里怕这个,当即就挑衅地瞪回去了。 兰宁郡主看姜执月和阿兄之间挤眉弄眼的和谐氛围给羡慕坏了,说道:“还是你阿兄好,我三个哥哥,都不肯来陪我看花灯游街!” 兰宁郡主是真憋屈,哥哥多有啥用,一点儿都不心疼妹妹。 “没事,以后我阿兄成亲了说不定也不陪我们玩了。” 姜执月精准地吐槽,惹得姜提玉抬手就要敲她脑壳。 姜执月连忙往三姐姐怀里一靠,姜衡丹及时伸手护着她。 尹越立刻紧张得站起来,生怕姜提玉真动手。 姜提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冲尹越:“坐下!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尹越憨憨一笑,挠挠后脑勺坐下了。 这回脸红的变成了姜衡丹。 姜提玉虚指,点了点姜执月,意思是回家再算账。 姜执月有人罩着,她嚣张地冲姜提玉说道:“阿姐在,你动我一个试试。” 姜执月这个阿姐,自然特指的姜绫云。 姜提玉懒得跟她辩驳,念在她今日也在戍鹤楼受了惊吓,瞥她一眼就算了。 姜芙瑶看着三姐姐羞红了脸的幸福模样,微微垂眸。 虽然同为庶女,可三姐姐还是能凭借大伯父是英国公,得到一门还不错的婚事。 她只是二房庶女……好的婚事,实在也轮不到她来挑。 姜芙瑶的神色低迷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 正好底下传来了热热闹闹的欢呼声,应该是花灯巡街开始了! 姜执月眼前一亮,拉了拉兰宁郡主的手,往窗边走,“是不是开始啦!” 她这一动,众人也都动了起来。 好在英国公定的雅间位置足够大,大家都能在窗边欣赏街道上那那一片灯火璀璨,颜色各异的花灯。 为首的花灯是一只由六人抬着,巨大的、接近成年男子高度的月宫桂树花灯,大的月宫灯下还有散落着几只精巧的月兔灯,活灵活现的。 “真好看呀!”兰宁郡主激动地抓住姜执月的手:“幸好我来了,不然就看不到这么好看的花灯了!” 姜执月连连点头,这花灯真是做得很精致呀。 月宫桂树花灯之后,是一只大型四方委角挂灯,上头华盖覆顶,中间是手绘的方形彩灯,延伸出来的部分雕花精美,拢共五层。 每一层下方都有形状各异的灯笼穗,造型繁复,流光溢彩,美极了。 姜执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精致夺目花灯,眼里满是欣赏。 下一瞬,在月宫桂树花灯的右侧,看见了陆青骁。 青年一身紫金盔甲,周身冷峻清寒之意,目光直直看向她。 第103章 陆青骁更麻烦! 青年的目光直白又专注。 姜执月一怔,下意识垂眸回避了对方的眼神。 她转念又一想,回避什么?她又没做错什么! 有什么好回避的! 姜执月复又抬眸看了过去。 陆青骁把小姑娘的神色变化都收入眼底,见她再看过来时,脸上竟然少见的露出了几分笑意。 姜执月扁嘴,他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 兰宁郡主看到排在第三的花灯,连忙拉了姜执月一下:“快看这个,真不错呀!” 那是一只庞大的白象花灯,是以白象为形象做出来的花灯模样。 在白象灯上驮着一只半人高的莲花宝瓶灯, 灯内放了一只如意和一杆方天画戟。 那方天画戟上悬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八面铜币灯,下方坠着细流苏,无不精巧之处。 老太君也看到了这只白象花灯,笑着说道:“白象驮宝瓶意为太平有象,内中如意、画戟寓意吉庆祥福。好,真是好。” 众人见老太君高兴,也纷纷说起吉祥话。 老太君不欲影响大家看灯,笑着说吉祥话攒一攒,等会儿再说。 姜执月目光落在熙攘热闹的街道上,花灯游街还在继续。 她再看过去,陆青骁又没了踪影。 好像刚刚那一幕只是姜执月的错觉一样。 游街的花灯一共十二组,待花灯游玩结束,便会集体去到灯市,等待买主。 说是灯市其实也不尽然,就是平日的市集,这几日特地为了花灯腾地方。 “花灯游街结束了,你们还想去看看就去吧,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老太君知道孩子们都想去看看花灯,便主动开口。 “是。”以姜提玉与姜衡丹为首,恭敬地跟老太君告辞。 英国公扫了小女儿一眼,对姜提玉叮嘱道:“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护着你妹妹们!知道吗?” “是,知道了父亲。”姜提玉颔首。 姜二爷真是碍于兰宁郡主和宣王两人在,不然他早就翻起了白眼。 姜二爷果断地从英国公腰间摸出一块玉佩,扔给姜提玉:“拿着,把都风等人都带上!” 英国公看了姜二爷一眼:“用你多嘴。” 姜二爷面上浮现假笑,“是是是,大哥我错了。” 老太君偏头与姜绫云说话,只当是没看见这俩儿子斗嘴。 姜提玉稳稳接住令牌,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与二叔对了个眼神。 姜二爷颌首示意,姜提玉就领会了两位长辈的意思。 兰宁兴高采烈地挽着姜执月就要走,宣王咳嗽了一声,兰宁郡主乖巧回头。 “别使小性子,若是有事差人去寻无病,他今日亲自巡防。” 宣王提醒道。 姜绫云看向宣王,眸中流出一丝不悦。 宣王说完才想起王妃还在身侧,笑笑,低声道:“无病厉害,能者多劳嘛。” 姜绫云假笑:“王爷说得是。” 心里却觉得陆青骁还是少接近阿婵好些。 宣王心里‘咯噔’一下,这怕是触及王妃逆鳞了。 他家王妃今日满心满眼都是小阿婵,任何接近阿婵的男子都会得到王妃的嫌弃。 优秀如无病也不例外。 若是姜绫云知道宣王怎么想的,一定会揪着他的耳朵问他,什么叫优秀如陆青骁,也不例外? 陆青骁比小阿婵大了足足六岁! 更何况,据说长公主曾有意为少将军想看谢家长女谢馥,结果谢馥转头嫁了平西郡王。 陆青骁从那之后,一直没有再相看过任何人! 迄今为止,及冠已过,仍未婚配。 阿姐的想法很简单,陆青骁说不得就是为谢馥多年不娶,阿婵才不去受那委屈! 前有段泓聿与林玉钟,后又来个陆青骁心心念念谢馥,还接近阿婵!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且叫阿姐看来,陆青骁比段泓聿更麻烦。 毕竟广昌侯府不如英国公府,陆青骁可是薄阳长公主和卢国公的独子! 若是陆青骁非要娶阿婵,这事儿只怕更棘手…… 姜绫云打定主意哪一日要回府与家中长辈提及此事,不能从一个火坑里出来,又跳进另一个火坑去。 陆青骁正往灯市去,突然打了个喷嚏。 章赫关切地看向陆青骁:“少将军,别是风寒了吧?” 陆青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章赫马上闭嘴。 这少将军一日劳累下来,又处理了戍鹤楼失火和刺客的事。 此刻心绪不佳是正常的,换他他也烦。 陆青骁没想那么多,叮嘱章赫仔细看着灯市。 本就人多,还有明火,虽然灯市就在河边,也还是要小心谨慎。 章赫抱拳应下,带着一小队人从另一侧走了。 灯市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机灵巧妙的动物灯 ,预示着各种美好含义的灯,纸灯笼,木头灯笼,什么样的都有。 陆青骁带着人慢慢巡视,逐渐被这样热闹的烟火气淹没。 恰巧姜提玉也带着妹妹们过来了。 尹越生怕旁人撞着姜衡丹,跟个尽职尽责的傻大个护卫一样,伸手撑开周边位置。 看的姜执月几个妹妹在旁边偷偷笑他憨。 姜衡丹被准未婚夫这过于贴心的一幕弄得粉面羞红。 她轻轻咬唇,柔声道:“尹公子,不必如此小心。” “啊?啊,噢噢。”尹越憨憨一笑,把手放了下来。 姜提玉简直没眼看,他嫌弃地看了尹越一眼,低声道:“这小子,以前没觉得他这么憨呢。” 几个妹妹一听,笑得更大声了。 兰宁郡主也笑了起来,与姜执月咬耳朵:“你阿兄一点都不懂,姑娘家就是要这样体贴的夫君。” 姜执月狠狠点头:“没错没错。” 兰宁郡主又道,“我听说戍鹤楼失火,可吓死我了。幸好你们都没事儿。” 姜执月正想说没什么事,又听她道:“宣王兄早几个月就已经定下了戍鹤楼的最佳赏灯雅间。” “央了宣王兄好久,他才同意我一块儿在戍鹤楼看的,没想到我还没到,就失火了。” 姜执月一愣,“所以你原本是打算带我去戍鹤楼的?” “对啊。”兰宁郡主后怕地点头,拉着她的手:“幸好你们都没事。” 姜执月默默一惊,或许事情在无形之中已经被她改变了。 第104章 阿婵:我错了下次还敢! 若是兰宁郡主说的宣王早几个月就已定下戍鹤楼的雅间,那前世的兰宁郡主受伤……说不定就是代人受过…… 前世的中秋花灯节,她与阿姐闹脾气,气得阿姐卧床。 所以,哪怕是宣王提早定下雅间,阿姐不在,他也不会来了。 而兰宁郡主征得宣王同意,中秋花灯节当日自然会依约前去。 假设前世也有人行刺,那在宣王预定雅间中的兰宁郡主就理所当然被人误会成宣王妃。 至于为什么会被误会,姜执月想,刺客也许并不知道宣王妃的长相,只能凭妆扮或者衣着来认。 回想在戍鹤楼被人追杀时,她的脸早就已经暴露,可对方仍旧穷追不舍。 这些细节串联起来,姜执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发现了前世兰宁郡主受伤的真相。 姜执月稍微松口气,若是真是如此,那兰宁郡主今夜就安全了。 兰宁郡主不知戍鹤楼失火时姜执月还遇到了刺杀,同她感叹道,幸好没受伤。 姜执月笑笑:“过去了,没事。赏灯吧,你不是打算给你母妃带一盏灯回去吗?” 兰宁郡主一下就被姜执月转移了目标,她看着这十里灯市中琳琅满目的花灯,差点就挑花眼了。 兰宁郡主拉着姜执月兴致勃勃地在前面挑,福王府的护卫和慎墨跟在旁边。 姜衡丹与尹越在最前面,没人打扰两位准未婚夫妇。 姜提玉坠在最后,都风等人护在姜宛白和姜芙瑶身后。 灯市热热闹闹,姜宛白也不由得面上绽放笑意。 她不经意侧目却发现姜芙瑶似乎兴致不高。 姜宛白皱眉,平日在府上装模作样就算了,怎么出来玩还这副不高兴的样子? “你干嘛不高兴啊。”姜宛白瞥了姜芙瑶一眼。 姜芙瑶也不意外姜宛白发问,淡淡地往前看了一眼,道:“看三姐姐和准三姐夫感情这么好,替自己难过。” 姜宛白被这话一噎,拉着她,低声道:“你别发疯,三姐姐很喜欢尹家公子,你……” 姜芙瑶甩开姜宛白的手,跟见鬼了一样看着她,表情一言难尽:“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只是发愁自己的婚事。” 姜宛白尴尬,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有阿爹和大伯父在,会替你好好把关的。” 大概是自己刚刚的怀疑太离谱,姜宛白出言安慰姜芙瑶。 姜芙瑶没说话,她自然知道阿爹会替她筹谋。 可是她到底只是庶女,阿爹就是再筹谋,也必不可能给她一桩钟鸣鼎食之家的婚事。 她的身份够不上。 这些话,她是不会与姜宛白说的。 姜宛白是阿爹嫡出,生来就与她不一样。 便是权贵人家相看,人家也是先看嫡女的。 姜宛白从未经历过这些,又怎么会在她的三言两语里明白? 既然明白不了,姜芙瑶索性就不说。 虽然平日她也会偶尔气气姜宛白,让姜宛白跳脚,可是现在,她是真的嫉妒姜宛白。 正室嫡出,娇纵些,蠢笨些又如何? 总会有人替她筹谋,何须自己操心。 兰宁郡主与姜执月看着看着还掉头回来,两人走到最后头姜提玉那儿站着,不走了。 姜提玉看两个小姑娘,不解:“这是看上什么灯笼没银子,找我要银子来了?” 姜宛白和姜芙瑶也看向这两人。 姜执月摇摇头,啧啧一声,对兰宁郡主说道:“你看,我就知道我阿兄也没想到要送我未来嫂嫂一盏灯。” 姜宛白几个一听,顿时揶揄的目光就看向了大哥哥。 姜提玉嘴角微翘,早就看穿姜执月的小把戏:“你怎么知道我没送?” 姜执月颇为惊讶,看向姜宛白和姜芙瑶:“方才阿兄买灯了吗?” 两人齐齐摇头。 姜提玉哼笑,一副你们懂什么的样子。 姜执月狐疑地看了看他,试探性地问道:“阿兄该不会自己做了花灯送去明府吧?” 姜提玉得意地挑眉,看着几个小丫头:“外头买的算什么,自己做的才算心意,懂不懂啊你们几个小不点。” 兰宁郡主‘哇’了一声,紧紧抓住姜执月的手,激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阿兄跟我阿兄不一样!” 陆青骁恰好巡视到此,听到了姜提玉的话,又看见了姜家六小姐那惊讶的眼神,握剑的手微微一紧。 所以,她也觉得自己做的,更有心意吗? 下一瞬,就听到了姜六小姐嫌弃地说道:“算了吧,阿兄的手工我还不知道吗?不会送了个丑东西过去吧?” 姜提玉瞪着眼睛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躲在兰宁郡主身后,冲姜提玉吐了吐舌头:“要真是个丑东西,只怕明家姐姐会被她的阿兄取笑吧?” 姜提玉咬牙,想揪妹妹耳朵的心到达了顶峰:“不是什么丑东西!她说了很漂亮!她很喜欢!” 后面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肉眼可见的姜提玉被妹妹搞心态了。 姜衡丹连忙过来,替兄长解围:“阿婵别逗阿兄了,阿兄为了做那只小兔子灯,准备了好久。” “其实家中姐妹也有,本想回去再跟你们说的……” 姜衡丹替姜提玉解释,姜提玉冷笑着看了姜执月一眼:“小没良心的,只想看阿兄出丑。阿兄出丑,你以为你躲得过吗?” 姜提玉趁姜执月不注意一把捏住她的头上的一侧发髻,姜执月一下就老实了。 “错了吗?”姜提玉阴恻恻的眯着眼问她。 姜执月迅速认错,双手合十,做求饶状:“错了,阿婵错了。” 姜宛白在一旁没心没肺的笑,姜芙瑶也忍不住笑起来:小六是会气人的,能把好脾气的阿兄气得跳脚,也是一种本事呢。 兰宁郡主惊讶地看着姜提玉轻而易举地收拾姜执月,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她阿兄还是好的,起码不会这么揪着她的头发让她认错。 当然,她也没姜执月这么气人呢…… 陆青骁就对面街边看着,眸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笑意。 看小姑娘惹怒兄长被拎着教训,又乖巧认错。 她倒是跟小时候一样,活泼大胆,很会惹人。 第105章 阿兄: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 姜家几兄妹笑闹了一会儿,又都高高兴兴地去看花灯了。 陆青骁远远地看着,没有靠近的意思,只是警惕着她身边的情况。 小姑娘今日受了惊吓,瞧着没事就好。 姜执月不知道陆青骁一直在不远处守着她,还带着兰宁郡主一块儿为福王妃挑选了一盏很是漂亮的锦鲤花灯。 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姜执月自己选了一盏举着的金鱼灯,有两扇漂亮的大尾巴。 兰宁郡主选的舞狮灯,姜宛白是莲花灯,姜芙瑶挑花了眼,最后选了一只蝴蝶灯。 至于姜衡丹,尹越绞尽脑汁选了一盏排灯送给她,一共三面,上面画得是山水、花卉和一对人影在桥上相会的图。 姜执月偷偷笑,三姐夫真是憨得可爱,哪有人送小姑娘这么大的灯。 姜提玉也是把头扭过去了,幸好这傻小子没说让三妹妹提这老大一只的灯。 不然头给他拧下来,这蠢家伙。 众人又给老太君和英国公等人也选了灯。 都选完了之后,姜提玉才发现妹妹们都默契地没有选玉兔灯。 他心里暖暖的,虽然带妹妹有时候麻烦,但妹妹的贴心也是兄长独享的。 姜提玉余光瞥到尹越,嗯……把他给漏了,未来的准三妹夫。 逛到最后,众人都有些累了,才返程。 姜执月执意要送兰宁郡主回府。 她独自一人出来,便是有马车护卫,因为前世断腿之事,姜执月还是不放心她自己回去。 兰宁郡主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什么小娃娃,还怕我丢了不成。” 姜执月拉着她不说话。 姜衡丹见状,就知道六妹妹是犯倔了,温声道:“那让四妹妹五妹妹与祖母一块儿回去,我与阿兄陪你送郡主,好不好。” 姜执月也知道自己非要送兰宁郡主有点儿不占理,但三姐姐真的好温柔。 姜执月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姜提玉。 姜提玉笑了,“我还能不同意不成?” 姜执月顿时眉开眼笑,拉住兰宁郡主一块走。 姜宛白看着姜执月与兰宁郡主亲昵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泛酸起来。 姜执月年纪小,讨好人的本事可不小。 姜芙瑶完全不在意姜执月与兰宁郡主关系如何,她不会自命清高地和姜执月去比。 她清楚,她与姜宛白和姜执月都是不一样的。 她只要做好她自己,再往上争取一点就好。 姜宛白与姜芙瑶姐妹俩都心不在焉。 回了樊楼与老太君一说,老太君也觉得可行。 夜色深重,还是仔细些。 巧在一行人准备从樊楼离开时,福王骑着马带着护卫队来了。 兰宁郡主看见福王很是高兴,甚至有些不顾形象地冲福王摇摇手:“阿爹!” 福王笑着下了马,快步走过来摸摸女儿的头,同英国公和老太君打招呼。 姜执月等人见到福王来了,也纷纷行礼请安。 福王还没开口呢,兰宁郡主就已经活泼地同姜执月道别了:“我阿爹来啦,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就不用送我啦,早些回去。改日我再找你玩呀。” 福王听到爱女的话,顺着她的目光往姜执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倒是对这个小姑娘有几分好感。 姜执月能说什么呢,人家亲爹都来了,肯定是比她更操心兰宁郡主的。 这下是真放心了。 姜执月对兰宁郡主行了个礼:“那就改日再见,送福王与郡主。” 福王笑着点点头,带着兰宁郡主先离开了。 姜宛白在姜提玉身侧,低声道:“福王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姜二爷听见了拿起扇子轻轻敲了她一下,笑道:“阿爹对你的朋友也不会板着个脸,知道吗?” 姜宛白眨眨眼,明白了她阿爹的解释。 终于回到国公府,众人送老太君回春晖堂之后才各自回去了。 姜衡丹那盏灯实在是太大,姜执月便让慎墨替她提着灯,一块送她回了院子。 等姜执月回到了衍思院的时候,发现阿兄已经在门口提着玉兔灯等着了。 姜执月顿时眉开眼笑地快步走了过去,看到了姜提玉手中那只漂亮的玉兔灯,赞叹不已。 “阿兄居然这么厉害!太好看了!连细节都这么精致……若是拿去参加花灯游街也能博个头彩吧!” 一开始姜提玉听着妹妹的夸奖还挺高兴的,听到最后一句就知道这小妮子又戏弄他。 姜执月正要接过灯笼,姜提玉坏心眼往后一收。 姜执月接了个空气。 她不解,“阿兄?” 姜提玉盯着她,“戏弄我的事就算了,在戍鹤楼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许瞒我。” 姜执月收回了手,请阿兄进院中说话。 姜提玉听完妹妹说戍鹤楼刺客的事,差点灯都扔了,把姜执月从头到脚看一遍。 姜执月无奈,轻声道:“我没事,若是有事的话,哪里还能逛那么久的灯市。” 姜提玉忍不住有点恼火,低声斥责她:“谁让你这么鲁莽!慎墨也不带就敢与刺客周旋!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 “阿兄!”姜执月打断他:“我知道轻重,阿姐有孕在身,我不能……” “你能!”姜提玉更加强势地打断姜执月的话:“就算是绫云在此,我也这么说。她一定是不同意你这样做的。”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姜提玉才知道为何姜绫云会对姜执月有气。 姜提玉耐心地说道:“就算你换了衣裳,也不必做出孤身引开刺客的事。戍鹤楼人多,宣王也带着侍卫,你身边也有慎墨在。” “可你独自离开,若是刺客的人数比今晚还要多,你根本等不到少将军和慎墨赶来!” “若你真的命丧刺客刀下,你以为你阿姐就不会因受惊吗?” 姜提玉全然明白阿婵对绫云的维护,正是因为明白,他才会仔细地同阿婵解释。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孤身涉险,这不是一个好办法,明白吗?” 姜执月起初还想反驳,阿兄说的话句句在理。 她低头听训,没声音了才抬头。 看到阿兄是真的紧张坏了,事情明明已经过去,可他额头仍然冒出了一头冷汗。 姜执月刚想认错,头上就落了一只大手,耳边传来阿兄的叹息和温柔的安抚。 “那会吓坏了吧?虽然鲁莽,但阿婵很勇敢。” 第106章 与英国公府犯冲 “王爷,陈大人来了,说是有事求见王爷。” 魏王正在与魏王妃一块儿习字,他的贴身太监崔午躬身进来汇报。 魏王顿时面带不悦:“不知今日是何日子吗?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相比魏王的不悦,魏王妃温燕真,便是目光柔和地看向魏王,轻声劝慰道:“王爷别恼,说不定陈大人正是有要事来见王爷。” “去,就说不见。”魏王不满。 魏王妃愈发温柔地说道:“王爷切莫为臣妾耽误公事,还是见见陈大人吧。若非要事,想来陈大人也不会打搅王爷。” 魏王似乎被魏王妃劝动了,魏王妃又道:“臣妾先去看看蕴儿,这会儿说不定又睡醒了。” 魏王与魏王妃之女,嬴蕴将将两岁,很受宫中宠爱。 听到魏王妃提及爱女,魏王的面上也缓和下来,对魏王妃道:“辛苦王妃了,改日本王一定好好陪伴王妃。” 魏王妃柔顺地点头,“臣妾送王爷。” 魏王摆摆手,“不必了,本王自己去就好。” 魏王离开,魏王妃屈膝相送。 直到魏王走远了,一旁的侍女司碧才上前,替魏王妃擦了擦研墨的手,低声道:“王爷也太忙了,连陪王妃的时辰都要被僚属占用。” 魏王妃勾唇一笑,毫不在意:“无妨,他忙些是好事。他若是无所事事在府中,我才应该担心呢。” 司碧似乎才领会过来魏王妃的意思,恭敬地低下了头。 魏王妃也并没有去耳房查看女儿是否醒了,这不过是她顺水推舟的一个借口。 魏王妃坐在书桌前,想着方才魏王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嬴焱明明迫不及待,还要假装夫妻恩爱的样子真是令人发笑。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嬴焱有心去争,她这个魏王妃只会更尊贵。 太子妃,乃至皇后,都可以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王妃……出事儿了。” 有小婢女从外头快步前来,司碧上前斥责:“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小婢女害怕地看了司碧一眼,犹豫地说道:“是老太师身边的人亲自来传的消息。” 从这小婢女出现开始,魏王妃就恢复了她素日温柔可亲的模样。 她笑着对小婢女道:“上前来,慢慢说。” 小婢女上前,跪在魏王妃面前,说道:“四公子意图欺凌女子,被陆少将军捉拿入狱了,老太师请王妃帮帮忙。” 魏王妃眸中乍然闪现一抹杀意,又是温序!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祖父也真是老糊涂了,这样的孙子死了比活着有价值,何必强留他在人间? 温燕真养气功夫极佳,饶使她恼怒至极,此刻面上也只有担忧。 温燕真问道:“可知那是谁家姑娘?” 小婢女迟疑道:“说是英国公府的小姐,是谁并不知晓。” 温燕真眸色微沉,这可真是巧了。 她那上进的夫君前脚才派人去刺杀姜绫云,她这没出息的堂兄后脚就调戏姜家小姐。 啧,看来她魏王府是真的与英国公府犯冲啊。 司碧见魏王妃没说话,便打发了小婢女下去。 低声询问魏王妃:“王妃,咱们这次要怎么做?” 温燕真不语,起身走到了旁边琉璃花樽旁,纤细的手指轻抚着花樽上精心培育的睡莲。 司碧也没说话,跟在温燕真身后,等着她开口。 温燕真漫不经心地托起睡莲的花苞,淡淡道:“自然是要帮的。” “明日你亲自去回话,就说让祖父亲自去英国公府提亲,就说,不管是哪位,小叔的家产悉数归于新妇。” “我也会补足半数,以此为诚意,求娶英国公府那位小姐。” 司碧大惊:“王妃,英国公怕是不会答应。” 温燕真笑了,“英国公当然不会答应。” “那您为何……” 温燕真柔柔一笑,手上却突然用力折断了睡莲的花苞,语气也变得阴冷起来。 “你看,这盆睡莲就这么大。少一朵,其他的说不定会长得更好。” 司碧浑身一颤,王妃的意思是想借着英国公府除掉四公子? —— 全然不知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的姜执月又累又困。 大抵是一晚上经历的事太多了,沐浴之后,还在搽发时就睡着了。 长缨替她搽干发丝,放下帷帐后,悄然退下。 而今夜无眠之人甚多,陆青骁就是其中一个。 从今日戍鹤楼失火与刺客之事,到灯市结束,陆青骁几乎是片刻不得停歇。 章赫抓了纵火案中几个可疑之人关了起来,又叫仵作来验尸。 这七七八八忙下来,他回府已经接近子时。 简单地收拾了自己一通,躺在床上的陆青骁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今日小姑娘那一句‘无病哥哥’真是久违了。 陆青骁双手垫在脑后,仰面看着帐顶,这样隐约焦躁的情绪很陌生。 想到那个手脚不干净的温序,陆青骁只想折断他的手脚。 他对自己冒出来的焦躁和不悦情绪都无从解释,微微阖眸,想梳理一下。 脑子里却冷不丁地跳出来陆归驰之前说的话。 ‘若是她未来的夫君根本不是个东西,面善心恶,你又能如何?’ ‘你能报恩的方式很多,为何偏偏要替她择婿?’ 这几句话在陆青骁脑子里转来转去,他愈发地烦躁起来。 甚至心头涌上了一股无名怒火。 那样的人怎么配肖想她?! 陆青骁猛地起身走到桌边,直接拎起青玉茶壶,狠狠灌了几口凉茶。 只是这凉茶似乎也不能解决陆青骁的怒火。 他的目光落在那杆方天画戟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上前取了下来,推门而出。 恰有明月高悬,月色泻在院中,绰约朦胧。 少将军一杆方天画戟舞得虎虎生风,似乎这样能消退他心中那股无名怒火。 这一套招式他是跟着陆大将军学的,是他幼时习武入门的第一套。 烂熟于心的招式,陆青骁闭着眼睛都能使出来。 可即便是他再出枪迅猛,心中的疑惑与不解仍未消散。 陆青骁收戟,抬头看向天上明月,月若银盘,圆满温和。 他提戟往房内走,或许他不该纠结于此。 可这一夜,陆青骁始终未能入睡,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107章 逼她发疯 中秋翌日,姜执月一早醒了听到的最新消息就是广昌侯府与林府的婚事成了。 姜执月立即睁眼,“当真?” “真,广昌侯府连聘礼都抬上门去了。”长绘连忙道:“还请了不少人沿路撒了喜糖,这阵仗大得……成亲也就这样了。” 姜执月微微挑眉,林桂东居然同意让林玉钟嫁给广昌侯府。 姜执月不知,林桂东根本不愿让林玉钟与段泓聿结亲。 是林玉钟自己非要嫁给段泓聿,偏偏林净秋病重,林桂东见不到人,无从商量。 何月娥觉得侯府高门显贵,以林家的资质能嫁进去,也算享福。 是以极力劝说林桂东,林玉钟更是提及广昌侯府只有段泓聿一个儿子,她将来自然也能成为广昌侯府的女主人。 如此一来,还是达成了姑母对她的期望。 林桂东总觉得不该如此,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妻子和女儿都信誓旦旦,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会错了妹妹的意? 毕竟,让玉钟取代姜执月嫁给段泓聿,这件事的确是妹妹的主意,现在也的确是办到了。 林桂东仍犹豫不决,段泓聿好男风之事已经传得满京城都知道。 他若是这个时候把女儿嫁到广昌侯府,不知多少人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卖女儿。 眼看林桂东还犹豫,何月娥立即哭诉起来。 说是福王妃的宴会上众人都见到段泓聿和女儿抱在一起,若是不嫁给段泓聿只怕也没有什么权贵之家肯娶林玉钟了。 林玉钟私下与段泓聿主动传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表示自己想相信他是被人冤枉的。 广昌侯原本还不愿意儿子娶个小官之女,可广昌侯老夫人被送走的事一出,满京城,哪怕是小官之女都不愿意嫁了。 到底还是要给家中传承,广昌侯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 段泓聿自从出事之后就闭门不出,脾气也比从前古怪了许多。 上门送聘礼时,当着林氏夫妇的面,对林玉钟还翩翩有礼。 与林玉钟单独相处时,情绪变得不大可控起来,怀疑林玉钟另有图谋。 林玉钟好歹跟在林净秋身边多年,调\/教人的手段也学了不少。 段泓聿这般暴躁,她也不怕。 反而迎合段泓聿,痛骂英国公府的人厚颜无耻。 段泓聿没想到林玉钟对英国公府之人也如此深恨。 林玉钟只管哄他,都是英国公府的人坏了他的名声。 若非如此,他也不用娶自己这个小官之女。 段泓聿到底年轻,听到曾经也心仪过一瞬的姑娘如此放低姿态迎合自己,又心软了下来。 两人都点头应下了这桩婚事,那广昌侯府与林府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等林玉钟及笄之后,再做迎娶。 姜执月没想到林玉钟还是会选择段泓聿,段泓聿已经如此声名狼藉,她图什么? 事已至此,那就再让林玉钟送林净秋一程吧。 她是很想知道,林净秋知道自己费尽心机想要培养的女儿最后嫁给了段泓聿这样一个声名尽毁,毫无前途的人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长缨立即替姜执月梳洗更衣。 到平湖苑时,姜执月看了看平湖苑这几个字,忽而就觉得林净秋似乎也不过如此。 前世她能将英国公府搅得天翻地覆,何尝没有自己过于信赖她的缘故呢。 林净秋被幽禁之后,这是姜执月第二次来看她。 文竹见六小姐来,上前请安,还道林姨娘刚醒,还未服药。 姜执月颌首,“无妨,正好我与姨娘说说话。” 林净秋是醒着的,就是这些日子长时间服药,她的身子几乎是软瘫无力的。 她一听到姜执月的声音,警惕之心立即复苏。 姜执月缓缓走到林净秋面前,见她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眼底还有挥之不去的隐隐畏惧时,反而笑了。 “姨娘想过今日吗?”姜执月实在是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恨不得掐死林净秋,可还要留着她挖出隐藏在国公府中的眼线。 这么几年的时间,哪怕是她手中有些掌家的权力,也不会将国公府全盘掌握。 所以她到底用的那些人,就很重要。 林净秋偏过头去,不看姜执月。 姜执月笑笑,她不甚在意,微微俯身,手撑在林净秋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其实我该来恭喜姨娘的。” 林净秋浑身激灵,想要扭头瞪她。 姜执月抬手摁住林净秋的头,带了几分笑意:“别激动,林玉钟与段泓聿的婚事,今早在广昌侯府的宣扬下,我已知晓了。” “所以……马不停蹄地来给姨娘道喜。” “段泓聿这个女婿,是你亲自挑选的,你应该很满意吧。” 姜执月说完,倏地松手,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林净秋。 林净秋原本听到林玉钟居然与段泓聿定亲就愤怒不已,玉钟怎么能嫁给段泓聿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 可下一瞬姜执月的话,让林净秋眸子里的惊恐藏都藏不住。 林净秋慌张又震惊地瞪着姜执月,喉咙间用足了力气:“你……你怎么……” “姨娘不必好奇,我只是负责来给姨娘传个信儿,你的女儿倒是很听你的话呢。” 姜执月冷冷地看着林净秋,把她心中的恐惧一一点明:“不过,段老夫人因此被夺诰命,又被送走了……” “毕竟是亲娘啊,不知道广昌侯会不会把这笔账记在林姑娘身上呢?” 林净秋控制不住的颤抖,广昌侯其实是个睚眦必报的无能小人! 若是玉钟嫁给段泓聿,这老东西说不定真的会拿玉钟开刀! 姜执月看着林净秋面色扭曲,眼神中痛苦挣扎,尤嫌不够。 “到底是割舍不断的亲生血缘,若是姨娘有个三长两短,三弟应该也会很伤心吧?你说是吗?” 姜执月刻意提及‘亲生血缘’和姜念时,果然看到林净秋眸中像是生出了无尽的怒火。 姜执月莞尔,这就受不了了吗? 可这又算什么呢? 林玉钟和姜念时还有林家人都好好的活着,可她和她的血亲却是切切实实因为林净秋死过一次了! 林净秋不能一死了之。 她就要林净秋提心吊胆又无能为力,惊惶不定,忧惧五内,心有不甘地死去。 谁说,精神折磨不能杀人呢? 第108章 演她一手,套话 林净秋双眼猩红地看向姜执月,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 她是怎么知道! 林净秋眼里迸射出的眼神极为恐怖。 姜执月毫不畏惧地直视林净秋,眼中杀意展现无疑。 “你……想要什么?” 林净秋脖颈上的青筋都显露,一眼不错地看着姜执月。 是她看走眼了,到底是英国公的女儿,到底是姜家人! 又怎么会是小角色! 林净秋甚至怀疑这几年是不是姜执月在扮猪吃老虎的糊弄她,降低她的戒心? 姜执月目光落在林净秋身上,冷然又无情地说道:“以姨娘现在这副样子,能给我什么呢?” “我想要的,自然会亲自去取,就不劳姨娘费心了。” “比起操心我想要什么,姨娘不如操心操心自己。” 姜执月的每一句话都让林净秋心中慌乱不已,她想要和姜执月交易。 可姜执月软硬不吃,就像是姜执月说的。 自己现在这个模样,的确也没有什么可交易的。 不过…… 林净秋突然面目狰狞地笑了起来,声音呕哑干涩,就像是喉咙里被灌了沙一样。 姜执月漠然看着林净秋,并不在意她此刻发疯大笑。 林净秋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忽然看向姜执月,神秘地说道:“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姜执月轻轻颌首,淡然道:“愿闻其详。” 林净秋见她不上当,又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她的生父是谁吗?” 姜执月听到这才掀起眸子看了林净秋一眼,平静地说道:“无论她生父是谁,哪怕是我爹,也改变不了她卑贱的身份。” “你不说她的生父,她好歹还是林家大小姐,正儿八经的嫡出。” “若你说了她的生父,她就会成为一个为人不齿的外室子。” “一个外室子,怎么配得上广昌侯世子夫人的身份呢?” 林净秋心头一颤,看向姜执月的眼神终于发生了变化,产生了畏惧的神情。 姜执月微微扬唇,眸中恶意满满:“其实,我巴不得你说出来。” “你既然委身于我爹做了外室又进府成了姨娘,就证明那个男人压根儿就不想管你们母女。” “这样的男人,若是知道林玉钟是他的女儿,会怎么样呢?” 姜执月笑着替林净秋分析道:“这么多年过去,对方一定也有妻妾儿女,有着平静的生活。” “所以,他要么是个好人,捏着鼻子认下你这个英国公妾室为人外室之前就生下的私生女,不惜连累自己一家子女眷的名声。” 林净秋心头狂跳,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看到林净秋神色变化,姜执月继续说道:“要么,他是个坏人。陡然之间得知自己还有个遗留在外的私生女,在事情闹大之前,直接……” 姜执月微笑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林净秋牙齿都快咬烂。 她不得不承认,姜执月说的这些话有些道理。 换做是她,她说不定也会选择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方式。 可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别人! “呵呵呵……”林净秋又发出了那种几近疯癫的低笑。 姜执月看着她,就想看看她还能说出来什么内幕。 谁知林净秋又突然理智起来,闭口不言了。 便是姜执月如何打量,她也不再开口。 姜执月没再紧着逼问下去。 她了解林净秋,林净秋一旦闭嘴,短时间内自己就无法撬开她的嘴。 姜执月也不着急,她今日给林净秋的刺激已经够了。 “今日叙旧也差不多了,不打扰林姨娘休养了。” 姜执月冲林净秋点点头,转身欲走。 林净秋依然不敢放松,紧盯着姜执月的背影。 姜执月果然如她所想一样,又折返回来。 “六小姐的招数都是我用过了的,有话不妨直说。” 林净秋此刻还有心底的一丝傲气和希望,她绝不会就这样栽在姜执月的手里。 姜执月笑笑,温和地替她掖了掖被角:“用过的招数也没关系,只要有用,就行。” “林家这几日应该也不会很好过。” 林净秋狠狠地盯着姜执月,“你要做什么?” “林家不过五品,林夫人所用奢靡,甚至一套头面远超林大人一年俸禄。” “也不知道,林大人经不经得起吏部盘查?” 姜执月说完起身就走,林净秋激动地朝着她伸出手去。 可林净秋卧床多日,哪有什么力气。 她拼尽努力想要叫住姜执月,问问她什么叫‘经不经得起吏部盘查’,想要知道林家现在的现状如何! 只可惜,林净秋用尽了全力也没能碰到姜执月,反而是自己从床榻上摔了下来。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口中发出不甘的叫喊声。 姜执月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长缨文竹等人都在门口候着,见姜执月出来,屈膝行礼。 姜执月看了文竹一眼,说道:“到时候了,好好伺候林姨娘服药。” 文竹听到姜执月这话,恭敬地点头:“是,六小姐,奴婢知道了。” 从平湖苑离开,姜执月也在想林玉钟的生父到底是谁? 从林净秋的态度看来,这个人说不定与英国公府有关系? 她在自己说出那些话之后的反应,不像是那人行为凶残的样子。 林净秋看起来……似乎对林玉钟的生父,很有信心? 难不成,林玉钟的生父是个端方君子? 林净秋对他的人品如此信赖? 若是如此,那就更想不明白了。 既是君子,又为何不在当年的情况下迎娶林净秋?若有正妻,与林净秋无媒苟合,又算什么君子? 这件事疑云重重。 “小六!” 一声清脆的呼喊打断了姜执月的思路,循声望去,是姜宛白。 姜宛白也不知是有什么好消息,她快步上前来,对姜执月说道:“我舅父被调任入京了,过些时日就回。你陪我一块儿去接表姐她们可好?” 乔家舅父升迁入京? 看着姜宛白高兴的模样,姜执月恍惚了一下。 前世,乔家好像也来京城了,只是后来似乎因为得罪了贵人,又被遣返了。 而那位贵人与魏王府有关? 第109章 圣旨来了! 姜宛白的外祖家在京城,唯一的舅舅乔承宗自任官以来就不在京城。 好在乔承宗也是有本事的,每一任的政绩都做得不错。 人到中年,终于得以升迁京城,的确算是喜事一件。 姜宛白是高兴的,从小时候有印象开始,总是能收到舅父给她的礼物,除了生辰,更是逢年过节都有东西送来。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偏爱,姜宛白对舅父一家的印象都很好。 也是为了回报舅父的疼爱之心,她才特地来请姜执月,想要她在舅母表姐回京时,一块儿去迎接。 姜执月见姜宛白眼神紧张地看着自己,笑着点点头:“好,我陪四姐姐一块儿去。” “时间尚早,我只是提前来跟你说一声。”姜宛白见她同意,脸上笑意更甚。 姜执月见她高兴不同寻常,突然就想起姜宛白快要及笄了。 乔家舅舅回京,便有机会能亲临及笄礼。 姜宛白看中舅父,若舅父能来,自然高兴就藏不住了。 姜执月颌首,“好,四姐姐难得有事央我,自然是要答应的。” 姜宛白嗔了她一眼,又看了平湖苑那边一眼,低声道:“你也少往那边去,那个女人根本不怀好意,你少接近她。” 姜宛白顿了一下,又道:“你看你近来不与她接触,人都显得讨喜了几分。” 姜执月哭笑不得,四姐姐可真是有底气说这话呀。 论脾气刁蛮,姜四小姐和姜六小姐那是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这会儿听到姜宛白这么说,她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觉。 姜宛白看姜执月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重了,纠结了一下,又哄她:“以前都过去了,你,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末了,还补了句:“哎,刚才那句我说的不好,你,你别放在心上啊。” 姜宛白说完发现姜执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原来人家只是出神,是自己误会了。 她面色一臊,转而怒瞪姜执月。 姜执月笑着看向姜宛白,流露出清甜的笑意:“四姐姐的好我知道,会把姐姐的好放在心上的。” 姜宛白连连摇头,眯着眼睛看她:“你,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姜执月又笑了起来:“狐狸?聪明又漂亮,就当四姐姐夸我了。” 姜宛白受不了了,哪有人如此自恋。 正要准备离开,就看到了老太君身边的成嬷嬷快步过来,对着姜执月和姜宛白屈膝,说道:“六小姐和四小姐都在就好,请速去中门,迎接圣旨。” 姜执月一愣,圣旨? 姜宛白也一头雾水。 成嬷嬷笑笑,安抚道:“两位小姐不必担忧,来的天使是带着赏赐来的。” 成嬷嬷这么一说,姜执月就猜到了圣旨的赏赐是因何而来。 多半是宣王的缘故。 姜执月与姜宛白赶到中门时,阖府的主子们都在。 老太君对姜执月招招手,让她到前头来。 宫中天使见人齐了,便理了理衣裳,迈着官步上前,准备宣旨。 旨意内容多数都是夸赞姜执月品性端佳,机敏慧忠,又赞扬她有乃父之风,还夸了老太君会养孩子,剩余的就是各种赏赐。 姜执月领旨,成嬷嬷主动给宣旨公公送上了百两银票,请宣旨公公留下喝茶。 宣旨公公笑容满面地收下了银票,婉拒了:“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呢。” 老太君看了姜执月一眼,姜执月会意,对宣旨公公道谢:“有劳公公了,我送公公。” 宣旨公公得人叮嘱过,知道这位英国公府六小姐尊贵得很,得她一句道谢也就罢了,是万万不敢让她送自己的。 宣旨公公笑眯眯地对姜执月点了点头:“六小姐是有福之人,咱家沾沾您的喜气就足够了,您留步。” 宣旨公公说完就走了,众人目送宣旨公公离开。 旨意上并未明确写了姜执月因何受赏,是以姜宛白几个姐妹还不大明白。 姜宛白愣愣地看着姜执月,心里忍不住浮上一层羡慕与妒忌,她为何就这么好运呢? 圣上,竟下旨夸奖她?! 老太君叫众人回了春晖堂,说起了这次圣上赏赐的原因,是姜执月保护宣王妃与腹中皇孙有功。 也借此机会,老太君好好教训了姜执月一顿。 她老人家是听姜二爷说了,才知道戍鹤楼不止是失火,还有刺客,如此危险,她竟然敢独自引人离开! 老太君这一训,不知情的也就知道姜执月到底做了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姜宛白垂下头,她是有些小人之心的。 老太君动怒,姜执月乖乖认错。 老太君也不好苛责太过,毕竟圣上下旨夸奖了。 她若严厉责骂孩子,也怕一个不小心传出去,显得他们英国公府不敬圣上。 姜执月认错很快,老太君也就点点她,又对众人耳提面命:“宣王妃有身孕之事并未传扬开来,咱们自家人知道,就要守口如瓶。” “若是谁的嘴巴闭不严实惹了祸,定不轻饶。明白了吗?” 老太君威严甚重,众人齐齐行礼应下。 “都散了吧,几个姑娘留下,随我进来。” 老太君点了几个孙女,去了内室。 姜宛白与姜衡丹走在前头,姜芙瑶和姜执月在后,一块儿走了进去。 老太君坐在锦榻上,看着四个水灵灵的孙女,心中感叹。 “今日圣旨下,日后在外行走就要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老太君目光温和又坚定:“圣上赞扬阿婵的品性,你们与阿婵是姐妹,同样也会被人高看一分。” “是。”四个孙女整齐应声。 老太君见孩子们都严肃,微微笑:“也不必紧绷至此,圣上的夸奖是一回事,却不要因此困住了自己。” “姑娘家于内宅生活本就拘束颇多,莫要因此失了本心。” 姜宛白与姜衡丹抬眸,有些不明白。 姜执月若有所思,勾起嘴角笑了笑,俏皮地说道:“所以,我日后就能横着走啦?圣人都赞我机敏聪慧,有将门之女的风范,那还能让旁人给我委屈受了?” 姜宛白一顿,迟疑:“是,是这样吗?” 姜衡丹与姜芙瑶若有所思:是啊,阿婵所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圣上的夸赞是把双刃剑,想用来约束自己还是保护自己,仅在一念之间。 第110章 早就该死的人 圣旨嘉奖英国公府六小姐的事并未遮掩,宣旨公公来去都高调。 消息快得就像是纷飞的雪花,不到一个上午就传遍了。 正欲前往英国公府的温老太师只能无奈地叫停,折返了回去。 跟在温老太师身边的温大夫人微微一颤,松了口气。 也就是公爹敢有这样的想法,温序这样的孽障,谁家女儿愿意嫁? 遑论英国公嫡幼女! 那是个什么身份?国公嫡女!她的儿子勉强配得,那毫无教养、一脸蠢相的温序如何配得!? 温大夫人是厌恶极了温序,这样一个恶种,简直是有辱温家门庭! 偏偏公爹是个老糊涂了,对这样的人偏疼偏宠。 温大夫人是不想与英国公府结仇的,毕竟英国公是荣安帝的心腹,正当红。 如今温家青黄不接,不温不火,她是不愿与权势正盛的人家结仇。 女儿虽是魏王妃,可是魏王后院可不止正妻一个,还有侧妃。 哪怕是为了女儿,温家也不能做这样的愚蠢事。 “抽空给王妃传话,不必再管温序之事,我会处理。” 温大夫人低声吩咐自己心腹,她绝对不能让公爹毁了女儿。 温家绝对不能给魏王妃抹黑,温序这个脏东西早就该处置了。 心腹会意,扶着温大夫人往温府内走。 温老太师沉默地坐在正堂,看着温大夫人走进来,面色说不上的不满。 温大夫人吸了口气,对温老太师颔首:“父亲,儿媳觉得您着实是不能再放任温序了。” 温老太师脸色一沉,阴冷地盯着温大夫人:“你就是这样为人伯母的?序儿在外受苦多年,你身为长辈竟然毫无怜爱之心!” 温大夫人被温老太师一顿训斥,面不改色地说道:“正是儿媳有怜悯之心,才不能继续放任下去。” “您的溺爱才是温序今日之祸,您才学双绝,贵为帝师,又怎么不知惯子如杀子?” “小叔只有这一个独苗,您是想满京城都无人敢嫁他,小叔一脉从此绝嗣吗!” 温大夫人的话掷地有声,温老太师都被她说愣了。 其实温大夫人的话,温老太师又何尝不知,可每每那孩子哭着央求他,他就狠不下心了。 那是他最疼爱的儿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啊! 温大夫人看到温老太师神色动摇,继续说道:“英国公府咱们还是别去了。” 温老太师抬起苍老浑浊的眼睛看向温大夫人。 温大夫人定定地说道:“英国公何许人也?沙场悍将,帝王心腹,他的脾气您就算没见识过,也听说过。” “当年宣王求娶英国公嫡长女,英国公还哭着说不愿意。” “温序有哪一点比得上宣王?敢求娶他的小女儿,您就不怕英国公一怒之下弄死他吗?” 温老太师猛然起身,显然是被温大夫人这话气得不轻。 温大夫人直挺挺地跪下:“您想要英国公的小女儿嫁给温序,那就是把整个温家都架在火上烤!更是要断送温家的未来!” 温老太师看着温大夫人这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心里也迟疑了。 他退出朝中已久,就连在家中也是余威不在,就连儿媳也敢对他顶嘴了。 温老太师气得直接拂袖而去。 可温大夫人的话,还是在温老太师心里留下了痕迹。 温序,换整个温家,值得吗? 温老太师走后,心腹连忙扶着温大夫人起身,心疼道:“大夫人,您何必呢……” 温大夫人冷笑,“何必?他这已经是要拿着温家为温序铺路了。这么个孽障,他也配吗?” 她知道这件事是燕真传话出来让公爹去做的。 可燕真并未明说是英国公的嫡幼女,偏偏公爹一挑就挑个最好最尊贵的,也不想想温序配吗? 在温大夫人眼中,女儿温燕真是被公爹温老太师逼迫才会出了这样的主意。 也不能说不好,却是最好不要牵扯到英国公为上佳。 “开库房,挑选品相最好的玉镯和名贵料子送到英国公府,就说是赔罪。温家教子无方,请英国公宽宥,一定会让温序收到应得的惩罚。” 温大夫人叮嘱心腹,只希望这件事能平和的处理掉。 她下了狠心:温序既然进了京兆衙门,那就不必再出来了。 在温大夫人把温序过往欺辱民女致死的证据送到京兆衙门之前,京兆尹的桌案上已经摆满了温序的罪证。 京兆尹哪里不知道温序这个烫手山芋,他得知少将军把温序抓了回来时,冷汗都流了一后背。 这位可是温老太师的爱孙,哪里是京兆尹能动手的? 实则是温序已经几进宫,都被温家或者魏王府捞了出去。 京兆尹原本以为这次也一样,没想到一早来上值居然看到温序的罪证如山,就堆积在公案上! 京兆尹擦擦额头上的汗,下一瞬就看见了近日一块儿共事的一尊煞神——少将军陆青骁。 陆青骁一身玄衣,冷漠肃然,不苟言笑。 “少,少将军。”京兆尹对陆青骁一拱手。 陆青骁颌首,往前走,直指公案上温序的罪证,道:“宋大人,可看过了?” 京兆尹一愣,没想到陆青骁居然是不打算放过温序的意思? 京兆尹摸不清陆青骁的态度,试探性地说道:“这是……?” “巳时过半,宋大人还不知公案上所呈何物?” 陆青骁是从战场里杀出来的,自带威压逼迫之感,这一问,问得京兆尹宋方斌连连请罪。 “少将军恕罪,这是温序的罪证,我已看过。” 宋方斌心头忐忑不安,少将军出身长公主府,权势滔天,自然是不畏惧温太师的。 他不过是个小小京兆尹,哪里能得罪得起温老太师,那背后可是也有魏王府呢。 陆青骁像是没看懂京兆尹的表态,上前走了几步,轻叩桌面:“温序罪大恶极,早在第一次入狱就该死的人,宋大人还容许他苟活至今……” “我倒不知,我朝律法何时成了空谈废纸,如此大罪,竟由得温序逍遥法外?” 责问的话砸下来,宋方斌是真的顶不住了。 凉爽的秋日,他额头上的汗就这么滴落了下来。 第111章 造谣的后果 陆青骁与宋方斌共事也有一段时日。 看出来宋方斌此人圆滑世故,没有想到如温序这般诸多恶行的人,他也敢高举轻放。 如今温序再犯,撞在他手里,他倒要看看宋方斌到底要怎么做。 宋方斌擦了擦额头的汗,“这,这自然不是,律法乃是金科玉律,不可违背。” 陆青骁淡淡地扫了宋方斌一眼,“那就希望宋大人不要令我失望,吏部年终考查在即,宋大人珍重。” 宋方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心想要和陆青骁在攀谈几句。 陆青骁不打算与他多说,转身就往后走了。 陆青骁离开之后,宋方斌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一摸后背,都湿透了。 “不愧是杀伐决断的少将军……”宋方斌擦了把汗,低声感叹,也不知他心头是何滋味。 陆青骁从京兆衙门出来,章赫就在外头等着。 “少将军今日到底何事,休沐还要亲自来衙门?” 章赫是不懂的,怎么会有人休沐都要来衙门转一圈儿? 虽然他觉得少将军不一定是为了公务,但他是绝对不会在休沐日来衙门的。 陆青骁懒得跟章赫解释,翻身上马:“我回大将军府,你?” 这句‘你’的问话,是问章赫要不要去大将军府用饭。 章赫眼前一亮:“去去去,又沾您的光了。” 陆青骁颌首,一夹马肚先行离开。 章赫高兴地目送少将军离开,身边的副手疑惑地看向他:“副将,少将军还什么都没说呢。” 章赫雄赳赳地看了副手一眼,嗤道:“你懂什么,这是我和少将军的默契,哎。从前我们三……” 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章赫立即闭了嘴,对副手摆摆手,让他安排人去巡街。 陆青骁从京兆衙门出来一路奔向陆大将军府,熟练地放马进了府内。 大将军夫人得知陆青骁来了,连忙请他过来。 陆青骁见了大将军夫人,拱手行礼:“叔母。” 大将军夫人看着陆青骁消瘦了许多,有些心疼:“瞧着像是瘦了许多。手上的事也不必样样都亲力亲为,交给你信得过的人去做。” “长公主与国公爷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陆青骁点头,“多谢叔母关心。” 大将军夫人摇着头笑道:“几句关心有什么谢不谢的,留在府上用午膳吗?” 陆青骁点头:“请叔母安排,章副将稍后就到,我先去寻归驰。” 大将军夫人听陆青骁说副将要来,笑着应下了,积极地让人去备餐。 这么多年来,大将军夫人看着陆青骁从一个稚嫩少年成长到如今的冷峻青年,始终觉得他一直都孤独得很。 哪怕后来有归驰,兄弟俩一块儿练武习字,她仍旧觉得这孩子身上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所以无病带着他身边人回家吃饭,她很高兴,至少这孩子是不那么孤单的。 陆青骁从正源堂出来,叫人去给陆归驰传话,自己在习武场等他。 大将军府武魂充沛,练武场日日用,日日有人打扫。 他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开始绑上护臂。 陆归驰听说大哥来找他还高兴着呢,以为是有好消息。 毕竟大哥多年来独自承担这样大的隐痛,真是太不容易了。 陆归驰兴冲冲地赶到演武场,迎面而来就是一拳。 陆归驰连忙后撤,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紧接而来就是一记横劈! “大哥!”陆归驰慌张抬手隔挡,满目不解:“大哥?” 陆青骁冷冷扫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专心。” 陆归驰还没来得及理解,他大哥的攻势就疯狂袭来。 陆青骁拳拳到肉,招招发狠,陆归驰根本不敢分心,紧跟着也认真起来。 兄弟俩都是陆大将军教导的,陆青骁天赋过人,在战场更是领悟了不少招式的精巧奇妙,已是战无敌手。 陆归驰自小受陆大将军和陆青骁作为父兄的双重压力,他的武艺远超同龄人,甚至比一些营中将领都好。 从前在陆青骁面前,陆归驰还有招架之力。 但这一次,陆归驰简直是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瞬息之间,兄弟俩已经过了不下数十招。 陆青骁毫不留情,陆归驰抵挡艰难。 好不容易寻到一个机会想出手反击,被陆青骁看穿。 陆青骁冷嗤一声,揪住陆归驰倾身后踢的破绽,一个扫堂腿踢了过去。 陆归驰敏锐地收腿一滚,连忙借着武器架后撤。 陆青骁才不容许他躲,一个鹰爪下抓,扣住陆归驰原地一转,化爪为拳,出击。 不出意外的,陆归驰又挨揍了。 这一拳走在小腹,陆归驰感受到真实痛感和压迫,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了一个念头…… 大哥这么能打,他真的……不行吗? 这念头一出,陆归驰就分了神,直接被陆青骁给掀飞。 陆青骁额头微汗,脖颈处的衣襟也被汗沾湿。 他轻喘气,看向躺在地上喘得跟死狗一样的弟弟,迈步走了过去。 陆归驰瞪大眼,还来?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往后一撤,连滚带爬地躲在了武器架后边,对着大哥认怂。 “错了错了,不管因为什么,我错了!大哥!我错了!” 陆归驰对自己的要求准则就是能屈能伸,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出了汗的衣裳黏在身上有些不适,陆青骁伸手勾住衣襟,往外拽了拽,桀骜不羁的气质尽显无疑。 脱下了轻甲的少将军身着常服,愈发显得他身量出众,气势傲然。 “我记得,我没给你什么乱七八糟的暗示。” 糟了!还真是! 陆归驰在陆青骁开口的瞬间就知道自己今日这顿打真的是挨得不冤,真就是自己误会了! 陆归驰谄媚地冲陆青骁笑笑,企图解释:“那个,大哥,我……” “你成亲之后有所懈怠,今日起我亲自给你加训,每日一个时辰。” 陆青骁轻飘飘地看了这蠢弟弟一眼,丢下了这句话。 “啊?”陆归驰哭丧着脸,想要讨价还价:“半个时辰行不行啊……” “一个半时辰。”陆青骁冷酷地看着他。 陆归驰连忙改口:“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 见大哥没说话,陆归驰苦哈哈地扶着武器架站了起来,心中无敌后悔:叫你乱猜! 第112章 他比我还轴 午间用膳时,陆归驰的位置跟陆青骁相隔两人,恰好就是小弟陆归骥与章赫。 因有外客,所以大将军府的女眷就隔了屏风在隔壁。 陆大将军来时,看到这奇怪的座次,疑惑地看了陆归驰一眼:“坐过来,你这成何体统。” 陆归驰觑了陆青骁一眼,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 陆大将军古怪地看了陆归驰一眼,直言问道:“你这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又做了什么事惹怒你大哥?” 陆大将军对陆归驰这个长子十分了解,到了他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屎的程度。 一看他这抗拒靠近无病的程度,就知道他定然是惹着无病了。 无病不轻易动怒,这小子做了什么? 陆归驰浑身一激灵,下意识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 实在是他这做贼心虚的模样太明显了,陆大将军根本不相信他说没事。 碍于章赫在场,他不好细问。看了陆归驰一眼,转而说起了别的。 谁料隔壁传来一声训斥:“用膳还要谈公事,你还让不让孩子们吃饭了?” 陆大将军被夫人当着章赫下了面子,也不恼,笑着应声,这顿饭用得安静。 当中最为松了一口气的人就是陆归驰。 同时惹怒阿爹和大哥,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陆归驰可以承担的后果。 午膳过后,陆大将军就叫陆青骁去书房。 章赫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一声少将军。 陆青骁冲他点点头:“我省得,放心。” 章赫憨憨点头,对陆大将军露出个不好意思的傻笑。 陆大将军见状,若有所思,看向陆青骁:“若是有事可先行一步。” “无妨。”陆青骁好像知道陆大将军想要说什么,笃定不会耽误太久。 陆大将军看了陆归骥一眼,与陆青骁先走。 陆归骥会意,等阿爹和大哥走了之后,凑近章赫。 机灵地问道:“章大哥,你等会儿要和大哥去哪,能带上我吗?” 章赫与陆家兄弟也熟识,所以,陆归骥这样称呼也是尊敬。 章赫倒也不怀疑是陆归骥打探消息,只道:“去祭拜一位故人。” “是大哥以前的那位副将?” 陆归驰比陆归骥年长一些,知道陆青骁的一些往事。 章赫说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陆青骁战亡的那位副将。 章赫点头,“正是。” 陆归驰只知其人不知其他,便问道:“那位将军可还有其他家人?” 章赫摇头,“双亲已逝,只剩下一个未婚妻。” “未婚妻?”陆归驰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章赫顿了一下,看向陆归驰,意味深长地说道:“亦是他一同长大的青梅,得知他战死,甘愿为他守节,至今未嫁。” 陆归驰闻言,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茅塞顿开。 再看章赫的神情,哪里是他和归骥套人话,分明是章大哥故意让他们知道的。 “可否带我同去。”陆归驰看向章赫。 章赫颌首,“若是少将军知道,定会欣慰。” 陆归驰对章赫拱手,“章大哥稍坐,我去去就来。” 章赫目送陆归驰离开,与陆归骥说起话来。 陆归驰脑子里有些乱,直觉告诉他,大哥一直不肯成亲的原因或许与这件事有关。 可是刚刚被陆青骁狠狠教训了一顿的陆归驰不敢擅作主张,只能将刚刚章赫提及的话告知了阿娘。 大将军夫人听完露出怔然的神色,陆归驰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阿娘, 千万别跟大伯母他们说!” 看陆归驰紧张兮兮的样子,大将军夫人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正要询问陆归驰到底因何开罪陆青骁,结果陆归驰撒丫子就跑。 将军夫人想拦都没能拦住人,直怪他跑得太快。 陆归驰的话让将军夫人心里翻来覆去的想。 越想越觉得事情或许真与那位无病身边战亡的副将有关。 等陆青骁与章赫等人离开,将军夫人立刻就去找了陆大将军,询问起那位副将的事来。 陆大将军疑惑地看向将军夫人,不知她为何要问。 将军夫人与丈夫情笃,直接说出了刚刚陆归驰提及之事和自己的猜想。 陆大将军听完之后愣了很久,像是懊恼又像是心痛。 “怪我,这孩子重情重义,就是轴了点,比我还轴。” 陆大将军叹息,他当年是想过岑谟战亡会对无病有所影响,但没想到是这方面的影响。 “他这是,不想连累旁的姑娘,更不愿连累心上人,怕自己……这孩子,怎么这么傻!” 将军夫人与陆大将军鹣鲽情深,明白丈夫为何叹息,她也不由得叹了起来。 “你说这事儿闹的,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将军夫人还是心痛,又看向陆大将军,狐疑道:“你成亲那么晚,该不会也动过这个念头吧?” 陆大将军理直气壮:“动过。” “你……” “可我不是遇见夫人了吗,我只想与夫人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陆大将军说起情话来一点儿都不打磕巴。 将军夫人早已看透他,嗔他一眼,牢固中心问题:“那你当年是怎么想的?” 陆大将军一愣,老实说道:“彼时边境不安,时有战乱,我驻守在边,自是保家卫国为重中之重。” “根本不敢想婚嫁之事,大哥有了无病后,更无所畏惧。” “陆家已经有后,是我还是大哥都无所……夫人,夫人别哭别哭,哎哎哎……” 将军夫人看着成亲快要二十载的夫君,听到他这些话,只觉得心如刀绞,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男人? 陆大将军手忙脚乱地哄老婆,想拿袖子给擦眼泪,低头一看,自己绑着护臂,哪有什么袖子。 慌乱之下只好捉起夫人的袖子给她擦擦。 被将军夫人一把手拍开,红着眼睛取了手帕自己擦眼泪。 “哎,别哭,我……我与你成亲之后,再上战场,都格外惜命。还没跟你过够呢,死不了,哭什么。” 陆大将军话里带笑,惹来将军夫人一记粉拳。 “那你劝劝无病,如今边境安定,便是需要他建功立业,也不会轻易丢命。” 将军夫人认真地说道:“无病不该这样想的。人是生死由命,哪怕是贩夫走卒,又或是权贵王孙,谁能料到明日生死?” “若因此畏惧,又错失心上人,真是得不偿失。” 第113章 六小姐曾经的美称 宣王妃回英国公府的消息传到衍思院时,姜执月正在练字。 一听说是阿姐回府了,姜执月立刻放下笔,取了热妗子擦手,就要往外跑。 长绘连忙取了披风,小跑跟了上去。 到春晖堂的时候,姜绫云正在和老太君说话。 姜执月又顿住脚步,先脱了披风,乖巧上前行礼:“阿婵请王妃安,请祖母安。” 姜绫云看她装乖这样子,与老太君对了个眼神,老太君笑着挪开了目光。 姜绫云严肃地看着妹妹,道:“过来。” 姜执月眨眨眼,听话上前,一下就被姜绫云揪住了小脸蛋! “疼疼疼……” 姜执月嘴里喊着疼,偏偏还不敢挣扎。 阿姐有身孕! 万一她躲一下,阿姐追着拧她摔了可怎么是好。 姜绫云也没有真的要掐妹妹,就第一下用了力,后面都是装样子,就她爱作怪。 “还知道疼!”姜绫云是气得不轻的。 姜绫云松了手,姜执月就往老太君身边躲,也不跟阿姐亲近了。 这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阿姐怎么还特地上门教训她。 姜绫云带着妹妹长大,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姜绫云勾起唇角,冷笑:“长姐如母, 便是要骂你,难道还骂不得你了?” 姜执月抿嘴,低声道:“骂吧骂吧,下次还敢。” “你说什么?”姜绫云隔得远,没听清楚,追问了一句。 姜执月连忙笑起来,“没什么没什么,下次不敢了。” 姜绫云看向祖母,直接当面就开始告状:“祖母,您看她吧!这样凶险的事,她还说有下回!” 老太君清楚长孙女的意思,只是她更明白阿婵对云儿的紧张,当下也不由得替姜执月辩驳。 “她也是心疼你,满心满眼的只有阿姐。” 姜绫云一看,这话说得,倒像是她不领情了。 她无奈地摇摇头:“祖母可不要这样溺爱她,纵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是时时都有人能替她收尾的。” 老太君了然:“这件事的确是应该去好好谢一谢少将军,算上之前,他是救了阿婵两次。” 姜绫云观察老太君的神色,似乎也没有别的意思。 姜执月低头不语,她是觉得陆青骁既然是小时候的漂亮哥哥,她是不是有必要亲自去谢谢他? 姜绫云看到妹妹神色:“阿婵,你是怎么想的?” 姜执月对阿姐无所隐瞒,直言道:“那日刺激之下,我想起来一些事情。” “好像我小时候就见过少将军,祖母先前问过我的那块玉佩就是他的,我的玉狮子也不是弄丢了,是被我送给他了……” “什么?” 姜绫云万万没想到,妹妹与陆青骁幼年时就相识,却又因为大病遗忘了这段往事。 姜绫云皱着眉头回想,“我怎么,记不起来这件事?” 老太君也在回忆。 姜执月直言道:“是阿娘去别庄养病,我偷爬上马车那次。” 姜绫云恍然大悟,有些一言难尽:“他就是你回来之后跟我说那个会飞的漂亮哥哥?” 姜执月听到阿姐嘴里的形容词,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自己说漂亮哥哥倒还好,怎么从阿姐嘴里说出来好像有些……羞耻? 姜绫云喃喃:“居然真有其人……” 姜执月睁大眼:“自然是真有其人呀。” 姜绫云没好气地看了姜执月一眼:“阿娘没多久就去了,你因此大病一场,后来再也没提,我只当你是小孩儿做梦呢,没想到是忘了。” 姜执月无语凝噎。 姜绫云理直气壮道:“那时你才几岁,问你天上的大雁是不是你生的你都说是。” 姜执月听得一脸不可置信,她看向老太君,求证道:“祖母!您快说不是!” 老太君笑了起来,似乎是被姜绫云勾起了姜执月小时候的回忆:“没错,小猴子这称呼也是那时来的,你是爱闹腾的,小女娃娃,竟爱爬树。” 姜执月捂脸,惹得姜绫云和老太君都齐齐笑了起来。 姜绫云还逗她:“小猴子也会害臊吗?让阿姐瞧瞧。” 姜执月嘟嘴不满,正好姜衡丹与姜宛白几个都来了。 听到姜绫云说小猴子会害臊,姜宛白立即就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恼羞成怒,“四姐姐看我作甚。” 姜宛白憋不住笑意,“有此美称的,阖府上下也只有六小姐一人耳。” 姜衡丹和姜芙瑶也都跟着轻声笑。 姜执月见状,吃惊地看向姜绫云,“怎么都知道?” 老太君宠溺地点点她:“可见你顽皮,也是出了名的。” 姜执月再次捂脸,这可真是太羞耻了。 她还全然忘了…… 姜宛白笑过,又要给姜绫云行礼,被姜绫云叫住了:“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行礼了。偏这小猴子要装乖,别跟她学。” 姜执月不服气的撇撇嘴,但也没反驳姜绫云的意思。 阿姐是极为维护姐妹们的,在自家都不叫行礼。 自己刚刚就是心虚,装乖,还被阿姐一眼看破。 姜绫云到底是长姐,很有长姐的气势,一一问过妹妹们的情况。 先是问了姜衡丹对未婚夫的观感如何,到底是隔年就要出嫁,若是不好,也可提前敲打一二。 结果,她一问,几个小的就挤眉弄眼地看着姜衡丹,姜衡丹也是一脸羞红地点头说好。 这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姜绫云也高兴。 又看向了姜宛白:“你的及笄礼快到了,可是想好了正宾是谁?若是需要帮忙,只管跟阿姐开口。” 姜宛白轻轻摇头,看向姜绫云:“尚未想好,不知阿姐可有人选?” 正宾是素有德才的女性长辈,负责为笄者加笄。 姜宛白是二叔的嫡女,正宾人选自然也要谨慎些。 姜绫云微微思忖,道:“那先与二叔二婶商量,若长辈有意愿更好。” 姜宛白乖巧的应了。 姜绫云看向姜芙瑶,“芙瑶的及笄礼也就与宛白相隔半年,正宾可想好了?” 姜芙瑶一愣,垂眸:“尚未,全凭阿爹嫡母做主。 ” 姜绫云看着姜芙瑶似乎有心事,不动声色地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微微摇头,她也不知道五姐姐这是怎么了。 似乎,从中秋花灯节那日回来,五姐姐就一直都有些闷闷不乐。 第114章 来自阿姐的一语惊人 姜绫云没有当着众人的面继续追问,将带来的礼物一一都送给了妹妹们。 都已经知道姜绫云身怀有孕,姜宛白等人也不多打搅姜绫云,见她面有倦色就先自行离去了。 姜绫云对着姜执月抬手,“过来,你别想溜。” 姜执月眼巴巴地看向老太君,老太君止不住笑意:“去吧,你阿姐又不会动手打你。” 姜执月只得乖乖过去,姜绫云好笑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害怕?阿姐又不会吃了你。” 姜执月憨憨一笑,是不会吃了她,那逡巡的目光比揍她一顿还难受。 姜绫云与老太君告辞,顺带把姜执月带走。 晌午是要在府中用膳的,所以她这会儿是回到自己出嫁之前的昭阳院。 姜执月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姜绫云笑意渐深。 小姑娘也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 昭阳院每日都有人打扫,姜绫云再回闺房,也有一分恍然之感。 姜执月扶着姜绫云坐下,让长缨去取茶来。 姜绫云摆摆手:“不必,煮水就是。” 姜执月知道阿姐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她看了长缨一眼,长缨就去外头守着了。 姜绫云看着妹妹如今进退有度的气势,心中也生出一股感叹:“好像转眼间,阿婵就长大了,马上就要过十五岁生辰,再过一年就及笄了。” 姜执月看着阿姐的小腹,只想着要好好保护阿姐。 “阿姐,不如让慎墨去你身边护卫,等你生产了之后,再让他回来?” 姜执月忽然眼前一亮,期待地看着姜绫云。 姜绫云哭笑不得:“哪里就需要你来操心这个了?” 姜执月着急地想解释。 姜绫云捏了捏她的手,道:“阿爹派人送了一个女护卫过来,王爷也在我身边留下了两名暗卫,随行之人也换成了一等侍卫,放心吧。” 姜执月一愣,“阿爹?” 姜绫云看着妹妹这样的神色,一时都不知如何跟阿婵解释。 阿爹虽然忙于公务,仍旧是疼爱她们的。 她的婚事,阿兄的文武师父,阿爹都一一过问。 阿婵出生时,恰好是朝局动荡不安之际。 好不容易时局稳定,阿娘却因病去世,阿婵大病一场,忘了一些东西,又对阿爹愈发抵触。 每每阿爹想见一见阿婵,抱抱她,阿婵都哭闹不休,甚至能哭晕厥过去。 阿爹是怕阿婵出事,所以才不敢靠近阿婵。 父女俩也没什么培养感情的机会,后来林净秋入府,在其中挑拨。 阿婵多年来都不与阿爹亲近,林净秋又是阿爹爱妾,装得像模像样的。 阿婵单纯,自然就被她哄了去。 回想起这些事,姜绫云忍不住对阿婵说道:“阿爹其实一直觉得对你有愧,我知你对阿爹有心结。” “可是阿婵,你与阿爹是亲父女。他是个再忠直不过的人,你若有话对他直言,哪怕是怨言,亲口告诉他,他也会很高兴的。” “不要误会阿爹,阿爹是真的很疼你。有些你以为是我做的事情,其实也是阿爹提醒过的。” 姜执月很突兀地就被阿姐挑破了心中一直隐藏的心事,猝不及防地显露了自己的惊讶。 姜绫云摸摸妹妹的头发:“他是个武将,于军事上运筹帷幄,屡战屡胜,受万人敬仰。” “也就注定了他不会那么细腻,不会如二叔一般能逗你开心哄你玩。” 阿姐的一句句解释中,姜执月联想到了幼时自己与阿爹的相处,似乎总是有距离的。 因为失去阿娘和部分记忆的她,害怕威严肃然的阿爹,总觉得他是坏人。 只要阿爹靠近,他还没开始说话,自己就开始哭。 现下想想,当时的阿爹还很年轻,眼睛里受伤的神色也全无掩藏。 姜执月有些恍惚,脑子里开始重新拼凑起阿爹的模样。 一个需要用威严模样来为自己增加威信的青年,逐渐成为了沉稳可靠的中年。 威严的面具戴久了,碰到对他毫无记忆的小女儿,只会把人吓哭。 姜执月陷入沉思,姜绫云便停了下来,没再开口。 其实在中秋第二日,阿爹就去了宣王府,仔细询问了戍鹤楼发生的事。 宣王原本想要为阿婵请功,求个小小爵位,哪怕是个县君之位,被阿爹拒绝了。 阿婵年幼,容貌已经如此招眼,若再因她的缘故封了县君,定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阿爹出于对阿婵的保护,并不想让阿婵置身于风口浪尖。 所以圣旨只有荣安帝对阿婵的夸赞。 这些细节,都是阿爹在意阿婵,在意她们这些孩子的表现。 只是阿爹嘴笨,会做不会说。 “阿婵。” 姜执月回神,看向姜绫云:“阿姐怎么了?” “其实你和阿爹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左右也被误会了这么多年,阿爹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姜执月一愣,“阿姐?” 姜绫云抬手示意她闭嘴,露出一个令姜执月有点儿害怕的笑容:“先来告诉阿姐,你与少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会心悦他?或者他心悦你吧?” “阿姐?”姜执月的话里充满了疑问:“方才在祖母面前我不都说了吗?” “别回避,回答我。”姜绫云盯着姜执月,一眼不错地观察她的神情。 姜执月摇头:“应该就是儿时的情分吧。” “你可对他有男女之情的好感?”姜绫云这次问得更直白。 姜执月正要脱口而出,又犹豫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姜绫云心都揪得紧紧的。 姜绫云牢牢盯着妹妹神色,生怕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姜执月就迟疑了那一小会儿,道:“应该,也不是吧。” 姜绫云心都凉了一半,看阿婵这模样哪里像是不喜欢,倒像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才陷入了犹豫。 “若不是就好,不然的话,阿姐还得想法子拆散你们。” 姜绫云一语惊人。 姜执月再也藏不住惊讶,看向了她阿姐:“阿姐何意啊?” 姜绫云幽幽地看了姜执月一眼,道:“陆青骁今年刚好及冠,迟迟不婚,自然是心有所属。” 姜执月听到这句,心中浮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第115章 这是天大的误会! 姜绫云看着阿婵神情微怔,心头一颤。 一颗硕大的石头砸在她心头:这岂不是完了? 阿婵若是对陆青骁全然无意,又怎么会是这样? 姜执月下一瞬就出言问道:“阿姐怎么知道的?” 姜绫云狐疑地看向姜执月,正想再问一次,又觉得逼得太紧的话,阿婵一定不会承认。 她转念一想,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她:“当年谢馥,就是谢相嫡女,长公主有意相看,但这消息一出呢,谢馥马上就定下了平西郡王。” “从那之后到现在,陆青骁身边再无任何女子,也未曾有过任何相看之人。” 姜执月了然,“所以阿姐觉得少将军是为了谢馥至今未娶?” 姜绫云挑眉:“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就连谢馥本人话里话外都是透着这个意思。” “什么辜负长公主厚爱,我与夫君情笃之类的话。” 姜执月点头,这么说来,陆青骁还是个痴情人? 姜绫云一时又摸不准阿婵的想法了,这点头……是什么意思? “我的婚事自然是祖母和阿爹做主,跟阿兄阿姐一样。” 就在姜绫云纠结要不要再问一遍的时候,姜执月突然开口说道。 姜绫云看向妹妹:“若你有喜欢的人,阿姐和阿兄一定也会帮你探查人品。” “我看人的眼光也不一定准。”姜执月笑了笑,笑容有几分牵强。 姜绫云一顿,心里生出无尽的心疼来,起身把妹妹抱在怀里,微微俯身蹭了蹭她。 “阿婵,不要怀疑自己。” “那只是个梦,不要把梦里的事情当真。你有阿姐撑腰,有阿爹祖母,有这么多人会护着你,不要怕。” 姜执月抬手回抱住阿姐,埋首在阿姐怀中,贪婪地汲取这份温暖:“嗯,我知道。” “若你真的喜欢陆青骁,想嫁给他……” “没有。”姜执月仰头:“戍鹤楼他救我时,我的确有所心动。只是我想,那应该也不算男女之情。” “就是觉得很凑巧,当年的漂亮哥哥居然是他。” 姜绫云摸了摸姜执月的长发,她也不知该说什么。 从陆青骁几次主动救阿婵来看,他的确是个沉稳可靠之人。 可他心系旁人,她又怎么舍得阿婵受这样的委屈? 喜欢谁都不要喜欢一个心有所属之人,更何况陆青骁为了谢馥至今未婚。 这份情谊有多厚重,她想都不敢想,更别说让阿婵去喜欢这样的一个人了。 姜执月又抱住了阿姐,低声道:“阿姐你放心,我不会的。” 她绝对不会再喜欢上一个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的人,前世的段泓聿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世间好男儿这么多,何必再看那一个。 陆青骁很好,不过儿时的情分罢了。 —— 拜祭了岑谟返回京城时,正好赶上了关门的最后一刻。 章赫先告辞回府,陆归驰看向陆青骁:“大哥?” 陆青骁掀眸看了他一眼,“说。” “你看,阿娘派人来接咱们了。”陆归驰马鞭一指,正好就是前方陆家大总管的身影。 陆总管也看到了陆青骁和陆归驰兄弟俩,恭敬地上前:“两位公子安,夫人特地遣老奴来问大公子是不是回府用膳?” 陆总管的话很有技巧,一下就让陆青骁领会到了二婶想再见他一遍的意思。 陆青骁颌首,“回。” 陆归驰从陆青骁的言简意赅之中感受到了他此刻情绪有些冷漠。 一路回到了大将军府,陆总管又让陆青骁先去书房,说是陆大将军在等着他。 陆归驰也要跟着去,被陆总管拦下:“大将军只见大公子,二公子还是去见一见夫人吧。” 陆归驰看了陆青骁一眼,点点头,先走了。 陆青骁再次来到陆大将军的书房,这次陆大将军没有再喝酒,而是在喝茶。 陆大将军招呼陆青骁过来坐,陆青骁缓步走了过去,坐下。 “去看过了,人还好吗?”陆大将军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颔首:“一切如旧,有县衙关照,尚可。” 陆大将军本欲给陆青骁倒茶,被陆青骁制止,他也就收了手,看着陆青骁给他倒茶。 同时直言不讳道:“你不愿成婚,是担心若有朝一日你回不来,不想再多一个如李三娘一样的未亡人?” 陆青骁倒茶的手一顿,茶差点洒出来。 幸而陆大将军眼疾手快,替陆青骁稳住了茶壶。 他将茶壶从陆青骁手中替了下来,稳稳放下:“回答我,是也不是。” 陆青骁沉默了一会,点头:“是。” “那你可曾想过,抚育你长大的爹娘又该如何痛心?”陆大将军眉头紧皱。 陆青骁垂眸,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若真有那一日,是我欠爹娘养育之恩。” 陆大将军突然笑了,“我曾经也如你这般想的。” 陆青骁缓缓抬头,望向陆大将军。 陆大将军爽朗地说道:“后来,我碰见了一个人,只想娶她为妻,脑子里只想着,我一定要活下来,非要跟她过完这一辈子。” 陆青骁不语,眉眼间的冷漠消散了不少。 “但这话不是劝你的。”陆大将军道:“接下来的话,才是她让我劝你的。” “人活一世,固有一死。知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不知来日如何,更不知天灾人祸。” “若因惧怕战死沙场,便不想成亲,不想留遗憾于人……” “那贩夫走卒又当如何?” 陆青骁眸中有几分不解:“二叔……何意?” 陆大将军不耐,啧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这脑子听不懂。” 陆青骁瞥他一眼,“别弯弯绕绕的,二婶肯定不是这样跟你说的。” 陆大将军‘嘿’了一声,喜出望外:“你知道是你二婶啊?” 陆青骁懒得说话,若不是二婶,哪有人能请得动他二叔说这种文绉绉的话。 陆大将军见状,笑着说道:“我理解的意思呢,就是你觉得你征战几人回,可旁人的生死也不是自个儿定的。” “说不定有人走在路上就被雷劈死了,摔一跤就把脖子扭断了,治病没治好反而把自己送西天去了,诸如此类的也不少。” “怎么能因为怕死就不成亲呢?” 陆青骁额头青筋狂跳,咬牙:“我不是怕死!” 第116章 不知明日和意外哪个先来 陆大将军连连挥手,敷衍起来:“对对对,你不是怕死,你是怕你死了人伤心。” “可无论怎么死的,哪怕是寿终正寝,亲人就不伤心了吗?” “再说了,古诗有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陆大将军一句句把陆青骁问得愈发沉默起来。 陆大将军看他这样,最后似笑非笑地抛了一句绝杀—— “别的我不知道,若是当年我没有对你二婶死缠烂打,说不定了无牵挂地就……” “二叔。”陆青骁截断了陆大将军的话头。 陆大将军哈哈大笑,拍了拍陆青骁的肩膀:“当年的事,也怪二叔。以为你少年老成,不知道怎么带你。” 陆青骁知道陆大将军说的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的事。 “二叔不必自责,那件事于我而言,并不算坏。” 陆青骁从未因为当年差点滋生心魔的事怪过二叔,更不会因此对二叔有所隔阂。 在他心里,二叔是真正的少年英才,自少时征战不下百场,几乎查无败绩。 陆大将军仔细观察了陆青骁的神色,见他有所动摇心里便放心了不少。 “若是想好了,记得先跟你爹娘说一声,他们没少为你的事操心。” 陆大将军起身轻捶了陆青骁一拳,先走了出去,留下陆青骁在书房茶室。 陆青骁盯着眼前的茶,举杯缓缓送到嘴边,入喉那一瞬才发觉茶已经有些凉了。 他又自顾自地倒了第二杯,茶香仍在,心乱了。 晚间用膳时,都坐在一桌用膳。 陆朝夏见陆青骁来了,小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大哥哥,我与你坐一块儿好不好。” 陆朝夏正是七八岁爱玩闹的年纪,胆大包天,尤其喜欢大哥陆青骁。 陆青骁对这个小堂妹也温和,他点点头。 陆朝夏高兴地拉着陆青骁往前走。 将军夫人见陆青骁神色如常,看不出他到底是想通了没有,忧思一闪而过。 用饭的位置是陆大将军居中,将军夫人坐他左侧,陆青骁在大将军右侧。 陆青骁右侧便是陆朝夏,往后一个是陆归骥。 陆归驰夫妇则是坐在了对面,正好与在陆青骁对面。 菜上齐了,将军夫人看了陆归驰一眼,陆归驰举杯起身,对陆青骁道歉。 陆青骁掀眸看了他一眼,接下了他这一杯。 陆归驰见陆青骁接下赔罪酒,开心地说道:“既然大哥原谅我了,那是不是可以取消加训了?” 陆青骁淡淡地瞥他一眼,道:“精进武艺本就是你要做的事,多会一分,将来就多一分生机。” 陆归驰脸色一僵,讪讪点头坐下了。 陆归驰的新妻子薛灵珑闻言,面色紧张地看向夫婿。 陆归驰在桌下悄然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大哥是为了我好,战场本来瞬息万变,我多学一些,保命嘛。不怕不怕。” 将军夫人不动声色地看向薛灵珑,她本是看中灵珑性子坚韧细心,与归驰莽撞大胆互为补足。 薛灵珑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形貌昳丽。对行伍出身的陆家十分敬重,对夫婿陆归驰也很满意。 这会儿听到陆归驰的话,犹豫一瞬,也不知该不该开口。 陆归驰正与妻子新婚情浓,看出她犹豫,便道:“有话就说,无妨的。” 薛灵珑点点头,看向大哥陆青骁道:“那就请大哥务必狠狠教他,若是还不够,再加半个时辰也是可以的。” “什,什么?” 陆归驰大为震惊,没想到‘加训’这种话居然还能从他小妻子嘴里说出来的! 陆大将军夫妇俩顿时笑出声来,陆朝夏与陆归骥也靠着椅背对着二哥哈哈大笑。 薛灵珑满脸认真:“夫君,大哥说得对。战场是何等危险的地方,你多学一点儿,没坏处的。” 末了,薛灵珑一顿,小声补充道:“今日练武场的事我都知道了,夫君你被大哥揍得落花流水……” “不是……我……”陆归驰百口莫辩,他不是这么不厉害的呀! 那可是他大哥啊! 现在阿爹都未必能稳赢的大哥啊! 可看着小妻子认真又替他着想的神色,陆归驰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心为他好,他完全感受得到。 陆归驰在爹娘弟妹的笑声中,起身对陆青骁拱手道:“日后就请大哥不吝赐教。” 陆青骁把陆归驰夫妇的互动都在看眼里,到陆归驰起身再开口,他终于点头。 陆青骁:“不必再多加了,你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仅在我之下。” 陆归驰突然得到大哥的承认,脸上的高兴都藏不住,连忙看向陆大将军,欢喜道:“爹!大哥说我厉害!” 陆大将军哈哈笑,傻儿子被无病一哄就认真了,他陆遨亲自教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厉害呢! 薛灵珑也从大哥的脸上看出来了,自家夫君不是武艺不精,分明是之前得罪了大哥被教训的。 薛灵珑小脸一红,是她误会了,还叫大哥给她解释。 用完膳后,陆青骁被陆归骥和陆朝夏缠着练身手。 少将军从小就是接受铁血教育,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谦让,十招不到,两个小的都被打趴下了。 陆归驰在一旁叫好,陆青骁一个眼刀甩过来,他拉起妻子就跑。 陆青骁一手拎一个小的,把人送回各自院子。 陆大将军那些话一直在陆青骁脑子里转。 一时间,少将军心绪繁杂,又失眠了。 可青山院到底不比自己的苍山院,半夜练武只怕会惊动二叔和归驰。 陆青骁熟练地从树上摸了一坛好酒,飞身一跃,到屋顶上坐着,又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二叔实在不是个会劝人的,可那些话就是不由自主地往陆青骁的心里钻。 生死本就是人人都逃不过的,他是不是…… “大哥?” 陆归驰突然出现。 陆青骁看去,陆归驰挠挠后脑勺:“我听到一些动静,还以为……” “吵醒弟妹了?”陆青骁问。 陆归驰摇头,走过来,自然地坐下:“那倒没有。” 陆青骁把酒拿开,陆归驰笑笑,突然道:“其实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觉得大哥很应该听一听。” “什么?” “不知明日与意外,哪个先来。” 陆青骁一怔,像是心头猛然遭受一击。 第117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陆归驰没注意到陆青骁的神色,继续说道:“这是我陪灵珑去上香时遇见一个老妪,听她说的。” “那老妪孤苦,原本家中也有些薄产,后来成了亲,生子那年遭灾,甚至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与家中亲长俱亡。” “原本想着与她夫君从头开始也罢,谁晓得天不遂人愿。她得了风寒,那男人还带着银子跑了。” 陆青骁转头看向陆归驰,看不清他的眸色。 陆归驰继续道:“然后她痛不欲生,便想着追随爹娘而去,跳了河,又被人救了起来。” “救她的人,帮着她在村子里立足,日子久了,两人有了感情就成了亲。” “再后来,又有了孩子。再往后,就是男人上了战场没回来,孩子上山采药不幸摔死。” 陆青骁薄唇紧抿,“可有官府介入,遗孀当有抚恤……” 陆归驰笑笑,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大哥,你不想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 陆青骁深深地看了陆归驰一眼:“你说。” “村中人感念老妪的丈夫和孩子曾在村中行善事,便都对她施以援手,哪怕都过得很难,也总有一线生机。” “再后来,那老妪也跟人学了剪纸,为了不抢村里人的小买卖生意,到更远的护国寺路边来卖剪纸,也可勉强度日。” “灵珑听得泪流满面,我嘴欠,问那老人家,为何第二次丧夫丧子又不轻生了?” “那老妪说,活了大半辈子了,黄土都埋到腰了,焉知明日与意外哪个先来?她幼时也未曾想过自己会背井离乡,孤老一生。” 陆青骁听完后,一掌捏在陆归驰肩膀,沉默。 “大哥,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劝劝你。”陆归驰认真地看着陆青骁:“你不能因噎废食,若是岑将军知道,他定然不会愿意你这样自苦。” ‘若是岑将军知道,定然希望你过得够本!’ 这样一句话,又在陆归驰说完之后冷不防从陆青骁脑子里冒出来。 那一瞬,姜六小姐神态认真又虔诚的模样清晰地出现在陆青骁眼前。 陆青骁垂眸轻笑,小姑娘不知他心结,却好像早早就已经把劝说之语告知于他。 是他鲁钝,要身边的人再三提醒才领悟。 “归驰,多谢。”陆青骁举起酒坛子对陆归驰抱拳:“先干为敬。” 陆归驰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哥把这一坛子酒就这么喝光,震惊:“一滴都不留给我?” 陆青骁定定地看着他。 在陆归驰浑身汗毛竖起的时候,听到他大哥说道:“二叔说,弟妹不喜欢你饮酒。” 陆归驰哑口无言,这倒是真的。 但这可是他们一块藏起来的精酿花雕啊!! 陆青骁起身,展臂一跃就下了房梁:“早点儿歇着吧。” 陆归驰看着大哥潇洒离去的背影,甚至房里的灯都没亮多一会儿就灭了。 他显得有些呆滞,好像是做了什么好事,但好像又损失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 “这个好,这件也好,真不愧是宣王妃,出手就是大方!” 施姨娘清点着姜绫云送给姜芙瑶的礼物,满意得很。 姜芙瑶神色郁郁,没在意施姨娘说什么。 施姨娘没听见女儿回话,扭头一看,这丫头还闷闷不乐起来了。 她上前拍了姜芙瑶一下,姜芙瑶吃痛,目光凌厉地看向施姨娘。 施姨娘本能地一缩,又立刻想起来自己是长辈,想端架子训斥姜芙瑶。 外头小丫头来敲门,说是长缨姐姐来请五小姐去衍思院。 施姨娘顿时喜上眉梢,推搡了姜芙瑶一下:“你这丫头,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姜芙瑶猛然起身,逼近了施姨娘,仅凭眼神就让她不敢继续动作。 “请她稍候,我马上来。”姜芙瑶出声,目光还牢牢地粘在施姨娘身上。 施姨娘有些畏惧这样的姜芙瑶,不敢说话了。 见施姨娘老实下来,姜芙瑶才道:“那匹月华锦不许动,其他的随你。” 施姨娘嘀咕了一句什么,姜芙瑶眼中的怒色终于是没忍住:“你的目光就不能长远一些吗!” “长远又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能和六小姐一样嫁入高门世家,让我过得比现在还好吗?” 施姨娘理直气壮道:“若非你心高气傲,那宣王府未必不能有你一个位置。王府的妾,可比……” “住口!”姜芙瑶气得浑身发抖,她咬牙切齿地看着施姨娘:“你甘愿做妾是你的事,我姜芙瑶绝不为人妾室!” “若你再敢有这样的心思,我就告诉阿爹,让阿爹来收拾你!” 姜芙瑶狠狠擦掉眼角的泪,转身就往外走。 施姨娘被姜芙瑶吓着了,她想追上姜芙瑶,被姜芙瑶的丫鬟拦了一下。 再看姜芙瑶时,她已经跟长缨离开了。 长缨善察言观色,便是姜芙瑶神色自若,她眼角微红却是骗不了人的。 姜芙瑶一路都到衍思院,都在平复自己心中的怒火。 她的亲生姨娘目光短浅,耽于享乐,连对她的教养之事都十分疏忽。 若非她有一个好爹和大伯母大姐姐,今日的姜芙瑶说不准是什么样。 到了衍思院门口,姜芙瑶脚步微微一顿,又如常地走了进去。 姜执月在茶室泡茶,姜芙瑶来时,正好第一泡茶已经好了。 姜执月笑着起身迎接姜芙瑶:“五姐姐日安。” “六妹妹妆安。” “我今日有个小小的忙想请五姐姐帮帮我。”姜执月笑眯眯地拉着姜芙瑶坐下。 姜芙瑶看向姜执月,“你说。” “五姐姐丹青一绝,我有一幅画尚有不足之处,想请五姐姐帮我补足,实在是我笔力不足。” 姜执月说得很坦然,她与文学一道的天赋只能算不错。 姜芙瑶可是实打实的水墨丹青的高手。 即便姜执月说得如此坦然,姜芙瑶不敢轻易答应,只是想先看一看那幅画。 姜执月带她去书房,书桌上正是姜执月画好的画作。 那是护国寺的后山,两峰相对,山峦秀美,悬崖峭壁间有树木横生。 瀑布悬挂,水花四溅,有丛林飞鸟,落日余晖,强大的生命力扑面而来。 姜芙瑶看完也不由得一叹,“这已是佳作,哪还有什么不足?” 姜执月纤长手指落在瀑布间,“缺两道双飞虹。” 第118章 五小姐的当局者迷 “飞虹?两道?”姜芙瑶不解。 姜执月道:“是先前去护国寺时所见,骤然暴雨之后,长生殿外两道飞虹,美得不似人间。” 姜芙瑶恍然,看向桌上调配的颜色,道:“所以你是想请我来调色?” 姜执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点头:“五姐姐擅丹青,我调了许多次,总是觉得不够薄。” “只浅浅两道,又要有颜色,只能请高手相助了。” 姜芙瑶一边欣赏这幅山水画,一边替姜执月调色。 她动作不紧不慢,做来十分优雅。 对于颜料的调配已是烂熟于心,姜执月在旁观看。 姜芙瑶也没有藏私的意思,配青色时,还告知了姜执月一些配色的技巧。 姜执月眼巴巴地看着姜芙瑶,笑道:“五姐姐认真配色的样子犹如仙女下凡。” 姜芙瑶原本在认真配色,谁知道旁边这小滑头又开始说漂亮话蛊惑人心。 她还是不由得面上一热,带出些许粉红。 姜芙瑶放下手中的小碟子,看了姜执月一眼:“就你小嘴抹了蜜一样。” 姜执月笑眯眯地看着姜芙瑶:“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的姐姐们都是万里挑一的好。” 听到这一句,姜芙瑶神色微恍,再看姜执月的眼神也有了几分变化。 六妹妹在人前的态度一直都是刁蛮任性,行事无所顾忌。 她少与六妹妹打交道,也知道六妹妹骨子里的护短。 这些时日,六妹妹的变化她看在眼里。 对于六妹妹随口说出的赞叹,她觉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好像在六妹妹眼里,她的姐姐们都是好的。 姜芙瑶自嘲地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姜执月:“其实我远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姜执月眉眼弯弯地看着她,点点头:“那就比我说的差一点点吧。” “我的意思是……” “其实不重要。”姜执月看向姜芙瑶:“我眼里的五姐姐是什么样子其实不重要。” 姜芙瑶审视地看向姜执月,等着她的下一句。 姜执月莞尔:“五姐姐心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才最重要。” 姜芙瑶看着姜执月笑意清甜的模样,心中还是为她刚刚那句话动摇了。 多让人心动的一句话,‘心里的自己才重要。’ 姜芙瑶看姜执月笨拙地学着她刚刚的样子调配颜色,又笑了起来:“六妹妹的变化真的很大。” 姜执月抬眸:“是吗?” 姜芙瑶饶有兴趣得回看过去,“从前的你便是护短,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姜执月放下手中的颜料,与姜芙瑶对视:“我一直觉得五姐姐心细如发,今日算是得了见证。” 姜芙瑶微微笑,她就知道她没猜错,六妹妹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姜执月又道:“这也不影响,五姐姐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 姜芙瑶一愣,姜执月骄傲地扬起下颌:“姜家的孩子们,没有坏种。” 若说刚刚那一句是微微打动了姜芙瑶,那这一句就是真切地让姜芙瑶感受到了姜执月是真的认可她。 方才在施姨娘面前受的委屈,顿时就化为鼻酸,变成眼泪掉了下来。 姜执月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姜芙瑶居然哭了! 她拿出手帕给姜芙瑶擦擦眼泪,“五姐姐这么感动吗?” 姜芙瑶本还有些难过,一听姜执月的话,忍不住笑了。 姜执月长舒一口气,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原本想请五姐姐帮忙,可不是让你泪淹衍思院的。” 姜芙瑶从她手里拿过手帕自己擦了擦,扫了她一眼:“我看你如今拿捏人的手段也愈发娴熟了。” 姜执月与姜芙瑶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默契。 这个拿捏,自然说的就是姜宛白。 她们的四姐姐姜宛白,性子倨傲,自视甚高,才貌绝佳。 就是有一点,想要自己样样拔尖,不落人后。心里有什么不满也都写在脸上了,能藏住一点儿,也就那么一点,很是要强。 可她人不坏,就是嘴巴不饶人。 只要顺毛捋,四姐姐还是很好哄的。 “也难为你了,还要找个看画的借口。” 姜芙瑶自幼在嫡母和姨娘的双重压力下长大,察言观色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日常习惯中。 姜执月找她多半是大姐姐的意思。 大姐姐心善,对妹妹们几乎是一视同仁,除了小六最特殊,她受到的关照也不少。 可她心中也有自己的傲气。 姨娘甘愿为阿爹的妾室,只为荣华富贵,甚至动过想要让她去当宣王侧室的念头。 她此生绝不为人妾室,哪怕是死! 姜执月微微摇头,“看画可不是借口,五姐姐不要妄自菲薄。” 姜芙瑶不太相信地看着她,“难道大姐姐没让你找我?” 姜执月闻言,目光慢悠悠地看向姜芙瑶,姜芙瑶顿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 还不等姜执月开口,姜芙瑶就自嘲道:“我就是故意引起大姐姐的注意,知道她一定会让你来问,现在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了吧。” 姜执月神色如常:“不是阿姐,我就不能自己想问吗?” 姜芙瑶笑了,笑中带着苦涩:“那你又能做什么呢?” 姜执月大约能理解姜芙瑶的心情,只是到底不能感同身受。 她轻声道:“五姐姐,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糟。” 姜芙瑶大约是破罐破摔了,竖起了全身的刺,面带讥讽地看向姜执月:“你如何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姜执月微微一顿,“赏灯那日,我看见了。” “其实不止我看见了,阿兄也看见了。” “或许,我年纪小,阿兄是男子,所以你才不好开口。的确是借着阿姐回来,我以山水画请五姐姐过来。” “五姐姐聪慧,或许是当局者迷才会因此受困。” “看二姐姐,五姐姐应该知道,若你不愿的话,二叔也绝不会让你嫁出去的。” 姜芙瑶怔然,她竟真的知道? 也不知怎的,姜芙瑶目光落在这幅山水图上,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这画,不会是要送给少将军的吧?” 第119章 她生辰快到了 实在是姜芙瑶的思绪跳跃得太快了,姜执月一时都没跟上。 “什么?” “我说,你这幅画是要送给少将军吗?” 姜执月面色古怪地看向姜芙瑶:“五姐姐为什么这么说啊?” 姜芙瑶一副看透了的神色,略带一分生无可恋:“怎么刚刚说我的时候头头是道,轮到你自己就迷糊了?” “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姜执月被姜芙瑶这话说得连连皱眉:“五姐姐……” 姜芙瑶眯着眼睛看向姜执月,满目探究:“少将军看你的眼神,可不寻常。” “不过他对你的态度,一直都不寻常。” 前一句引起姜执月的好奇,后一句却惊得姜执月愣在原地。 姜芙瑶觉得姜执月反应不对,她微微皱眉:“怎么,你,竟看不出吗?” 姜执月少有的磕巴了一下,“很,很明显吗?” 姜芙瑶微微摇头,“不明显,至少据我观察,三姐姐和四姐姐就没看出来。尹越那个傻子,就更看不出来了。” 姜执月忍不住感叹姜芙瑶的敏锐,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五姐姐,你是什么时候……” “福王妃的宴会上,他替你出气的架势不要太明显了。” 姜芙瑶也是摇头感叹,六妹妹冰雪聪明,好像遇到她自己的事儿也迷糊呢? “画的确是送给他的,但不是五姐姐想的那样。” 姜执月没有隐瞒姜芙瑶:“戍鹤楼失火时遇到刺客,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慎墨后头再赶到,我也得挨上两刀。” “什么?”姜芙瑶惊讶地看向姜执月:“居然这么危险?!” 姜芙瑶是猜到了戍鹤楼一定出了事,但是没有想到姜执月几乎命悬一线的程度。 姜执月笑笑,安抚姜芙瑶:“都过去了,没事了。所以我想作画送少将军,也合情合理。” 姜芙瑶听着本就觉得惊心,对姜执月送画的举措也没有别的想法。 可姜执月非要解释这么一句,姜芙瑶愈发觉得事情也许不仅仅是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就算六妹妹不承认,可少将军对六妹妹的特殊,想必大姐姐也看出来了。 只是不知,大姐姐与大伯父他们,怎么看待这件事。 少将军……陵昭郡王,薄阳长公主与卢国公之子。 家世倒也匹配,不过……少将军的年纪是不是大了些?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少将军比阿兄还年长两岁? 当年宣王比大姐姐大了三岁,大伯父都要闹到御前。 少将军……足足大了六岁,大伯父会愿意吗? 姜芙瑶一心只在想姜执月的事,甚至都忘了她自己的担忧。 姜芙瑶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信任姜执月。 姜执月让她放心,虽然她嘴上没说,但心里信了。 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转瞬之间就有闲心操心起姜执月送画的事儿来呢? 姜芙瑶回神,对姜执月笑了笑:“那我来帮你调色,这画还是你自己画更有诚意。” 姜执月为难地看向姜芙瑶,“不光是调色,我试过在白纸上画飞虹,总是不得其法。” 姜芙瑶笑笑,轻松又自信:“有我在,必定教会你。” 姐妹俩这一琢磨,就花了一个下午。 姜执月在姜芙瑶的悉心教导下,终于能画出轻薄贴切的飞虹来,高兴地抱住了姜芙瑶。 “五姐姐真厉害!” 突然被姜执月抱了个满怀的姜芙瑶还有些无措,她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姜执月高兴过后才不好意思地松开姜芙瑶,漂亮的小脸泛着激动的粉色,愈发突出她的容颜娇妍。 姜芙瑶怔了一会儿,不期然的在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若她是男子,也会为这张笑靥如花的脸心动的。 “是你聪明,领悟得够快。”姜芙瑶从不吝啬夸奖。 姜执月深吸一口气,重新洗笔,沾色,落于纸上,心静手稳。 两道飞虹,一气呵成。 在姜执月收笔时,姜芙瑶也不由得叹道:“六妹妹的画技也不在我之下,这幅画的笔触足见你功底之深。” 姜执月欣赏了一会儿这幅画,对姜芙瑶道:“还是多亏了五姐姐倾囊相授。” 长缨听到小姐们说话,才走了进来:“小姐与五小姐累了吧,去偏厅坐一坐,长绘已经带着两位都喜欢的点心来了。” 姜执月点头,看向姜芙瑶:“五姐姐再陪我坐会儿么。” 姜芙瑶一口应下,“正有此意。” 一进偏厅,姜芙瑶就察觉到了偏厅没有香炉,却有一股淡淡的金桂花香。 她看到紫檀木桌上摆着一盆桂花,正是香气扑鼻的来源。 “用盆景种桂花,倒也很别致。”姜芙瑶夸了一句。 姜执月望向那盆金桂,笑道:“在幼苗时就以盆栽种下,不出两年,倒也枝繁叶茂。” “五姐姐喜欢,我让长缨给你送过去。” 姜芙瑶知道姜执月大方,摇头拒绝了:“不必了,这样的花我只怕养不好,以后我常来便是。” 姜执月向来随人心意,不再强求。 姜芙瑶也没在衍思院久待,吃了小点心就先告辞了。 姜执月送走姜芙瑶后,回到书房再看那幅山水画,都有点儿不舍得送给陆青骁了。 长缨再度进来时,就看见她们家小姐的目光落在画上,小模样还依依不舍的。 长缨笑了笑,上前说道:“有好消息来,小姐要先听一听么?” 姜执月一心都落在这山水画上,有点儿想反悔了,不大在意长缨说的消息。 长缨笑道:“舅老爷来信了,说是今年能来京城陪小姐过生辰。” 姜执月一愣,随即找长缨要信。 长缨把信交给她,姜执月一目十行地看完,越看越欣喜:“大舅舅也接到调令,已经在回京任职的路上了!” “这太好了!”长缨也跟着高兴。 揭阳虞氏也是名门望族,到虞老太爷与其两子之下,也是门生无数。 虞家家主虞汝奎正是姜执月的大舅舅,从江南知府升迁至礼部尚书。 知府与尚书同为正二品,然京城的正二品,含金量远胜知府。 姜执月正高兴大舅舅能陪她过生辰的同时,也有个人为了她的生辰礼绞尽脑汁。 第120章 他准备的礼物 “无病近来在忙什么,怎么愈发都不见人影了?” 薄阳长公主吃着上贡来的玛瑙石榴,疑惑地看向伏荔:“你瞧见他了吗?” 伏荔摇头。 薄阳长公主美眸微蹙,好不容易儿子松了口,这一时半会儿的,她居然连人都看不到了!? 这玛瑙石榴原本清甜口感,一下也失了味道了。 “他在府上吗?”薄阳长公主看向伏荔。 伏荔点头:“在的,大公子这几日倒是都在府上。” “走,去看看,他整天在苍山院里躲着干什么呢。” 薄阳长公主放下手中的金勺,准备起身。 伏荔立刻上前扶着长公主,“不如奴婢先去探一探?” “不了,本宫是想儿子,又不是想管教他做什么。” 薄阳长公主往苍山院去,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跟着。 到了苍山院门口,长公主看了伏荔一眼,后头跟着的侍女们就停了步子。 苍山院的小厮见了长公主立刻行礼,言道:“大公子知晓您要来,吩咐奴婢在此候着。” 长公主看他一眼,“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院内有些杂乱,请您小心落脚。”小厮道。 薄阳长公主愈发好奇,院内杂乱?到底是在做什么? 伏荔扶着长公主进了苍山院,倒也没觉得有多杂乱。 小厮引路到了后院,才看到散落的一地木料,零碎木屑,确实有些杂乱。 “无病,你这是在做什么?” 长公主看到亭中陆青骁低头,似乎在摆弄什么,走了过去。 陆青骁正好把手中东西完成,起身向长公主行礼:“母亲。” 薄阳长公主一头雾水,看了看也没太明白陆青骁具体在做什么,只是隐约猜测似乎是在做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做得这样费劲?你连着几日都扎在院里。” 陆青骁侧开身子,给薄阳长公主让了让,好让长公主看清楚。 长公主顺着陆青骁身侧看过去,几乎是占满了整个石桌,倒像是个缩小了许多的院子? 很是精妙! 就一眼,长公主就看得出这有多用心,她看向陆青骁,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可看着儿子那冷峻如旧的神情,疑心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送人的,做得不够好,所以还在打磨。” 陆青骁也没让长公主猜太久,主动道出了这是礼物。 听到儿子说做得不够好,长公主才看到,这凉亭之外,还有一些残缺的小木块。 “送给谁的能告诉阿娘吗?”长公主揶揄地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顿了顿,正要说,外头来了小侍女,说是英国公带着六小姐来谢少将军了。 长公主不解地看向陆青骁:“你又在外做好人好事了?总叫人家谢到门上来我才知道。” 陆青骁看了那正在做的小院子一眼,回道:“寻常事。” 长公主不大相信是寻常事,又知道对陆青骁来说,指不定就是寻常事。 她不由得摇摇头,到底是她生的儿子,知晓他的性子,不然的话,真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请英国公到正厅,本宫即刻就来。” 长公主说完又看向陆青骁,“你快收拾,人家来谢礼,总不好你这个正主都不出面。” 陆青骁颔首应是:“是。” 长公主搭着伏荔的手准备走,又扭头叫住了陆青骁:“他因何事谢你,得跟阿娘说吧?” 陆青骁脚步一顿,言道:“中秋,戍鹤楼,她遇刺。” 短短八个字,长公主听得心头一跳。 他的口风是真的紧,她道缘何这几日城防加强了这么多,没想到中秋还有刺客之事? 中秋戍鹤楼刺客之事至今已有小半月,愣是一点儿消息都漏出来。 薄阳长公主倒是真的没想到。 也是这八个字让薄阳长公主意识到前些时日荣安帝的圣旨背后另有别情。 往定康堂正厅走时,长公主还在想,这件事是不是也太凑巧了? “你说,无病跟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儿缘分在?” 长公主看向伏荔,她知道伏荔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伏荔也点点头,“就是不知大公子自个儿是怎么想的。” 一说到儿子的婚姻大事,长公主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那日从大将军府回来,他倒是说了会好好考虑婚姻大事,可后头也没一点儿后续了。 长公主说着都有点儿生气了,什么贵女都给他挑过,他都不要。 她可喜欢姜家小姑娘,混小子,漂亮可人的姜家小姑娘也不要! “他是想要天上的仙女吗?本宫去哪给他求?” 伏荔笑了笑,哄着长公主:“儿女都是债,殿下且等一等吧。大公子既然已经松口,说不定好事儿已经在路上了。” 长公主轻轻舒一口气,想着也对:“你说的也是,好歹这小子松口了。” 说来说去,长公主也不得不承认,无病松口了这件事的确是了了她心头大事。 总归还是有希望的。 若跟从前倔的跟头牛似的,提到婚姻大事,掉头就走,她才是真的愁得睡不着觉。 姜执月是第一回来薄阳长公主府,见长公主府处处精致,就连回廊之上的雕梁画栋都细致。 定康堂恢弘大气,女官恭敬地带着英国公父女入内,吩咐人来上茶。 英国公看向小女儿,冲她笑笑,让她轻松些,自己也在努力保持慈父状态。 英国公是高兴的,小女儿请自己陪同到长公主府来谢礼,这不就是她信任自己的表现吗。 姜执月倒是比英国公更沉静些,她今日就是想把瀑布飞虹图送给少将军,只当是报恩。 报答他在长大认出自己之后,对自己的照拂吧。 姜执月说不上来心里有什么感觉,本能的想,既然送出这幅画,那就到此为止。 “长公主到。” 随人报唱,英国公与姜执月起身,迎着长公主:“臣\/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万安。” 长公主笑着叫起,目光柔和地看着姜执月,真是个雪玉可爱的小姑娘,叫人越看越喜欢。 英国公与薄阳长公主从前有些交情,说话也直接。 “臣今日携爱女来谢少将军的救命之恩,小女亲手画了一幅画,赠少将军。” 英国公这话一说,长公主才注意到姜执月身后的侍女抱着一只细长的锦盒。 第121章 她准备的告别 长公主看向姜执月的目光愈发温和起来,这小姑娘是个有心的。 长公主笑道:“本宫问过无病,他只说是小事,这孩子尽糊弄我了。” 英国公肃然道:“少将军聪勇英武,于他是小事。于我是天大的事,便是小女不来,我也要来谢少将军的。” 长公主莞尔,“国公谬赞了,请国公与六小姐稍坐,他即刻便来。” 姜执月坐下,娇妍美丽的小脸上带着清浅的笑。 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就传来了通报,说是大公子来了。 姜执月顺着门口望去,只见他一袭玄衣金带,玉冠束发,一贯冷峻的气质从未更改。 姜执月起身行礼:“少将军安好。” 陆青骁站定在她面前,声音清朗:“六小姐同好。” 长公主在上首看着这两个孩子对面而战,心里都忍不住遗憾,怎么她这个傻儿子就不知道开窍呢? 姜执月不知长公主目光,侧目看了英国公一眼,见英国公点点头,才对陆青骁福身道:“今日登门为谢少将军救命之恩,以微末画技赠少将军一幅远山飞虹图。” “愿少将军平安喜乐,永无憾事。” 长缨会意上前,把手中抱着许久的细长锦盒举到了陆青骁面前。 陆青骁只消听她说到‘飞虹’二字,就想起那日护国寺大雨之后落在后山的两道飞虹。 微微垂眸,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眼观鼻鼻观心,只等陆青骁接过画作。 英国公心思到底不如姜二爷细腻,看不出陆青骁看姜执月的神色专注许多,与旁人不同。 长公主却敏锐地看出来儿子的变化,只是人家小姑娘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思? 陆青骁双手接过锦盒,看向姜执月:“我想看看,能现在打开吗?” 姜执月颌首,“赠与少将军,便由少将军做主了。” 陆青骁看向伏荔,伏荔主动上前,替陆青骁接过锦盒放下,与长缨一块儿展开了这幅画。 展开画作之后,长公主也起身走了过来,目光落在了这幅画上,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护国寺的后山。 “真是一幅好画。”长公主由衷地赞道:“如置身山水间,这飞虹更是妙极,犹如亲眼所见。此画的绝佳之处就在这飞虹,画龙点睛般。” “执月,你怎么想到的呢?要添两道飞虹。” 长公主看起来比陆青骁这个正经的收礼人更喜欢这幅画。 姜执月正要回话,陆青骁却道:“骤雨急来之后,与水光映照,才显现两道飞虹。” 姜执月一愣,陆青骁看向她,道:“你的画很好,我很喜欢,多谢。”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主动搭话的儿子,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 姜执月垂首,姿态柔顺:“少将军喜欢,是这幅画的福气了。” 陆青骁听着觉得不对,小姑娘对他说话的语气生疏又冷漠。 虽然说是谢礼,可她不像那日一样与自己消弭了生疏,反而更客气了。 “你……” “本宫真是羡慕英国公,有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儿。”长公主及时打断陆青骁的话,看向英国公:“不如就在府中用个午膳,多坐一会儿。” “咱们也许久不曾见了,谨颂也即刻回府,你意下如何?” 长公主是人精,看出来了儿子对姜家小姑娘的态度不同。 她只能借往日情谊先把人留下,不然这话都说不上两句,哪还有什么后面的事儿。 姜执月看向英国公的,英国公也想与卢国公一见,侧目看向女儿,见女儿神色并无不愿,爽快应下。 长公主暗中松了一口气,对伏荔使了个眼神。 伏荔想替陆青骁把画收起来,陆青骁避过了她,自己亲自收的。 将画放进锦盒时,察觉锦盒底部似有所凹凸不平。 他侧身挡住了众人的视线,顺手把底下垫着的隔层掀了起来,看到了那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 陆青骁神色一怔,不动声色地将坠佩塞进袖口,把画作放好。 姜执月还不知道陆青骁已经发现了那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见他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眸中还有几分不解。 “先前换了六小姐一根鞭子,不知六小姐新鞭用得顺手吗?” 陆青骁目光直视姜执月。 姜执月心头一颤,知道他这是有话想跟自己说。 英国公没想到还有这事儿,笑道:“一根鞭子罢了,无妨。” 长公主也是看出来儿子似乎与姜家小姑娘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便道:“不如无病带执月去看看花园的金秋菊,今年的金秋菊开得正好,若有喜欢的,本宫直接给你送到府中去。” 英国公还有些懵着,正好卢国公赶来,与英国公打招呼。 姜执月见状,也应下,屈膝谢道:“多谢长公主,那就劳烦少将军了。” 后一句自然就是对着陆青骁说的。 陆青骁薄唇微抿,看了她一眼:“走吧,我带你去。” 姜执月点点头,跟在了陆青骁身后。 两人走出了定康堂正厅,往花园去,长缨和伏荔都跟在身后,保持着半个身位的距离。 陆青骁单手拿着姜执月送的画作,没忍住,开口问道:“为何,退我?” 姜执月抬眸看他,装傻:“什么?” “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为何突然放在盒子里退我?” 陆青骁目光紧紧盯着姜执月,根本不想让她有逃避的机会:“从前你不曾想起,为何想起之后你反而要退给我?” 姜执月微微一顿,垂眸,低声道:“从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知此物珍贵,又因遗忘了不少事,所以……” “我既然送给你,就是你的。” 陆青骁一直看着姜执月,想从她脸上看出来什么。 姜执月微微摇头,“不合适,这样珍贵的东西,应该是送给少将军真正珍视的人,而不是我。” 陆青骁满头雾水,“什么意思?什么真正珍视的人?” “这样贵重的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不适合留在我身边。” 姜执月轻声道,语气笃定。 陆青骁皱眉:“我亲自送的,不适合你,还能适合谁?” 第122章 他说,小月亮 “都是年幼不懂事……” “不是。” 陆青骁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姜执月的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赠你玉佩,不是因为年幼不懂事。” 姜执月垂眸,避开了他的眼神:“即便不是,现在长大了,也是于理不合。” 陆青骁被小姑娘回避的态度气笑了,“避嫌?” 姜执月不语,后退一步的态度就证明了陆青骁是说对了。 “小月亮,你不讲理。” 陆青骁牢牢地看着她,语气中泄露出的情绪让人察觉到他的失落。 听到‘小月亮’这几个字,姜执月顿时心口一窒,猛然抬头看向陆青骁,恰恰好与他对视。 青年眼中的委屈显而易见,那双漂亮的凤眸之中,墨色瞳孔漾着难过。 这样专注的眼神实在很难让人说出拒绝。 “少将军,男女有别。这个称呼若是叫旁人听见,只怕徒增误会。” 姜执月低下头来,轻声拒绝了陆青骁的示好。 陆青骁眉梢低垂,神色失落:“所以,小月亮长大了,就不要无病哥哥了?还要避嫌?就连多年送的东西也要退回来?” “就这么想要撇清关系?” 姜执月快走几步,上了阶梯, 转身,借着亭子的高度,平视陆青骁。 “何来撇清关系一说?我与少将军本就没什么关系。” 陆青骁听小姑娘说话始终生疏又冷漠,心中生出一种名为难受的情绪。 “小月亮,你失约多年在先,现在想起来了又要与我撇清关系?” 陆青骁定定地看着姜执月,认真道:“可曾想过我也会难过?” 姜执月咬唇,心绪起伏不定。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陆青骁非要逼问她一二,只会愈发坚定与他撇清关系。 陆青骁神情失落地说他会因此难过,姜执月反而迟疑了。 平心而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陆青骁对自己只好不坏。 陆青骁见姜执月神色微微松动,又放轻了声音,说道:“小月亮,便是你要与我相绝,总得告诉我,是我哪里做错了?” “救命之恩无须你报,但画我很喜欢,就不退了。” 姜执月眸光微顿,他实在是长得一副好相貌,散去冷漠后,俊逸的模样,真的很容易叫人看愣。 “少将军没错。”姜执月缓缓摇头,看着陆青骁,道:“只是此物贵重独特,待少将军议亲,恐造成误会,特此归还。” 陆青骁一直专注地看着姜执月,看到她在说这话时一点儿都不犹豫就晓得她是真心这么想的。 陆青骁顿了顿,解释道:“从前我无心议亲,今后……” “少将军的婚事不必说于我。”姜执月又后退了一步,欠了欠身:“告辞。” 陆青骁皱着眉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一句。 在姜执月要擦身而过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姜执月吓了一跳,没想到陆青骁会突然动手拉住了,她有些失措地看向他,随即眸中的愤怒便化为了语言。 “放开我!” 长缨见状,想要上前解救自家小姐。 伏荔侧身一拦,温和地说道:“姑娘稍安勿躁,大公子与六小姐应该是有话要说的。” 长缨眉头紧紧皱着,一直看着姜执月的方向,直到姜执月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必上前,长缨才留在了原地。 便是如此,她也没转回目光。 伏荔反而高看长缨几分,忠仆如此,定然是主子御下用心。 陆青骁也没有冒犯姜执月太久,只拦住了她一下,就松了手。 一整个人挡在了姜执月的面前,只有一条路的亭子,姜执月简直无路可走。 她愤怒地抬头看向陆青骁,语调都提高了几分:“你拦我做什么?” 陆青骁失笑,看她张牙舞爪像是小豹子。 他先道歉:“突然对你动手是我不好,不过我还想比较习惯你现在你啊我啊的说话。” 姜执月气鼓鼓地看着他:“有病!” “喊错了,我的字是无病。”陆青骁笑道。 姜执月更气了,这人怎么像个无赖:“少将军像个无赖一样,长公主知道吗?” 陆青骁低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说的话都是跟小孩儿告状一样。 “你笑什么!” 姜执月咬牙,就是因为她太弱了,才会叫人觉得她的怒火也不值一提! 陆青骁眼见她神色变化,立即就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的错,不知哪一句说错了惹你不高兴,我的婚事绝不会让你为难。” 姜执月一愣,哪知道这人又认起错来,态度诚恳,倒叫人不好再发怒。 他还提到了婚事,他的婚事与她何干!如何就让她为难了? “少将军说笑,您的婚事怎么会让我为难。”姜执月撇过头去,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陆青骁叹了口气,“收回玉佩好不好?我并无其他珍视之人,当年送给你,自然是因为你更珍贵。” 姜执月一顿,惊愕地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坦然地让姜执月看。 他当年并不是对小小的姜执月有什么别的心思,他没有那么禽兽。 只是后来遇见她,本能地对她多一分关注。 至于她说的什么更珍视的人,简直是无稽之谈。 哪有人比她更珍贵? “你……”姜执月磕磕巴巴地看着陆青骁,“你什么意思?” 陆青骁眉心微微皱起,不知自己若此时摊开来说,是否会吓着她。 小月亮,看起来凶巴巴的,实则心软得很。 陆青骁又叹了口气,“原本为你准备了生辰礼,没想到你反而要把玉佩还给我。” 姜执月这下不敢说话了,心跳飞快。 “收回玉佩好不好?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陆青骁把玉佩从袖中拿了出来,递到了姜执月面前:“本想等一等,可是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姜执月心跳愈发快,看着陆青骁看她的眼神,下意识地拦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不,不许你说。” 陆青骁嘴角微微上扬,他就知道这颗小月亮聪明得很,他说得这样明显,知道她一定听得懂。 “那玉佩呢?”陆青骁垂眸看她,眸中笑意渲然。 姜执月看着近在咫尺的玉佩,心头狂跳。 第123章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陆青骁捧着玉佩,耐心地等着姜执月表态。 唯有他眼神中的期盼,泄露了他是想要姜执月取走玉佩的。 姜执月看着这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心中举棋不定。 陆青骁的话说得这样直白,她当然听得明白。 只是阿姐之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她不敢不听。 “听闻少将军因心上人成亲才多年不婚,所以这玉佩……” 陆青骁凤眸一凛,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 姜执月掀眸,与陆青骁对视。 陆青骁道:“我从未有过心上人,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多年不婚。” 姜执月沉默地看着他,显然不太相信。 陆青骁顿了顿,开口问道:“你记得,岑谟吗?” 姜执月看向他手中那幅画,点点头:“嗯。” “上次的故事没说完,愿意听我继续说吗?” 陆青骁伸手相请,示意姜执月到亭子里坐着听。 姜执月到底人是被堵在这儿,也走不掉,看了他一眼,走向了石桌,在侧坐下。 陆青骁笑笑,坐在了姜执月的对面。 姜执月见他连坐的位置都要坐在自己对面,撇撇嘴。 不高兴的小表情就毫无遮掩的表现在脸上。 陆青骁看她一眼,轻声道:“他一同长大的青梅,得知他战死,一直为他守节,至今未嫁。” 姜执月一怔,她以为…… “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守着那座坟茔。” 姜执月看着陆青骁今日平静的神色,想起那日在护国寺时,陆青骁黯然的神情,他对那位岑将军的死,很有心结。 今日再看他,已非当日心境。 “我曾想过,若有朝一日我战死,何必再连累旁人。是以,绝口不提此事,亲眷皆为我所苦。” 陆青骁平静地道出多年的心结,说出口的这一瞬,好像再无负累。 姜执月没想到陆青骁多年来不愿议亲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她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开口。 陆青骁眼见姜执月神情纠结,缓缓道:“前些时日得高人点拨,心结已散。” 听陆青骁这么说,姜执月眸子里的好奇就快溢出来了,他执拗了多年,谁能劝得动他? 陆青骁现今看姜执月一举一动都可爱,她的好奇,被他尽收眼底。 “少时的执念沉淀多年,一经发现,也经不起推敲。” 陆青骁笑笑,似乎并不为此事困扰,反而神态轻松。 姜执月抿了抿嘴,问道:“所以是你自己想开了?” 陆青骁侧目看她,笑,“也不算。” “那人说,‘人活一世,固有一死。知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不知来日如何,更不知天灾人祸。’” 姜执月闻言,怔然了一会儿,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被一记重锤锤在了心口。 是啊,人活一世,只知当下,谁又能预知以后如何? 便是她有此重生的奇缘,也仍旧预料不到戍鹤楼的刺客。 人力所及实在太渺小了,世上之事,多数都是一环扣一环,焉知自己身处哪一环呢? 姜执月在恍然中看到陆青骁的脸逐渐清晰,忽而多了一些信心。 今生已有许多事情被改变,不到盖棺之日,焉知结局如何呢。 “说这句话的人定是心有丘壑,令人钦佩。”姜执月道。 陆青骁见她神思一闪而过,又恢复如常,才继续说道:“至此一番话,我终得以正视本心。” 姜执月相信陆青骁说的话,他的为人与段泓聿不同。 换句话说,堂堂虎贲营少将军,战场杀神,从来一言九鼎,不屑骗人。 他肯对自己说出多年心结,坦荡至极,姜执月信他。 “所以,你没有暗恋过谢馥?没有因为她多年不肯成亲?没有在等她和离吗?” 姜执月话还没说,就看到了陆青骁以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自己。 她立即道:“本就是,你随便一打听就知道。” 陆青骁却抓住了‘打听’二字,看向她:“你打听过我?” 短短五个字,姜执月甚至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到欣喜? 分明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将军,突然在她面前就不遮掩了。 “不必听外人说,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只管来问我。”陆青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起码我不会给你假消息。” 姜执月不服,想要辩驳。 陆青骁又把那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给拿了出来,递到了姜执月面前。 暖玉品质极佳,一眼就能看到其温润质地。 陆青骁常年习武的手在暖玉的对比下,略显粗糙,根本不像世家贵公子的手。 唯独他的手掌宽大,那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在他掌中也显得小巧。 姜执月犹豫,她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陆青骁看出她的犹豫,轻叹道:“它在你身边多年,比在我身边还长,本就应该是你的东西了。” “无须害怕,不会再有人知道此事。” 陆青骁出声安抚姜执月,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唯一想珍视的人是你。不管从前如何,若你不愿,我绝不纠缠。玉佩,不在此列。” 姜执月没想到他突然就开口表明自己的心意,怔怔地坐在石凳上看着他。 陆青骁目光温和下来,笑了笑:“别怕。” 姜执月看着他,想到她自认为的第一次见面。 贴心地替她遮住刺客四溅的血,以为她还是那个看到农户杀鸡就吓得哇哇大哭的小娃娃。 那时他也曾说过一句‘别看’。 那句‘别看’,与今日这一句‘别怕’何其相似。 姜执月低头看向那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闭了闭眼,做了决定。 陆青骁沉默地看着她,等着她。 姜执月想了想,伸手拿过了这块玉佩,珍重地放进了袖中。 陆青骁眼前一亮,正要说话时,见她起身。 陆青骁不解,眼看着姜执月打开了放在桌上的画作锦盒,把画取出来之后,又摸出来了一柄红宝石玉柄短剑。 陆青骁差点气笑了,她可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不高兴就把东西全都还给他,连啃了一口的鲜芋紫米糕都塞他怀里。 姜执月看了他一眼,低声嘀咕道:“你知道的,若是你惹我不高兴,早晚退给你。” 陆青骁服气了:“小月亮的脾气,一点儿没改。” 姜执月横他一眼,陆青骁笑着摇摇头。 伏荔远远看着,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第124章 好不容易认清的心意 伏荔带着小侍女来上点心,又退到了亭外。 陆青骁把那碟鲜芋紫米糕挪到姜执月面前。 姜执月目光落在送来的小食上,几乎都是她喜欢或者曾经喜欢吃的。 那碟被陆青骁挪到面前的鲜芋紫米糕,她就已经很久都不爱吃了。 太甜,甜得让人轻易沉溺在这样的味道里。 实在是眼前的目光太直白,姜执月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 陆青骁轻笑,倒像是心情好得很。 “很久不见,我只记得你很喜欢吃这个。” 陆青骁的确心情不错,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许多。 若是章赫在的话,怕是要一蹦三尺高,这还是他们少将军吗? 一言不合就加训三个时辰的冷面人?居然还有这样温柔的对待一个姑娘家的时候?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现在没那么喜欢了。” 陆青骁挑眉,也不觉得很意外,反而点头:“倒也符合你的性情。” 姜执月不服气,他这话说得好像多了解自己似的。 小姑娘不高兴的时候,情绪就写在脸上,陆青骁看得一清二楚。 姜执月眼见陆青骁面上的揶揄,有几分恼羞成怒。 她也不知为何,在陆青骁面前好像总是容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性情。 陆青骁拎起茶壶给姜执月倒了一杯清茶,低声道:“我说错了?” 姜执月瞥了他一眼,小脸有几分气恼:“没错。” “既然没错,气什么。”陆青骁看向她,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何说对了她也生气。 姜执月听到这一句反问,又看陆青骁俊逸的脸上和墨色的瞳仁都写着不解,突然笑了起来。 陆青骁看着小姑娘本来气鼓鼓的,又突然笑了,更是摸不着头脑。 可姜执月看他愈发疑惑的眼神反而笑得更欢了。 陆青骁不解,轻叩桌面,颇有几分无奈:“哪有当面笑话人的?” 姜执月下巴一扬,傲然对视:“现在就有了。” 陆青骁连连点头,“心服口服,六小姐能不能大发善心告诉我,你在笑什么?” 姜执月瞥了他一眼,故意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小姑娘这样吊胃口的举动,陆青骁要是再看不出来是对方刻意,那他也白当了这么多年的少将军了。 陆青骁耐心地等着她喝完茶。 姜执月放下茶杯,理直气壮地说道:“不能。” 陆青骁一愣,他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非要摆他一道不可。 “好,不说就不说。” 陆青骁也没在意,想起这几日收到的消息,对姜执月说道:“这几日出门一定要多带人,广昌侯府有人不安分。” 姜执月闻言,点点头,丝毫不怀疑他的话。 一是陆青骁没有骗她的动机,二是广昌侯府的确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仅仅退婚一事,就让广昌侯府在京中沦为笑柄,还被圣上申斥。 这是面子里子都没了,记恨也正常。 姜执月没问陆青骁是怎么知道的。 陆青骁到底是虎贲营的少将军,如今又掌管着京兆府,他的消息来源渠道很多。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姜执月先顿住了。 陆青骁笑笑,道:“你的生辰礼我会准时送去。嗯,别扔出来就行。” 姜执月失笑,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陆青骁看着她,“我问的宣王兄。” 姜执月惊讶,“你……” “若你不喜欢,还是可以扔。”陆青骁又补充道。 姜执月忍不住看向陆青骁,眸中浮现意外的神色。 他说话总是让人觉得出乎意料。 所以,方才陆青骁说自己是他唯一珍视的人,姜执月还有几分恍惚。 大约也就是陆青骁的为人,姜执月没有怀疑过这句话。 但是,她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陆青骁。” 陆青骁闻声看向对面的人,她眼中没了方才的笑意,正色以对。 “你为何送我生辰礼?” 姜执月穿了一件水绿色十样锦妆花通袖长袄,这样娇嫩的颜色在她身上,愈发显得她肤白胜雪。 陆青骁今日第一眼看见她时,就已经被她惊艳。 她生得极为好看,喜怒娇嗔皆宜。 尤其是她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无人能拒绝她。 “想送就送了。”陆青骁直视她,目光微热。 姜执月微微咬唇, 迎着陆青骁的目光再度问道:“你以什么身份送我生辰礼?” 本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放在她和陆青骁的身上就需要谨慎许多。 陆青骁身为薄阳长公主的独子,这个身份有多贵重不说,他本人更是深受皇恩。 也不知多少人都暗中青睐于他。 只是碍于他素来冷漠冷情的性子,接近不得。 陆青骁听出了姜执月的言外之意,目光柔和了些。 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了一点笑意:“虽然没有经验,但我是不是应该先让我阿娘去英国公府提亲?” 姜执月一愣,立刻涨红了脸拒绝道:“你!哪有你这样说的!” 陆青骁眉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轻声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姜执月恼羞成怒地看着他,漂亮的眸子里闪现水光:“你反倒还问起我来?” 陆青骁见她眸中隐约有泪光,又不由得皱起眉头,轻声解释:“是我不好,你别哭。我只是……只是不知如何跟你表明心意。” 姜执月怒瞪他一眼:“没说要接受你的心意!” 陆青骁哭笑不得,小姑娘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是他做得不好。 陆青骁掏出手帕递了过去,轻叹:“我是军中长大,不如你阿兄,今日是我说的不好,吓着你了。” 姜执月没好气地抓过他的手帕,手指无意触碰,只觉他的掌心火热。 陆青骁又道:“若无你首肯,我不会贸然请人上门提亲。” “但是小月亮,我好不容易才认清我心悦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姜执月擦了擦一点点眼泪,也擦掉了自己方才心头莫名涌上来的委屈。 陆青骁又不是什么情场高手,是她强求了。 如她阿兄那般知情识趣的男子,那也是少见的。 第125章 摊牌 “什么?提亲?” 薄阳长公主看着眼前说话的儿子,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就听到了‘提亲’两个字。 陆青骁皱眉,看向卢国公。 卢国公连忙叫醒长公主,解释道:“不是现在去提亲!” “这么说,姜家小姑娘也没嫌弃你年纪大?” 长公主一脸的兴奋和激动,甚至忘记了自己无意间戳到了儿子最为在意的一点。 年纪大。 陆青骁满是无奈,“阿娘。” “阿娘在,阿娘在。”长公主连连应下,点头,盯着陆青骁。 她这个儿子,一般有事才会叫阿娘,平时都是叫母亲。 陆青骁微微一叹气:“只是想请阿娘日后多照拂她几分,您不要吓着她了。她……” 陆青骁本想说她胆小,但小月亮一点儿都不胆小,甚至还胆大得很。 长公主闻言,雍容的仪态也维持不住了,高兴地拍拍卢国公的手,差点哭出来。 “本宫也有今天啊,儿子知道托我照顾他心仪的小姑娘了!” 陆青骁没忍住,默默撇开了目光。 卢国公和伏荔其实都是高兴的,只是不如长公主这么外露。 长公主这会儿是高兴得不得了,又忍不住追问陆青骁:“你,你就这么直接开口跟她说你心悦她,她没被你吓着吗?” “你怎么这么莽撞?连你爹当年都不如啊……” 卢国公为自己挽尊:“殿下,我记得你当年还是很满意我对殿下的追求的。” 长公主扭头,敷衍地看了卢国公一眼,“快别提了,当年都是给你面子。” 卢国公顿时觉得心头迎来一击。 长公主目光火热地盯着儿子,“说话呀!” “没,有一点儿。” 陆青骁原本想说没有,可想到她又被自己气哭了,大约还是有一点儿的。 “哎呀!”长公主急了,“那执月会不会以后就不搭理你了?” 陆青骁无奈,对着卢国公和伏荔使劲儿使眼神。 卢国公会意,上前拉着长公主坐下,伏荔又端了一杯茶递给长公主:“殿下,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长公主就知道卢国公和伏荔是帮着陆青骁的,她只得耐心喝了口茶,打断一下节奏。 喝完茶的长公主又开始了提问:“你这些时日忙不忙?不然我去奏请皇兄,让你休息几日?” “这婚姻大事,不能马虎。” “你既然对姜家小姑娘有意,那就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得到人家首肯,本宫才能快点儿上门提亲啊!” “姜家小姑娘多招人喜欢,若是被旁人定下,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陆青骁是看出来了,他阿娘是真的着急。 也是为难阿娘忍了他这么多年。 “阿娘,这些年让您为儿子担心了。” 陆青骁又端了一杯茶给长公主,顺着毛捋:“儿子一定早日让您达成夙愿。” 长公主是非常感性的人,眼看儿子突然这么体贴,一下就鼻酸了,接过了这杯茶。 陆青骁又道:“事以密成,还请阿娘再忍一忍,不要声张。” 长公主一愣,茶就放下了,狐疑地看向陆青骁:“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该不会姜家小姑娘其实嫌你年纪大,早已拒绝了你?” “你在这儿跟我用缓兵计?” 陆青骁哭笑不得,“我在您眼中就这么没信用吗?” 伏荔也笑了笑,替她小主子说句公道话:“殿下放心,奴婢远远看着,六小姐应该没有不高兴。” “当真?”长公主惊奇地看向伏荔。 伏荔笑着点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长公主只觉犹如天降之喜,这愉悦的心情简直妙不可言。 陆青骁顿了顿,道:“只是有一件事想麻烦阿娘。” 长公主一听,来劲了,“你说。” 陆青骁低语了几句,长公主连连点头,“好,我早就此意。事情就交给阿娘,你放心。” —— 从薄阳长公主府回来,姜执月就有些魂不守舍。 一时是笑,一时又沉默。 长缨看得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老太君派人来请姜执月去春晖堂,说是有事相商。 姜执月便整理了一下心中跌宕的情绪,往春晖堂去了。 刚到春晖堂,就看到成嬷嬷冲她努努嘴。 姜执月会意地点头,入内时,像一只花蝴蝶一样扑进了老太君怀里。 老太君原本还有些不悦,她与英国公两人去长公主府道谢之事。 看她这爱娇的模样,又说不出口了。 只得轻戳了她脑袋一下:“你呀!怎么就叫你阿爹去了?祖母不能陪你去吗?” 姜执月赖在祖母怀里,娇声道:“祖母是咱们的老祖宗,这样的事,叫阿爹出面就行了。” 老太君点点她的鼻子:“你呀你,叫你来也不光是这件事。你阿姐寻了几个还不错的青年才俊,你过来看一看。” “若你有意的话,便约着见一见。” 姜执月一愣,没想到阿姐速度这么快。 老太君见姜执月愣住了,还道:“你阿爹也看过了的。” 姜执月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开口。 言老太君何其敏锐,一眼看出小孙女儿的不对劲。 她眯了眯眼,慈爱的目光此刻有些严厉:“阿婵。” “祖母……”姜执月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老太君道:“你这是怎么了?” 姜执月看了一眼小桌案上的册子,轻声道:“孙女不想看。” 言老太君微微皱眉,“胡闹,难不成你一直不嫁人?” “不过是你阿爹看错了人,你何必……” “不是,不是的。”姜执月连忙解释:“祖母,我也有一事与你说。” 言老太君看向她,点头:“说吧。” 姜执月酝酿了一下措辞,说道:“今日去长公主府,原本想把那块暖白玉镂雕游龙坠佩退还给少将军,没退成。” 老太君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她疑惑地看向小孙女儿:“什么叫没退成?”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要把那块玉佩退回去?” 姜执月顿了顿,低头:“孙女儿原本是不想与他再有牵扯,才想退了玉佩……” 老太君看着小孙女儿这一副像是做错事的样子,蓦地反应过来什么,吃惊地看向她。 第126章 挑剔些,是应该的! “阿婵,你这是……” 姜执月迎着祖母吃惊的目光,点了点头。 言老太君立刻看向成嬷嬷,面色严肃道:“都出去守着。” 成嬷嬷立刻带着人退了出去,独留祖孙两个。 言老太君把姜执月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严肃地问道:“你对少将军有意?” 姜执月沉默了一下,说道:“孙女儿也不知道,他救了孙女两次……他,让人信得过,没有那种让人讨厌的感觉。” “我很讨厌段泓聿。” “不瞒您,在戍鹤楼遇刺时,我逃到楼下,想的是陆青骁一定会率队前来,只要他来,我一定能得救……” 言老太君听得恍然,中秋那日回府,阿婵面色毫无异样。 是她疏忽了,一个将将十五岁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害怕呢? 言老太君心疼地把姜执月搂在怀里,语气里带着懊悔:“是祖母不好,祖母没注意到阿婵心里的害怕,是祖母不好。” 姜执月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回抱住言老太君:“不是的祖母,不是这样的,阿婵知道祖母最疼阿婵的。” 中秋之后老太君一直格外关注她。 作为一个对目光极其敏锐的人,老太君的关注,姜执月是知道的。 是她不想让祖母担忧,所以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老太君毕竟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太容易消耗她的精力。 再加上姜执月处处小心,老太君看不出来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是阿婵,你对少将军是男女之情,还是救命的恩情,你分得清吗?” 言老太君怜惜地看着小孙女儿,语气温和了许多,饱含怜爱。 姜执月被老太君问到关键,一时也没能给出老太君具体的回答。 老太君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姜执月的头发。 阿婵是她亲自带大的孩子,什么性格她尤为清楚。 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孩子似乎有了些变化,变得不那么尖锐,甚至更像她阿姐和阿娘。 可老太君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婵应该是个很快活的小姑娘,无忧无虑。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偶尔流露出的神色远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姜执月挨着老太君,靠着老太君的手臂,缓缓开口道:“祖母,其实我觉得这些不太重要。” 老太君闻言心头一紧,小孙女儿的话恰恰就是在证明她的猜想。 姜执月继续道:“经历了与广昌侯府退婚之事,孙女儿就想明白了。” 老太君问:“想明白了什么?” 姜执月轻声道:“情爱或许不那么重要,只要对方品德足够好,便是没有情分,也能相敬如宾。” 老太君听得直皱眉:“你觉得陆青骁是这样的人?” 姜执月又是一顿:“也不尽然,只是孙女儿的确欣赏他。” 老太君看向姜执月,忽然笑道:“瞧他生得好看?” 姜执月点点头,也跟着笑道:“他生得好看,若是惹我生气了,看看那张脸,说不定也能消气呢。” 老太君笑出声来,无奈地点点她:“歪理邪说。” 姜执月依赖地抱住老太君的手,温吞地说道:“比起旁人,孙女儿是相信他的,不光是幼年时的情谊。” “还有他救了孙女儿这几次,行事稳妥,粗中有细。孙女儿看得出来,他是个很可靠的人。” 老太君点点头,她也认可小孙女儿说的,陆青骁是个很可靠的人这件事。 自从陆青骁接管京兆府,京城近来愈发安全些。 这些东西都是潜移默化的,她从成嬷嬷口中得知。 而成嬷嬷则是从底下外出采或是屡屡与外头打交道的人口中得知,京城治安愈发好了。 从这些能看出来,陆青骁并不是徒有虚名之人,他是的确有实干能力的。 “但是阿婵,你还是没有回答祖母的话。” 老太君没打算让小孙女糊弄过去,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对陆青骁,是感激之情,还是心有钦慕。” 姜执月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微微垂眸:“或许,都有。” 老太君握住姜执月的手,柔声道:“年少则慕少艾,此乃人之常情。” “区区一个广昌侯世子,就叫你看破红尘不成?” “依我看,你心仪少将军才是情理之中!” 姜执月愕然,没有想到老太君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还以为祖母会因为陆青骁是长公主独子而忌惮三分。 毕竟,姜家已经有了一个宣王妃…… 言老太君几乎是一眼就看穿姜执月的惊讶,她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这样操心?” “英国公府不靠姻亲,你祖父和阿爹阵前拼杀博得圣上信重。陛下不至于这点信任都没有。” “姜家女儿嫁谁都可以,只要不与魏王府相干。” 要不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姜执月一下就听出了老太君的言外之意,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祖母教训得是,是孙女儿一叶障目了。” 言老太君的意思很明显,英国公府只要不是在皇储之事上下注,她家的女儿嫁谁都行。 姜执月回想了之前阿姐来时,提及陆青骁之事,祖母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现在看来,祖母是不是已经早就想过了? 姜执月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老太君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少将军盛名满京城皆知,只是他年长你五六岁,我倒也一时没想到这一层。” “祖母也是年轻过的,谁不喜欢容貌出众的少年郎呢?” 其实老太君也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她最开始刻意忽略了。 在西郊别馆那场宴会,她就注意到了少将军对阿婵的特殊之处。 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人竟然早有渊源。 姜执月是真的没想到,祖母的态度居然如此开明。 老太君看了看小桌案上的册子,悠悠然道:“这册子看看也无妨,若有你喜欢的,也可挑着见一见。” 姜执月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言老太君理直气壮道:“左右送来了,不看白不看。京中优秀子弟众多,我家阿婵这样好,挑剔些,是应该的!” 姜执月笑着笑着鼻子一酸,愈发爱娇地蹭了蹭祖母。 在祖母眼中,她永远都值得最好的。 第127章 已有心上人,别搞 “简直胆大包天!” 荣安帝冷面愠怒,看着眼前的折子,生出杀心。 海贤等文德殿内伺候的宫人们纷纷跪下。 海贤隐隐有些担忧,也不知京兆尹送来了什么折子,陛下少有如此动怒的时候。 荣安帝眸色沉沉,“陆青骁何在?” “回陛下,少将军正在殿外候着。”海贤低头,不再想,专心回话。 “让他进来。”荣安帝压下怒气,点了点御案。 海贤立即起身,弓着身子退出去请人。 陆青骁今日特地早早入宫,为的就是京兆尹的折子。 见海贤出来,他便心中有数了。 海贤冲他恭敬地点点头,陆青骁颌首回礼。 海贤见他神情自若,似乎胸有成竹,便咽下了提醒。 少将军行事沉稳,一向深得陛下信赖。 走进文德殿,陆青骁一撩衣袍就直挺挺得跪了下去:“臣陆青骁叩见陛下。” “起来吧。”荣安帝看了陆青骁一眼,心中火气消减几分。 陆青骁从善如流,海贤见状,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泡茶。 荣安帝对他招招手,“京兆尹的折子,你可看过了?” 陆青骁颌首,“臣看过了。” “依你所言,温序应该如何处置?”荣安帝喜怒难辨,目光落在陆青骁身上。 陆青骁沉声道:“温序所犯之罪,强占民田,逼死苦主,奸\/\/淫良家女子致死。桩桩件件,依本朝法度,难逃死刑。” 荣安帝看了京兆尹宋方斌的折子,这些事不是近期发生的,甚至都不是今年发生的。 温序是温老太师的孙子,温老太师,是他的老师。 “你可知,他的祖父是朕的老师。”荣安帝目光沉沉地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神情冷峻,说出的话斩钉截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老太师曾身为帝师,声名显赫,更应谨言慎行。” “若因其祖父之故,对温序网开一面,恐有陛下偏私之嫌。” 陆青骁话音刚落,荣安帝眉头一皱,平素温和的笑意此刻尽数化作帝王威仪。 “你大胆!” 短短三个字,犹如撞钟之响,直叩人心。 陆青骁面无惧色地跪下,背脊直挺,如青松屹立。 文德殿众人已经在荣安帝的怒气下,纷纷伏地垂首,唯恐天子之怒波及自身。 荣安帝审视的目光落在陆青骁身上许久。 久到陆青骁都以为荣安帝会将此事放过时,终于听到了荣安帝叫起的声音。 “起来吧。” 陆青骁起身,面色如常。 荣安帝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蓦地笑了起来:“你倒是个实心眼的。” 陆青骁不语,沉默地站在文德殿中央。 荣安帝轻飘飘地看了海贤一眼,海贤立即从小太监手中接过茶杯,放在了距离陆青骁最近的桌椅旁。 “此案交由你处置,可还需要什么?” 荣安帝笑着看向陆青骁,好似方才的雷霆之怒与呵斥都不曾发生过。 陆青骁想了想,说道:“臣想向陛下借一个人。” “哦?借谁?”荣安帝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陆青骁道:“刑部右侍郎裴直。” 荣安帝在听到裴直这个名字时,略一挑眉:“你倒是会选人。” 裴直因少时破获一桩奇案,入了荣安帝的眼。 他出身河东裴氏,已逝的太\/\/祖母是荣安帝的姑祖母,封号康山大长公主。 裴直人如其名,刚正忠直。自入刑部以来,奉行法度之严苛,朝野皆知。 陆青骁选裴直,当然是看中了裴直的能力。 有裴直在,事半功倍,他也无须担心裴直会徇私枉法。 荣安帝瞥了陆青骁一眼,嫌弃地说道:“你们俩有一个算一个,这么大年纪了不成亲,还要凑在一块儿办案。” 陆青骁抬头望向荣安帝:“舅舅,这好像也不影响臣办案。” 荣安帝轻哼,显然是懒得回应他。 裴直是行事刚直,绝不容情,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便是有河东裴氏的名声,也难以说成亲事。 “朕准了,另外把京兆府近年来挤压的案子都查一查,朕允你与裴直特事特办。” 荣安帝看似嫌弃,实则给了陆青骁与裴直两人极大的便利。 “朕希望,你与裴直不要让朕失望才好。” 荣安帝意有所指,陆青骁抱拳领旨。 陆青骁正要告退时,荣安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幽幽地说道:“这温序是倒霉撞在了你手里。” 陆青骁面不改色,像是没听出来荣安帝的言外之意。 荣安帝见他不肯承认,撇撇嘴,觉得很有意思。 荣安帝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说道:“无病啊,京城没有你看得上的贵女,江南的如何?” “朕记得江南知府政绩斐然,朕已经命其调任京城,他也有一女……” 陆青骁眼看装不下去,只得出言阻止:“舅舅,不必了。” 荣安帝不肯放过他,“你都二十了,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 陆青骁轻叹,“多谢舅舅挂念,我有心上人,您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荣安帝挑眉,颇为惊讶,“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哪家贵女?朕帮你掌掌眼。” “……”陆青骁沉默地看着荣安帝,不是很想跟他说话。 荣安帝见状哈哈大笑,多少顾及了少将军情窦初开,并未刨根究底的问。 陆青骁从文德殿出来,只觉得天边景色陡然一亮,轻松不少。 而被荣安帝提及的江南知府,姜执月的亲舅舅虞汝奎正在进京的路上了。 与此同时,林净秋终于动用了隐藏在英国公府里的棋子,为自己往外传了消息。 慎墨早有防备,一路小心谨慎地跟着传消息的人,在汇英街的一条小巷中,人不见了。 慎墨探了进去,缩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等到了天明。 几经周折,才最后确认了林净秋的消息,竟然送到了谢相府。 姜执月得知这个消息时,既觉得惊讶,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林净秋果然是早早就针对英国公府设下的局。 姜执月一直隐隐觉得林净秋入英国公府这件事,不像魏王的手段。 若是谢相,那这一切就合理了。 当朝相爷谢稷,看似和煦仁善,实则老谋深算,不择手段。 第128章 英国公大惊失色 林净秋没忍住,眼线一动,隐藏在英国公府的其余人就藏不住了。 林净秋还心存侥幸,殊不知,那些人早就已在监视之下。 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姜执月深知林净秋一定还有后手,消息一确定就送到了老太君和英国公几位长辈处。 事情涉及谢相府就不那么简单了。 谢稷身为宰相,居然敢在朝中重臣的府邸中安插眼线,足以见得他的野心。 魏王如今是皇储之位的大热人选,谢稷此举应该是早有预备。 “谢稷此人狼子野心,只怕不止英国公府。” “谢老贼贪得很,肯定还有别人。” 英国公与姜二爷齐声道。 姜执月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在某些事情上,阿爹和二叔有着高度一致的想法。 但亲眼所见,还是另外的感受。 姜提玉已然习惯,面不改色地接了下去:“知道钉子在哪,还是拔了的好。为防后患无穷。” 言老太君点点头,同意长孙的话。 姜执月漂亮的小脸蛋上有几分犹豫,姜提玉侧目看她:“阿婵?你怎么了?” “我在想,林净秋的消息传出去,总得传回来。” 姜执月看向英国公,“她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 姜二爷若有所思,看向姜执月:“阿婵的意思是想守株待兔?” 英国公也看了过来,“还是你觉得谢老贼会出别的招?” 姜执月摇摇头:“林净秋在英国公府多年,甚至有了阿爹的孩子,对方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林净秋这颗棋子。” 姜执月自然地提及姜念时的存在,姜二爷倒是笑了起来。 姜执月默默地看了姜二爷一眼,总觉得二叔好像看穿了自己的打算。 姜二爷没多说,顺着姜执月的话去想,觉得颇有道理。 “阿婵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很不错了,不过剩下的事就交给二叔和你阿爹来做吧。” 姜二爷翘起嘴角,笑意倜傥:“对这种老狐狸,还是让二叔来吧。” 英国公点头,很同意姜二爷的说话,并且说道:“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的,准备迎接你的生辰。” 言老太君听到英国公这话才稍微露出了点笑意,跟着点点头:“你阿爹和二叔说得对,你的生辰才是大事。” 姜二爷看着姜执月笑了笑,“阿婵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 英国公虎着一张脸:“哪有你这么直接问的。” “我直接问怎么了,你倒是不问,送的东西能送到阿婵心坎上吗?” 姜二爷挑衅地看向英国公:“宛白的生辰礼年年都是我亲手准备的。” 英国公懒得搭理他,看向姜执月:“阿婵放心,阿爹不会犯糊涂的。” 姜执月笑了笑,点点头:“我相信阿爹。” 言老太君也看向姜二爷,说道:“宛白的婚事你到底有没有章程。” 姜二爷笑笑,好脾气地对老太君哄道:“自然是有的,提玉若是高中状元,说不定还能再给您招个文曲星孙女婿呢。” 言老太君被他逗笑,“你这是有了人选?” “有几个人选,晚些时候送来给母亲过目。”姜二爷对女儿还是很上心的,“还有芙瑶,也请母亲帮忙掌眼。” 姜二爷没提乔氏,他知道乔氏的性情,多有几分拈酸吃醋。 但对几个庶女也尽了嫡母的义务,素日并无苛待。 是以他主动接过庶女的婚事,乔氏还觉得松了口气。 言老太君看向姜执月,姜执月顿时眨了眨眼,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言老太君原本是想询问英国公对陆青骁的印象如何,可看孙女儿这小模样,又觉得自己操心得太早了。 陆青骁与阿婵,八字还没一撇呢。 言老太君看向姜二爷,道:“我这也有几个人,你到时候索性一块儿看了吧。” 英国公老神在在,姜二爷看不惯他这样,啧了他一声:“阿婵过了生辰就是十五,她的婚事,大哥就不早早相看起来?” 英国公摇摇头:“阿婵还小,看什么看。” 正是因为退掉了和段泓聿的婚事,又与小女儿冰释前嫌,英国公这会儿是非常讨厌姜二爷提及的婚事话题。 “阿婵容貌品性样样都好,何愁找不到夫家。”英国公瞪他。 姜执月听得脸红,她也没有阿爹说的那么好。 姜提玉这会儿也跟着掺和进来:“不急不急,等我中了,阿婵能选的人家更多了,宛白和芙瑶也不着急。” 姜二爷看了姜提玉一眼,笑:“算你小子有心,科考在即,你准备如何?” 姜提玉笑笑,姜二爷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英国公看向长子,沉声道:“时间不多,务必专心。” 姜提玉抱拳:“儿子知道。” 正说着话,外头说,长公主府有人来了。 言老太君下意识看向姜执月,姜执月微微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长公主府会有人来。 老太君让人进来,没想到来人居然是伏荔。 伏荔恭敬地给言老太君和英国公与姜二爷行礼,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是薄阳长公主要办宴会,所以送了个帖子过来,说是府上适龄的公子小姐都去,人多热闹。 老太君一听就听出来了,长公主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适龄的公子小姐,只怕主要还是为了姜执月。 老太君笑着应下了,让姜提玉和姜执月送伏荔离开。 伏荔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身份也不低,安排姜提玉兄妹两去送倒也合理。 姜提玉兄妹送伏荔离开后,老太君单独留下了英国公。 方才她还想再放一放的念头,这会儿就对着长子问道:“你觉得陆青骁此人如何?” 英国公就是粗人一个,听到母亲提起陆青骁,便赞他天资出众,能力奇佳,是个难得的将才。 老太君不期然地被他噎了一下,若是老二在这,大概一下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老太君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的意思是,他与阿婵,你觉得如何?” “什么?” 英国公大惊失色,“不行!他年长阿婵六岁,年纪大了些吧!” 第129章 终身大事,怎能草率! 看着长子少有的不沉稳的样子,老太君皱了皱眉,早知道就把老二留下来了。 老太君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让成嬷嬷去把老二叫回来。 英国公一脸震惊:“您是何时看上陆青骁的?他与阿婵,那,那相差太多,不合适吧?” 英国公越说越没底气,他不知老母亲是何想法。 但话说出口了之后,英国公总觉得自己的回答老母亲好像不太爱听呢。 可是阿婵的终身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 陆青骁这么多年都不成亲,谁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英国公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对,又严肃地说道:“这小子这么多年都不成亲,说不定里头有什么猫腻。” 老太君见英国公真是急得慌,自己还没说一句,他这变来变去的。 陆青骁在他嘴里从年轻有为的天生将才变成了有猫腻的小子。 但看英国公这着急的样子,老太君又觉得到底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她再忍忍。 等老二到了让老二骂他。 姜二爷很快就来了,他本来也才刚走。 这一入内室就看到他大哥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露出了个戏谑的笑容:“大哥这是彩衣娱亲呢?” 英国公看姜二爷来了,一头扭了过去。 姜二爷也不在意,他跟蛮牛没有什么好说的。 “阿娘。”姜二爷私下里称呼老母亲还是很亲昵的。 老太君示意他坐下,把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英国公就在旁边盯着姜二爷,等着他的反应。 姜二爷如老太君所料,只一个问题,他就猜出来老太君想问的是什么,婉转地提了一下方才长公主府的女官伏荔亲自前来送请柬的事。 老太君点点头,“到底是五品女官,时常跟在长公主身边,她亲自来,也是为表看重的意思。” 他们英国公府与薄阳长公主府又没有什么交集,说起来就算送请柬也不会让长公主身边的女官来。 既然这么做了,一定另有深意。 姜二爷没想到自己之前随意的猜想居然成真,他看向英国公:“大哥的意思呢?” “要我说,那就不行!” 英国公言辞激烈,态度十分抗拒:“不行!我不喜欢那小子!” 姜二爷挑眉,故意在旁边添油加醋:“不喜欢?我怎么记得大哥对少将军好像青睐有加啊。” “现在不是了!”英国公又瞪了姜二爷一眼。 姜二爷早就被英国公瞪习惯了,他不在意这点儿。 “现在不是?因为阿婵,大哥又看不上少将军了?” 姜二爷明着把话说开,笑眯眯地看着他。 英国公没好气地看着他,“他这么多年都没成亲,议亲都没有过,焉知不是有什么问题?” 姜二爷被英国公这话一说,也跟着点点头:“倒也是。” 英国公狐疑地看着他:“你到底站哪头的?” 姜二爷哭笑不得:“我自然是站咱们家,事情八字都没一撇,大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我能不着急吗?阿婵年纪小,又刚刚婚事受挫,我……” 英国公说到一半难过起来,“我是不想阿婵被人骗了。” 姜二爷抬手拍拍英国公:“大哥放心吧,阿婵比你想得坚强多了。” “况且,阿婵早晚要嫁人,大哥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依我看,陆青骁比阿婵大几岁,倒也没什么。” 英国公烦躁得抓头,惹得姜二爷笑起来。 老太君看老二又在逗长子,摇摇头,算了算了,孩子们也都一把年纪了,她也懒得管这两兄弟怎么相处了。 “平章,过来看看这个。”老太君拿了一本册子交给了姜二爷。 姜二爷打开,是老太君挑选出来的一些适龄的世家子,一看就是用心准备了的。 姜二爷对老太君笑笑:“辛苦阿娘了。” 老太君借机对英国公说道:“你看看老二,这才是好好替孩子们选婿的做法。” “哪个像你,一听就咋咋呼呼的。” 英国公憋了一口气,他就是不想这么早说阿婵的亲事! “我不想让阿婵这么早定下亲事,总之就是得多看看。” 老太君见英国公也松口了,忍不住摇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英国公和姜二爷齐齐反驳:“阿娘不老!” 老太君笑眯眯的,除却夫君死的早,她这一生到现在,倒也幸福圆满得很。 - 姜提玉兄妹刚送走伏荔,慎墨就上前来了,说是有了老神医的消息,人在城郊一个小院子里。 姜执月眼睛一亮,当即就命人备车。 姜提玉连忙拦住妹妹,一头雾水:“什么老神医?你要去哪?” 姜执月眨眨眼,反手抓住姜提玉:“阿兄陪我一块儿去吧,路上跟你细说。” 姜提玉本就不放心,听到姜执月这话,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姜执月让长绘去跟祖母说自己和阿兄出行,身边就带着长缨慎墨和一队护卫往城郊去。 姜提玉坐在马里,看着妹妹,“这会儿能说了?” 姜执月也没犹豫,把之前林净秋借她的手给老太君送香时动了手脚的事情告知姜提玉。 姜提玉面色微变,“祖母中毒了?” 姜执月摇摇头:“府医给祖母请过平安脉,脉象倒也没有什么异常。是我担心,所以想请老神医看一看,才让慎墨去打听消息。” 姜提玉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姜执月抿嘴,这件事她还是有些愧疚的。 若不是她轻信林净秋,祖母就不会被她连累。 姜提玉察觉到妹妹有些低落的情绪,摸摸她的头,安慰道:“阿婵也不是有意的,不要放在心上。” “如今祖母平安,咱们去请老神医给祖母看看,好放心。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姜执月忍不住鼻酸,她连累了祖母,阿兄明明很担心,却不对她发脾气。 “阿兄,你为什么不骂我?”姜执月眼眶微红地看向姜提玉。 姜提玉眼神温柔地看着妹妹,笑道:“因为阿兄知道阿婵不会害人,阿兄相信阿婵,也相信自己带大的妹妹。” 第130章 姜执月痛得脸色发白 “走吧,既已核准口供,就不必耽误时间。” 京郊农庄中,裴直一袭青衫,面如冠玉,肃穆以待。 陆青骁颌首,翻身上马。 裴直看了陆青骁一眼,将口供贴身放好,也跟着翻身上马。 圣上突然下旨让他与陆青骁一块查京兆府的旧案,裴直原本以为声名在外的少将军陆青骁会很难配合。 却没有想到两人一拍即合,办案的效率高得不得了。 “少将军,不似我从前遇见的权贵子弟。”裴直说道。 陆青骁转头看了裴直一眼,觉得此人脑子有毛病:“你也是权贵,你祖上是康山大长公主与河东裴氏。” 裴直没想到陆青骁会这样说,他一愣,随即点头:“我们与那些权贵子弟不一样。” 陆青骁:“……” 实则陆青骁与裴直共事,公差倒也罢了,尚且算是默契。 就是平日裴直说话,有时候比办事更容易得罪人。 陆青骁现在开始怀疑,裴直从前得罪的人,到底是因为他严于律法得罪的,还是这张嘴得罪的了。 章赫在一旁听裴直这么说,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裴直不解,“章副将,何事发笑?” 陆青骁剜了章赫一眼,章赫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裴大人有时说话有趣。” 裴直不光办事一板一眼,有时候也很喜欢追根究底的问。 他这会儿就很好奇,章赫口中的‘有趣’是什么意思。 章赫看了陆青骁一眼,陆青骁没说话。 裴直又问他:“章副将看少将军做什么?” 章赫是挺佩服裴直的,笑道:“裴大人与我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您这张嘴比起少将军,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直愈发一头雾水了,“什么?” “说话不中听呗。”章赫也是个直性子。 裴直听了一笑,坦然道:“确实如此。” 章赫又偷看了陆青骁一眼,小声地用气声说道:“那裴大人还是比少将军厉害。” 裴直也配合地用气声回问他:“哪里厉害?” “裴大人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咱们少将军可不认。”章赫一边说还一边偷瞄陆青骁。 裴直笑了起来,他现在觉得陆青骁和他的副将也很有趣。 “还不走?” 已经走出几步的陆青骁不耐地回头看向两人:“等着我请你们?” 裴直笑笑,一夹马肚子跟了上去,章赫也驱马上前。 几人一路疾驰准备下山,快要接近大道之时,却见一辆马车失控地冲了出来,速度奇快。 三人目光齐齐看去,陆青骁看清追在马车之后的人时,眉头一皱,立即抽了一鞭追了上去。 章赫看清后头骑马追赶马车的人时,也道一声不好,急忙追赶。 裴直不明所以,也跟着追过去。 他虽不知为何,但显而易见的就是这辆马车失控,十分危险。 而陆青骁这焦急的程度,只怕那马车里的人还是熟人。 - 姜执月死死抓住车壁,努力在疯狂颠簸的马车里保持平衡。 马车失控得厉害,姜执月娇嫩的双手已然被磨出血来。 此刻姜执月深感万幸的是老神医没在马车上。 这匹马是在她见完老神医准备回京时,突然发狂。 长缨当即就被颠得摔了下去,姜执月正在上车,直接砸进了马车里,猛地一下,撞到了肩胛骨。 那一瞬,姜执月痛得脸色发白。 马儿发狂疾驰,一路横冲直撞,车轮毂应该是受损了,马车颠簸得厉害。 姜执月这会儿依稀能听见阿兄骑马追赶的声音。 可到底是发狂的马,姜提玉骑的是护卫的马儿,有些追不上。 姜执月忍着手臂的剧痛,看着窗外的情况,她必须得自救! 想要驾驭疯马基本没有这个可能,她没这个本事。 可若任由这疯马狂奔,再撞个什么,她会被活活摔死也不一定! 跳车! 只能跳车! 姜执月咬牙,看着路边的情况,努力地往马车前门靠。 幸而路面平整,并没有什么大石块,哪怕是跳下去,也不会致死。 姜执月看向前方,汗水从她额角冒出,她知道她只有一次机会。 “阿婵!” 是阿兄的声音!他追上来了! 姜执月咬牙,松开了手。 巨大的冲击力让姜执月撞向马车的另一侧! 她忍着剧痛,看准时机,牢牢地抓紧了马车门! 姜提玉模糊看到姜执月的举动,简直心急如焚,顾不上许多,狠狠抽了座下马儿一鞭。 马儿吃痛,又加快了速度,靠近了失控的马车。 陆青骁骑着乘风,比姜提玉更快地靠近了马车。 两人一左一右,夹击马车。 陆青骁眉头皱得紧紧的,只觉得愈发危险。 他直起身子,拍拍爱驹。 乘风好似通人性一般,领会了他的意思,加速靠近了马车。 眼看只差半个身位的距离,陆青骁不再犹豫,立即以马鞭一甩,缠住了马车后车辕。 借力一跃,直接飞身至马车顶上。 姜执月觉得马车一沉。 下一瞬,就与倒吊翻身而下的陆青骁对视个正着。 姜执月面色惨白的模样,看得陆青骁心口一痛。 他立即稳住自己身形,想要减慢马车的速度。 尝试了两次,发现根本碰不到缰绳后,当机立断地转身,快速地说道:“控制不住,要跳车!” “相信我。” 姜执月眼眶酸涩,忍着痛楚道:“好!” 陆青骁以蛮力撑在马车门上,用力地屈膝,靠近姜执月。 就在陆青骁刚刚抓住姜执月时,姜提玉一声疾呼:“小心!” 马儿突然脱力,连接马儿和马车的辔绳偏巧此刻断了一侧,马车陡然一偏,就要滚下路边! 说时迟那时快,陆青骁用力地把姜执月往怀里一揽,脚下用力一踹,两人双双从马车上滚落下来。 “阿婵!” “少将军!” “小姐!” 陆青骁把小姑娘牢牢地护在怀里,两人落地后翻滚了好几圈。 偏偏落地之处不少碎石,早已受伤的姜执月忍不住痛哼出声。 陆青骁强行一拳砸在地上,以力止住身形,可怀里的小姑娘已然晕了过去! 陆青骁呼吸一窒,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小月亮?” 第131章 要他偿命! “阿婵!阿婵!” 姜提玉几乎是飞奔过来。 看到陆青骁怀中的妹妹苍白着一张脸,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的样子,双腿一软,险些没站住。 章赫裴直等人也赶到,连忙下马。 “阿婵……”姜提玉头皮发麻,心头的惶恐到达了顶峰。 陆青骁小心地将两指并拢压在姜执月颈间,察觉她还有呼吸,猛然松了一口气。 裴直快步上前,见状,忙道:“让我把把脉?” 陆青骁皱着眉头看向姜提玉,姜提玉僵硬地看向裴直,“阁下会医术?” “比你们会,救人要紧。”裴直道。 陆青骁扣住裴直要给姜执月把脉的手,语气沉沉:“不会别逞能。” 裴直皱眉,“你先把人放下,她一定受了外伤。” 裴直一眼就看出来姜执月的肩膀有些不对劲,态度强硬地让陆青骁把人放平。 姜提玉咬牙:“先把脉!” 陆青骁低头,看着姜执月毫无血色的脸,缓缓将她放平。 裴直把脉,陆青骁与姜提玉两人都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这位姑娘是少将军的妹妹?”裴直看向陆青骁。 姜提玉皱眉,“我是她兄长。” 裴直诧异,他见陆青骁如此紧张这个姑娘,拼命也要救人的样子,以为是陆青骁的妹妹。 毕竟陆青骁不近女色,京城人都知道。 没想到,开口的是另一个人。 裴直道:“当务之急是她的左臂。” “应该是撞击导致脱臼,若你会接,趁她昏迷接了正好,免得醒了再痛晕过去。” 姜提玉脸色难看,摇摇头。 陆青骁却道:“我会。” 裴直又问了一遍:“少将军与这位姑娘是何关系?” 不是裴直挑刺,而是人家兄长在这里,况且陆青骁毕竟是外男。 接骨,难免要有些接触。 陆青骁又不是大夫,如此行事,有损人家姑娘清誉。 姜提玉其实是能看出来一些陆青骁对妹妹的不同,眼下却有几分犹豫。 姜执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只是痛得没了力气。 她痛喘一声,费力地睁开眼。 姜提玉欣喜地看向妹妹,“阿婵……” “我,我信你,动手吧。”姜执月看向陆青骁,眼神有些模糊了。 姜执月知道,手臂脱臼拖久了只怕会有别的影响。 她能忍。 姜提玉有些犹豫,可到底还是对妹妹的关切占了上风,望向陆青骁:“有劳少将军,让,让我妹妹少受点苦。” 陆青骁慎重点头,抬头看了章赫一眼。 章赫等人立即往后退了几步。 陆青骁谨慎地摸到了姜执月的左肩,仔细看着姜执月的神色,摸到了异常之处,快准狠地动了一下。 听得姜执月一声闷哼,错位的左臂已经复位。 只是姜执月实在精疲力尽,得知自己安全且手臂复位,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依稀听到了她阿兄和陆青骁焦急的声音。 —— 等姜执月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她是被渴醒的,迷迷糊糊地叫水喝。 长绘一直守在姜执月窗边,见她醒了要水,欣喜不已,端水过来喂给姜执月,差点哭出来:“小姐终于醒了!” 老太君一听,连忙就要从榻上起身,成嬷嬷扶着老太君过来。 喝完水,姜执月才觉得自己有所缓解,虚弱地对着老太君笑了笑。 “祖母……” 老太君看小孙女儿这副苍白可怜的模样,心痛不已:“快别说话,好好躺着。” 姜执月摇摇头,示意长绘把自己扶起来。 长绘拗不过姜执月,只好扶她起来坐着:“小姐小心些……” 姜执月低头,左臂已经被缠上,应该是上了药。 老太君看得心碎,忍不住偏过头去。 这里的动静让守在外头的英国公和姜宛白几姐妹听到了,都快步走了进来。 “阿婵,你感觉如何?”英国公关切得看向女儿,看到她双手的伤口,忍不住心疼。 姜执月侧目看去,几乎是家里人都在了。 她轻声道:“没事。” 姜宛白眼睛红红地看着她,小声嘀咕:“嘴硬,都痛晕过去了还没事。” 姜执月笑笑,于她而言,也是劫后余生,受点早晚会痊愈的伤,自然也算没事。 姜执月又想起昏迷之前是陆青骁救了自己,便问道:“少将军呢?他……” 姜执月话音未落,就看见陆青骁与她阿兄一块走了进来。 老太君心疼地看着姜执月,还是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这次也是多亏了少将军。” 陆青骁在姜提玉身侧站着,目光看向姜执月,担忧之意溢于言表。 姜执月冲他笑了笑:“少将军又救了我一次。” 陆青骁沉默地看着她,低声道:“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若非你奋力到了马车前……” 姜提玉闻言古怪地看了陆青骁一眼,说不上来是怎么个古怪法。 英国公看向陆青骁,这次他也不得不承认,女儿和陆青骁之间的确是有点奇怪的缘分在。 “你好好休养,明日再来看你。” 陆青骁深深地看了姜执月一眼,说完了这句话,才对老太君和英国公告辞离开。 老太君以姜执月还需要休息为由,把人都赶走了。 就剩下了英国公和她留在姜执月身边。 老太君看了英国公一眼,还是决定对姜执月开口:“那孩子送你回来,身上也带着伤,偏不肯回去,也要在这儿守着你。” 姜执月愕然,她吃惊地看向英国公。 英国公点点头。 姜执月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他伤得重么?” 英国公看了小女儿一眼,摇头:“约莫是你们跳车时撞到的伤,已经上过药了。” 姜执月点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英国公又道:“这次不是意外,是有人早有预谋,那匹马被人下了药。” 姜执月抬眸看向英国公:“阿爹可有线索?” 英国公面色阴沉,“府上有人手脚不干净,你二叔已经捉人去审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此事你不用操心,安心养伤。” “阿爹一定会抓住幕后之人,定要让他偿命!” 第132章 光抽你儿子,忘记抽你了! 姜二爷查出来广昌侯府有关,最重要的是陆青骁与裴直两人速度尤其快,直接查到了实证。 英国公说到做到。 当天就带着家丁直接闯进了广昌侯府,拎着段泓聿就是一顿揍,哪疼打哪,打的段泓聿哭爹喊娘。 自然也惊动了广昌侯夫妇。 广昌侯一看,儿子都快死在英国公手里了,当即就撸起袖子上去了。 可他常年养尊处优,哪里是英国公的对手。 他还想跟英国公动手,英国公气得冷笑一声,几巴掌就把广昌侯的牙都拍断了。 “光抽你儿子,忘记抽你了!” “现在补上也不迟!” 广昌侯震惊无比地看着地上那颗牙,他一张嘴全是血。 就在广昌侯夫人尖叫着说杀人的时候,姜二爷后脚就带着陆青骁和裴直赶到了。 “你还有脸叫!你儿子买凶杀人,须得偿命!” 姜二爷虎着脸看向广昌侯夫人,“奉劝夫人最好早日为你儿子备上一口薄棺,免得无人收尸!” 段泓聿被揍得鼻青脸肿,一听‘买凶杀人’当即就叫喊了起来:“你胡说!你哪有证据!” 英国公一听就怒了,这小子还敢不认!? 英国公当即就要一脚过去,陆青骁眉头一皱,上前道:“国公爷,不可私下用刑。” 英国公冷脸看了他一眼,怒道:“让开。” 陆青骁站定没动。 英国公非要出这口气,当即就要越过陆青骁,直击段泓聿。 陆青骁一低头,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直接踩在了段泓聿的腿上,段泓聿惨叫一声。 广昌侯夫人尖叫着扑在儿子身上,英国公看了陆青骁一眼,狠狠扒开了他,把段泓聿拎了起来。 陆青骁扣住了段泓聿的肩膀,与英国公对视:“英国公还是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 英国公哪里是肯听劝的人,一拳直冲段泓聿腹部。 陆青骁一把将段泓聿往旁边一拉,偏偏段泓聿刚刚被他‘无意’踩的那一脚还疼,根本就站不稳,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英国公伸腿就是一脚,陆青骁也伸腿去拦。 就是去拦的路上,不小心踢到了段泓聿的肩头,人直接被踢晕了过去。 广昌侯见状,连忙往上冲。 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牙,他儿子都要被打死了! 姜二爷一个箭步拦在了广昌侯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侯爷,莫要妨碍京兆衙司办事啊。” 广昌侯‘呸’了一声,“你当我看不出来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吗!” 姜二爷眸色一沉,手中折扇一收,好巧不巧又打在广昌侯脸上。 广昌侯痛呼一声,姜二爷连忙道歉:“侯爷,侯爷没事吧?都怪我不小心。” 裴直看着陆青骁明明是阻拦英国公动手,却每一招都稳稳落在段泓聿身上,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都闹够了吗!”裴直一声厉斥,众人总算是停下来。 广昌侯差点都气得呼吸不畅,他刚想开口,就听得裴直说道—— “广昌侯之子段泓聿买凶杀人,人证物证俱在,本官特来拿人。” “什,什么?”广昌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裴直此人,人称小阎王,他的话多数是不会有假的。 广昌侯不顾自己一身狼狈,想要上前跟裴直求情:“裴大人,裴大人,吾儿天性纯善,怎么会买凶杀人呢?一定是弄错了!” 广昌侯夫人也跟着上前,想要拉住裴直的衣袖求情:“一定是弄错了!我儿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呀!” 英国公听了又露出了冷笑,眸中怒色滔天:“那你们是真的会教儿子!” “这么大个人,当着你们的面儿连蚂蚁都踩不死,背地里却敢买凶杀人!” “段戬!你广昌侯府的好教养!” 英国公一声暴喝让广昌侯回神。 他愤怒地看向英国公:“我儿买凶杀人,杀的什么人!” 裴直冷然道:“英国公府六小姐,本官与少将军亲眼所见。” “章副将,抓人。” 裴直办事利落,素来不愿多说,便是有什么冤屈,等待公堂之上陈述就是。 广昌侯没想到裴直居然真的一声令下就开始抓人,他想要阻拦章赫等人。 章赫等人都是虎贲营的将士,常年习武,日日操练,岂是一个广昌侯能拦得住的? 直到章赫带人把段泓聿锁拿,英国公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广昌侯唯独这一个儿子,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指着英国公痛骂道:“我要去陛下面前告你!” 英国公盯着他,杀气腾腾:“你去!便是你不去,我也要去!” 英国公气势汹汹地来,暴打了广昌侯父子一顿,又挥挥衣袖带着姜二爷等人离开。 陆青骁与裴直把昏死过去的段泓聿带走,广昌侯夫妇哭喊着追到了广昌侯府门口。 若不是章赫直接亮剑,夫妇俩怕是要追到京兆衙司去。 广昌侯夫人几乎要哭断肠,拉着广昌侯:“侯爷,你一定要救救聿儿!聿儿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广昌侯死死地盯着陆青骁等人离开的方向,心中恨不得生啖其肉:“立刻备车,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在回京兆衙司的路上,裴直一直不停地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只当没看见,眸中冷意甚嚣尘上,几乎都要化为实质性的杀气戳死段泓聿。 另一边,英国公与姜二爷本来是骑马离开,才到了路口。 谁料英国公突然大声地说道:“实在是段戬小儿欺人太甚!退婚还想要我女儿的命,气死我了!” 姜二爷正要开口,却见英国公直挺挺地往下倒去! 都风眼疾手快,迅速滑下马,为英国公垫了一下。 姜二爷捂脸,大哥这也太假了…… 但还是配合的,面色惊恐地叫道:“大哥!大哥!你别是真被气死了吧!” 都风把‘昏迷’的英国公扶在怀里,微微低头,腹诽:二爷这演技也太差了…… 姜二爷瞪了都风一眼,臭小子懂什么! “来人啊,救命啊!” 都风被姜二爷捅咕了一下,扯开嗓子喊道:“英国公昏死过去了!快!快去请大夫!” 姜二爷沉默了一下,忍不住磨牙,难道你小子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吗! 第133章 明知故问的事情少做,容易挨打。 陆青骁把段泓聿丢进了大牢之中,命专人全天看守。 待他从大牢中出来时,裴直默默跟在了他身侧。 陆青骁顿住脚步,侧目看向裴直:“有话直说。” 裴直对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陆青骁皱眉,不耐,转身要走。 裴直一把拉住他,说道:“等等,别走。你刚刚在广昌侯府,演得比我这假多了。” 陆青骁静静地看着裴直,等着他继续说。 “我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的人。”裴直道,“就是有点儿好奇。” 陆青骁面不改色,丝毫不为他所动。 “你和英国公六小姐,是什么关系?” 裴直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眼前人的眼神变化,锐利,充满了锋芒。 裴直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无辜:“我只是好奇,你也可以不说。” 陆青骁目光微冷,“既然我可以不说,你也可以不问。” 裴直笑了笑,“不是说了么,我好奇,我忍不住。” 陆青骁是看出了裴直此人不光有时嘴贱,还喜欢看热闹。 陆青骁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这次裴直没拉着他了,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嘀咕咕。 “原来你之前在英国公府是在跟英国公商量这个吗?” “英国公倒是演得不错,你还得练练呢。” “下次有这种事不如也叫上我,我口风紧呢。” “我……” 陆青骁突然站定,裴直立即住口。 “以后明知故问的事情少做,容易挨打。” 像是被裴直烦得受不了,陆青骁丢下一句,快步离开。 裴直勾起嘴角笑了笑,他这个八竿子打得到的表弟,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最起码,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么不近人情……和不近女色。 —— 姜执月伤得不轻,除却左臂脱臼,还有腰腹的撞伤,手掌的擦伤。 是帮姜执月沐浴的长绘看一眼都要流泪的程度。 姜执月好笑地看着长绘:“没事了,怎么还哭呢。” 长绘抿嘴,情绪有点低落,听到姜执月这样说,她才开口说道:“小姐,真的差点吓死奴婢了。” 天知道,她昨日替小姐换下衣服时,那一身斑驳的血迹有多吓人。 小姐一双手全是模糊不清的伤口,整个人虚弱得就只剩下一口气的样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能不怕吗? 长绘还想说什么,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很有规律。 姜执月皱眉,是慎墨。 “进。” 慎墨快步走了进来,对姜执月行了个礼:“国公爷去广昌侯府闹了一顿,回府的路上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什么?” 姜执月惊讶地坐直了身子,牵扯到身上的伤口,吃痛地皱了皱眉。 “派人去请大夫了吗?长绘,替我更衣,我要去见阿爹。” 慎墨见姜执月挣扎着要去起身,又连忙说道:“小姐不必忙,二爷有话传来,说……” “说什么?”姜执月追问。 慎墨:“二爷说, 小姐休养无聊,要不要请个戏班子。” “戏班子?”姜执月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对慎墨问道:“等等,你是说,阿爹去广昌侯府了?” 慎墨点头。 姜执月微微蹙眉,是段泓聿? 她低头看向左臂,是她疏忽大意了。 陆青骁提醒过,她以为带着护卫和阿兄,应该没问题。 以为段泓聿会在府外动手,没想到段泓聿有本事能在英国公府的马车动手脚。 姜执月也很快就想明白她阿爹和二叔想干什么了。 广昌侯府屡屡与她过不去,老的小的都不安分。 除非能摁死广昌侯府,让广昌侯府不敢再生惹事之心,否则的话,英国公府的面子往哪放呢。 姜执月想了想,道:“还是给我更衣,我要亲自去看一看。” 姜提玉刚从主院过来就听到妹妹说要去看一看,快步走了进去:“不必去了,你们都出去。” 长绘与慎墨会意,退到了门口。 姜执月见姜提玉来了,急忙问道:“阿兄,你看过阿爹了吗?他如何?” 姜提玉扶着妹妹靠回去,轻声道:“阿爹没事,有大夫呢。” 姜执月狐疑地看向他:“真没事吗?” 姜提玉点头,“二叔出马你还不放心吗?” 姜执月皱眉:“你可知阿爹去了……” “你的当务之急是好好休养,这些事交给阿爹和二叔就行。” 姜提玉低声在姜执月耳边说了几句,姜执月听完睁大了眼,有点愣住了。 她知道阿爹是有几分大胆,但是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打上门去,甚至连广昌侯一块都打了。 牙都打掉了啊! “你,你听谁说的?”姜执月磕巴了一下。 姜提玉默默道:“都风说的。” 姜执月沉默了,都风是最不会撒谎的,那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广昌侯一定会去面圣的。”姜执月道。 姜提玉轻轻摸摸妹妹的头,微微笑:“无妨,陆青骁与裴大人已经查出实证。” “广昌侯面圣,段泓聿也难逃牢狱之灾。” 姜提玉眸光显出狠意,“我本意是想将段泓聿碎尸万段,奈何段家还有保命的东西,只怕他最多也就下狱流放,暂时还死不了。” 姜执月一愣:“保命的东西?” 姜提玉颌首,说起广昌侯曾经的老侯爷,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铁血悍将,更是救过先帝一命。 所以先帝特赐他一张丹书铁券,可特赦其后人死罪一次。 故,丹书铁券,又名免死金牌。 姜执月不语,没想到广昌侯府老侯爷威名赫赫,儿子如此没用。 而没用儿子还生了个废物孙子。 有老侯爷这般声名,也难怪他阿爹会愿意与广昌侯结下儿女亲家。 姜提玉见姜执月神思不属,以为她不高兴,顿了顿,说道:“无妨,丹书铁券也只能用一次。” “段家能保得住段泓聿一次,还能保得住他第二次不成。” 姜执月一惊,不顾手中伤口,抓住姜提玉的手,肃然道:“阿兄不可贸然行事。” 姜提玉笑着安抚姜执月,“你放心,阿兄绝不会莽撞出手的。” 姜执月心下微松,谁知姜提玉又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陆青骁,若不是他查到证据,只怕面圣的时候还有得磨。” 姜执月立即想起陆青骁抱着她跳车时决然的模样,心头猛然一震。 第134章 就是这样,没错! 姜执月若有所思的样子让姜提玉开始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测,他只犹豫了一会儿,打算直言相问。 “阿婵,你告诉阿兄,陆青骁是不是对你有非分之想?” 姜执月被姜提玉这一问,问得回神。 看着阿兄认真的神色,姜执月也是第一次十分笃定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姜执月:“其实不止,我对他也有非分之想。” 姜提玉狠狠一愣,像是被这个回答给惊讶到了。 陡然起身,带翻了座下的方凳。 长绘长缨连忙推门进来,姜执月冲两人摇摇头,两人又退了出去。 姜提玉完全没想到过这个回答,他迟疑了一会儿,在想自己该用什么态度来表达一下。 姜执月知道阿兄这是被自己的话给吓着了。 她也是刚刚才想清楚自己的心意。 不是情急之下,不是救命之恩。 她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可若是你要问她,是否愿意与陆青骁在一块儿。 她是愿意的。 她很明白陆青骁为何查得这样快,因为他早就留意了段泓聿,甚至也提醒过她。 他为她做的事,都是他自己的主意。 早在自己得知他心意之前,他就已经在关注着她。 姜执月是备受宠爱长大的,她分得清陆青骁这样做的举动和行为。 因为他在意她,所以才会对她的事情诸多关注。 姜提玉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事实,看到妹妹神情淡然,心里有些复杂。 “阿婵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这样大的事也不告诉阿兄。” 姜提玉也是在听了妹妹的话之后,疯狂回想妹妹与陆青骁的接触,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陆青骁其实早就对阿婵表现出了不一样! 是他粗心大意了! 姜执月眨眨眼,反而笑了起来:“也没有很久,只是刚刚确定自己的心意。” “准确的说起来,阿兄才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一听自己是第一个知道的,姜提玉又高兴了起来。 阿婵还是很相信他这个兄长的,真好。 姜执月微微笑:“连陆青骁都不知。” 姜提玉看着面色苍白但笑靥如花的妹妹,眼神里流露出不舍来。 姜执月偏头看向姜提玉,轻笑:“阿兄怎么了?” 姜提玉神色软了下来,目光温和地看着妹妹:“阿兄只是有些不舍,小阿婵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心上人了。” 姜执月本来还淡定,突然从姜提玉口中听到‘心上人’三个字,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苍白的脸色渐渐泛起一些羞红。 可是姜提玉想到陆青骁比阿婵年长六岁,难免会为此担忧。 于是兄长大人刚刚松快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到底年长你许多,只怕你会吃亏。” 姜执月想起陆青骁那日对自己表明心意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阿兄别小看我,我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况且还有阿爹和阿兄阿姐会护着我的。” 姜执月惯来会撒娇,三两句就让姜提玉软了心肠。 他想也是,陆青骁即便是长公主之子,只要他英国公府可用之人够多,想必陆青骁也不敢给阿婵脸色看! 他一定要在这次科举中拔得头筹! 陆青骁若是得知姜提玉的想法,怕是也要厚颜叫他一声大舅哥。 两个当事人都还没想到日后,姜提玉先把心操起来了。 姜提玉不愿打搅姜执月太久,准备离开。 人都走到房门口,又折返回来,问道:“你阿姐知道此事吗?” 绫云是最最宝贝阿婵的。 若是得知阿婵喜欢一个比她年长六岁的人,还不知要怎么生气。 被姜提玉这么一提醒,姜执月也有些心虚了。 上次阿姐过府时,她还信誓旦旦地跟阿姐保证没有对陆青骁动心来的。 姜提玉一看妹妹这神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他摇摇头,一脸无奈,“阿兄可以不找陆青骁麻烦,但你阿姐,我是拦不住的。” 姜执月抬眸,看到姜提玉一副‘你自求多福’的样子,也笑不出来了。 是了,阿兄是可以两三句话哄好的。 谁让阿兄心软呢。 可是阿姐…… 姜执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大概,应该,估计要花个两三天来哄一哄吧? 还是她先跟阿姐保证之后又反悔,还不知道阿姐会多生气呢…… 也就是此事,姜执月突然想起来,阿姐还以为陆青骁是为了谢馥多年不婚,对他误会大着呢。 姜执月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姜提玉生怕她哪儿不适,俯身,探了探她的额头。 姜执月可怜巴巴地看向姜提玉,“阿兄,你说阿姐有可能,不生我气吗?” 姜提玉想起胞妹的性子,也学姜执月眨眨眼,“不好说啊。” 姜执月蔫蔫地靠着软枕,“那算了,让陆青骁去解决吧。” 姜提玉:“什么?” 姜执月撅了噘嘴,一副十分理直气壮地样子:“阿姐是对他印象不好,又不是对我印象不好。” “总不好叫我替他挨骂吧?” 姜提玉震惊地看向妹妹,他又一次被阿婵震惊到了。 他仔细这么一品,好像也的确是这么个意思哈。 陆青骁对阿婵有意,那该表现的就是他! 就是这样,没错! 姜提玉也是越想越觉得妹妹说得对,猛地一拍手:“你说得对!” 姜执月还被他吓一跳,瞥了他一眼,阿兄不是傻了吧? “好了,你好生休息,广昌侯府的事你不必操心,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及时命人传话的。” 姜提玉再度摸摸妹妹的头,露出了笑容。 姜执月一顿,道:“老神医给祖母把脉了吗?” 姜执月没忘记自己本来要做的事,她早已与阿兄交底。 此时她不便去做,只能依托兄长了。 姜提玉笑笑:“老神医说时日不长,祖母影响不大。” 姜执月眉头紧锁,“当真么?阿兄莫要诓我。” 她记得,林净秋是很早之前就开始替她给祖母送东西了。 姜提玉从妹妹的话里听出来她极为不安,本能地觉得不应该如此。 阿婵自己说过,她找人暗中查过了那些香料。 既然已经查过香料,知道毒性微弱,为何会如此不安? 姜提玉出言安抚妹妹的同时,想着他是不是得见一见绫云。 或许,绫云知道些什么。 第135章 一定是别人害他! 广昌侯当即入宫求见了荣安帝。 荣安帝正与谢相等人议事,广昌侯硬是跪在了文和殿前等到了议事结束。 议事结束后,荣安帝才允了广昌侯入内。 而小太监把谢相送出来,谢相若有所思地看了广昌侯那边一眼。 状似不经意的问到:“这是怎么了?” 谢相尊贵,小太监闻言,尤为恭敬地说道:“广昌侯来求陛下做主,是世子被人冤枉,为少将军锁拿入狱。” 谢相听完眸光一闪,对小太监和蔼地笑了笑,快步离开了皇宫。 相府的马车早已经在宫门口等候,谢相刚上马车就低声吩咐道:“去查一查广昌侯今日之事,要快。” “是,相爷。” 谢相目光阴沉,虽然微不足道,但若能让广昌侯给英国公添堵,多少也是个心意。 姜懋,太干净了。 大家同朝为官,凭什么你英国公就干干净净的呢? - 荣安帝与谢相等人定下了巡盐的细则,得知广昌侯在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 虽然不耐,还是让人把他放了进来。 谁知道,广昌侯一入殿内就开始号丧,说他儿子是冤枉的。却快要被英国公打死了。 荣安帝微眯着眼,看着广昌侯。 他从前是觉得段戬或许可用,到底老侯爷如此英豪,生子定然不会逊色。 年轻时尚且还有几分热血义气,现在却是越活越没出息。 “你是说,英国公冲到你家中把你儿子打了一顿,还诬陷你儿子买凶杀人?” 荣安帝语气微沉,帝王威仪让广昌侯不由得一颤。 广昌侯立刻磕头,哭诉道:“正是!请陛下为臣做主!臣的儿子差点被他活活打死啊!臣就这么一个儿子啊,求陛下为臣做主!” 哭归哭,广昌侯还是把话说清楚了。 荣安帝眉间显露出不悦来,“他就没说,你儿子买凶杀人,杀的是谁?” 广昌侯一愣,他哪里知道? 姜懋带着人冲进来就对着他儿子动手,若不是自己拦着,聿儿哪里还有命啊! 广昌侯又想起自己被英国公打掉的牙,忍不住悲从中来:“陛下!他没说!” “可是陛下您看,臣脸上的伤,臣的牙都被姜懋打掉了!” “便是臣的儿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难道他姜懋就可以无视天子法纪,私下寻仇么!” “他身为国公如此行事,又将陛下的颜面放在何处啊!” 广昌侯每说一句,荣安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不得不说,这些话还是成功地让荣安帝皱起了眉头。 海贤见状,上前低声说道:“陛下莫动怒,侯爷所言,少将军与裴侍郎拿人。” “以他们二位的性子,若无实证,只怕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荣安帝看了海贤一眼,冷然道:“朕倒是不知道,你几时如此会替人说话了。” 海贤立即冷汗一冒,忙不迭地跪了下去,不敢说一句话。 广昌侯心头也发颤,他坚信这件事就是英国公的诬陷,聿儿何等乖巧的孩子。 不过是有些无伤大雅的爱好罢了,杀人那是绝对不敢的! 文和殿内一点儿声音都无。 海贤这个跟着荣安帝多年的大监都不敢大口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荣安帝幽幽地看向广昌侯,问道:“你求朕做主,是想要朕为你做什么主?” 广昌侯一看荣安帝愿意搭理自己了,立刻就叩首恳求道:“求陛下还臣子一个清白,严惩姜懋!” 一个头磕下去,文和殿内还是寂静无声。 没有听到荣安帝开口,广昌侯背上的冷汗都快将他浸透。 仿佛是荣安帝有意要折磨广昌侯,在他额头的冷汗滴落在殿中,才慢慢开了口。 “你说,陆青骁与裴直带走了你儿子,你就这么相信你儿子真的没犯事儿?” 荣安帝这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广昌侯的天灵盖上! 陛下不信他! 广昌侯满脑子都只有这五个大字。 恐惧于帝王威势,他甚至不敢坚持自己刚刚的想法,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荣安帝很是看不起广昌侯这般作态,起身,缓缓走到广昌侯面前,一脚把人踹翻。 “你瞧瞧你自己如今的模样,可有半点你父亲当年的模样!” 广昌侯不敢反驳,连滚带爬地又跪好,涕泗横流:“陛下!” 荣安帝实在是厌烦,京城勋爵众多,没有一个让他觉得生厌的。 偏偏就是广昌侯府,三番五次的闹起来。 他的文和殿像是菜市口一般。 “朕对你失望至极,治家不严,昏聩无能,你怎么有脸来求朕做主?” 荣安帝的斥责让广昌侯如遭雷劈,心中生起一股强烈的后悔来。 “朕今日就让你看清楚。”荣安帝看向海贤:“传陆青骁与裴直。” 广昌侯听到荣安帝还是传了陆青骁与裴直时,心头一阵复杂。 可荣安帝的下一句话就让广昌侯坠入无间地狱—— “朕的文和殿不是你专门来告状的地方,事情若是属实,你这个广昌侯,也算做到头了。” “陛下……!” 广昌侯震惊地抬头看向荣安帝,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儿子,满口哀求:“请陛下开恩!” 荣安帝坐回龙椅,居高临下地看着广昌侯,漠然道:“朕已经格外容情!” 广昌侯跌坐在地上,面上慌张又恐惧的神情落在海贤眼中,只替先老侯爷觉得惋惜。 那样英勇的一位老侯爷,竟生出这样毫无心气的儿子,谁能想到呢? 广昌侯唯有寄望于陆青骁和裴直查到的证据都是假的。 可当陆青骁与裴直奉旨入宫,甚至还带着儿子身边的一个随从时,只觉得天崩地裂。 荣安帝见广昌侯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看不出来,还是耐着性子把裴直呈上来的口供看了。 看完之后,荣安帝更生气了,把口供往下一丢,顺手拿起一杯茶就砸了下去。 “好得很!你养的好儿子!婚事不成就要心生报复!若不是人家姑娘命大,早就魂寄黄泉!” 广昌侯连忙上去看了那口供,他还有脸喊冤:“陛下冤枉!聿儿绝对不敢如此行事!一定是有人设计陷害他!” 陆青骁眸光一凛,杀意几乎都要藏不住。 第136章 恨不得替你剜他几刀! 荣安帝已经极为不耐,他本就不愿处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一看口供居然就是段戬之子的谋划,甚至具体到了什么人什么事,画押签字都有。 板上钉钉的铁证如山,段戬还能说得出口‘冤枉’两个字! 荣安帝的眼神中充满了刺骨的冷意:“你纵子行凶,还敢御前喊冤?是打量着朕好骗吗!” “臣没有!没有啊陛下!”广昌侯喊冤:“陛下明鉴,臣绝无此心!” 荣安帝却已经不愿多说,冷然道:“广昌侯段戬立身不正,御前失仪,撤其世袭爵位,三十大板,赶出宫去!” “陛下!”广昌侯瞠目欲裂。 “至于其子段泓聿买凶杀人,以律法断,不必再来回朕了!” 荣安帝说完甚至都不等众人开口,直接拂袖而去。 海贤连忙跟上,广昌侯再想求情也没法子了,宫中羽林卫直接上前架走了广昌侯。 陆青骁漠然地看着宫中羽林卫把广昌侯带走,毫不犹豫转身就从文和殿离开。 裴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抬脚跟上了陆青骁。 “他死不了。”裴直道。 陆青骁点头:“我知道。” 本朝律法虽然严苛,但买凶杀人未遂,段泓聿顶多也就是流放。 但即便是流放,也有的是法子让他生不如死。 陆青骁没打算轻易放过段泓聿。 这种小人畏威不畏德,只是流放也太便宜他了。 从皇宫出来,陆青骁翻身上马时,裴直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流畅。 “你的伤?”裴直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摇头,“不碍事,温序的案子也该结了。” 裴直点头应下,“你还要回衙司?” “不了,去一趟英国公府。”陆青骁道。 裴直想了想,“我与你同去吧。” 陆青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去做什么?” 裴直被他一噎,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也算是体会到了自己平日在刑部噎别人的那种感受了。 “到底是苦主,我去看看不行吗?”裴直道。 其实他就是好奇。 好奇陆青骁跟那个英国公府小姑娘的关系。 陆青骁看了裴直一会儿,“随你。” 他驱马离开,裴直也跟了上去。 谁料两人到了英国公府时,得知英国公从广昌侯府出来就晕过去了,请了大夫来看,还没醒呢。 裴直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去闹事的还晕了?这这这…… 裴直还在犹豫要不要进,陆青骁已经下马,轻车熟路地往里走了。 “诶!” 裴直喊了一声,飞快下马跟上。 门房直接把人带到正厅,裴直心有疑惑也一时没有问出口。 现在也不是什么好问的时候,再说了,他就算是问了,陆青骁也未必愿意说。 裴直自己都觉得奇怪,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着陆青骁来了英国公府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姜提玉来得很快,见到陆青骁时神色如常,看到裴直也在,不免带上了一点惊讶。 “少将军与裴侍郎前来,所为何事?” 若是只有陆青骁一人前来,他还能猜得出为什么。 可裴直跟着一块儿来了,姜提玉就难免多想一分。 “来送药。”陆青骁拿出一瓶药递给姜提玉:“专供的药,有益恢复。” 姜提玉一愣,随即接下,对陆青骁道谢:“多谢少将军。” 陆青骁又道:“她可还好?” 此时距离姜执月马车遇险才过去了两天。 姜提玉顿了一下,点点头。 陆青骁见状,也不多说,抱拳告辞。 姜提玉目送人离开,看着手中的药瓶,用力握紧。 陆青骁到底是外男,阿婵在自己房中休养,想见面是不太方便的。 他来给阿婵送药,的确有心。 陆青骁来去匆匆,裴直人都傻了。 他还以为陆青骁好歹会要见一见人家小姑娘,没想到,提都不提。 两人并肩走出了了正厅。 姜宛白从二房过来寻兄长,恰好看见陆青骁与裴直。 她见兄长手中拿着瓷瓶,又看了外头一眼,问道:“阿兄,少将军与裴侍郎怎么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姜提玉摇摇头,把瓷瓶收起来,“没事,别担心。” 姜宛白见兄长不愿说也没有再追问。 只是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是要去看阿婵吗?正好一起。” 姜提玉冲姜宛白笑笑,姜宛白也点点头跟上。 两人到的时候,姜执月正在发呆。 她伤了手,许多事做起来也不方便。 “阿兄,四姐姐。”姜执月欢喜地叫道。 有人来看她,她还是很高兴的。 姜宛白看着姜执月柔弱的模样,心头涌上不忍,把炖好的汤拿了出来。 姜执月笑眯眯地看着姜宛白,“四姐姐真好。” 姜提玉哼笑:“阿兄不好,阿兄什么都没带就来了。” 姜执月笑起来,像是一朵被微风拂动的月季:“阿兄来看我,也好。” 姜宛白主动坐在姜执月身边,动作轻柔地查看姜执月手上的伤,目露不忍。 姜执月眨了眨眼,把手抽了回来:“没事的,过一阵就好了。” “他该死。”姜宛白突然道。 姜执月愕然看向姜宛白。 姜宛白没忍住心里的火气,“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如此小人!” 姜二爷从来不隐瞒姜宛白什么,所以姜执月出事是因为段泓聿这件事,姜宛白是知道的。 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更生气。 她阿娘,居然曾经想把她推给这种人! 她与姜执月都是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小姐,岂是这种小人能配得上的! 姜执月看姜宛白气得不轻,还得出言安慰她:“四姐姐别为这种小人动怒,自有律法惩治他。” 姜宛白这会儿就看不太懂姜执月了:“你不生气么?” 姜执月闻言笑了,笑意极淡:“生气?有时候只是生气,并没有什么用。” 她要积攒力气,报复回去。 不管段泓聿会得到什么判罚,她都会加倍还给他。 姜宛白没理解姜执月的意思,小声抱怨她:“你也太好脾气了,从前在家横得不行,真出了事,怎么反而缩起来了。” “我都恨不得替你剐他几刀!” 第137章 她可太嫉妒了 姜执月听到姜宛白这么替她抱不平,眉眼间的冷意消散了许多。 她四姐姐虽然也不太好相处,嘴硬心软又护短,就是她的好处。 “放心,这种事轮不到你们出手。” 姜提玉对两个妹妹笑笑,面色如常:“家中父兄都在,怎么也用不着你们亲自出手。” 姜宛白被姜提玉这一提醒倒也回过神来了,有些不好意思。 姜执月很喜欢逗她,姜宛白只能拿鸡汤来塞姜执月的嘴。 姜宛白也没在衍思院停留太久。 姜执月如今是病人,需要休息。 姜提玉在姜宛白离开之后,才把陆青骁送来的小瓷瓶交给姜执月。 “他特地送来的伤药,说是有益你恢复,算他有心。” 姜执月接过小瓷瓶,也不免心软软的,他其实一直都挺有心的。 只不过这话姜执月不敢当着阿兄的面说。 —— 英国公大闹广昌侯府之事很快传开。 因着当日英国公与姜二爷的戏做得很到位,英国公府的苦主形象立得也很到位。 谁家退了婚就要弄死人家女儿呢? 广昌侯府的名声简直是臭的不能再臭了。 一时间广昌侯府的人出门都被指指点点,广昌侯夫人更是终日以泪洗面。 连带着广昌侯府嫁出去的女儿都受到影响,遭受了夫家的白眼。 英国公亲自去大理寺和京兆衙司状告段泓聿,因证据确凿,案子很快就判了下来。 大理寺判得流放三千里,可京兆衙司,裴直找出一条律法,直接判了段泓聿死刑。 广昌侯到底是舍不得这个儿子,拿出了丹书铁券,请陛下网开一面。 丹书铁券乃是先帝赐给广昌侯府的,荣安帝也只能认下。 免了段泓聿的死罪,也废除了他承袭爵位的资格,从此以后只是庶人了! 广昌侯原本还庆幸儿子能逃过一劫,没想到荣安帝下旨废了他儿子的身份。 实在是因此悲痛过度,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病倒了。 事情传到了魏王妃温燕真这儿时,她正在修剪盆栽。 “所以,段家算是废了?”温燕真问,目光却不曾离开过盆栽。 司碧点头,低声道:“听说广昌侯夫人在到处搜罗生子秘方。” 温燕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会想着都要当祖母的年纪了还再生个小的吧?” 嘲讽之意极浓。 司碧垂眸,道:“毕竟还有爵位在,哪怕降爵也是伯爵。” 温燕真冷笑,一剪刀直接剪掉了一大半树枝,用力得她手都有些吃痛。 “废物就是废物,哪怕是照做都办不成事。” 司碧低头不敢说话。 她命人悄悄和段泓聿接触的时候,也没想到过段泓聿居然如此蠢笨,也浪费了一颗埋在英国公府的棋子。 “罢了,没用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温燕真扭头看向司碧,“人都处理干净了么?别叫裴直抓到什么把柄。” 司碧点头:“王妃放心,绝对不会。” 温燕真丢下剪子,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了‘死’字。 算算日子,温序的案子也就在这两日了。 正如温燕真所料,次日,京兆衙司就判了温序死刑,立即执行。 送到大理寺复审,也很快就给过了。 温老太师全然没有想到自己的爱孙就这么没了,当即就指着长子夫妇大骂他们恶毒,要生生气死老父。 同时把这笔账记在了姜家头上,若不是姜家,温序又怎么会被抓起来判处死刑! 温大夫人派人送信给温燕真,好歹是控制了温老太师没去御前闹,否则闹得和广昌侯府一样沦为笑柄谈资! 温老太师的嫡孙被判死刑的事比段泓聿谋杀前未婚妻之事传得更快,朝野皆知。 不少人都等着看太师府的笑话,偏偏温大夫人硬起心肠,把太师府管得严严实实,叫看热闹的都没得看头。 温燕真得知祖父还能在家活蹦乱跳地折腾爹娘,不免有些遗憾。 “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不学学广昌侯吐吐血呢。” 温燕真跪在菩萨面前,假作惋惜,捂脸,又低声道:“只怕是不敢,到底是死了个祸害,他哪敢让人知道自己的不满呢。呵呵呵呵……” 司碧在温燕真身侧,递了一炷香过去。 温燕真接过,正儿八经地拜了拜,面带微笑地说道:“四哥,妹妹在此祝你黄泉好走,阎罗地狱里的刀山火海,一定要好好体会。” 插上香,温燕真被司碧扶着起身,立即就去净手。 多停一会儿,她都嫌脏。 擦手的帕子也被温燕真毫不留情地丢掉。 “对了,留意一下那位英国公府的六小姐。”温燕真微微笑,“运气这么好的小姑娘,真是少见呢。” 司碧颌首:“奴婢知道了。” “退下吧,我乏了。” 温燕真摆摆手,往内室走,司碧会意地退了出去。 温燕真绕过屏风,径直向床榻走去。 她躺下之后,望着帐顶,忽然就笑了起来。 英国公府还真是有些好运气在,怎么什么脏东西都拉不下呢? 她可太嫉妒姜绫云了。 凭什么姜绫云就会有这么好的家?凭什么姜绫云的兄长妹妹都这么好呢? 而她就要因为一个温序受控至今! 幸好温序死了,她以后也会和姜绫云一样,拥有好的兄长和爹娘。 - 姜绫云不知有人妒忌自己,她正在同姜执月生气。 “事情都闹得满京城晓得,我才知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阿姐!” 阿姐的骂,虽晚但到。 姜执月低着头,不敢辩驳。 姜绫云心疼妹妹,就这一句,剩下的全是冲着姜提玉去的。 “还有你这个为人兄长的,她昏迷着,你也没长嘴吗?合着我是外人是吧,你们兄妹俩感情好!” 姜提玉和姜执月对视一眼,完了,绫云\/阿姐真生气了。 “哎呀,不是,我这不是担心你有孕动胎气啊!” “都怪阿兄不及时,阿姐别生气了。” 姜提玉扭头震惊地看向妹妹,怎么突然把他卖了呢? 姜执月不敢看兄长,可怜兮兮地去拉姜绫云的手。 姜绫云本想甩开,看到妹妹手上的伤,又顿住了动作。 该死的,她还是心疼! 第138章 说到底就是有缘 即便心疼妹妹,姜绫云也没忍住心头怒火,拿出阿姐的威严,狠狠地剜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自知理亏,讨巧卖乖地开始哄人。 看得不远处的宣王忍不住笑。 姜绫云怒瞪过去:“你笑什么!” 宣王立即住嘴,盛怒时期的王妃不能惹,她会无差别攻击。 实在是因为妹妹手上的伤,姜绫云没有继续生气下去。 只是摸着肚子,神情淡淡地坐在一旁:“罢了,以后有什么事也不必告诉我,左右你们都是有主意的人。” “阿婵也长大了。” 姜执月不敢抬头。 她若是抬头的话就会看到她阿姐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她,渗人得很。 姜提玉在一侧打了个冷颤,绫云成亲之后真是气势愈发足了。 他还能分心地想到之前慎墨说的,若是要给阿婵撑腰的,绫云要排在前头了果然是真的。 姜执月不敢让阿姐气太久,主动缓和道:“阿姐别动怒,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姜绫云看了小脸上全是忐忑不安的妹妹一眼,心就软了下来。 姜执月见阿姐神色有变化,再接再励:“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以后绝不会了。” 姜绫云也不忍心看妹妹一直这样低声下气地认错,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阿姐是担心你,即便我身怀有孕,难道一点儿消息都不能知道吗?” “再说了,这点儿风雨都经不起,日后且有得磨呢。” 姜执月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向阿姐的小腹。 那里已经有一些小小隆起的弧度,里面是阿姐的孩子。 宣王见王妃消气,起身走上前:“小阿婵别紧张。你阿姐说得对,不必太过紧张,当心过犹不及。” 姜执月看向宣王,他笑意清浅,似乎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样暗示的话出来。 阿姐当着她和阿兄的面说这个,也就是说…… 姜执月忍不住想,所以宣王现在就开始了夺嫡之路。 宣王瞥到小案几上的瓷瓶,眉头一拧,正要开口,被姜提玉打断。 “王爷,让绫云和阿婵说说话,有事想请教王爷。” 姜提玉笑着看向宣王。 宣王察觉到姜提玉想要把人支开,又看了姜执月一眼,点点头:“也好,等会儿我来接你。” 姜绫云优雅颌首应下。 姜提玉趁机冲姜执月使了个眼神,又瞟了瞟小案几上的瓷瓶。 姜执月会意,默默点头。 姜提玉带着宣王走了出去,姜绫云立即就看向姜执月,眼神锐利起来:“又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还要避开王爷说。” 姜执月叹了口气,阿兄真的不适合在阿姐面前给她打掩护。 这,这全叫阿姐看出来了嘛。 姜执月努力保持笑容乖巧,冲姜绫云眨眨眼:“事情呢,是有这么一件事情,阿姐听我说完再生气。” 姜绫云看向妹妹,“说吧。” 姜执月把陆青骁救了他,后来又过来送药的事儿告诉了姜绫云。 姜绫云听完一言不发,姜执月见状,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姜绫云看妹妹这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难不成阿姐在你心里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大恶人吗?” “他救了你,我自然是感激他的,送药,也是他有心了。” 姜执月惊讶地看向阿姐,“阿姐不生气吗?” 姜绫云怜爱地抚摸着妹妹的脸,认真地说道:“阿姐不生气,只是心疼你。” 姜执月抿嘴,低声道:“其实有些误会。” “嗯?什么误会?”姜绫云不解。 姜执月把陆青骁钦慕谢馥的谣言解释了一遍,简略地提了提陆青骁副将的事。 姜绫云听完沉默许久,最后忍不住叹道:“原来如此。” 姜执月还没松一口气,就听她阿姐问道—— “那是你也对他动心了?” 姜执月这几日一直有些担忧阿姐会反对她和陆青骁,又怕阿姐不满也不肯说。 可真当姜绫云问起的时候,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很自然的就浮现在她脑子里。 “是,我对他有男女之情。”姜执月道。 姜绫云盯着妹妹,没有错过她的一丝丝变化。 所以也看到了妹妹眼中的坚定。 姜绫云微微笑,如春风一般温和:“那就与他多接触接触,只要是阿婵喜欢的,阿姐都不会反对的。” 姜执月微微靠近姜绫云,把头枕在阿姐膝上,有些依恋地说道:“阿姐,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 姜绫云当然明白妹妹这样的小孩子心思,她笑起来,身上似乎有一股子柔和又坚定的力量。 “阿婵,你记住,阿姐只会担心你受委屈,担心你过不好。” “至于别的,阿姐很早之前就明白了,有些命运的事是逃不开的。但只要你不后悔,往前看,走下去,这条路未必就是错的。” 姜执月听得心头软软的,她就知道,阿姐永远都是最最疼爱她的那个阿姐。 姜绫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姜执月愈发明白之前她的不满皆来自于那些传闻。 而今传闻是假,陆青骁的三次救命之恩是真。 姜绫云和姜执月想得也是一样的。 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陆青骁救了阿婵三次,又在这次段泓聿的案子里出了大力,但凭这一件事,姜绫云也觉得可以一试。 “既然他来了府上,那阿爹和二叔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姜绫云问妹妹。 姜执月一愣,好像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样。 姜绫云忍不住笑起来,看来陆青骁还有得磨呢。 小阿婵,开窍了,但没有完全开窍。 至于陆青骁,年纪大点儿就大点儿吧,谁让阿婵喜欢呢。 - 被支出来的宣王跟着大舅哥慢吞吞地在花园里走。 走到第二圈的时候,宣王开口了:“这天儿还是有点儿凉了,我想去喝茶。” 姜提玉回神,点点头:“我陪王爷去。” 宣王不禁摇头,嘴角露出他此刻的情绪,笑着道:“说起来,我倒是觉得无病和小阿婵很有缘分。” “这前前后后的,无病救了小阿婵三次,你说这缘分,是不是巧得很?” 姜提玉与宣王对视,旋即笑道:“的确有缘。” 宣王眼前一亮,他本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有想到大舅兄就这么承认了! 薄阳姑母若是知道了,不得开心坏了! 第139章 秘密暴露了 “小姐怎么样了?今日用了些东西么?” 何月娥眉头紧缩,看向守在林玉钟门前的小婢女。 小婢女摇摇头,一脸的为难:“小姐不肯吃东西,也不肯叫奴婢们进去。” 何月娥愁得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自从段泓聿被剥夺广昌侯府继承权的事情传来,玉钟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 林桂东也赶来了,看见何月娥愁眉不展的样子,就知道她没见到林玉钟。 林桂东面色不悦,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若是还不出来,就把门砸了!” “这……这……”何月娥犹豫。 林桂东看了何月娥一眼,“难不成真的让她直接饿死在里头!?婚事早晚还有解决办法,她若是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听到林桂东这么说,何月娥才让开了些。 林桂东甚至都没有叫人,自己抬脚就踹,狠狠地踹了十来下,终于把门踹开了。 何月娥早在他踹门的时候就提心吊胆起来,脑子里闪过一些可怕的念头。 踹门的动静这样大,为何里头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老天爷,玉钟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门被林桂东踹开,何月娥第一个冲了进去。 结果看见倒在床边的林玉钟,尖叫出声:“玉钟!玉钟你怎么了!” 林桂东立刻转身,怒吼道:“去请大夫来!快!” 说完就冲了进去,直接探林玉钟的鼻息,又探她颈脉。 发觉人还有气,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何月娥吓得哭了起来。 林桂东转头怒瞪了何月娥一眼,骂道:“人没死,你哭什么!” 何月娥一下就止住了哭声,慌张上前,想要掐一掐林玉钟的人中。 被林桂东一把抓住手,“别动,等大夫。” 何月娥忍不住心头的难受,又哭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儿啊!原以为婚事到此便好了,谁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 “老爷,老爷!再去求求秋娘想法子吧,玉钟可是她的亲女儿!她不能不管啊!” 林玉钟几日水米未进,饿晕过去,又被何月娥的哭声吵醒。 虚弱醒来时,竟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何月娥的袖子,满目震惊:“娘……你说什么?什么亲女儿?” 林桂东与何月娥没想到林玉钟会突然醒过来,两人都愣住了。 林玉钟费劲地仰首看向林桂东,伸手拽住了他:“阿爹,你,说话啊……” 林桂东狠狠地瞪了何月娥一眼,何月娥也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苦心隐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暴露了出来。 林玉钟眼睛酸涩,心中惶恐,死死地拽着林桂东不肯松手,生怕下一瞬自己就跌入万丈深渊。 何月娥此刻心慌意乱至极,本能地看向林桂东。 林桂东面沉如水,心中更是犹如泥牛入海。 事已至此,他便是再对何月娥发脾气也没什么用了。 小婢女带着大夫赶来,林桂东拍拍林玉,用了点力气,拿开她的手,沉声道:“有什么事先等大夫诊脉。” 林玉钟根本听不进去林桂东的话,一时间心神俱裂,她甚至又要晕厥过去。 请来的大夫医术不错,用银针定住了林玉钟的心神,她才得以缓过来一口气。 林玉钟是不吃东西把自己活活饿晕的,醒来之后又心神悲恸,大夫给开了方子,让准备些容易克化的吃食之后,被小婢女请出去了。 林玉钟的脑子里一直都在回想着刚刚她娘说的那句话,心中生出无限的恐惧与害怕来。 她不是阿爹阿娘的孩子……她是姑母的孩子? 那她爹是谁?英国公吗? 还是,什么别的人? 林玉钟止不住心底的害怕,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何月娥见她如此情态,心下后悔不已,若是她说话再小心些,也不至于把玉钟吓成这个样子。 另有婢女端来方便克化的肉糜粥,何月娥接过之后,叫人去门口守着。 林桂东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他看向林玉钟,低声道:“你几日都不吃东西,先吃一点。” 何月娥端着粥碗,一勺喂在林玉钟嘴边。 林玉钟麻木地张嘴吃了下去,眼神犹如惊弓之鸟。 何月娥喂了一半之后,林玉钟微微偏头,意思就是不吃了。 何月娥起身放下,林桂东看着林玉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样子,叹了口气,坐在了她对面。 林玉钟渴望地看着林桂东,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不是父不详的野种私生女,她肯定是阿爹阿娘的孩子。 林桂东不知林玉钟心中所想,轻声说道:“若不是你娘说漏嘴,这件事会成为一个秘密,被我们带进棺材里。” 林玉钟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干涩得紧。 林桂东又道:“你……不管如何,你就是林家的大小姐,是我林桂东的嫡长女。” 林玉钟听着这话,一颗高高悬着的心狠狠往下坠。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林桂东,哀哀道:“所以……我,到底是谁的孩子?我爹是谁?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何月娥也没忍住,上前抱住林玉钟哭了起来。 林玉钟听到何月娥的哭声,心里无不嘲讽地想,原来真的还有更坏的局面。 “玉钟,不要追究这件事,你永远是爹娘的女儿。”林桂东道。 林玉钟不肯,她轻轻推开何月娥,从床上走了下来,跪在林桂东面前,一字一句道:“求爹告知。” 林桂东看爱女如此悲恸,眸中恨意滔天再也藏不住。 何月娥更是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林玉钟以为林桂东不肯告知,她重重地磕头,额头一下就红了:“求爹,告诉我真相。” 林桂东心痛欲死,一把拉住林玉钟,咬牙道:“别磕了!” 林玉钟泪流满面地看着林桂东,期盼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林桂东牢牢拉着林玉钟的胳膊,手中也不自觉的用力起来。 他道:“你的生父,是英国公府的姜濯。” 林玉钟愣住了,姜……濯? 姜二爷! 第140章 十万火急 林玉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仿佛置身冰窖之中,又好似身在烈火焚烧。 她只愣愣地看着林桂东,耳边的一切都听不见了。 林桂东见她情况不对,连忙摇晃了她一下,面色变得紧张起来:“玉钟?玉钟!你别吓爹啊!” 林玉钟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整个人都僵硬无比。 听到林桂东的话,木木地转头看着他:“姜二爷,是我生父?” 林桂东咬牙,“正是!” 林玉钟得到了确切答案,又好像一切都合理起来了。 难怪姑母总是说,就算是享有国公府小姐的份例也是她应得的。 难怪姑母要她和姜执月姜宛白去比,难怪让她取代姜执月和广昌侯府的婚约…… 难怪……!! 林玉钟忽而抓住林桂东的手,眸子里闪现出疯狂来:“为何?为何姑母没有嫁给他!” 林玉钟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她原本可以成为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 可现在的事实却是她被生母的兄长收养,过着和亲爹女儿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 英国公府的富贵!原本应该有她一份的! 林桂东连忙扶住林玉钟,恼怒地说道:“自然是他辜负了你生母!欺骗了她!” “姜二爷的风流谁人不知,他哄骗了秋娘的清白,却又一走了之!” “后来秋娘有孕,他也没有来找过,甚至成了亲!” “原本我是不赞同秋娘生下你的!她身子弱,要是强行用药,只怕会一尸两命!” 所以,当年林净秋是和何月娥一块儿,悄悄躲在庄子里生下了林玉钟。 林玉钟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林家大小姐,这件事何月娥和林桂东两人这么多年来都瞒得死死的。 林玉钟听得两眼发晕,又抓住何月娥问道:“为何姑母又成了英国公的妾室!” 林玉钟此刻心中也不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她的生母明明应该和姜二爷在一起,最后却成了英国公的小妾! 林玉钟心头涌上一阵反胃,她觉得恶心。 听到这个问题,林桂东和何月娥双双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默契。 林桂东道:“此事阴差阳错,总之,你不要想英国公府的事,你始终是林家大小姐。” “你与段泓聿的婚约,我会请魏王帮忙退掉,你放心,阿爹永远都是你的阿爹。” 林玉钟听了林桂东的敷衍,也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她麻木地点头,又猛然间反应过来,低呼一声:“魏王?” 林桂东正色道:“没错,你不必担心婚约的事,阿爹一定会帮你解决。” 林玉钟到底也不是个傻的,她从林桂东的话里获取了不少信息。 林家居然和魏王有些关系,那意味着林家……居然是支持魏王的? 林玉钟脑子转得飞快,在今日之前,她一直都以为林家是更倾向于宣王的。 毕竟她姑母,不,她的生母在英国公为妾,与英国公府也有一点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而英国公的嫡长女是宣王妃。 没想到阿爹却说解除婚事,可请魏王帮忙。 这不就意味着,林家其实是和魏王更亲近的吗? 所以……反过来,那不就证明林家和英国公府的亲近是假的? 那她生母在英国公府为妾……为什么呢? 林玉钟脑子里疯狂地在想,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难不成她生母是为了报复姜家,又或者为魏王探听消息吗? 都说人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或许会受到一些刺激,发生一些别的变化。 林玉钟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无比清醒。 若是如此的话,她就明白为什么林净秋一定要让她踩着姜家女嫁入豪门,那本就是她应得的! 林玉钟顾不上许多,一把又抓住了林桂东的手:“阿爹!一定,一定要解除我和段泓聿婚约!他怎么能配得上我……” 林玉钟呜咽着哭泣,林桂东心中也愈发憎恶姜家。 姜家一门,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怜了他的妹妹和外甥女! 他一定要快些解除玉钟的婚约,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何月娥安抚着林玉钟,心疼不已。 她养了林玉钟这么多年,从出生开始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到现在,她早就已经将林玉钟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女儿的婚事如此艰难,姜家女儿们也得吃吃苦头才行! 林玉钟埋首在何月娥怀里嘤嘤哭泣。 过了一会儿,她擦了眼泪看向林桂东与何月娥:“爹娘,我想去见见她。” 这个她,自然说的就是林净秋。 从前她去英国公府只觉得能在那儿过舒服日子,也有亲如母亲一般的姑母疼爱自己。 现在才知道,那分明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林桂东想了想,点点头:“好,阿爹明日送你去。” 林桂东也想见一见妹妹,这些日子妹妹一直缠绵病榻,他总觉得心有不安。 亲自去见一眼,他也好放心。 林玉钟见林桂东轻易答应了自己,心中也不知是何复杂滋味,只盈盈下拜,哀声道:“女儿给爹娘添麻烦了。” 林桂东抬手止住了她的动作,何月娥也扶着她:“你就是我们的亲女儿,何来添麻烦一说?” 林桂东也软下语气,“这件事再也不要提,你只需记住,你是我林桂东的嫡长女!” 林玉钟含泪点头,一家三口又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 殊不知,门外有一道身影掩下眸中的惊讶,悄然溜走。 这道身影刚走出院门就被刚刚去煎药的婢女叫住,让她送大夫回药铺。 小丫头正愁如何出府,闻言立即答应下来,态度恭敬地送大夫出府。 —— 当夜,衍思院。 长缨刚给姜执月放下衾被,就被急促地敲门声吓了一跳。 姜执月放下手中的书,她刚刚仔细听了,这是暗号里表示十万火急的意思。 长缨立刻快步走到门口,慎墨递给她一封信,“很急。” 长缨点头,拿了信就交给姜执月。 姜执月拆开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林玉钟生父姜濯。 姜执月猛地一下站起来,只觉得这几个字像是在她脑子里炸开了,炸得她头晕眼花。 第141章 精妙且恶毒的一局! 姜执月死死地捏着这封信,扯了披风往身上一系,就往外走。 慎墨果然还在等着,见姜执月出来,立即抱拳:“小姐。” “消息来源可靠吗?”姜执月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在发抖。 她不敢想,林玉钟的生父,居然是二叔? 竟然是二叔!! 慎墨不知信件内容,只觉姜执月情绪有些不对,他低声道:“千真万确,就是今日的消息。” 姜执月揪紧了手中的信,一时间居然不知该与谁说。 还是长缨看出来了姜执月神情不对,连声呼喊了她几遍。 姜执月回过神来,又急匆匆往内室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更衣,我要去见祖母。”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也太危险了! 二叔虽然早有风流名声在外,可牵扯到林净秋,这事就不一样。 林净秋如今是她阿爹的妾室,还为她阿爹生了一个儿子! 一个女子,分别为弟弟和哥哥生下一个孩子…… 这样的事就是放在寻常人家也是有悖人伦,为人所不齿的! 更别说英国公府这种钟鸣鼎食之家,这样的事传出去,就是致命丑闻! 英国公府上上下下都会因此羞愤而死,就更别提待娶的兄长和待嫁的姐姐们了…… 到那时,英国公府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前世,这件事她不知道,林净秋也没有拿出来做文章。 可姜执月不敢赌。 林净秋如今几乎是穷途末路了,她还捏着这个秘密不放,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她死心了,要么,她准备下一记狠药,重创国公府。 长缨替姜执月更衣,姜执月满脑子都在思考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所以长缨让她怎么抬手,她就怎么抬手。 姜执月认定了林净秋一定是后者。 她一直以为林净秋是凭借一己之力将整个国公府搅得天翻地覆,现在看来,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若林玉钟的生父真的是二叔,林净秋必定恨透了二叔。 而林家还和魏王府、谢相府暗中往来…… 所以……是魏王府、谢相府和林净秋联合起来,湮灭了国公府? 姜执月回想前世,阿爹因接连经受亲人离世的痛苦,心神俱疲,半被迫交出兵权。 二叔并非武将,根本无法接管虎符。 英国公府至此,再对魏王毫无威胁…… 想到这里,姜执月差点惊出一身冷汗。 好精妙的一个局,好恶毒的一个局! 深秋夜里的风,已经开始透着彻骨的凉意了。 姜执月浑然不觉,她只想要快点儿见到祖母。 一定要,一定要尽早拿出对策! 姜执月越想越心急,甚至没有留意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下去。 长缨和慎墨两人一前一后,迅速搀扶住她。 姜执月本就受伤的左臂又不小心撞在慎墨身上,她都顾不得疼,抬脚飞快地往春晖堂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不要再重演前世的悲剧,她也不要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 长缨和慎墨都看出来了小姐的不对劲,只是看小姐这模样,全然无心顾及旁人。 长缨和慎墨只好先按下不表,只跟着她一路到了春晖堂。 此时戌时刚过,老太君应该刚歇下不久。 春晖堂是有人守夜的,见六小姐匆匆忙忙来,连忙行礼。 “今夜是谁伺候祖母?”姜执月耐着性子问。 小侍女说是成嬷嬷,姜执月便让她去通报,自己在正堂等着。 成嬷嬷来得很快,一眼就看出来姜执月神色不对。 她关切道:“六小姐,这是怎么了?” 姜执月起身,对着成嬷嬷颔首,慎重地说道:“劳烦嬷嬷叫醒祖母,就说阿婵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说,片刻都耽误不得。” 成嬷嬷应下,转身就往内室去了。 约莫过去了半盏茶的功夫,成嬷嬷就出来了,说老太君请六小姐入内。 姜执月定了定心神,快步走到内室,先是对老太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祖母,孙女儿有件事要告知祖母与二叔,还请祖母派成嬷嬷去请二叔亲至。” 言老太君观察小孙女儿的神色,见她神情肃然,眉目间依稀可见几分焦虑,便知一定是大事。 她道:“阿婵,定定神。遇事莫要慌乱,以免忙中出错。” 祖母慈爱又充满力量的语气让姜执月看过信之后的焦虑和无措感都消散不少。 姜执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胸腔之中的情绪,道:“再请阿兄。” 阿爹不是每日都在国公府,前几日为了她的事假装抱病,今日刚好回营去了。 长房,除了她之外,还得有个做主的人在。 言老太君点点头,成嬷嬷转身就走了出去。 姜执月一直站着,老太君起身,走到她身边,拉着她往火炉旁边坐下。 刚碰到姜执月的手,就发现她双手冰凉。 言老太君皱了皱眉,“便是天大的事情,你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这么急做什么,仔细着了风。” 白皙修长的手被老太君握住,姜执月还挣扎了一下:“祖母,别冻着您……” 老太君力气也不小,姜执月根本抽不出来。 老太君慈眉善目地看着她,温声说道:“阿婵,不要怕。你还只个小姑娘,什么天大的事,都有祖母和你爹二叔来顶着。” 虽然言老太君不知孙女要说的大事是什么,但她了解姜执月的性子。 若不是她害怕,若不是她觉得事情她真的解决不了,她是决计不会夤夜前来。 姜执月的手逐渐被老太君的手暖起来。 她的心也随着老太君的这句话而逐渐稳定下来。 祖母说得对,不管发生什么事,要沉得住气。 她不能自乱阵脚。 直到姜执月的手和老太君的手一样暖和,老太君才放开了她,给姜执月倒了一杯温水。 祖孙两个人此时倒显得格外温情。 姜执月喝完这杯水,暖了暖她吸了冷风的内腑,整个人是真的冷静了下来。 正好成嬷嬷也带着姜二爷和姜提玉两人过来了。 姜二爷与姜提玉向老太君行礼。 姜执月也起身向姜二爷行礼,她看着姜二爷,目光久久不曾移开。 姜二爷被看得有些莫名,他笑了笑:“阿婵怎么这样看我?” 第142章 再教你一次 姜执月盯着姜二爷看,当然是想从姜二爷脸上找出一些和林玉钟相似的地方。 生身父母,一定会有相似的地方。 她以前就觉得林净秋和林玉钟有些相似。 林玉钟是林净秋大哥的女儿,长得像姑母,也不奇怪。 她从未对此有过疑虑。 后来她得知这件事,才在记忆里想到了许多的画面。 比如林净秋和林玉钟一样的眉眼,甚至连笑起来时嘴角都一样。 可,姜二爷没有。 姜二爷全然没有任何跟林玉钟的相似之处。 姜执月此刻冷静了许多,她现在开始怀疑那封信的真实性。 不是怀疑慎墨的消息有假。 而是……如果林家知道的消息也是假的呢? 毕竟二叔看起来真的与林玉钟毫无相似之处。 姜二爷眉眼弯弯,笑起来气度儒雅温和,唯有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泄露出他其实是个本性不羁的人。 姜执月对姜二爷颌首,言道:“今日要说的事,最与二叔相关。” 此时内室已经只剩下他们四人。 言老太君看向姜执月,原本眼睑下垂的眼睛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姜执月把信交给老太君,低声说道:“这是孙女儿派人查实的消息。内容实在惊人,孙女儿不敢隐瞒,只得深夜搅扰祖母与二叔阿兄。” 言老太君已经见到姜执月夤夜前来时的状态就做好了准备。 但真的当她打开这封信,看到上面清清楚楚的七个字时,还是不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甚至本能地看向了信上的当事人,姜二爷。 姜二爷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言老太君这么一看,他更加不解了。 姜二爷道:“母亲,这封信可否让儿子一看。” 老太君回神,沉默地将手中的信递给姜二爷。 姜二爷还不知情况,笑着接过了这封信。 等他看清这几个字时,笑容就这么凝固住了。 姜执月双手交握,紧张地盯着姜二爷的神色。 姜提玉一看,这情况不对,直接走到姜二爷身边,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他也跟着定在了原地。 姜执月心脏狂跳。 姜二爷忽然又笑了一声,看向姜执月:“若不是这消息是你查出来的,二叔真的以为是谁要害我了。” 姜执月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姜二爷转而看向老太君,肃然道:“绝无此事。” 老太君听到姜二爷否认了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不免松了口气。 她清楚老二的性子,他是风流,也好女色。 但绝对不会做出有辱良家妇女这样的事情来。 姜执月闻言,心头也放松了一些。 姜二爷哭笑不得地看向姜执月,“阿婵,难道二叔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会强抢良家妇女?还是官眷?” 姜执月抿嘴,迎着姜二爷的眼神说道:“林玉钟的生母不是林夫人,是林净秋。” 这话一出,言老太君和姜二爷以及姜提玉都愣住了。 “此话当真?”言老太君震惊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点头,面色凝重:“当真。” “绝不可能。”姜二爷沉声道:“就算林玉钟的生母是林净秋,也绝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再说了,她若果真与我有过一段,我怎么可能在她入府的时候没认出来呢?” 姜二爷这话,就像是一道响雷,直接劈在了姜执月头上。 是啊! 若是林净秋真的与二叔有什么,二叔又怎么会让她以阿爹的外室身份入府呢? 一女共侍兄弟二人这种事,对英国公府来说是致命丑闻。 以二叔的性子,这件事绝对不成不说,只怕林净秋当时就性命不保了。 这么说来,二叔在林净秋入府之前,是不认识她的! 既然不认识,那这件事又怎么会牵扯到二叔头上呢? 姜执月沉默地在想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言老太君和姜二爷也对过眼神,察觉到了姜执月对此的深度不安。 “阿婵,你是从何得到林玉钟是林氏亲女的消息?” 言老太君看向小孙女儿,她一直觉得阿婵心事重重,原来不是假象,她是真的瞒了不少事情。 姜执月咬唇,林玉钟是林净秋亲生女儿这件事是前世临死之前才知道的。 她总不能把自己死过一次的事说出来。 这件事,简直比林玉钟是林净秋的亲女儿更为离谱。 言老太君还想再开口,姜二爷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 姜执月没注意到姜二爷的动作,她还在犹豫怎么解释这件事。 姜二爷看出她的为难,软下了语气,温和地说道:“若是为难,就不必说。二叔知道,这件事或许已经让阿婵付出很大代价了。” 姜执月怔怔地抬头,看向二叔。 姜二爷脸上方才不羁的笑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长辈温和宽容的慈爱。 “二叔……” 姜执月话刚出口,眼泪蓦地掉了下来。 姜二爷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姜执月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 其实不光言老太君看出来姜执月这些时日以来有心事,姜二爷也看出来了。 只是阿婵素日里的表现不像是想让人知道的样子,姜二爷才装聋作哑。 直至今日,他才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到底藏了多少事。 姜执月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想到祖母和二叔好像早就已经看穿了自己。 她低头擦了擦眼泪,对姜二爷道歉:“二叔对不起,是阿婵不好。阿婵不应该怀疑二叔。” 姜二爷没在意,他伸手落在姜执月的脸上,用大拇指帮她擦去眼泪。 笑着说道:“阿婵还小,遇到事情会告状就很厉害了。二叔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完成得很好,二叔很放心。” 越是这样温柔和蔼的语气,就越发让姜执月心中泛起微微的难过。 姜执月撇过头去,迅速擦掉眼泪。 姜二爷见姜执月冷静下来,缓缓地说道:“现在才是你祖母和二叔要教你的,如果你自己做,应该怎么办。” 姜执月闻言愣愣地看向老太君,“祖母……” 言老太君目光充满了慈祥,语气里却不乏坚韧:“从前祖母教过你二叔的,现在再教你一次。” 第143章 阴谋与阳谋 言老太君出身书香世家,性子上不是完全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 否则的话,也不会看上当年是个莽夫的老国公。 相反,言老太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是个开明爽朗,性子疏阔,足智多谋之人。 从英国公和姜二爷的名字也能看出来,老太君对两个孩子的期望。 英国公单名一个懋,有勤勉之意,字方正,意为正直无邪。 也许是老太君为长子取的名与字都太过正气,英国公长大之后的性子,的确正直忠义,也有点太过头了。 技能点全点在行军布阵,如何当个好将领上,与平日生活是了无意趣。 老太君曾骂他不知冷热,还得到了少年时长子老实巴交的一句‘天冷他还是会添衣’,差点没气个仰倒。 姜二爷名姜濯,本意为洗,另有清洗,除去之意。 老太君的意思是希望次子性情能与包容万物的水一般,只是没想到次子长大之后的性情反而有些滑不留手。 硬要说,也勉强与水沾边,就是不太多。 是以,姜二爷成年及冠时,老太君为他取的字是平章二字。 意为商酌,思虑,是希望这字能稳一稳次子的性情。 显然取字也是有效的,如今的长子和次子也没辜负他们的名字。 在两个孩子长大的教育之中,言老太君也没有忽略孩子们的情志。 当年老国公还在的时候,与其他几房也不是没有龃龉,只是都被老太君化解了。 这些事,老太君从未隐瞒过两个儿子,没有因为是儿子所以不教导内宅之事。 只不过,各人性情不同,处事的法子也不同。 英国公性子粗心些,除却要事大事,他是一概也不放在心上。 姜二爷就与英国公相反,只要他愿意,谁的情绪他都能照顾到。 老太君不是没有想过扳正一下两个孩子的性情,只是她也想得开,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吗。 事情到长子次子成亲,老太君都觉得一切恰到好处。 长媳处事周到,为人温柔和气不失手段,在长子顾及不到的地方都能处理得很好。 而次子媳妇儿就相对性情活泼一些,有些细节不足之处,都是次子补足。 直到孙辈的出生,老太君一直都觉得长媳和次子媳妇儿做得很不错,她是真的安安心心地当了好些年的老太君。 可后来长媳病故,次子媳妇儿能力不足就显露出来了。 老太君又主动出来当了英国公府的主心骨。 老太君亲自带大的孩子,其实就只有三个。 英国公,姜二爷,还有姜执月。 老太君亲自抚育小孙女儿,所以小孙女儿的行事上很有她的风格。 性情上就很不同。 小孙女儿自幼众星捧月地长大,哪怕是生母病故,家中给她的疼爱也并未减少。 反而是在经历了一个林净秋之后,这孩子反而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心事重重也不说,凡事都只想自己拿主意。 老太君不觉得这样不好,她会教小孙女儿,如果要成为这样的人,应该要学着怎么样去做。 “阿婵,你在得知这件事时,最担忧的是什么?” 言老太君望向小孙女儿,温声问道。 姜执月顺着老太君的话想到了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此刻老老实实地说道:“怕有人会拿这件事来攻讦国公府。” 姜二爷在旁斜倚着听,嘴角微微上扬,点点头:“想得对。” 老太君轻飘飘地看了姜二爷一眼,姜二爷笑笑,还是坐正了。 姜提玉全程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祖母今日就是想借着这件事好好教一教阿婵,这样挺好。 不是姜提玉不用教,而是姜提玉比姜执月年长许多,该学的,他已经学会了。 姜绫云亦然。 毕竟长子长女的分量,在任何家族之中都不一样。 反倒是阿婵因为幼年失恃,祖母是对她诸多偏爱与宠溺。 言老太君又问道:“那阿婵觉得,要怎么办呢?” 姜执月被问住了,其实这就是她最担心的问题。 暗箭伤人,根本防不胜防。 看姜执月被问住,姜二爷不光没帮忙,还在旁边儿笑起来:“阿婵还是小孩子……” 言老太君一个眼刀过去,姜二爷就闭嘴了。 “阿婵是年纪小,可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为了不去书院,什么损招儿都能用出来。” 姜二爷没忍住,“母亲您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言老太君淡淡道:“阿婵只要学会你三分无耻,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姜二爷没话说了,对着姜执月点点头,颇为赞同:“这点我认,你祖母说得没错。” 姜提玉在旁差点没忍住笑,二叔才是真君子。 他二叔可是勇于承认自己卑鄙无耻的人,如何不算真君子呢? 姜执月被老太君说的‘三分无耻’给提醒到了,立即把事情就串了起来。 既然二叔确定并非林玉钟生父,那这件事就与英国公府无关。 换个角度,从林玉钟的生父是谁下手。 不必真的去找林玉钟的生父,只要把这件事栽到别人头上就可解决。 至于这个‘别人’,也很好选。 谁在英国公府爆出丑闻之后受益最多,就是谁。 甚至,这件事的主谋可能就是那个受益最多的人。 姜执月想着就把话说了出来,果然看到了言老太君和姜二爷两人赞许的眼神。 “我就说阿婵聪明。”姜二爷笑眯眯,显然是对姜执月的话也表示同意。 言老太君也点点头,“阿婵要记住,世间人行事,不一定都是君子。” “有那些个使阴谋诡计的,不必害怕。” “适当的时候,合适的手段,同样可以。” 姜执月似懂非懂。 姜提玉见妹妹有些懵懂,轻咳一声,解释道:“藏在国公府的棋子不论做什么,都是阴谋。” “而借林净秋给幕后之人一记闷棍,因势导利,光明正大的动手,就是阳谋。” “不必过分追求字义,所谓阴谋阳谋都是相对而言。” 姜执月点点头,眸子里的担忧已经全然消散了。 姜二爷笑笑:“那明日再议吧,阿婵也早些休息,今夜不必担惊受怕地睡觉了。” 姜执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姜二爷在小侄女的笑容中挨了老太君一下。 “你再吓唬阿婵试试。” 第144章 他不会是看上的是我吧? 也许是姜二爷和老太君的话起了作用。 姜执月这一夜睡得很好,一觉天明。 她才坐在梳妆镜前准备梳妆,长绘就快步走了进来,在姜执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姜执月美眸微凝,二叔的速度真快,这就已经去派人去查这些年林家和魏王府谢相府的牵连了。 从林玉钟的年纪算起,也是十五六年前的事。 一时半会儿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二叔派人来传话,就是让她先放宽心的。 表明了一旦有什么消息,一定会火速告诉她的。 姜执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二叔行事谨慎周全,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把这件事好好查清楚的。 她垂下眼眸,这些时日左臂正在缓慢恢复。 陆青骁送来的药很好用,比老神医给她的效果还要好些。 老神医那日被她请动,答应她在英国公府暂住些时日,照管一下祖母的身体。 且他老人家每日上午还在京城岁安堂看诊,也忙碌得很。 长缨给她梳好发髻,轻声询问她今日戴什么头饰。 姜执月挑了几件,长缨仔细地替她簪上。 就在长缨替她挑选今日的腰佩时,姜执月忽然想到段泓聿为什么会突然对她动手呢? 退婚之事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为什么突然就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呢?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转,就出不去了。 只是这件事若是她想知道,还得去问一问陆青骁。 他或许是知道什么的。 长缨替姜执月戴好腰佩,低声提醒道:“银楼的人来传话,说是小姐要的东西做好了,小姐什么时候得闲去瞧瞧,还有什么要修改的么。” 被长缨这么一提醒,姜执月才想起来,她给姜宛白和姜芙瑶都准备了及笄礼。 “那就今日过去瞧瞧吧,正好替祖母去取上次改的簪子。” “是。” 到春晖堂请安,与姐妹们又在一块儿。 姜芙瑶还好,姜宛白一直在不停地偷看姜执月。 姜执月自然发现了,但她忍得住。 几姐妹在春晖堂都用完早膳,姜宛白还是没开口。 姜执月要走的时候,姜宛白才犹犹豫豫地叫住了姜执月。 姜执月笑着回头,眸子里都是打趣的笑意:“我还在想,四姐姐要什么时候才能开口跟我说话呢。” 姜宛白一愣,随即有些不悦:“好哇,你戏弄我。” 姜执月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可不算我戏弄四姐姐。是四姐姐要找我,又不是我要找四姐姐,自然是要四姐姐开口才是。” 姜宛白不满地低头,嘀咕道:“你都看明白了我要找你,你就该主动开口的。” 姜执月笑笑,没说话。 四姐姐的性子傲气,凡事都想等着旁人主动来说来请。 哪怕是她自己有所求,也拉不下脸来。 是以,经常会被五姐姐拿捏住,明里暗里也吃了不少闷气。 姜执月以前是很好奇,二叔这样一个滑不留手的人,为什么四姐姐和他差别这么大? 重生之后,她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四姐姐像足了二叔母。 若是换做以前,姜执月一定也就不管她了。 可昨夜祖母和二叔说的话,她也不由得反应过来。 到底是一家子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那么分得清的呢。 若她这个如此亲近的堂妹都要看姜宛白的笑话,那在外,姜家姐妹都会被人看作笑话。 “四姐姐好没道理,哪有这样行事的。我看你就是欺负我比你小。把我换做阿姐,看你还敢不敢说这话。” 姜执月字里行间像是抱怨,听在姜芙瑶的耳朵里,全是提点。 姜芙瑶看向姜执月,倒是有点儿惊讶。 姜宛白也不是不知好赖,她也听出来了姜执月在点她。 她素来骄傲,又怎么听得下姜执月这个妹妹指点她,面上挂不住,转身就要走。 姜执月叹了口气,就看在二叔的份上吧,再哄她一次。 在姜宛白从自己面前走掉之前,伸出左手拉住她的手。 姜宛白柳眉一竖,小脸绷得紧紧的:“撒开。” 姜执月见她面有薄怒还顾及到了自己受伤的左手,嘴角微微上翘,软言细语地哄起人来。 姜宛白么,也是被宠坏了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只要有人哄,她的气一下就消了。 姜芙瑶见姜宛白被姜执月哄住了,便跟着姜衡丹一块走了。 姜宛白咬咬唇,看向姜执月:“你就是油嘴滑舌!” 姜执月轻笑,水灵灵的模样让姜宛白也生不出怒气来。 她这个小堂妹,是真的美得很,她也不舍得骂了。 姜执月笑着问她,“四姐姐是想说去码头的事吗?” 姜宛白点点头,她是想让姜执月一块儿陪着去的,只是她如今受伤了,姜宛白就不想让她出门了。 “乔家进京的日子定了吗?”姜执月道。 姜宛白道:“我今日是来说你不必跟我去了,好好在府上养伤。” 姜执月一愣,没想到四姐姐还有这么体贴人的时候? 姜宛白一看她愣神,又生气了,小嘴叭叭地说着自己的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我就是那黑心的姐姐,只想拿你充门面,全然不顾你死活的么?” 姜执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收回刚刚那句话,四姐姐哪里不像二叔。 这质问她的模样,和昨夜二叔问她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 “你还笑!”姜宛白差点气急败坏。 她是知道自己脾气不好,没想到会被误解,这是真委屈了。 姜执月连忙拉着她:“不笑了不笑了,四姐姐待我好极了,我都记在心里,真的真的。” 姜宛白不大相信,狐疑地看着姜执月,“你发誓。” 姜执月眨眨眼,“我发誓。” 姐妹俩大眼瞪大眼好半天,姜宛白没憋住,问道:“你倒是发誓啊!” “我刚不是说了我发誓嘛!”姜执月理直气壮。 姜宛白差点被她气得个仰倒,就要揪上她的脸捏一捏。 结果正好门房来报,说是少将军来了。 姜执月一顿,姜宛白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蹙眉道:“这个少将军,怎么老往国公府跑?难不成是看上我们家的谁了吗?” 姜执月一惊,正想开口,又听姜宛白道—— “不会是我吧?我可不喜欢那样冷冰冰的人呢!” 第145章 一颗粉桃子 姜执月这下是真的没憋住,直接笑出了声,差点眼泪都笑出来了。 好好好,她就喜欢四姐姐这自信的劲儿。 姜宛白本来还在想,一听姜执月又在笑自己,恼羞成怒地拍了她一下:“你今日真的!很爱笑!” 姜执月拉着姜宛白的手,点点头:“不笑了不笑了,四姐姐,他大概是来找我的。” 姜宛白闻言,诧异地看向姜执月。 看她神色不像玩笑,人有些傻了。 姜宛白也是此刻,冷不丁地想起福王妃宴会上少将军为姜执月叱驳段泓聿,她道是当时怎么觉得有些莫名! 原来……竟然……这么早吗! 于是姜执月就眼睁睁地看着姜宛白在她面前逐渐红成了一颗粉嫩的桃子! “你……你……” 姜宛白觉得自己语言系统都混乱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一句话来。 姜执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告知姜宛白这件事。 而且姜宛白看起来,像是快要被煮熟了。 “四姐姐,我……” “哎呀!” 姜宛白回想自己刚刚说的话,简直羞愤欲死,恨不能现在就找个洞直接钻进去才好! 姜执月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安抚她四姐姐了。 这件事好像的确是挺意外的。 事情兜兜转转,好像就剩下四姐姐不知道了。 姜执月隐约觉得姜衡丹和姜芙瑶或许都猜到了,可唯有姜宛白是真的,全然不知情。 姜宛白羞愤地跺了跺脚,小跑着离开了。 姜执月沉默了一下,还是不拦着她好了。 “去请少将军进来吧。”姜执月道, 就在她往春晖堂正厅去的时候,姜宛白又去而复返了。 姜执月惊讶地看向面上粉云未消的姜宛白,“四姐姐怎么又回来了。” 姜宛白气鼓鼓地走到姜执月身边:“到底是外男,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见他!” 姜执月失笑,觉得四姐姐真是太可爱了。 “他必然是要来拜见祖母,怎么会是我一个人见他呢?” 姜宛白是关心则乱,一下给忘了。 姜执月笑意不减,拉着姜宛白说道:“还是四姐姐好,快随我一块儿去请祖母。” 姜宛白这下反应过来了,又瞪了姜执月一眼,低声的咬牙切齿:“好哇,祖母都知道了!” 姜执月摸摸鼻子,这件事实在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姜宛白也没指望姜执月这会儿能说明白,她还有些好奇:“你怎么会喜欢少将军?你不害怕他吗?” 姜宛白是有些害怕陆青骁的,少将军此人素来冷漠薄情。 虽是天生将才,但是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 她还听说陆青骁抄起家来,那更是狠心得不得了,只怕门口的蚂蚁窝都要灌一桶滚烫的水淹了去。 多吓人哪…… 姜宛白尤记得自己当时在福王妃的宴会上还羡慕姜执月得薄阳长公主青睐。 可长公主是长公主,少将军是少将军啊! 听到姜宛白问,姜执月也不知如何回应她。 姜宛白等了一瞬,又连连摇头:“罢了,改日再审你。” 姜执月听这话,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陆青骁来了,她固然是高兴的。 可若四姐姐一直追着她问,她说不定也会变成一颗粉桃子。 老太君惯来是喜欢在早膳之后读一会儿书,姜执月和姜宛白入内时,她老人家正好翻页。 姜执月福身,说是陆青骁来请安了。 老太君闻言笑着点点头:“那就去见一见,是个有心的好孩子。” 老太君对陆青骁的夸奖,此刻都有些叫姜执月脸红。 姜宛白偷偷在旁边看,抿着嘴,却藏不住笑意。 老太君看到小姐妹俩的眉眼官司只当没看见,小姑娘家家的,活泼些才好。 姜执月和姜宛白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君去了春晖堂正厅,陆青骁人已经到了。 他今日穿的常服,一袭米金色圆领右祍广袖长袍,腰间红玛瑙嵌金腰带,以玉环云纹金冠束发,整个人都显得气质清冷。 与平日相比少了几分冷漠。 陆青骁拱手向老太君请安,举手投足皆见其风范。 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叫他坐下,又问道:“少将军今日得闲,不知长公主近来如何。” 陆青骁又起身,对老太君掬手道:“老太君唤我名字便是,母亲一切安好,得知六小姐京郊遇险,有几分挂心。” 陆青骁的目光就这样大胆又直接地落在了姜执月身上。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件晚霞紫的鸢尾长袄,深紫色马面裙上绣着几只银色蝴蝶,连鞋子都是浅紫色云纹翘头履。 被点到的姜执月微微欠身,“多谢长公主关怀,少将军那日送来的伤药很好用,已经好多了。” 姜宛白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好奇地站在老太君身后吃瓜。 陆青骁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只锦盒,说道:“那日匆忙,这是新的,有备无患。” 老太君见陆青骁行事如此直接,眉眼间愈发慈爱起来:“阿婵,去谢过青骁。” 若是旁人,老太君必然不会叫出姜执月的乳名。 可这人是陆青骁,与阿婵幼时便相识了,如今又对阿婵倾心,倒也不算失礼。 反倒是对陆青骁的认可。 姜执月点点头,缓步上前接过了陆青骁手中的锦盒:“多谢。” 陆青骁垂眸看她,露出一点笑意来:“伤好了么?” 姜执月颌首,“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陆青骁看着小姑娘走回老太君身边,他才收回目光。 老太君看向姜执月,看到小孙女儿的耳朵悄然泛起了红色,愈发觉得小儿女之间的感情真是有意思。 姜执月收下了药,陆青骁就告辞离开了。 等他人走了后,门房小厮又抱着不少东西来了,说是长公主送给六小姐让她好好养身子的。 老太君笑了笑,叫人直接送去了衍思院。 姜执月没想到陆青骁还有这一手,脸上有些发烫。 再从春晖堂出来的时候,姜宛白寸步不离姜执月,活像是连体婴一样。 姜执月哭笑不得:“四姐姐。” “快别叫我了,先让我好好震惊一下。” 姜宛白一本正经道:“托六妹妹的福,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了。” 姜执月小脸滚烫,她好像真的要变成一只粉桃子了。 第146章 宛如一对璧人 得知姜执月要去银楼替老太君取簪子,姜宛白正好要去锦绣坊,两人便一道而行。 姜宛白是为了及笄礼,在锦绣坊请了顶级绣娘定制一套衣裙。 今日去量体,看有没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京城乃天子之都,平日也热闹非凡,在马车里都能听到外头人声鼎沸。 锦绣坊比银楼近些,姜宛白先带着人下了马车。 两人约好了谁先结束,谁就去找对方。 姜执月也松了口气,她就怕姜宛白要热情地陪着自己去银楼,万一被她看到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就没有惊喜了。 长缨笑着说道:“四小姐未必就不知道小姐给她准备了礼物呢。” 姜执月笑笑,四姐姐说不定是知道,故意避开的。 快到银楼时,姜执月听到外头叫卖糖葫芦的声音,让长绘去买几串糖葫芦回去。 长缨默默看了她家小姐一眼,低声道:“您才说戒了甜呢。” 姜执月嘴硬道:“糖葫芦是酸的!” 长缨低头忍着,怕自己笑出声。 银楼的人早有准备,见到英国公府的马车来了,人就恭敬地等在了门口。 姜执月一下马车就见到了银楼的大掌柜希娘。 希娘见了姜执月,屈膝行礼:“奴家见过六小姐。” 姜执月微微颌首:“希掌柜。” 希娘替姜执月引路,一边引路一边道:“六小姐定下的两套不同的首饰除了正冠,都已经做好了。” 姜执月闻言,侧目看她:“正冠有什么问题么?” 希娘笑笑,“六小姐送来的宝石珍贵,原本六小姐选定的正冠是不错,只是前些时日得了几张更妙的图,所以想请六小姐再看看。” 姜执月点点头,“那就有劳希掌柜。” 希娘能独自撑起一个京城赫赫有名的银楼,自然行事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觉得更妙的正冠,想必是比之前的要好。 希娘带着姜执月去了二楼雅间,命人上了茶水,亲自取了册子来给姜执月看。 又一一比对了之前的正冠。 姜执月认真看了几张图,的确是新做的几张更妙,她也就果断定了新的正冠。 “正冠改动有些大,其他发簪还有细微的改动之处就交给希掌柜了。” 姜执月笑着看向希娘。 希娘被姜执月的美貌一晃,随即很快回神,笑意满满地点头应下:“这是自然,定不会让六小姐失望的。” “好。”姜执月应下,又拿出之前祖母差人送过来单子交给希娘。 希娘一看,也是笑着说已经修复好了。 希娘很快就把老太君送来修复的金簪取了过来。 姜执月打开仔细验看,金簪修复得毫无痕迹,就像是浑然天成一样。 “真不愧是希掌柜。”姜执月满意地将金簪交给长缨收了起来。 长缨将银票递给希娘,温声道:“金簪是主子心爱之物,有劳希掌柜。” 希娘喜滋滋地接过银票,她就是喜欢跟这样的千金小姐打交道,出手大方又识货。 这金簪的工艺可是宫里的手艺,若不是她多年前救过一个老嬷嬷,这修复金簪的生意还真不一定能做。 取了金簪,约好了下次再来取两套定制头面的时间,姜执月就准备离开。 刚出雅间就被人撞了一下。 长缨连忙上前扶住姜执月,温柔的眉眼立时凌厉起来,看向来人,尤为不悦。 来人也连连掬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莽撞,唐突小姐,万望小姐见谅。” 对方连连道歉,还一直往后退。 若不是希娘拦了一把,只怕这人就要滚落楼梯去。 姜执月有些惊讶,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又被希娘拦了一把,谢仪这才窘迫地抬起头看了过来,这一看他又愣住了。 “小,小仙女……”谢仪痴看了一瞬,又忙低下头,“冒,冒犯了。” 姜执月也是看清了谢仪的脸,立即想起了他的身份。 谢仪,谢相的幼子。 希娘哭笑不得:“谢小公子,这位可是英国公府六小姐,你怎么称她做小仙女?” 谢仪忙转向希娘,“是我一时冒犯,还请希掌柜不要再提。” 谢仪生得好看,锦衣华服也掩盖不了他气质乖巧。 尤其他三两句话间总带着歉意,谦谦君子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 姜执月与谢仪并无交集,见状也只点点头,就要下楼去。 谢仪没想到今日能意外在此碰见心心念念的小仙女,他还差点唐突了人家,简直愧疚万分。 见她要走,谢仪也不由得出声道:“六小姐!” 姜执月微微回头,疑惑地望向谢仪:“谢小公子何事?” 谢仪着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这么涨红了脸。 希娘在侧,似乎看出来了些什么,她将惊讶藏于眼底,心中又觉得也无甚稀奇—— 谁人不知道英国公府的六小姐姿容绝色呢。 谢小公子这副憨模样,不就是书呆子遇到心上人的标准模板吗? 在姜执月耐心告罄之前,谢仪终于磕磕巴巴地憋出来一句话。 “方才冒犯六小姐,为作赔罪,让在下替六小姐一并结清可好?” 姜执月一愣,没想到谢仪会有这样的打算。 她微微摇头,婉拒了谢仪:“不必,多谢小公子好意。” 姜执月欲走,谢仪追着上前一步,语气焦急又唯恐冒犯她,“那六小姐可挑选一物,算作在下赔礼。” 姜执月听他执意想赔礼,下意识回望,想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却不期然撞进了一双眼巴巴又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急切又克制。 “好,好不好?” 谢仪见姜执月回眸,又磕巴了起来。 姜执月正想再拒绝他,忽而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伤还没好就到处跑?” 姜执月回头,只见早间才在家中见过的人此刻大步流星地走到了自己身边。 陆青骁在姜执月身边站定,垂首看她。 高大威武的青年与娇妍绝色的少女站在一处,宛如一对璧人。 姜执月讶然,轻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姜执月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语气里隐含的欣喜。 谢仪呆呆地看过去,心下一凉。 第147章 他吃醋了? 谢仪犹豫地看向陆青骁,道:“少将军好巧。” 陆青骁微微掀眸,目光冷淡地看向谢仪道:“不巧。” “我见你马车在此,所以才进来。” 前一句回答了谢仪,后一句是对着姜执月说的。 姜执月眨眨眼,她怎么觉得陆青骁说话有点儿火药味儿呢。 谢仪此时明确了,原来少将军也对六小姐有意。 他还想鼓起勇气与心上人多说几句话,却见对方礼貌又疏离地再次婉拒了自己想要送礼赔罪的意思。 “不过小事,小公子不必挂怀。” 姜执月对着谢仪欠了欠身,谢仪愣神之后连忙抱拳回礼。 回过神来的时候,姜六小姐早已与少将军离开了银楼。 希娘全程在旁看完了这一出少年心事,感叹名花即将有主的同时又怜惜了一下谢小公子出师未捷的初次心动。 谢仪有些难过,也没忘了今日来银楼的目的。 他是为了寻希掌柜做一副金镶玉的长命锁。 希娘见谢仪黯然神伤还强撑着笑意同她说要做长命锁,都不由得有些怜爱他了。 如此尊贵的世家公子也有求而不得之人。 - 从银楼出来,姜执月歪头看向陆青骁:“少将军今日无事?” 陆青骁自然地侧目看了回去:“无事。” 姜执月挑眉,“我要去锦绣坊寻四姐姐,少将军顺路?” 陆青骁眸色微深:“顺路。” 姜执月见状,故意道:“难道你也去找什么人?” 陆青骁是看出来了,小姑娘是存心想戏弄他。 “不找人。” 姜执月正要驳他,又听他道:“陪你。” 谁知道这人居然这么大胆地把‘陪你’这两个字说出口,倒是惹得姜执月耳朵发红。 “谁要你陪。” 姜执月娇嗔地瞪了陆青骁一眼,快步往前走了。 陆青骁轻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姜执月生了玩心,想甩开陆青骁。 奈何少将军目光如炬,总是能一步不落地跟着她。 实在是不能把人撇开,姜执月也放弃了。 陆青骁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道:“不玩了?” 姜执月一听,他倒是游刃有余起来,索性闭嘴,不搭理他了。 玩也玩不过他。 陆青骁见她来了小脾气,那双凤眸之中竟有些许笑意。 “本就是去银楼取东西,恰好撞见你。”陆青骁道。 姜执月侧目看他,没说话。 陆青骁道,“之前弄坏了你的簪子,说过要赔给你的。” 被陆青骁这么一提醒,姜执月就想起刺客差点挟持她那一次。 他好像是说过这样的话。 姜执月本是在回想,陆青骁误以为她也要像拒绝谢仪那样拒绝自己,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若是你不想要……” 姜执月回神,忙道:“哪有人要赔礼还想收回去的?” 陆青骁闻言,眉眼略略舒展开来,“等会我送你回府。” 姜执月迟疑了一下,陆青骁默默地低头看着她,俊逸清冷的一张脸,专注地看着她。 姜执月受不了他的眼神,垂眸回避。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呢? 姜执月又抬眸想警告他,结果又听到陆青骁道:“我想送你回府,好不好?”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她面色古怪地看向陆青骁,陆青骁一副无比坦荡的模样任她打量。 就在姜执月想说话时,陆青骁又道:“就当是赔罪,我送你回府,好不好?” 姜执月听出来了,他这是在学谢仪? 他吃醋了? 陆青骁没听到姜执月的回答,反而先听见了她的笑声。 小姑娘眉眼都是笑意,那双星星一样明亮的眸子看向他,陆青骁的心跳直接漏掉一拍。 他面上强装镇定,耳朵却悄悄红了。 姜执月抿嘴笑,少将军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少将军了。” 小姑娘的语调清甜欢快,就连‘少将军’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好像也非同凡响。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陆青骁是真的想抬手捂住自己心口听一听,他是不是心跳过快。 姜执月见陆青骁有一瞬间的愣神,笑意更欢了。 到了锦绣坊,见到姜宛白时,笑意都未曾减退。 姜宛白还想问她为何如此高兴,下一秒就瞧见了陆青骁,原本都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噎住了。 姜执月恍若未觉,问姜宛白量体是否顺利。 姜宛白点点头,跟着姜执月一块儿离开锦绣坊。 见陆青骁在离开锦绣坊之后还在两人身侧,她挽紧了姜执月,低声问道:“他怎么在?” 姜执月笑了笑:“在银楼碰上的,嗯,他等会送我回府。” 姜宛白不说话了,她本想再逛一逛,可这下她是彻底没心思了。 谁能在冷酷如斯的少将军面前,自由畅快地逛街呢? 哦,除了她六妹妹。 姜执月察觉到姜宛白的情绪,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四姐姐,影响你了。” 姜宛白能说什么呢,是她非要跟姜执月一块儿的。 其实她才是那个扰人相处的家伙。 姜宛白甩甩头,不能再想了,“没事没事,那个,不如就先回去吧。” 陆青骁说到做到,就一路护送姜执月回去了。 到了英国公府门口,姜宛白先下马车。 她下马车时,陆青骁还骑在马上。 长缨准备扶着姜执月下马车时,陆青骁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 姜宛白默默捂脸,没想到威震京城的少将军有了心上人是这样的? 姜执月看到那双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诧异地抬眸看了看眼前的青年。 陆青骁定定地看着她。 姜执月看着他发红的耳尖,轻轻笑了。 白皙修长的手落在陆青骁的大掌之中,下一瞬就被牢牢握住。 被陆青骁握着手,从马车上下来。 姜执月粉面羞红,愈发惹人注目。 待姜执月站稳,陆青骁便松开了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巴掌大的锦盒。 姜执月抬眸,疑惑地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看着她,凤眸之中点点缱绻:“原先弄坏了你的簪子,这是我的赔礼。” 姜执月失笑,她今日听这样的话真的太多了。 陆青骁举着锦盒看她,目光灼灼。 第148章 六小姐真是厉害 取水,煎茶,烹香,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姿态优雅。 姜宛白看姜执月神情淡定地烹茶,她忍了又忍,还是着急起来:“你就这么让林玉钟去见林氏了?” 姜执月专注手中的茶,对姜宛白的话充耳不闻。 姜宛白更着急了,在她面前走来走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热气微醺,茶好了。 姜执月抬眸看了姜宛白一眼,轻声道:“四姐姐,喝茶。” “你怎么喝得下茶呀?” 姜宛白嘴里嘀嘀咕咕,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端起了姜执月刚倒好的茶。 看着姜宛白乖乖喝茶,姜执月静静地看着她。 若不是她明确知道四姐姐不可能晓得林玉钟是林净秋亲女儿,差点以为事情暴露了。 “她们姑侄两个如此算计你,你怎么还给她们见面的机会?” 姜宛白呷了一口茶,巴巴地问。 姜执月笑笑,“见一面,也不能改变什么。” 林玉钟陡然知晓自己身世,哪怕是想借着这件事闹起来,林净秋也不会准的。 这是姜执月过了几日才想明白的道理。 她一开始担心的,林净秋会借林玉钟的身世来生事。 实际上,那是林净秋走投无路,彻底没有指望的最坏打算。 是林净秋背后的谢相府或者魏王府都完全不管她了之后的拼死一搏。 本朝虽然开放,但对外室子、非婚生子仍旧尤为鄙薄。 林玉钟之所以成了林桂东的嫡长女,自然是林净秋拎得清轻重,为她找了一个最好的身份。 即便林家家世不显,可到底林玉钟的身份就干净了。 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千金,不是父不详的奸生子。 有林家千金这个身份,林玉钟还能够一够京中的世家贵族。 若没了林家千金这个身份,林玉钟算什么呢? 哪怕是与林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谁又会把她放在眼里? “四姐姐且放心吧,林家攀龙附凤之心不死,林玉钟现在就不会闹出什么事。” “就算她想,林氏也会阻止她的。” 小的脑子糊涂,大的可不糊涂。 正如姜执月所言,林玉钟今日上门探访林净秋,老太君准了。 她一见到林净秋便把人都遣了出去,好好在林净秋怀里哭了一顿。 咬牙切齿地说要报复姜二爷,把这件事闹大。 林净秋几乎是日日被喂药,唯独林家来人看她时,她才会恢复一点儿精神。 林净秋深知自己是碍了老太君的眼,想忍辱负重挨过这一段。 毕竟英国公待自己也有情意,他不会那么绝情,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林净秋没想到,今日林玉钟一来就抱着她哭,甚至,叫她……阿娘。 林净秋面色慌张地捂住了林玉钟的嘴,没想到林玉钟竟然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世秘密! 林净秋是又急又气,事情已经发生,她看着疼爱多年的女儿哀哀切切地唤着自己阿娘…… 林净秋还是软了心肠,母女俩抱着痛哭一顿。 当林玉钟眼底闪着疯狂的光芒,说要把这件事捅出去,让英国公府也跟着身败名裂时,林净秋差点被她吓死。 “不可!万万不可!” 林净秋连忙拉着林玉钟,指甲都狠狠地掐在了林玉钟的手上:“你的身世绝对不能暴露!” “为什么!”林玉钟震惊又不解地看向林净秋:“他负心薄幸,难道……阿娘还要护着他?!” 那一句‘阿娘’声音小小,委屈之意根本遮掩不住。 林净秋满目心疼地摸上了林玉钟的脸,柔声道:“玉钟,阿娘不是心疼他,是心疼你啊。” 林玉钟听到这一句,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林净秋牢牢握着林玉钟的手,沉声道:“这件事你知道也就罢了,从此以后就捂死在心里,不可对任何人提起。” “儿啊,你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便是身份不高,也是干干净净的。” “若你的身份暴露,那你将来再无指望了呀!” “更何况,只凭这件事也伤不了国公府的根基!” 林玉钟闻言,顿时心如死灰。 她阿娘说得对……她这样的法子,未必能真的伤到英国公府的根基。 林净秋当年与兄长瞒天过海,为玉钟改换身份,就是为了让她以后的人生顺遂。 若是她的身世被叫破,那她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林净秋眼睛里闪过一抹狠色,“你过来,我有话要叮嘱你……” 林玉钟凑了过去,眸子里渐渐有了希望。 林净秋说完这些也耗费了自己不少的力气,她喘着气看着林玉钟:“你切记,任何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万万不能放弃。” 林玉钟深深地看林净秋一眼,含着眼泪点头。 林净秋也是贪婪地看着林玉钟,想要把她的模样印在心里。 母女两相顾无言好一会儿,林净秋才说道:“去吧,以后少来国公府。” “阿娘……”林玉钟眼里还有泪,不懂为何林净秋这样说。 林净秋忍了忍,对林玉钟说道:“不要叫了,不许叫。” 林玉钟万分委屈。 林净秋却不得不狠下心肠:“你记住,你的阿娘是林府主母何月娥,死死记住。” “至于不让你来国公府,也是现下情势所迫。只有你好起来,我才会有机会再从这里离开。” 林净秋说得信誓旦旦,林玉钟也毫不怀疑。 她见识过姑母,不,阿娘在英国公府把持长房的威风场面,十分相信她的能力。 “好孩子,去吧。”林净秋替她擦了眼泪,催促她离开。 林玉钟起身,走到林净秋床前,含着眼泪郑重下拜。 这是一个女儿对母亲的跪拜。 林净秋心痛地闭上眼,两行眼泪就这么滑落下来。 林玉钟经此一事,也好似一瞬间成长了起来。 她狠狠擦了眼泪,决然起身,走出了平湖苑。 她刚走出平湖苑,就往衍思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劳烦传话,就说我想见六小姐一面。” 文竹诧异了一瞬,点点头:“林表姑娘稍候,奴婢去请示。” 六小姐真是厉害,居然能算到林家表小姐要见她。 第149章 嫌命长了是吧! 平湖苑暂时还没传过来。 姜执月与姜宛白两人在衍思院喝茶。 姜宛白实在是着急想知道林玉钟来英国公府做什么。 偏偏祖母也同意了,小六还气定神闲,倒显得她耐不住性子了。 姜宛白把话题落到了少将军身上。 今日少将军送小六回府,亲自扶小六下马车,还送了她东西。 姜宛白很想知道那锦盒里到底是什么,才眼巴巴地跟了过来。 人都才落座没多久,就听到林玉钟来探望林净秋的消息。 真就是前后脚的事。 姜宛白是从来都不喜欢林玉钟,就姜执月这个傻丫头,还对她好,掏心掏肺的。 结果人家转头就把她未婚夫给抢了。 虽然那小六那未婚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即便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得小六说不要才行!被人抢走的,何其过分! “你就不好奇,少将军送了你什么?”姜宛白直白地问。 姜执月笑笑,“他的赔礼。” “赔礼?”姜宛白疑惑:“他哪里得罪你了不成?” 姜执月眨眨眼,笑而不语。 姜宛白见她又糊弄起人来,就知道今日是问不到答案了。 话锋一转,说道:“你今天与他在外行走,看到的人可不少,小六你就不怕……不怕他不是个好人吗?” 姜宛白从前与姜执月有一点儿小别扭,总归是姐妹。 姜执月婚事不顺,她也是担心的。 陆青骁此人凶狠冷酷不说,身份还高,若是他耍混,岂不是又叫小六难受? 姜执月闻言,迎着姜宛白的目光,柔和地笑了笑:“四姐姐的关切我知道了,他可信。” 姜宛白没想到会从姜执月嘴里听到这两个字。 她晓得姜执月从不说大话,‘可信’两个字也足以见得她对陆青骁的信任。 姜宛白没再缠着问,而是想着,若是陆青骁耍混,她也非得替小六出口气不可! 辜负她家小六的真心,就该死! 两人说着话,外头长缨快步走了进来,福了福身:“小姐,林表小姐想见一见您。” 姜执月笑笑,头都不抬:“不必见了。” 姜宛白在旁边帮腔道:“就是,她想见就见么。” 长缨得了姜执月的话,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姜宛白又气起来:“这个林玉钟!真是无耻!” 姜执月见姜宛白如此气愤,不由得有几分担心。 林玉钟并不知二叔并非她生父,一定是连带着记恨上了二叔的孩子们。 四姐姐如今对林玉钟如此厌恶,未免日后着道,她还是要提醒一二。 “四姐姐,林玉钟此人心思惯来是绵里藏针,日后咱们还是远着点。” 姜执月说得直接,姜宛白还诧异地看她:“真是奇了怪了,你从前与她那么要好,今日还来劝我了?” 姜执月小脸一红:“从前是我错了,四姐姐别小看她。” 姜执月认错这么快,姜宛白还想看她热闹这会儿也没辙。 又见姜执月认真的看着自己,姜宛白只好答应下来,“我答应你的,我自然会远离她的。” 姜执月听姜宛白保证了,稍稍放心。 四姐姐傲气些没什么,她答应的话,向来都会严格执行的。 —— 当日夜里。 卢国公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回到鳞波院的时候,见长公主正在卸钗环,也顾不上什么,连忙叫人都退了出去。 薄阳长公主近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卢国公如此冒失,也没生气,只是瞥了他一眼。 “什么事,你就这么慌张。” 卢国公往长公主身边一坐,焦急道:“我听了一些传言回来的 ,说是无病今日与英国公府六小姐走在一块,有说有笑的。” 薄阳长公主一听,立时瞪大了眼睛:“什么!” “我与同僚在樊楼吃酒,回来时听说的。”卢国公想了想:“殿下那日与我说的,可是真?这传言若久了,怕有损那小姑娘的名声,你……” “那咱们去提亲吧!”薄阳长公主兴奋地说道:“不能耽误执月的名声,咱们去提亲!” 卢国公一下卡了壳,看着长公主高兴得不得了的样子,不知道怎么说了。 “不然,先问问无病?”卢国公试探性地问。 薄阳长公主点点头,“要问的要问的,这小子也是莽撞!怎么就跟小姑娘在大街上有说有笑的呢?” 卢国公闭嘴了,有说有笑不见得,走在一块儿说不定确有其事。 以无病的性子,有说有笑……也是有点儿难以想象了。 “那你现在去叫他来。”长公主期盼许久了,恨不得现在就立刻上门提亲。 卢国公能说什么,当然是唯长公主命是从。 卢国公从鳞波院内室刚走,长公主就叫来伏荔重新给自己簪发。 伏荔见长公主如此高兴,也想到一定是有关公子的。 果然的,长公主不等伏荔问,就说起来了。 “你说,若去英国公府提亲的话,请谁出面当媒人呢?” 长公主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脑子里已经飞快地闪过了几个人选。 伏荔讶然:“这么快?” 长公主喜笑颜开:“也不快,原本无病是想慢慢来,可这不是他跟人家小姑娘有些传言传出来了。” 话音刚落,长公主笑容就顿了顿,“不对,我不应该这么高兴。” 伏荔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忽而反应过来:“下午的事儿,晚上就传开了?京城便是风向快,也没有这么快吧。” 伏荔点头:“殿下英明。” 薄阳长公主瞬间失了欢喜,冷笑道:“派人去查,本宫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这么眼巴巴地盯着,使这卑劣手段。” 这怕不是冲着无病来的,这样的手段倒像是冲着姜家小姑娘去的。 毕竟女子的名声何其要紧。 先有闹出来段泓聿报复姜家小姑娘的事,事还没散尽,这会儿就传出来她与无病的传言。 要是被有心之人再渲染一番,拿着段泓聿报复之事来给姜家小姑娘身上泼脏水,小姑娘名声可就毁了! 届时传言沸沸扬扬,又有几个人在乎背后真相? 薄阳长公主神色愈发冷了下来,敢拿她儿子生事,嫌命长了是吧! 第150章 长公主的迫不及待 薄阳长公主心情大起大落,这会儿屋子里伺候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伏荔替她簪上最后一根凤簪,低声道:“殿下,稍安勿躁。依奴婢看,提亲之举倒是可行。” 薄阳长公主闻言,若有所思。 诚然这件事是有人算计姜家小执月和无病。 背后的人定然是想借无病不近女色这一点生事。 可若她带着人去英国公府提亲,这件事不说迎刃而解,起码不会把目标集中在小执月身上。 “去!还是得去。” 薄阳长公主一锤定音,不管这事儿成不成,这亲也非提不可。 婚事能成,皆大欢喜;若不能成,就是无病没这个福气。 经过提亲之事,幕后之人想污蔑小执月的名声,也不会得逞。 薄阳长公主神色愈发淡了下来,“无病行事也不够仔细,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与他传出什么,只有人家吃亏的份。” 伏荔见薄阳长公主真的动了怒,反而不劝了。 长公主尤为疼爱公子,对公子的教养也很是严苛,以君子方正之心教导公子。 是以,坊间传闻说少将军行事冷酷凶狠的有,无人说他品行。 今日的传言胆子够大,扯着公子的旗号就想污了姜家六小姐的名声,幕后之人的谋算应该不止于此。 长公主生平最恨别人拿名声做局,这件事算是碰到长公主逆鳞了。 长公主起身,伏荔上前搀扶。 出了内室,侍女提灯上前引路,长公主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行至书房,见里头已经亮灯,长公主就知道人已经到了。 伏荔上前推门,长公主款步走了进去。 陆青骁拱手行礼:“阿娘。” 长公主入座之后才慢慢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我从前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今日行事未免太莽撞。” “流言传开,有损的只会是女子声誉。” “你可知错?” 陆青骁在来的路上已经知晓卢国公说的传言,听长公主责问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儿子知错。” 长公主面色并未缓解,反而眯着眼睛看向他:“你老实说,你莫不是想借此手段来威逼小执月?” 陆青骁一愣,随即眉头紧皱:“绝无此意!” 卢国公也跟着脸色一变,肃然道:“殿下……” 长公主紧盯着儿子的神色,过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叫陆青骁起身。 “阿娘相信你,只是唯恐你偏爱失了分寸。” 陆青骁面色冷然,“若因偏爱失了分寸便不是偏爱。” “我待她并非偏爱,而是由心生出的喜爱,珍之重之尚来不及,又怎舍得阴谋算计她。” 长公主听完神色才一松,感叹道:“你这样说,阿娘就明白了。阿娘是怕你情窦初开,走了偏路。” 卢国公连忙说道:“无病是从前不通情爱,他品行是毋庸置疑的。” 长公主看了卢国公一眼:“我知道 ,我这不是担心嘛。” “无病与小执月的流言传出来,无病一个男子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不该担心小执月吗?” “她近来是诸事不顺,广昌侯之子的事已然有些风言风语,再传她的流言,这一看定是有人盯着她。” “说来说去也怪你。” 长公主一串话说出来,陆青骁神色微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长公主见状,追问道:“今日到底是何情形?” 陆青骁道:“银楼遇见,陪同一段至锦绣坊,之后送她回府。” 长公主听完也没说其他,只是定定地看向陆青骁:“我的意思,是明日请成王妃作媒人,上门提亲。” “阿娘。”陆青骁皱眉,他答应过小月亮,若无首肯,不会轻易提及提亲之事。 长公主一看陆青骁这模样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言道:“你今日与小执月只是同行一段,就被人传了话,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本宫去提亲,亲事如何另说,起码不会叫人污蔑小执月刻意攀附你。” “难道你不知道你名声在外?” 长公主说的这个名声在外,自然是陆青骁不近女色,从不怜香惜玉的名声。 陆青骁顿了顿,小月亮最近的麻烦的确不少。 长公主见他迟疑,问:“难不成你和小执月有什么约定?” 陆青骁看向长公主,点头:“我答应她,在她同意之前,我不会轻易上门提亲。” 长公主闻言一愣,那这叫什么事儿呢? 卢国公哈哈笑道:“好好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年轻人,明日只当寻常交际去了便是。” 长公主娇嗔地瞪了卢国公一眼:“怎么我这法子不好使是吗?” 卢国公安抚长公主道:“孩子们约定好了,你总不能让无病当个言而无信之人吧?” 陆青骁看了亲爹一眼,对他点头以表感激。 长公主没好气地看着这父子俩,甩手不干了:“合着就是我瞎操心了?” 长公主来了脾气,卢国公笑着哄她:“怎么会呢?殿下一片慈母心肠,怎么是瞎操心呢?” “若无长公主殿下英明神武,今日无病就要给他心上人添麻烦,如何能是瞎操心呢。” 卢国公说着还对陆青骁使了个眼色。 陆青骁恭敬地对长公主行了个礼:“多谢阿娘替儿子操心,明日之事劳烦阿娘了。” 自己选的夫君,自己生的儿子,长公主也只能忍忍算了。 “罢了,且为你操心着吧。”长公主矜傲地看着两人。 陆青骁拱手拜谢:“多谢阿娘。” “但愿,能让我去英国公府提亲的日子不远了吧。” 长公主幽幽地看了陆青骁一眼,陆青骁眼观鼻鼻观心。 卢国公眸中含笑。 陆青骁从鳞波院离开,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他为小月亮准备的生辰礼已经快要完工了,没想到这几日还能闹出事来。 陆青骁目光落在生辰礼上,眸色微沉。 段泓聿之事背后就有些疑点在,他与小月亮只走一段路就被人传了流言。 有人在背后盯着她,想要害她。 陆青骁眸中杀气毕现,他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小月亮。 “暗卫何在?” 陆青骁话音刚落,在他背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黑衣长袍人。 “暗卫拾柒在。” 第151章 打算 人逢喜事精神爽,乔家自从得令升迁京城,阖府上下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乔家如今是乔承宗当家做主,他也是乔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 乔承宗是长子,其后还有两个妹妹。 一个是嫁给了英国公府姜二爷的乔意双,另一个则是远嫁江南的乔静翡。 如今调动到京城,乔家自然举家搬迁。 乔承宗也是一子两女,长女乔嘉惠,儿子乔礼杰,小女儿乔嘉瑜。 长女乔嘉惠已经成亲,长子乔礼杰和小女儿乔嘉瑜尚未婚配。 乔承宗自是有野心,不甘一直在外地任官。 他好不容易能得有机会升迁回京,一定要把儿女的婚事都定下,更要以此壮大乔家。 还有约莫四五日的功夫就到京城了,在馆驿的乔承宗心中愈发激动起来。 乔夫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书信。 乔承宗收敛了笑意,只微微笑着看向乔夫人:“何事?” 乔夫人上前把书信交给乔承宗,言道:“是宛宛的书信,咱们到京城那日,二妹妹也会来接的。” 乔承宗接过书信,长舒一口气,与乔夫人对视:“这些时日辛苦夫人了,等到了京城也不要忘记打点英国公府。” 乔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只是宛宛的及笄礼,夫君可想好了?” 乔承宗道:“不是早就已经定好了?怎么还问?” 乔夫人迟疑:“嘉瑜及笄礼也快到了……” “糊涂!”乔承宗冷眼看向乔夫人:“你若是想宛宛嫁过来,自然是要用些心才是。” “英国公府何等家世,又岂会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一个及笄礼都不舍得送礼,如何能让她相信你这个舅母待她的诚心?” 乔承宗神色不悦,又耐着性子说道:“不要这样浅显。” 乔夫人闻言脸色尴尬地笑了笑,“夫君说的是,这件事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 乔承宗眼神锐利,像是看穿了乔夫人的心思,说道:“你想将嘉瑜嫁给英国公之子的心还不死?” 乔夫人连连摆手:“不,不……” “他已有亲事!难道你要让我的女儿去做妾!” 乔承宗从前是想过要与姜家长房结亲,可英国公眼光奇高,盯上了世代书香的明家。 乔家虽然有些家底,可与明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如何比呢? 乔夫人脸色惨白,脸上有种难堪,还是辩驳道:“嘉瑜也是你的女儿,若是她能与姜提玉成亲,那就是未来的英国公夫人!” 乔承宗阴冷的目光在乔夫人身上逡巡,道:“我已经说过,姜提玉已有婚事!” 乔夫人冷笑:“亲事又不是不能改。” 乔承宗看向乔夫人,“你有办法?” 乔夫人整了整衣襟,“正儿八经的办法或许没有,可后宅中总是会有机会的。” “那到底是未来的英国公世子,难道夫君不心动吗?” 乔承宗闻言有些心动,比起姜家二房,乔承宗自然是更加倾向姜家长房。 毕竟,爵位是落在姜家长房的。 乔承宗想了想,没有直接拒绝乔夫人的话。 乔夫人见乔承宗神色变幻,夫妻多年,她当然明白乔承宗的打算。 想要借姜宛白来攀附英国公府。 这是为了儿子的婚事好,乔夫人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可女儿的婚事就不重要了么? 她就是想让女儿嫁进英国公,姜提玉即便是有婚约在身上又如何呢? 宛白说了,女方家中因长辈去世守孝,是以姜提玉的婚事因此推迟。 既然推迟,那就有机会。 乔夫人没有想什么手段正规不正规,只要能嫁进英国公府,日后怎么过,自然还是看人。 “夫君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莽撞的,女儿家的名声还是重要的。” 乔承宗抬起眼看了乔夫人一眼,实则他也不那么在乎女儿家的名声。 若是女儿可以为他的官位换来一点进益,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他对乔夫人点点头,“须得谨慎,京城为官不比别处,若是被言官参奏,便是惹火上身。” 乔夫人微微笑,乖顺颌首:“都听夫君的。” 乔承宗摆摆手,让乔夫人出去了。 他望向京城的方向,他乔承宗既然有本事到了京城,自然是要在京城中稳稳扎根的! —— 长公主说要拜访,就是真的要拜访。 亲自点了私库里的不少好东西,就带着陆青骁去英国公府了。 言老太君听说薄阳长公主带着少将军来府上,她倒是有几分意外。 言老太君亲自去迎的长公主。 长公主今日再见老太君便欢喜得很,一路到了春晖堂正厅。 言老太君猜到了长公主的来意,她看了成嬷嬷一眼,成嬷嬷便派人去请六小姐了。 老太君与长公主坐在上首。 老太君先说道:“殿下今日来,恰好叫我那小孙女儿来谢恩,上次她遇险,殿下送来的珍贵人参还未去府上谢恩。” 薄阳长公主闻言,笑容微微一滞,她看向陆青骁,人参? 她倒是叫人送了珍贵补品过来,但大夫说用不上人参,这小子偷偷送的? 长公主心里默默记了一笔,他私下以自己的名义送来,倒显得她这个当娘的多小气似的。 长公主先是回头瞪了陆青骁一眼,又对老太君笑道:“小执月休养如何?好些时日不见她,本宫倒是有些想念她了。” 老太君与长公主说说笑笑,陆青骁就在长公主身侧,当木桩子。 姜执月到了春晖堂正厅,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陆青骁。 陆青骁何其敏锐,立即侧目看了过来,见是姜执月,嘴角微微上扬,对她点点头。 姜执月眨眨眼,上前给长公主和老太君请安。 长公主一见姜执月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招招手让她过来。 姜执月走到长公主身边,长公主仔细端详了她,笑着问道:“身子可养好了?我听无病说,你伤了手,现下如何了?” 姜执月诧异地看了陆青骁一眼,没想到他还会跟长公主说自己的伤势。 第152章 长公主看上的宛白? 长公主对姜执月诸多关切,姜执月都一一答了。 姜执月话还没说完,乔氏就带着姜宛白过来请安。 长公主神色未改,老太君也淡然自若地叫人进来。 乔氏带着姜宛白入内请安。 长公主对姜宛白也有些印象,福王妃的那场宴会上,姜宛白的一曲技惊四座,她记得。 长公主看了姜宛白一眼,笑着对老太君说道:“老太君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两个聪颖灵巧的孙女儿。” 老太君爽朗地笑笑,应下了长公主的话:“能得殿下夸赞,是她们的福气。” 长公主笑着看向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很是喜欢。 “说起来,也不知府上小姐们的婚事如何?”长公主笑道:“本宫倒可帮忙掌掌眼。” 长公主说完这一句,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宛白也看了姜执月一眼,眸子里藏着揶揄。 乔氏闻言心头一颤,长公主这话……难不成是看上了宛白? 乔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陆青骁的身上瞟去,心中隐隐有几分激动。 少将军气势冷冽骇人是没错,可他长公主之子,这样高贵的身份…… 乔氏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她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长公主的青睐!原来早有苗头! 只是老太君在此,也轮不到乔氏上前与长公主对话。 她只得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想着即便不是少将军,长公主若能为宛白保媒拉纤,对方的身份自然也差不了的。 老太君早已得知陆青骁的心意,更是从长公主几番送礼与今日言行之中也看出来长公主对阿婵更是满意。 这会这么问,便是要个准话了。 老太君抬眼看了姜执月一眼,才笑着对长公主说道:“尚未婚配,宛白的婚事还待相看,至于执月,她才退了一桩婚事,殿下也是知道的。” “她父亲的意思也不舍得她,想要多留她几年。” 老太君这话乍一听好像没说什么,实际上却把关键的几点都点出来了。 一是明说了姜执月先前的婚约,是非如何,全凭长公主去想,若介意此事,英国公府自然不会上赶着要把女儿送去长公主府做儿媳。 二是表明了英国公对小孙女儿的看中,便是一时没有婚配,阿婵也是英国公的掌上明珠。 薄阳长公主听了,嘴角泛起淡淡地笑意:“应该的,女儿家矜贵,千娇万宠都应该。” “若是本宫能得个女儿,如珠如宝地爱着都来不及。偏偏就是个木头儿子,整日只知道舞刀弄棍的。” 长公主这话也是有意与老太君拉近关系。 老太君听明白了长公主的隐意,慈爱地看了陆青骁一眼,温声道:“殿下这是玩笑话,少将军是英才出少年,军功赫赫。” “满天下,谁不想要一个如少将军一般的儿郎呢?” 长公主听着老太君的夸赞,心里是欢喜的,这能顺着话聊下去,就是有门的意思! 她看啊,来日提亲也就不远了! 老太君和长公主是说得快活了,乔氏在一旁听着有些迷糊,这到底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 乔氏晕晕乎乎的,长公主又对老太君说道:“老太君您也不必称他少将军了,他表字无病,您唤他的字就是。” “他一个小辈,没有在长辈面前称官职的道理。” 长公主这话说出来,就是要撇开陆青骁的身份,让他对老太君也亲近些。 陆青骁依言,上前行了个晚辈礼。 老太君连连叫好,让他起来,笑意都在老人家脸上都藏不住。 姜执月恰好与陆青骁对视了一眼,小姑娘眸中水波盈盈,陆青骁眉眼微动,只叫她一人瞧见。 长公主看过来时,也只看到自家儿子那冷峻的面孔。 长公主忍不住摇头,与老太君说道:“瞧瞧,儿子就是硬,不如女儿贴心。” “若是将来谁能得府上千金为妻,真是天大的福气。” 这一言一语之间,长公主就与老太君交换了彼此的态度,双方都有了心中默契。 姜提玉姗姗来迟,进来就先请罪再请安。 长公主不由得感叹,家中孩子多就是热闹。 姜懋也不知怎么娶的妻,生下来的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宣王妃姜绫云也是出自英国公府,与眼前这个翩翩少年郎姜提玉是双生胎,多好! 若原先是客气说,现在就是真羡慕了。 长公主:“本宫实是太羡慕老太君了,府上孩子多,热热闹闹的多好。” 老太君笑笑,她倒是听得出来长公主的羡慕。 就是做人也不好太嘚瑟,老太君笑着说起了孩子们闹腾起来也耳朵疼。 姜提玉笑着说道:“是是,祖母说得是,孙儿如今大了,闹的时候小声点儿。” 姜提玉说话风趣,老太君和长公主都被他逗笑了去。 老太君笑不迭,连忙摆手:“快走快走,带无病与你妹妹们出去耍,倒叫你来这儿闹我了。” 姜提玉冲两个妹妹挑眉:“还不快听祖母的话过来,阿兄带你们去耍。” 长公主就是喜欢这样爽朗的孩子,对姜提玉笑道:“这么算的话,无病是个大的,你可要随时照顾好妹妹们。” 这后一句自然就是在叮嘱陆青骁。 陆青骁看了姜执月一眼,点点头:“儿子知道。” 几个小的告辞出去了,乔氏心里愈发觉得可能性大了。 若不是长公主看上了宛白,又何必在言谈举止间屡屡提到自己的儿子呢? 乔氏几乎是差一点就克制不住自己的高兴。 但她也知道两府商议亲事,自然有许多流程。 她要端住,莫要叫长公主看轻了自家才是。 长公主看中的可能不是姜宛白这件事,乔氏压根儿就没有想过。 毕竟她的女儿马上就要及笄,正是相看亲事的好时候。 至于姜执月,乔氏全然就没有想过这件事。 她年纪小,连十五的生辰都未过,又才退了婚事,是非缠身。 她的宛白才貌双全,长公主都是知道的,看一眼就认出来。 那说一千道一万,也扯不到姜执月身上去呀。 第153章 少将军怪委屈的 姜提玉这个人素来似春风如玉,还没有什么事儿能叫他变脸的。 但事有例外,他这刚从春晖堂出来,脸色就变了。 姜执月被他拽了一下,诧异地看向阿兄。 姜提玉冷脸看向陆青骁,也不怕叫人听见,微微眯了眯眼:“少将军近些时日来府上来得太勤快了些吧?” 姜宛白一脸看戏的表情在旁边,没想到阿兄还有生气的时候? 陆青骁冲姜执月点头,对姜提玉道:“日后会来得更勤。” 姜提玉一下就给点火了,磨着牙:“没名没分的,常来常往不好吧?” 陆青骁笑笑,神色淡淡:“哪里不够好?说了我改改。” 阿兄和心上人一个赛一个的寸步不让,姜执月一脸的吃惊。 阿兄颠覆往日温润和煦的模样就算了,怎么陆青骁也这么锱铢必较起来了? “阿兄……” “不许打断阿兄。” “你别凶她。” 姜宛白在一旁捂住嘴巴,疯狂眨眼,这有意思,这可太有意思了。 阿婵叫阿兄,被阿兄转头勒令闭嘴,这少将军一点儿都不虚,让阿兄别凶阿婵。 姜宛白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场景,她觉得很刺激,甚至内心隐隐期盼着再刺激一点才好。 姜执月气笑了,左看看阿兄不肯退步,右看看陆青骁也不似好说话的。 她索性就直接撩开袖子,拉着姜宛白就走了。 “诶?小六,小六……别走呀。” 姜宛白一时看戏太入迷,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姜执月顿了顿,扭头看了姜宛白一眼,蓦地松开了手,直接就往前走了。 姜宛白愕然,连忙追了上去。 姜提玉与陆青骁也反应过来,两人飞快地跟了上去。 陆青骁脚下用了巧劲,轻功三两下就赶到了姜执月身侧。 姜提玉见状咬牙,他当年也该学轻功的!! 该死的陆青骁!! 姜提玉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姜宛白也急急忙忙跟着去,一时也想不起看戏了。 陆青骁没想过要惹小姑娘生气,低声道:“别恼。” 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他垂眉听训的样子看着甚是乖巧,从未见过,她竟有一时心软。 “雪花糖。”陆青骁见她眉眼未动,从袖中掏出一小锦袋递给她:“甜,吃了消气。” 姜执月诧异地看向陆青骁,他还会随身备着糖哄人? 被小姑娘这样惊讶的眼神看着,陆青骁觉得心口有点儿发烫,低声解释道:“不是整日备着,知道今日要来才特地准备的。” 姜提玉赶上时,正好又听到这一句,真的恨不得银牙咬碎:不曾想少将军这浓眉大眼的,竟这样会做这些巧思! 当真奸猾! “阿婵,不在这儿站着了,带着少将军去听霜阁坐会儿吧,外头冷。” 姜提玉忍着对陆青骁的不满,提出转移阵地。 姜执月见阿兄好好说话了,她就点头应下,正好就接过了陆青骁送的雪花糖。 姜提玉看得眼睛都快红了,这陆青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说着不近女色,这讨小姑娘欢心的法子一套一套的! 姜宛白这没赶上刚刚阿兄说了什么,心里挖心挠肝儿的想,眼巴巴的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还能看不出来姜宛白想看热闹的心,娇嗔地望了姜宛白一眼。 姜宛白连忙捂着心口,她六妹妹年纪虽小,容貌却是一等一的颜色。 她还是不要轻易对人笑,容易把人魂魄勾了去。 几人往飞霜阁去。 飞霜阁是英国公府里最好赏景的地方,姜执月也常喜欢来此。 众人上了二楼,就有小厮奴婢去准备茶水点心。 姜执月特地点了几样小食,陆青骁微微一顿,那是他的偏好。 有人目光灼灼,眼神就像是有温度一样,差点就要烫伤姜执月。 她抬眸看去,只见到他眼睛里有些幽深的光。 姜执月立即敛住目光,不再说话。 姜提玉又在暗自磨牙,好哇,这才多少时日,连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都告诉阿婵了! 刚刚姜执月吩咐的那几样糕点,他觉得中规中矩,宛白不好那口,还能是谁! 就是陆青骁了! 姜宛白今日是无心吃食,只想看看阿兄和陆青骁还能怎么折腾。 这可是她从无礼仪错处,待人如沐春风,号称公子如玉的阿兄啊! 另一位更是来头大,那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将军啊! 这两个人,因为阿婵,闹起来,那得多好看? 姜宛白一边差使婢女倒茶,一边偷偷观察。 姜执月是很想提醒一下她四姐姐,若是下次想要看戏的话,真的不必这样明显。 她想看戏的心都写在脸上了!! 姜执月也不知为何,今日就成了这副场景。 她倒是不用说什么,全是阿兄和陆青骁在说。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谁都不肯让。 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攻击性极强。 她不想说阿兄,也不想说陆青骁。 就说,让他们俩说。 姜执月手捧茶杯,轻嗅茶香。 到底是上贡的茶叶,味道的确醇香。 “长缨,把长公子和少将军的茶杯撤了吧。”姜执月淡淡道:“说得这么高兴,想来是无心品茶的。” 姜宛白掩嘴偷笑,还得是六妹妹,厉害。 正唇枪舌剑的两人一听,茶杯都要被撤走,双双安静了下来。 长缨见状,抿嘴,忍住笑意,低声问道:“小姐,这还撤吗?” 姜提玉皱眉看了长缨一眼,低声道:“你也跟着她胡闹,少将军到底是客人,怎么能撤客人的茶杯?” 姜执月扫了阿兄一眼,无辜地冲他笑笑。 姜提玉也没脾气了,摇摇头,先对陆青骁道:“今日,是提玉冒犯了,少将军见谅。” 陆青骁点头,“无妨,小事。” 但他默默地护住了自己的茶杯,小月亮是会拿捏人的。 与姜提玉说了这么半天,是有些口干舌燥的。 姜执月见阿兄与陆青骁喝了一整杯茶,嘴角微微上扬,笑意都露了出来。 真是有意思。 陆青骁喝完了茶,把茶杯微微靠近了姜执月的方向,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姜执月失笑,拎起小茶壶给陆青骁添茶。 怎么少将军今日看起来怪委屈的呢。 第154章 杀人诛心谁不会呢。 薄阳长公主从英国公府离开时,是老太君带着人亲自送出去的。 这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薄阳长公主还特地派人打听,已然压过了针对小执月的传言。 到底是她有心做局,又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就是查出来传扬流言的人竟然与谢相府有关。 一得知与谢夫人有关,薄阳长公主几乎是立刻想到了福王妃宴会的事情。 当时她只发愁无病不肯成亲,也没有想过小执月。 倒是谢夫人,她的目光是牢牢落在小执月身上,甚至不惜为此试探她。 可她为什么,要传这样的流言呢? 薄阳长公主想到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脸色就愈发难看起来。 伏荔很少见到长公主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有些担忧地上前:“殿下,您怎么了?” 薄阳长公主闻言回过神来,看向伏荔。 伏荔是她记事起就跟在身边的,是极其信任的心腹。 两人的想法多半也都相似。 长公主幽幽一叹,把消息告知伏荔。 伏荔听完,微微皱眉,想到长公主的愁容:“殿下是觉得这件事是出自谢夫人之手?” 长公主颌首,虽然消息是从谢相府传来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谢夫人。 且不说谢相用心用不到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头上,就是谢夫人的心思不与寻常人相同。 她自视甚高,连带着谢相府几个孩子的婚事都很是挑剔。 谢馥的婚事上,她是匆忙了些,可到底也是郡王府。 余下几个公侯伯爵总是少不得的。 谢夫人的幼子谢仪,天资聪颖,圣上面前都得过夸赞。 长公主原以为谢夫人看中了小执月,却没有想到她背后用这样的阴招。 “去查,广昌侯府的事是不是也有她的手笔。连带那日福王妃的宴会也查一查。” 事情一旦入了她的眼,她就会仔仔细细地查清楚。 她道是怎么就在宴会上闹了起来,难不成里头也有谢夫人的手笔? 可她要从败坏小姑娘的名声开始,就知道她一定不怀好意。 谁不知晓姑娘家的名声重要呢? 伏荔重新给长公主上了茶,低声道:“殿下,若是那位打着把六小姐名声毁了的主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敢。” 长公主轻饮一口茶,凤眸之中威严尽显:“本宫要护的人,岂容她放肆。” —— 姜执月马车遇险的伤养了小半个月,除却左手手臂还要养一段时间,基本无虞。 姜执月守着老神医给老太君诊脉。 老神医给老太君诊脉结束,又换了新的方子。 姜执月跟着老神医走出去,轻声问道:“老神医,不知祖母情况如何?” 老神医摸摸胡子,对姜执月笑了笑,很是和蔼:“老太君的身子不错,这药方我也减量了。” 姜执月对老神医欠了欠身:“有劳您老,我送您去药房。” 老神医却不动,反而看了看姜执月,认真地说道:“老太君心胸开阔不拘小节,遇事不会藏心里,是以没有情志淤堵。” “倒是小姑娘你呀,忧思过重,早晚是会生病的。” 老神医来了英国公府有一段时间,他除了给老太君诊脉,就是给姜执月看得最多。 小姑娘瞧着伶俐得很,实则心里藏着事,脉象不如她几个姐姐。 他行医多年,深知这样的毛病多半还是出在性情上。 小姑娘乖巧,把他一个糟老头子当成长辈看待,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他自然也多替小姑娘操一份心。 姜执月没想到老神医还记挂着自己,她记下了老神医的叮嘱。 老神医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姜执月送老神医去药房之后,转身就往平湖苑的方向去。 长缨跟在她家小姐身后,不知为何,她觉得小姐似乎有些不对劲。 姜执月面色愈发冷漠,一心只想快些赶到平湖苑,没注意到不远处出现的小胖丁。 平湖苑一直都很安静,林净秋镇日都只躺着,人都快废了。 姜执月来时,叫文竹等人都退了出去,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见姜执月来时,她眼里居然有几分激动。 姜执月一步步走向林净秋,林净秋费劲地支起身子,刚想说话时,就被姜执月一把直接推倒。 她痛呼一声,姜执月面不改色地拽过锦衾直接捂在了林净秋的脸上,用力地压了下去! “唔唔唔……” 林净秋疯狂挣扎,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让她本能地想要求生。 可她卧床已久,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越挣扎,呼吸到的空气就越少。 她是真的慌了,姜执月是要杀了自己! 她不能死! 她才和玉钟相认,她不能死! 林净秋用尽全身力气来反抗姜执月,奈何她根本使不上什么劲儿。 姜执月冷漠地看着林净秋的挣扎动作越来越小,手上力度仍旧不减。 林净秋失了力气,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极致的晕眩之中,手脚也再无力反抗。 姜执月忽而又一把提起了锦衾,目光寒冷地犹如冬日里的冰刺。 压着林净秋的力道消失,她猛地大吸一口气,呛咳起来。 她双目猩红地盯着姜执月,张嘴欲喊:“救……” 命字还没说出来,姜执月再一次张开锦衾狠狠地压了下去! 又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林净秋这次挣扎地更厉害,叫喊也更猛烈。 姜执月的左臂尚未完全康复,她能感受到左臂的隐隐作痛。 依旧用尽了力气去捂住林净秋的脸。 又是在林净秋觉得快要死过去时候,姜执月又松开了手。 这一次,姜执月没有把锦衾掀开,仅仅只是松开手,缓缓直起身来,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林净秋对着一张锦衾挣扎。 林净秋终于发现压在锦衾上的力道消失,她狠狠掀开,被姜执月阴冷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的日子还是太好过了,只是叫你卧病在床,甚至不痛不痒。” “可是,凭什么呢?” “借着我的名义往春晖堂送毒物,杀人诛心,你得意很久了是吗?” 姜执月扯了扯嘴角,冷然道:“你放心,今日这样的刺激,日后多的是。” “还有姜念时,我会告诉他,他的生母是如何卑鄙恶毒的一个人。你做的每一件恶事,都会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不就是杀人诛心么,谁不会呢。 第155章 他凭什么善! 如同过去的林净秋了解姜执月的弱点一样,姜执月同样很了解现在的林净秋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比起林玉钟这个交给大哥抚养的女儿,养在自己身边,眼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的姜念时,才是林净秋的软肋。 林净秋待姜念时恨不得能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甚至教导他都是求了父亲延请名师,诗书礼乐,君子六艺…… 在姜念时还没有长到需要的年纪时,就已经选好师傅了。 林净秋如此卑劣无耻又心思恶毒的人,在姜念时面前,从来都是温柔恬静的慈母。 她不择手段,行事阴毒,却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个君子。 多可笑呢。 姜执月要做的,就是把林净秋在姜念时面前的慈母面具撕烂,把她真实腐烂的样子展现在姜念时面前。 毁掉姜念时心中的慈母,让姜念时看到的慈母形象彻底粉碎。 这一招对林净秋而言,就是在诛她的心。 果然,姜执月这话一出,林净秋立刻变了脸色。 她顾不得自己当前的狼狈,疯狂地想靠近姜执月:“不!不要,不要告诉他!” 姜执月垂眸,在林净秋的手快要触碰到姜执月时,姜执月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林净秋的手落了空。 她也是看出姜执月是真的要彻底毁了自己。 林净秋想到小儿子单纯善良的笑脸,心头仿佛刀割一般,用尽全身力气从床上爬了下来,努力地想揪住姜执月的衣角求情。 只要姜执月肯放过念时,不管她对自己做什么,自己都认了。 林净秋一点点靠近,姜执月冷眼旁观。 每一次林净秋差一点就要捧到姜执月的衣角,姜执月就往后退一步。 林净秋几近崩溃,她哭着恳求道:“六小姐,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告诉念时!” “他还只是个孩子。” 姜执月目光愈发冷漠,“正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所以不能放过他。” 林净秋崩溃了,支起身子对着姜执月砰砰磕头,“求求你,六小姐!只要你不告诉念时,对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六小姐,求你,求你开恩,求求你……” 姜执月对林净秋的恳求毫无动摇,她为了姜念时舍得下一切,可被她害过的人呢? 前世的阿兄阿姐和祖母,难道就能一笔带过了吗! 现在知道为了姜念时恳求她,这时候慈母心肠又占了上风是吗? “对你做什么,你都心甘情愿么?” 姜执月微微俯身,语气淡漠至极。 林净秋见姜执月肯回应自己,疯狂点头,“愿意,都愿意,只求六小姐能放过念时!” 姜执月冷笑,缓缓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受什么折磨都是你应得的,你的心甘情愿毫无价值。” “他是被你连累的,从此以后要背负生母毒害祖母的枷锁一辈子。” “这些是你带给他的!” 姜执月冷漠地看着林净秋,字字句句犹如剜心。 林净秋崩溃大喊:“不!不是的!” 姜执月看着林净秋疯疯癫癫的样子,心中毫无快意,她恨不能将林净秋凌迟处死! 若不是还要探查一些事,林净秋绝活不到今日。 她不怕报应,等到林净秋该死的那一日,她会亲手活剐了她! …… 从平湖苑出来,姜执月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整个人都疲惫得很。 长缨长绘连忙上前,想扶住她。 姜执月摆手拒绝,看向文竹:“今日起,严加看管,若有异动,即刻差人去衍思院报我。” 文竹屈膝应下。 姜执月深吸一口气,从平湖苑走了出去。 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姜念时抱着一只蹴鞠球在水榭另外那头看着她。 姜执月忽而想到刚刚自己跟林净秋说的话,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 她带着恨意重生而来,凭什么姜念时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想过要放过姜念时,母罪不及子,毕竟他年纪小。 可凭什么呢? 林净秋对祖母下毒的时候没有想过祖母的生死,没有想过她的愧疚,没有想过英国公府会如何。 姜念时凭什么呢? 凭什么事不关己地活着? 这世上本就是仇怨交织,爱恨难明。 她选了一条路去走,所以,她选择让姜念时承担一样的痛苦。 她知道姜念时早慧,林净秋也知道。 所以林净秋千方百计地呵护他,为他营造一个慈母形象,教导他向善。 姜念时也不负林净秋所望,的确是长成一个纯善的孩子。 姜执月却想发笑,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的林净秋,居然教出一个纯善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真是令人思之发笑! 他姜念时的善是带着阿兄阿姐和祖母的血! 他凭什么善! 虚伪! 姜执月站着没动,看着姜念时一点点地靠近自己。 小小的孩童眼睛里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姜执月看着,恍然觉得这一世的姜念时似乎经常出现这样的眼神。 带着害怕,不安和忐忑。 “小阿姐。”姜念时小声地开口,偷偷瞄了瞄姜执月的神色。 “怎么了?” 姜执月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温和。 但姜执月心中明白,温柔的话语不代表温柔的对待。 姜念时颤了颤,眼巴巴地看了平湖苑一眼,又看回到姜执月身上,小心翼翼地说道:“小阿姐,我能去看看我阿娘吗?” 姜执月垂眸看他,不大点的小孩子,想见生母,忍着害怕靠近她,祈求一点希冀。 姜执月冷漠地摇头:“不可以。还有,你要称呼她为姨娘。” 姜念时到底是个小孩子,请求被拒绝,又被姐姐冷漠地勒令修改称呼,当即眼里就含了两泡泪。 姜执月抬头,望着前方:“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姜念时连忙点头:“那我下次可以跟小阿姐一起去看姨娘吗?” 姜执月嗤笑了一声,看着姜念时:“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吗?” 姜念时怔怔地看着姐姐,心里本能地害怕,牢牢地抱住了怀里的蹴鞠球,好像这样能给他一点力量。 小小的人儿努力绷住眼泪,乖巧又可怜:“是姨娘做了错事。” 姜执月冷冷地看着姜念时,看,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有些事是错。 第156章 谢夫人:我儿完美如谪仙 不到她腰肢高的姜念时是很可怜。 上辈子被林净秋毒哑,废掉四肢最后丢进冰冷江水的她就不可怜吗! 姜执月此时心中毫无怜悯之心可言。 “她做的错事何止一件。”姜执月看向姜念时,眸中冷意叫他打了个冷颤。 “你近来去春晖堂请过安吗?” 姜执月突然一句,姜念时下意识点头。 姜执月眼中冷意更甚:“你见到祖母喝药了?” 姜念时心里有些害怕,还是点点头:“见,见到了。” 姜执月面上的漠然一点点显露:“你知道祖母为何要喝药吗?” 姜念时眼泪憋不住,他本能地觉得不对。 姜执月并未给他逃避的机会,目光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你的生母林氏,给祖母下了毒。” “老神医是来为祖母祛毒救命的。” “你胡说!” 姜执月话音刚落,就听到眼前的小人儿哭着大声反驳。 姜执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姜念时脑海中想起阿娘每日都会为自己准备可口的点心,询问自己功课,关切自己的衣食住行。 从来都温温柔柔对待自己,说要自己孝敬长辈的阿娘。 这样慈爱的阿娘,从来都不对人发脾气的阿娘怎么可能毒害祖母! “你骗人!你骗人!” “我不喜欢你了!” “我讨厌你!” 姜念时声嘶力竭地哭喊,看到姜执月冷漠的神情时,更是激动。 他将手中的蹴鞠球举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姜执月,用力地把球砸在她身上。 偏巧就是姜执月受伤的左臂。 姜执月吃痛,微微蹙眉。 姜念时一下又担心起姜执月的伤势来,可他想到姜执月的话,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上前。 长缨连忙上前,想查看姜执月的左臂。 姜执月摆摆手,小孩子拿个蹴鞠球砸她能有多大力气。 姜念时眼泪汪汪地看着姜执月,还不死心地期盼她解释。 姜执月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说道:“正巧,我也不喜欢你。” 姜念时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姜执月。 “我才讨厌你!” 姜念时怒向胆边生,突然跑上前,用力地推搡了姜执月一下,然后哭着跑走了。 姜念时的嬷嬷此时终于姗姗来迟,看到了这惊掉眼珠子的一幕,连忙上前请罪,唯恐六小姐震怒。 姜执月被姜念时推了个趔趄,幸而长缨长绘两人扶住了她。 面对嬷嬷的慌张请罪,姜执月看了一眼跑远的小孩:“嬷嬷的当务之急是跟着姜念时。” 嬷嬷心颤了颤,不敢违逆六小姐,小跑着去追姜念时了。 长缨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可还好?要请府医来看看吗?” 姜执月垂眸看了自己的左臂一眼,莫名地笑了笑,说道:“你看,连这么大的小孩都知道,伤人要往痛处砸。” 长缨顿时眉头皱了起来,愈发心疼自家小姐了。 姜执月回头看了一眼平湖苑的方向,扯了扯嘴角:“你说,林净秋听得见她儿子的哭喊声吗?” 长缨不在乎林净秋是不是能听见,她只在乎她家小姐。 “便是听不见,也与听见并无差别。” 林净秋有多在意姜念时,就会有多担心。 像林净秋这样机关算尽的人,不会觉得自己现在受制于人了,旁人对姜念时有多好。 她会一直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终日惶恐。 恶人,是无法想象善的。 至于姜念时,他生母之错,已经让他注定要背负道德的压力。 姜执月闭了闭眼,显得有些疲累:“回去吧。” 回到衍思院,姜执月去书房看了一会儿书。 字就在纸上,她看了半晌也没看进去。 长吁一声,取了书签把书合上,起身去了内室。 躺在贵妃榻上小憩,长缨来给她添了一件软毯。 姜执月就这么阖眸养神,想到了阿姐最近从宣王府传过来的消息。 因为有所戒备,所以这一次宣王府的内奸被阿姐揪了出来,连带着身边的人也都清洗了一遍。 前世那个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就小产了的孩子如今好好地在阿姐的肚子里。 宣王与贵妃都十分重视,特地派了太医院中最擅长妇科的太医来给阿姐养胎。 按照日子来算,阿姐的产期应该在来年开春。 姜执月只觉得庆幸,比起御下的本事,阿姐比她强不知道多少。 唯独一点,阿姐会对她有所心软。 林净秋拿捏住了这一点,借着她的名义伤害了阿姐。 今世不会了,林净秋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其他的任何人不会有这个机会。 —— 谢相府。 医女正在为谢夫人按摩,谢夫人眉目舒展,显然是很得她心。 心腹这会儿匆匆走了进来,对着医女摆了摆手,医女便会意地停下,躬身退了出去。 谢夫人眼睛都不带睁开地说道:“说。” 心腹上前,附在谢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说完又退了回去。 谢夫人倏然睁眼,眸中锐利一闪而过:“你确定是长公主府?” “千真万确。”心腹道。 谢夫人面上雍容不在,取而代之是有些狰狞的表情:“她是存心要与我过不去吗!” “从前目光落在馥儿身上,如今又与我一同看中了姜家小姐。” “她莫不是以为自己是长公主,就能为所欲为了?” 谢夫人显然很生气。 心腹连忙安抚道:“夫人别动怒,姜六小姐未必就看得上陆青骁。咱们小公子仪表堂堂,品性温良,哪点不比陆青骁好?” 即便是心腹说了小儿子的优点,谢夫人的脸色还是没能恢复。 在谢夫人看来,姜执月有过婚约这便是一个污点,她名声差一点,反而好叫她行事。 她的仪儿如谪仙公子一般完美,娶姜执月这个有过一段未成婚约的国公之女,已然是委屈。 仪儿性子本就温和,姜执月听说性子刁蛮。 她设计姜执月的名声也为了仪儿好,须得打磨一下她的性子,莫要以为自己是国公之女就嚣张跋扈。 姜执月的名声坏了,而谢相府不计较这些,仪儿更是肯包容她,不计较她的坏名声。 如此一来,姜执月即便日后嫁过来,也不会太拿乔。 可偏偏薄阳长公主又要横插一手,她这次绝对不会再让! 第157章 姜家的女儿不可以 谢夫人面色冷凝到谢相回府时都未曾完全消散。 谢相对着心腹摆摆手,让人都出去。 “我观你今日心绪不佳,又是何故?” 谢相与谢夫人是多年夫妻,不说感情有多深,但两人的未来目标都往着一个方向使劲儿。 所以谢相对谢夫人平日也有几分关心。 谢夫人懒懒地掀起眸子看了谢相一眼,不甚在意地说道:“原本为仪儿看上的小姑娘有点儿小麻烦。” 谢相知道她尤为看重小儿子,他也一样,毕竟小儿子的确优秀。 未曾及冠就得陛下亲自授官的少年,本朝能找得出来几个? 况且,小儿子谢仪很有他年轻时的风姿。 单凭这一点,谢相对谢仪的疼爱也是远超其他孩子的。 这会儿听到谢夫人说起谢仪的婚事,他也关切起来:“是哪家千金?” 谢夫人抬手抚了抚鬓角,淡淡道:“姜懋的小女儿,仪儿喜欢她。” 谢夫人没注意到谢相的神色变化。 在她说出姜懋两个字的时候,谢相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后一句‘仪儿喜欢她’说完,谢相更是满脸的不悦。 “换一个,姜家的女儿不行。” 谢相是想也不想就否认了谢夫人的想法。 谢夫人闻言,眼神都变得锐利起来:“为何要换?我儿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女子,难道你这个做父亲的要棒打鸳鸯不成?” 谢相没想到谢夫人反应这么大,从前他不让她做的事,她也是想想就答应了。 怎么在仪儿的事情上,这么大反应。 “谢懋的长女嫁给了宣王,难道你忘了?”谢相耐着性子与谢夫人道。 谢夫人还当是什么原因,只听这一句,她便卸了防御的姿态,不以为意地说道:“没忘。” “这有什么呢?权贵之间姻亲颇多,难不成就绝了往来?” 谢相面色一冷,“旁人也就罢了,姜懋的女儿就是不行。” 谢夫人也恼了,一双美眸与谢相对峙,“仪儿素来乖巧,从不开口与你我求什么,婚姻大事,你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可曾想过仪儿的感受?” 谢相不欲与她争辩,只道:“谁都可以,姜懋的女儿不行。” 说完要走,被谢夫人一把拉住。 她也冷着脸看向多年温情的夫君,态度强硬道:“你若只是一味的不许,我还非要不可了。” 谢相看着谢夫人,他少有见谢夫人如此旗帜鲜明地表明强硬态度,一时也来了好奇。 “世家贵女多如牛毛,仪儿年纪小,未曾见过几个姑娘家,你怎么就能确定他一定想要姜懋的女儿?” 谢相此言过于嚣张,全然也没把其他世家放在眼中。 谢夫人却道:“我说过了,他从未向我求过什么。” “只是为了满足仪儿所求?”谢相狐疑。 谢夫人反问:“莫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我想要英国公府倒戈相向魏王?” 谢相为魏王做事,谢夫人是知道的。 她不主动掺和,若谢稷有需要,她自然会帮忙。 但这不代表,她的儿子也要为魏王让步。 谢相敏锐地察觉出谢夫人对魏王的不满。 他清楚地知道谢夫人对魏王的不满来自于何处。 当年她同自己说,薄阳长公主打听馥儿的婚事,应不应。 可陆青骁太得陛下青睐,手中权势根本无法为魏王所用。 她想让馥儿嫁入魏王府,如此谢相府可算是彻底与魏王府绑在一条船上。 自己当年想着要扩大一些影响,便让馥儿嫁给了平西郡王。 平西郡王年轻有为,同样也在陛下面前有些印象,又不至于成了心腹。 自己把爱女嫁给他,又待他和颜悦色,自然是好掌控的。 谢夫人因这件事也与他生分了一两年,直至馥儿生了平西郡王的嫡长子之后,缓和一些。 这么几年,谢夫人始终不太瞧得上平西郡王。 自然也对魏王有所不满。 谢相抬手拍了拍谢夫人的手,说道:“宣王妃有喜,如今很得陛下看重,对宣王妃基本无有不应。” “你觉得,宣王妃会愿意自己的幼妹嫁到相府来吗?” “还有,你背后动的手脚,难道宣王府就查不出?” 谢相不是完全不管府中事物,有些要用人的事,他总是会知道。 他起先还不知谢夫人是为何这样针对姜家六小姐,现在想来,觉得有几分可笑。 谢相的话句句在理,可谢夫人听着就是觉得哪哪儿都不顺耳。 她甩开了谢相的手,兀自坐下:“是以算我倒霉?我最疼爱的一双儿女的婚事,竟然一件都不能如愿?” 与谢夫人夫妻多年,谢相自然也知道谢夫人的心高气傲。 相府多年和睦与井井有条,也是谢夫人性情所致,他才有如此舒适的环境。 想到这里,谢相也还是愿意给谢夫人一些面子:“仪儿年少,性情是君子。得知与姜家女儿婚事无望,多相看相看,总能遇见合适的。” 谢夫人冷笑:“合适的,又不是喜欢的。” 这话叫谢相为之一愣,随即淡漠地说道:“如我们这般家世,合适的远比喜欢重要,不是么。” 谢夫人无话可说,可她就是心中不满。 她已经是相爷夫人,孩子们的婚事依旧不能随心所欲。 谢夫人阖眸,想要冷却一下自己的怒气。 在睁开眼的那一瞬,还是气得不行,长袖一挥,将茶桌上的茶盏统统扫落在地。 “话虽如此,可我心中就是意难平。” 谢相闻言眸色一沉,在谢夫人看过来之前又隐藏了起来。 谢夫人冷声道:“如此位高权重,还是受人掣肘。” 谢相对谢夫人的嘲讽淡然处之:“夫人如有不满,多砸几个珍奇古玩消消气也罢,旁的不行,这个为夫还是能满足。” 谢夫人嗤笑:“你以为我是什么十来岁的小姑娘。” 谢相笑道:“夫人方才砸得不高兴吗?” 谢夫人盯着谢相看了一会儿,嘴角扯起一抹弧度,有些跃跃欲试:“其实本夫人更想砸你的脑袋,看看你脑子里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亲生的儿女也抵不过你想要往上爬的欲望。” 第158章 阿婵的生辰礼 很快就到了姜执月的生辰,英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热闹起来。 姜执月更是被长缨早早叫起来梳妆,特地挑选了新做好的衣裳,愈发衬得人美。 姜绫云早就给幼妹准备了生辰这日要用到的头面,也是提前差人送过来。 长绘细心地替姜执月把一套完整的红宝石头面都妆扮好。 “小姐真是倾国倾城美人面,奴婢都要被小姐迷住了。” 长绘嘴甜,对着姜执月笑得欢快。 姜执月瞥了长绘一眼,嘴角的笑意也表明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姜执月起身,走出内室,发觉衍思院都被装点了起来,挂上了漂亮的彩灯。 她眸中笑意点点,一路看着,走到衍思院的正厅,衍思院的侍女们站成四排,都在此处等候。 长缨扶着姜执月坐在了上首,与长绘一块儿退到侍女们最前,齐齐下拜,朗声道:“奴婢祝小姐十五芳辰吉乐,朱颜长似,岁岁欢喜。” 姜执月笑着点头,又叫起,道:“今日为我庆生,你们做得很好。我做主,每人多加一月月例作为奖赏。” 众侍女闻言面上纷纷露出惊喜的笑意来。 在六小姐院子里伺候本就是美差。 她的生辰,按照惯例,老太君也会嘉赏。 如今六小姐也赏,那就是三月的月例了。 长缨长绘两人领头谢恩,谁也不会嫌银子多。 衍思院的人贺完生辰,姜执月就要去给老太君请安了。 以每年的惯例,老太君会为她准备一碗长寿面,意喻着长寿多福。 今日姜执月一路从衍思院走到春晖堂,路上遇见的小厮或侍女都会停下来祝她一句。 姜执月到春晖堂的时候,几位长辈都到了。 姜执月有些不好意思,乖巧上前请安,才红着脸说道:“是阿婵来晚了,倒叫长辈们等着,是阿婵的不是。” 英国公爽朗地笑笑:“这有什么,阿爹也刚来,不信你问你二叔。” 姜二爷瞥了英国公一眼,笑道:“今日阿婵生辰,阿婵最大,没有任何不是。” 乔氏自从那日长公主来府上之后,也看姜执月顺眼了不少,这会儿也笑着说道:“哪有小寿星说自己不是的道理。” 老太君和蔼地看着姜执月,目光里满满的疼爱。 成嬷嬷端着长寿面来,见了姜执月便道:“祝六小姐芳辰喜乐,请六小姐用长寿面,添福添寿,长命百岁。” 姜执月也对成嬷嬷欠了欠身,柔声道:“多谢成嬷嬷。” 老太君笑着看向她,“好孩子,今日你生辰,祖母祝你春日载阳,福履齐长。” 姜执月胃口不大,是以长寿面是极为细长的一整根。 这样细长的面极为考验厨子的手艺,所以这是英国公府中专门的厨子做的,只为主子们做长寿面。 吃长寿面时,要高高挑起,再由亲朋好友说上祝词,然后寿星再用长寿面。 姜执月挑起长寿面,英国公先道:“阿爹祝阿婵芳辰永驻,长寿多福,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紧接着就是姜二爷:“二叔祝阿婵千般吉愿,万事相宜。” 乔氏:“二婶祝阿婵喜盈我室内,所愿必得。” 姜执月在长辈们的美好祝愿中,一口气吃完了这一碗长寿面。 英国公连忙抚掌大赞:“好,阿婵真厉害。” 英国公这明目张胆的夸赞,反而让姜执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从前她年纪小,吃不完都是阿爹和祖母帮她吃掉的。 到底是长寿面,这样的分食也有美好的寓意。 姜二爷笑笑,小姑娘长大一点儿,知道害羞了。 就他这个傻大哥,女儿也当儿子养。 要不说军营里的人都糙呢。 姜二爷趁机先拿出了自己为阿婵准备的生辰礼,是一个有姜执月手臂长宽的盒子。 姜执月惊讶地看向二叔:“这,这是什么呀二叔?” 姜二爷笑,“是什么你回去自己拆就知道了,二叔先卖个关子,但一定是阿婵喜欢的。” 姜二爷说完,还把准备好的红封塞进了姜执月的手里。 姜执月眨眨眼,甜甜地笑了:“今年生辰不光有礼物还有这么厚的红封呀。” 姜二爷冲姜执月笑笑,属于叔侄俩的默契。 老太君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姜执月招招手,“来来来,祖母也有礼物和红封。” 姜执月乖顺上前,老太君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和跟刚刚姜二爷差不多厚度的红封交给姜执月。 姜执月的笑意都藏不住,谁收礼物不高兴呢。 老太君看了姜二爷一眼,揶揄道:“你可把这锦盒打开看看,祖母不像你二叔,还爱卖关子。” 姜二爷冲老太君拱手,无奈地笑笑,拖长了尾音:“母亲……” 姜执月偷偷笑,打开了锦盒,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这是一只品质绝佳,极为通透的玉镯,青中带粉,尤为娇俏秀丽。 姜执月的喜爱之情简直要从眼睛里冒出来,她一下就爱上了。 “好漂亮!多谢祖母,我很喜欢!” 姜执月高兴地对老太君说道。 老太君见孙女儿这么喜欢,也就满意了,温声道:“这只青白貔貅纹的玉镯也是我偶然所得,若是喜欢,戴上就是。” 姜执月依言点头,将这只青白貔貅纹玉手镯戴在了左手,果然是美玉配佳人,相得益彰。 英国公慈爱地看着小女儿欢喜,心中也喜悦。 姜二爷也看见了这只玉手镯,与阿婵很是相配,上青下粉,这样的颜色,很适合阿婵这么大的小姑娘。 乔氏看着心里又有些冒起酸泡泡来,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不给宛白呢? 宛白的及笄礼也快到了呀。 乔氏心中这样想,面上半分都不敢显露。 老太君对姜执月的宠爱,那是满府的头一份,如今只怕是姜绫云都比不上。 乔氏又想到薄阳长公主,心中隐隐激动,只要等宛白及笄,长公主来下聘,老太君也得高看她的宛白一眼! 乔氏正打算把给姜执月的生辰礼送出去时,小侍女匆匆来报,说是长公主府的伏女官和少将军来给六小姐送生辰礼了。 那礼物许多,足足有十来件。 第159章 他的心意 众人微微一愣,长公主府送礼,来的人是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和少将军也就罢了。 为何……会有十多件? 乔氏心跳最为剧烈,她不太相信地追问了一句:“长公主府吗?” “是,薄阳长公主府的伏女官与少将军一块儿来的。” 小侍女的回话让乔氏脸色变了变。 她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姜执月,见姜执月脸色也有些茫然。 乔氏的心放下了一些,仍旧未归到实处。 只一心想,难道长公主殿下是因为看中宛白,所以连带着对姜执月也爱屋及乌吗? 哪怕乔氏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她依然愿意相信这就是原因。 不肯去想,可能是她一早就会错了意。 老太君自然是让人直接领着去了国公府待客的正厅,也与英国公一行人往正厅去。 姜执月跟在老太君身边,没有想到陆青骁会借着长公主的名义直接上门给她送生辰礼。 心中还有几分茫然和不解,为什么……是十多件? 哪有人这么送礼的? 到了会客正厅,两边各自打了招呼,见礼。 老太君先问道:“老身先替小孙女儿谢过长公主殿下的厚爱,只是这礼物是不是太多了。” 伏荔身着长公主府的女官制服,气度不凡。 听老太君发问,笑着回话:“回老太君,殿下的意思是原本两家也有些交情,便将六小姐这些年的生辰都补足。” “从六小姐出生至今的每一个生辰,都精心挑选了礼物。” 伏荔话音刚落,众人不由得愕然。 每一年的生辰礼? 姜二爷心数了一下,挑眉,还真是啊。 他看向英国公,这事儿有猫腻啊。 这薄阳长公主府也好,陆大将军府也罢,平日的确并无往来呢。 这突然借着阿婵生辰送礼…… 姜二爷又看了陆青骁一眼,这一眼就直接看见了陆青骁正看向他们家的小千金。 偏偏小千金粉面羞红,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菡萏花。 姜二爷心道,是他失算,竟真叫这小子看上阿婵了! 英国公是知道的,他见这礼物都快堆满会客厅,眸子闪了闪,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拱手道:“青骁亦为六小姐准备了生辰礼,只是有些占地方,请六小姐移步。” 姜执月没想到陆青骁这么大胆,她还有些无措。 下意识地看向老太君,老太君反而笑了笑,温柔地对姜执月说道:“去吧,他来祝贺你生辰,你要去看一看的。” 姜执月微微咬了咬唇,点点头,看向陆青骁,眸子星亮:“可否,请祖母与诸位长辈共观。” 陆青骁颔首:“自然。” 老太君不由得笑,让姜执月扶着自己上前去。 姜二爷见状,察觉到不对,一把揪住他大哥,低声逼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英国公难得沉了脸,他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大胆! 乔氏就在姜二爷身侧,闻言简直心如死灰! 她还在做长公主看上宛白的美梦! 偏偏又是姜执月! 竟然又是姜执月! 怎么什么好事都是姜执月! 乔氏整个人都有些遏制不住的发抖,若非她心腹上前扶了她一把,就要被人发现她的异样。 “天哪,这是什么!这也太精巧了!” 众人还未到陆青骁的礼物前,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几声惊呼。 乔氏一听,这不是容卓的声音吗? 她终于也快步跟了上去。 老太君听着这一声也加快脚步走到了正厅外头。 姜执月更是一眼就被陆青骁的礼物给震惊到失语。 陆青骁准备的礼物的确很大,怕是有一人长的书桌那么大,四面以透明琉璃包围。 内里是按比例缩小的一座庄园,小桥流水,四合院落,亭台树木,无一不精。 姜执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奇妙景观,看了几眼一下就认出了这是她小时候与陆青骁认识的别庄一角! 陆青骁一直在观察小月亮的神情,见她愣住了,低声道:“上前,可看得更清楚些。” 姜执月抬眸看了看陆青骁,眸子里的惊讶与欣喜都清楚得叫他看见。 陆青骁神情软和了些,温声道:“去吧。” 姜执月缓缓上前,小厮将罩着的透明琉璃罩取了下来,好让姜执月看得更清楚。 早一会儿看见的姜容卓也有几分好奇,想要上前一块仔细看。 姜宛白连忙拽住了弟弟的手,微微摇头。 姜容卓一向乖觉,再好奇也会听姐姐的话,只是伸了老长的脖子,想看的更清楚一些。 透明琉璃罩取下之后,姜执月果然看得更清楚了。 这座景观院几乎就是按照从前那个院子一比一还原的。 所有的屋檐瓦片居然都是同等材料,连房屋的窗户都还原。 甚至连秋千都被他放了进去,姜执月还看到秋千上被磨掉的一个角,简直一模一样! 竟精细到了这样的程度! 那条流水约莫用的是丹青之法,却也不知为何,格外生动。 姜执月简直叹为观止,看得出这座景观园的极致用心。 她转身,对陆青骁福了福,满带欣喜地说道:“多谢你,我很喜欢!是今日收到最喜欢的礼物。” 陆青骁眸中冷意化开,微微颌首:“喜欢就好。” 伏荔在陆青骁身侧,忍不住心中感叹长公主的决策正确。 若是她不来,少将军只怕也不会说出这件如此珍奇的生辰礼是他亲手做的了。 伏荔上前一步,屈膝道:“六小姐喜欢便是不枉费了少将军这几个月的辛苦了。” 姜执月一怔,看向伏荔,又看向陆青骁,震惊地问道:“这是你做的吗?” 陆青骁只深深地看着她,微微点头。 姜执月感受到他的心意,心口愈发地滚烫起来。 众人都忍不住惊叹,如此鬼斧神工之作,竟然出自少将军之手! 伏荔很满意英国公府众人的惊讶,总算有人体验到她当时看到少将军亲自完成这个生辰礼的感受了。 这个礼物的独特性是让英国公也忍不住为之侧目的程度。 他低声感叹道:“若在外行军有如此地形图,岂不是美哉!” 姜二爷闭了闭眼,假笑着捅咕了他大哥一下,暗自磨牙:“不会说话就闭嘴!” 煞风景的东西! 第160章 愿为六小姐驱使 陆青骁送给姜执月的生辰礼让老太君对他印象奇佳。 以他们这样的家世,这样费心思的东西,叫人去做已然是心意。 可陆青骁却是自己亲手做了出来。 老太君一辈子不知见了多少人,深知这就是陆青骁对阿婵的赤诚之心。 老太君也上前看了这座景观园,要做到如此精细,耐心和时间真是缺一不可。 英国公对陆青骁有所改观,姜二爷更是这一次就看穿了陆青骁待阿婵心意非同一般。 就是后来一步的姜提玉,看了这座景观园也是由衷地佩服陆青骁,这的确是超乎常人的厉害。 老太君笑着看向陆青骁与伏荔,热情邀请:“既然到了府上,就请留下来用个晚膳可好?” 过生辰,正宴一般都会放在黄昏时刻。 伏荔看了陆青骁一眼,他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又似有细微不同。 伏荔莞尔:“多谢老太君好意,只是殿下身边离不得我,这份美意只能少将军独享了。” 老太君点点头,又看向陆青骁,道:“少将军可愿意。” “青骁尊老太君令。”陆青骁对老太君很是尊敬。 老太君顿时也笑开了花,对着陆青骁满目都是喜爱。 伏荔见了,面上的笑容更深切了些。 在她看来,少将军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她希望少将军能事事顺遂如意。 包括他中意的心上人,和未来的一切。 伏荔郑重替长公主向姜执月祝贺生辰,来去匆匆。 乔氏目睹了这全程,手都抖得有些控制不住。 她若还看不出来长公主与少将军有意的人是谁,那她就是个天字号的大傻子! 众目睽睽之下,他陆青骁如此大胆地赠与姜执月这样的珍宝,自然也是想英国公表明他的心意。 乔氏差点羞愧而死! 幸好她从未对人讲过她心中的隐秘,不然,她若当众丢人,那就真的是毫无颜面了。 姜执月与陆青骁对视了一眼,她微微抿嘴,“多谢你,我真的很喜欢。” 陆青骁点头:“嗯。” 姜执月又偷偷看他一眼,这人嘴硬,耳朵悄悄红了。 姜执月叫人把琉璃罩放了上去,让慎墨和长缨亲自护送回衍思院。 这件礼物太珍贵,她要好好保存。 姜宛白啧啧称奇,看向姜执月的目光充满了佩服。 怎么会有人喜欢大冰山呢? 两人站在一处看起来还是很有几分金童玉女的味道。 姜宛白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阿婵和少将军的孩子,那得多好看啊? 姜宛白甚至都没意识到,她已经默认阿婵将来和陆青骁在一起。 这如水的礼物抬回了衍思院去,姜提玉与姜衡丹几个也都给姜执月送上生辰礼。 自然也少不了姜念时的那一份。 姜执月统统收下,叫人先送去了衍思院。 姜宛白凑到姜执月身边,第一眼就瞧见了那只青白貔貅玉镯,惊讶道:“真漂亮,这是谁送的?” 姜执月笑笑,“祖母送的。” 姜宛白立即冲老太君撒娇:“祖母,我也要,等我生辰我也要。” 老太君正高兴着呢,听得四孙女撒娇,点点头:“有的,祖母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哪次没给你好东西?” 乔氏听得心惊,生怕老太君觉得女儿眼皮子浅。 姜宛白才没这个感觉,她得了老太君的保证,眉开眼笑的。 “你戴着好看,祖母真有眼光。”姜宛白眼里只有欣赏,并无嫉妒。 她是二房长女,平日里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当然不会因为一个镯子就怎么样。 哪怕这个镯子质地水润,顶级品相。 她相信祖母不会偏心,从来如此。 姜二爷见孩子们都在一处,摆摆手:“戏班子等会儿就来了,去吟风轩热闹,这会儿想玩就去玩吧。” 姜执月知道这是长辈们要说话了,与阿兄一块儿告辞。 一众人热热闹闹地往吟风轩那边去了。 姜衡丹带着弟弟妹妹们在前头,姜提玉本想在后头看着陆青骁。 谁知姜宛白与姜芙瑶也不知为何,就拉着他说话,一下也脱不开身盯人了。 姜执月刻意落后一步,与陆青骁并肩而行。 陆青骁微微低头,看身侧的小姑娘,今日容光焕发,如月中聚雪,海棠醉日。 世上所有形容女子貌美的词都不堪形容。 此时的少将军还不知道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虽然他的心上人的确是霞姿月韵的美人。 “你今日来,我就很高兴了。” 姜执月道。 陆青骁听她一句软语,心间冷霜尽数消融,轻声道:“早已经想好的生辰礼,是一定要送的。” 姜执月抬眸看他,恰好撞进他眸中,目光深邃清冷,却又十分专注。 姜执月几乎能从那双幽深的瞳孔中看到缩小的自己,她猛地移开目光,快走了几步,抬手轻抚心口。 陆青骁轻笑,迈步轻松地跟了上去:“小月亮。” 姜执月乍一听这个亲昵的称呼,唯恐被阿兄听到,回头着急忙慌地想捂住陆青骁的嘴。 不想因太过着急,险些跌倒。 陆青骁长臂一伸,牢牢把住了姜执月的手臂,待她站定后立即松手。 姜执月心跳如雷,慌张看他一眼。 陆青骁……看似粗莽,实则心细如发。 陆青骁看她小脸通红,生了几分逗弄之心:“怎么了?” “我说错什么你要来捂我的嘴?嗯?小月亮。” 姜执月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羞恼地瞪了他一眼:“不许你叫我小月亮!” 陆青骁故作委屈:“我从前这么叫,你从未反驳。” 姜执月咬唇,只觉得耳朵烫得慌:“现在不许。” 陆青骁失笑,小姑娘这副模样实在是很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她。 只是想到小月亮今日生辰,陆青骁配合地答应了她。 姜执月狐疑地看向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他今日都胆大得直接到府上送礼,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英国公府众人面前。 自己说他一句,他这么配合吗? 察觉到小姑娘的疑惑,陆青骁笑,俊逸的面上满是纵容:“你今日生辰,你最大。” “陆青骁今日甘愿为六小姐驱使,无有不从。” 第161章 击鼓传花行酒令 到吟风轩入座了,姜执月的心跳还在狂跳不已。 她从前只觉得陆青骁说话简洁明了,从不知他说起这些哄人的话来也……也这么直白热情。 姜提玉的眼神从姜执月与陆青骁进来开始就一直牢牢地盯着两人。 姜宛白简直都没眼看,阿兄…… 她转头与姜芙瑶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叫侍女拿来今日戏班入府的册子,让姜提玉点戏。 姜提玉作为长兄,自然是对妹妹有多照拂。 一下两个人围上来,他只好先同姜宛白与姜芙瑶说话。 姜衡丹在一旁看得掩嘴笑。 姜执月好不容易坐了下来,她抬手贴了贴自己的脸,果然也烫得很。 长绘捧茶上前,低声道:“小姐。” 姜执月看了她一眼,接过来,才发现是已经晾到半凉的茶。 她冲长绘点点头:“好丫头,真不枉费我疼你。” 长绘低头偷笑,小姐不知道,她这会儿看起来就像一朵粉芙蓉,需要一点儿凉茶降降温。 姜提玉点了一出祝寿的戏,侍女就拿着曲目去同戏班安排了。 戏台上,戏班紧锣密鼓地在准备布景。 戏台下,姜宛白几个还在说不够热闹,等会要玩行酒令。 姜提玉看了看两个老实弟弟,拒绝了姜宛白的提议。 姜宛白瞥了姜容卓一眼,姜容卓立刻道:“阿兄,我可以喝茶,不好叫姐姐们扫兴,今日可是小阿姐生辰。” 姜提玉看向姜执月,姜执月点头:“玩。” 姜宛白大喜,又道只是行酒令不好玩,连击鼓传花一块儿,忙叫人又去准备花鼓过来。 陆青骁看向姜执月,见她也兴致勃勃,可见是平日也在家中玩惯了的。 花鼓刚搬过来,有小厮和婢女来报,说是兰宁郡主和尹家二公子也来了。 一听尹家二公子,众人目光又齐齐看向姜衡丹。 把姜衡丹闹了个大红脸。 还是姜执月替她解了围:“未来三姐夫不错呀,我这小姨姐还沾了三姐姐的光又能收一个生辰礼了。” 姜衡丹哭笑不得,点了点她:“你又岂是看中这些礼物的人?” 姜执月莞尔:“不看重礼物,看中他待三姐姐的心意。” 姜芙瑶点点头,跟着说道:“爱屋及乌,不错。” 妹妹们善意的调侃让姜衡丹愈发脸红。 她其实,也很高兴,他能将她身边人都考虑到。 兰宁郡主和尹越前后脚到,都是去见过了府上长辈才过来的。 兰宁郡主一见姜执月就快步过来,祝她生辰,黏黏糊糊地要跟她坐在一块儿。 冷不丁听到了一声咳嗽才发现陆青骁居然也在。 兰宁郡主吓了一跳,讪讪地松开挽着姜执月的手,冲陆青骁笑了笑:“表哥,你怎么也在呀。” 陆青骁淡淡颌首,“嗯。” 兰宁郡主撇撇嘴,她可没听说阿婵给表哥送了帖子。 表哥一定是借薄阳姑母的名义来的。 不得不说,兰宁郡主还是很了解她表哥,事实的确如此。 兰宁郡主连忙送上了自己的生辰礼,是一座极为精致的三螭托莲式烛台,精致绝巧,一看就不是凡品。 “多谢郡主,我很喜欢。”姜执月对兰宁郡主道谢。 此时正好尹越也来了,他看到一屋子的人,一眼就看到了未婚妻。 还不消说话,就已经耳根红透。 尹越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对姜执月拱了拱手,道:“今日来祝六小姐生辰,奉上薄礼,请六小姐笑纳。” 长缨接过锦盒交给姜执月。 姜执月看了姜衡丹一眼,又看向尹越,笑道:“尹二哥,我你能现在打开吗?” 姜衡丹与尹家婚事已定,姜家人对尹越自然也亲厚些。 尹越憨厚地点点头:“能,能的。” 惹得姜家几姐妹偷偷笑,这三姐夫也太憨了些吧。 姜执月打开,是一只漂亮的金嵌珠石葫芦胸针,器体浑厚,美观又精致,绚丽多彩,很是富贵。 尹越磕巴了一下,认真的说道:“我不太懂,是请,请母亲帮忙挑选的,意喻福禄双全。” 姜执月合上锦盒,对尹越欠了欠身:“多谢尹二哥和伯母,尹二哥如此贴心,以后咱们也可放心把三姐姐托付于你了。” 姜执月这话一出,尹越整个脸都红透了,惹来众人善意的笑容。 姜提玉挑眉,他没想到今日来个陆青骁就算了,尹越也在。 姜提玉咳嗽了一声,众人散开,他邀请兰宁郡主于尹越入座。 这边儿刚坐下,又有人说明家小姐差人送了六小姐的生辰礼来。 这一下,姜家姐妹们揶揄的目光就看向了姜提玉。 姜提玉心中有些害臊,面上还是撑住了,他可是长兄! 来人是明允微的贴身侍女,先是给众人请安,又对姜执月说道:“请六小姐见谅,我家小姐尚未出孝,只能赠以此礼聊表心意,望六小姐不弃。” 侍女将锦盒打开,是一方极为漂亮的端砚。 端砚之珍贵,千金难求。 明家世代书香,拿出这样的礼物送姜执月生辰礼,也足以见得明家对英国公府这桩婚事的看重。 姜执月很是喜欢,亲自上前接过了这端砚,表示了自己喜爱。 送走了明家侍女之后,姜宛白又开始热闹起来:“正好尹二哥和郡主来了,人多,玩起来也热闹。” 兰宁郡主看向姜宛白,好奇道:“玩什么。” 姜宛白把规则一说,兰宁郡主也来了兴趣,表示要玩。 尹越一愣,下意识看向未婚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实在是不善作诗。” 姜宛白小手一挥,颇有些豪迈:“这有什么,不一定非要自己作诗,看过的,不重复都行!”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眸子里带着好奇。 陆青骁掀眸,清冷的眼神直直地看过来,笑意渲然。 姜执月一惊,立即收回目光。 姜芙瑶想了想,说道:“第一轮就落败的,须自罚一杯,如何。” 众人纷纷同意,只有姜容卓这个小屁孩以茶代酒。 尹越盯着那花鼓,突然转向陆青骁说道:“少将军,我们不会是被罚得最多的吧?” 陆青骁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姿态轻松:“不是我们,应该只有你。” 第162章 太明目张胆了! 为了保证击鼓传花的公平公正,姜执月让长绘蒙着眼睛上前去敲。 花是花园里现摘的,是一朵盛放又美丽的山茶花。 只是临开场,姜衡丹思及晚宴还要与长辈入席,提醒起众人行酒令不可太过。 姜执月笑着应下。 今日她生辰,便由她开定第一句,以月字,前一句诗有月就行。 姜执月起的第一句便是王维的《鸟鸣涧》,那句‘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从她的左手边起,便是兰宁郡主。 兰宁郡主挑眉,轻易就接上了一句。 以月入诗词的简直不要太多。 这月字的诗词足够多,也就让这第一局的飞花令也足足持续了十轮不止。 最后果真就落在了尹越头上。 他在小童数到三时,憋出来一句‘春山处处行应好,一月看花到几蜂。’ 尹越话音刚落,姜宛白与姜芙瑶就齐声道:“重了重了!” 姐妹俩高兴得简直不要太明显。 尹越‘啊’了一声,搔搔脑袋,“重了吗?” “第七轮五姐姐。” “第七轮五小姐。” 尹越这一问,陆青骁与姜执月异口同声地说道。 尹越不觉有他,憨憨地笑了笑:“少将军与六小姐的记性真好。” 小厮上前给他倒了一小杯酒,尹越豪迈地一饮而尽,而后杯口朝下,一滴不剩。 姜芙瑶则是看向姜执月和陆青骁,她说过的诗词她自己能记住也就罢了。 姜执月与陆青骁也都能记住,甚至还能记住是第几轮。 她自己都快记不住了。 这等天赋,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除了姜芙瑶之外,姜提玉也注意到了。 他从前听闻说陆青骁文武双全,今日这一行酒令倒是真的能探探他的底。 这一来,尹越就成了第一个被淘汰的人,他当中耍了一套拳法。 陆青骁看着眼熟,应该是尹大人亲自教授的。 第二轮则是让尹越抽签,抽中的是‘雪’字。 鼓声一响,从尹越的左手位,也就是陆青骁开始。 陆青骁第一句是苏轼的名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紧接着就是姜提玉。 这‘雪’字入诗的也不少,众人又是过了十轮。 没曾想,这一局竟是姜宛白意外出局。 她与姜芙瑶想到了一块儿,姜芙瑶把她想的说了,她替换的那一句却是姜执月说过的。 愿赌服输,姜宛白是服气的。 这飞花令不在于诗词多少,倒好像是得记住旁人说过的,一个重复就没了。 姜宛白叫人取了琴来,奏了一首应景的赏梅曲。 兰宁郡主听得如痴如醉,率先鼓掌。 接下来几轮就更快了。 花字,姜容卓出局;风字,兰宁郡主出局;人字,姜芙瑶出局;夜字,姜衡丹出局。 心字,姜提玉出局。 最后姜提玉抽到了一个楼字,就剩下了姜执月与陆青骁两人。 这时姜执月的好胜心也来了,与陆青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紧锣密鼓,看得身侧的人都紧张不已。 尤其是兰宁郡主,紧张兮兮地盯着。 姜芙瑶倒是轻松,咬了一口点心,低声说道:“你们觉得谁会赢呢??” 姜宛白扭头看她,想了想,“不好说。” 原本以为陆青骁是武将,说不定前几轮就出局了。 没想到,陆青骁一路凭着他的记忆力硬是撑到了最后。 反倒是她大意失荆州,连决赛都没进。 “我投少将军一票。”姜容卓突然冒出个脑袋,眼中出现了对陆青骁的严重崇拜。 姜容卓略微体弱,对陆青骁这个少将军十分敬仰。 今日飞花令还叫姜容卓看见了陆青骁的学识也十分渊博,小少年崇拜强者的心就藏不住了。 兰宁郡主闻言,也扭头说道:“那我也投我表哥。” 姜宛白急了,连忙道:“我投小六。” 又把姜提玉等人叫过来,就着谁能杀下最后一局这件事开了赌局。 姜执月见状失笑,被陆青骁轻敲桌面提醒专心。 她嘴角含笑看了过去,一双眼睛明眸善睐。 陆青骁冷不丁地就卡了一下,险些错过接题时间。 姜宛白扼腕叹息:“哎呀!” 兰宁郡主不甘示弱:“表哥好样的!” 姜执月轻松接下,陆青骁对答如流。 围观众人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两人的心理素质也非同一般。 最后一局,就剩两人,还能不紧不慢地进行飞花令,厉害。 着实厉害。 姜执月最后一句‘古壕凿出明月背,楼角飞来兔影中,’陆青骁就抱拳认输了。 “已然词穷,陆青骁甘拜下风。” 他坦荡地承认自己输了,目光却牢牢地落在姜执月的身上。 眼神极具侵略性,姜执月被看得小脸一红。 “阿婵赢了!” “给钱给钱!” “哎呀,表哥你真是太可惜了!” 最后一局胜负已分,投了姜执月的人高高兴兴收银子。 就只有兰宁郡主和姜容卓这两个小可怜,输光了手头的银子。 姜芙瑶见陆青骁一直在盯着姜执月,轻咳一声道:“既然少将军输了,那也该有点儿惩罚吧?” 陆青骁颌首,“自然。只是要向长公子借剑一用,一段剑舞,献丑了。” 姜提玉派人取剑来,只是吟风轩太小,不好施展。 众人就从吟风轩中出来,在外间看陆青骁在花园前端舞剑。 陆青骁的剑,杀气很重,从他拔剑的姿势就能看出来。 可他真的开始舞剑时,众人又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影,目不转睛地看。 气势如虹,如游龙穿梭,身轻如燕,又锐利非常。 陆青骁轻轻松松挽了个剑花,折腰半寸,一道银光乍现,竟是在剑尖落了一朵山茶花。 姜执月看得专注。 陆青骁剑招凌厉,长剑如光,那朵山茶花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剑尖。 姜提玉看得惊讶不已,如此强悍的控剑能力,少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陆青骁收剑时,那朵山茶花向前飞落,稳稳得落在了姜执月的手中。 姜提玉刚刚升起的敬佩一下转为恼怒,他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陆青骁快步走了过来,看向姜执月:“一时手滑,权当为六小姐生辰添彩。” 姜提玉气得磨牙,别以为他看不出来,你小子分明是故意的! 第163章 两情!相悦! 论精彩程度,飞落在姜执月怀里的山茶花,比这场剑舞精彩多了。 众人神色各异,唯独陆青骁面不改色地说道:“与君共赏。” 在陆青骁专注的眼神之下,姜执月耳尖已经红透。 姜提玉甚至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阿婵才多大啊! 陆青骁你小子! 这朵飞落的山茶花让最为迟钝的尹越都感受到了陆青骁对姜执月的不同。 他悄咪咪地扭头看了自己未婚妻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陆青骁与姜执月的方向。 姜衡丹微微颌首。 尹越瞪大了眼睛,他说呢! 为何少将军会来参加六小姐的生辰宴! 原来如此。 击鼓传花飞花令玩够了,众人又进了吟风轩听戏。 正宴开始之前,尹越的爹娘,也就是尹随夫妇也来了。 姜提玉倒是很满意尹家的态度,对三妹妹还是很看重的。 尹家与英国公府结亲,自然会对英国公府的事情更亲近些。 姜执月更是知道,尹少卿夫妇不是为了自己来的,是为了三姐姐。 这才是真的爱屋及乌。 尹随夫妇见到姜执月是面色柔和的祝了她生辰,送了生辰礼。 见到姜衡丹时,夫妇俩愈发和善了。 尹夫人还从手上褪了个手镯给姜衡丹,以示看重的意思。 姜执月与姜宛白几个在侧看着嘴角弯弯。 陆青骁注意到姜执月的神情,心下微微一动。 她似乎对这样的场景很喜欢? 姜执月无意间抬眸,又与陆青骁的目光撞个正着。 姜执月都不知道这人是不是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怎么什么时候都能与他对视个正着啊? 姜执月嗔了陆青骁一眼。 谁知陆青骁目光愈发大胆了,眸中充满了不解。 他不知为何小月亮突然瞪他? 姜提玉也快看不下去了,轻咳了一声。 陆青骁这才转头看向姜提玉。 姜提玉无奈,低声道:“知道你的心意,也不必时刻盯着我妹妹。” 陆青骁看了一眼,认真道:“平日见得少,想多看看她。” 姜提玉差点被陆青骁噎死。 什么意思? 他这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一旁尹越拉了一下,姜提玉差点就要逼到陆青骁鼻子上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了。 陆青骁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妥,解释道:“得小月亮准允来提亲的话,我日后会多多到府上来。” 姜提玉不可置信地转动脖子看向陆青骁,这下是真没忍住:“提亲?!” “她才多大!你就要来提亲!” 姜提玉有亿点破防,后槽牙都咬得死紧。 陆青骁还想再说什么,尹越难得有眼色一回,连忙阻止了他。 “少将军,你就别刺激长公子了。” 谁人不知姜提玉是个妹控? 你当着他的面儿一直看他妹妹,还说要来提亲,这个场合不太合适吧? 还有啊,少将军真的不为自己以后考虑考虑吗? 这可是实打实的大舅兄啊! 也不知道是被尹越提醒了,还是陆青骁真不打算再刺激姜提玉。 总之,少将军闭嘴了。 只是盯着姜执月的眼神也并没怎么减少。 姜提玉再看小妹的神色,那还有什么不懂的! 人家这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姜提玉觉得自己就像是戏文里的坏兄长,很想拆散这一对! 他也不是不能接受阿婵要定亲,就是别这么快。 她才多大,都还未及笄。 段泓聿那个狗东西,不提也罢。 陆青骁……算了,这个也不想提! 好好的生辰宴,姜提玉觉得自己一整日都心酸得很。 尹越看未来大舅兄如此情态,心中愈发忐忑。 少将军如此天人之姿,大舅兄都这样嫌弃…… 尹越又看了陆青骁一眼,觉得有一点点委屈,他是比不过少将军的。 他与丹儿的婚事就在明年,希望大舅兄不要太过为难他才好。 尹越哪里知道姜提玉所想。 姜提玉对尹越是满意得很,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与三妹妹这样内向的性子正好,正合适。 三妹妹将来驭夫也不会太难。 可陆青骁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哪怕是阿婵聪慧,哪比得过陆青骁老奸巨猾! 姜执月还不知道阿兄对陆青骁的印象是这样的。 若是知道,只怕也要捧腹大笑。 正宴快要开始了。 姜执月频频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她记得大舅舅说或许赶得及她的生辰宴,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 直到正宴开始时,也未见有人来报。 姜执月也有些黯然地收回了目光。 老太君在上首看到姜执月的小模样就知道她是记挂上了虞家人的行程。 老太君也有些好奇,算日子,虞家应当是能赶上。 即便是不能赶上,以虞家人疼爱阿婵的程度,也不至于连生辰礼都忘了。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怪老太君会有此猜想。 虞汝奎入京赴任,官拜礼部尚书,看似不如其他几部打眼。 揭阳虞家的声势却不是寻常人能取代的。 换言之,除非是孔家后人说要礼部尚书的位置,否则,这个位置就只能落在虞汝奎的身上。 既是荣安帝的看重,也是虞家声望所归。 京中如今宣王与魏王铆足了劲儿都想在陛下面前表现,若是有人不想让虞家入京,那就一定是那边的人。 老太君眉头微皱,姜二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有些小失落的姜执月。 他笑笑,上前对老太君说了点儿什么,老太君露出放心的神色。 就在姜二爷重新入座的时候,外头小厮高兴地跑了进来,停在正厅外,朗声道:“虞家舅老爷到啦!” 姜执月闻言眼睛一亮,立即起身看向外头,一时看不到人,转身对上首飞快屈膝:“祖母,孙女儿去迎大舅舅!” 姜执月快步往外走,又听到一声温厚又不失威严的一句呼唤。 “阿婵,不必急。” 姜执月站定,抬眸,果然是大舅舅! 虞汝奎人近中年,气质仍旧温文儒雅,周身略有风尘仆仆之感。 他站定在那儿,一种尤为沉稳可靠的感觉扑面而来。 姜执月是愣住了,随即忍着快要涌出的泪意,对着大舅舅行礼。 虞汝奎温和地笑笑,看向姜执月的眼神充满了慈爱。 “阿婵,好久不见。” 姜执月的眼泪倏地落下来。 是啊,有一世那么久。 第164章 那是国公府的几小姐? 虞汝奎的到来让姜执月今日的生辰宴圆满了。 英国公将虞汝奎迎进来。 虞汝奎先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看着眼前人有些感叹,笑道:“如今好了,日后都在京城,走动更方便了。” 虞汝奎轻轻点头,气质温和:“您说得是。” 姜执月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虞汝奎。 虞汝奎与长辈说完话,才慢慢地走到姜执月身边,从袖中拿出一只长锦盒:“这是大舅舅准备的生辰礼,其他的已经差人送到你院里去了。” 姜执月笑着点头,谢过虞汝奎后打开了锦盒。 锦盒中是一只极为精致的满月明珠簪,最为珍贵的是这明珠用的就是揭阳虞氏特有的渤海明珠。 姜执月牢牢地捏着锦盒,低头,鼻头发酸地看着这只簪子。 这是大舅舅特地为她准备的生辰礼。 前世,成了林玉钟陷害她谋害祖母的证据,甚至连虞家都被怀疑。 “好阿婵,今日生辰,不哭。” 虞汝奎说话有种安抚人心的味道。 姜执月听到大舅舅说这话,一下就冷静了不少。 换上了笑脸请大舅舅入席。 姜执月坐下,心中明白,大舅舅今夜会留在英国公府。 他应该是匆匆赶来的,京中虞府大概还未修整好。 生辰宴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姜执月作为小寿星,今日收到许多祝福。 她的心也一点点被填补起来,她会好好守护这平安。 生辰宴结束后,姜提玉请众人去花园走走。 老太君猜到是他为阿婵准备了什么惊喜,便配合地让他扶着自己去。 老太君都带头去了,众人自然也都跟上。 姜执月跟在虞汝奎身侧,陆青骁就落后她一步,亦步亦趋。 虞汝奎敏锐,侧目看了陆青骁一眼,一时还不好分辨他是谁。 姜执月见状,低声替他介绍:“陆青骁,虎贲营少将。” 姜执月话音刚落,陆青骁就对虞汝奎行了个晚辈礼。 虞汝奎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个名动天下的少将军对阿婵有意。 他微微侧身只受半礼,态度和煦:“少将军客气了。” “应该的。”陆青骁面不改色,毫不掩饰自己对姜执月的心意。 虞汝奎挑眉,他还担心阿婵退了广昌侯府的婚事会不会有些麻烦,没想到另一个青年已经登堂入室。 以老太君疼爱阿婵的程度,若不是认可了陆青骁,他晚上也没资格在阿婵的生辰宴上。 便是长公主之子也一样。 虞汝奎心中有不少问题想问小外甥女,只是今日不方便。 左右他已经到了京城,日后他会替阿婵撑腰。 姜懋这个亲爹做不到的,他这个舅舅来做。 阿婵是妹妹最小的孩子,成长过程中也没有得到妹妹的细心呵护,被祖母养大的。 虞汝奎很是心疼这个小外甥女。 比起姜提玉与姜绫云兄妹俩,这个小的更招人疼。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花园,姜提玉扶着老太君站定,又把姜执月叫到前头来。 姜执月上前去,不知道阿兄卖的什么关子,也有些好奇。 姜提玉笑笑,取了一支香过来,示意姜执月与自己上前。 此刻众人在荷花池前,也就是赏花坪上。 姜提玉同妹妹说道:“来,点香。” 姜执月与阿兄对视一眼,她接过阿兄手里的香,垫在了横栏悬挂的引线上。 引线点燃,烧得飞快,很快整个荷花池就亮了起来。 居然是一座树高的月宫被点亮了起来,黑夜中光芒闪耀,犹如幻梦。 “好美!”兰宁郡主愣了一下,脱口而出。 众人也都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姜执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座月宫桂树,美轮美奂,精巧绝妙。 “阿兄……” 姜提玉温柔地笑笑:“中秋那日你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所以阿兄借它祝阿婵生辰。” 姜执月眸中含泪,冲姜提玉笑:“谢谢阿兄,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陆青骁在姜执月身后默默注视着她,明白姜家人对她的疼爱有多深。 他会如今日这般陪着小月亮过以后的每一个生辰。 她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赏灯结束之后,也该散了。 尹越与尹家夫妇同去,陆青骁自然可以自己回。 姜执月看向兰宁郡主,“不若我与阿兄先送你回去。” 兰宁郡主连连摆手,很是爽朗:“不用了,表哥会送我,再说我还有王府的侍卫们呢。” 姜执月与阿兄姐姐们一块儿送兰宁郡主到国公府门前。 倒是没想到门外已经有人在等候兰宁郡主了。 兰宁郡主自己也有点儿意外,看向来人:“三哥?你怎么来啦?” 来人正是兰宁郡主的三哥嬴煦。 嬴煦大大方方上前与众人打招呼,唯独是见到陆青骁时,更老实了些。 “自然来接你,免得你总说自家哥哥不好。” 兰宁郡主偷笑,理直气壮:“今日长公子为自己妹妹生辰都请了个月宫桂树的花灯,不知多美。” “三哥是这辈子不会有这份儿浪漫的心了。” 嬴煦只比兰宁郡主大两岁,兄妹俩说话惯来是这么针锋相对的。 他正要怼一怼兰宁,结果瞥到了姜执月身边的姜芙瑶,他一下就愣住了。 耳朵迅速红了起来,他飞快转移目光。 姜芙瑶微微往后缩了缩,避开了嬴煦的目光。 陆青骁看到了嬴煦的变化,轻咳一声:“兰宁,该回去了。” 兰宁郡主不怕三哥,怕表哥。 陆青骁一发话,她连忙拉着嬴煦与众人道别。 陆青骁对姜执月微微颌首,大步迈开。 他翻身上马,与嬴煦一块儿离开。 约莫走出了一段距离,陆青骁看向嬴煦,问道:“你以前没见过她?” 嬴煦没想到表哥突然有此疑问,下意识地说道:“没仔细看,谁没事看人家姑娘长什么样,我又不是什么登徒子。” 陆青骁哼笑,嬴煦性子活泼,最是喜欢玩耍。 今日他见到嬴煦看姜五小姐的神色,跟个小花痴也没区别。 嬴煦突然反应过来,立马追问道:“表哥,那是国公府的几小姐?” 姜家女是出了名的姿容好,他从前只听说,今日是见到了。 只是……英国公府如今几位小姐,有一位是有了婚约的。 希望,不要是她…… 第165章 以牙还牙 陆青骁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嬴煦立即正色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觉得她挺好看的。” “不过表哥你的眼睛也挺尖的。” 兰宁郡主突然从马车里探出个头来,眨巴眼睛道:“我也看见了呀,三哥你怎么不问我呢?” “去去去,我说正事儿呢。”嬴煦瞥了兰宁郡主:“小孩别添乱。” 兰宁郡主气笑了:“你才大我几岁,你也是个毛头小子!” 嬴煦眼睛一瞪,就要跟兰宁郡主吵起来。 陆青骁只侧目看了两人一眼,两人顿时安静如鸡。 陆青骁淡然道:“二房,排行第五。” 嬴煦一愣,英国公府嫡出的小姐一共就三位。 除了长房的大小姐和六小姐,那就是二房的四小姐了。 她排行第五。 陆青骁目光锐利,正要说若是他介意对方庶出身份,就不要去招惹人家。 姑娘家的名声不容大意。 谁料,嬴煦一脸兴奋地说道:“那,那她没定亲啦!” 英国公府三小姐与尹家二公子的婚约就定在来年! 她只要不是行三就行。 陆青骁这会儿看向嬴煦的目光就变得温和了许多,“具体我也不知,这是人家家事。” 兰宁郡主又把头探出来:“没有!她没定亲!四五六都没定亲!” 几乎是兰宁郡主话音刚落,陆青骁的眼神就看了过来。 兰宁郡主磕巴了一下,纠正了自己的说法:“应该是四五小姐都没定……” “嗯?”嬴煦一双大眼,十分好奇:“姜六小姐何时定亲了?怎么没听到消息啊?” 兰宁郡主立刻马上把头缩了回去,默念,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她一时嘴瓢而已。 陆青骁看了一眼这傻白甜弟弟,冷冷地说道:“与你何干。” “我……” 嬴煦到底也不是真的傻,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六小姐!六小姐是表哥的心上人!! 哇靠!兰宁你害死人! 嬴煦瞪了马车一眼,只可惜兰宁郡主也看不到。 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那什么,我觉得挺好,挺好。” 陆青骁懒得理他。 嬴煦见表哥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自己,不由得感叹,六小姐的威力真大啊。 换成以往,自己高低也得挨两句骂。 不过…… 嬴煦的小脑袋瓜陷入了沉思:他看上姜五小姐,表哥看上姜六小姐…… 那以后是表哥管自己叫姐夫?还是自己管表哥叫妹夫? 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叫表哥妹夫,嬴煦就忍不住有点儿激动。 若是陆青骁知道他想的什么,大概会让他白日多睡会儿,好做白日梦。 —— 虞汝奎果然是留宿在英国公府,客人散了之后,姜执月与姜提玉去拜见了大舅舅。 虞汝奎先是关心了一下大外甥的课业,略微抽查,发现他底子牢固,让他好好看书。 轮到姜执月的时候,几乎是事无巨细都问了。 姜提玉在旁边倚着柱子笑:“大舅舅,太偏心了吧,怎么不问问我。” 虞汝奎私下态度更和煦些,笑道:“你都是可以成家的大人了,跟阿婵吃这个醋。” “后日,你舅母与表弟表妹抵京。” “真的!我去接舅母与表兄表姐!” 姜提玉还没说什么呢,姜执月就先高兴起来。 姜提玉也点点头:“我与阿婵同去。” 虞汝奎也没说什么,对姜提玉与姜执月兄妹俩感情好是乐见其成。 又问了姜绫云的情况,她如今是有孕在身的。 姜执月与虞汝奎说了说阿姐的近况,看出来虞汝奎有些疲惫,就带着姜提玉先告辞了,让大舅舅好好休息。 从院子离开,姜提玉与姜执月也分开。 他们俩住的院子不在一个方向。 姜执月见姜提玉走远了之后,才转道去了平湖苑的方向。 长绘已经提前回衍思院,这会儿跟在姜执月身边的就只有长缨。 到今日,她重生回来才三个多月。 她最开始以为的前世最为棘手的敌人就是林净秋。 可她带着一家惨状回来再细看,林净秋也不过是一颗棋子。 即便如此,她与林净秋仍旧有血海深仇。 姜执月不怕脏了手,林净秋最后哪怕是死,都只能死在她手里。 但现在还太早了。 她要把林净秋用在她身上的手段,都给林净秋用一遍。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也该尝尝这样具体的痛苦了。 姜执月没有让长缨和文竹跟进去,而是自己端着一壶酒进去了。 林净秋今日没有见到姜执月,她知道今日是姜执月的生辰。 她本以为可以逃脱姜执月的折磨。 却没有想到,姜执月还是来了。 这几日林净秋切身体会到频频濒死之感,已然对姜执月生出了恐惧。 姜执月冷着一张脸走进来,林净秋被下了软骨散,她根本躲避不了。 “你……别过乃……” 被下了药的林净秋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姜执月看着她,又走到了窗边,把遮盖月色的窗帘撩了起来。 林净秋心中愈发恐惧。 姜执月看向她,“今日我生辰,多亏这几年林姨娘的照顾。所以,特来带一壶酒来感谢林姨娘。” “顺便,林姨娘再多看看这月色,说不定明日就再也看不见了。” 她想杀了自己! 林净秋面色惊恐地看着姜执月手里的这壶酒,看着她越走越近。 …… 姜执月出来时,衣裙似乎有些沾湿。 文竹低头,送六小姐出去。 长缨扶着姜执月慢慢走,满是担忧。 姜执月轻拍她手,道:“我没事。明日起,她就是个瞎子了。” 长缨顿觉心头一阵刺痛,她低声道:“小姐,以后这样的事交给奴婢去做吧。” 姜执月站定,看向长缨,双手捧着她的脸,察觉到她脸上的温度,缓缓地笑了。 “不,这是我必须要亲自做的事。” 她要把那些痛苦一点点的从林净秋身上讨回来。 她记仇,她睚眦必报。 林净秋只是一个开始。 任何想害英国公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林净秋快要没有价值了。 作为一颗被放弃的棋子,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她替林净秋选了后者。 第166章 威逼利诱组合拳 姜执月从平湖苑离开。 姜提玉从假山后出现,眉头紧锁。 他悄悄潜入了平湖苑内,眨眼的功夫他就闪身出来。 眉头愈发皱得深了,阿婵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不肯说? 姜提玉眼看着妹妹长大,实在是太了解阿婵的性情。 她这几个月太乖巧了,从不惹事,甚至都不给他惹点麻烦。 姜提玉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今日夜探平湖苑,他才知道阿婵对林净秋竟有这么深的仇恨。 姜提玉心中自责的同时,更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妹妹性情大变。 看着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妹妹,姜提玉也知道这件事急不来。 - 姜执月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或许是林净秋瞎了这件事让她高兴,一夜好眠。 晨起时神清气爽,长缨来伺候时都有些惊讶:“小姐昨夜可是做了美梦么。” 姜执月笑笑没说话,起身去推开了窗户。 深秋的晨风微凉,姜执月心满意足地呼吸了一大口。 长缨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会一直都陪着小姐的。 不管小姐做什么,她都会陪着小姐一块儿。 “长缨,先不梳妆了,我们去看看礼物。” 昨日姜执月收到了许多礼物,都还没有拆过。 长缨点头:“是,小姐披一件大氅去书房吧,早晨还是有些冷呢。” 长缨替姜执月简单地束发,取了一件厚实的大氅给她披上。 到了书房,姜执月本想先看看阿兄的礼物,无意间瞥到了一串整齐的锦盒。 “那是长公主府送来的礼物?”姜执月看向长缨。 长缨点头。 姜执月眨了眨眼,上前一一打开,越看越觉得这并不是出自长公主的意思。 长命锁,夜明珠,蝴蝶面具,九转玲珑环,还有泥塑…… 姜执月拿起这个泥塑,越看越眼熟。 长缨也盯着看了一会儿,又看向姜执月,笑道:“这个泥塑,与小姐小时候很像呢。” 姜执月恍然,这不就是了么。 这小泥人就是她呀。 姜执月长舒一口气,她能确定这些东西不是长公主准备的了。 应该是陆青骁准备的。 姜执月似乎想起了什么,“昨日,那座景观园在哪?” 长缨带着姜执月去书房内室,那座精巧的小景观园就在她平日小憩的美人榻前面。 姜执月绕着这座景观园转了一圈,忽而蹲下,摸索了一会。 长缨只听见‘咔嚓’一声,她家小姐就从这底座下头拿出来一封信。 姜执月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把信拆开,第一眼先看了落款,当真就是陆青骁。 姜执月笑出了声,他有时候真的挺有趣的。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说祝她生辰吉乐。 甚至不多提一句那十多份礼物。 姜执月也不想拆礼物了,她躺在美人榻上看着这座景观园,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 怎么会有人这么有意思? 竟要把他错过的生辰都补齐了。 姜执月手中握着小小泥塑,翻来覆去的看,又摸到了底部有些凹凸不平。 翻转一看,上面是一个小小的月字。 姜执月笑意愈盛,这绝对就是陆青骁准备的了。 即便是长公主为她准备礼物,也不会这样写上一个生疏的月字。 别的她不知道,她只晓得长公主对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尤为精细。 绝对不会用这种看起来就像是瑕疵品的东西做礼物。 姜执月之所以这么想,她猜这个泥塑小彩娃娃,应该也是陆青骁亲自做的。 月字,也是他亲自刻上去的。 可见力度,也见生疏。 姜执月忽而有些感叹,陆青骁外冷内热。 他对她的确很用心。 长缨再进来时,姜执月又握着泥塑睡过去了。 娇憨甜美的睡颜让长缨都怔了一下。 她上前,轻轻唤了几声。 姜执月有些迷糊地睁开眼,话还没说,笑意先起。 “嗯?我又睡着了。” 长缨低声道:“有消息说,广昌侯府去林家退亲了。” 姜执月一下就醒了,“当真?” “当真,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从林家离开了。”长缨道。 姜执月微微眯眼,看来林净秋还是给了林玉钟一些法子。 “去查,这些日子广昌侯府的行踪,让慎墨小心些。” 她以为段家会抓着林玉钟不放,没想到事情闹到这样,反而去退亲。 “长缨等等,留意坊间消息,务必要把段家的名声摁死。” 长缨匆匆从书房离开,姜执月也没了再开礼物的心思。 广昌侯府与英国公府已成死仇,连带着广昌侯府的名声也臭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肯解除与林玉钟这个官宦小姐的婚约。 一定有人以巨大的利益让段家动摇了。 不管这个重利是什么,以广昌侯府的行事风格只会把这笔账记在英国公府头上。 幕后之人是针对英国公府来的。 姜执月阖眸,脑子里闪过了一些可疑之人。 尤为针对英国公府的,不外乎就是魏王府和谢相府。 看起来,魏王府似乎关系更远一点,作为魏王幕僚的谢相府更有可能。 但姜执月本能地怀疑这件事与魏王府有关。 她可没忘,段泓聿针对她这件事也莫名其妙。 从慎墨安插的探子来看,这件事也与魏王府沾边。 魏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无辜。 谢相虽然位极人臣,但魏王更容易让人相信‘重利’是真。 有什么能比得过可能是未来太子的承诺呢。 姜执月知道一定不光是利诱,肯定少不了威逼。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怎么看魏王府的嫌疑都比谢相府更大。 姜执月匆匆起身,这件事还是得跟二叔说一声。 虽然她知道林玉钟不是二叔的孩子,可林玉钟并不知道。 姜执月猜测,林净秋一定还跟林玉钟说了什么。 等姜执月到了二房时,却被告知姜二爷已经出门去了。 姜执月一愣,“二叔去哪儿了?” 侍从道:“虞家舅老爷请二爷饮酒。” 姜执月沉默了一下,大舅舅什么都好,就是与二叔一碰头,两人总要喝一场。 她还道昨夜二叔没找大舅舅喝酒,谁料今日这么早人已经出去了。 看来二叔对这件事应该有所预料了。 姜执月正准备走,被突然出现的姜芙瑶叫住了。 “六妹妹。” 第167章 你别是想栽赃我吧? 姜芙瑶也是来见姜二爷的。 她看到姜执月居然也在,没多会就要走,她便知道阿爹此刻不在府中。 也不知为何,她开口叫住了姜执月。 姐妹俩互相行礼,姜芙瑶一时又卡住了话头。 姜执月笑笑:“五姐姐不请我去坐坐吗?” 姜执月看出了姜芙瑶是有话想对自己说,主动开了口。 姜芙瑶也笑了笑,“六妹妹近来善解人意得很,倒叫我有些陌生。” 姜执月一愣,随即说道:“自家姐妹,有什么客气的。” 这下轮到姜芙瑶愣住了。 她自小在姨娘和嫡母之间夹缝生存。 阿爹虽然也能管住嫡母与姨娘,可他到底是男子,后院的事,他不可能桩桩件件都管。 尤其是自家生母姨娘的性情…… 姜芙瑶自幼时起,就格外会察言观色,隐藏自己。 甚至一语双关,在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时候维护自己。 她方才其实只是想感激六妹妹的主动,话说出口又变了味道。 若是姜宛白,只怕早就翻脸说她不识好人心。 可姜执月没有,她用了同样的一语双关回应自己。 这是姜芙瑶感受到来自姐妹之间少有的直白善意。 她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难怪三姐姐会说她很感激你。” 姜执月静静地看着她。 姜芙瑶低声道:“我与三姐姐更亲近些,也知道她近日来的变化。” “她说多谢你,我不知你与她说了什么,可我很开心。” “三姐姐素来小心谨慎,比我还内秀怯懦。” “近日来我见她备婚也罢,出行也罢,举手投足与往日生出很大不同。” “我替她高兴,却不知道自己的归宿会落在何处。” 姜芙瑶能把这些话都告诉姜执月,就证明她是真的相信姜执月。 她也的确因此发愁。 世家女,莫说庶女,有时嫡女婚事也不见得自愿。 她有幸生在英国公府,成了姜家二爷的孩子,她已经远比其他庶女好太多了。 从二姐姐嫁的人是她自己的心上人这件事开始,姜芙瑶心里也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她也想嫁给她想嫁的人。 虽然现在还不知未来如何,但她是这么想的。 姜执月没说话,她不知该说什么。 婚姻之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便是她,也有一桩指腹为婚的娃娃亲。 哪怕如今婚约取消,她曾被阿爹指给谁为妻这件事,她失去过一次权利。 也明白,两情相悦这样的婚事太少。 多得是相敬如宾,夫妻一体。 只是么…… “五姐姐这些话,跟二叔说过吗?” 姜执月看向姜芙瑶。 如果姜芙瑶也是她阿爹的孩子,那婚事好不好的另说了。 她阿爹的眼光时好时坏,没个准。 段泓聿不是个东西,可尹越却待三姐姐很好。 这两件婚事都是由她阿爹拍案定下的。 对了,还有阿兄。 阿兄的婚事也是阿爹定下的。 只不过阿兄略有不同,他与明家阿姊有青梅竹马之谊。 但她是二叔的孩子! 二叔就不一样啦! 同样是庶出的二姐姐姜芝雪,嫁给了一个威武雄壮的边军将军。 那是阿爹从前的属下,与上将来府上拜会。 二姐姐对他一见钟情,主动出击。 不到半月,二姐夫就被二姐姐拿下。 她阿爹是觉得二姐夫身份低了些,二叔却说只要二姐姐不后悔,这婚事就能成。 二姐夫是个粗人,来提亲那日,给二叔立下了军令状,绝不纳妾,若有负二姐姐,定叫他死无全尸。 这军令状下得,姜执月迄今都忘不了。 尤其是当时,二叔笑眯眯地把军令状收下的表情。 当时二叔就说了,若二姐夫有负二姐姐,天涯海角,他都要追杀去。 二叔从不放狠话,说的都是言出必行。 二姐姐如今与二姐夫远在边境,只有年节时回京探望。 去年,二姐姐生了小外甥,年节也没能回来。 二叔嘴上没说,心里是挂念的。 结果二姐夫拓印了小外甥的脚印和他夫妇二人的手印寄回来,说是拜见外祖父,把二叔乐得不行。 如今也没有谁再说二姑爷的身份不行了,对二姐姐好就行啊。 姜芙瑶知道姜执月的好意,她点点头:“本来是要来说的。” “二叔不在?”姜执月眨眼看她。 姜芙瑶莞尔,又道:“便是说与阿爹听,我也没有心上人。” 姜执月摇摇头,啧啧两声:“心上人,也得多看看呀。” “过几日长公主殿下的赏花宴,可不就是个机会。” 姜芙瑶没想到姜执月会提起长公主的赏花宴。 她看向姜执月,一字一句道:“我是庶女。” “庶女怎么了呢?”姜执月迎着姜芙瑶的目光:“殿下说请姜家未婚的小姐赴宴,自然也包括你。” “你愿意,四姐姐愿意吗。” 姜芙瑶很清楚,虽然长公主的帖子上是这么写。 时至今日,谁又不知道长公主是看中了六妹妹呢。 她自负貌美,容貌仅次姜执月。 也清楚嫡母对自己的不满正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胜过姜宛白。 坊间多传,姜家二爷容貌俊秀多姿,其夫人逊色几分,然其女容貌承袭姜二爷,是个美人。 这当中提到的女儿,便是姜宛白。 姜芙瑶与姜宛白相差不过半岁,她懂事后,通常也不会在姜宛白面前提及此事。 姜宛白只是性子傲气些,又不恶毒。 她无意在姜宛白面前炫耀自己的容貌,她很怕麻烦。 只有偶尔忍不住的时候,她会逗逗她。 总也要有她的活路不是吗。 姜执月努努嘴,“四姐姐正好来了,五姐姐问问看。” 姜芙瑶愕然,一回头果然看见了姜宛白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姜芙瑶再回头看姜执月,心中情绪复杂。 她……站在那儿多久了?听到了多少? 为什么,六妹妹不早告诉自己。 这两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姜芙瑶都忍不住发抖。 她的心,好像比姜宛白黑暗多了。 姜宛白一脸矜傲地走过来,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 “自然是愿意的。” 姜宛白看向姜芙瑶,没好气地说道:“你平日里怼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自己是庶女呢。” “你别是想栽赃我吧?说我不让你去?” 姜宛白说着说着,一脸防备。 姜芙瑶却突然笑了,她是姜家的孩子,真好。 第168章 贫穷的长公子 在长公主的赏花宴到之前,先到的是虞家人。 姜执月与姜提玉兄妹俩带着人去京城外迎接虞家舅母和两位表兄表姐。 深秋的日头已经不那么烈,反而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姜提玉侧目看了看妹妹,问道:“冷不冷?” 姜执月摇摇头:“不冷,阿兄,你看那是不是舅母他们?” 就在前方约莫隐隐绰绰出现的一行人,姜执月眼力极好。 虞汝奎眯了眯眼睛,“应该就是你舅母他们。” 姜执月高兴地说道:“我去迎舅母。” 说着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就冲了出去,慎墨紧随其后。 姜提玉匆忙对虞汝奎行了个礼,也上马跟着冲了过去。 虞汝奎笑了笑,两个孩子太激动了。 虽然这样想,虞汝奎也上了马。 没道理孩子们都过去了,他这个做人夫君当人亲爹的还在门口傻等着。 姜执月驱马疾驰,很快就到了那一支队伍面前。 她一眼就认出了虞家的老管家,高兴地挥了挥手:“虞伯!” 姜执月这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跟在马车身边的虞不凡立时扭头看过来,马车上也探出一张美人面,正是虞映水。 “是阿婵!” 虞映水欢快地伸出手与姜执月打招呼。 虞伯等人自然就把车队都停了下来。 姜执月勒住马儿,飞快下马,走近马车,给虞不凡见了个礼,又清声道:“外甥女姜执月与阿兄来迎舅母与表兄表姐。” 马车帘子在她话还没说完时,就被人掀了起来,一位美妇人下了马车。 姜执月眼前一亮,屈膝行礼,“舅母万安!” 虞大夫人看着与已逝小姑子长得尤为相似的小外甥女,不由得红了眼眶,一把就把小姑娘搂进怀里。 虞映水也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轻拍母亲:“阿娘,您别吓着阿婵了。” 虞大夫人飞快擦掉眼泪,松开姜执月,笑道:“舅母失态了。” 姜执月摇摇头,俏皮地说道:“是舅母想我。” 逗笑了虞大夫人,姜执月又被虞映水抱了个满怀。 虞映水巴巴地抱着姜执月蹭了蹭,“小阿婵,哎呀,小阿婵。” 姜提玉哭笑不得,上前给虞大夫人请安,行礼不到一半就被虞大夫人拦住了。 “自家人,行这些虚礼。”虞大夫人眸子温柔,邀请姜执月一块儿上马车。 虞映水拉着小表妹不肯放手,也怂恿她上马车。 虞汝奎倒是也到了,只是他夫人好像,看不见他啊? 虞不凡在一侧瞅见了他阿爹居然也骑马过来了,轻咳一声提醒母亲和妹妹。 虞映水扭头看她:“阿兄,你嗓子不舒服啊?” 被虞不凡这么一提醒,虞大夫人倒是发现了虞汝奎。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执月看见大舅舅与大舅母多年夫妻,还如此恩爱默契,眸中生出羡慕。 真好。 “来接夫人回府。” 虞汝奎被几个小辈盯着,温和又内敛地对虞大夫人说道。 虞大夫人温柔地笑笑,“夫君辛苦了。” 虞映水双手捂住自己腮帮子,嘟囔道:“哎呀,我的牙好酸。” 姜执月低头偷笑,表姐太有意思了。 虞大夫人轻点了一下女儿的脸,请姜执月一块儿上马车入城。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出发。 虞家在京城也有宅子,距离英国公府也就一条街。 虞家老宅是曾祖父那一辈留下的,也是经年的老宅子了,一直都有人在打扫清理。 如今虞汝奎这个现任家主回京,自然就入住主院。 门口牌匾上的虞宅也换成了虞府。 姜执月兄妹并未入内,在门口就告辞了。 今日虞大夫人他们刚到,还有不少箱笼要归置。 若她与阿兄留下,反倒添麻烦。 虞汝奎夫妇送兄妹俩离开时,都叮嘱兄妹俩以后要常来。 姜执月笑着应下了:“舅母与表兄表姐舟车劳顿,待舅母休整好,我定常来的,就怕舅母嫌我。” 虞大夫人慈爱地看着她,柔声道:“怎么会呢?阿婵来,舅母求之不得。” 姜提玉嘴角提着笑:“那我呢?舅母可不能偏心。” 虞大夫人忍不住摇头笑:“多大人了,怎么跟不凡一样,两个孩子似的。” 姜提玉还没说话呢,虞汝奎便道:“阿婵不必科举,她来只管玩耍。倒是提玉你,如今不凡也来了,你们兄弟两个正好一处看书。” “我亲自查功课。” 姜执月抿嘴笑,姜提玉张了张嘴,不是……他没说要来给舅舅当学生啊? 虞汝奎大手一挥:“回吧,过几日叫你们舅母下帖子,就过来玩。” 姜执月立即应下:“是,遵命,大舅舅。” 姜提玉挑眉看妹妹这么快答应,只好一块应下。 从虞府那条巷子出来,姜提玉就伸手捏上了姜执月的脸。 “胆子肥了是吧,敢坑你阿兄?嗯?”姜提玉目光沉沉地看向妹妹。 姜执月装傻:“哎呀,什么呀,好疼,阿兄快松手。” 姜提玉压根儿没用力,他还能不知道她是装的? “慎墨,打他!”姜执月虎胆包天,居然敢差使慎墨揍阿兄。 姜提玉看了慎墨一眼。 慎墨一脸抱歉:“小姐令,慎墨不得不从。” 他化掌为拳,直袭姜提玉。 姜提玉大惊,连忙松手闪避,吃惊地看向慎墨:“你来真的啊?” 姜执月哈哈笑:“够了够了,慎墨,干得漂亮。” 慎墨与姜提玉过了几招,姜执月连忙叫停。 姜提玉没好气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好好好,真是倒反天罡。” 直到回了国公府,姜提玉还没消气。 姜执月觑了觑姜提玉的神色,又快步追上去,讨巧卖乖:“好阿兄,不生气了,我那不是打不过你,才让慎墨出手的嘛。” 姜提玉被她气笑了:“用我给你的人来打我,你真是不客气。” 姜执月装乖:“阿兄送来的人好,阿兄也好。” 姜提玉早就看穿她的花言巧语:“我好还叫慎墨打我?” “那行吧,我给阿兄赔罪。”姜执月眨眨眼。 姜提玉看向她:“怎么说。” 姜执月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打开,露出了里头的金叶子。 姜提玉顿感心酸,他这国公府长公子过的什么日子? 妹妹比他有钱多了。 第169章 阿兄连你的金叶子都骗? 长公主的赏花宴阵仗不比福王妃那日的宴会小。 甚至是因为地点就在长公主府,反而显得更加隆重。 那日姜宛白把话说得清楚,姜芙瑶心中再无负担。 也是因为姜宛白问她的那句话,姜芙瑶更加深切地感受到了她身为姜家女儿的好处。 哪怕是庶女,她也没有受到什么苛待。 相反,她在国公府的生活,是一些小官嫡女都比不上的。 只是人太容易一叶障目,她也不例外。 被姜宛白叫破迷障,姜芙瑶豁然开朗。 在姜宛白请她去挑选布料时,姜芙瑶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喜欢的粉蓝色。 府中绣娘为两人量体裁衣时,姜执月才姗姗来迟。 姜宛白有些不满,自从虞家人来了之后,这小妮子一心就扑在她表姐身上。 姜宛白一见姜执月就把头扭过去了。 姜执月莫名,疑惑地看向姜芙瑶,姜芙瑶笑着摇头。 既然姜芙瑶也不知姜宛白为何对她闹别扭,姜执月也就不猜了,叫长绘把两套锦盒分别放在姜宛白与姜芙瑶身侧。 姜芙瑶不解:“这是什么?” 姜执月笑道:“这是大舅母托我带给姐姐们的小东西,若有过几日用得上的就更好了。” 姜宛白闻言回头看她,张嘴就打翻了醋坛子:“你个小妮子,这几日跑得没影儿了。” “若不是来替虞家舅母送礼,我还见不着你。” 姜执月一听,顿时心中了然。 吃醋,也是四姐姐的一大爱好。 姜执月忙做一团,到处走走,小鼻子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嗅闻什么。 姜宛白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姜执月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像是哪里的醋坛子翻了,我找呢。” 姜芙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姜宛白气得要命,立马就要捉住姜执月。 “好你个姜阿婵!居然敢当面笑话我!” 她架势大得很,绣娘又不敢拦她,气势汹汹地朝着姜执月去。 姜执月乖巧地很,拿姜芙瑶当盾牌,躲在她身后。 姜宛白往左,她就往右躲,姜宛白往右,她就往左。 两个人绕着姜芙瑶转来转去,姜芙瑶觉得眼睛都要花了。 姜宛白更是撸起袖子,嘴里还喊着要替阿姐教训一下这个敢编排姐姐的姜阿婵。 绣房里嬉嬉闹闹成一团。 最后姜宛白跑累了,一口气干了两杯茶,小脸都跑红了。 姜执月见状连忙上前哄她。 姜宛白本就不是真的生气,就是吃醋。 姜执月一哄,她轻易就原谅了。 但姜四小姐就是嘴硬:“看在你素日都乖巧的份上, 我原谅你这一回罢。” 姜执月又是作揖又是感动得擦眼泪:“四姐姐好,多谢四姐姐原谅我。” 姜宛白一看姜执月做这怪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 姜芙瑶无奈地摇摇头,哪里是阿婵像小孩儿,分明姜宛白看起来更小。 姜执月又请两位姐姐开锦盒,送的是不同装饰的渤海明珠。 姜宛白惊讶地看向姜执月:“竟如此贵重。” 姜芙瑶也点头,这渤海明珠,每年可都是要上贡的。 姜执月笑笑:“这不是上贡的渤海明珠,贡品自有不同的要求。这般大小的,不妨事。” 姜执月说得轻巧,姜宛白却知道揭阳虞氏的渤海明珠,便是寻常也价值千金。 更别说这是足足的一套明珠头面。 姜宛白看到了姜芙瑶的那套,是莲花纹,与她的不同。 看得出这份礼物的厚重与用心。 “这太贵重了。”姜芙瑶也道。 姜执月眨眨眼,愈发乖巧:“不要不行,上头有名字……” “什么?” 姜宛白与姜芙瑶两人齐齐惊讶道。 姜执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到底也是有点儿稀罕的玩意儿,所以舅母命人制作时,就叫工匠在首饰上小小地做了个标记。” “这就不会把几位姐姐的礼物弄混了。” 姜宛白与姜芙瑶双双讶然,这礼物弄混之说只是客气,花纹都不一样,又怎么会弄混呢。 姜宛白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 上次福王妃宴会,她阿娘擅自用了大伯母留给阿婵的东西……结果,这次虞家大舅母还贴心准备了这样的专属礼物。 姜宛白简直臊得没脸,甚至觉得手中的这套明珠昙花纹样的头面沉得惊人。 姜执月上前握住姜宛白的手,认真道:“四姐姐,这是大舅母的心意,不要推辞了。” 姜宛白低头,内疚地说不上话来。 那时觉得羞辱,此刻同样为她母亲当时的行为觉得羞耻。 姜芙瑶几乎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嫡母过于疼爱姜宛白,以至于有时候她的爱会成为姜宛白的负担。 可嫡母从不自知。 “我……”姜宛白刚说出口一个字,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说不出口,心中愈发愧疚。 姜执月看了长缨一眼,长缨带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姜执月把锦盒拿开,与姜芙瑶一块带着姜宛白坐下,一左一右地在姜宛白身边。 三姐妹只是静静坐着,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姜宛白低泣一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姜执月叹气,握住姜宛白的手,温声道:“四姐姐,我从未怪过你。你也不必说这一句对不起。” 姜宛白低着头,缓缓摇了摇头:“是我阿……” “四姐姐。” 猜到福王妃宴会那日大概发生了什么的姜芙瑶及时打断姜宛白的话,“你该听阿婵的,不要放在心上。” 姜宛白今日深感愧疚没错。 以她骄傲的性子,让她亲口说出指责嫡母的话,来日她只会更愧疚,再因此生了心结就不好了。 子不言母错。 尤其这个错,可能还是嫡母为了姜宛白犯下的。 姜宛白会原谅母亲,却不会原谅她自己。 姜执月感激地看了姜芙瑶一眼,姜芙瑶轻轻地对她笑了笑。 姜宛白抿唇,心中情绪翻腾得厉害。 姜执月捏捏她的手,小声地说道:“实在不行,四姐姐赔我点银子吧。” 姜宛白正伤感呢,突然听她这样一说,抬起含泪的眸子,不敢相信:“什,什么?” 姜执月一脸可怜样:“昨日得罪了阿兄,我的金叶子都拿给阿兄赔罪了。” 姜宛白一下惊得站了起来:“阿兄连你的金叶子都骗?” 正在书房温书的姜提玉冷不丁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170章 一家子姐妹 姜宛白还是收下了那套渤海明珠的昙花头面。 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若不是姜执月有意,虞大夫人的礼也不会如此精准。 这份情,她领的。 转眼就到了赴宴那日,三姐妹去请安时,老太君就注意到了三人的头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姜宛白假作不在意,实则看到两个妹妹都用了渤海明珠那一套头面时,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翘。 姜执月微微笑,四姐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偷偷观察。 老太君照例是叮嘱姐妹几人在外要互帮互助。 姜执月几个齐齐应下。 姜提玉在春晖堂外等着,妹妹们出来时,他一愣。 “今日看起来倒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家子姐妹。” 姜提玉轻笑,妹妹们头饰相似,衣型也相似,哪怕气质各不一样,也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一家的。 姜执月挑眉:“阿兄,你的意思是,平时我们看起来不像是一家子姐妹咯?” 姜提玉好笑地看着她:“就这么当着面给我上眼药呢?” 姜芙瑶笑,轻轻柔柔地说道:“不过我是不及六妹妹大方,今日劳烦阿兄相送,我便包了阿兄这个月的茶水钱以示妹妹心意。” 姜提玉哭笑不得,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替阿婵找他茬儿呢。 他先看向姜执月:“小狐狸,你怎么不说你那金叶子为什么要赔给我的?” 姜宛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身为姐姐,是决计做不来抢妹妹金叶子这种事的。” 姜提玉啧啧称奇,面带揶揄地看向姜宛白:“真是奇观,连宛宛都要帮阿婵了。” 姜宛白脸上一烫,忙道:“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我再怎么……我也不会抢她的金叶子。” 姜提玉失笑,妹妹们真的很有趣。 “罢了罢了,回来给你补上,出门吧我的大小姐们。” “宛宛和芙瑶都替你找我茬,那金叶子烫手得很。” 姜提玉先迈了步子去,姐妹三个对视了一眼,纷纷笑起来。 姜提玉等着姜执月几个都上了马车,才带着国公府的侍卫们往公主府出发。 他已有婚约在身,不去赏花宴。 此番前往只是为了护送妹妹们,这是姜提玉自幼养成的习惯。 他是长兄,要处处关照、爱护几个小的。 - 长公主的赏花宴,明着就是邀请未婚的小姐公子们,自然就是半个相亲宴的意思。 比照着上次福王妃的宴会更严谨些。 长公主请了福王妃,还给谢夫人发了帖子。 只不过谢夫人似乎并没有要来赴宴的意思。 福王妃与长公主在一处说话,福王妃提及姜执月生辰那日,三子求她来打听姜家小姐的事。 长公主心头一跳,抬眸看向福王妃:“哪个姜家小姐?” 福王妃道:“那个小的,姜五小姐。” 福王妃这话差点吓着薄阳长公主,听完福王妃的话,她也才想起来,姜五小姐年纪也不大。 “煦儿的意思是……”薄阳长公主问起福王妃的意思。 姜懋与姜濯这两兄弟,看起来好说话得很,实际挑剔着呢。 两兄弟的庶女都许了人家,都是正妻,只夫家身份不太高。 也能看得出来,英国公府绝不会想让女儿做妾。 嬴煦到底是亲王之子,身份贵重。 若她这嫂子看不上姜五小姐庶女身份,只想为嬴煦纳妾,那这婚事难成。 福王妃听出了长公主的意思,爽快地笑道:“煦儿是小儿子,他的妻子不必承担宗妇之责,只要样貌品行好,那是都无所谓的。” 长公主闻言笑了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福王妃又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原本是看上了姜四小姐,只不过这小子自己有主意。” “左右以煦儿的出身,当个富贵闲人就是,我与王爷也不指望他有多出息,他只管快活地活着就好。” 福王妃这话也是有些含义在的。 当年她生了嬴煦,嬴煦身子就不大好。 幼年时还生过一场大病,险些人都没了。 福王妃当年是求神拜佛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她更是哭得肝肠寸断。 若不是正好遇到英国公为了他夫人去请老神医来京续命,嬴煦只怕是真的没了。 自那之后,福王妃对嬴煦倒也没有要求了,她千辛万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 福王府不需要嬴煦再努力什么了。 长公主也想起来当年的旧事,感叹道:“倒也是缘分。” 福王妃笑:“谁说不是呢,今日我也想看看那个孩子。” 福王妃是个很护短的人,看兰宁郡主的性子就知道,她待自己的孩子是十分呵护的。 她想得也简单,若是姜家五小姐品性不错,身份差些也没什么。 有她这个当王妃的婆婆护着,还有谁敢欺负她的小儿媳不成? 长公主眼角笑意都藏不住:“我瞧你这架势倒像是要定了这门亲事。” 福王妃得意地点头:“煦儿好歹也生得像我,不说有无病俊逸,那容貌也是挑不出错来。” “应该也能看上他吧?” 福王妃前头还自信地说着呢,后头又犹豫起来:这英国公府的姑娘,还真是不好说。 起先姜二的庶长女嫁去边境一个边军将军,京中传言说姜二不喜这个庶长女。 福王妃对这话是不信的,姜二风流,对女子是进退有度的。 再说了,那庶长女在京中也颇有些名头,是个泼辣热气儿的小姑娘。 若不疼爱,一个庶女能养成这性子?比一些人家的嫡女还大胆呢。 就是不知道这姜五小姐是个什么性子了。 长公主笑笑,“到底是英国公府有言老太君在,以言氏的教养,再看看姜懋与姜二两个,想也知道差不到哪儿去。” 见福王妃一脸认真的听着,长公主又补充道:“姜二是个疼孩子的,应该错不了。” “哎呀,你这么说我放心一半儿。”福王妃高兴起来,她也喜欢漂亮小姑娘。 姜家女的美貌也是京城人人皆知,她有个漂亮又可人的小儿媳,多圆满。 薄阳长公主见状,轻飘飘地泼了盆冷水:“别急着放心,万一人家怕你这王妃婆母嫌弃她是庶出呢。” 福王妃讶然:“我看起来,应该不像个坏婆母吧?” 第171章 好厉害的一张嘴 长公主的赏花宴,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对陆青骁这个长公主独子青睐有加的,比比皆是。 宴会还未开始,一些提早到的千金小姐也会偷偷关注少将军的消息。 当众人得知少将军亲自去迎英国公府的女眷入府时,心思敏锐的已经猜到少将军怕是有了心仪的人。 这人就在英国公府这几位小姐当中了。 个别消息灵通的,更加是猜准了人选。 毕竟前些时日才有一点儿传言说少将军与英国公府六小姐的,长公主次日就上门拜访了。 这亲眼所见的震撼,就是比传闻来得猛啊。 围观的人看过去,英国公府的三位小姐是一个赛一个的天姿国色。 陆青骁有私心,他亲自去迎姜执月,明目张胆地给自己谋福利。 姜执月对陆青骁亦有放任。 她知道他来迎她,她没有想要躲开的意思。 看清了这一点的陆青骁整个人都显得轻松许多,他在姜执月身侧,几乎寸步不离。 只是女宾与男宾之间还是有一座流水桥相隔。 兰宁郡主得了表哥的准信儿,早就已经在烟波亭等着她们。 陆青骁看向兰宁郡主:“照顾好人。” 兰宁郡主撇撇嘴,老实了:“知道了表哥,耳朵都起茧子了。” 陆青骁置若罔闻,垂眸看向姜执月,“若有事,差你的人去寻我或者伏荔姑姑都可。” 姜执月颌首,“好。” 陆青骁这才告辞。 姜执月一回头,姜宛白与姜芙瑶两人都用揶揄的眼神看向自己。 姜执月老神在在,淡定自若地落座。 兰宁郡主一下就看出来姜家姐妹们今日妆扮相似,尤其是那明珠,更不是凡品。 “我瞧着不像是京城的手艺,是哪家银楼做的?”兰宁郡主眼光毒辣,直言不讳地问道。 姜宛白与姜芙瑶齐齐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笑道:“是我外祖家那边的工艺。” 兰宁郡主知晓英国公夫人是出身揭阳虞氏。 她立刻惊叹道:“渤海明珠呀,难怪了,真是漂亮,与旁的珍珠都不一样。” 兰宁郡主又看了三人一眼,叹道:“我就羡慕你姐妹多。” “如你们今日这样的姐妹装扮,无人同我一起呢。” 兰宁郡主已经抱怨了不少次她家中没有姐妹,兄长又不够贴心。 便是姜宛白与姜芙瑶都不怎么和她相处,也明白她是当真怨念。 姜执月抿嘴笑:“来日你有了嫂嫂,说不准也可以。” 兰宁郡主闻言,眼珠一转,目光在姜芙瑶身上停留了一瞬,神神秘秘地笑道:“你说的对,我可是有三个哥哥呢。” 见她这么开心,姜执月几人也笑起来。 兰宁郡主差人去取长公主府做的最好的点心来,她形容得很精准,姜执月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她勾起来。 这刚坐下没一会儿,伏荔居然来了。 她的出现让一众贵女们都有些激动,伏荔姑姑可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的女官。 她出现在此处,难不成是长公主要召见谁吗? 众贵女的目光都不由得看向伏荔。 伏荔走到烟波亭,姿态亲和地说道:“六小姐,您上次送来的画,殿下想知道那飞虹调色的技法,不知六小姐得闲么。” 姜执月闻言,看向姜芙瑶,起身同伏荔回话:“伏荔姑姑,执月不擅此道,是跟我五姐姐学的。” 伏荔温和地笑笑:“既然如此,那请五小姐也一同前往。” 兰宁郡主眼珠子一转,看向伏荔:“姑姑,我也想去。” 伏荔很喜欢兰宁郡主活泼的性子,更是知道自家殿下唤人的目的,倒也没有拒绝。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姜宛白一个人。 伏荔莞尔,“若四小姐不嫌麻烦,便与妹妹们一块儿去花厅见一见殿下。” 姜宛白起身,姿态优雅地回话。 伏荔这一来,就直接带走了英国公府的小姐。 起先众贵女们议论的话题就愈发围绕在英国公府身上了。 陆青骁在对面园子的假山亭上,遥望烟波亭的动静。 他身侧,裴直一脸沉默:“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君子。” 陆青骁看都不看裴直:“我从未说过我是君子。” 裴直:……太理直气壮了。 陆青骁不大喜欢聚会,所以才躲在了假山亭上,谁料裴直也在。 他也是个婚事老大难,裴老夫人特地给长公主递了话,叫裴直也来相看,若有看中的姑娘,也好打听打听。 裴直也不那么感兴趣,就寻了个地方躲起来,还没躲一会儿呢,陆青骁来了。 裴直也是反应慢了半拍,才想起来,这是陆青骁家。 他那日就有些好奇,陆青骁对英国公府的六小姐也太关切了。 后来么,果然是论证了他的猜想。 那位六小姐就是陆青骁的心上人。 啧,六小姐才多大。 裴直默默挪开了一点距离,实则他与陆青骁也不太熟悉来的。 陆青骁毫不在意裴直的看法,他懂什么呢? 他想起章赫的话:恶名昭着的裴少卿,一根木头罢了。 陆青骁被嬴煦叫走,裴直也不愿独自在此,往外头走了去。 来往人多,有人不小心撞了裴直一下,他衣袂处染了几分茶水。 对方见是裴直,连连道歉,即刻便有小厮来引他去更衣。 裴直也懒得计较,就跟小厮去更衣。 忽而听得有人高谈阔论英国公府六小姐曾经的婚事,嘴里有些不干不净。 他皱了皱眉,正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听得一声凌厉的女声呵斥道——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如无知小儿一般,在人后非议女子清白,可敢报上名来,我好向令尊令堂问一问,这是谁府上的家教!” 裴直挑眉,好厉害的一张嘴。 姜宛白本是与姜执月几个一块去花厅见长公主,却掉落了一只耳珰,她这才折返来寻。 没曾想,听到有人非议阿婵,她气不过就开口骂了回去。 她这一开口,对面顿时鸦雀无声。 姜宛白愈发看不起背后非议之人,冷声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诸君方才之举,枉读圣贤书。” 裴直听得这女郎快人快语,心中生出知己之感。 便是她不骂,他也要骂的。 什么读书人? 快别丢读书人的脸了,分明是多嘴多舌、不学无术的蠢货! 第172章 吓着她就揍你 一墙之隔,被人骂得不敢出声。 裴直神色愈发冷然,权贵之中从来也不乏蠹虫。 每每亲眼所见,裴直厌恶之心就更盛。 姜宛白等了会儿不见有人回声,冷笑一声,极为不屑。 她侍女抱琴与长公主府的侍女都在低头寻找着姜宛白的耳珰。 姜宛白有几分不快,索性把另一只耳珰也取了下来握在手中。 若是寻常耳珰,不见也就不见了。 但这副耳珰是虞家大舅母送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这处没有,就只能再往来时路去寻。 恰好就与裴直面对面迎上了。 裴直今日穿的一身常服,与穿官服时的模样也有些气韵上的变化。 姜宛白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倒是裴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个英国公府的四小姐。 “裴直,四小姐日安。”裴直大方的自报家门。 姜宛白恍然,原来是裴侍郎:“裴大人日安。” 这人不穿官服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 和陆青骁的狠戾之名一样,裴直铁血刚直、不近人情的名声也非常响亮。 姜宛白当然听说过。 裴直神色如常,“今日并非公事,四小姐唤我裴直即可。” 姜宛白轻轻颌首,并未搭话。 裴直看向她身后两位明显是在寻什么东西的侍女,开口问道:“四小姐在寻什么?” 姜宛白诧异地看向裴直。 虽然裴直看起来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但也不像是热心肠的好人。 “四小姐?”裴直似乎执意要帮忙。 姜宛白摊开左手,掌心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渤海明珠耳珰。 裴直看了两眼,立即收回目光。 他甚至觉得自己移开目光时有几分狼狈。 她掌心好像比掌中的明珠耳珰还要亮。 裴直没说话,转身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姜宛白觉得眼前这一幕简直不可思议。 裴直,在帮她找耳珰? 姜宛白狐疑地看了看裴直的身影,脑子里有一个不可思议想法:这人该不会是看中她的美貌了吧? 姜宛白沉默了,她知道自己生得是挺好看的。 但……裴直?对她一见钟情了? 姜宛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不能吧。 就在姜宛白脑子疯狂乱想的时候,听得裴直欣喜的一声‘找到了!’ 姜宛白循声望去,见裴直小心地取出了手帕,将耳珰拾了起来。 裴直阔步过来,递到了姜宛白面前,声音听起来像是带着笑意:“四小姐,是吗?” 姜宛白其实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她鬼使神差地伸出了左手,露出了她那只耳珰。 裴直果然目光闪躲了一下。 姜宛白默默将自己的手帕取了出来,对裴直道谢:“多谢,正是我丢失的那只耳珰。” 耳珰失而复得,姜宛白是高兴的。 可在去花厅的路上,姜宛白就笃定了裴直对她的确有好感。 方才她试探裴直,他眼神闪躲了。 在这方面,姜宛白是比姜执月与姜芙瑶都厉害些的。 别人的事她或许看不出,事关自己,那一看一个准。 - 嬴煦拉着陆青骁绕了小半个长公主府,终于到了花厅对面不远的湖心亭。 陆青骁微微眯了眯眼:“你要做什么?” 嬴煦还没察觉到陆青骁的情绪变化,兴致勃勃地拍了拍他表哥,“这能看到花厅!” 陆青骁没忍住,狠狠地皱了皱眉,一把把人拎走:“暗中窥探人家,你的腿是不想要了是吗!” 嬴煦大惊,人都被拖着走,脖子都被勒住了。 “表哥!表哥!错了错了!” 嬴煦连忙求饶:“我自己走,自己走。” 陆青骁松手,不咸不淡地看了嬴煦一眼。 嬴煦只觉得表哥这一眼凉到他了,头发丝儿都老实了。 “我错了,我不该带表哥来这……” 陆青骁不耐地掀眸看着他。 嬴煦立刻改口:“我自己也不该来!” 陆青骁懒得听,转身就走。 嬴煦立即屁颠屁颠地跟上,心里满是担心:“表哥你别走,我,我担心。” 陆青骁:“担心什么。” 嬴煦低头,有些不自信:“她万一觉得我不好呢?觉得我没出息?没有个一官半职,只能依靠王府。” 陆青骁顿住脚步,严肃地看向嬴煦:“不是她在意,是你在意。” 嬴煦一愣,又低下了头。 表哥说的没错,他是在意。 陆青骁挑眉:“你若是在意,就自己想法子。至于靠王府这件事,你要想清楚,你的确就是福王府的三公子。” 嬴煦好像是听懂了,又有些迷糊。 他愣了一会儿,才说道:“表哥你是不是在点拨我了?” 陆青骁看着眼前这个傻白甜弟弟,想到与姜五小姐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 姜五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件事能不能成,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意愿。 “你以真心换真心,事也未必不能成。” 陆青骁说得直白:“点拨你到这个份上了,别做那些多余的事。人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你别惹人嫌。” 嬴煦眨巴眼睛,认真地把陆青骁的话都听了进去。 当即就快步跑了起来,又被陆青骁拎住了,“你做什么?” 嬴煦不解地回头:“去,去见她。” 陆青骁气笑了:“你是去见她,还是想去吓她?” “今日出门脑子没跟来?” 嬴煦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鲁莽。 陆青骁确定他不会再莽撞行事,松了手:“你吓着谁都没事,若是吓着她,别怪我揍你。” 陆青骁说完就走了,他再跟嬴煦多待一会儿,要被气死。 嬴煦老实地看着表哥离开,这时候他又能自动识别他表哥那句话里的‘她’,指的是姜六小姐。 陆青骁人随心动,反应过来时,人都已经快要走到花厅了。 他抬头看了看花厅,笑了一下,转身要走。 被迎面而来的福王妃撞个正着:“无病?正好你在,替我去寻一寻煦儿,刚刚还想找他,这孩子眨眼就不见了。” 陆青骁闻言,才明白不是嬴煦要来,是福王妃要他来。 他默默往后看了一眼。 这傻小子不会被他说了两句就不来了吧? 第173章 什么?! 幸好嬴煦也不是真的傻。 也不等福王妃差人去找,他自己就过来了。 看到陆青骁也在,还愣了一下,想蛐蛐他又不敢。 陆青骁看了他一眼,嬴煦立马打了个激灵。 福王妃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先进了花厅去。 花厅里人都在,姜芙瑶在说,姜执月在调色,长公主也在一旁看着。 兰宁郡主与姜宛白两个倒是悠闲,也是两人先看到了福王妃。 两人刚要请安,福王妃就压了压手,示意两人不必行礼。 姜执月在调颜色,姜芙瑶则是在替长公主解说。 福王妃之前就见过了姜家的几个小姑娘,今日再看姜芙瑶,眼神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会儿看的是小儿子的心上人,更添了几分喜欢。 陆青骁与嬴煦两个就更好笑了,两人一进来,一个看向姜执月,一个看向姜芙瑶。 一点都不遮掩。 看得姜宛白内心震撼不已,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握住了兰宁郡主的手。 兰宁郡主也紧紧回握住她,她也好激动啊!! 长公主直起身,抬眸,看到姜宛白和兰宁两人一脸忍着激动的表情,她一个转头就看到了两个傻子。 她的傻儿子,和福王妃的傻儿子。 长公主不由得扶额,她从前怎么没觉得无病这么傻呢? 姜执月顺着长公主的目光看过去,与陆青骁看个正着。 陆青骁眸子幽深,专注地看了姜执月一眼,才上前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差点要笑出声来,他眼里还有自己这个阿娘呢。 姜芙瑶听到陆青骁的声音,抬眸看,才发现花厅里又多了三个人。 姜执月等人自然向福王妃行礼。 福王妃笑着叫起,又让嬴煦给姜家姐妹见礼。 她把三个姑娘都看了一遍,对长公主笑道:“你躲在此处,把最好看的几个都藏起来了。” 长公主莞尔:“我何止是想藏,想把人都留下。” 长公主说完看了姜执月一眼,姜执月面色微红,听懂了长公主的言外之意。 陆青骁轻咳一声,惹得长公主扭头瞪他一眼。 福王妃笑笑,“上次我听殿下说起六小姐的飞虹图,其中飞虹绝妙,今日才贸然请殿下相邀,希望几位小姐不要见怪。” 听到这儿,姜执月与姜芙瑶姐妹三个算是明白了。 飞虹图只是个借口。 重点是福王妃想见她们姐妹三个当中的一个。 尤其是她带着自己的小儿子来了。 姜执月清楚这个人不可能是自己,那就只剩下姜宛白和姜芙瑶。 姜执月忽然想起她生辰那日,嬴煦的目光似乎是落在了自己身后。 当时……她身后,好像就是姜芙瑶? 姜宛白也看出来了,她比姜执月早一步瞧见嬴煦看姜芙瑶的眼神。 与陆青骁看姜执月一样,妥妥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心中有些黯然,看来福王妃的青睐还是不如王妃儿子自己的青睐。 姜宛白可没忘记,当时她在福王妃宴会上时,福王妃对她的确是另眼相待的。 不过这黯然神伤也就一瞬,她就是好奇,姜芙瑶会是什么反应。 作为当事人的姜芙瑶,就显得很淡定。 福王妃本就有几分丰腴,瞧着并不凌厉。 她有心放低姿态,愈发显得亲和。 她看向姜芙瑶,语气温柔又和气:“倒是早就听说了,五小姐的丹青不错,不知能不能求得五小姐一副丹青。” 姜芙瑶款款行礼,“王妃厚爱,只是小女一点微末技艺,当不得王妃一个求字。” 姜芙瑶的拒绝,在姜执月的意料之中,却在姜宛白的意料之外。 姜执月清楚姜芙瑶的性子,她对自己的身份太清楚了。 她从未奢求过要出人头地,一心想要门当户对的婚事。 五姐姐和四姐姐不一样。 四姐姐是嫡出,加之二叔母对她的培养。 四姐姐是有些心高气傲在身上的,的确是她的身份配王府世子也配的。 可姜芙瑶不一样,她自幼清楚自己的庶出身份。 哪怕在国公府之中,再公平也还是有嫡庶之别。就更别提在外行走,嫡庶之分更为明显。 就像,兰宁郡主来过国公府好多次了,她也从未主动往兰宁郡主身边凑过。 姜芙瑶一直都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所以对福王妃的青睐,言语之间的暗示,她只当听不懂,不明白。 姜芙瑶想得也很简单,福王妃的儿媳,怎么可能会要一个庶女呢? 她说过的,她绝不做妾! 福王妃想过很多反应,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平静地当做没听出来。 福王妃听得出来姜芙瑶是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可这孩子用一种自贬的态度表明了她的拒绝。 福王妃也没这么轻易放弃,煦儿喜欢,她总得摆了条件,去争取一下。 人一生遇到一个一见钟情就喜欢上的姑娘多难得。 福王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正准备说 ,就被嬴煦打断了。 嬴煦快步走到姜芙瑶身边,姜芙瑶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嬴煦不敢再动,嘴上飞快。 “当得当得!我,我母妃不会看错的!她说你厉害,你就肯定厉害的,不要小瞧自己呀!” 嬴煦的话说得又快又急。 姜芙瑶愣了愣,惊讶地抬头看向嬴煦。 看到了一双亮晶晶,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睛。 她一愣,不由自主地心间一颤。 嬴煦满怀期待地看着姜芙瑶,全然不想自己这样多不合理。 他期待着姜芙瑶能答应,可他听到的还是姜芙瑶的拒绝。 “什么?” 嬴煦有些着急,他想要同姜芙瑶再解释,又上前一步。 姜执月与姜宛白几乎是同时挡在了姜芙瑶身前。 陆青骁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皱着眉头拎住了嬴煦:“嬴煦!” 福王妃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气得心口都疼。 “你在胡闹什么!”福王妃脸色也不好看起来:“母妃平日里是这样教你的吗!你还有半点教养礼仪吗!” 福王妃分明是在气嬴煦不守礼,吓着姜家小姐们。 姜芙瑶听着这句话,就像是回到了幼年时被姨娘揪着骂她痴心妄想的场面。 一下就煞白了脸。 第174章 悄无声息的变化 嬴煦虽然被陆青骁拽住后脖颈,他还是第一时间发觉了姜芙瑶的不对劲。 他有些惊慌地看向姜芙瑶,连声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别怕。” 福王妃眉头皱得老高,有些后悔自己平日对嬴煦还是太过溺爱了。 看把姜家几个孩子给吓的。 姜执月闻言,转身看向姜芙瑶,见她面色惨白,立即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五姐姐,你还好吗?” 姜芙瑶的手有些凉,姜执月一握上去,她就回过神来,缓缓点头。 姜宛白面色慢慢冷了下来,嬴煦给她的印象实在太糟糕。 她甚至都不用姜芙瑶表态都能知道,姜芙瑶绝对不会考虑嬴煦。 姜执月得了姜芙瑶的准话,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姜芙瑶轻轻往回拽了姜执月的手一下,意思是让姜执月不用插手。 姜执月见她心中有主意,也没有强行要帮她出头。 平日只说四姐姐傲气,可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谁又没点傲气在身上? 福王妃没有在众人面前训斥嬴煦,但陆青骁出手制住嬴煦,她同样没有表态。 这已经是一种表态,她是允许陆青骁制住嬴煦。 多年的上位者习惯,福王妃哪怕是觉得自己儿子失态,也不会因此轻易认错。 默认嬴煦不会再进一步对对方造成威胁,已经是福王妃能做到的善意表现。 姜芙瑶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两位姐妹,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不想因此连累姜执月与姜宛白。 “多谢王妃与三公子厚爱。” 姜芙瑶的声音不大,“不知三公子想要什么画。” 福王妃从姜芙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认真地观察起姜芙瑶来。 她之前的确轻视了姜芙瑶,哪怕是在薄阳长公主面前说了那些话。 福王妃心中还是觉得,不会有人拒绝这样的权势富贵。 一个庶女,有机会攀得上王府嫡子,已然是前世烧香积德了。 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姜芙瑶就拒绝了,她甚至拒绝了两次。 福王妃见惯了女子手段,她自以为看穿姜芙瑶的心机手段,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若纯粹得与嬴煦一样,自己反而要担心嬴煦与她不会长久。 既然她表现出来了这样的心机手段,福王妃自信,便是为了嬴煦的身份,姜芙瑶以后也会好好笼络嬴煦的。 然嬴煦是那个冲动直白的少年,吓着了姜芙瑶三姐妹。 姜执月与姜宛白甚至齐齐挡在了姜芙瑶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是真心实意的维护。 福王妃也是这时候看出来一些不同的东西。 嫡女维护庶女,不说少见,但在外行事也是应该的。 大家族的理念就是如此。 不,世人的观念都是如此。 一家子姐妹,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偏偏嬴煦又着急解释,急赤白脸地说些什么。 姜芙瑶这会儿却答应要作画,话头直指嬴煦。 福王妃没有错过姜执月安抚姜芙瑶的动作,自然也看见了姜芙瑶与姜执月之间的拉扯。 因此,也看明白了姜芙瑶答应作画并不是因为她的手段,而是她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到真心护着她的两个姐妹。 福王妃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己都没发现她看姜芙瑶的眼光已经发生了变化。 陆青骁听了姜芙瑶的话,把嬴煦松开,眼神却有些冰冷地看着他。 比起纨绔,嬴煦这样的人更危险。 他自幼被宠爱着长大,又因幼年时差点夭折,福王妃对他几乎没怎么管教。 嬴煦天性活泼,性子单纯直接。 他这样特殊的性情,有些事做出来就会很吓人。 看着活泼开朗的少年,实际上不知分寸。 若不是因为他失了分寸,小月亮也不会紧张地要护在姜芙瑶面前。 哪怕是姜芙瑶本人也被嬴煦吓了一跳。 他训嬴煦的话,嬴煦倒是听了,也没听进去太多。 好在嬴煦除了单纯直接之外的性情,还有最原始的本能。 他听得出姜芙瑶并不是心甘情愿地作画,倒像是为了尽快摆脱当下局面的无奈之举。 嬴煦意识到这一点,他忽然就想到是不是自己让她讨厌了? 所以她想快点摆脱自己? 嬴煦心中难过起来,他慌张地后退了几步:“不,不用了。你不想就不画了,我不会勉强你画画的。” 姜芙瑶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屈膝:“多谢三公子。” 嬴煦抿嘴,有点委屈,更多地是无措。 她不是兰宁,她被自己吓到了。 兰宁郡主也看出来三哥做的蠢事了,她一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这也是兰宁郡主第一次意识到,被父王母妃宠爱着长大的三哥性格上的缺陷。 是的,缺陷。 嬴煦似乎有些把握不好与人交往的尺度。 兰宁郡主摇摇头,不是,不准确。 应该是她三哥无法在心上人面前保持一个正常的态度。 太想要得到回应,所以行为激进,反而弄巧成拙 这就是她三哥现在的状态。 长公主静静地观察姜家姐妹的行为,不由得露出了赞赏。 到底是言老太君的孙女,与旁人就是不同。 薄阳长公主在宫中长大,见到的手段多不胜数,远超福王妃。 长公主看得出福王妃的态度,于她而言也算寻常。 不寻常的,是姜执月这几个小姐妹之间的关系。 或许是言老太君的言传身教。 长公主去了英国公府好几次,也见过国公府的孩子们,她一直都没有感受到很大的区别。 这个区别是指孩子们的脾性,和对自家兄弟姐妹的认同。 同一个家族之中,嫡支与旁支尚且会因利斗争,遑论一个府上的嫡出庶出。 她曾经身为嫡出公主也是要去争取父皇宠爱的。 宫中的手段远比寻常权贵要来得复杂。 薄阳长公主见识得太多太多了,她深知品性的重要性,也明白环境对人的影响。 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偏心,她只要无病一个孩子。 她所有的爱,所有的资源,一切的一切,都只会留给她唯一的孩子。 身经百战的长公主,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姜执月维护姜芙瑶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维护国公府的不得已而为之。 姜宛白也站在姜芙瑶面前时,长公主就知道姜家女的盛名不止在美貌上。 第175章 挨揍的赢三公子 从花厅出来时,姜芙瑶惊觉自己背上的冷汗。 姜执月握住姜芙瑶的手,没有想到嬴煦是这样的性情。 姜芙瑶冲姜执月笑笑。 姜宛白撇着脸,“笑什么笑,不想笑就不要笑,难看死了。” 若是从前,姜芙瑶听到这话,一定也会刺一刺姜宛白。 今日听到姜宛白对自己发脾气,她反而有种心落在实处的感觉:“四姐姐,你真好。” 姜宛白不可置信地看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脑子没坏啊,我骂你,你怎么还觉得我好呢?” 姜执月失笑:“四姐姐的确好。” 姜芙瑶点头:“六妹妹也这样说,可见是真的。” 姜宛白没好气地收回手,还能皮就没事。 直到赏花宴结束,姜芙瑶也的确没有再见到嬴煦。 只是从长公主府离开时,兰宁郡主快步追着姐妹三人过来。 她看向姜芙瑶,微微颌首:“今日之事,我替我三哥向五小姐道歉,是他冒犯在先。” 姜芙瑶不知兰宁郡主的用意,她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点点头,姜芙瑶轻声道:“郡主多虑了,我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的。” 兰宁郡主一愣,想解释,又想到了什么,勉强对姜芙瑶笑了笑。 只是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目送姜执月几人离开,兰宁郡主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姜芙瑶看起来是真的不想与三哥扯上关系,话里话外都是会当做没发生一样。 兰宁郡主替三哥掬一把同情泪,活该啊! 同样是心仪姜家小姐的表哥陆青骁就能得到对方的青睐,而她的三哥嬴煦只能得到姜家小姐的敬而远之。 啧啧啧,这不得不说啊,有时候人跟人的差别,比人跟狗的差别都大呀。 兰宁郡主转身往回走,被嬴煦堵了个正着。 兰宁郡主轻拍胸口,翻了个白眼:“三哥!你要吓死我呀!” 嬴煦着急地看着兰宁郡主:“她怎么说?你快说。” 兰宁郡主看他急得团团转,感叹道:“还能怎么说?你非让我来说一句,结果人家以为我是来警告她的。” “说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 嬴煦听完整个人都傻了,怎么会这样呢? 兰宁郡主看着三哥像是一只落水的巨型犬,着实是有些可怜。 换个角度想,她若是被人这样吓唬,不破口大骂已经是她的教养了,还想怎样啊! 嬴煦呆呆地看着长公主府外早已经没影的长街,陷入了悲伤的情绪:“怎么会这样呢……” 兰宁郡主一点儿都不同情她三哥。 对女孩子!能跟对男的一样吗! 那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你的好兄弟啊! 兰宁郡主摇摇头,她三哥真的没救,等着日后陛下赐婚吧,选到谁就是谁。 兰宁郡主抬脚要走,嬴煦一把拉住她,像是开窍了一样:“你,你请她来府上玩儿。” 这个府上,说的,自然就是福王府。 兰宁郡主此刻脑子冒出无数问号,真诚又恳切地对她三哥发起了提问:“人家姑娘现在躲你都来不及。” “你让我请人家到府上,你是想让我也没朋友是吧!” “真是居心险恶啊你!” 兰宁郡主愤愤然跑掉了。 嬴煦再次被暴击,直接在原地化身一只超大号蹲地蘑菇。 陆青骁送裴直出府,裴直好奇地看向嬴煦:“三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陆青骁冷漠地看了裴直一眼:“你今日很高兴?” 裴直笑笑:“何以见得?” 陆青骁沉默地看着裴直,难道他会在意这个无聊的事情还不够证明他心情好? 裴直这下笑出声来:“的确挺好,说不定我将来成亲比你会早一些。” 陆青骁抬头看天,又看了裴直一眼:“白日里就开始说胡话了是吗?” 谁不知道裴侍郎如此才俊,硬是凭借不近人情这一点,从原本媒婆们口中炙手可热的新贵宠臣,变成了无人问津的裴阎王。 他?比自己早成亲? 裴直是真的心情好,甚至都不在意陆青骁的嘲讽,好心情地笑着离开了。 陆青骁准备回府,发现自己腿上多了个挂件。 他低头一看,嬴煦抱着他的小腿不肯撒手。 陆青骁皱眉:“起来。” 嬴煦乖巧地照做,松手,站起来,低着头。 陆青骁要走,又被嬴煦拉住,他回头,不耐:“松开。” “表哥,你救救我。” 陆青骁觉得脑门芯子都在跳,“回去说。” 福王妃带着女儿准备回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嬴煦跟在陆青骁身后,亦步亦趋,乖巧地不得了。 她刚想开口说什么,长公主开口道:“就让他跟无病住几日,左右无病是兄长,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薄阳长公主虽然比福王妃年纪小,气势却比她更足。 福王妃也清楚薄阳长公主在荣安帝和福王面前的分量,对她这个提议也只是略一思考就同意了。 长公主转身回了内室,她今日有些乏累了,像是这样的赏花宴她可是以后都不想折腾了。 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下次她想见执月了,就请执月来府上玩。 伏荔笑着送福王妃与兰宁郡主离开。 陆青骁带着嬴煦去了练武场,让嬴煦挑选一把武器。 嬴煦不明所以,他选择了自己比较熟悉的长缨枪。 看到嬴煦选择的武器,陆青骁眸色一沉,“选好了?不换了?” 嬴煦点头:“选好了。” 陆青骁的方法也很简单。 嬴煦既然意识不到自己这个身份做出鲁莽行事之举又多让人害怕。 那就让他这个当兄长的来让他切身感受一下什么叫被绝对的实力碾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半个时辰都不到,嬴煦已经被陆青骁打趴下七次。 陆青骁原本心中还有几分火气,他今日不光吓着姜芙瑶,还吓到了小月亮。 嬴煦好就好在,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哪怕是被陆青骁揍趴下七次,他还是会持枪与陆青骁对战。 第八次,陆青骁的长枪距离嬴煦心口只有半掌之遥时,对嬴煦道:“累吗?” 嬴煦喘着粗气点头。 陆青骁又道:“你可知,若我不放你走。哪怕是你累到脱力,哭爹喊娘,也没有人能从我这把你带走。” 嬴煦闻言,如遭雷击。 电光石火间,终于领会了一点陆青骁的苦心。 第176章 他急了 嬴煦的事没有给姜芙瑶造成什么影响。 于她而言,福王府是她这个庶女身份高攀不上的地方。 从长公主府回来,她面色如常的离开。 姜宛白担心姜芙瑶因此受到影响,想宽慰她几句。 姜执月拉住姜宛白,看着姜芙瑶的背影,低声道:“让五姐姐自己待会儿吧。” 姜宛白止步,也露出一点儿疲惫的神态。 姜执月对姜宛白笑笑:“四姐姐也早些休息吧。” 姜宛白颌首,与姜执月分开。 姜执月回到衍思院,长缨替她卸下环髻,替她揉了揉额头。 长缨看得出今日小姐在长公主府颇费心神。 姜执月阖眸养神,今日之事是需要告诉祖母的。 若有万一,府上也好应对。 这样的事儿总不能寄望于对方的人品。 要依托对方人品才能安稳的事情,多半都容易出岔子。 姜执月也知道,自从她重活一世,有些习惯就变了。 想要把事情都掌握在手里。 可她很清楚,世上哪有这样算无遗策的人。 她回想前世的种种,实在是她前世太过惫懒,除了一些印象深刻的大事,旁的事情竟好像也不知道一样。 姜执月凝神想了想前世陆青骁是个什么光景,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长缨见她愁眉不展,轻声道:“小姐,若是累了不如去榻上休息?又或者奴婢去备水吧,泡一泡,好解乏。” 姜执月睁开眼,点了点头。 一会儿,姜执月泡在浴桶里,温热的水汽让她昏昏欲睡。 长缨安静地在一旁伺候。 “我记得母亲在京郊不远就有个温泉庄子?” 姜执月忽而睁眼,“你记得提醒我,若是老神医觉得祖母能去泡一泡,带着姐妹们一块儿去。” 长缨应下,扶着姜执月起身,换上中衣。 等姜执月睡着了,长缨从屋内退了出来。 这边姜执月想去泡温泉池子,那边陆青骁却是直接求到了长公主面前。 “提亲?”长公主讶然,怎么她这儿子一下开窍这么快了? 陆青骁哪怕是在说自己的亲事也还是一副冷峻的面容,唯有提到姜执月时,眸中稍显几分温情。 面对母亲的惊讶,陆青骁淡淡道:“我怕夜长梦多。” 长公主一愣,随即无声地笑了起来。 孩子长大了,也会着急自己的事儿了。 “那你与执月之前说好的事呢?” 长公主可没忘记她当时想要去提亲时,这儿子说的是他没得到执月同意之前是不会去提亲的。 陆青骁轻咳一声,“我明日去国公府,问她。” 长公主笑着看向陆青骁:“是今日宴会上打听姜家六小姐的人太多了,你心有不安?” 陆青骁被母亲说中心事,默默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笑得愈发开朗了:“这是人之常情,你要因此去同她说提亲之事,不觉得有些违背你的初衷吗?” 陆青骁于情爱之事上不算很开窍,只能说他一心想护着谁,或许更好一些。 长公主说的,是指两人的情感。 陆青骁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小月亮生得貌美,姿仪出众,一众贵女之中尤为夺目。 旁人会因此注意到她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 是他心有不安,才会想要去提亲。 想要一个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身份。 陆青骁回神,见长公主含笑着温柔地看着自己,他也明白了长公主的意思。 陆青骁道:“是我鲁莽了,阿娘再等等吧。” 长公主笑而不语,目送陆青骁离开。 伏荔上前来,不解地说道:“殿下为何不与大公子明说请陛下赐婚之事。” 长公主悠悠然道:“本宫说有什么用,要他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来才好。” “情爱之事本就小气,容不下第三个人。” “他既然看中了执月那个小姑娘,他也得学着怎么去爱一个人。” 伏荔了然:“还是殿下英明。” 长公主笑笑,她不是英明,只是前车之鉴罢了。 世上的事,能得一圆满是很不容易的。 不过她看执月和无病两个相配得很嘛。 “折腾累了,挑个日子去行宫的汤池玩几日。” 长公主办完这次赏花宴,想来想去还是去别人家的宴会好玩儿。 她这几日累着了,可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对了,谢夫人那边还有消息吗?” 长公主远比陆青骁想的要更在乎他和姜执月之间的事。 比如她一直派人盯着谢夫人,就知道她是不会让人轻易破坏两人的。 伏荔摇摇头:“那边儿没动静了,再听说就是谢夫人好像在为谢仪相看了。” “只是谢仪似乎并不想相看,人已经躲到国子监去了。” 长公主挑眉,谢夫人的想法还真是变得快。 之前她盯人盯得那么紧,不过半月的功夫,又重新为谢仪相看了? “多留意,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长公主对谢夫人一点儿都不放心。 谢夫人绝对不是那种不要了就直接不管不顾的人,她是即便不要,也不想让别人要的那种人。 她盯上了姜执月,就敢在福王妃的宴会上让段泓聿和林玉钟闹出丑事来,好绝了与国公府的婚约。 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谢夫人心狠手辣。 现在她当做没事儿一样过去了,长公主却不能以为真的没事了。 伏荔应下:“奴婢省得,请殿下放心。” 长公主往后一靠,半个身子都倚在软枕上,不由得感叹道:“伏荔,你说长公主府是不是太冷清了?” 她是想起那日去英国公府,老太君膝下的孩子们个个活泼热闹,也真是叫人羡艳。 伏荔轻笑,上前替长公主按腿,一边按一边说道:“殿下这是散了宴会之后的感慨吗?” 长公主看她一眼:“那都不是自家府上的,我是想啊,无病能出息些,早日把执月给娶回来。” “家里多个人,也热闹些。” “你看无病那性子,像是愿意日日来陪我说话的么?” 长公主可太了解自己儿子了,文武双全也没用,他偏爱的就是武。 自己总不能提剑跟他去练武场说话吧? 那成何体统! 第177章 她的命真好呀 那日赏花宴的事儿就像是石子投湖,激起几层波澜之后,再无后续。 姜执月也与父兄一块儿去过了虞府的乔迁宴。 之后没几日,乔家的人也到了。 因乔家在京中的旧宅久未居住,已经荒废多年。 哪怕乔家人提前安排人去修整了也没有这么快。 是以姜宛白见过乔家人之后,老太君也准了乔家女眷来英国公府客院暂住这件事。 最高兴的莫过于姜宛白了。 乔承宗最疼她,从她幼年有印象起,就每年都会给自己准备生辰礼。 礼物从来用心,也都是自己喜欢的。 对这样疼爱自己的长辈,姜宛白连带着对舅舅一家都十分欢喜。 乔夫人来给老太君请安时见到了姜执月,目光落在姜执月身上久久不能移开。 姜执月本能地不喜欢乔夫人的眼神,她微微侧身避了避。 乔夫人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便是刚到京城,就听说了六小姐冠绝京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方才是我失态,请六小姐见谅。” 乔夫人话说得漂亮,但姜执月看出了她眼中另有含义。 只当这就是客套话。 老太君与乔夫人说了几句话,又见了她的女儿儿子,才道是她们一路劳累,早些去歇着。 乔夫人看出老太君的意思,当下也带着儿子女儿离开春晖堂。 姜宛白也与老太君告辞,与乔氏带着乔夫人一行人去了二房的客院。 等人走了,老太君看向小孙女儿,笑道:“怎么,这就不舒服了?” 姜执月闻言有些诧异,“祖母,您……” 老太君温和地笑笑:“到底是你叔母的娘家人,也是来京城赴任的,这个面子是给你二叔的。” 姜执月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至于旁的,人在二房的客院,平日让慎墨跟你紧一点儿。” 老太君看向姜执月,目光温柔许多。 只有乔夫人与乔家表小姐住在国公府,乔承宗的长子乔礼杰是与他一块儿在乔家清理出来的主院住着的。 乔家人也不会在国公府住太久,最多一个月也就搬走了。 “是,祖母。” 姜执月留下,陪着祖母一块儿看诗经。 言老太君顺便看看小孙女儿写字,祖孙两个倒是快活。 - 乔氏也许久未曾与乔夫人见面,如今见到嫂子,也喜不自胜。 姜宛白更是挽着乔嘉瑜的手一路都没有放开。 乔礼杰在最后,想着刚刚看到的六小姐,那一眼,就像是见到了天上仙子。 她生得比表妹还要貌美! 乔嘉瑜不是第一次见姜宛白,今年再见她,只觉得她气质高贵矜傲,的确是大家小姐。 可她方才在春晖堂那见到国公府的六小姐,又觉得自己这小表妹似乎也比不上六小姐。 乔嘉瑜心中还想,妹妹已经是这样的绝色,那那位传闻中的姜家长公子又会是何等姿容呢? 乔嘉瑜想着,面色有些发红。 姜宛白全然未觉,只当表姐是见到自己一样欣喜。 姜宛白高兴得看向乔嘉瑜,低声道:“表姐要与我同住吗?” 乔嘉瑜心念一动,若她与宛白表妹一块儿住,也显得她身份尊贵些。 乔嘉瑜心中想,面上还是为难道:“这样不合礼数吧?” 姜宛白娇笑道:“这有什么,客院也备下表姐的房间院子,但表姐日常吃住与我一块儿不就好了。” 乔氏闻言也对两个小姑娘点头说道:“就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中一样,若想与宛白一块儿住,也无妨的。” 乔嘉瑜刚想答应,看到乔夫人笑而不语的神色,她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住在一个府上已然很是亲近,表妹好心,我却不能不知礼数。” 乔夫人见乔嘉瑜这样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乔氏闻言,也觉得乔嘉瑜进退有度,愈发怜惜她:“无妨,你是国公府正经的表小姐。” “住在国公府,就按照国公府小姐的吃穿用度比照着来。” 乔氏这样说,叫乔夫人和乔嘉瑜都惊讶不已。 乔夫人甚至想问一句,难道不要过问姜二爷吗? 然乔氏与姜宛白神色如常,似乎这只是一件非常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乔夫人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都压了下来。 她也不想让小姑子觉得自己眼皮子浅。 乔嘉瑜此刻心中想要留下的心愈发强烈起来,乔夫人曾经说过的话真切地发生了。 英国公府是权贵之家,他们哪怕是指甲缝里漏一点儿也够寻常人家几年的嚼头了。 虽然乔家同为官宦之家,可与英国公府这样的公府相比,那简直天差地别。 姜宛白对乔嘉瑜笑道:“那我陪着表姐去看看房间,若是有什么不足,再差人补上。” 乔氏笑着点点头:“去吧,我与你舅母说说话。” 姜宛白屈膝行礼,同乔氏道别。 英国公府占地大,二房即便是客院,也是大院落。 姜宛白带着乔嘉瑜到客院左侧的房间,推开门,便是一座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 往里走便是一张八仙桌,左右各一张黄花梨木的太师椅。 右侧是花几,有一个隔间,可看书小憩。 左边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隔开,往里走,左右两侧都放上了娇贵的盆景。 乔嘉瑜是知道好东西的,这些东西一看就价格昂贵。 她从前在阿爹任职之地的知府家都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英国公府,居然只拿来放在客院。 姜宛白用挑剔的眼神把屋子里看了一遍,又提出说要换掉给表小姐床榻的床罩,改换软烟罗来,更飘逸些。 乔嘉瑜震惊于国公府的大手笔,听得姜宛白问她,更喜欢什么颜色? 软烟罗一共四种颜色,一样雨过天晴,一样秋香色,一样松绿,最后一样银红。 乔嘉瑜一知半解,目光软软地看向姜宛白,轻声道:“怎好又叫你麻烦,就用这也无妨,我也不会住太久。” 乔嘉瑜刻意说自己不会住太久,以姜宛白的性子,定然会想把最好的给她。 果然,姜宛白当即拍案,让人把秋香色的软烟罗换了来。 乔嘉瑜笑着,心中对姜宛白生出一丝嫉妒来。 她的命真好呀,从小就生在这富贵滔天的英国公府。 第178章 活腻了吗? 乔家人暂住国公府,最开心的就是姜宛白。 一连几日,姜执月去给老太君请安时,见到的姜宛白都是面色洋溢着喜气。 姜执月倒是很诧异,姜宛白虽然不是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情绪如此外放倒也是很少见的。 还是去锦绣坊的路上,姜执月才想起来,应该是为着及笄礼的事。 姜执月忍不住笑自己健忘,竟一时忘了这件事。 若不是她今日去取生辰礼,还真是一下想不起来。 希娘早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英国公府的马车就笑着迎了上来:“六小姐来了。” 长缨扶着姜执月下马车,见到希娘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希掌柜可是有什么喜事,春风满面。” 希娘笑得越发灿烂:“前几日到了一些新鲜玩意儿,我想着六小姐可能会喜欢,就留下了。” “知道六小姐今日要来,高兴。” 姜执月莞尔,跟着希娘去了二楼的雅间。 希娘命人把她为姜宛白和姜芙瑶准备的全套首饰拿了出来。 姜执月一一看过,做工精致,技艺纯熟,竟也不比宫中御赐的差。 希娘察言观色,见姜执月满意,趁机问道:“六小姐要不要看看那批小玩意儿?” 姜执月明白希娘是想买自己一个好,微微颌首,让她把东西拿过来看一看。 希娘笑着说要亲自去取。 姜执月命长缨长绘收好两套锦盒,又把方才希娘交给她的图底直接放进了火炉中焚烧。 她为姜宛白和姜芙瑶专门定做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再留有第二份。 希娘做的就是贵女们的生意,也不会做出留图自己再做一套这样的蠢事。 背信弃义的交易,有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在京城立足。 希娘自然很明白这点。 姜执月慢条斯理地品茶,希娘很快去而复返。 她把锦盒放在姜执月面前的桌上,笑吟吟地说道:“这也不算太稀奇,就是个不同的工艺,瞧着逗趣儿。” 姜执月失笑:“罢,都拿来了就打开看看吧。” 希娘笑着打开了锦盒,锦盒里摆放着十数个模样不同,颜色浓郁,精致小巧的摆件。 姜执月眼前一亮,这看着倒是很新鲜。 希娘见状,随意拿起一只,递到姜执月手上:“请六小姐看。” 姜执月看了希娘一眼,拿起她递过来的这只浅蓝色摇摇马的摆件,细看这工艺倒像是珐琅工艺。 只是这外头摸着不像是瓷器,倒像是金银铜器烧制? 姜执月看了一会儿,发现这小摇摇马还能打开,从马腹处,就打开,内里中空。 希娘见姜执月自己就摸到了关窍,立时笑起来:“六小姐真是厉害。” 姜执月微微用力捏了一下,发现也不是完全不会形变,便看向她:“这是铜胎画珐琅工艺?” “正是呢。”希娘惊讶于姜执月的眼神毒辣,这样冷僻的东西她也能看得出来。 到底是英国公府上的小姐,见多识广呢。 希娘对着姜执月一顿夸。 姜执月目光落在这些可爱精巧的小玩意儿上,形态各异,颜色也各异,看着并不杂乱。 反而是浓墨重彩,惹人喜爱。 姜执月笑笑:“你这新鲜玩意儿的确不错,还有么?” 希娘闻言,笑眯了眼:“没了,就这么些个,都在这儿了。” 姜执月看了长缨一眼,长缨上前,掏出一锭金子放在希娘手中:“有劳希掌柜,若日后还有这样的,也留一留。” 希娘笑着把金锭摸在了手里,对姜执月保证,日后还有这样的小玩意儿,她一定留。 今日来银楼的事已经办完,姜执月便要准备走。 希娘自然是亲自送姜执月下楼。 偏不凑巧,在银楼迎面碰上了乔礼杰。 姜执月本打算避开他,实在是乔家人给她的印象都不大好。 偏生乔礼杰像是看不出她的意图,快步上前来,装作巧遇,双手一拱,对姜执月道:“六妹妹,真巧呀。你也来银楼买东西么?” 乔礼杰其实生得不差,只是他笑意轻浮,双目闪烁不定。 加之说话刻意捏着嗓子,显得有几分油滑之感。 姜执月淡然地扫了乔礼杰一眼,“不巧,我要走了。烦请乔公子让一让。” 乔礼杰站在银楼门口的正中间。 若姜执月要走,便要从他身侧过。 乔礼杰一愣,没想到姜执月这么不给面子,他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嘴上还不肯服气,油腔滑调地说道:“六妹妹,昨日在府上你可不是这样冷淡的态度。” 姜执月眉头一皱,希娘在一旁听得瞪大眼睛,这是哪来的登徒子!? “你说什么?”姜执月冷冷地看向乔礼杰:“你再说一次。” 乔礼杰不知姜执月的脾气,见她冷了脸,还以为她害怕,笑嘻嘻地说:“我说你昨日……啊!” 乔礼杰话都没说完,就被姜执月拿弹弓直接对准了脸,狠狠地打了过去。 乔礼杰只觉得脸上剧痛,他愤怒地看向姜执月,骂道:“你做什么!” 姜执月嘴角噙着冷笑,目光像是看狗一样:“教训你这张破嘴,看不出来吗?” 乔礼杰倏地一下被姜执月的眼神刺到,他愤怒地向姜执月冲过来。 “六小姐小心!” 希娘紧张地喊道。 姜执月站定不动,就在乔礼杰要碰到姜执月的一步之遥,他被人一脚踹飞出去。 希娘一下震惊地看着出现在姜执月身边的两个人。 她是知道一些大家小姐出行,身边是有护卫的。 可姜六小姐身边的人是突然冒出来的,这,这就是暗卫吗? 乔礼杰被踹得不轻,躺在那儿龇牙咧嘴好半天。 姜执月没有看猴戏的习惯,冷哼一声,就从银楼走了出来,准备上马车。 谁料,那乔礼杰狼狈地站起身来,指着姜执月骂道:“你如此蛮横,简直比不上表妹半点!” “是我错看你了!” 乔礼杰字字都透着失望。 姜执月的脸色从乔礼杰提及‘表妹’二字时,面沉如水。 “把他绑了,堵了嘴,丢进乔府去。” 姜执月回眸,冷冷地看向乔礼杰:“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以为英国公府的女儿们是什么? 轮得到他这种东西来挑三拣四!? 活腻了是吗? 第179章 落子无悔 在乔礼杰闹事的时候,希娘店里的小厮就很有眼色地去请巡逻队了。 京城乃天子直辖,治下安全自然更为谨慎。 这些时日陆青骁奉命彻底接管了京城防卫之责,肩上多了个京畿卫戍指挥使的官职。 收到重紫银楼小厮来报案的消息,陆青骁亲自带队去了重紫银楼那边。 然姜执月的处理速度很快,等陆青骁带队过来时,闹事的人已经被送走了。 陆青骁策马靠近马车,“可有受到委屈?” 姜执月听到陆青骁的声音,撩开马车帘子,果然就是他。 “我能受什么委屈,我叫辛玖和拾柒把人丢他家里去了。” 陆青骁送了两个暗卫给她,这件事在长公主和英国公那儿都过了明路。 是陆青骁担心她身边只有一个慎墨,若是慎墨不在,她便无人保护。 姜执月知道陆青骁是因为上次戍鹤楼之事担心她,这份好意她收下了。 陆青骁闻言轻笑:“甚好,我让章赫送你回府。” 姜执月一愣,“不必,章将军还有公务。慎墨在呢。” 小姑娘眸子亮亮的,看得陆青骁心头一软:“好。” 姜执月放下帘子,方才还在笑的面容一下就冷了下来。 从乔礼杰的话里不难听出,乔家人一定有些什么不安分的打算。 姜执月眸色沉如深渊,她向来护短。 若是乔家人敢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回了国公府,姜执月直奔春晖堂。 她二叔说得对,她还小,遇到事情要学会给长辈告状! 言老太君听完事情经过,面色也不大好看。 老太君见过多少人,经历了多少风浪。 乔礼杰话里有话,显然是把姜家女儿当成选秀来挑了! 老太君面带怒容,叫来成嬷嬷:“你亲自去门房等着,老二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 成嬷嬷领命去。 姜执月伏在老太君膝上,小脸没什么表情。 老太君摸摸她,“怎么?怕了?” 姜执月恹恹的,说不上来的心烦:“孙女儿才不怕,该怕的人不是我。” 老太君笑道:“你可不要给我打马虎眼,我说的是你四姐姐。” 姜执月一下就被老太君戳穿,她觉得没意思,撇撇嘴:“四姐姐如今高兴着呢,我打了她表哥,不就是扫她的兴么。” 老太君闻言笑了,“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任凭是谁这样油腔滑调的说话,都得挨打。” 姜执月嘟着小嘴,眼睛里都是火气:“我才不后悔!” 老太君老神在在,“既然不后悔,又有什么好烦恼的。” 姜执月被老太君问住,一时答不上话来。 老太君笑道:“这没什么,就算是亲姐妹之间,也会有摩擦龃龉。” “你只要知道,你不后悔就行了。” 姜执月听完老太君的话陷入了沉默。 她明白祖母的意思。 即便是亲姐妹,也有各自的性情与脾气,没有不合是侥天之幸。 若有争吵,也实属正常。 就好比人将来的路该怎么走,或许只是一个分岔路口而已,就会走散了。 但落子无悔。 老太君看小孙女儿如此烦恼,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只是事情,又未必会如你想的那么糟糕。” 老太君也是发现了,阿婵近来想事情总是想得极为悲观,事情也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样的举措,看似心有成算,实则还是充满了不安。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事事都想着一个悲观的后果呢。 以老太君对孩子们的了解,这件事未必就会像阿婵想的那样,惹怒了宛白,姐妹俩从此有了心结。 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宛白又是个嘴硬心软的孩子。 她当然会明白阿婵的用心。 至于乔礼杰这个毫无教养之人,便是宛白叫他一声表哥,也得他有这样让人钦佩的品性才行。 咱们四小姐,可是个骄傲的人呢。 被老太君提点了的姜执月惊觉自己又陷入了怪圈,沉默了下来。 老太君对姜执月这样的态度也不着急。 她想的是,阿婵还小,还有时间可以教。 - 姜二爷散值之后,绕道戍鹤楼打包了几份点心。 回到国公府时,成嬷嬷就迎了上来:“二爷,老太君请您春晖堂说话。” 成嬷嬷话说得委婉,姜二爷还是敏锐的嗅出了事情或许有点儿紧张。 不然的话,成嬷嬷也不会守在门口等他。 上次,那都还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姜二爷到春晖堂的时候,姜执月已经回了衍思院。 老太君把事情跟姜二爷说了一遍,姜二爷听完,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儿子知道了,阿娘放心。” 老太君的确是放心的,老二听完眉毛都没动一下,显然心中明了。 她又想起小孙女儿那愁眉苦脸的小模样,笑道:“阿婵可操心一回。” 姜二爷也跟着笑道:“她年纪小,这样的事儿也见得少。难免会担心。” 老太君觑了姜二爷一眼:“她担心的可不是这个。” 姜二爷一愣,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阿婵与广昌侯府退婚,事后她一个字都不提,全然只当没这回事。” “你说,她操心了什么?” 姜二爷恍然笑道:“阿婵平日里看着跟个小大人似的,倒也逃不了的确还是个孩子。” 老太君很是认真地对姜二爷说道:“你莫要去戳破她,让她好好感受一回。” 姜二爷点点头,应下。 把从戍鹤楼带回来的点心给老太君留了几份,交代成嬷嬷分别送给长房的几个孩子们去。 从春晖堂出来,姜二爷慢悠悠地往二房去。 他实在已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了。 是不是他太好说话了,看起来谁都能爬到他头上来,踩着他往上爬? 姜二爷面上泛起冷笑,乔家人若安生也就罢了。 要是敢在国公府闹出什么事儿来,那就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还敢肖想他的女儿? 简直是痴心妄想! 姜二爷的冷脸让二房的下人们都吓一跳,这么多年了,谁在府里见过二爷的冷脸呢? 姜二爷回了二房主院,乔夫人见姜二爷回府,她提前告辞。 乔氏送嫂子出去,再回来时,看到夫君冰冷的眼神,她下意识一颤:“夫君……怎么了?” 姜二爷幽幽地问道:“夫人,宛白和乔家,哪一个在你心里比较重要?” 乔氏脸色顿时脸色煞白。 第180章 长得丑,想得美! “夫君,这是什么意思?” 乔氏心肝儿都在发颤:“宛白出了什么事?还是乔家出了什么事?” 姜二爷仔细地看着乔氏,想从乔氏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乔氏心中隐隐有些害怕。 她嫁给姜二爷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见过他色厉内荏的时候。 上次见,还是因为她想让宛白结下广昌侯府的婚事。 乔氏心中忐忑不安地看着姜二爷。 姜二爷看向乔氏,神色淡淡地叫侍婢们都出去。 乔氏正襟危坐,她此刻有些紧张。 看着乔氏局促的模样,姜二爷眸子里的冷意消散了一些。 他给乔氏倒了杯茶,推到了乔氏面前:“先喝杯茶暖暖。” 乔氏照做,一杯茶喝尽,实在是抵不住心中煎熬:“二爷,有什么话倒不如直说。” “这样提心吊胆的,妾身害怕。” 姜二爷笑了,“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 乔氏嗔了姜二爷一眼,神色放松许多:“二爷不知道自己冷脸有多吓人么?” “比国公爷还可怕。” 姜二爷闻言笑得更灿烂了:“我怎么比得过大哥可怕。” “大哥可是领兵接连攻城略地,赢回五座城池的人。” 乔氏心一跳,姜二爷从来不说这些话,也不会提国公爷过往的功绩。 这,这到底是为何? 姜二爷观察乔氏的神色,话锋一转,提到了姜宛白的婚事:“你对宛白的婚事有什么章程?可有看中的人选?” 说到这个,乔氏就有话说。 把这些时日相看的都说了一遍,就是有几个略看得上眼的。 在姜二爷听来,这几个也就是家世上略看得过去,本人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乔氏听姜二爷一一否定了她看中的人选,下巴都要惊掉了。 “二爷,这样的人家你都看不上,那宛白的婚事又如何是好?” 乔氏是真着急。 她虽然平时有些偏心姜容卓,可到底姜宛白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姜宛白的婚事,她自然是好好斟酌的。 没想到,二爷一个都看不上? 姜二爷看乔氏,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到底是他当年自己选的正妻,行事天真些也罢了。 “是我上次话说得重了些,所以你替宛白相看的人之中一个公侯伯爵都没有?” 姜二爷直白地说出乔氏的顾虑,乔氏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 乔氏:“诚如二爷所言,我也不是卖女儿……” 姜二爷笑:“即便如此,你也不看看宛白的名声有多大。” “只是我在当值也有人来寻我问宛白的婚事,她自有她值得的地方。” “因噎废食不可取。” “你想借她攀附高门,和她配得上,本就可以配高门,是两回事。明白吗?” 姜二爷对乔氏很有耐心,她是想法直白了些,却不是恶毒的人。 乔氏被姜二爷这么说了一通,心中觉得又羞又愧。 她是知道自己嫁给姜二爷是高攀了。 这么多年来,前有长嫂操持英国公府,后有婆母看顾,她是真的也没怎么做过主。 对自己的性子更是清楚得很。 她一直想做好一些什么事,能让夫君对自己另眼相待。 可有时候人没有这个能力,就是没有这个能力。 她想为宛白谋一门好亲事,她觉得长房一切都好,所以想要宛白取代姜执月,和广昌侯府结亲。 事实就是,广昌侯府烂透了,姜执月也与广昌侯府解除婚约。 她的念头被二爷知道,她被狠狠训斥了一番。 之后再为宛白相看的时候,她就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今日被姜二爷这么一说,乔氏突然就崩溃了。 乔氏掩面而泣,姜二爷看着她,没有说话。 乔氏哭了一会儿,才泪眼婆娑地看向姜二爷:“二爷是不是觉得我死板又贪心?” 姜二爷没说话,只是摩挲着手中的玉戒指。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乔氏以为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姜二爷开口了。 “意双,有时候不必太过探究原因。” “你只要知道,错了,能改,这件事就过去了。” “至于贪心,谁又不贪心呢?” 大抵是姜二爷的气质使然,这样的话说出来,总是极具说服力。 乔氏被姜二爷安抚。 姜二爷很快就切入正题:“今日出了件事。” 乔氏的心立马就悬了起来,眼泪都来不及擦,忙问道:“何事?” “阿婵把你大哥的长子打了一顿,扔回了乔府。” “什么?”乔氏惊讶地看向姜二爷:“怎,怎么会这样?” 姜二爷看着她,没说话。 乔氏此刻脑子转得飞快,她试探性地问了句:“那,是怎么回事?” 姜二爷听她第一句是询问原因,神色缓和几分,把事情简单地说叙述了一遍。 尤其是在提及乔礼杰当着姜执月的面拿姜家两个女儿比较这句话时,仔细观察乔氏的神情变化。 乔氏听到这句话时,当即就浮现出愤怒地神色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姜二爷点头,淡淡地说道:“我也想问,阿婵也想问。” “所以,阿婵叫人把他扔回了乔府。” 姜二爷举杯,轻酌一口:“若是乔家知礼,今日就该押着乔礼杰上门赔罪。” “最好叫提玉抽他一顿,好让他长长记性,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姜二爷的意思很明显,他这次是要乔家认错。 若是乔家不来赔罪认错…… 乔氏打了个冷颤,她不敢想,若是大哥脑子糊涂,不肯来国公府认错,二爷会有多生气。 英国公与老太君又会有什么反应。 这时候,乔氏才意识到,姜二爷之前问的那一句,宛白和乔家谁在她心中重要一点是因为什么。 乔氏的身子有些发冷。 她当然明白乔礼杰说出那样的话是因为什么。 无非就是乔家看中了英国公府的权势富贵,所以把目光放在了国公府的女儿们身上。 而他的目标,就恰恰是宛白与执月。 乔氏怒从心中来,连二爷从来都不舍得拿女儿与旁人比较。 乔礼杰算个什么东西,竟还比起她的女儿来了! 便是亲大哥的儿子,乔氏也想骂他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长得丑,想得美! 第181章 提亲这种事,就是要快 陆青骁从京畿卫戍下值,裴直就像风一样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章赫紧随其后出现。 陆青骁看向裴直的背影,又看了章赫一眼。 章赫笑呵呵道:“指挥使也想知道裴侍郎今日为何行色匆匆?” 陆青骁如今担任京畿卫戍指挥使,众人也就跟着改口了。 陆青骁横了章赫一眼:“少卖关子。” 章赫嘿嘿一笑,凑到陆青骁身边,低声说到:“裴侍郎今日要去英国公府提亲,嘿嘿。” “谁?”陆青骁声音瞬间冷了十度不止。 章赫一下被他家指挥使的冷气冻到,连忙解释说道:“不是六小姐,是四小姐!” 陆青骁想起那日赏花宴结束时,裴直说的话,他竟这样快? 章赫看陆青骁的神情,也跟着点点头:“指挥使也觉得裴侍郎速度太快了是吧。” “我也问过他。您猜他怎么说的?” 陆青骁对章赫这个包打听的身份毫无异议,就是这小子总喜欢卖关子。 章赫这会儿还是会看脸色的,他学着裴直说话的样子走了两步,肃然对陆青骁说道—— “你不懂,提亲这种事,就是要快,免得拖来拖去,最后不了了之。” 陆青骁闻言心中一凛,眸子里的寒冰愈发浓厚。 章赫还未发觉陆青骁的变化,还笑得老大声:“哈哈哈哈,他一个老光棍这么多年了,这话叫他说得倒好像是个老手一样。” 陆青骁突然道:“你觉得他说得对?” 章赫点头:“可不就是嘛。” 为了佐证裴直这个理论有一定的道理,章赫甚至举了好几个婚事拖久了生变化的例子。 陆青骁的脸色越来越冷,最后不等章赫把话说完,直接翻身上马走人。 “诶!诶~!指挥使,我还没说完呐!” 章赫吃了一嘴灰,怏怏道:“怎么突然就跑了呢。我话都还没说完呢,真是。” 陆青骁简直是听不下去。 裴直为人虽然耿直惹人厌,但有时候也有些好处。 他说得没错,提亲这种事,就是要快。 只是提亲,又不是立刻定亲。 陆青骁想着,座下马儿愈发快了。 刚回长公主府,陆青骁去书房写了一行字,把暗卫叫了出来:“速速交到拾柒手里,让她立即转交。” 暗卫来去匆匆,眨眼就不见了。 陆青骁又直接往鳞波院去,脚下飞快,他恨不得一瞬间就能到长公主面前。 结果今日恰好是卢国公休沐,长公主这会儿不在鳞波院。 陆青骁扑了个空,反而冷静下来。 他已然比不上裴直的速度了,那这件事就得做得更周全些,免得叫英国公府误会他的诚心。 正好小厮来报,说卢国公和长公主在海棠小院下棋。 陆青骁立即转道往海棠小院去。 薄阳长公主正在和卢国公耍赖,听到儿子来了,趁卢国公抬头,顺手摸了他两个子。 卢国公余光瞥见,也只当做看不见,对儿子热情招呼:“无病来啦。” 陆青骁先是给父母行礼,然后说道:“请母亲替我去英国公府提亲,哪怕是小月亮说要再考虑,儿子也想先表明态度。” 薄阳长公主‘啊’了一声,惊掉了手中的两颗黑子。 卢国公捂住眼睛,他都装看不见了,这,这怎么还掉了呢? 长公主顾不上这棋局了,诧异又好奇:“你这次,是认真的?”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可一可再不可三?” “你拿这件事哄我好几次了你知道吗?” “你阿娘也是有脾气的!” 薄阳长公主柳眉倒竖,看起来是个随时都要发怒的状态。 她是想儿媳妇儿很久了没错,但这不代表她老能被儿子遛! 第一次,她说要去,他不肯,说与小姑娘有约在先。 第二次,她让他想明白,想了想,嘿,又不去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我们长公主殿下也是有脾气的! 大大的脾气! 陆青骁知道自己惹到了母亲,当即诚恳地说道:“请母亲成全儿子,儿子想明白了。” “千真万确,绝无更改。” “请母亲替儿子走一趟,去英国公府提亲。” 陆青骁一撩衣袍,跪在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看向儿子,从前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里似乎多了几分温度。 卢国公小心地看长公主的脸色,时刻准备替儿子冲锋陷阵。 是无病不对,明知道长公主期盼他成亲已久,老拿这件事来招长公主的眼。 挨骂是活该的! 但提亲是大事,还是得长公主出面才够慎重。 若是殿下很生气,他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也得尽职尽责,该哄就哄,先解决了儿子婚姻大事才紧要。 陆青骁跪了有一会儿,长公主才慢悠悠地说道:“可以,但今日不行。” “为何不行?” 卢国公嘴比脑子快,一下就把话秃噜出来了。 薄阳长公主立即扭头瞪他:“执月生母不在,亲爹还活着呢!” “上门提亲寻个人家亲爹不在的日子,你是诚心想让我儿子婚事受挫是吧!” 长公主开始愤怒,不舍得骂儿子,那就骂骂丈夫吧! “不就拿了你两个子吗!报复心这么强!连你儿子的婚事都想搅黄的吗!” 长公主气起来就疯狂给卢国公甩锅。 卢国公一个劲儿地给陆青骁使眼色:不是啊!不是啊!你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陆青骁投以同情并理解的目光:儿子明白,您受苦了。 长公主愤怒的声音还在继续,陆青骁的心里安定下来了。 等英国公换防休沐回府,他就第一时间请母亲与父亲一块儿去提亲。 他只要小月亮一个,今生今世只想跟她在一起。 —— 姜执月在晚膳之前就收到了陆青骁让暗卫传来的消息。 她展开一看,眸子陡然睁大,将纸条上的字看了好几遍。 过了一小会儿,她把纸条收了起来,看向拾柒:“他可有说什么?” 拾柒摇头。 姜执月摆摆手,拾柒退了出去。 她又展开那字条,上面的字遒劲有力,就好像是他这个人一样,透着一种可靠沉稳的感觉。 姜执月抬手捂住心口,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比往常快了许多。 他想要来提亲,她也是欢喜的。 第182章 结亲,又不是结仇 长缨泡了姜执月最喜欢的雪顶含翠过来。 一进来就看见她们家小姐在发愣。 长缨轻手轻脚地放下雪雪顶含翠,退到了一边儿。 姜执月闻到了茶香,回过神来,“泡的雪顶含翠?” 长缨颌首,“正是。” “我记得最后一点儿不是送去老神医那儿了?怎么还有?” 姜执月与老神医品茶口味相似,她这儿的茶多数都送到了老神医那儿去了。 偏偏这雪顶含翠也不是容易买的。 姜执月都已经做好换茶喝的准备了,突然就冒出来了? 姜执月看向长缨,长缨笑道:“小姐忘了,这是长公主府那边送来的。” 姜执月愕然,长公主府? 陆青骁送来的? 长缨又道:“少将军心细,上次问了奴婢您喜欢什么茶,他都送了一些来。” 姜执月看长缨这模样,就知道这丫头对陆青骁很是认可。 姜执月不再开口,刚端起茶杯,长绘就快步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 气儿都还没喘匀,就忙说道:“提亲!有人来提亲了!” 姜执月心下大惊,陆青骁这么快? 可,可阿爹不在府中啊!? 还不等长缨发问,长绘又道:“是裴侍郎,河东裴氏,来给四小姐提亲了!” 姜执月再度惊讶,裴直和四姐姐? 说来也怪,四姐姐五姐姐和陆青骁一样,在她的记忆之中找不到半点未来的痕迹。 任凭她如何回想,也想不到。 姜执月也不知为何。 所以今日听到裴直来国公府向四姐姐提亲,姜执月是真的惊讶。 “人到哪儿了?”姜执月问。 说是提亲,想来应该也就是表明求娶态度。 要不要答应,还得看看女方家里怎么说。 “这会儿应该过了花厅,马上就要到正厅了。”长绘道。 姜执月起身,她得去看看,这裴直也是个奇人,不知四姐姐意下如何。 哪知道姜执月刚出衍思院,迎头撞上姜宛白。 “四姐姐?你怎么……” “哎呀,你!正好,走,你陪着我去。” 姜宛白也不等姜执月说话,就着急忙慌地拉着姜执月往春晖堂去。 姜宛白听说裴直来提亲,那叫一个心慌意乱。 她第一时间想到要商量的人就是姜执月。 姜执月看姜宛白这么急冲冲的样子,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看来四姐姐应该是见过裴直,或者与裴直有过一些交流? 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急成这个样子? 不得不说姜执月实在是猜的很准。 姐妹俩到了春晖堂,就去了偏厅。 姜执月也是看姜宛白这着急得很,先安抚了她:“别急,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姜宛白看了姜执月一眼,“你知道裴直要来提亲吗?” 姜执月默默点头,她刚知道,正准备来看看热闹。 姜宛白没好气地说道:“你晓得我怎么同他说话的?” “在赏花宴那日?”姜执月试探性的问道。 也只有那一日了。 之前她遇险受伤,陆青骁带着裴直来过几次。 来的这几次也没与四姐姐见面说上话。 也就只有在赏花宴那日了,她记得四姐姐回头去寻她的耳珰。 “我那日去寻耳珰,听见有人说你闲话,隔着院墙我就骂了人。” 姜宛白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结果骂完之后就看见他,他还替我寻到了耳珰。” 姜执月一愣,随即笑起来,看来这是四姐姐和裴直的缘分。 “多谢四姐姐替我仗义执言,阿婵铭记在心。” 姜执月知道姜宛白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若不是对方说话很难听,只怕她也不会骂人。 姜宛白看向姜执月:“你都不在意旁人说你什么?” 姜执月道:“既然被你骂过也不敢作声,这种小人也不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 “若是有胆子来我面前说的,我自会打烂他的嘴。” “四姐姐也不要放在心上。” 姜宛白叹服:“说来也是,六小姐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呢。” 姜执月听出姜宛白的揶揄,她目光往正院的正厅那边瞟了一眼。 实在是什么都看不到,还是惹得姜宛白瞪了她一眼。 姜执月忍着笑,好奇的问道:“四姐姐,对裴直印象如何?” 姜宛白回想了一下那日的情景,摇摇头:“说不上来什么,不过他瞧着也不像是个情场高手,帮我捡了耳珰,却不敢看我。” 姜执月哇了一声,姜宛白立即要上前捶人。 姜执月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四姐姐,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这话说中了姜宛白的心思。 她当然想去看,只是自己一个人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来找姜执月的。 “芙瑶已经去正院偏厅等着了,我专门来叫你的。” 姜执月了然,挑眉:“原来四姐姐早有安排呀。” 姜宛白怒瞪姜执月,“抱琴,给我捉住这小妮子。” 抱琴在一旁被长缨拦住,眼巴巴地看着姜宛白。 姜宛白哼了一声,姜执月又上前哄她:“错了错了,咱们快去看看,看看这个裴侍郎如何来给四姐姐提亲的。” 裴直的太\/\/祖母是康山大长公主,其子承袭郡王,同封号。 到裴直这一辈,他就是康山郡王的长孙。 河东裴氏本就尊贵,加之康山大长公主下嫁。 裴直这一脉又有皇室血统,愈发显赫。 裴直直接请了祖母康山郡王妃出面替他提亲,他的父母康山世子夫妇反倒像是陪衬了。 姜执月与姜宛白与姜芙瑶在正院偏厅碰面。 得知裴直的父母与祖母都来了,姜执月和姜芙瑶都感受到了裴直的郑重。 姜执月悄悄附在姜宛白耳边说道:“如此看来,裴侍郎还是很有诚心呀。” 姜宛白是没想到,裴直一来就这么大阵仗,他来真的呀? 姜芙瑶听得姜宛白低喃这句话,哭笑不得,压低声音:“提亲难道还有玩笑不成?” “他是想来接亲,又不是结仇。” 姜执月点点头,莫说国公府了,便是寻常人家被拿提亲开玩笑,也是要恼的。 姜宛白听了姜芙瑶的话,也在想什么。 又有小厮跑来,说是乔家舅爷带着表少爷来给四小姐和六小姐赔罪了。 姜宛白一愣,看向姜执月:“赔罪?赔什么罪?” 第183章 世上怎会有如此无耻的人! 姜执月也是被裴直来给四姐姐提亲的消息给冲昏头,忘了今日她揍了乔礼杰之事。 如今乔承宗带着乔礼杰来了,却正好又赶上了裴直来提亲。 姜执月不由得愈发厌烦乔家人。 乔夫人就在国公府里住着,便是不知道乔承宗带着乔礼杰来做什么。 裴直来提亲的事她总是知道的,竟也就这样不知会一声就说要来赔礼道歉! 真当国公府的人是泥人捏的没脾气不成! 姜执月隔着屏风看了正厅那边一眼,拉着姜宛白就往外出去,这话不适合在这说。 姜宛白被她拉着走,也不知为何也拽了姜芙瑶一下。 姜芙瑶为了不惊动正厅,只能顺势起身一块儿跟着去,免得弄出大动静来。 姜执月在正院后侧院,把揍了乔礼杰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姜宛白顿时面沉如水,先是看向姜执月:“你为何不早来与我说!” 姜执月迟疑了一下,“四姐姐这几日见到舅爷家的人高兴,我……” 姜宛白冷哼:“你人都打了,还怕我不高兴?” 姜执月微微垂眸,姜宛白看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上前抓住姜执月的手,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掌心,拍了她一下。 姜执月吃痛,还是没收回手。 姜宛白都气笑了,扭头看姜芙瑶:“你看她这个倔牛的样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就不能多信我一点!” “你我姐妹一同长大,小打小闹是有,可我几时怀疑过你的人品?” “这件事分明就是表哥不对,你打得好!他该打!” 姜宛白自然是傲气的,她哪怕是很喜欢舅舅一家子,也可没有到让表哥把自己和阿婵评头论足一番还不生气的地步。 谁好人家表哥会这样说自己的表妹? 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比起这个,姜宛白更气的就是姜执月! 她居然没有一回府就告诉自己! 难不成自己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会因为这责怪她吗! 姜宛白这么想着,眼睛都气红了,果断撒开姜执月的手。 姜执月怔怔地看着姜宛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姜芙瑶先安抚了姜宛白几句,又对姜执月使了个眼神。 姜宛白在气头上,见状,冷然道:“快别给她使眼神了,咱们就是小人,全然不识好歹的。” 姜执月一听这话就知道姜宛白是气大了。 她不再犹豫,同姜宛白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扫四姐姐的兴。” “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四姐姐原谅我。” “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姜宛白气势汹汹地盯着她:“你说清楚,再也不怎么?” “再也不会瞒着你什么了。” 姜执月坦诚地看向姜宛白,态度十分诚恳。 姜宛白也没有硬要跟姜执月追根究底,她也知道,自己从前做了不少针对阿婵的事情,也难怪她把握不了自己的心情。 “罢了罢了,原谅你,这件事我也有错,各打五十大板,就此揭过了。” 姜宛白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 姜芙瑶听得清清楚楚,惊讶地看着她。 姜宛白看了回去:“干嘛这么看我啊。” “四姐姐,还有自己认错的一天?”姜芙瑶稀奇道。 姜宛白立时就要翻脸,姜执月忙拦住她:“四姐姐,四姐姐,这会儿不是斗嘴的时候。” 姜宛白没好气地看她俩一眼:“我知道!” - 正厅,老太君与康山郡王妃坐在上首,两侧分别是姜二爷夫妇和裴直父母,再往后站着的就是小辈。 姜宛白自然不在,姜二爷身后站着的是姜容卓。 裴直站在自家父母身侧,仪态如青竹挺拔,气质如玉般温和。 康山郡王妃说话十分谦和,言语之间也是将没见过面的姜宛白捧上了天。 言老太君神色温和,与康山郡王妃说得有来有往。 原本两家人说话尚可,刚进入正题,就听到小厮传来的那句。 姜二爷面上笑意淡淡,看了那小厮一眼:“不见府中有客么,莽撞前来,惊扰贵客。” “齐盛,是你失职。” 齐盛是新提上来的副管家,先前那个秦副管家已经被老太君下放到庄子里去了。 齐盛当即命人上前堵嘴押走了这小厮。 小厮是收了乔家人好处,故而大着胆子上前来的。 想着二爷好说话,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责罚。 谁料今日二爷大发雄威,这小子撞在枪口上,也正好成为齐盛当上副管家的第一把火。 他的下场不会太好。 姜二爷面不改色,裴家人也只当做是没有这个插曲。 乔氏略有几分坐立不安,可看着姜二爷不动如山的样子,她也知晓,今日乔家是不可能在国公府讨到好了。 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宛白的婚事。 裴直出身刑部,对细节很是留意。 他刚刚就听到了乔家人来向四小姐和六小姐赔罪。 裴直留了个心眼。 但这会儿不是搭理这件事的时候。 上首老郡王妃话已经铺垫完了,裴直便主动开口求亲。 姜宛白与姜执月等人再度进了屏风后时,只来得及听到裴直一句‘此生绝不纳妾,再无二色。’ 姜宛白下意识寻声看去,却被屏风阻碍了视线。 她心中有几分犹疑:他就这么喜欢她吗?见一面,就不要再也不要其他人了? 正厅这边提亲的话题进行得很顺利。 而乔家人则是被齐盛拦在了花厅,另派了侍卫过来守着。 乔承宗的脸色在齐盛派了侍卫过来之后难看到了极致。、 他从未受此奇耻大辱! 齐盛冷漠地看着花厅之中的乔家父子,明知主家在待客,竟还买通小厮去报信! 这种明着恶心人,给贵客上眼药的拙劣手段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更是在打他这个新管家的脸! 齐盛在想,怎么会有如此损人不利己的厚颜无耻之人! 再转到正厅这头,言老太君听到裴直说再不纳妾时,看向裴家长辈。 康山郡王妃神色如常,世子夫妇也仍旧面带浅笑。 姜二爷嘴角弯了弯,看向裴直:“裴贤侄俊才,我已知你诚心。” “只是小女的婚事,也得她自己点头了才算。” 裴直坦然迎上姜二爷审视的目光,“这是自然。” 第184章 不必来得太勤快! 裴直来提亲之前就已经查过了。 姜二爷对自己的孩子有多好,他从姜二爷的庶长女出嫁这件事就可以窥见一二。 他好不容易有想要与之在一起的姑娘,必须要慎重对待。 这也就是裴直为什么在赏花宴之后过了好几日才来国公府的原因。 屏风后,姜执月戳了戳姜宛白。 姜芙瑶轻轻拉住了姜执月的手,冲她努努嘴,让她去看看姜宛白的神色。 姜执月这才注意到,姜宛白的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姜执月不再开口,这意思不就很明显了吗? 四姐姐对裴直也是有好感的呢。 正厅内,裴直郑重地对姜二爷说道:“今日来提亲是为表诚意,若姜大人有心为四小姐选婿,亦可将裴直考虑在内。” 姜二爷看着裴直,他与裴直同朝为官,对他的名声也略有耳闻。 为官清正自然是好的,可若是有这样的一个女婿…… 姜二爷这个当爹的也不得不考虑这件事会对女儿带来的影响。 尤其是宛白。 宛白的性子和芙瑶不一样,若是裴直求娶的人是芙瑶,姜二爷或许没有这么犹豫。 但宛白性子傲气,裴直又是个耿直不容情的人。 他是担心若以后宛白跟裴直成为夫妻,这日子说不得会过成什么样儿。 不过姜二爷也不是独断专行的父亲。 他已经从宛白急着去找阿婵这件事上看出来,宛白对裴直起码也是有那么一点儿好感的。 想到这里,姜二爷看了裴直一眼,这才发现这小子还的确生了一副好相貌。 说不得,就是他女儿喜欢的类型。 要么说知女莫若父。 姜二爷也算是猜中了姜宛白的心思。 姜二爷这会儿心里有点儿不得劲,有意想刁难裴直一下:“若是我女儿与裴大人无缘,还请裴大人见谅。” 裴直面不改色地点头:“只要四小姐一日不定亲,裴直就有机会。” 姜二爷气笑了,目光紧紧盯着裴直,十分不善。 言老太君看着次子被年轻人气着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看着是生气,其实心里说不定也有点儿赞赏。 毕竟是上门来提亲的,若是一点儿小挫折就退却了,这样的人,平章是看不上的。 裴直之父裴立远,裴世子听他说话如此直白,都担心姜二爷会不会直接把人赶出去。 反而裴世子妃察觉出来姜二爷其实是满意儿子这个回答的。 姜宛白在屏风后听到亲爹的话,微微瞪眼,她哪里说要拒绝裴直了? 姜执月连忙拉住她:“策略,策略。” 姜宛白红着脸,只觉得自己在两个妹妹面前无处遁形。 过了一会儿,姜二爷才说道:“今日你既来,我也不叫你白跑一趟。” “允你问我女儿一个问题,来人,笔墨伺候。” 姜二爷发话,很快就有人端上了文房四宝。 裴直一点儿都不怵,提笔落下,就是七个大字:四小姐今日安否。 姜二爷看他落笔毫不犹豫,再看那内容,不由得再度把目光都看向裴直。 传闻说裴侍郎是媒婆们眼中避之不及的存在。 可今日这一问,姜二爷却觉得裴直也不见得就如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起码,这情爱的情,他是近的。 姜二爷点了头,侍女才上前来把那张纸取走,去了屏风之后。 姜宛白接过那张纸,底下人也在这儿备好了文房四宝,好让姜宛白回话。 姜执月和姜芙瑶两人眼巴巴地看着她。 姜宛白羞得都不好意思下笔,“你们都转过去。” 姜执月偷偷笑,被姜芙瑶拽了拽:“转吧,等会儿四小姐的脸都红得要滴血了。” 又被打趣了一番,姜宛白果然是脸红得要滴血了。 她还想 回嘴,但姜执月和姜芙瑶两人早就已经转过身去。 姜宛白不再犹豫,提笔,在裴直那句话上的‘安’字画了一个圈,又添了两个字——‘同问。’ 这次是让姜宛白身边的抱琴送出去的。 姜二爷看到抱琴,甚至都不用看那张纸上,女儿的回应,他就知道这小子多半就是他的第二个女婿了。 当即就哼了一声。 抱琴上前,屈膝行礼,把纸交到了裴直手中。 裴直接过之后,对姜二爷微微躬身,“姜世叔先看。” 姜二爷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直把纸张递到了自己面前。 以后谁再说裴直不通人情,他第一个不同意! 这不是会的很嘛! 姜二爷看了一眼,就对裴直说道:“裴大人看吧。” 裴直也不傻,看到来人是之前跟在姜宛白身边的侍女,他也知道姜宛白的心意了。 起码,她不是直接拒绝了自己。 裴直这才看向纸上回应的内容,看到了行云流水的两个字,裴直的笑意从眸中泄露出来。 裴直正儿八经地向国公府的长辈行了个礼,郑重道:“日后,存之会常来府上打扰,请老太君与姜世叔准允。” 存之,是裴直的字。 言老太君看了次子一眼,姜二爷一边笑一边用冷飕飕的目光看向裴直:“不必来得太勤快。” 姜二爷这话也是表态,就是同意的意思。 裴家人闻言更是笑眯了眼睛,尤其是老郡王妃,差点都要泪洒当场。 裴世子妃立即就起身与乔氏见礼,“乔家姐姐,日后若有什么对存之不满的地方,尽管开口管教。” 裴世子妃也是表态,自家绝对是站在姑娘这一边儿的。 虽说不是要定日子,但起码这两个孩子日后的来往就更加光明正大了。 裴世子妃的一颗心终于可以落在实处了。 姜二爷与乔氏亲自把裴家众人送了出去。 言老太君叫成嬷嬷把屏风后的三个孩子叫出来,看到三姐妹都笑靥如花的模样,她也高兴。 “裴家的家风是不错的,日后你与裴存之来往,也可多多观察看看。若是满意,婚事就能定下来了。” 姜宛白很快就要及笄,若及笄之后就能定下婚事,也不错。 听到祖母的话,姜宛白点点头。 言老太君看着孙女娇羞的模样,也还是叮嘱道:“若是你觉得他不好,定要来回禀祖母,祖母与你阿爹都会为你做主的。” 姜执月看着老太君对姜宛白的叮嘱,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上辈子。 她也被祖母这样叮嘱过,可惜那时的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第185章 被赶出去了 姜二爷把裴家众人都送走,乔氏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乔氏低声问道。 姜二爷知道乔氏的性子,她就是觉得裴家到底是百年世家,裴直一脉更有爵位在身。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件事在乔氏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姜二爷道:“我与大哥不分家,宛白的身份配裴家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大哥是荣安帝的心腹,英国公府炙手可热。 “不要看低了自己。”姜二爷对乔氏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乔氏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但事情还没完。 乔家人,还在花厅等着。 姜二爷原本今日也不想见乔承宗父子,偏偏乔夫人带着女儿就在花厅拦住了他与乔氏。 乔嘉瑜泪眼婆娑地望向乔氏:“姑母……” 乔氏有一瞬心软,可她没忘记刚刚姜二爷对乔家人擅作主张差点影响女儿婚事有多么震怒。 她是很喜欢乔嘉瑜,可宛白是她的女儿。 断然没有为了乔嘉瑜,还让宛白受委屈的道理。 乔氏对乔嘉瑜冷了脸。 乔夫人心中一跳,看来一定是姜二爷说了什么。 否则心软的小姑子怎么会做出这样冷淡的反应? 不管是什么,乔夫人都觉得这不是个好征兆。 “还未来得及恭喜二妹妹与二妹夫……” 乔夫人的话都还没说完,姜二爷如利剑一样的眼神就看了过去。 姜二爷面色微沉:“嫂夫人好灵通的耳目。” 乔夫人被姜二爷说的脸色一白,她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我见妹妹与妹夫面有喜色才出言恭喜,莫不是我看错了?” 乔氏再对娘家人有滤镜,这会儿也已经破碎了。 亲哥哥的儿子对自己女儿评头论足,亲嫂子在自己家住着还偷摸探听消息。 乔氏现在是气得恨不得直接将乔承宗一家都赶出国公府,真是丢人现眼! 姜二爷自然不会回答乔夫人的问题。 他只淡淡地看了乔夫人一眼,凉凉地说道:“既然舅兄已经来接嫂夫人与侄女回家,那我就不多留了。” 姜二爷看向乔氏:“夫人若不得闲,就请齐盛帮嫂夫人归置箱笼。” 乔夫人惊讶不已,她没有想到姜二爷居然就此直接翻脸! 要当面把她们一家子都赶出国公府! 乔氏闻言,立刻道:“那就让齐管家协助嫂子吧。” 姜二爷看了乔夫人一眼,对已经走过来的齐盛说道:“趁着天还没黑,快些收拾了。” 乔夫人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被羞辱的感觉。 一旁的乔嘉瑜更是不可置信。 她才在英国公府住了几日,怎么就突然被赶出去了呢? 她甚至,甚至还没来得及见到姜家长公子! 乔嘉瑜心中弥漫着一股子绝望。 今日河东裴氏上门给表妹提亲,她就知道爹娘图谋的让表妹嫁给哥哥这件事根本不可能成功! 可是她没有想到连带着自己也会被赶出去啊! 哥哥与表妹成不了,不代表她与英国公世子成不了啊! 乔嘉瑜心急如焚,看着乔氏与姜二爷离开的背影,愁得都要掉眼泪了,最后还是咬牙,对乔氏的背影哀切地喊道姑母留步。 乔氏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乔嘉瑜。 乔嘉瑜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能见一见表妹再走吗?” 姜二爷并未停留,这会儿他已经走远了。 乔氏此刻对乔嘉瑜的观感也下降了不少,并不会太心软。 “你们要收拾的东西多,日后还有机会见面的。” 乔氏淡淡说完,也就走了。 乔嘉瑜撑不住心中惶恐,死死咬着下唇,心中对乔礼杰的怨恨到达了顶点。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爹娘就是把乔礼杰养成了个废物,十多年来的用心良苦就被这个蠢货给毁了! 她看见今日来提亲的裴氏公子了。 气质月华,清冷孤傲,还有一副令人一见倾心的好相貌! 乔礼杰和这样的人去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说地下都是客气,乔礼杰就是那地底下的烂泥! 看着似乎能养花护花,实则早已经烂透了! 乔夫人深吸几口气,她不能慌乱。 英国公府已经是乔家在京城最大的依靠,若是完全把关系弄僵了以后更加不好来往。 “走,咱们去收拾东西。” 乔夫人看向女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乔嘉瑜听到这句话,眼中也燃起了希望。 是,她阿娘说的没错。 表妹的及笄礼还没到,那一日,她一定有机会见到姜家长公子的。 只是……若表妹一直不见她,真的要到那一日的话,那她就只能对不起表妹了。 乔夫人沉着脸在花厅与乔承宗简单说了几句姜二爷的反应。 乔承宗气得嘴角抽搐,反手就一巴掌甩在了乔礼杰脸上:“都是你的错!逆子!” 乔礼杰在乔府已然知晓这件事有多严重,这会儿被打了也不敢作声。 乔嘉瑜在乔夫人身后看着这一幕,乔礼杰终于也有被亲爹掌掴的一日。 乔夫人带着乔嘉瑜回二房客院收拾东西。 乔嘉瑜到底不死心,飞快地磨墨,写了一封信,招来客院的侍女,以重金让她把这封信交给四小姐。 乔嘉瑜这次出手阔绰得很,那小侍女犹豫了许久,还是答应了。 乔嘉瑜见状这才放心地收拾起东西来。 她相信表妹一定会明白她的。 生在乔家,她本来就没有选择。 如果有得选,谁不想生来就过上好日子呢? - 晚间用膳的时候,姜执月没看到乔夫人母女就知道一定是二叔出手了。 姜宛白略迟钝一些,晚膳用完了她才想起:“怎么不见舅母与表姐?” 乔氏一顿,神色淡淡道:“你舅舅来接她们回去了。” 姜宛白终于反应过来,不再追问,反而是面上有些难堪。 说起来,阿婵是无辜的那一个。 因为是她的姐妹,所以被乔礼杰这样无耻又下流地拿来比较,好像姜家女儿是什么任人挑选的廉价东西。 四小姐很生气,甚至想要再把乔礼杰给揍一顿。 有些人就是欠揍! 第186章 林净秋为什么不跑呢? “小姐,好大的雨,快躲一躲吧!” 西南道一条小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若桃连忙拉着她家小姐进了破旧的木屋,另外两名护卫也快步进来。 林玉钟看着这破破烂烂的小木屋,又看了看外头的大雨,面色不大好看。 “还有多久到魏王巡盐之处?”林玉钟问道。 高个子护卫有些木然,矮个子护卫快速说道:“最多不过两日,只要不下雨,一日也差不多。” 林玉钟咬牙,她改头换面悄然从京城出发去西南道见巡盐的魏王,这次一定要成功。 她与段泓聿的婚约作废,如今她是自由身。 林玉钟牢牢地握着手中的卷轴,她一定会重新回到贵女圈中。 到底是林玉钟也不甘心屈居人后,她一定要比姜执月和姜宛白过得好! 屋外的雨下个不停,外头的马车也无人看顾。 林玉钟知道这一路会很苦,但她绝对不能失败,否则的话,哪里对得起她吃的这么些苦头呢! 高矮护卫是林桂东的心腹,如今跟在林玉钟身边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林玉钟一心只想早点见到魏王,这一路上林桂东的人还在传递消息。 到这几日,她离魏王越来越近了。 林玉钟死死地握住卷轴,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太心急。 魏王是皇子,他心思深沉,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 她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利益与魏王绑在一块儿,让魏王考虑为她做主。 林玉钟很清楚自己的相貌是一大利器,更明白自己这个姜二爷私生女的身份有多惊人。 魏王想要让宣王倒台,自然也包括了宣王妃的母家英国公府。 只要魏王对她感兴趣,这件事就顺理成章。 林玉钟没有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这是她最美好的设想。 但实际上,魏王或许对她不感兴趣,又或者自己的真实身世不能成为打动魏王的一个条件。 对于种种有可能发生的局面,林玉钟在心里设想了许多应对的方法。 她也别无选择,她只有选择魏王,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宣王和姜绫云的感情很好,成亲这么久,都没有一个侧妃。 可魏王不同,他的身边仍然有美人妾侍。 只要林玉钟能在魏王身边,她就有机会,能给英国公府致命一击。 她恨姜执月,恨姜宛白,恨姜二爷,恨英国公府的每一个人! 她要英国公府的人都得到报应! 心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林玉钟始终不肯放弃。 然而雨停之后,林玉钟等人到了附近的镇上休整时,却被一队人马截住,说是他们家主子要见她。 林玉钟怀疑地看向眼前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十分警惕:“你们主子是谁,是什么人?” 面具黑衣人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玉钟一眼:“林小姐不就是奔着我们家主子来的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 林玉钟一喜,正想跟人走,又顿住,面上露出不信任:“有何凭据证明你们主子是我要找的人?” 面具黑衣人从腰间掏出半块玉佩,“既然如此,那就把你那一半儿拿出来,比一比,看能不能合上不就对了。” 林玉钟拿出自己的这一半玉佩,果然就与面具黑衣人的玉佩合上了。 在玉佩合上这一瞬,林玉钟心中有了不少底气。 起码开始的局面,远比她之前胡思乱想的要好得多。 魏王肯主动派人来找她,那就证明她身上最少有一点是吸引他的。 不管是身世的秘密还是她的容貌,又或者只是她背后的林家,她都会好好抓住这一次机会的。 “林小姐,请吧。”面具黑衣人看起来对林玉钟不太客气。 林玉钟不以为意,只要她得到了魏王的信任,魏王身边的人也不会再用这种态度对她了。 林玉钟昂首阔步地跟着面具黑衣人走了。 —— 京中,姜执月才收到了林玉钟悄然离京的消息。 还是因为林府的眼线从饭食上意外地发现了有几样林玉钟不能吃的,居然也送去了林玉钟的闺房。 林玉钟根本就不在林府养病。 她跑了。 姜执月把纸条扔进火里,林玉钟跑了。 那她也只会去一个地方——魏王所在的巡盐西南道! 总算是暴露出来了。 姜执月面色微冷,叫来长缨:“这几日林净秋怎么样?” “软骨散的药量已经减少许多了。”长缨低声道。 姜执月扯了扯嘴角,她昨日挑断了林净秋左手和左脚的筋脉。 林净秋痛得撕心裂肺,可她早已经命人堵上了林净秋的嘴。 她前世受的罪,要一一还给林净秋。 “去告诉她,就说林玉钟去寻魏王了,现在下落不明。” 姜执月深知林净秋对林玉钟这个私生女的看重。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林净秋还是很挂念林玉钟。 “是,奴婢知道。”长缨正要走,又被姜执月叫住。 姜执月看向长缨:“你别去,把消息放给林净秋的眼线,让那个人去。” 长缨想了想,点点头:“小姐英明。” 若是自己去说,这个消息林净秋未必肯相信。 可若是林净秋亲自埋下的眼线传递消息,她一定会相信的。 长缨离开之后,姜执月目光落在了陆青骁送来的那座小型景观园上。 林玉钟都跑了,林净秋,你为什么还不跑呢? 英国公府里还有什么是你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呢? 姜执月一直在思考着这件事。 林净秋在国公府里的探子还在传递消息,既然能传递消息,为什么不叫人来救走自己呢? 姜执月不明白,但姜执月有耐心。 她会一直盯着林净秋,等着林净秋,等到她终于肯动作,肯露出狐狸尾巴来。 毕竟,没有人会想死。 说不定林玉钟‘失踪’的消息会让林净秋奋力一搏,也未可知呢? 姜执月幽幽地叹了口气:“林净秋,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她等太久了,迫切地想要看到林净秋后招。 她知道林净秋是狠的,哪怕被自己挑断了左边的手脚筋,她居然都能忍着不逃。 姜执月目光逐渐变冷,林净秋你真的该死。 第187章 少将军在写什么 河东裴直康山郡王妃去英国公府向四小姐提亲的消息也是眨眼就传遍了京城。 陆青骁照常上值,裴直姗姗来迟。 章赫一见裴直就对裴直拱手,道恭喜。 裴直面色肃然:“此事还未定论,贺喜太早了。” 虽然裴直这么说,但共事这么久,陆青骁和章赫还能听不出裴直话里的高兴? 陆青骁面无表情地略过了裴直,往里走。 裴直这会儿却不肯放过陆青骁,快步追了上去:“我明日想去国公府给她送礼物,你要一块儿去吗?” 陆青骁淡淡地转头,看着他:“你是脑子有毛病吗?” 裴直人逢喜事精神爽,被陆青骁这样怼了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道:“不然你也早一点儿?” “不过婚期应该还是我在前面些。” “裴直。”陆青骁叫了一声裴直的名字。 裴直本能地站立不动,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从尾椎骨直击天灵盖。 陆青骁微微眯眼,走近裴直:“你方才说什么?婚期?你和谁的婚期?” 裴直一顿,立即捂嘴:“是我失言。” 陆青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但愿裴侍郎不要欢喜得乱了分寸。” 陆青骁说完就走。 裴直看着陆青骁离开的背影,心中有点儿感慨。 章赫慢吞吞地挪过来,低声道:“裴大人,您别跟指挥使计较,他……” “挺好的。”裴直笑笑,他知道陆青骁是为了姜家姑娘的名声着想。 刚刚是他失态了。 章赫见状,嘿嘿笑道:“和裴大人这样的玲珑心打交道,就是舒服。” 裴直闻言,诧异地看了章赫一眼。 素来只有人说他心思深沉难以接近,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章赫见裴直脸上满是诧异,笑道:“指挥使是个冷性子,说话不好听。” “可裴大人也不用属下解释就能明白指挥使的意思,就是省心。” 章赫替陆青骁辩解的这几句话,让裴直深感佩服。 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少将军,手下人对他那是全心全意的信服。 裴直抬手拍拍章赫,面露微笑:“你很好。” 章赫腼腆地笑了笑,掏出怀里两个大包子,遂与裴直分享之:“裴大人吃吗?” 裴直看着被章赫压扁了的大包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委婉拒绝:“不必了,我还有公务,先走一步。” 章赫没当一回事,张大嘴咬了一口包子,瞬间肉香四溢。 裴直已经走过了章赫,都能闻到香味。 他挑眉,章赫别的不说,吃东西是真会吃。 这包子是真香,改日问问他在哪儿买的,他也去买点儿尝尝。 裴直脚步越发快了,他分明已经用过早膳,谁料被章赫这大包子一勾,竟然又生出了食欲。 他得快些去公堂,喝壶茶压压惊。 裴直到时,陆青骁已经看完一卷卷轴。 见他进来,目不斜视。 裴直刚坐下,又起身走到陆青骁身边:“对了,之前陛下交给你的卷宗你都看了吗?” 宣王妃遇刺这件事也早就查出来了,刺客是千山楼的杀手。 千山楼是一个有些神秘的组织,从先帝在位的时候就出现了。 便是英国公和陆大将军也与千山楼过过招,甚至先帝在位时期还有大臣被千山楼刺杀。 若不是后来英国公和陆大将军共同重创了千山楼,如今朝局只怕没有这么安稳。 裴直说的,就是之前千山楼的案子。 陆青骁从左边最底下抽出两卷交给裴直:“你看完了就送回宫里去。” 裴直笑着接过,那竹简沉得裴直差点一个栽倒在陆青骁桌案上。 陆青骁抬手扶了他一把,皱着眉头:“裴存之,你可真是丢了武官的脸。” 裴直哼笑,抱着竹简看着陆青骁:“谁告诉你我是武官,我是文官!文官!” 陆青骁抬眸,凤眸之中淡淡怀疑:“哦?是吗?” 裴直警惕地看着陆青骁:“怎么,你想对我做什么?” “不日吐蕃要入京觐见,你若是武官,就跟我走,最多就护卫使臣安全。” “若你是文官……”陆青骁看了他一眼:“以你之貌,陛下会把你暂送礼部几日。” 裴直一听,这还了得? 他忙对陆青骁笑道:“指挥使说得对,我今日起一定勤加锻炼,绝对不会丢咱们武官的脸。” 陆青骁冷嗤,若不是为了小月亮的姐姐,他才不管裴直去不去礼部。 裴直抱着竹简回到自己桌案,对陆青骁这提醒可真是万分感激。 吐蕃王女儿多,每每入京请安,都想在京中踅摸好看的青年男子回去做女婿。 前年就选走了礼部的一位先锋官,也是以相貌清俊出名的。 吐蕃与本朝素来交好,吐蕃王上贡更是不客气,与荣安帝的关系要好得很。 他看上了谁当女婿,那只要不是荣安帝的儿子,荣安帝也没有不允的道理。 前年的时候,他寻了个闲差躲了半年,正好避过了。 今年他原本想也寻差使避开出京,这不是意料之外被借调到京畿卫戍这,怎么着也不会再去礼部了。 再加上他如今有了心上人,自然就更不会去掺和那档子事儿了。 谁知道陛下居然还是没有打算放过他。 众所周知,荣安帝也喜欢相貌好的大臣近前伺候。 他能得荣安帝青眼,除却太\/祖母的原因,他生得好看这一点也是占了很大部分的。 想到这些,裴直是恨不得给陆青骁磕几个头——他一点儿都不夸张,若他去礼部接待使臣,那吐蕃王绝对会看上他的。 你问陆青骁为什么不担心? 哦,谁会把自家这么能打江山的孩子送出去啊??? 陆青骁那可是战功赫赫的少将军啊,荣安帝的心尖尖,地位说不得也比得上皇子了。 吐蕃王也不是真傻,他是来选女婿回去哄女儿开心的,不是选战神回去吓唬吐蕃人民的! 再说了,吐蕃的安定也有少将军的一半儿功劳。 吐蕃王看陆青骁,跟看偶像没什么区别。 裴直得知陆青骁愿意保自己一程,心里乐开了花。 陆青骁与裴直对面坐着,实则两人桌案上的卷轴比人都高,根本看不到对方在做什么。 陆青骁提笔写了不少东西,若裴直来看,那就是与他提亲那日准备的东西都对上了大半! 第188章 笋煨火肉 比起裴直的雷厉风行,陆青骁更慎重些。 他与裴直性情上有本质的不同。 裴直是因公事不得不以冷漠面具示人,这一点共事这么久,陆青骁是看出来了。 陆青骁知道,自己是天生性子冷。 这么多年对于不少事情都平淡待之,唯有一个小月亮,让他甘之如饴的牵挂。 至于他现在在写的东西,自然就是为了等英国公回府休沐那日去提亲的礼单。 薄阳长公主爱子心切,自然都为陆青骁准备了礼单。 陆青骁自己准备是他的心意。 京畿卫戍的公务不少,陆青骁把清单上的东西又添了几样,便将礼单收了起来。 过了没多会儿,章赫就喜冲冲地小跑进来。 陆青骁抬眸看了章赫一眼,章赫立刻从小跑改成快走。 “何事?” 陆青骁看向章赫。 陆青骁是京畿卫戍指挥使,他是最高职位,独占一间办公堂院。 裴直来了之后,陆青骁挪了一半儿地方给裴直。 章赫等副将还是在另外的办公堂院。 章赫把手中的食盒提高,对陆青骁道:“是,是长缨姑娘送来的,嘱咐属下交给少将军。” 章赫转达长缨的话,用的称呼还是少将军。 虽然陆青骁已经升任指挥使,其实章赫等旧部还是更习惯从前的称呼。 陆青骁闻言起身,从章赫手中接过食盒。 直到陆青骁坐下,把食盒都放好了,章赫还没走。 陆青骁看他一眼:“还有事?” 章赫好奇地看向陆青骁身侧的食盒:“少将军不打开看看这是什么吗?” 陆青骁:“我没你这么好奇。” 章赫恋恋不舍地看了那食盒一眼,“那属下先走了。” 章赫其实都闻到食盒里头的香气了。 不过这是姜六小姐送的,少将军不舍得也情有可原。 诚如他媳妇儿的手艺,那他也是不太舍得分给旁人的。 裴直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有些好笑,章赫看起来真是对吃的情有独钟。 那食盒也不知道装的什么,气味很是霸道。 陆青骁只是放在身边,就不断地闻到了食盒里传来的味道。 陆青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还是选择放下了笔,打开了食盒。 那股霸道的香气一下就窜了出来。 裴直也闻到了,他深吸了一口,道:“笋煨火肉吗?好馋人的味道。” 陆青骁也被这味道吸引了,如此霸道的香气,也难怪章赫馋虫大动。 裴直正想开口,章赫已经到了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陆青骁。 “少将军竟想独吞。”章赫说得委屈。 裴直忍不住笑,什么独吞,这分明就是陆青骁自己的。 章赫才不管这些,他与少将军多年感情,这道笋煨火肉他一定要吃到! “我都闻到了,这一定是上好的火肉,只取那猪腿最最鲜嫩的地方。” “趁热用盐,从皮入肉内,令之绵软,再三番五次用稻柴烟熏。” “起码是挂了一个夏日,做之前又沁了秋水一日,洗净了方切片。” “与冬笋是最佳!” 章赫一句句说得尤为精辟。 这已经不是个中高手,这是一只老饕了。 陆青骁眉头一跳,还没吃就说出这许多来。 若是他不让章赫吃,他能记一辈子。 “进来吧。” 陆青骁话音刚落,章赫人已经站在陆青骁的桌案前了。 陆青骁看向裴直:“一起?” “好。” 裴直其实闻到这个味道也觉得很是馋人,既然陆青骁开口,他就不客气了。 食盒准备的量是足够四个人吃的,从准备的碗筷就能看出来。 陆青骁揭开食盅的盖子,裴直与章赫两人都一副人间美味的模样。 陆青骁笑笑,动手给自己盛了一碗笋煨火肉的汤:“不必等我动手。” 章赫连连点头,本想动手,看到裴直时,还是谦虚了一下。 裴直笑道:“章将军先请。” 章赫闻言也就不客气地给自己盛了半碗,细细品味,简直感动得要哭了。 陆青骁一碗热汤下去,的确觉得腹中温暖许多,连带着凉意都减退了不少。 章赫沉浸式喝汤然后吃笋吃肉,老道的模样叫裴直都看傻了。 裴直看向陆青骁,只见陆青骁神色淡然,看样子是早就习惯了。 章赫连喝了两碗才停下,十分满足:“多谢少将军,嘿嘿。” 陆青骁慢条斯理地用着餐,他用完之后,看向章赫:“有条件,不白吃。” 章赫立刻点头,忙道:“自然是,少将军有什么要属下去办的,属下义不容辞!” 陆青骁笑,说出来的话让章赫瞬间苦脸:“既然觉得这么好,回去写一篇心得。” “下值之前交给我。” 裴直听了陆青骁这话,正要送到嘴边的汤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不会也要写吧? 章赫苦哈哈地领下写心得的任务,他也看向裴直。 陆青骁看了裴直一眼,“你不用,放心喝。” 裴直松了一大口气,对陆青骁目露感激:“多谢。” 章赫还想辩驳为何裴直不用谢,但想想,裴直职位比他高,差不多与少将军同级别了。 章赫心里苦,还得好好当值。 来日有个什么功劳能晋升高一点儿,说不定少将军就不罚他写心得了。 唉…… 章赫作为三人职位最低的那个,主动收拾干净了食盒,准备要走。 陆青骁叫住他,认真道:“字,好看点儿,不然就重写。” 章赫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他不怕写心得,那美食上的心得能有多难。 难的是他老章这手字! 他就知道!少将军一定是故意的。 陆青骁笑着看章赫:“怎么?不想写?那你是想被我加训?” 章赫立马抱紧了食盒,冲陆青骁谄媚地笑笑:“加训半个时辰?” 陆青骁淡笑:“三个时辰,就今日。” 章赫笑容僵在脸上,下值之后还加训三个时辰?! “我写心得去了,少将军与裴大人再会。” 章赫抱着食盒就走了,毫不犹豫,脚下生风。 裴直看向陆青骁,“你与虎贲营的将军们关系都很好。” 陆青骁眸子都没掀,“因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裴直笑笑,可不止是这个原因。 裴直有一点点羡慕,虽然陆青骁还没去提亲,可英国公府上下似乎对他很是偏爱。 若不是偏爱,又怎么会有今日这道笋煨火肉呢? 第189章 姜执月脸红了 裴直从前一直觉得虎贲营少将军陆青骁是个话本里都难以形容的人物。 这些时日,他与陆青骁共事就发现陆青骁是个令人敬佩之人。 计谋手段也罢,身为少将军,谋略必不可少。 事实上是他行事细致,对身边人的好都润物细无声。 章赫的字,裴直见过。 那是绝不可能上达天听的地步,一定要旁人再抄录了才能往上递折的程度。 章赫还不爱练字,又有向上进取的心。 陆青骁洞悉章赫的全部,他借这道笋煨火肉之故让章赫写心得练字。 煞费苦心。 裴直自问做不到如此。 陆青骁没管裴直,又取出了先前收起来的礼单,在上头添了几笔。 小月亮也喜欢好吃的,所以他不能在这方面逊色于她平日的水准。 —— 马上就要到姜宛白的及笄礼,二房近来也是忙碌得很。 姜执月的表姐虞映水也来过英国公府一次。 姜执月带着虞映水与家中姐妹见了一面。 虞映水与虞大夫人一样,长袖善舞,见了姜家姐妹,个个都喜欢。 连一向挑剔的姜宛白对虞映水的印象也极好,甚至主动提出请她来观礼。 虞映水自然无有不应。 姜执月把姜宛白和姜芙瑶的及笄礼都准备好之后,往宣王府递了帖子。 更是带着老神医亲自去了一趟宣王府。 姜执月一直都对阿姐这一胎十分注意,请老神医来为阿姐诊脉也是她的意思。 姜绫云深知妹妹为何如此敏感,她为着安抚姜执月也没有拒绝。 只是没想到老神医果真查出了点什么东西来,让姜绫云细查身边的用具。 姜绫云立时神色一凛,“是毒?” 老神医摇摇头:“不算,只不过此物对孕中之人不好。” “时日一长,这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不说,身子也会日渐虚弱。” 姜执月立马追问:“您老可有解决办法?” 老神医摸摸胡子,手下诊脉微用力两分:“现下看,时日不长,影响不大。” “我重新给你开三副安胎药,保管无恙。” 到底是老神医,这话说出来,姜绫云的心里也有底了。 “但是。”老神医话锋一转:“这根源不除,一剂药是不管用的。” 老神医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宣王妃这一胎有多重要,也知道权贵之间的斗争从来都不会停歇。 他愿意提点姜绫云,也只是因为姜执月对他实在很好。 姜绫云点点头,脑子里把她有孕之后的变化都想了一遍,最后锁定在了三个地方。 “一是屋内熏香,自从有孕已经换成果香。” “二是器具,太医让用银器。” “第三,应该就是熏衣裳的香了。” “从前用的茶芴香,此香霸道,有孕之后改用月麟香了。” 姜执月听完看向老神医:“可否请您瞧一瞧。” 老神医看姜执月急得很,面上又不得不镇定,轻拍了她背上一道穴位。 “定定神,小姑娘家家的,慌什么。” 姜绫云见老神医对妹妹照顾有加,心中也多半明白今日来给她请平安脉根本不是祖母的主意。 就是阿婵担心她,才请了老神医。 姜执月被老神医这么一拍,不说觉得神清气爽,心头淤堵之意消散不少。 她当然也明白老神医对她的关照,连忙对老神医道:“多谢您。” 老神医笑笑:“王妃叫人把东西都拿过来吧。” 姜绫云莞尔,吩咐身边的心腹和虞嬷嬷分别去把东西取来,一定不能让旁人知道。 可东西来了之后,老神医看了一遍,又闻又摸,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 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应该如此。 姜执月记着老神医的叮嘱,也努力定了定神,替老神医倒了杯茶。 老神医忽而把目光落在了门口的一棵迎客松上。 他快步走上前,徒手在那迎客松的根部摸了摸,甚至捻起泥土来闻了闻。 顿时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东西,有问题。” 姜绫云面色微微一变,她没有想到她已经足够警惕。 以为问题出在新换的东西上,却没有想到是她嫁进王府开始的这棵迎客松有问题。 老神医跟姜绫云说了几句什么,姜绫云点点头:“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老神医颌首,他就知道姜执月这个小丫头这么聪明。 那当姐姐的王妃,自然是更加聪慧的。 他只是提醒了姜绫云要留意一下平日谁在照顾这棵迎客松,她就已经明白了。 姜绫云看向姜执月:“阿婵,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我只怕就要……” “不会的。” 姜执月忙道:“阿姐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老神医接收到姜执月求助的目光,老神在在的摸摸胡子:“当然!” 姜绫云笑了笑,心头也不那么焦虑了。 王府里的人都是姜绫云清理过了的,有些可疑之人就交给虞嬷嬷去处理。 虞嬷嬷是看着姜绫云长大的,她去办事,姜绫云是绝对放心的。 其实事情还没查出结果,姜绫云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了。 不想让她的孩子顺利降生的,除了魏王府的人还有谁呢? 她自从有孕,身边就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事。 不是入宫请安的时候有人不长眼,就是她总是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姜绫云面色愈发冷了,她从前与温燕真也没什么过节。 没想到温燕真下手倒是一点儿都不犹豫。 她真以为自己没脾气不成? 姜绫云眸子沉了沉,她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既然敢对她出手,那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只是这些事她就不必与阿婵说了。 “我听说裴家的独子去跟宛白提亲了,这是答应了?” 姜绫云把话题岔开,又看向姜执月:“陆青骁何时来提亲?” “难不成,他是想拖着?” 姜执月本来听阿姐说四姐姐,一转头又说到自己头上了。 老神医听了,笑道:“快喽!小丫头今早还给那小子送了一道笋煨火肉!” “那滋味,是真的不错呢。” 姜执月惊讶地看向老神医,再看阿姐,只看到阿姐揶揄的眼神。 姜执月脸红了。 第190章 棋子的体面 姜绫云其实全然没有介意妹妹的举动。 比起其他人,陆青骁的确是个还不错的人。 家世清白,品性可靠。 身上也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房里干净,没什么通房侍妾的人。 薄阳长公主与卢国公感情甚笃,通情达理,也自持身份。 姜绫云更是看得出来薄阳长公主对妹妹另有一番青睐,不单只是因为陆青骁的缘故。 姜执月面露羞赧,可目光在触及姜绫云小腹的那一刻,她冷静下来。 “阿姐,你有孕在身,不如我把长缨和慎墨送来帮你,不然我留下也……” “阿婵,你当阿姐是纸糊的不成?” 姜绫云打断姜执月的话,她很清楚姜执月的好意。 但姜执月是万万不能留在宣王府的。 她身边的手脚多半是温燕真动的手,也就证明温燕真时刻关注着宣王府的消息。 若是阿婵留下,这个关口,不知道会传出多么难听的流言。 姜绫云眸子微微一凛,看来她得见一见陆青骁了。 他办事的速度也太磨蹭了些。 裴直都上门提亲了,听说正是赏花会上一见钟情。 陆青骁与阿婵算半个青梅竹马,还能拖拖拉拉,真是叫人着急。 然而姜绫云完全不知道陆青骁不去提亲,正是因为姜执月与他早有约定。 姜绫云说陆青骁为何还不提亲时,姜执月才吞吞吐吐地把约定这件事说了。 姜绫云惊讶地看向姜执月:“阿婵,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姜执月摇头,抿嘴,她也说不上来。 当时陆青骁说要提亲,她觉得太快了。 姜绫云得知来龙去脉也有些哭笑不得。 一旁老神医笑道:“缘分嘛,到了就来了,不要急不要急。” “尤其是你这个女娃娃,好好养身体,过了七日再来看你。” 老神医年纪大,看谁都像是小孩儿。 以他的年纪,称呼姜绫云一句女娃娃,倒也不过分。 就是姜绫云有几分惊讶,老神医对她很亲昵,想来也是因为阿婵的缘故。 阿婵总是有这个能力,让身边的人对她爱屋及乌。 姜绫云笑笑,顺着老神医点头:“请您放心,我一定谨遵医嘱。” 老神医拎着他的宝贝药箱起身,“走了,好好休息,小丫头,别闹你阿姐了。” 老神医随性,说话也不那么客气。 姜绫云还想起身相送,老神医摆摆手:“不用不用,小丫头知道路。” 姜绫云莞尔,目送老神医与姜执月离开。 等两人离开,姜绫云立刻唤了暗卫出现,让他去给陆青骁传消息。 暗卫疑惑了一下:“王妃要传什么消息?” “就说,我这个当阿姐的问他何时去国公府提亲。” 姜绫云看着庭院中刚刚移植过来的花,声音微凉。 —— 西南道,别馆。 已经是林玉钟到魏王嬴焱身边的第三日。 嬴焱起初对林玉钟手中的卷轴感兴趣,见了人之后,对人感兴趣。 听了林玉钟说出自己的身世,他就更感兴趣了。 怎么会有一个人,什么都戳在他的兴趣上呢。 林玉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魏王身边的人。 魏王绝口不提回京之后林玉钟的身份,林玉钟也并未开口询问。 今日收到京中消息,魏王差人把林玉钟叫来了书房。 林玉钟听闻魏王叫自己去书房,还在想这是魏王什么用意。 这几日虽然魏王待她亲近,可与幕僚议事时,也从不叫她在身侧。 林玉钟当然明白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取得魏王的信任。 魏王却突然叫她去书房,林玉钟想着莫非是京中有了什么变化? 到了书房,只有魏王一人。 魏王笑着看向林玉钟:“会研墨吗?” 林玉钟柔顺地点点头。 魏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研墨。 林玉钟照做,也不问为什么。 魏王提笔,林玉钟就停下研墨的动作,往后退了几步,以示避嫌。 魏王回头看她,轻笑,似乎很亲近:“躲什么,过来。” 林玉钟柔婉地笑了笑:“玉钟怕影响殿下公务。” 魏王不甚在意地笑笑,“过来。” 他不解释,也不多说,只对林玉钟下了‘过来’两个字的命令。 林玉钟不再犹豫,缓缓上前。 魏王一把把人拉了过来,圈在书桌前,将笔放在林玉钟手上,连同她的手一块儿握住。 林玉钟心跳如雷,她知道魏王心机深沉,是个笑面虎一样的人。 可面对这样一个王孙贵胄,天下顶顶尊贵的人物,她还是不可遏制地有些动容。 魏王耐心地握住林玉钟的手,笔走龙蛇,写的都是大字。 林玉钟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还是被魏王察觉。 他在林玉钟耳边轻声地笑:“害怕?” “还是紧张?” 林玉钟此时忽而想起林净秋对自己的叮嘱:魏王,最喜欢可控的人。 她作出愈发柔顺乖巧的模样,声音都细细的:“不是害怕,是紧张……” 果然,魏王很喜欢林玉钟这乖顺的模样。 他放下笔,把林玉钟转了个身,面对自己。 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微微逼近:“紧张什么?” 林玉钟这一瞬间,心狂跳。 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冲魏王露出一个娇弱的笑来。 魏王满意地看着林玉钟笑了。 是个有些小心思的美人,倒也不是不能留在身边。 她所求的,这世上如今只有自己能给了。 “殿下……桌子好硬。” 林玉钟被抵在书桌边缘,她柔声抱怨,目光之中满是魏王的身影。 魏王一笑,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往怀里一带:“太娇了。” 林玉钟一双秋水眸看向魏王,愈发娇柔:“殿下不喜欢吗?” 魏王扯了扯嘴角,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喜欢,让你做我的侧妃,怎么样?” “殿下……”林玉钟这是真的惊讶了。 以林家的身份,要做侧妃还是有些勉强了。 她以为魏王最多给自己一个妾妃的身份,没想到开口就是侧妃。 看到林玉钟眸中的惊讶,也在魏王的意料之中。 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林玉钟的耳垂,“巡盐结束之后,我自会向父皇开口。” “日后到了魏王府,要记得尊敬王妃,不要恃宠生娇。” 王妃说得没错,既然是很好用的一枚棋子,多给一些体面也是应该的。 第191章 少将军来提亲了! 陆青骁下值之前,收到了来自宣王府中暗卫的消息。 他见了人,对方模仿宣王妃说话的语气问他何时去国公府提亲。 陆青骁古怪地看了那暗卫一眼:“很快。” 暗卫转身就走,陆青骁正要回办公堂,又听见耳后一阵风声。 他及时闪避,是刚刚走的那暗卫。 “少将军,您说个详细点的日子,不然我没法回话。” 暗卫算是反应过来了,他要真的拿着‘很快’两个字去回话。 他能被暗卫队伍里的笑十年。 陆青骁挑眉:“英国公回府休沐次日。” 那暗卫低头算了算,又来问:“三日后?” 陆青骁点头。 这下暗卫就一个纵身直接消失在院墙外了。 裴直在堂院内看得摇头,好俊的功夫,他这辈子是学不会了。 陆青骁进来,看裴直这模样,皱了皱眉。 裴直反而冲他一乐。 陆青骁懒得搭理他。 下值时辰一到,陆青骁就起身离开了。 裴直慢悠悠地在后头跟着出去,恰-好碰见章赫。 章赫现在对裴直有一种特殊战友情——都是吃过笋煨火肉的人了。 章赫见裴直慢慢走,还往堂院里头伸长脖子看了几眼。 很是不解:“少将军今日怎么这么慢?他怎么还没出来?” 裴直一愣,笑了起来,指了指门口:“你家少将军早就不见人影了。” 章赫瞪大眼睛:“这么快?” 裴直幽幽道:“是该快些了。” 章赫听裴直这话总觉得意有所指,但他又不太明白是为什么。 三日的时间一晃就过。 英国公好不容易休沐三日,与姜提玉过了几招。 还没过瘾呢,就看都风快步走来,像是有急事。 英国公停手,都风上前说了几句,英国公眉头皱了起来,“可有派人去追查?” “已经派人去了,只是使臣那边是否要增派人手。”都风问道。 他这是一早就收到了跟着吐蕃王准备返程的大臣传来的消息。 有人企图刺杀吐蕃王。 已经到了本朝境内,出现这样的事,处理不慎就容易影响两国邦交。 “寻一队靠谱的,暗中护送,务必保证安全。” 英国公看向都风:“小心千山楼。” 英国公当然知道上次姜绫云遇刺有千山楼的手笔,他也是提着一颗心在的。 都风领命去。 姜提玉上前来,“阿爹。” 英国公看向长子,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但愿你这次能一次中举,好让姜家也出个状元来!” 姜提玉笑笑:“二叔也挺好的。” 姜二爷是他那一届的探花。 比起状元来说,文笔稍弱,按说也可当个榜眼。 当年陛下觉得姜二爷生得好看,钦点了他的探花郎。 英国公立刻吹胡子瞪眼:“你就不能压过你二叔一筹?” 姜提玉还没说话呢,姜二爷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老子不行,让儿子来是吧?” 英国公被神出鬼没的弟弟吓了一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闭嘴!” 姜二爷笑眯眯地展开折扇,轻轻扇风。 英国公很是看不惯,“快入冬了,你不冷吗?” 姜二爷哼笑:“莽夫。” 英国公撇嘴:“附庸风雅。” 姜提玉一看,这是又要吵起来的架势,忙看向姜二爷:“二叔怎么突然过来了?” 姜二爷看了姜提玉一眼,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很是配合:“有些人忙,我来传个话。” 英·有些人·国公:“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姜二爷不乐意了,把折扇‘啪’的一收,诶,不说了。 英国公又是个急性子,看姜二爷这小气劲儿彻底没脾气了,转头看儿子。 姜提玉无奈,眉头直跳,您知道二叔什么脾气,怎么老招惹他呢? 惹了又不哄,全让他来做这事儿。 “二叔别跟阿爹计较,他不听我听。” 姜提玉实在是知道姜二爷的性子,要不是没事儿,他不会过来。 姜二爷看了姜提玉一眼,忍不住再次感叹:“提玉,你不然过来给我当儿子吧。” 姜提玉‘啊’了一声,英国公差点拳头直接揍到姜二爷脸上。 姜二爷就爱看英国公破防的样子,见英国公大怒,他才悠然道出来意。 “绫云传话说,今日陆青骁应该会请成王妃与薄阳长公主夫妇一块儿上门提亲了。” “什么!” 英国公与姜提玉父子俩异口同声,很是震惊。 姜二爷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阿婵与无病那孩子不是挺好的么,来提亲也不用这么惊讶吧。” 英国公愤怒地看着姜二爷:“你怎么不早说!” “你给我早说的机会了吗!?”姜二爷愤而反问。 姜提玉一把拉住英国公,劝道:“阿爹,你先去沐浴更衣,我去见一见阿婵。” 姜二爷看这爷俩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那日他被裴直打了个措手不及,准备把这笔账都算在陆青骁头上。 那七七八八算起来,就是陆青骁。 若不是陆青骁死皮赖脸看上阿婵,长公主就不会办赏花宴。 不办赏花宴,裴直就不会这么快对他女儿一见钟情,就来提亲! 一时间,演武场的三个男人都气得牙痒痒。 - 衍思院。 姜执月今日也是早早就醒来了,她知道今日陆青骁要来提亲。 昨夜也睡得有一点儿不安稳,总是想着什么事儿。 长缨见姜执月频频出神,不由得关切了几句。 姜执月摇头,长缨替她戴了一顶漂亮海棠雕花缠丝鎏金冠。 才戴好这冠,长绘快步走进来,说是国公爷和长公子来了。 姜执月起身出去迎接。 英国公一看到小女儿就红了眼眶,刚刚在路上想的一肚子话,竟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姜提玉见状有些哭笑不得,“阿爹!您这是做什么,别吓着阿婵了。” 姜执月也有些莫名,怎么她阿爹一见她眼睛就红了。 “阿爹,出什么事儿了?”姜执月一边问,一边向姜提玉使眼色。 姜提玉看着娇花一样美丽的妹妹,也是心如刀割:“我……” 姜提玉话还没说出口呢,齐副管家就小跑着过来了。 “国公爷,长公子,六小姐,老太君请您几位移步正厅。” “少将军来给六小姐提亲了!” 第192章 坏小子来了! 英国公哎呀一声,他一拍大腿,坏了,这小子真来了! 姜提玉脸色扭曲得都要吓着齐副管家了。 齐盛的内心想,也没人说过长公子会这样啊。 反倒是姜执月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走吧,去回祖母,这就来。” 姜执月的声音让英国公和姜提玉回过神来。 两人展现了父子之间前所未有的默契,齐声道:“阿婵你早知道了?” 面对父兄的眼神,姜执月微微脸红地点头。 英国公咬牙切齿,他就知道上次陆青骁那小子来了准没好事儿。 他就不该让陆青骁这小子登堂入室! 他都说了!他暂时不想嫁女儿!! 英国公扭头就走,气势汹汹的。 姜执月愣了一下,看向阿兄,疑惑道:“阿爹……怎么了?” 姜提玉默默地看了妹妹一眼,真是个傻孩子。 “可能忙着去替你拒绝这门亲事。” 姜提玉磨牙,他也想拒绝! 姜执月眨眨眼,微微一笑,往正厅去。 姜提玉见妹妹没什么反应,不解:“你这是,担心还是不担心?” 他知道阿婵对陆青骁也有好感,两家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这门亲事,其实从陆青骁待阿婵的细致关心上来看,阿婵会过得很好的。 姜执月莞尔:“他既然来提亲,想必早已经想到了这个。” “若是阿爹他都拿不下,怎么拿下祖母呢。” 姜执月知道英国公的性子最后还是会被陆青骁说服的。 反倒是祖母,看着笑吟吟的,实则心里是最有定数的。 哪怕是她看好陆青骁,若陆青骁拿不出她想要的魄力,祖母是不会同意的。 姜执月对祖母的爱认知得很清楚。 姜提玉听了,心头的不满也放下了大半。 阿婵一直这么清醒倒也是好事,总不至于被情爱冲昏头脑。 姜执月又看向姜提玉,说起了另一件事。 “明家姐姐应该要出孝了,阿兄不打算邀请她来四姐姐的及笄礼吗?” 本来今日陆青骁来提亲才是大事。 可阿婵这轻飘飘提及他未婚妻时的语气也不知是没当回事还是太相信陆青骁。 姜提玉想,大概是后者。 “我已经问了四妹妹,帖子送去明府了。” 姜执月笑笑,又说起了姜宛白的及笄礼,问姜提玉准备了什么礼物。 姜提玉本来顺着妹妹问题回话,说到一半儿,突然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看阿兄看向自己,眨了眨眼:“阿兄怎么了?” 姜提玉古怪地看了姜执月一眼,说道:“阿婵,你一紧张就喜欢拉着我东拉西扯。” 被戳破了的姜执月理直气壮地说道:“哪有不紧张的!” 到底是心里喜欢的人,她……她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呢。 姜提玉笑笑,这才对嘛。 “没事,等会儿阿兄尽量少为难他点儿。” 姜提玉冲妹妹一笑。 只是姜执月总觉得这笑容不怀好意。 哎,有时候哥哥太爱了也是困扰。 姜执月不敢替陆青骁说话,免得阿兄为难陆青骁。 姜提玉一看姜执月这乖巧的样子,扯了个冷笑。 看看,这还没定下亲事呢! 小丫头的心都偏到天边儿去了。 - 国公府正厅。 言老太君与成王妃坐在上首,薄阳长公主与卢国公居次。 与长公主夫妇对坐的就是英国公与姜二爷和乔氏。 成王妃是薄阳长公主的长辈,年岁上比老太君还稍长。 她老人家德高望重,除了一些重大场合出现,已不问世事了。 薄阳长公主能把成王妃请来当说媒之人,也能看出长公主对姜执月的重视。 成王妃同言老太君也有话说。 她是没想到还能有这层缘分。 原本成王妃当年是想与言老太君结个娃娃亲的。 言老太君样样都出挑,养的孩子定然也不错的。 就是没想到成王妃与言老太君生的都是儿子,这想法就只能作罢。 倒是临老了还能替自家晚辈来英国公府提亲。 言老太君也注意到了今日的陆青骁特地穿了一件紫袍金带,尤其是显得玉树临风。 薄阳长公主也是第一次来提亲,这会儿也有点儿紧张。 看着成王妃和言老太君说得火热,心里也慢慢稳定下来。 就是对面姜懋的脸色不太好看。 长公主侧目,看了卢国公一眼。 卢国公与英国公攀谈起来。 英国公这会儿浑身上下都不得劲,跟卢国公说话都带刺儿。 姜二爷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都快撑不住了。 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对着英国公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大哥,口渴了吧,喝点茶。” 英国公看了姜二爷一眼:“我不渴。” 姜二爷冷笑着端起茶,就差送到英国公嘴边,态度强硬:“你渴。” 英国公看到姜二爷眼睛都快冒火了,下意识扭头看向上首的老太君。 只见老太君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英国公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姜二爷手中的茶。 姜二爷见他还肯配合自己,眸子里的冷意消散了不少。 就算是大哥想拒绝这桩亲事,话还是要好好说的。 到底是结亲的喜事。 姜二爷恨不得抓着英国公出去泼他一盆水冷静冷静。 人到这把年纪了叛逆期来了,他就不怕阿婵跟他翻脸? 陆青骁可是阿婵认了的心上人! 英国公一杯茶下肚,也清醒过来了。 正好此时,姜提玉来了。 成王妃一见姜提玉就很喜欢,忙问道:“你这个长孙,可许了婚没有?” 言老太君笑笑:“与明家的小女儿定了亲。” 成王妃大为遗憾:“是我小外孙女儿没这个福气了。” “无病啊,你过来说话。” 成王妃把陆青骁叫到自己身边,正好也就在老太君的眼皮子底下了。 成王妃微微笑道:“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样貌都是挑不出毛病来。” “今日我替他来说媒,想同你定下你家六姑娘与无病的亲事。” 言老太君闻言,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当即道:“晚辈陆青骁,今日过府,求娶姜六小姐,请老太君与英国公割爱。” 英国公立马瘪嘴,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拉着陆青骁出去打一架。 第193章 怎么双方长辈还吵起来了!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 今日长公主与卢国公前来就是为了提亲。 在陆青骁说完之后,伏荔会意地展开了礼单,约莫也有两三米长。 乔氏在姜二爷身侧看得都有些呆了。 她以为裴家提亲准备的礼单就已经很是豪奢。 今日一见陆青骁这礼单,方知这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养出来的孩子啊。 陆青骁见老太君微微侧目,便看向英国公说道:“礼单是晚辈亲手所拟,若有不足,请世伯指教。” 伏荔抽出另一份一模一样的礼单交给了成嬷嬷,成嬷嬷转送到英国公手中。 英国公接过礼单,看都不看。 长公主见状心头一跳,又见姜懋下一瞬把这礼单直接递给了姜二爷。 英国公看向陆青骁,肃然道:“阿婵是我掌上明珠,光凭富贵是娶不到她的。” “我英国公也不差什么。” 薄阳长公主微微皱眉,下一瞬又展开:姜懋这个老匹夫! 陆青骁颔首听训,姿态认真又诚恳:“晚辈知世伯爱惜阿婵,无病此生只会有阿婵一位妻子,定当爱她护她。” “她出阁之前有的一切,成亲之后只多不少。” “晚辈语拙,与阿婵倾心是此生最意外之事,也是最为喜悦之事。” “陆青骁此生挚爱唯姜执月,盼可执之子手,共度此后经年。” “发誓绝不会让她受委屈,也绝不让她落泪,以毕生之力呵护她。” “今日之言句句真心,请世伯准允,请老太君准允。” 陆青骁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 言老太君是真听出来了,这孩子一肚子话,最后说的还是他心里最想说的那几句。 英国公听着陆青骁的话,当然明白陆青骁的真心。 可他就是舍不得。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阿婵与他亲近些。 难道,难道就这么嫁出去了吗? 英国公还没说话,眼睛就红了。 薄阳长公主愕然,没想到姜懋居然说哭就要哭。 长公主当即道:“方正啊,我带着儿子来提亲,就是先定亲事,不是今日就把小执月接走了呀?” “你哭什么啊?” 英国公委屈地吸吸鼻子,看着满堂的人似乎都在高兴。 他又用力地吸了吸:“你日后,必须要好好待阿婵。” “她性子娇,你多让着她。” “有时候也爱闯祸,倘若你解决不了,就得派人来告知我。” “……” 英国公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显然很是伤心。 姜二爷一时间也没想到,他大哥居然这么感性了。 英国公还是努力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到底是阿婵的婚事。” “还是得听听阿婵的说法。” 陆青骁闻言心下一动,看向屏风后的人影,点点头:“是。” 英国公看向言老太君,言老太君点点头。 “去请六小姐过来。” 成嬷嬷转身去屏风之后,请姜执月出来。 姜执月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成王妃和薄阳长公主都为之惊艳一瞬。 成王妃不由得感叹道:“到底是你更会养女儿,你家小姑娘真是质如月华,仙姿玉质。” “也难怪,无病会央求我来为他说媒。” 成王妃这话一出,英国公府的众人才知道原来成王妃居然是陆青骁去求来的。 薄阳长公主闻言,挺直了腰杆。 虽然不是她去请的成王妃叔母。 但是,正是因为成王妃叔母是无病去请的,不就更能看出来无病对小执月的心意了吗? 姜执月先是给众位长辈们行礼。 她是也没有想到,成王妃是陆青骁亲自去请求的。 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眸中微微热切了几分。 英国公看向女儿,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道:“陆青骁,这小子今日来跟阿爹提亲,要娶你。” “阿婵,这门亲事你愿意吗?” 英国公话问出口,众人都盯着姜执月的反应。 姜执月抬眸,看向陆青骁。 正好与陆青骁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又听英国公说道:“你好好考虑啊。” “不要害怕。” “说出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就是了。” 英国公这分明就是在搅浑水,薄阳长公主忍不住了。 “姜懋!我忍你很久了,你让小执月自己说!” 长公主也是被英国公惹出了暴脾气,这老小子一看就不安好心。 这话说得,什么叫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难不成小执月还会想拒绝不成?? 英国公与长公主有一点儿交情,被她这么一吼,他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企图解释:“这,这不是终身大事嘛!我让阿婵想清楚有什么错啊!” 英国公还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了。 长公主气笑了:“你再说!” 卢国公和姜二爷人都傻了,这,这不是来提亲吗? 怎么双方长辈还吵起来了?? 姜执月也傻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姜二爷和卢国公一个劝英国公,一个劝薄阳长公主,总之就是先把人安抚下来。 言老太君面不改色地看向成王妃:“让你见笑了,我这长子,莽撞得很。” 成王妃能说什么?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提亲场面,双方都吵起来了。 看看人家两个小的,都被吓着了! 就是这婚事,到底还能不能成啊??? 成王妃面上笑着安抚言老太君:“无事无事,到底是当爹的舍不得孩子。” 好不容易英国公和薄阳长公主被安抚下来,两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姜执月。 “小执月,你可想好吗?” “阿婵,你想好了吗?” 英国公与长公主同时开口,又分别哼了一声。 姜执月望向陆青骁,他一直站在那里,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 姜执月轻轻点头,“想好了,这门亲事,我愿意的。” 陆青骁在姜执月说出口的一瞬间,眸子里像是有了光一样,突然亮了起来。 成王妃闻言,立即抚掌大笑:“好好好,这门亲事值!”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言老太君看向小孙女儿,只看到她粉面含羞,目光之中全是看向心爱之人的欢喜。 言老太君心中感叹,阿婵,但愿你余生都幸福快乐才好。 第194章 定亲啦! 亲事就这么水灵灵地定了下来。 言老太君自然要请未来亲家留在府上用膳。 薄阳长公主更是高兴地当场就把自己戴了多年手镯戴在了姜执月手上。 按说,女儿亲事定下来,英国公这个当爹的应该高兴才是。 但英国公一想到小女儿成年就要备婚,心里就开始提前难受了。 一旁的卢国公都看得有点儿不忍心了。 薄阳长公主瞥了卢国公一眼,低声道:“他舍不得的,可是咱们的儿媳妇儿!” “!!!”卢国公顿时警铃大作,眼底那点子同情一下没了。 那什么,小姑娘将来嫁过来,难道还不让她回娘家不成? 成王妃看着两个小年轻,愈发欢喜,同言老太君说道:“瞧着真像是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太般配了。” 言老太君眸中笑意暖暖,只要阿婵能过得好,自然就是好的。 只是谁也不能否认少将军的品貌出众,鲜有人能及。 姜提玉看向新晋未来妹夫,目光之后包含不满。 陆青骁亲事已成,再看姜提玉,就温和了许多。 这是阿婵的大哥,他也能称呼一声大哥。 虽然姜提玉比他小几岁,不过他也不介意。 姜提玉看着陆青骁这眼神,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小子该不会在想什么坏主意吧? 姜执月乖巧地站在老太君身边,又被长公主叫到身边说话。 长公主对姜执月的喜爱之情根本不用人说,溢于言表。 乔氏见长公主待姜执月的态度,又想起不久前自己闹的乌龙,万幸只有自己知道。 若是当时自己犯傻,把这个猜测说出来,那今日可真是不好相见了。 乔氏不是个笨人,就是寻常人会有的贪心,她也会有罢了。 如今女儿也有了好归属,她自然也不会把目光钉在姜执月身上。 论来,姜执月是英国公嫡女,身份上的确比姜宛白更高一层。 长辈们说话,陆青骁就一直站在长公主身后,目光落在姜执月身上。 薄阳长公主真是替自己儿子发愁,这会儿亲事都定下来了就不能开口说跟小姑娘出去走走吗? 哎呀,愁人,还得是自己来。 长公主笑着看向言老太君,“咱们说话,孩子们看着也无趣,不如让孩子们都见见面,也好认一认。” 长公主说这话的私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言老太君也是略有些诧异,长公主会这样开口。 毕竟英国公府的公子小姐,陆青骁也没有不认识的了。 但言老太君转念一想,到底是陆青骁年岁稍长,长公主着急上火这么些年也是有的。 言老太君并未直接应允,而是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微微颌首,言老太君才道让姜提玉一块儿带着妹妹们见一见人去。 陆青骁上前谢过老太君,恭敬地行了礼,与姜执月一块儿跟着姜提玉走出了正厅。 言老太君对陆青骁的感观愈发好了,在他离开之后,向长公主夸赞了陆青骁。 亲事是定下了,就薄阳长公主心里还是有点儿忐忑的。 这会儿听到言老太君夸赞自己儿子,长公主是真的开心了。 长公主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有很多事和很多话说不得就不是出自真心。 她很喜欢姜执月,并不完全是因为儿子的缘故。 可作为陆青骁的母亲,长公主还是希望英国公府的人也能喜爱青骁。 英国公就算了,他看他的哪一个女婿都不顺眼,长公主不在乎。 言老太君的态度是长公主更在乎的。 长公主知道姜执月自幼失恃,是被言老太君带大的。 这孩子与言老太君的感情一定非比寻常。 若青骁得言老太君的赞同,长公主心里也就彻底放心了。 - 姜提玉从正厅出来,再看陆青骁的时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姜执月看阿兄这一路气哼哼的,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抬眸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叫住了姜提玉。 姜提玉回头,眼神不善。 陆青骁坦然地,无比自然地,笑着叫了姜提玉一句‘大哥。’ 姜提玉瞬间炸毛,“你叫我什么!” 陆青骁扯了扯嘴角,言道:“我与阿婵定亲,自然可以叫你一声大哥。” 姜提玉气极,一贯温和的态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厉的眼神:“你与她只是定亲,这句大哥叫得太早了些。” 英国公府姜家,到底是世代的武将出身。 因言老太君与老英国公的结合,英国公府才多了几分文气。 是以,姜提玉虽参加科考,习武之事也从未轻忽。 若跟陆青骁过招,也能战个一二来。 陆青骁似乎对姜提玉的怒气恍若未觉,只看了姜执月一眼,又道:“我此生只会有阿婵一人,早晚都得叫。” 姜提玉冷眼看他:“少将军,指挥使,脸皮是真不薄。” “大哥过奖。” 陆青骁句句都在姜提玉的雷点上,他扯了扯嘴角:“今日技痒,不如请指挥使指点几招?” “恭敬不如从命。” 陆青骁一口应下。 姜执月看着陆青骁一点点激怒阿兄,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陆青骁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姜执月深吸一口气,跟着去了演武场。 姜提玉请陆青骁先选武器。 陆青骁看了姜执月一眼,淡道:“今日不宜动刀兵,若大哥愿意,我奉陪。” 姜提玉皱眉,他自然知道今日是阿婵的好日子。 “那就得罪了。” 姜提玉出手迅疾如风,陆青骁不避不让,抬臂相迎。 姜执月在姜提玉出手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她该制止的。 看着阿兄和陆青骁两人交手,一招一式之间毫不相让。 姜执月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姜提玉攻势极猛,陆青骁回手也不弱。 眨眼间就过了十来招,姜提玉与陆青骁互相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两人急速逼近,姜提玉咬牙道:“你今日存心要找不痛快是吗!” 陆青骁分寸不让,“阿婵在看,她在担心你。” 姜提玉神色一凛,“你还敢提阿婵!” “便是祖母阿爹允你与阿婵定亲,也不代表我就认可了你。” 陆青骁嘴角微微上扬:“来日方长。” “不过,阿婵有你这样的兄长,我很高兴。” 第195章 想要一个名正言顺 从姜执月的视角看,就是两人缠斗到一起,几句话功夫又松开了。 这会儿姜衡丹与姜宛白几人也是听到消息匆匆赶来演武场。 姜执月见两人都神色轻松的样子,眼神一眯。 妹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姜提玉一顿,立刻道:“以后有陆青骁保护你,阿兄也就放心了。” “他身手的确不错。” 姜宛白刚走到姜执月身边就听到阿兄在大放厥词。 陆青骁?身手不错? 陆青骁何止是身手不错啊! 姜宛白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自己来晚了而感到万分懊恼。 姜芙瑶倒是看出来了点门道。 阿兄一直对于阿婵的婚事都耿耿于怀,陆青骁来提亲,想来是阿兄有些不放心吧。 姜芙瑶在人群中看向姜执月的眼神里也带着一丝羡慕。 哪怕六妹妹自幼丧母,她身边全都是爱她的人。 姜芙瑶垂眸,心里有点儿黯然神伤。 这一点儿伤感很快就被冲淡,六妹妹定亲是喜事。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六妹妹能与意中人定亲,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陆青骁见到姜执月的其他姐妹时,就变得避让了许多。 姜提玉看了陆青骁一眼,道:“方才叫我大哥,怎么这会儿哑巴了?” 陆青骁淡定自若:“日子到了自然会叫。” 姜提玉嗤了一声,也没硬摁着陆青骁叫。 他倒是敢叫,也不知道衡丹宛白几个敢不敢听。 姜衡丹敢不敢听不知道,姜宛白肯定是想听的。 姜宛白看了看陆青骁又看了看姜执月,最后低声说道:“以后,他就是咱们六妹夫了?” 姜执月水灵灵的眸子看向姜宛白,姜宛白眨眨眼,马上改口:“准,六妹夫。跟准三姐夫一样。” 姜执月笑了,“还有个准四姐夫。” 姜宛白脸红了。 姜芙瑶忍不住摇摇头,知道斗不过,非要去撩拨。 这大概就是这半年多来姐妹之间关系亲近起来之后,四姐姐最大的变化吧。 姜提玉正想让妹妹们转道去点绛阁说话。 姜执月先看到了陆青骁的袖口破了,她顿了顿,“阿兄与姐姐们先过去吧。” “阿婵你……” 姜执月伸手把陆青骁的袖口给姜提玉看,“总不好叫他破着袖口回去见长辈。” 姜提玉愕然,不是他啊,他刚刚没扯陆青骁衣服啊! 陆青骁低头看向姜执月,目光柔和许多:“不碍事。” “不行。” 姜执月揪着他的袖子,小模样倔得很。 姜提玉又被气笑了,陆青骁,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借着哄阿婵跟他交手,借着跟他交手故意弄破袖口让阿婵心疼。 姜提玉发现自己还是小看陆青骁了。 到底是纵横沙场的少将军,兵法,怕是早就刻在骨子里了。 连环计是吧!! 长缨取来针线,姜执月替陆青骁缝补了袖口。 此间,陆青骁的眼神一直都落在姜执月身上。 直到姜执月收了针线,一抬头就和他对视个正着。 姜执月倏地一下小脸通红,要收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小月亮,我今日很高兴。” 他的话就像是落在了姜执月的耳边,直击她心房。 短短几个字,让姜执月耳朵发烫。 “还是觉得太匆忙,只是我等不及。” 姜执月闻言,抬眸看他:“什么等不及?” 陆青骁轻笑,望着她的眼睛,“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的身份。” 姜执月轻叹,微微垂眸:“正好,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陆青骁看她,等着她动作。 姜执月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上面是一座孤山一柄剑,还有两道清浅的飞虹。 陆青骁眉眼微动,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下次,不要再扯破自己的袖口了。” 姜执月把荷包放在陆青骁的掌中,轻声道:“免得旁人笑话少将军穿破衣服。” 陆青骁失笑,“你看见了?” 姜执月听他这理直气壮的声音,不由得笑:“阿兄被你气坏了。” “我从未见他如此冷冽地与谁交锋。” “少将军,好本事,嗯?” 陆青骁听着听着就听出来小月亮的脾气了。 他连着荷包和她的手一块儿握住,低声讨饶:“六小姐火眼金睛,大人有大量。” “莫与我计较,下次不敢了。” 姜执月看他如此软下态度来说话,也觉得新奇:“还有下次?” 小姑娘得意的样子实在是叫陆青骁看得心头欢喜。 他忽而叹道:“其实我有些后悔,若我早些想明白,或许……” “不必后悔。”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认真地说道:“不必后悔,如此,刚刚好。” 陆青骁笑笑,眉眼间的温柔快要将她融化。 姜执月把手抽了回来,说道:“走吧,阿兄他们在等着呢。” 陆青骁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姜执月轻轻一拉,就被她扯动了。 姜宛白同姜芙瑶挤在一块儿,连声啧啧:“我从前还是很怕他的。” 这个他说的就是陆青骁。 姜芙瑶往姜宛白手里塞了一把瓜子,自然地问:“那现在呢?” 姜宛白一脸兴奋地看向姜芙瑶:“现在?” “一想到杀伐果断的战神少将军是我的六妹夫,高兴还来不及呢!” 姜芙瑶和姜衡丹听了直发笑。 这话说来也没错,陆青骁若不是早年拒绝成亲,那跟在他身后的京城贵女也得按一座城来算吧? 姜芙瑶笑完之后,幽幽地说道:“未来四姐夫也不错。” “对外冷酷无情,堪称本朝人形法典。” “对内么,还是会跟阿爹发誓,永不纳妾,只有四姐姐一人。” 姜宛白被姜芙瑶调侃地红了脸,姜衡丹也少见地跟着逗趣。 …… 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就如流水般过去。 这段时间英国公府可谓是风头正盛,先是河东裴氏来求娶四小姐。 再就是长公主为其子求娶英国公府六小姐,还请了成王妃说媒。 如今英国公府就剩下一位五小姐,那也是络绎不绝的媒人登门说亲。 这些送上门来的媒人,姜二爷统统都不满意。 都是冲着河东裴氏和长公主这两门姻亲来的。 他的女儿!可不是什么待价而沽的商品! 第196章 今世果,前世因 林净秋跑了。 在姜执月定亲与陆青骁定亲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林净秋从英国公府消失了。 姜执月收到消息时,正在练习唐太宗的《晋祠之铭并序》。 用的也是唐太宗的飞白体。 长缨说完消息,便守在姜执月身边,看她心平气和地将字写完。 最后一个字落笔,姜执月放下笔,轻声道:“走吧。” “蛇终于出洞了。” 长缨从她家小姐的语气之中听到了冰冷又淡薄的杀意。 姜执月带着慎墨传来的消息,一路往春晖堂去。 - 接连定下了两个孙女儿的好亲事,言老太君这些日子兴致不错。 可早间文竹来传话,说是林净秋不见了。 老太君立马就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鬼了。 当姜执月带着一叠纸来春晖堂求见,见她跪在自己面前,沉默。 老太君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从姜执月手中拿过了那些纸张,细细看去。 姜执月此刻心中才更有底气,看似沉默,实则愈发坚定了自己要动手的决心。 纸张的内容多半都是林净秋与外头人接触的时间,还有慎墨盯梢的一些特殊时间。 老太君看完,微微叹了口气,看向跪得笔直的姜执月:“你可想好了?” “是。”姜执月毫不犹豫。 老太君又道:“哪怕因此会与那孩子生分,甚至成仇,你也要做?” 姜执月看向祖母关切又沉痛的眼神,更加坚定的点头:“是。” 天晓得,她能再在此处见到祖母的音容笑貌,已经是老天开恩。 若因姜念时放过林净秋,她才会夜不能寐,愧疚一生。 她如今的生,焉知不是祖母阿兄阿姐,甚至她自己死过一次换来的呢。 放过林净秋? 在姜执月这一生里,没有这个选项。 至于姜念时……那本就是他该承受的。 林净秋既然敢做,就一定要承担后果。 这个后果不是林净秋承担,就是姜念时承担。 林净秋如今跑了,自然……就是放弃姜念时的意思。 姜执月也曾经想过,姜念时毕竟无辜。 可午夜梦回,她总能梦到阿姐惨白的脸,阿兄死不瞑目。 姜念时不无辜。 正是因为姜念时的存在,林净秋才下手愈发狠毒。 林净秋会跑,也就是看准了英国公府不会拿姜念时怎么样。 祖母仁善,阿爹自然也是姜念时的爹。 至于二叔,哪怕是不喜欢姜念时,也都一视同仁。 所以她从英国公府逃了,笃定姜念时不会有事。 姜执月的性情如何,把她抚养长大的言老太君很清楚。 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 哪怕是这件事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意,她都会去做。 言老太君看着小孙女儿,也就是那一日开始,她发现了小孙女儿对林净秋的杀意。 从那时至今,日复一日,中途亦有不少事情发生。 可小孙女儿对林净秋的恨,只增不减。 这一点,言老太君猜得很准。 越是身边的人幸福,姜执月对林净秋的恨就越发浓烈。 因为这些本就是他们应得的幸福。 若无林净秋,这一切本就应该如此的! 想到这些,姜执月又如何能不恨呢。 “你可曾想过,若你手上沾了血,可会日夜难安。” 老太君问得很严肃,她教导两个孙女,心机城府,也难免会有死伤。 尤其是长孙女,嫁入皇室,夫君又是未来皇储的大热人选。 争夺,一定会见血。 但老太君没有想到率先为此出手的,居然是一向不理事的小孙女儿。 姜执月望着祖母:“孙女不怕。” “今世她为人我敢杀,做鬼难道我就怕了她。” 言老太君心头一震,看着姜执月,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执月沉默着,她本可以瞒着祖母,再出手料理了林净秋。 但纸包不住火,祖母早晚都会知道的。 与其到时候祖母得知惊惧担忧,倒不如摆开了说清楚。 这是姜执月另类的执拗态度。 过了好一会儿,言老太君才慢慢地说道:“地上凉,起来吧。” “你今日特地来回禀我,我已知晓了。” “既然心中已有决定,祖母就不多说了。” “唯有一句想叮嘱你。” 姜执月起身到一半,又跪了回去:“祖母请说,孙女儿谨遵教诲。” 言老太君看向姜执月:“我要你记住,生死是大事,若非不得已,决不可轻易决断。” “世上之事多有因果轮回,祖母怕。” 姜执月听到言老太君最后的三个字,陡然间红了眼眶。 她向前挪动了两步,抱住老太君的腿,“请祖母放心,便是因果轮回。” “这也不是因,已然是果。” 姜执月句句坚定,也安抚了老太君的心。 林净秋死不足惜,可老太君不想让姜执月担上这份因果。 姜执月想的却是她本就是为了复仇而来。 林净秋必须死,这就是林净秋前世种下的恶果! 老太君把姜执月拉起来,替她擦了擦眼泪,还是不由得关切地问她打算怎么做。 姜执月神色淡淡,唯有眸中露出一点杀意:“她的行踪一直都在我掌控之中。” 老太君了然,“也难为你,为了今日隐忍多时。” “只是这件事,阿爹要受些委屈了。” 姜执月看向老太君,眼神里有点儿试探。 老太君看了姜执月一眼,心知肚明:“他到底是你阿爹,多少也要留些面子的。” 姜执月垂眸,乖觉地应下了。 从春晖堂出来时,姜提玉站在门口等着她。 瞧着姜提玉的狐裘上都有些露珠,姜执月就知道他一定在这儿站了很久。 “阿兄,喝茶吗?” “陆青骁前些时日寻到了一种新茶,口味很独特。” 姜执月莞尔看向姜提玉,若无其事的样子。 姜提玉颌首:“好。” 兄妹俩默不作声地离开春晖堂,与请安的姜宛白和姜芙瑶错过。 姜宛白看不清兄妹俩的情况,嘀咕了一句怎么走得这样快。 姜芙瑶却是清楚地看到姜提玉的狐裘下摆有些湿了。 狐裘经过特殊处理,短时间内是不会被浸湿的。 况且,若阿兄给祖母请安,成嬷嬷又怎么可能不帮阿兄把狐裘的下摆烘干呢。 一定有事。 第197章 好一招引蛇出洞 姜提玉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从他一早就发现林净秋在平湖苑的不对劲,又一直隐忍不发到现在,甚至不被姜执月察觉。 足以见得姜提玉动心忍性。 跟着妹妹一路到了衍思院,看着她烹茶,手法娴熟,技艺高超。 他甚至还能夸上妹妹几句。 姜执月终于把第一杯茶递到了姜提玉面前:“阿兄请喝。” 姜提玉接过,低头轻嗅茶香,笑道:“阿兄很久没有喝到阿婵的茶了。” 姜执月笑笑:“阿兄想喝,随时与阿婵说,阿婵给阿兄泡茶。” 姜提玉握着茶杯,不着急入口。 反而把话题转到了小时候姜执月就是在花园发现了一堆蚂蚁窝,都要来找自己说话的事情上。 姜执月静静地看着阿兄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忽而想起了阿姐说的,阿兄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对妹妹们喜欢故弄玄虚。 姜提玉具体说了什么,后来姜执月都没仔细听。 她只淡淡地泼了一杯茶到貔貅模样的茶宠上,“茶凉了,阿兄别喝了。” 姜提玉突然卡壳,看姜执月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就知道你们姐妹俩在一块儿,不会说我什么好话。” 姜提玉也把茶泼在了茶宠上,自顾自地倒了第二杯。 这一杯,倒是喝下去了。 姜提玉对着平湖苑的方向努努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姜执月偏头笑了笑:“阿兄几时发现的呢?我怎么不知道?” 姜提玉没有一点儿心虚:“你既然不说,自然是不希望我知道。” “阿兄装糊涂的本事也挺好的。”姜执月道。 姜提玉温和地看着她:“不是阿兄装糊涂,是你想让阿兄装糊涂。” 姜提玉一直觉得妹妹心事重重,今日林净秋不见了。 他本能地就觉得这件事一定和阿婵有关。 只是,他不知道,阿婵到底想做什么。 姜执月看了姜提玉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 姜提玉见状,也不多问,只道:“接下来你要做什么,你总得告诉我吧?” “阿爹不在府上,难道你什么事都去找二叔帮忙?” “我才是你的亲兄长。” 姜提玉是生怕姜执月受到伤害。 林净秋奸猾,哄骗阿婵好些年,他是担心阿婵在林净秋身上吃亏。 姜执月听完突然笑了,姜提玉觉得有些莫名。 “阿婵。” 姜执月听到阿兄又唤了自己一声,她止住了笑。 “她没失踪,我派人跟着她,要她幕后之人现身。” 或者,直接用林净秋的死,逼幕后之人现身。 姜执月没与姜提玉细说,她不是不信任阿兄。 阿兄要准备科考,这件事不能影响到阿兄的前程。 姜提玉闻言大悟:“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她?” 见姜执月点头,姜提玉啧啧两声,与姜执月相似的眸子里泛出笑意。 “咱们家小狐狸长大了,挺好。” 姜执月听阿兄用小狐狸称呼自己,不满地瘪瘪嘴。 姜提玉失笑:“阿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阿兄的前程。” “但你相信阿兄。” “你的事,阿兄能帮。科举,阿兄一样能高中。” 姜提玉到底是国公府倾力培养的长子,未来国公继承人。 不过是处理两三件事,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姜执月看去,此时的姜提玉意气风发,气定神闲,是一种事情尽在掌握的姿态。 姜执月忍不住眼眶一热,阿兄……她的阿兄。 本就该是这样的,兰芝玉树的青年有大好的前程和未来。 姜提玉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妹妹眼睛怎么就红了呢。 姜提玉七手八脚地想帮妹妹擦眼泪,又把姜执月给逗笑了。 姜提玉摇摇头,“真是小孩儿的脸色一时多变,又哭又笑的。” “别叫谁看见了,说我欺负你就好。” 姜执月吸吸鼻子:“阿兄本来就欺负人。” 姜提玉想嘴她,自己哪里欺负人。 可妹妹红着眼睛像小兔子委屈的样子,他心里一软:“好好好,阿兄错了。” 姜提玉还是忍不住同姜执月说道:“国公府的事,不止是你一个人的事,阿兄自然也会做。” 林净秋背后之人与魏王府和谢相府牵连甚多,一时都分不出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阿婵派人盯住了林净秋,那背后的人早晚都会露馅儿的。 只是…… “她为何突然逃了?” 姜提玉知道林净秋一直也不死心,想要等着英国公见她,再搏机会。 姜执月道:“我让人传了林玉钟失踪的消息。” 姜提玉了然,又道:“看来,林净秋的确将林玉钟看得很重。” 姜提玉也是想到了府中的姜念时。 林净秋逃,就已经是做了取舍。 姜执月颌首:“今夜慎墨会亲自去探,明日就该有消息了。” 姜执月今日去春晖堂不仅仅只是为了坦白,也是为了让老太君配合自己。 英国公府的妾突然不见了,幕后之人一定会抓住这件事动手脚。 还有林家人,林净秋的亲族也会一块儿针对国公府。 所以她要先人一步,把脏水泼到对方头上。 端看,林净秋逃出国公府之后,最先联系的到底是魏王府的人还是谢相府的人了。 姜提玉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明白了妹妹的计谋。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阿婵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布局了。 林净秋若不是真的毫无指望,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国公府的。 人在国公府里,她还有机会能探到消息。 人走了,就什么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阿婵一步一步,将林净秋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主动暴露出幕后之人。 好一招引蛇出洞。 真不愧是他家的小狐狸。 “既然如此,你今夜就好生休息,我与慎墨交接。” 姜提玉看向妹妹,在等她的一个反应。 慎墨在阿婵身边这么多年,已经是阿婵的心腹侍卫长了。 若是阿婵还肯把慎墨交给他,就证明阿婵愿意相信自己。 姜提玉心中一直隐隐害怕,阿婵太过独立,反而有损自身。 作为至亲之人,姜提玉的感受绝不是敏感。 阿婵就像是一个人在承担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姜提玉想替他的妹妹分担一些。 姜执月顿住,眼前的茶壶愈发模糊,她听到自己说了一声好。 也听到了阿兄如释重负的笑。 第198章 只给他们不给我? 是夜,英国公府。 姜提玉刚命人换了一支蜡烛,就听到窗外有动静。 他即刻摸上了手边的剑,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墙边。 在他贴墙的一瞬,一柄短匕首就从窗缝中戳了进来,响起了约定的暗号。 姜提玉轻敲两下回应,短匕倏地收了回去。 姜提玉开窗,慎墨从窗子里跳了进来。 “来的人很谨慎,最后落脚的地方是一家客栈。” 慎墨的追踪功夫很不错,他若想要追踪谁,也是不在话下。 姜提玉对慎墨的话十分确信,询问了是哪一家客栈。 慎墨说出名字之后,姜提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从记忆中寻到到一些蛛丝马迹,这家客栈似乎与谢相府有些牵扯。 姜提玉道:“把人盯住了。” 慎墨点点头:“属下明白。” “还有,如果有人要灭林净秋的口,暂时要留她一命。” 姜提玉想的是林净秋从国公府离开,那她就没什么价值了。 若是幕后之人现在舍弃林净秋也实属正常。 但林净秋却不能现在就死。 慎墨再度点头:“明白。” 眼看慎墨就要走,姜提玉忽而说道:“你与陆青骁派来的那两个暗卫相处如何?” 慎墨默默地看了姜提玉一眼:“长公子应该是想问,我能不能打得过这两人吧?” 姜提玉笑了,“自从阿婵开口嘱咐你办事之后,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像她了。” 慎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姐说了,长公子日后要执掌国公府。” “什么样的人都得见,让我不必太客气。” 姜提玉闻言气笑了,好阿婵,就是这么回报阿兄的是吗? “那你既然知道我问什么,还不快说。” 姜提玉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 慎墨道:“若拼命,他们不是对手。论护主,倒也不差。” 姜提玉挑眉,没想到慎墨对陆青骁派来的那两个暗卫评价还挺高。 慎墨见姜提玉没事儿了,转身就要走。 姜提玉又道:“既然如此,那就从府上出一份月例给他们。” 慎墨顿住脚步,回头,不可置信道:“给他们?” “就只给他们不给我吗?” 姜提玉上前直接把慎墨从门里推了出去:“你公子我穷得不得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婵给你的月例是侍卫里头最高的了!” 慎墨被旧主推出门,感叹了一秒长公子的抠搜之后,一个纵身就往衍思院去了。 他得守着衍思院,等小姐明日醒来,告诉她消息。 - 林净秋跑了,平湖苑无人。 言老太君道是为了给林净秋养病,挪去庄子上了。 只是一个姨娘,这件事在英国公府倒也没有什么波澜。 就是在白姨娘和施姨娘那儿多了一点儿别的心思。 白姨娘是猜着林净秋怕不是被老太君灭口了,她胆小不敢说。 藏在心里,日日受惊吓,少不得又有些病歪歪的。 至于施姨娘则是想的,不管从前林净秋在长房多威风。 如今也落得个挪去庄子当废人的下场,她倒是乖觉了不少。 毕竟老太君与乔氏不同,那是国公府真正掌握话事权的人。 如今英国公府上下忙着的就是姜宛白的及笄礼。 乔氏很是看重女儿的及笄礼,恨不得样样都比照着姜绫云当年的及笄礼。 不光乔氏看重,姜二爷也是过问起了及笄礼准备事宜。 乔氏兴高采烈地给姜二爷展示了自己准备的一些东西。 姜二爷越看,眉头就皱得越深。 乔氏还没察觉到姜二爷的异样,满心欢喜地等着姜二爷点头。 姜二爷提笔就划掉了几处,又做了一些改动。 乔氏一看,简直黑了天,“二爷,这……” 姜二爷看向乔氏:“宛宛的及笄礼不比处处与绫云齐头。” 乔氏低头,有些委屈。 姜二爷明白她的想法,说道:“宛宛是我的女儿,不是大哥的女儿。” “及笄礼上,裴家人也会来。” “规格高一些没什么,硬要比照宣王妃的及笄礼来,也叫旁人笑话宛宛。” 乔氏没说话,她明白姜二爷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连及笄礼都不能给她最好的。 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到底是不太舒服的。 姜二爷见状,淡淡道:“你若执意如此,不如就把宛白叫来,看她是怎么想的。” 乔氏抬头惊讶的看向姜二爷:“二爷。” “你既不满,那就看看宛白是不是也不满。” 姜二爷淡然道:“说到底是我这个姜二爷没什么分量。” 乔氏闻言,心头一凛,可丫头已经去叫女儿了。 乔氏心中打鼓,一时忐忑。 姜宛白很快就来了,见到爹娘都在,面上还带着欢喜张扬的笑意。 “阿爹阿娘,女儿给阿爹阿娘请安。” 姜宛白上前行礼。 姜二爷点点桌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把乔氏拟定的单子交给姜宛白,轻声道:“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吗?” 姜二爷的语气如常,乔氏愣是没听出半分异样来。 可乔氏心里就是不安,她紧张地盯着女儿的神色,希望女儿站在自己这一边。 若是宛白也坚持,二爷……是不是会破回例? 姜宛白看着看着,脸色也不对起来。 她抬眸看向乔氏,有些震惊:“我的及笄礼,怎么和大姐姐的这么相似?” 乔氏想开口,被姜二爷打断。 他看向姜宛白:“你觉得如何?” 姜宛白眉头一拧,脸色有些难堪:“自然不行!” “大姐姐婚事早定是准王妃,又是英国公府嫡长女。” “我怎能与她一样?” “叫旁人看了,以为我轻狂得很,敢与大姐姐并肩。” 姜二爷示意她淡定些,把手上修改了这一份递了过去:“看看这个。” 姜宛白一眼扫去,看出了修改的笔迹是姜二爷的,她长舒一口气。 “这样就很好。” 姜二爷点点头:“回去歇着吧,这件事我和你母亲会好好办妥。” 姜宛白这时才注意到了乔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姜宛白起身,对着姜二爷夫妇一拜,极具傲气地说道:“该我姜宛白的,就是我的。” “不是我的,自然没有舔着脸非要不可的道理。” “阿爹阿娘早些休息,女儿告退。” 乔氏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褪了个干净。 第199章 见缝插针往阿婵身边钻! 姜宛白一走,甚至不用姜二爷再开口。 乔氏喃喃道:“多谢二爷指点。” 姜二爷没说话,只将手中原定那一封直接投入暖炉中。 乔氏是他选的妻,若无意外,这辈子也就只有一个妻子了。 所以姜二爷容忍乔氏的一些虚荣,适时提点就行。 当年成亲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大嫂会走得那么早。 叫她独自掌握国公府,的确是为难她了。 姜二爷并不恼怒,只是乔氏已然无地自容。 “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夫妻一体,我能给你的,自然不会少了你。” “可我给不了的,意双,那就是命了。” 姜二爷很清楚,大哥正值壮年时丧妻,不知多少人盯着英国公夫人的位置。 他顶住了压力没有再娶,当中原因除却对亡妻的关怀。 自然也还有对他这个弟弟的牵挂。 因为清楚他与乔氏之间的感情,大哥也愿意给乔氏锻炼的机会。 乔氏这么多年的确做的不错,偶尔会犯点儿糊涂,也无伤大雅。 若英国公府一直是纯粹的武将世家,今日及笄礼如何,一视同仁也就罢了。 可他生母是言家出身,言家几代大儒。 长嫂是虞家出身,簪缨世家,礼教严苛。 甚至他自己的妻子也是书香世家出身。 读书人最为在乎的礼节,姜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姜二爷清楚人心中的妄念,所以他理解乔氏,却不会支持她。 女儿今日所言,也让乔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 “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若不好意思问母亲,就差人与我说。” 乔氏怔怔地看向姜二爷,他似乎这么多年都是这样。 待人温和,只要不是踩在他的底线上,乔氏甚至一年到头都不会见到他的冷脸。 恍惚间,乔氏又觉得,自己应当知足了。 这样温柔体贴的夫君,她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 很快姜宛白的及笄礼就到了。 姜执月早早地就带着礼物来了姜宛白这儿,与姜衡丹和姜芙瑶也撞了个正着。 姜芙瑶还笑道:“六妹妹来得真早。” 算起来,衍思院是长房最好的院子,距离姜宛白这边儿也是有点儿距离。 可她与姜衡丹姜芙瑶同到,自然是因为早早出发。 姜执月莞尔:“今日是四姐姐的好日子,当然得早些。” 几人在外头说话,就听到姜宛白在里头抱怨她们,来了也不进去,竟在外头说话。 姜执月几个笑吟吟地带着礼物进去了。 姜宛白正在梳妆,看到姐妹们来的整齐,笑容更深了几分。 姜执月让抱琴把礼物都收进去,就大大方方地坐在旁边看着妆娘给姜宛白梳妆。 姜宛白就这么被姜执月看得脸红,扭头瞪她:“看什么!” “看美人儿呢。”姜执月笑嘻嘻的,一点儿都不生气。 倒是姜宛白被她逗笑了。 姜衡丹柔柔地对姜宛白道了一声生辰欢喜,姜宛白郑重接受了。 然后姜宛白就看向两个小的。 姜执月摸了一块点心啃着,姜芙瑶也笑着看向她。 姜宛白看了一会儿,发现两人都没反应,气恼地说道:“你们俩!” 姜执月顿时一笑,起身对姜宛白贺喜。 姜芙瑶也跟着对姜宛白说出了祝词。 姜宛白噘着嘴看着她俩:“偏你们爱作怪,就喜欢捉弄人。” 姜执月冲她做了个鬼脸,外头来了人,说是裴家公子送的礼物到了。 姜执月立刻挤眉弄眼地看向姜宛白。 姜宛白本就脸红,这会儿被她这么一看,更红了。 姜执月哈哈笑倒在姜芙瑶怀里,姜衡丹无奈地看着妹妹们。 还是她开口,叫人把礼物送了进来。 姜执月看姜宛白梳妆也快差不多了,便先提出去先去春晖堂,晚些时候再见。 姜宛白也想看看裴直送的什么礼物,顺势就答应了。 一行人又往春晖堂去,谁料陆青骁裴直并尹越都已经在春晖堂了。 尹越还是老样子,一见姜衡丹就紧张。 姜执月偷偷笑,又看向陆青骁,娇声问道:“怎么来得这样早?” “用早膳了吗?” 陆青骁笑着看向姜执月,低声道:“想早点见到你。” 姜执月小脸一红,嗔了陆青骁一眼。 姜芙瑶这会儿摇摇头,目不斜视地走进春晖堂正堂去给老太君请安。 就是她也没想到,里头居然是兰宁郡主和嬴煦。 姜执月紧随其后,看到他们俩也在时,也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随即她很快就站在了姜芙瑶身边,轻声笑道:“今日四姐姐面子真大,大家都来得这样早。” 老太君正和兰宁郡主说话呢,看到孩子们都进来了,脸上的笑意也更多了。 姜执月给老太君请安之后,又与兰宁郡主见礼。 嬴煦的目光从一开始就一直落在姜芙瑶的身上,甚至看得都有些发愣。 姜芙瑶只当没看见,与姜执月站在一处。 陆青骁警告地看了嬴煦一眼,站在了姜执月身边,挡住了嬴煦的目光。 裴直从陆青骁的动作中似乎看出来了什么,他探究地看了嬴煦一眼。 老太君也是心疼孩子们,来得这样早,吩咐了人去给安排早膳。 这会儿姜提玉去门口接了明允微过来。 看到春晖堂一早这么多人,他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许久不见明允微了,今日见她气色挺好。 与她前世见的最后一面相比,真是太好了。 “明家姐姐安好,许久不见了。”姜执月望向明允微。 明允微文雅一笑,“阿婵妹妹安好,的确许久不见。” 又是一阵见礼,姜提玉先带着明允微去给老太君请安。 姜执月与姜衡丹则是带着人去春晖堂的偏厅,取了早膳的册子来给众人点餐。 陆青骁无比自然地坐在了姜执月身边,姜芙瑶就占据了她另一侧。 裴直看了陆青骁一眼,一撩衣袍坐在了他身边。 尹越倒是想坐在姜衡丹身边,奈何他没少将军的脸皮厚。 兰宁郡主本想坐在姜执月身边,但看陆青骁那眼神,她拉着嬴煦直接坐在了另一头。 姜提玉与明允微折返来偏厅。 一见陆青骁就坐在阿婵身边,给气笑了。 这小子,这真是一会儿看不见就见缝插针地往阿婵身边钻! 第200章 被看穿的乔表小姐 明允微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姜执月身边的人。 她虽然在守孝,可外头的消息她都知道。 的确没想到少将军会与阿婵妹妹定亲。 河东裴氏和长公主前后脚向英国公府提亲这件事,在京城传得热热闹闹。 连带着明家也受到一些关注。 毕竟明家与英国公府有一桩婚约在。 如今的英国公府是愈发炙手可热了。 一顿早膳下来,也陆续来了不少与英国公府比较亲近的人家。 今日姜宛白是主角,往二房去的人更多些。 姜绫云也来得早,她如今身怀有孕,出席母家妹妹的及笄礼。 众人也都上前来与她说话,最后也是老太君请她去内室坐坐休息,才得闲一会儿。 姜绫云一坐下来,就叫虞嬷嬷去请姜执月过来。 姜执月听说阿姐找她,立刻就快步来了。 见到姜绫云气色红润的样子,她才稍微放心一些。 姜绫云哭笑不得,妹妹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得很。 “你今日也要帮着宛白招待客人,我叫你来就是看看你这几日好不好。” 姜执月低声嘀咕:“我能有什么不好。” 姜绫云看她这小模样,露出了宠溺的笑容:“看来陆青骁来提亲,你也是高兴的。” 姜执月没想到阿姐每次提到陆青骁的时候都这么突兀。 姜绫云看妹妹惊讶,反而笑起来:“哪里就有这么吃惊。” “他与你定亲,阿姐问两句都不成?” 姜执月哪敢说话,阿姐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还敢说个不字,等会儿陆青骁就要被阿姐叫过来,问他怎么不会哄自己开心了。 姜执月想了一下这个画面,她不由得笑起来。 姜绫云看姜执月又笑了,不由得摇摇头,这傻妹妹能不能不要了? “我听说乔家似乎这些时日上门了好几次,是怎么了?” 姜绫云不是要插手英国公府的事,而是她今日来时就听到了一些风声。 为了确保宛白的及笄礼不出问题,姜绫云还是要问一问。 姜执月皱了皱眉,简单地说了一下乔家的想法。 姜绫云冷笑,“真以为英国公府是收破烂儿的不成?什么香的臭的都要?” “你叫人看好姜提玉。” 姜绫云一眼就猜出乔家的打算。 从前年纪小的时候,姜绫云对乔家的人就不大喜欢。 乔家一家子都汲汲营营,就是乔氏与乔家其他人略有几分不同。 乔家二姑母未出阁的时候都能做出抢了堂姐未婚夫的事来。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姜绫云就算一个。 姜绫云想来是愿意以恶意的想法去揣测人心。 她叫阿婵盯着姜提玉,若是那位乔小姐没什么不轨之举,自然无事。 若她心有算计,她也不能让人毁了今日这宛白的及笄礼。 姜执月也听出了阿姐的提醒,她点点头:“我与阿姐想的一样。” 乔嘉瑜那日走之前还差人给四姐姐送了信。 仅凭这个举动,姜执月就能看出来乔嘉瑜心机颇深。 若是真有什么愧疚的话,过几日总有来英国公府的机会。 又何必刻意在收拾箱笼离开英国公府的时候给姜宛白一封信呢? 无非就是为了勾起姜宛白的怜悯之心。 经历过林净秋的姜执月,对谁都没那么信任。 就算是说她疑心病也好,乔家人,她是见一眼就不喜欢。 “最好是不要生事,否则,今日就叫人见识见识宣王妃的脾气。” 姜绫云冷然。 和姜执月的怀疑相比,她就知道乔家那位表小姐一定会有些幺蛾子。 姜执月顿了顿,低声道:“她是四姐姐的赞者。” 姜绫云闻言,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来:“立刻叫长绘给你准备一套衣服,若有什么意外,你去给她当赞者。” 姜执月颌首,长绘领命离开。 姜绫云又安抚妹妹:“无事,只是做个打算。” “你陪着我去一趟宛白那儿,去看看她,你就去玩罢。” 姜绫云也没有打算一直把姜执月拘在自己身边。 姜宛白是今日的小寿星,姜执月身为主家姐妹,自然也要替姜宛白招待宾客。 - 姜宛白一整日都有些紧张,这种紧张哪怕是在乔家表姐到来也没有缓解。 反而是及笄礼开始之前,姜绫云和姜执月的到来让姜宛白放松了不少。 姜绫云小腹已经十分明显,她一来,众人都显得拘谨了不少。 分明她年纪也不大,气势却很足。 姜宛白是高兴,见到姜绫云上前请安。 姜绫云抬手:“都是自家姐妹,不必行此虚礼。” 这句话只对姜宛白有用,旁人自然是要行礼的。 乔嘉瑜见到姜绫云的一瞬,先是被她优雅高贵的气质震慑。 随后行礼时,被姜绫云轻轻一瞥,看得脸色发白。 姜绫云看了乔嘉瑜两眼,把目光转到姜宛白身上:“今日是你的及笄礼,阿姐来替你坐镇。” 姜执月闻言,看了乔嘉瑜一眼。 只见乔嘉瑜脸色变得有些不大自然。 姜宛白隐约听出了大姐姐话里警告的意思。 就是她一时也没多想,只以为大姐姐是来帮自己撑场面的。 及笄礼的吉时快要到了,姜绫云也不在此久留,只道等会儿再见。 姜宛白点点头,彻底放下心来,又送了姜绫云离开。 姜执月留在姜宛白身边,乔嘉瑜看了她好几眼。 姜执月抬眸,与乔嘉瑜对视。 也不知为何,乔嘉瑜就移开了目光。 姜宛白这会儿轻松得很,同姜执月道:“阿婵,你替我为表姐引路可好?” 姜宛白与乔嘉瑜的关系好,请姜执月给乔嘉瑜引路,的确是为了给乔嘉瑜做面子。 毕竟乔家和英国公府还是有些差距的。 姜执月心疼姜宛白,自然也不介意她这点小心思。 只是希望乔嘉瑜不要辜负了姜宛白的这份心意才好。 乔嘉瑜见姜宛白让姜执月带着自己去正厅做准备,心下有几分焦急起来。 姜执月……若是姜执月带着自己去,自己还怎么行事? 姜执月看着乔嘉瑜神色变幻,微微笑着开口:“乔表姐,请。” 乔嘉瑜一瞬抬头,看到姜执月笑吟吟的神色。 总觉得她好像已经看穿了自己。 第201章 已经警告两次的后果 英国公府很大,比三四个乔家都要大。 这是乔嘉瑜在英国公府住过之后的感触。 今日她受姜宛白所邀,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再看英国公府中的景色,她心里愈发有底气起来。 可事情不如她想得那般轻松。 先是小姑丈与小姑母态度不若从前热络。 再就是她也根本找不到机会从姜家二房离开。 好不容易想到可以从去正厅的间隙悄悄离开,偏偏姜宛白隔房的堂姐堂妹来了。 乔嘉瑜初到京城没多久,已经听闻这位宣王妃和姜家六小姐了。 她第一眼见到姜绫云与姜执月姐妹一同出现时,心中的嫉妒是怎么都藏不住。 而宣王妃的眼神就像是一把透明的剑一样,直直的刺向自己。 乔嘉瑜听出了宣王妃嘴里的警告,心中颤了一颤。 是的,她其实不在意姜宛白的及笄礼。 若是她能与姜家长公子成其好事,牺牲一个姜宛白的及笄礼又如何呢? 再说了,姜宛白已经河东裴氏定了亲,再无可能嫁入乔家。 她既然未来也不可能是乔家人,乔嘉瑜自然无所谓她及笄礼是否圆满。 事情就在姜宛白说让姜执月送自己的那一瞬,发生变化。 乔嘉瑜摆明了就是想趁这个机会离开,去找姜提玉。 若姜执月带着自己走,乔嘉瑜便觉得不妙了。 - 姜执月哪能看不出乔嘉瑜的想法,她只是给姜宛白留一点儿面子。 不会在姜宛白的面前戳穿乔嘉瑜。 尤其是今日,姜宛白的及笄礼。 旁人可以不在意,但乔嘉瑜在姜宛白的及笄礼上惹事…… 姜执月都不敢想姜宛白会因此哭成什么样。 她那么骄傲的性子,放弃了京中的贵女,选择了乔家表姐做自己的赞者。 乔嘉瑜惹事,那就是打了姜宛白的脸。 姜执月在心中幽幽叹气,乔嘉瑜这个表姐不在意。 她这个姜宛白的堂妹却不能不在意。 从姜宛白的院子离开,乔嘉瑜一直都在观察周边的情况。 姜执月微微侧目看了乔嘉瑜一眼,淡淡道:“乔家表姐左右张望,是在寻人么?” 过于直白的话,让乔嘉瑜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她勉强冲姜执月笑了笑:“只是好一阵子没来,生疏了。” 姜执月莞尔,“国公府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若是乔家表姐走错路,寻个人问话,就能回到正道上。” 姜执月毫不犹豫的敲打让乔嘉瑜脸色一变:“姜家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姜执月无辜地看向乔嘉瑜:“乔家表姐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面对姜执月做出一副无辜模样,乔嘉瑜简直气结。 姜执月全然不在意乔嘉瑜脸色有多难看,笑着请她移步。 乔嘉瑜银牙咬碎,又拿姜执月没有办法。 姜执月知道自己字字句句说的都没有任何问题。 是因为乔嘉瑜心里有鬼,才会觉得她的话毫不留情。 即便如此,乔嘉瑜想偷偷离开的心思也并未熄灭。 此时正好迎面走来一排侍女,端着一些点心往府上各处去。 乔嘉瑜想着心中的谋算,不经意地撞上了当中一个侍女。 那侍女端着果子站着不动,等主子与客人过去。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连忙跪下请罪。 姜执月原本笑着的小脸冷了下来,她看了长缨一眼。 长缨上前训斥了几句,叫人来处理这一地狼藉。 乔嘉瑜见姜执月看都没看自己,咬唇,假装惊讶地低呼:“哎呀,我的衣裳。” 乔嘉瑜话音刚落,姜执月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剜了过来。 乔嘉瑜心头一颤。 姜执月走到乔嘉瑜身边,冷然道:“带乔家表小姐去浮缘居更衣。” 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情况,浮缘居是专门给女客准备的更衣场所。 乔嘉瑜闻言,立即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给六妹妹你添麻烦了。” 乔嘉瑜的称呼发生了变化,姜执月笑笑,没当回事。 “给我添麻烦,好过给别的人添麻烦。” “到底是在英国公府,解决麻烦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姜执月的话一句比一句冷,长缨也听出来了自家小姐的怒气正在飙升。 长缨笑着把人带去了浮缘居。 姜执月在后头慢吞吞地走,看着乔嘉瑜袅娜的背影,愈发不善。 乔嘉瑜到了浮缘居,正准备换下被果子沾到的衣裳。 看长缨在旁,她眼珠一转,请长缨去屏风外头等着。 长缨看了乔嘉瑜一眼,顺从地退到了屏风外。 乔嘉瑜立刻走到了窗边,支开窗子。 看了看外头的情况,察觉四下无人,她小心地拎起裙子往外跳。 害怕被长缨发现,乔嘉瑜异常地小心翼翼。 浮缘居后边是一条活水小溪,还有一条沿溪的小石子路。 乔嘉瑜心跳如鼓,她从小石子路快步往外走。 她清楚地记得姜提玉的院子在哪,只要她在姜提玉的院子被人发现。 纵使是姜提玉长了一千张嘴,这件事也说不清楚。 哪怕姜提玉整日都与旁人在一处,也无妨。 自己大可以说在借住国公府时就已经与姜提玉暗生情愫。 乔嘉瑜想着,摸了摸袖中的书信,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 浮缘居内,长缨也察觉到了奇怪之处。 乔家表小姐换衣裳为何一点儿声音都没了? 长缨尝试着唤了几声,发现无人应答,快步走了过去,谁知屏风后空无一人。 只剩下一扇被打开的窗户。 长缨心头一跳,完了,她没看住乔家表小姐。 长缨立即快步走了出去,差人把浮缘居这间房牢牢看住。 自己则是绕到了浮缘居后侧去寻人。 乔嘉瑜从浮缘居后侧小石子路走了出来,路上遇到人还有些闪躲。 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终于走出了浮缘居。 可她很快就愣在了原地,甚至话都说得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会在这?” 姜执月冷冷一笑,“这话应该我问乔表姐才是。” 乔嘉瑜看着姜执月一步步逼近自己,她居然觉得有些腿软。 姜执月在乔嘉瑜面前站定,脸色冷得能冻死人。 “我已经警告过你两次,只可惜乔表姐脑子发昏。” 乔嘉瑜刚想说话,就被人一个手刀劈晕了。 姜执月看着晕过去的乔嘉瑜,叹了口气。 看来四姐姐及笄礼的赞者,的确要换人了。 第202章 一巴掌打在了乔夫人的脸上! 拾柒悄无声息地出现,乔嘉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晕过去。 姜执月当然不会给乔嘉瑜狡辩的机会。 她上前摸了摸乔嘉瑜的袖子,从中抽出一封信来。 姜执月看了乔嘉瑜一眼,目光冷得像是在看个死人。 她毫不犹豫地拆开信件来看。 只一眼,姜执月的眼神愈发冷漠了。 且不论这封信的内容如何,信上的字迹与她阿兄有七八分相似。 姜执月望向姜提玉的院子微微眯了眯眼。 看来英国公府还是待人太宽容了,动不动就出现这种背主的东西。 拾柒眼看着姜执月脸色愈发冷淡,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六小姐这气势,与少将军也不相上下了。 姜执月把信捏在手里,让拾柒把人送回浮缘居去。 拾柒点点头。 姜执月又道:“乔家表姐不知如何头晕,竟错过了四姐姐的及笄礼。” 拾柒听出了姜执月的言外之意,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好好看着乔家小姐。 正好长缨找了过来,见乔嘉瑜晕了过去,自家小姐脸色不虞就急忙请罪。 姜执月抬手,止住了长缨的动作:“你去通知四姐姐。” “就说乔家表小姐突然眩晕不已,路都走不动,已经昏过去了。” 长缨点头,迅速地往姜宛白的院子去。 拾柒带着乔嘉瑜往浮缘居去,姜执月则是转身去寻阿兄。 还没寻到阿兄,就先与陆青骁碰见。 “阿婵。”陆青骁叫住姜执月,她行色匆匆,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陆青骁只有私下的时候才会唤她小月亮。 这会儿在英国公府,人多眼杂,他自然会隐藏他和小月亮的秘密。 姜执月循声望去,见是陆青骁,面上多了一丝焦急。 陆青骁快步走到姜执月身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找阿兄。你可见他在何处?” 姜执月问他。 陆青骁想了想,“有人来寻他,应该往主院去了。” 姜执月皱眉:“寻他的是国公府的下人吗?” 陆青骁坚定地摇头:“不是,应该是来客的小厮。” 姜执月拧着眉,那应该就是往阿兄的院子去了。 陆青骁见她愁眉不展,轻叹:“别皱眉,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法子。” 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眸中迟疑了一瞬。 “我要快些找到阿兄。”姜执月道。 陆青骁点头:“我陪你去找他。” 姜执月与陆青骁两人往姜提玉的院子去。 辛玖得了姜执月的命令在暗处以轻功先行一步。 在姜提玉进院子之前,截住了他。 姜提玉认得辛玖,他知道这是陆青骁特地为阿婵寻的护卫。 “你怎么在这儿?阿婵呢?” 姜提玉比辛玖还着急。 辛玖和拾柒明说护卫,实则暗卫。 若非寻常事,轻易不出现在人前。 辛玖道:“小姐无事,遣我来寻公子,她与少将军随后就到。” 姜提玉听完神色稍微放松一些。 只是一听姜执月又与陆青骁在一块儿,他皱了皱眉。 很快姜执月与陆青骁两人就赶到。 姜执月见只有姜提玉一人,连忙上前:“阿兄,你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吗?” 姜提玉看妹妹着急的样子微微摇头:“别担心,阿兄还不至于上那些小把戏的当。” 姜执月幽幽地看了姜提玉一眼,把那封从乔嘉瑜手上搜来的信交给他。 露出一个虚假微笑:“阿兄不如看看再说。” 姜提玉将信将疑地打开,也皱起眉头来。 姜执月撇撇嘴:“从她身上搜到的。” “人在浮缘居昏着,我让拾柒看着她。” “若不是今天日子不合适……” 姜执月的话点到即止。 若不是今日是姜宛白的及笄礼,乔嘉瑜就不仅仅只是昏过去这么简单。 姜提玉听到妹妹的话,看向陆青骁,观察他的反应。 姜执月:“……” 自己都差点火烧眉毛了,还在看陆青骁呢? 姜执月哼笑一声,冲陆青骁道:“走。” 姜执月走得飞快,陆青骁也乖乖跟着她走了。 看的姜提玉叹为观止。 没想到阿婵和陆青骁之间是这样相处的。 姜提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这封信,笑意一纵即逝。 有些人就是喜欢自作聪明。 - 最终姜宛白及笄礼的赞者还是换成了姜执月。 也不知是姜宛白察觉了什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一直到及笄礼结束,姜宛白都兴致不高。 姜执月瞥见姜宛白眼角一抹红。 姜宛白轻叹一声,这件事一定对四姐姐打击非常大。 她那么聪明,想来也是猜到了点什么。 宾客散去,英国公府只剩下了自己人,还有乔家人。 姜宛白被叫到春晖堂去时,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老太君与英国公并未出面,而是姜提玉亲自审了他院里的人。 证据直指乔夫人和乔嘉瑜。 姜宛白整个人都一晃,进了春晖堂就听到这样一句。 她脸色发白地看向乔嘉瑜,心里又急又气:“表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姜执月就在姜宛白身后,看到乔嘉瑜看过来怨毒的眼神。 “宛白,只凭着一个奴婢的话,你就相信了吗?” “我可是你的亲表姐啊。” 乔嘉瑜还在企图给姜宛白打亲情牌。 姜宛白脸色惨白地看着乔嘉瑜,问道:“你可曾想过今日对我有多重要吗?” 姜宛白眼神直愣愣地看着乔嘉瑜,非要等她一个回答。 乔嘉瑜闪躲了一下,她不敢直视姜宛白的眼神。 “宛白,难道这么多年我家对你的好还不够证明吗?” 乔夫人也面色为难地看着宛白,轻声道:“宛白,你就相信舅母一回吧。” 姜宛白听到乔夫人的话脸色更是难看。 姜执月正想开口,谁料乔氏突然出现,快步走了过来。 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乔夫人的脸上! 啪的一声,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乔承宗皱眉,不悦道:“你怎么敢对你嫂子动手!” 乔氏面上又惊又怒:“我当你们是亲人,处处为你们着想。” “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侄子算计我的女儿,侄女也要利用我女儿的及笄礼闹事!” “简直是无耻之尤!” 第203章 不懂道理?我也略通拳脚 乔氏的爆发是众人都没想过的。 这么些年来,乔氏很是挂念娘家人。 每每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想差人不远千里送去。 可这么多年的真心交付换来了什么呢? 自己连带着女儿都成为了对方利用的工具! 及笄礼是什么样重要的日子! 她嫂子和侄女竟然在这样的日子里,算计她女儿隔房的堂兄! 这是要把她女儿的脸丢在地上踩啊! “意双,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乔夫人哀哀地哭泣道:“难道这么多年来,我们对你和宛白的情谊是假的吗?” 乔氏冷着脸看着乔承宗夫妻俩:“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今日之事也足以见得你们用心险恶!” “但凡有点儿礼义廉耻,又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乔氏仿佛是累积了多年的憋屈,一下骂了出来,眼眶发红。 乔承宗自然听不得这样的话,他气得抬手就冲着乔氏去。 姜宛白被吓得忘记动作,姜执月已经摸上了腰间的鞭子。 这一刹那,乔氏不躲不闪,等着乔承宗这一巴掌。 他真打下来,这么多年兄妹情分也就完了! 乔承宗面子大过天,之前就在英国公府受了气。 这会儿又被自己亲妹妹指着鼻子骂无耻,他哪里肯听这个委屈。 一巴掌又狠又快,眼看着就要落在乔氏脸上。 姜二爷一把抓住了乔承宗的手,同时姜执月的鞭子也牢牢地缠了上来! 姜执月见二叔来了,手上用了巧劲儿,那鞭子又软软地松开了。 姜二爷甩开乔承宗的手,甚至把人都甩得后退了几步。 乔礼杰和乔嘉瑜连忙上前扶住乔承宗。 乔承宗看着姜二爷面色冷然的模样,心里突地一跳。 姜二爷不屑地瞥了乔承宗一眼:“是什么事能叫乔大人冲着女眷动手?” 姜二爷很少发脾气,但他发脾气,就不是什么一般场面。 乔承宗听出姜二爷的不满,他如今比姜二爷的职位还高那么一阶。 也就不这么给姜二爷面子了。 “我管教自己妹妹有何不妥?” 乔承宗也冷了脸:“她敢对长嫂动手,这就是英国公府的教养吗?” 姜二爷看了看乔氏,确认乔氏没事,又看了看姜宛白。 再给姜执月使了个眼神。 姜执月点头,站在了姜宛白身边。 姜宛白愣愣地看着姜二爷,委屈简直都藏不住:“阿爹……” 姜二爷摸摸女儿的头发,“放心,阿爹给你讨公道。” 姜宛白含泪点点头,只要是她阿爹说的,她就信。 姜二爷看向乔承宗,面上甚至带了几分笑意:“你刚说,英国公府的教养?” 乔承宗见姜二爷笑了,还以为他怕了,愈发理直气壮:“难道不……” 乔承宗话还没说完,就被姜二爷一脚踹飞。 狠狠地撞在太师椅跟前,痛得他直不起腰来。 “你怎么……!” 乔夫人惊呼,在姜二爷扭头看过去的一瞬间,吓得闭上了嘴。 乔嘉瑜更是被这一下吓得跌坐在地。 乔礼杰年轻气盛,见父亲被踹,更是要找姜二爷理论。 姜二爷话都懒得说,扬手就是一耳光,扇得乔礼杰找不着北。 姜二爷嗤笑,冷冰冰地看着乔承宗:“英国公府的教养,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你别忘了,我姜家世代武将。” “你既然听不懂道理,那我也略懂几分拳脚。” 姜提玉与姜执月兄妹俩也被姜二爷这一招震惊了。 姜执月是没想到二叔这么多年没跟人动武。 这一动手就直接暴击自己大舅子。 乔承宗活该! 姜二爷走到乔承宗面前,拎着他的衣襟拽起来。 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从今以后,就不要再登英国公府的门了。” “我夫人和女儿看见你们晦气,明白吗?” 姜二爷说完就放了手,乔承宗像一只死狗一样滑落下去。 乔礼杰回神,指着姜二爷破口大骂:“天子脚下!你敢擅用私刑!” 在乔礼杰话音刚落,姜二爷就笑了。 顺手捞起四方桌上的茶盏,对着乔承宗的头就这么砸了下去! “啊!” “爹爹!” 乔家人惊慌失措,七手八脚上去查看乔承宗的伤势。 乔承宗只觉得额头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他伸手一抹,竟是血! 他被姜濯砸破了头! 乔承宗愤恨不已,眼神就像是毒蛇一样,盯着姜二爷。 “若我是你,今后就夹着尾巴做人。” 姜二爷眯着眼睛看向乔承宗:“你能来京城,我也能让你滚出去。” “不信的话,试试看。” 姜二爷此时的笑容是真的让乔承宗感到毛骨悚然。 乔承宗想说点什么,刚刚姜二爷的话又在他耳边回响。 他初到京城,还未站稳脚跟…… 乔承宗强撑着起身,抬手一抹额头的血,冷笑一声就要走。 “等等。” 姜执月冷着脸,“乔大人就这么走了?” 乔承宗面上凶色又现。 姜执月也笑了:“乔大人,您全家不得给我二叔母和四姐姐道个歉吗?” “你别欺人太甚!” 乔礼杰万万没想到姜执月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当即就呵斥道。 姜执月废话不多说,直接一鞭子就抽到了乔礼杰跟前,吓得他跳了起来。 “道歉啊。” 姜执月大喇喇地挡在乔家人面前,不耐地催促。 在她催促之时,她身后出现的是英国公府训练有素的侍卫们。 乔承宗见状,回头看了姜二爷一眼。 姜二爷这会儿正坐着喝茶,全然没关注乔承宗一家子。 乔承宗转回来,咬牙道:“还不快道歉!” 乔夫人一脸的屈辱,乔礼杰还想说什么,被乔承宗一巴掌拍了回去。 姜宛白愣愣地看着乔夫人和乔嘉瑜同自己和阿娘道歉。 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滚!你们都滚!” “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 姜执月慢吞吞地让了道,乔承宗忍着一身怒气带着乔家人离开。 直到看见乔家人消失在视线里,姜执月才把鞭子别回腰间。 下一瞬就被人抱了个满怀,耳边响起震天响的哭声。 “呜呜呜呜……阿婵……” 姜执月心疼地抬手拍了拍姜宛白,还是便宜乔家人了! 姜二爷看着抱在一块儿的女儿小侄女,淡淡道:“这事儿没完。” 看他明日上朝不好好参乔承宗一本! 想高升是吗? 这德行,这辈子就别想了! 第204章 她以前怎么好意思的? 姜二爷说没完,当然就是没完。 英国公府两位主子,英国公与姜二爷,多年来分工都很明确。 英国公在前,荣安帝的信重和朝野威望都在人眼中看得见。 姜二爷看似平淡,实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英国公府的幕僚还是以二爷马首是瞻。 若姜二爷不愿放权,姜提玉永远只能是英国公府继承人。 如今乔家做出这样的事来,一不顾亲情,二不顾颜面。 姜二爷自然不会客气。 遑论,他是府上最最护短的人。 姜宛白实在哭得厉害,一时拉着姜执月也不肯松手。 姜执月从未见过哭成这样的姜宛白,她竟也不晓得如何安慰才好。 还是抬手拍了拍她,低声说道:“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四姐姐,你的未来会一帆风顺,不会再有这样的人恶心你。” 姜宛白几乎是差点哭得晕厥过去。 她心中对姜执月和姜提玉的愧疚到达了顶峰。 她那么相信乔家人,可乔家人只一心想要攀附英国公府的权贵。 她姜宛白只不过是乔家人攀附英国公府的一个工具。 换个人,乔家人也会巴巴地送十来年的礼物。 可她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错把鱼目当珍珠。 待她以诚的人,她斤斤计较。 与她虚与委蛇的人,她却恨不得掏出了一颗心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姜宛白想到这一切,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她怎么好意思觉得阿婵是个刁蛮的小姑奶奶? 她远不如阿婵心胸大度,她甚至看到阿婵与她表姐交好都要吃醋! 越是想到这些,姜宛白哭得就更难受了。 她甚至说不出口这些话,只能紧紧搂着阿婵,放声大哭。 乔氏捏着帕子擦了擦眼泪,上前对姜提玉道:“今日叫你受委屈了,是叔母的错。” 姜提玉轻叹,侧身避过了乔氏的赔礼。 “叔母言重了,这件事并非叔母的错。” “更不是宛白的错。” 姜宛白本来哭声收敛了一些,听到姜提玉这句话,整个人一软。 姜执月差点都没扶住她。 姜宛白含泪看向姜提玉:“阿兄,我错了……” “日后我再也不与阿婵闹别扭了。” 姜执月哭笑不得,“你不与我闹别扭,不该是跟我说吗?” “怎么对着阿兄说?” 姜宛白正嚎啕,闻言,愣住了。 姜二爷扯了扯嘴角,阿婵虽然年纪小,但哄人的功夫的确不得了。 宛宛性子是傲了点,好在也只是性子傲。 姜二爷自己养孩子,当然知道孩子们的性情如何。 姜家的孩子,可以不那么优秀,也可以有点儿小毛病。 但为人不能恶毒,不能坏。 一个人要是从根儿上坏了,怎么教,都教不好的。 比如,乔家那几个。 想到这里,他看向乔氏,或许这一次,意双的心会彻底落在二房。 不再惦记乔家那些有的没的。 - 实在是姜宛白哭得太厉害,又一直拉着姜执月。 姜执月只好让她跟自己一块儿回了衍思院。 晚上,姐妹俩抵足而眠,前所未有。 姜宛白眼睛哭肿了,长绘准备了冷帕子。 姜执月更是细心地替她敷眼。 姜宛白哭得眼睛疼,看到姜执月如此不计前嫌的照顾她。 眼眶一热,眼泪又流了出来。 姜执月见状,这么哭下去,非把眼睛哭坏不可。 她微微用力,把冷巾子摁在了姜宛白脑门上:“还哭就把你丢出去了。” 姜宛白眼里还包着一泡泪水,吸了吸鼻子:“你才不会。” “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呢,还吓唬我。” 姜执月笑,“你怎么就知道我吓唬你呢。” 姜宛白主动抬手把巾子摁在眼睛上,闷声道:“就是知道呢。” 姜执月挑眉,看样子情绪也恢复过来了。 她往姜宛白身边一躺,姐妹俩躺一块儿了。 姜宛白突然把巾子拿下来,对姜执月道:“对不起阿婵。” “其实……” “四姐姐,我们姐妹之间不用算得那么清楚。” 姜执月实在太清楚她们家人的性子。 阖府上下,没有一个坏心肠的人。 即便是四姐姐,脾气傲娇些,也从未有过恶毒之象。 姐妹之间的小拌嘴小矛盾,着实不用刻意去提。 再说了…… “平日你也没怎么欺负得了我呢。”姜执月轻笑。 姜宛白闭嘴了。 这倒是大实话。 姜宛白性子傲,姜执月就不傲气了吗? 姜执月不光性子傲,还机灵得很,每每气得姜宛白跳脚。 这话说出口,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姜执月还以为姜宛白睡了。 就在姜执月差点睡着时,姜宛白突然说道—— “阿婵,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姜执月迷迷糊糊的,张嘴就道:“不重要。”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啊。” 姜宛白呼吸一窒,扭头看向姜执月。 小姑娘已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惊起了姜宛白心中涟漪之后。 姜执月乖巧地、若无其事地睡着了。 姜宛白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这时候才体会到祖母常说的那句话。 她们是一家子姐妹,从来都是一体的。 姜宛白长吁一口气,劝自己想开点儿。 过去的事儿过去了,以后她一定会当一个好姐姐,好好对妹妹们的。 四小姐怀着雄心壮志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见着自己两只肿眼泡时,还是心态崩了。 偏偏外头来说,裴家公子登门来见四小姐了。 姜宛白哀嚎一声,抱着姜执月委屈地说道:“我不要见他!” 她都丑成这样了!怎么能这样见裴直! 抱琴也傻呆呆得看着姜执月,眼巴巴地等着六小姐拿主意。 姜执月觉得好笑,她从前怎么没觉得四姐姐主仆俩都这么像呢。 “傻丫头,看什么呢,让长公子去打发了他。” 姜执月如是道。 抱琴恍然大悟,小丫头跑得飞快。 姜执月还有个私心。 裴直今日来,自然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 以阿兄护短的脾气,裴直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端看裴直如何处理这件事,也好叫她们这些姐妹看看。 未来的四姐夫,有什么能耐。 第205章 好大一顶绿帽子!! 果不其然,乔承宗次日上朝就被姜二爷弹劾了。 准确地来说,乔承宗是被一群礼部的人和言官弹劾。 姜二爷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乔承宗也不是什么太有排面的人。 荣安帝只是略有印象。 但叫礼部和言官一块儿弹劾的也不太多。 荣安帝特地叫海贤把乔承宗入仕以来的考核都看了一遍。 发觉此人不见得才干很不错,倒是运气不错。 跟着两任不错的上官,所以政绩还算可以。 “是谁举荐入京的?”荣安帝屈指叩了叩御案,这显然是不满意的态度。 吏部尚书一听,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他上前回话,说是乔承宗的上任上官。 荣安帝把折子扔到吏部尚书面前,“朕不希望朕的臣子们都是些靠运气的家伙。” “好运,总有用完的时候。” 荣安帝的话,一语双关,礼部尚书连忙跪下请罪。 荣安帝不耐,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 海贤极有眼色地递上了新折子,是英国公想要请封世子的奏折。 荣安帝拿过折子,细细看。 即便是英国公不请封,众人也都知道姜提玉就是英国公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荣安帝笑笑,这会儿脸上露出了一些快活的神色,还叫海贤来看。 “朕还以为他硬要等着他儿子高中才肯请封,现在倒是开窍了。” 荣安帝其实挺喜欢英国公府一家子的。 对继承人这件事,他比英国公着急些。 但英国公自己不着急请封世子,荣安帝问过几次,都叫这老小子混过去了。 荣安帝也就不再插手。 谁料今日还有这么个惊喜。 海贤微微笑:“那陛下批吗?” 荣安帝大手一挥,朱砂笔在请封奏折上写了个准字。 海贤见状,笑道:“那老奴提前恭喜英国公了。” 荣安帝却笑了一下,把请封奏折压在了最底下。 海贤不解,“陛下这是……” “他不是不着急么?叫他且等几日罢,过两日你再提醒朕。” 海贤闻言一愣,会心地笑笑:陛下有时也充满了童趣。 - 英国公还不知道自己请封世子的奏折被荣安帝压中不发。 乔家已经乱成一锅粥。 吏部派人来通知乔承宗,履历核准还需一些时日,入职之事暂缓。 乔夫人一听,简直天都塌了。 乔承宗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没想到,自己已经不计较! 姜濯却要如此咄咄逼人! 难不成真以为他们英国公府在京城一手遮天不成! 乔承宗心中怒火极旺,看到眼前哀哀戚戚的乔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哭丧着个脸作什么!” “我还没死呢!” “等我死了你再来哭不迟!” 乔承宗本就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一切温和假象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的伪装罢了。 现在在家中,又如此烦心,他便撤下了伪装,对乔夫人动了怒。 乔夫人从前也与乔承宗有过争执。 从未像今日这般被劈头盖脸地呵斥。 乔夫人一下也觉得颜面挂不住,哭着起身,拂袖而去。 乔承宗顾不上乔夫人,一心只想要如何才能够留在京城。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乔承宗毫无办法。 就在乔承宗一筹莫展之际,小厮来报,说是有人要见他。 乔承宗不耐地皱眉:“什么时候了,不见不见!” “乔大人,一别多年,怎地如此暴躁。” 乔承宗还说不见,谁料对方已经登堂入室了。 来人穿着黑斗篷,带着斗笠,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 乔承宗瞪了小厮一眼,小厮连忙退了下去。 对方实在裹得严实,乔承宗只听声音也没听出来这是谁。 似乎了解了乔承宗的疑惑,来人解下自己斗笠,赫然是吏部侍郎孙文钧。 乔承宗大惊,连忙行礼:“孙侍郎,请恕下官眼拙,孙侍郎请上座。” 孙文钧纹丝不动,看着乔承宗,笑道:“乔大人,想留在京城吗?” 乔承宗一愣,心中顿时燃起熊熊火焰:“孙侍郎的意思是……” “恩师惜才,不忍乔大人埋没,愿助乔大人一臂之力。” “让乔大人在京城扎根,不知乔大人意下如何。” ‘在京城扎根’这几个字的杀伤力对于乔承宗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 乔承宗, 乔承宗当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吏部侍郎的恩师不正是当朝谢相吗? 至于谢相是不是与英国公府不和,乔承宗根本不在乎。 他只想留在京城,至于站队…… 他如无根浮萍,站谁不是站呢? 况且,英国公府已经被他得罪死了。 如今有一根救命稻草,他当然会牢牢抓住! - 可事情远不如乔承宗想得这么顺利。 仅仅过了一日,孙文钧就被人抓住把柄,犯了奸\/淫之罪。 最可怕的是,被人当场捉奸,人证物证俱在! 那妇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英国公的爱妾林氏! 一时间,人人都怜悯起英国公来,头顶这么大一顶绿帽子! 英国公又哭着喊着进宫告御状去了。 “别哭了,你哭得朕头疼!” 荣安帝真是被英国公哭得脑门突突跳。 英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坐在荣安帝御案旁边。 从海贤的角度看,就是一个九尺壮汉毫无形象地在哭着告状。 由于英国公本人实在粗糙,这画面毫无美感可言。 想必近距离看的陛下也觉得有些伤眼。 对于自认为哭得梨花带雨实则有点邋遢好笑的英国公,细看,是一种伤害。 “陛下……臣心里苦啊!他娘老子的孙文俊!给臣带了绿帽子,臣的脸都丢光了啊!” “臣的脸面就是陛下的脸面啊……” 荣安帝忍了忍,忍无可忍地纠正他:“孙文钧!人家叫孙文钧!” “还有,不要把你的颜面和朕的颜面放在一块!” 谁要跟他那绿帽子的颜面放在一块!! 英国公毫不在意,甚至想抱着荣安帝的大腿继续哭。 “管那孙子叫什么!” “臣的心都碎完了啊!” “陛下,求陛下怜惜怜惜臣吧!” “臣对陛下的一片心,忠心可鉴啊!” 荣安帝也的确心疼英国公,但看他这壮实得能打死一头牛的猛汉身材。 一时又觉得‘怜惜’二字,实在与他的英国公相差甚远。 第206章 好好地又呜起来了 到底是跟着自己多年的心腹臣子,又着实可怜。 荣安帝还是心软了点,让海贤把人扶起来,坐好。 英国公眼巴巴地看着荣安帝:“求陛下做主!” 荣安帝真是头疼:“此事自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是占理的,总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英国公又看向荣安帝御案上的折子,眼睛转啊转。 荣安帝和英国公多年君臣,哪里不知道他这会儿在看什么。 荣安帝哼笑:“朕若是这时候准了你请封世子的折子,只怕流言传得更离谱。” 英国公连忙点头,双手拱向荣安帝:“陛下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简……” “行了行了。” 荣安帝打断他,“这样的话你说不来,日后不必学你家老二。” 英国公状似憨厚的挠挠头,“陛下,就是,就是还有点儿事儿。” 荣安帝觑了他一眼,“说吧。” 英国公袖子里抽了封折子,交给海贤。 荣安帝看了看折子的内容,面不改色地点头:“朕知道了,准。” 英国公起身,神色肃然地向荣安帝叩拜:“多谢陛下!” 荣安帝又道:“近来你府上闹出来的事情不少,府上没个女主人总是不行。” 英国公立刻摇头:“不了不了,臣如今心里还难过着。” 荣安帝见这人即刻就摆出一副心痛欲死的模样,很是看不上。 英国公又同荣安帝说道:“也快了,过些时日,陛下准了臣的世子请封。” “他再成亲,府上就有人管事儿了。” 荣安帝看了英国公一眼,“你倒是一片慈父心肠。” 英国公憨憨地笑笑:“那小子若出息,臣再替他打算打算。” 荣安帝也笑了,看向英国公:“那你觉得,朕这两个成年的儿子。” “魏王和宣王哪个更出息点?” 英国公哈哈一笑:“臣说话不公允,陛下还是别问了。” 荣安帝嘴角上翘,“这么说,你是看好宣王了?” 英国公闻言,忙不迭摆手,“都是陛下的儿子,我不敢看。” “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不是看好臣的儿子,嘿嘿。” 荣安帝都被英国公气笑了,老滑头,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英国公满怀期待地看着荣安帝。 荣安帝笑他:“你这是要走替你儿子走一走朕的后门?” 英国公又接连摆手:“诶,诶,陛下,咱们君臣闲话而已,哪里算得上这个。” 荣安帝摸着手边的折子,笑意添深几分。 “罢了,朕就偏心你一回。这案子交给裴直去办。” 荣安帝特地看了英国公一眼,看他什么神色表现。 英国公欢天喜地谢恩:“多谢陛下!裴侍郎乃本朝行走的活法典,定不会徇私!” “臣多谢陛下体恤,呜呜呜……” 荣安帝都头疼,怎么好好地又呜起来了。 他无奈地看了海贤一眼,海贤立马上前劝说英国公。 不得不说,海贤公公是有两把刷子的。 硬是把英国公劝得不好意思再御前撒泼了。 荣安帝看英国公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他还知道这是在御前。 海贤送英国公离开文和殿时,低声道:“国公爷,实则陛下早已准了您的请封。” 英国公神色一动,这样隐秘的消息海贤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既然海贤开口,想来也有陛下的意思。 英国公对海贤谢了谢,海贤点点头,折返回去。 - 英国公这边解决了绿云罩顶之后可能出现的危机。 另一头收到消息说案子由裴直主理的谢相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孙文钧虽然只是个吏部侍郎,可裴直也只是个吏部侍郎! 陛下这意思,岂不是在为拔擢裴直做准备? 他们二人是同级! 裴直怎可审理孙文钧! 谢相一直忧心忡忡,很快他的担忧就成了现实—— 陛下有旨,裴直兼任大理寺少卿,孙文钧德行不端,削去吏部侍郎之职,贬为庶人。 谢相当时就砸了手中一套绝好的青花瓷茶盏。 陛下的偏心简直显而易见! 陆青骁升任京畿卫戍指挥使不说,裴直可是在与英国公府结亲之后被陛下升职。 姜懋的姻亲如今有长公主府与陆大将军府,还有河东裴氏。 指挥使、大理寺少卿兼吏部侍郎,将来都是宣王的连襟。 谢相一想到这些人联合在一起的力量,心头就揪着疼! 不光这些…… 姜懋的母族言氏,妻族虞氏。 甚至与其长子定亲的更是世代书香的明氏。 谢相捂住心口,他是真的嫉妒姜懋! 谢相为了帮助魏王,汲汲营营,他绝不相信姜懋对让宣王上位这件事毫无想法。 姜家若是能出一位皇后,姜懋可就是国丈! 谢相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如今的局面也不算太糟糕。 即便宣王看似助力颇多,可实际上陛下重用魏王更多一些。 巡盐之事也是交给了魏王处理。 待魏王巡盐结束,官声自然更上一层楼。 这就是宣王没法比的地方。 管家来收拾了谢相砸碎的茶盏,看着那上好的青花瓷碎成一片片的,不免露出心疼的神色。 谢相看着管家收拾残渣,忽而眉头一皱。 林净秋这颗棋子是彻底的废了。 不光她废了,还赔了一个孙文钧。 谢相眸中暗沉如水,孙文钧,他是不打算救了。 看在他多年行事还算得用的份上,他会派人照顾好孙文钧的一家老小。 不是谢相不能救,而是要从裴直手中救人,还过了陛下的眼。 这件事的操作难度实在太大了。 谢相眸子一凛,看来,他准备的第二颗棋子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谢杨。” 谢相叫来管家,让他派人去魏王府传话。 说到底,陆青骁与裴直两人和姜家的婚事还没落定。 但凡还没落定的事,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谢相从书房出来,直奔主院去见谢夫人。 谢夫人与谢相上次因谢仪的事僵持了好一阵。 夫妻俩都默契地见面不语,府上竟也无人发现主君主母吵了架。 谢夫人见谢相居然主动出现,登时冷笑到:“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来做什么?” 谢相一窒,到底是夫妻多年,他一动,她便知。 第207章 叫人生不如死的地儿 谢相道出来意,谢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谢相为官多年,脸皮早已厚如城墙,任凭谢夫人打量,纹丝不动。 谢夫人凉声道:“仪儿的婚事我早已看好。” “福王府的兰宁郡主活泼可爱,可与仪儿相配。” 谢相略一思忖,笑着点了头:“夫人看中的,定是好的。” 谢夫人不耐,“谢稷,我劝你,别被一些东西糊了眼睛,连累整个谢家。” “你死了不要紧,别连累我的孩子们。” “尤其是仪儿,你欠他太多!” 谢稷面不改色,“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谢夫人并不相信他:“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个道理,不用我来教你吧?” 谢稷听到他夫人口中说出这句话,反而嘲讽地笑了起来。 “夫人,你我之间彼此彼此。” “……”谢夫人被谢稷这一句话堵了个正着。 她行事,惯来是不管不顾,有些疯的。 “夫人,不管我做什么,总归是为了以后能有一条活路罢了。” 谢稷说的冠冕堂皇,谢夫人却知道,他一心只想往上爬。 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他的棋子。 也包括他自己。 “长公主府和英国公府的婚事,还是不成的好。” 谢稷说得直白。 比起裴直,他更在意姜懋嫡女的婚事。 姜家四小姐,到底是二房,隔了一层。 谢夫人听得面色讥讽不已:“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谢稷定定地看着谢夫人,“我知夫人本事,倒也不必谦虚。” “你一出手,姜家那小女儿与广昌侯府的婚事就岌岌可危。” “而今,不过是再做一遍顺手的事。” 谢夫人也不意外谢稷知道自己如何算计林玉钟和段泓聿。 她有些厌烦地看着谢稷:“你就是瞻前顾后。” “当时若是你不拦我,姜家小女儿说不定与仪儿也能两情相悦。” “说什么圣上不会准允。” “谢稷,你还是太蠢了。” “该大胆的时候退缩,该谨慎的时候发疯。” 谢夫人字字句句狠毒辛辣。 谢稷眸子微震,险些被气得吐血。 他将喉间腥甜生生咽下,低声下气恳求谢夫人:“请夫人援手。” 谢夫人见谢稷神态,也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 “什么请不请的,你我夫妻,你倒了,我也捞不着好处。” 谢稷听了,心中大石放下泰半。 “若是夫人得闲,可叫馥儿多去与魏王妃说说话。” 温燕真是个有手段的人,谢稷是清楚的。 也正是因此,谢稷当年才会极力促成温家与魏王的婚事。 从谢夫人处出来,谢相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收到了飞鸽传书。 说是魏王要娶林玉钟为侧妃! 谢相这下是真忍不住了,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他……他怎么做这种蠢事! 林玉钟是个什么东西! 父不详的私生女罢了,她怎么配魏王侧妃之位! 谢相吐血晕过去之前,脑子里想的是魏王定然受人蛊惑。 - 谢相告病,孙文钧求救无门也不敢出卖谢相。 只得认下私通之事,裴直判罚其杖刑一百,流放西北,罚苦役十年。 孙家人还想求情,可裴直是什么人? 哪容得孙家人胡闹,他定下的判罚就是妥妥的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至于林净秋,身为有夫之妇与人私通,杖刑八十,内狱七年。 裴直这是看在林净秋为英国公府育有子嗣的份上,将十年改成了七年。 林净秋遭此重刑,加上她本就在英国公府饱受折磨。 送往内狱之前,人都快死了。 林净秋几乎是进气没有出气多,将死之相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变成今日之象? 她明明,明明早就已经掌握了姜家长房,为什么,为什么…… “人就在这儿了,有什么话快说,省得……” 狱卒带了人来,话里话外抱怨,似乎又收了银子,退到一旁去了。 林净秋费劲地睁开眼,只可惜她已经视物不清,不大能认出人了。 姜执月冷漠地看着林净秋穿着脏兮兮的囚服,四肢被铁链绑住。 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只有可怜得稀薄的几根稻草在身下垫着。 她极其用力的抬头,想看清来人是谁。 “你……是谁?” 林净秋听不到来人的声音,她心中又燃起希望:“是,玉钟吗?啊?” “玉钟,是你吗?!” 林净秋从英国公府逃出来,孙文钧还为她寻了大夫。 手脚筋并未完全挑断,她还是恢复了一些。 此刻林净秋拼命想要抓住来人看清楚,再听出姜执月的声音时,如坠冰窖。 她像是见鬼一般,极快的速度缩回了手。 带着铁链子丁零当啷地往后躲,仿佛姜执月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姜执月笑了:“姨娘这不是挺有力气的么?” “将死之人,哪里躲得这么快?” 林净秋是又恨又气还怕。 她被囚禁在英国公府时,姜执月对她百般折磨。 如今她沦落至此,姜执月还…… !! 林净秋猛地反应过来,睁大了她毫无焦距的双眼,咬牙切齿:“是你!” “一切都是你在算计我!” 姜执月静静地看着林净秋几欲癫狂,内心无比平静。 “你好狠毒!” 林净秋没想到,她真的没想到,姜执月从来都没有对自己放松警惕! 她一直,一直都在怀疑自己! 到了这个时候,林净秋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姜执月设的局! 利用玉钟失踪的假消息,逼她逃出英国公府,主动与孙文钧联系,从而…… 一网打尽。 林净秋脸色惨白,难怪,难怪她从英国公府离开时如此顺利。 没想到啊…… 林净秋忽而大笑起来,癫癫狂狂地指着姜执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用呢!你们姜家,注定是都要死的!” 姜执月泰然自若地看着林净秋,毫不在意她的话。 林净秋疯笑了一会儿,又连滚带爬地到牢房边缘,面部扭曲地‘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看着林净秋发疯,神色自若:“没有人不会死。” “但是你放心,你和林玉钟一定死得比任何人都早。” 姜执月说完就走,任凭林净秋在背后如何歇斯底里,她的脚步未曾丝毫停顿。 林净秋会带着一身的伤和痛,还有心中无尽的惊惧担忧被送往内狱。 那是一个叫人生不如死的地方。 第208章 陆青骁:跟我走吗? 林净秋会被专人送往内狱。 以她破败的身子,别说七年,能熬过七个月就算她命大。 大仇得报,姜执月觉得自己应该要开心的。 可是她走出监牢,看向晴空碧洗的天,明白林净秋只是一颗棋子。 真正想对英国公府下手的人还没有得到惩罚。 长缨担心地看向自家小姐。 林净秋作恶多端,已然伏法,为何小姐还是这样心事重重? 英国公府马车到了,姜执月回神。 竟是陆青骁从马车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姜执月愕然地看向他:“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陆青骁一贯冷漠,只有碰到姜执月的事,他才会执着几分。 这会儿来监牢外接她,也是随心而动。 “陆青骁……” 陆青骁径直走向姜执月,手中拿着她的狐裘披风。 “冷不冷?” 披风被他披在自己肩上,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 姜执月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心里就多了一份暖意。 “不冷,你来得刚刚好。”姜执月轻声道。 陆青骁替她系好狐裘披风,“回国公府?还是跟我走?” 姜执月一愣,很快就道:“去哪。” 陆青骁没说话,只是看向长缨:“带着马车在戍鹤楼等。” 长缨本能地看向姜执月,姜执月点点头。 长缨带着马车离开。 陆青骁唤来乘风,对姜执月伸出手。 姜执月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了陆青骁的掌中,借力上马。 “不确定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所以只能委屈你与我同乘一匹。” 陆青骁从身后揽着她,嗓音微哑。 他离她很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就在她耳边。 姜执月心跳陡然升快。 她下意识抓住了马鞍。 两人同乘一匹,陆青骁把人严严实实地遮在怀里。 姜执月呼吸之间都是青年身上传来冷冽的雪松香气。 “别怕,我会护好你。” 陆青骁察觉怀中的人儿有些发抖,他又压低了声音,温柔了许多。 姜执月闷头应了一声。 乘风不愧是千里良驹,跑起来之后,只剩下耳畔穿过的一丝丝风声。 陆青骁选了一条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的路,到了城门口,出城了。 姜执月听到城门守卫给他行礼的声音,反应过来时,人都已经出城了。 不知是要去哪里,姜执月就更好奇了。 陆青骁的骑术极好,加上乘风的确是一匹上等良驹。 这样快的速度,姜执月竟然生出了一些困倦之意。 她微微侧着靠在了陆青骁的左肩。 在她靠上去的那一瞬,陆青骁心跳漏了一拍。 “小月亮?”陆青骁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 姜执月眸子微阖,声音有些惫懒:“陆青骁,我有点儿困了。” 陆青骁失笑,手中速度也放缓了下来,“忍一会儿?嗯?” “很快就到了。” 在马背上睡着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陆青骁不敢拿小月亮的安全做赌注。 姜执月闻言,用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那叫它快些。” 陆青骁还有心思替她重新拢了拢披风。 一夹马肚,乘风奔跑的速度比起之前更加快速了。 过耳的风声甚至会有些痛感! 一路上越走越远,姜执月看着这条路全然陌生。 直到乘风放慢了速度,姜执月才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陆青骁笑了笑:“等会你就知道了。” 姜执月一头雾水,不知道陆青骁卖的什么关子。 约莫又过了一会儿,穿过了密林深处,居然出现了一个碧绿幽深的湖泊! 姜执月一下眼睛就亮了,尤其是湖泊之上,居然还有一条水花四溅的瀑布! 姜执月看景色入迷,都没有发现乘风停了下来。 陆青骁先下了马,扶住姜执月的小臂,道:“小月亮,下来走走?” 姜执月回头,看到陆青骁冷峻的面容上那双凤眸之中的温柔。 她点点头,“好。” 白皙纤长的手搭在陆青骁的大掌之中,被用力握住。 姜执月顺势下马,陆青骁把她整个人都拢在了怀里。 姜执月落在陆青骁怀中,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耳朵有些发烫。 陆青骁不舍得放手,若不是小姑娘惊着分开。 他还想再贪恋这份温暖一小会儿。 姜执月转身避开陆青骁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陆青骁眸中溢出笑意,小月亮果然可爱得很。 “这到底是哪儿?” 姜执月没有想到京城附近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清幽僻静,景色如此怡人,犹如置身于世外桃源。 陆青骁上前,与姜执月并肩而行。 他抬手,示意姜执月看向那道瀑布的高处:“熟悉吗?” 姜执月不解,微微仰头看去。 一小会儿,她又低下头来,继而望向陆青骁,眼睛眨了眨。 陆青骁轻笑,温声问道:“怕不怕高?” 姜执月摇摇头,“不怕。” “带你去高处看看,抓紧我。” 陆青骁说完,便出手揽住小月亮的腰身。 两人亲密地贴在一块儿,姜执月牢牢地抓住了陆青骁的衣襟。 陆青骁垂眸看了一眼,嘴角翘了翘。 倏地一跃,两人腾空而起。 陡然的失重感让姜执月心跳失衡,下意识的,本能地伸手牢牢地抱住了陆青骁。 陆青骁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左手将人稳稳扣在怀里。 姜执月心跳快的不得了,记不得陆青骁到底纵跃了几次。 只记得最后双脚落在实地时,人已经到了瀑布对面的半山腰上。 姜执月从未在这样的地方观赏过景色。 此时再顺着瀑布顶上看去,姜执月终于认出了这是那里。 是那日她在护国寺看到的瀑布下方所在! 她惊讶地看向陆青骁,“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要知道,瀑布附近,全是悬崖。 陆青骁低头看她,凤眸微亮。 姜执月这才发现自己还搂着陆青骁,连忙松手。 偏巧没仔细脚下,趔趄了一下。 陆青骁一个揽臂再度将人搂进怀中。 姜执月再撞进他怀里,这时听到陆青骁的心跳快了不少。 “你……”姜执月抬眸,看到陆青骁眼里的担忧之色。 所有的话一下就被堵住了。 她怔怔地掉落进他眼中的旋涡里。 第209章 小月亮,别招我。 “别乱动。” “我怕。” 姜执月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两句话。 一时失控,竟抬手抚上他的眉梢。 陆青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任由她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 温热的手指触碰到了微亮的面颊。 姜执月如梦初醒,想要缩回手。 却被陆青骁握住,贴在他的脸上。 姜执月看得愣神。 谁说,美人计只有女子有用呢? 此刻的陆青骁就用自己的美貌牢牢锁住了他家小月亮的目光。 姜执月用力地抽了下手,发现陆青骁的力气大得可怕。 偏又是在半山腰的一个不足三尺平方的落脚点,姜执月不敢乱动。 陆青骁微微阖眸,偏了偏头,贴在姜执月的手上。 嘴角落在她的掌心,一触即离。 姜执月一下呆住了。 甚至都没发现陆青骁已经松开了她贴在他脸上的手。 一直傻傻地看着他。 陆青骁缓缓低头,额头相抵。 姜执月听他声音喑哑道:“方才冒犯你,讨厌吗?” 原本在他靠近时紧闭的双眼,此刻又睁开来。 陆青骁再度问道:“这样的接触,讨厌吗?” 姜执月咬唇,幅度极小地摇头,声音轻得像落在云端:“不……” 陆青骁笑了。 微微抬起头,动作极为轻缓又克制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样呢……” 他的声音缱绻,是恋人耳语缠绵。 姜执月紧紧揪着陆青骁的衣襟。 额头上的触感陌生又温暖,她甚至有些希望他停留得再久一点。 “不。” 她听到自己从心发出的声音,似乎又有人在耳边轻笑。 姜执月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陆青骁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神,眸子里还带着几分笑意。 她素来大胆,见他笑得欢喜,又生出别的想法来。 “陆青骁……” “嗯。” “低头。” 陆青骁依言低头,小姑娘揪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尖。 一个犹如鹅毛一般轻飘的触感落在陆青骁嘴角。 陆青骁一愣,眸子里全是小姑娘得逞偷笑的模样。 他忽而卸了力气,埋首在她颈间。 呼吸的热气让姜执月僵直了身体。 他道:“小月亮,别招我。” 姜执月咬唇,这人真的好不讲道理! 分明是他先撩拨的! 姜执月怒从胆边生,小嘴一张,咬上了他的耳垂。 陆青骁浑身一颤,竟发出一声极为隐忍的闷哼。 姜执月还没得意,就觉得自己天旋地转。 她回神之时,自己被他抵在山壁上。 两人距离极近。 姜执月只觉得自己被他身上的味道包围,呼吸之间都萦绕着他的气息。 陆青骁看着她,眸子愈发幽深。 姜执月顿时心虚起来,想要抬手摸一摸他被自己咬到的地方。 被陆青骁一把抓住了那只小手,他的声音愈发低哑:“还想作乱?” 姜执月小嘴一瘪,委屈地看向他:“你不讲道理……” “明明是你先欺负人……” “却还倒打一耙。” “讨厌你。” 陆青骁听到‘讨厌你’三个字,心头一颤。 再一看,小姑娘漂亮的眸子里盈着水光。 陆青骁眉头一跳,目光变得怜惜又无奈:“是我不好,我坏。” “小月亮别生气,别哭。” 姜执月本来只是想装个样子吓吓陆青骁。 可真的听到他软言细语哄着自己,那眼泪也不知为何就落了下来。 陆青骁轻叹一声,拇指轻轻地拭去泪珠,语气里充满了心疼。 “本想哄你高兴,不想反而惹哭了你。” “是我的错。” 陆青骁哄着她,又主动抬起她的手去碰她方才咬到的地方。 姜执月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娇软的指尖摸过他的耳垂,陆青骁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幽深。 姜执月知道适可而止,抽回了手。 陆青骁见状,取出手帕,轻轻替她擦眼泪。 姜执月看他笨手笨脚的,生怕弄疼自己的样子,又忍不住发笑。 陆青骁无奈地笑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满是宠溺。 “你呀。” 姜执月哼了一声,抢了他的帕子自己胡乱的擦了擦,就把帕子收了起来。 陆青骁幽深的眸子看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一条手帕而已,她想要 ,他甘愿奉上。 这会儿姜执月才有心欣赏美景,话题又绕到了陆青骁是如何发现这里的。 陆青骁抬头看了看山顶,淡淡道:“之前追了个逃犯,坠下来发现的。” “什么!” 姜执月大吃一惊,紧张地看向陆青骁:“受伤严重吗?” “什么时候的事?” “你……” 陆青骁笑笑:“伤得不重,被山崖上的树挡住了。” “我轻功了得,轻易不会受伤。” 陆青骁说的云淡风轻,可姜执月听得心惊胆战。 此刻再美好的景色,她也无心再赏。 “下去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姜执月主动靠近他,一头撞在陆青骁胸膛上。 小姑娘的声音都闷闷的,显然是兴致不高。 陆青骁有几分遗憾,还是顺着小姑娘的意。 揽着她从半山腰接连借点跃下。 落了地,姜执月看着方才自己站得位置,差点都要看不见。 她这会儿也是真的感受到了陆青骁说的,他轻功了得。 他带着自己从平底上到那么高地方,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把自己带下来。 若不是轻功了得,怕是要摔成肉泥。 即便如此,姜执月还是拽住了陆青骁。 陆青骁看她,温声问:“怎么了?” “你真的没受伤吗?” 姜执月又不傻,护国寺后山悬崖,那么危险的地方! 怎么可能一点儿伤都没有。 陆青骁就知道瞒不过她,笑了笑,正要说话,被她捏住了脸。 陆青骁愕然。 姜执月捏着冷峻无情的少将军俊脸,尤为不悦:“笑?有什么好笑的?” “你的小命差点交代了!” “你怎么笑得出来!” 虽然在挨骂,少将军却没有一点儿不高兴。 小姑娘话里话外都是担心,都是对他的担心。 陆青骁抬手覆上她的手,微微用力:“日后,我会一切小心。” “我的命,绝不会轻易交代。” “除非你要。” 姜执月急忙捂住他的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陆青骁笑得愈发开怀。 第210章 今后是我毕生守护。 姜执月觉得今日的陆青骁像个傻子。 总是笑,总是笑。 陆青骁眼看着小姑娘又恼了他,轻声细语哄了她。 姜执月知道陆青骁的本事,没再追究到底。 说到底,陆青骁追逃犯也是在为陛下办事。 姜执月忽而有些心疼起他来。 “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很多伤?” 姜执月抬眸看他,眸中澄净又关切。 少将军的威名谁不知道呢? 少时便跟随叔父出征,一战成名。 此后有他的每一场战役都是捷报,他也愈发在人前冷漠起来。 姜执月深知,能将兵法运用自如,屡屡得胜的少年将军也不是那么轻易好当的。 陆青骁看着这样的眼神,眸中冷意悉数化为柔软。 “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伤,但也不致命。” 姜执月沉默地看着他。 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背后是血肉刀剑相搏。 陆青骁见她不语,以为她被吓着了,迟疑了一下。 第一次在心上人面前不知该如何表达。 姜执月忽然就想到了陆青骁对自己坦诚心意那日的话。 觉得陆青骁话里有猫腻。 她眯了眯眼,四下看了看,找到了一个略高的小土坡。 她拎着裙子站上去,对陆青骁招招手,“过来。” 陆青骁不明所以,依言走了过去。 这会儿,姜执月站在小土坡上看陆青骁,就比他高了一点儿。 小姑娘扬着下巴看他:“你方才定是没说实话,快从实招来。” 陆青骁失笑,他的小月亮真是可爱得紧。 “六小姐要审我?” 陆青骁声音带着笑意,眼神浅浅地注视着她。 姜执月小手叉腰,严肃地点头:“少将军,让不让本小姐审?” 陆青骁笑着点头,语气宠溺:“让审,六小姐想对本将做什么都让。” 素来冷峻貌美的青年用这样宠溺的语气表达自己的爱意。 姜执月差点没忍住嘴角的笑,她努力地绷着脸与陆青骁对视。 “若你骗我,我就再也不信你。” 陆青骁闻言,正色道:“任凭六小姐审,陆青骁绝无虚言。” 姜执月咬唇,“是不是受过很重的伤,所以,当初岑将军的事对你的影响才这么大。” 听到姜执月猜对,陆青骁也不意外。 她是个聪慧的小姑娘,敏锐机灵,又擅于观察人心。 陆青骁缓缓点头,“伤在左下一寸。” 姜执月的目光落在陆青骁说的位置上,想抬手去碰,又在半空中顿住。 陆青骁不忍她的目光,主动拉着她的手贴在心口,温声道:“已经没事了。” “一定很疼……” 姜执月再开口,是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带上了一点儿哭腔。 陆青骁的心在此刻被狠狠撞了一下。 “不疼了,只留下一点伤疤。” 陆青骁轻声细语,唯恐惊到她:“若你不喜,我去寻药祛疤。” 姜执月抿嘴,摇摇头,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不,我怎么会不喜。” 小姑娘这会儿就像个沾了水的手帕,轻轻一拧都是泪。 陆青骁无奈地抹去她的眼泪:“这可怎么是好。” “明明是审我,怎么六小姐哭了呢?” 姜执月看他无奈又心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陆青骁笑着摇头:“六小姐的眼泪来得比奶娃娃的心情变换还快。” 姜执月看他又拿了一条手帕出来,含着眼泪问他:“你怎么还有?” 陆青骁哭笑不得,“没了。” 姜执月‘哦’了一声,把自己还没用过的手帕拿出来,放在他手中。 陆青骁抬眸看她:“小月亮。” 姜执月垂眸,“荷包都收了,手帕你还不好意思么?” 陆青骁笑,珍重地将那条手帕收进衣襟内。 姜执月悄悄红了脸。 “想回去了吗?”陆青骁问她。 姜执月点点头。 陆青骁吹了个口哨,乘风听见,主动往这边跑过来。 姜执月好奇地看着陆青骁的动作。 陆青骁微微笑,“想学?” 姜执月眨眨眼,没说话。 陆青骁顿了顿,解下来腰间的一个荷包,从里头拿出了一只哨笛。 他把这只哨笛挂在姜执月的脖子上,轻声道:“这个也能叫来乘风。” 姜执月摸着哨笛,狐疑地看着陆青骁:“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 陆青骁面色坦然地承认:“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包括我。” 姜执月怔怔地看着他,突然问到:“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难道不怕我……不可信吗?” “又或许,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 她对林净秋的手段凭是谁知道了,也不会觉得她单纯善良。 陆青骁待她珍贵,可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姜执月在这一刻明确了自己对陆青骁的心意。 她对陆青骁动了情,所以会对他有所期盼。 她想知道,若是陆青骁哪一日知道自己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又会如何? 陆青骁停下手中牵绳的动作,走到姜执月面前。 迎上她的目光,异常认真地说道:“相信你,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还有,我喜爱的从来都不是想象中的你。” “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爱的就是真实的你。” “于我而言,姜执月这三个字,从前是救赎,今后是我毕生守护。” 陆青骁的话就像是有一种独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抬手抚上姜执月的鬓角,微微用力:“倒是我担心你会害怕我。” “世人都说陆青骁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该是我担心才是。” 姜执月轻叹,主动踮脚抱住了陆青骁。 她小脸有些发烫,还是轻声说道:“我们都不必担心。” 陆青骁被心上人突如其来的主动惊得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陆青骁才抬手回抱住了姜执月,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着她的名字。 若不是乘风等得不耐烦地嘶鸣了一声。 少将军是轻易不舍得放手的。 毫无自觉打搅了主人好事的乘风甚至闹脾气地尥了尥蹶子。 姜执月失笑:“乘风的脾气看起来还没我好呢。” 陆青骁被她的话说得无奈,掐着腰把人放到马上,替她牵马。 “大约是想带你回家了。” 姜执月看着他的侧脸,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了。 第211章 比可怕的敌人更危险的是…… 林玉钟本以为有魏王拍板还有京中魏王府传来王妃的消息。 自己这个魏王侧妃的位置应当是稳定了。 却不曾想,她回到京城时,听说了英国公爱妾与人私通,被打入内狱的消息。 她陡然一听时,就觉得不妙。 差人去打听,竟真是林净秋。 林玉钟在京郊再也待不住,寻了个日子回到了林府。 林桂东与何月娥见她突然回来,也吓了一跳。 林玉钟红着眼睛看向林桂东,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是假。 可看着林桂东猩红的双眼,她就再也站不住了。 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那,她如何?”林玉钟抓着林桂东的衣袖着急的追问。 林桂东摇摇头:“英国公不让人探望,案子是吏部侍郎裴直亲自审的。” “如今人已经送去内狱。” “我差人打听,也只晓得她伤得很重。” 林玉钟惨白了一张脸,她以为事情总会有转机。 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急转直下! “那,英国公府就不管了吗!” 林玉钟也是昏了头,问了这样一句话。 何月娥脸色也不太好看,“与人私通,国公府便是打死她,咱们也无话可说。” 林玉钟跌坐在椅子上,心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林桂东看着林玉钟这副模样,心中也难受。 他道:“此事一出,与你的名声也有碍,你的婚事……” “阿爹,我的婚事您不必操心了。” 林玉钟打断了林桂东的话,脑子里想了一遍,也没有轻易吐露自己和魏王的关系。 林桂东也多少猜到了林玉钟这次出京,见她如此坚定,心里有了个数。 “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歇着先。” 林桂东闭了闭眼,他林家与英国公府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玉钟摇摇头,“请阿爹明日将女儿送到京郊的庄子去养病。” 林玉钟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林桂东便知道应该是林玉钟已经有主意了。 林桂东点头应下:“好,阿爹明日亲自送你去。” 林玉钟在若桃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坐在太师椅上,林玉钟浑身发冷,她还是没忍住,砸了房子里的不少东西。 怎么会,怎么会闹出私通这样的事来! 林家女有了这个污点,她还怎么成为魏王侧妃!? 若桃在一侧听得胆战心惊,小姐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古怪了。 - 魏王府。 温燕真正在手把手地教女儿练字。 她握着女儿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认真又专注。 司碧快步走了进来,见此情形放轻了脚步。 温燕真握着女儿的手写完了一个‘嬴’字,欢喜地夸了夸她。 小嬴蕴也露出乖巧的笑容来。 温燕真看到一旁的司碧,便唤来乳母,把女儿抱了下去。 等乳母离开,司碧立刻上前,低声道:“来消息了。” 温燕真‘嗯’了一声,先是拿帕子擦了擦手,再接的消息。 这次魏王的消息用的是飞鸽传书,上头的字极短。 ‘顺利,勿念,不变。’ 温燕真短暂地笑了笑,把短笺放在了司碧手中:“他倒是坚定。”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女,名声有碍就罢了。” “嫡亲的姑母闹出私通这样的丑事来,王爷竟还愿意用侧妃之位拉拢。” 温燕真精致娇美的脸上露出嘲讽之意:“但愿,未来这位林侧妃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司碧也看到了魏王传信的内容,她面不改色得将短笺投进了火炉中。 “只是日前谢相派人来传话,说不宜如此。王妃不劝劝王爷吗?” 司碧是温燕真自幼就带在身边的人,她的绝对心腹。 所谋之事也都是为了温燕真好,哪怕是为魏王办事,也是听从温燕真的意思。 温燕真闻言,“劝?” “咱们这位王爷可不是个听劝的人。” 温燕真笑笑,若是谢相劝得动魏王,魏王身边就不会有这么多女人。 更不会与谢相阳奉阴违。 再说了…… “谢相的话也不必全听。”温燕真微微一笑。 谢稷的野心简直写在脸上。 魏王并不会觉得谢相的计谋有多高明。 相反的,他甚至觉得谢相的一些筹谋简直是多此一举。 温燕真轻轻叹了口气:“司碧,你知道比起可怕的敌人,更危险的是什么吗?” 司碧不解地摇头:“奴婢不知。” 温燕真冷笑:“是愚蠢的同盟。” 司碧心头一惊,不知王妃这话是在骂谁。 谢相……? 又或是……魏王? 司碧连忙低头,赶走自己脑中的大不敬念头。 温燕真不在意司碧此刻的想法,她摸了摸小腹。 她想要一个儿子,迫切地想要一个儿子。 说起儿子,温燕真不由得想到了宣王府。 “对了,宣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司碧摇摇头。 温燕真皱了皱眉,这么些日子,宣王府都没动静。 想必她安插的人定是失败了。 温燕真旋即笑了笑,这样才有意思。 姜绫云不是个蠢的,和这样的人斗智,才真是有意思。 “最近京城里还是太安静了,快些热闹起来吧。” 温燕真揪断了一枝红梅,感叹:“这些花,开得太早了。” 司碧看向魏王妃手中的红梅,连忙叫人来把这盆红梅搬了出去。 “王妃心善,见这株红梅将死才将它移入房中,可惜了。” 司碧清楚温燕真接下来的打算,她道:“奴婢会换上合适的花。” 温燕真莞尔,笑得温柔:“如此,最好。” 司碧从温燕真房中退了出来,有小侍女迎上来,询问她这株红梅该如何处置。 司碧皱眉,就有嬷嬷上前,拉着小侍女顿时跪下请罪。 看着小侍女,司碧皱眉想了想,“那就放到咏春苑去吧。” 咏春苑,是王妃得了魏王指令之后,为那位未来侧妃准备的院子。 嬷嬷拉着小侍女退了下去。 司碧走出回廊,抬头看了看魏王府的天,晴空万里。 她微微笑,即便是多了几朵云彩也无妨。 头顶的天是遮不住的,至于那些云朵……不过是点缀罢了。 只要天还在,其他的都无妨。 司碧笑了笑,她家小姐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一定会。 第212章 一眼就爱上了 林净秋被送入内狱的事儿没有在英国公府掀起多大波澜。 倒是言老太君借着这个机会把英国公府上下的人都好好清理了一遍。 叫着几个孙女儿都在旁边看着,教导她们如何行事。 姜执月年纪虽小,行事作风已然得了老太君的真传。 老太君看向孙女们,目光最后落在了姜芙瑶的身上。 家里的孩子们,只有这个孙女儿的婚事还没定下来。 她倒是也听老二说起过对她婚事的打算。 因着宛白和阿婵的婚事,她在中间反而不太好挑选。 姜衡丹上前与老太君说起要给国公府添人的事儿。 老太君看了看几个孙女,微微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去安排了。” “丹儿要准备出嫁,这些事儿也可以慢慢上手了。” 老太君对姜衡丹是放心的。 这三孙女的性子不那么强势,好在未来的夫君也并不是长子。 作为次子媳,她便不必太过操心。 只是英国公府又有先例在前,老太君也是怜惜孙女。 该教的都一并教了。 也免得像乔氏那般,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能撑得起场面来才好。 幸而丹儿懂事,她教的东西这孩子都一一记在心里。 老太君发话,姜执月几人也都点头应下。 从春晖堂出来之后,姜衡丹便与妹妹们约定了时辰,叫人牙子来府上,再添一些人手。 姜芙瑶对老太君说的话都记得很用心。 比起姜衡丹的努力,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二房,嫡母教导她也不会如老太君这般细致。 至于她自己的姨娘,那就更不用说了。 施姨娘出身不高,这些高门贵女学的东西她是不会的。 其实今日之事也不麻烦。 之前老太君就在国公府清理过一批人了,这次就是彻底拔除了与林净秋有关的眼线。 整治了一些心大的奴才。 这次要添置的人也不多,老太君才会让孙女儿们拿这件事来练手。 姜执月常在老太君身边,对这些事也了解。 姜宛白有乔氏教导,也都晓得。 姜衡丹与姜芙瑶叮嘱了几句,姜芙瑶都一一记了下来。 老太君是心善,国公府的小姐们都是一样教导。 能学到多少全凭自己用心。 姜衡丹要操心的事儿也不少。 明年年中就是她的婚期,她还要亲自绣婚服。 说起来,这婚服也不是完全让她绣。 是绣娘绣好大部分,再交由新嫁娘来添上几针,聊表心意也就是这样了。 姜衡丹性子温和腼腆,对这个隔房的庶出堂妹也很是关切。 以己度人,她会的都对姜芙瑶倾囊相授。 姜芙瑶自然是能领会到姜衡丹的心意,也很用心。 姜执月磨磨蹭蹭地走在后头,姜宛白一扭头,见她神思不属的,叫了她一声。 姜执月回神,看到四姐姐疑惑的眼神。 “你这是怎么了?这一整日都有点儿心不在焉的。” 姜执月其实是在想林净秋之后,幕后之人还会不会有别的手段? 前世她甚至都没能斗过林净秋,几乎全家被害。 这一次林净秋没有机会再害她的家人了。 可后头还会不会出现如林净秋一样的人呢? 事情到这一步,姜执月已经全然不知。 和前世截然不同的发展,她所了解的前世之事或许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也是因此,姜执月才显得忧心忡忡。 姜宛白这话一出,姜衡丹和姜芙瑶也都停下来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一时走神。” 姜执月这话显然是大家都不太相信,只是她不愿说。 姐姐们也没有要逼问的意思。 四姐妹都是聪明人,添置奴婢这件事原本是可以交给副管家齐盛去做。 既是老太君有命令,齐盛也就甘愿为几位小姐打下手。 也就一个时辰不到事情就办完了。 姜衡丹带着名册和妹妹们去老太君处回话。 老太君表示很满意,又叫成嬷嬷来提点了一下。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午间还没到呢,姜执月才回了院子,长绘就快快来了,说是少将军来了。 姜执月微微一愣,他这几日来得也太频繁了? “长公子也在,说是请小姐直接去马厩。”长绘笑眯眯地说道。 马厩? 姜执月有几分好奇,还是起身往马厩的方向去。 姜执月到马厩的时候,陆青骁在马场门口等着她。 见她来了,眼神微微亮起,笑着走了过来。 姜执月看他:“你这几日公务不忙?” 陆青骁道:“尚可。” 姜提玉在旁边,阴恻恻地磨牙:“阿婵……” 姜执月这才发现阿兄也在门口,她冲姜提玉一笑:“阿兄安好。” 姜提玉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心,他一点儿都不安好! 谁家定亲了像陆青骁一样三天两头的往府上跑啊! 来的太勤快了吧! 姜提玉为此也没少给陆青骁脸色看。 奈何少将军脸皮厚如城墙,根本不在意未来大舅哥的白眼。 已经定亲的三个准妹夫里,只有尹越这个老实孩子被姜提玉镇压到了。 人不到,礼物是一点儿没少地往国公府送。 裴直和陆青骁就是礼物来,人也要来。 “前些时日得了一匹好马,所以想来给你看看,喜不喜欢。” 陆青骁说出来意,带着姜执月走进了马厩。 姜执月第一眼就看到了马厩中的那匹白色马儿。 通体雪白,毛发顺滑光亮,一看就是难得的良驹。 姜执月几乎是一看就爱上了。 她扭头看向陆青骁,“它真好看。” 陆青骁笑笑,“我们过去看看。” 姜执月点点头,与陆青骁一同走了过去。 姜提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两人身后。 陆青骁也硬是有本事直接忽略了姜提玉那如芒在背的目光。 姜执月走到这匹马跟前,好奇地看着它。 陆青骁道:“这匹马性子有些傲,试着喂点儿东西。” 马是陆青骁早早就想好要送给姜执月的礼物。 奈何一直没有寻得什么好马,事情也就耽误下来。 没想到前几日就有了消息,陆青骁是亲自去接回来的。 这匹马的确是有些傲气,不是谁喂它吃东西,它都肯张嘴。 陆青骁见状,也就直接把马儿送到国公府。 若是小月亮喂的东西,它都不吃,那就只好换了它。 第213章 现在倒是会讨好人 姜家是世代武将,虽然这一辈的男娃娃不多,可府上小姐们都是学过马术的。 哪怕是姜衡丹这般柔弱的性子,骑术也是不错的。 姜执月就更加了。 她性子活泼好动,五六岁的时候就敢上大马,不要骑小马。 她是一眼就看出了这匹马儿的品种,是难得的大宛马。 其身雪白就能看出它明显的特征。 大宛马又称作是汗血宝马,因其汗水似鲜血而得名。 在姜执月的眼里,这匹大宛马真是漂亮极了。 与陆青骁的乘风也有的一比。 她拿起一只胡萝卜送到了马儿面前。 陆青骁盯着大宛马,目光沉沉。 姜提玉也看着妹妹的动作。 其实在姜执月到之前,他就尝试过给这匹大宛马投食。 就是的确如陆青骁所言,它傲气地很,也不是谁投喂它都肯吃。 姜执月不知道这一茬,只作寻常。 大宛马很有灵性地看了看姜执月,先是嗅了嗅她手中的胡萝卜,最后非常配合的吃掉了。 姜提玉不由得叹道,“这马儿可真是见人下菜碟啊。” 姜执月闻言,回眸看向陆青骁:“什么?” 陆青骁简单地说了说姜提玉喂马被拒的事,姜执月惊讶地看向大宛马。 这会儿大宛马已经吃完一根胡萝卜了。 它甚至主动拿鼻子拱了拱姜执月的手,以示亲昵。 陆青骁眸色渐深,它现在倒是会讨好人了。 姜执月果然很高兴,摸了摸马儿,又拿了一根胡萝卜想喂它。 陆青骁轻轻止住了她的动作,“别喂太多,要不要试着走几圈?” 姜提玉因见了妹妹的笑颜,对陆青骁的抵触也就没那么多了。 阿婵这一两日有些闷闷不乐,他是知道的。 既然陆青骁能让阿婵开心,他这个当兄长的自然也不会太为难陆青骁了。 姜执月又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满是喜爱地说道:“我带你出来走两圈好不好?” 她说完就看着大宛马,大宛马扬了扬脖子,顺从地让姜执月牵了出来。 姜提玉看得眼热,这大宛马可真是叫人看了眼馋。 陆青骁与姜执月一块儿牵着马儿走了一圈,看大宛马在姜执月身边乖巧得很。 陆青骁便让姜执月与大宛马单独走。 姜提玉站在陆青骁身边,轻声道:“多谢你,阿婵瞧着心情好了很多。” 陆青骁侧目,看向姜提玉,突然说道:“明府的几位公子待你如何?” 姜提玉顿时眼睛一眯,看向陆青骁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陆青骁毫不畏惧,淡淡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姜提玉盯着陆青骁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我记得,陆大将军也有一个女儿。” “我等着看,陆小姐定亲之日,你这个当兄长的,能如何淡定。” 陆青骁面不改色道:“只要那人真心实意待妹妹好,我自然放心。” “是多了一个人关心呵护她,她始终还会是我的妹妹。” 姜提玉一怔,笑了笑,没再说话。 再看姜执月,一人一马在马场里慢悠悠地走,瞧着和谐得不得了。 陆青骁目光一直专注地看着姜执月,一瞬都不肯移开。 忽而大宛马不肯走了,姜执月不解地看向马儿:“累了?” 大宛马像是能听懂姜执月的话,不屑地喷了喷嚏。 随后,它居然前腿跪地,示意姜执月上马。 陆青骁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小月亮真是……连马儿都偏爱她。 姜执月头次见这么灵性的马儿,惊喜地摸了摸它的鬃毛,配合地上了马。 大宛马稳稳地站了起来,姜执月能感受到它贲张的肌肉。 姜提玉轻叹:“不愧是大宛名驹。” 陆青骁轻笑:“看来,它注定是小月亮的马儿。” 大宛马驮着姜执月小跑起来,健壮又沉稳。 姜执月这两日的沉闷心情在这一刻都随着风烟消云散。 姜执月骑着大宛马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把速度降下来,缓缓地到了陆青骁面前。 小姑娘坐在马上,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惊人的好看。 陆青骁的眼睛里只能容得下他的小月亮一个人。 姜执月笑着看向陆青骁,“你的礼物很好,我很喜欢。” 陆青骁微笑,“喜欢就好。” “它还没有名字,你可以为它取个名字。” 姜执月踩着马镫下马,陆青骁上前抬臂扶她。 姜执月爱惜地摸了摸大宛马。 她想了想,说道:“那就叫照夜白吧。” “如此,不辜负你一身雪白,犹如踏雪而来,照夜白。” 大宛马似乎看出来眼前的小姑娘很喜欢它。 它好像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当即嘶鸣,快乐的踢踏了几步。 姜执月见状也笑了起来,摸摸照夜白:“看来你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呀。” 陆青骁见姜执月笑颜,眉间冷意逐渐化开。 “陛下有意冬猎,届时也可带照夜白同去。”陆青骁道。 姜提玉没想到陆青骁一下就说出了冬猎之事,疑惑道:“你就这么说出来了?” “国公府也在名册上,便是我不说,今日国公爷也会说的。” 荣安帝今年春猎就没去成,冬猎自然不想错过。 如今朝中安泰,百姓安居乐业,自然荣安帝也会想要松快松快。 姜执月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升起一股极大的不安来。 冬猎? 姜执月回想前世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冬猎这件事。 那会是什么原因? “冬猎是在九群山还是皇家猎兽场?”姜执月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敏锐地注意到小姑娘的脸上笑意消失。 他轻声道:“定在九群山。” 九群山…… 姜执月忽而想起来,前世没有冬猎,是来年会试过后的春猎。 那场春猎似乎混进了千山楼的杀手,魏王为了保护荣安帝,胳膊上被砍了一刀。 荣安帝大怒,下令要全歼千山楼。 同时负责护卫帝王安危的御林军统领被责罚,一贬到底,相关之人都被下狱。 后来荣安帝为了补偿魏王,将御林军统领一职交给了魏王的人。 姜执月清楚地记得当时任职御林军统领的人是宣王的人。 可如今,京畿卫戍在陆青骁手中。 这次冬猎,荣安帝只怕会把此事交给陆青骁。 第214章 那他效仿表哥 荣安帝要去冬猎的消息一经传开,又惹得京中热议。 众人都在等着随行去九群山的名额。 若能御前伴驾,也是彰显圣宠的一种方式。 兰宁郡主是一早就得了消息,兴冲冲地来了英国公府。 她是想约着到时到了九群山能一块儿玩儿。 兰宁郡主到时,姜执月姐妹几个正围炉坐着,在玩双陆。 兰宁郡主也不把自己当客人,亲亲热热地就挤了进来。 还问起冬猎时,姜家姐妹们是不是都去。 姜执月点头:“去的,九群山风景卓绝,就是不去打猎,去看看也好。” 兰宁郡主高兴起来:“那好呀,到了九群山咱们在一块儿,我带你们打猎。” 姜宛白戏谑地看向姜执月,姜执月淡定地答应下来。 她眼尖,看到了姜衡丹手腕上的一串明珠手镯,挑眉笑了。 “原来这串藏金胎穿明珠手镯是在你这。” 姜衡丹不解,询问兰宁郡主有什么不妥之处。 兰宁郡主嘻嘻一笑,冲姜衡丹眨眨眼:“三小姐好福气。” “未来夫君如此体贴。” 姜衡丹一听这话,脸上就有些泛着粉红。 兰宁郡主道:“那日我瞧见,还以为是希掌柜的新货。” “我与她询价,她却道这是有人为未婚妻定下的。” 听到这儿,姜执月揶揄兰宁郡主:“你就不想重金打动一下人家?” 兰宁郡主嗤了姜执月一眼:“我又不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自然是问过就算了。” 姜衡丹听完,摸上手镯,没想到当中还有这个事儿。 兰宁郡主还没说完,她道:“虽然我不是,但有人是。” 姜宛白立即好奇地看向兰宁郡主:“难不成还有人想要强行买?” 兰宁郡主夸张地点点头:“正是!” “那姑娘我也不认识,张嘴就说要买。” “希掌柜的话,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姜衡丹愕然。 姜芙瑶也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当着郡主的面,她也敢这样说?” 兰宁郡主笑笑,“我瞧着她眼生,想来她应该也不认识我。” 姜宛白也追问道:“那后来呢?” 兰宁郡主继续说道:“后来是希掌柜说一百两。” “结果人家说希掌柜店大欺客,走了。” 这小插曲说完,众人再看姜衡丹手中的那串明珠手镯,纷纷笑。 兰宁郡主托腮看着姜衡丹,“这就叫,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 姜执月点点头:“缘分。” 姜宛白也道:“没错。” 姜芙瑶也无不感叹:“若碰上个人傻钱多的,说不定这镯子就不保了。” 兰宁郡主与姜执月姜衡丹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姜宛白也傻傻地问她们:“笑什么?” 姜衡丹柔声细语的说道:“这镯子原也不值一百两。” “若是真有人花一百两买了,事后想起来定是捶胸顿足的后悔。” 姜宛白眨眨眼,姜芙瑶看了姜宛白一眼。 也就是四姐姐了,视金钱如粪土。 这镯子的价值的确不值一百两,值得的是尹家二公子对姜衡丹的情谊。 兰宁郡主一心想着冬猎要怎么玩,又说起了她表兄近日得了一匹宝马之事。 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目光全都落在了姜执月身上。 姜执月老神在在,完全不在意,淡定地喝着茶。 兰宁郡主不解,看向众人:“都看小六做什么?” 姜宛白幽幽地说道:“你不如问问她,那匹马现在在哪?” 兰宁郡主一愣,“在哪?” 姜芙瑶默默地补充道:“在咱们六小姐的马厩里。” 姜衡丹也笑道:“今早还去看它了。” “什么!” 兰宁郡主简直压不住自己的惊讶。 她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表哥把那匹马儿送了你?!” 姜执月淡定地点头:“我给它取了名字,叫做照夜白。” 兰宁郡主惊叹不已,绕着姜执月走了两圈,又恍然大悟。 “哎呀,我早该想到的!” “表哥哪里是喜欢搜罗宝物的人,那都是为了你呀!” 兰宁郡主晃得大家头晕,连忙叫她坐下。 刚坐下呢,眼巴巴地看着姜执月:“你把照夜白借我骑几天好不好?” 姜执月摇头,还没说话呢,兰宁郡主立刻又道:“那一天!一天行了吧。” 姜执月哭笑不得,“倒也不是我不愿意借,只是照夜白……” “脾气大着呢,早晨长缨去喂它就是不吃,非要阿婵去了才肯吃东西。” 姜宛白在旁补充,顺便感叹了一下照夜白的美貌。 兰宁郡主更羡慕了,她趴在桌上,“怎么这样的好事儿轮不到我呢。” 姜宛白和姜芙瑶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谁说不是呢。” 兰宁郡主羡慕得不行,跟姜家姐妹们约好了冬猎事宜,就回了福王府。 福王正好在府上,听见宝贝女儿唉声叹气的,上前关切。 兰宁郡主把陆青骁送了姜执月一匹汗血宝马这件事一说,福王便笑了起来。 “无病这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对什么人上了心,那都是时刻记着的。” 兰宁郡主有气无力地点头,忽而想起了什么,拉着福王不肯松手。 “父王一定要给我也寻一匹威风的马儿,这次冬猎我一定要拔得头筹!” 福王对女儿有这么大的志气感到高兴,连连答应下来:“好好好,父王给你找!” 福王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自家宝贝女儿。 疑惑发问:“那姜家身为武将世家,姜家人的骑射应该都不弱才是?” 兰宁郡主一愣,像是刚想起来。 她一拍大腿:“坏了!” 福王:“怎么?” “我还在她们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到时我带她们玩呢!” 兰宁郡主一脸的懊恼,福王慈爱地笑了笑,摸摸女儿的脑袋,快活地走掉了。 兰宁郡主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这真的不怪她啊,阿婵她们几个看起来这么娇弱! 谁能想到这是武将世家出来的姑娘呢? 就是那姜家长公子姜提玉瞧着也跟个书生似的呢。 兰宁郡主冷不丁想到了西郊别馆的时候,姜提玉与陆青骁比射箭的事儿。 那可是三箭齐发,无一失手啊! 她连呼失策。 嬴煦在后头将妹妹的话听了个全乎。 看着妹妹这么羡慕的样子,他心头一动。 那他效仿表哥,也给姜家五小姐送一匹马儿可好? 第215章 他他他……动了~? 冬猎不光是随行的官员家眷们在意,宫里的娘娘们也在意。 贵妃与宸妃都在随行名录上。 贵妃更是一早就准替宣王备好了好几套骑马装。 宣王下朝来给贵妃请安,见贵妃准备了这么多衣裳,也有些意外。 “多谢母妃。”宣王没多说,让人把衣裳都收下。 贵妃看着玉树临风的儿子,心中很是满意。 问起宣王妃时的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自从知道姜绫云有孕,宣王一直都十分小心。 贵妃也知道这一胎不容有失。 魏王府虽然有两个孩子,但都是女孩儿。 姜绫云的这一胎,若是一举得男,那朔儿的赢面就更大一些。 贵妃很清楚,荣安帝如今身子康健,再有个二三十年不在话下。 朝堂势力可以慢慢经营,可是子息慢不得。 宣王也心知自己之执意要与姜绫云成亲这件事让贵妃多有不悦。 这几年他在贵妃面前都谨慎许多。 贵妃见宣王对自己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忍不住道:“朔儿,你不必与母妃这么生分。” 宣王忙笑道:“儿子哪有。” 贵妃见状也不继续问,只是把话题转到了姜绫云身上。 “她如今有孕在身,冬猎不如就在府上好好养着,不要去凑热闹了。” 贵妃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想让姜绫云在宣王府养胎。 宣王深知姜绫云是不肯的。 但与贵妃回话,他还是要委婉些。 “母妃说得是,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宣王坐在贵妃对面,笑着说道:“猎场喧闹又血腥,她见了怕是受不住。” 贵妃见宣王如此配合,心下舒服了些。 她施施然道:“既然你也这样想,那本宫将身边的最心腹嬷嬷派去照顾她。” “也好叫你在猎场玩得尽兴些。” 听到贵妃要派嬷嬷去宣王府,宣王身上的雷达立刻响了起来。 “不,不好吧?” 宣王差点说错话,在贵妃狐疑的眼神下,连忙补救,把不行二字咽了回去。 “嬷嬷是母妃身边用得最顺手的,她一个晚辈,倒也不必。” 贵妃掀起眸子看了看宣王,语气淡了下来:“既不愿,本宫也不强求。” 宣王与贵妃说了一会儿话就告辞,出了贵妃宫里,他撒腿就往文和殿跑。 母妃不想让绫云去,只有父皇的话,母妃才无计可施。 宣王跑得太快,他身边的小太监差点没跟上。 幸而知道文和殿在哪儿,不然小太监是真的要跟丢宣王了。 小太监在殿外候着,宣王很快就走了出来。 就是出宫之前先去了一趟太医院,请了太医院的院正去宣王府为王妃诊平安脉。 - 姜绫云小憩刚醒,就听说王爷带着院正来了。 姜绫云面不改色地叫人扶着起身走了出去。 宣王一见姜绫云,就快步走了过去:“今日如何。” 姜绫云温和地笑了笑:“很好。” 宣王的手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王妃用力的握持。 “来,来,院正奉父皇的命令来给你请平安脉。”宣王强笑道。 姜绫云瞥了他一眼,宣王点点头。 院正在正厅等着,姜绫云与宣王一块儿过去。 院正给宣王妃把脉,说一切都好,又叮嘱姜绫云不要每日坐着不动,可以多走走。 宣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那就劳烦院正去回禀父皇。” 院正一直就在负责姜绫云的胎,自然会亲自向荣安帝汇报。 如贵妃所言,姜绫云这一胎,大家都很重视。 包括荣安帝。 院正离开之后,姜绫云一直忍到回了主院才甩开了宣王的手。 宣王连忙跟上,双手张开护着姜绫云。 姜绫云还走得飞快。 这大冬天的,吓得宣王冷汗都流出来。 “都出去。” 姜绫云一进了寝殿,宣王就下令。 姜绫云好笑地看着宣王:“说吧,又有什么事儿等着我。” 如贵妃不大喜欢姜绫云这个儿媳一样。 姜绫云也并不喜欢贵妃这个婆母。 诚如英国公所言,这门亲事根本就不是英国公府想要的。 更不是她姜绫云想要的。 从前贵妃明里暗里给她添堵也就罢了。 到底是长辈,也得放在面上敬着。 自从有孕之后,姜绫云是愈发不耐贵妃的做派。 今日也是,姜绫云一得知了赢朔从宫中带了院正出来,就知道一定是贵妃又做了什么。 宣王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 绫云什么都好,在这些方面也的确太锐利了。 “不是什么大事,母妃想让你好好安胎……” “母妃是什么意思?” 姜绫云柳眉一挑,气势十足:“我做了什么事让她老人家这么想。” 姜绫云盯着赢朔,大有他说不清楚,就要亲自去问贵妃的架势。 宣王连忙哄她,“自然不是,只是她关心则乱。” “你别操心这些,我都会解决的。” 姜绫云看着宣王这么紧张的样子,笑了:“赢朔,你累不累?” “什么?”宣王不明白为何姜绫云有此一问。 姜绫云的话愈发直白,眼神也锐利起来:“夹在我和母妃之间,你累吗?” 宣王见姜绫云这一副把全身的刺都竖起来的模样,心中顿时觉得有些刺痛。 “云儿,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我发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母妃那边的事都交给我来处理。” 姜绫云看着赢朔在她面前如此卑微,倦怠地闭上了眼。 宣王没动,一直守在姜绫云身边。 过了一会儿,姜绫云道:“赢朔,值得吗?” 宣王半蹲在姜绫云身边,抬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身:“值得。” 姜绫云心念一动,肚子里的孩子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情绪,动了。 宣王的手突然被撞了一下。 他整个人就像是如遭雷击一般,呆滞地盯着姜绫云的肚子。 姜绫云看他那傻样,轻声道:“本来想跟你说的,你去上朝之后,肚子就会动了。” 宣王猛地反应过来,差点跳起来。 “他他他……动了~?” 宣王发出了奇怪的声调。 姜绫云忍不住笑,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感知她的情绪,又动了。 宣王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看着姜绫云的肚子。 这是,他和云儿的血脉。 第216章 凡事,关心则乱 冬猎开始之前,还发生了一件让京中颇为惊讶的事。 魏王巡盐回京在京郊遭遇刺杀,被在外休养的林家千金搭救。 魏王因此上书陛下,要纳林玉钟为侧妃。 荣安帝因魏王遇刺之事大怒,无视九城兵马司,直接命陆青骁彻查。 而魏王所请,荣安帝准了。 恩赏林家不少东西,也下了一道圣旨。 只是圣旨上所写林玉钟以如夫人身份嫁进魏王府,而非侧妃。 王爷妻妾之中,以王妃为尊,侧妃次一等,如夫人再次一等,之后才是贵妾良妾。 这个意外的消息传开,众人的态度都有些古怪。 这位林家千金,多数人都不大有印象。 有人道,这就是之前与广昌侯之子定过亲又退亲了的那位。 众人哗然,不曾想这位林家小姐还有这样的福气。 姜执月知晓此事的速度比外头快一步,是陆青骁命拾柒传的话。 长缨在一旁伺候姜执月笔墨。 每每小姐略有心烦,她便会抄写佛经。 今日小姐抄写的却是往生咒。 姜执月久未停笔,长缨便一直在侧研墨。 一卷往生咒抄写完毕,长绘适时出现,说是宣王妃请小姐速速过府。 姜执月似乎并不意外,放下笔,净手更衣就往宣王府去。 姜提玉来时晚一步,他见到姜执月上了宣王府的马车。 “长公子,咱们一块儿跟去吗?”长随庆叶问道。 姜提玉摇摇头,“不必了。等她回来吧。” 姜提玉转身回府,庆叶同门房叮嘱。 - 马车到了宣王府,虞嬷嬷在门口候着。 姜执月略微惊讶,她以为阿姐寻她是为了林玉钟之事。 没想到虞嬷嬷在门口候着。 她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嬷嬷,阿姐还好吗?” 虞嬷嬷先是给姜执月行礼,温和得笑道:“王妃很好,是老奴想来迎六小姐。” 姜执月听完,笑了笑。 只要不是阿姐出事就行。 姜绫云在暖房等着妹妹,备好了她爱吃的茶点。 姜执月见到阿姐,快步走了过去。 姜绫云笑着拉过妹妹的手,一块儿坐在罗汉榻上。 “我听说了宫里的旨意,想着你会不会害怕,叫你过来哄一哄。” 姜执月心里暖暖的,阿姐真好。 她轻轻地挨着姜绫云,“阿姐对我真好,还把我当小孩儿哄。” 姜绫云侧目看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语气温柔又慈爱。 “我们阿婵本就是个小孩儿啊。” 姜执月闷笑:“我都十五了,哪里还小。” 姜绫云笑而不语,才十五,当然是个小孩儿了。 若是母亲还在,阿婵定是受尽万千宠爱,万事不必愁。 姜绫云想着,看妹妹的眼神愈发怜爱。 她是长姐,同样也会好好照顾阿婵的。 “林玉钟的名声不好,今上本是不大愿意让她入魏王府的。” 姜绫云轻声道,“是魏王执意要纳她,今上便退了一步。” “原本只是想给个贵妾的名分也就罢了。” “却不想温燕真大方得很,说是贵妾之位太低。” “到底林家女救了魏王,今上这才改了如夫人。” 姜执月静静地听着,这些消息都是御前之事。 阿姐能知道,定然是宣王处来的消息。 听到阿姐提到魏王妃温燕真,姜执月不由得看向阿姐。 姜绫云拍拍妹妹的手,“你放心,我有数。” 两世加起来,姜执月与温燕真这位魏王妃打过的交道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即便如此,姜执月仍旧觉得温燕真是一个不可小觑之人。 佛口蛇心这四个字,就是温燕真在姜执月心中的印象。 试问谁能如此轻易又大度的接纳自己的夫君一个又一个地纳妾。 魏王不比宣王专情,后院的女人不少。 侧妃之位一共就两个,他早年已经有了一位侧妃。 看起来,魏王对林玉钟很是看重。 不然的话,也不会一出手就是侧妃之位。 “她与林净秋关系匪浅,扯上了魏王府,势必会与你作对。” “这次冬猎,你多跟在我身边。” 姜绫云明知贵妃不愿自己去冬猎,可她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林玉钟与林净秋一丘之貉,注定就是要站在英国公府的对面。 加之林玉钟一直就嫉妒阿婵,一朝得势,定会对阿婵发难。 姜执月轻笑着安抚阿姐,“阿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姜绫云根本放心不了,她也算不到林玉钟居然会攀上魏王。 “此事蹊跷,她与魏王定然另有牵扯。” 姜绫云告诫妹妹不要掉以轻心:“在冬猎之前她就会入魏王府。” “即便是如夫人,身份也在你之上。” 阿姐的担忧,姜执月看得一清二楚。 她握住阿姐的手,软软地笑道:“阿姐放心,有长公主殿下在,她不敢动我。” 姜绫云被妹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阿婵,如今可是长公主独子的未婚妻。 “瞧我这记性。”姜绫云摇摇头,笑。 姜执月又黏了过去:“阿姐是关心则乱。” “即便林玉钟成了魏王如夫人,她也不敢对我如何。” “京中议论纷纷,她定是知晓的。” “这个节骨眼上,她就算是不情愿,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毕竟她入了魏王府,一举一动就是代表魏王府的态度。” 姜执月指了指自己,“我,可是英国公的女儿。” “靠山多多的,她动我,焉能善了。” 姜绫云被妹妹这骄傲的小模样给逗笑了,“你呀你呀。” “虽然如此,也要小心。” 姜执月眉头皱得老高:“阿姐……我都知道啦。” “老神医才说了切忌孕中多思,你……” 姜绫云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如今是胆大了,还敢管起阿姐来了。” 姜执月立刻卖乖:“岂敢岂敢。” 姜绫云笑起来,又同姜执月说道:“叫你来也叫你看看。” “什么?” 姜执月两眼茫然,看什么? 姜绫云笑着把姜执月的手贴在了自己小腹上。 在姜执月的注视下,姜绫云笑着说道:“好孩子,这是小姨母。” 姜绫云刚说完,姜执月就感受到了手下的动静。 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动,动了?” 姜绫云失笑,这一幕似曾相识。 第217章 你们兄妹是来拆国公府的吗? 姜执月被这轻微的触感惊得几乎呆在原地。 它……它在动! 姜执月怔怔地看着阿姐的肚子。 她一时间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这太奇妙了。 姜执月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失去了手上的感觉。 任由姜绫云拉着她的手贴在肚子上,感受着动静。 姜绫云看着妹妹长大,也知道她的性情。 从得知阿婵的‘奇梦’开始,她就知道这孩子一直在愧疚。 在阿婵的‘梦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没有保住。 后来自己艰难再孕,又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姜绫云都不敢想,这对阿婵是多么大的打击。 她的妹妹她知道,哪怕是姐妹之间闹闹别扭,心里还是在意的。 所以她特地在有了胎动之后,把阿婵接过来。 让她亲自感受一下这个孩子的存在,减轻阿婵的愧疚。 姜绫云坚信,那只是个梦而已。 姜执月的反应也的确让姜绫云相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姜执月陷入自己的情绪,久久不能回神。 姜绫云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天边,虚无缥缈的地方传来。 “这是胎动,这孩子每日这个时辰就愿意动一动。” 姜执月听得不甚清楚,她的注意力全在胎动上面。 兴许是互动累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反应。 姜执月猛然抬头,声音里带着慌张:“阿姐,它不动了。” 姜绫云连忙安抚妹妹,“它许是累了,别怕,没事的。” 姜执月呆了一会儿,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悄悄偏过头去擦掉眼泪。 姜绫云垂眸,只当自己没看见。 姜执月再转回来时,眼神都变得坚定了不少。 她看向姜绫云的肚子,在心中默默发誓,这一次,她一定会保护好阿姐和这个孩子。 她要听到孩子叫她一声小姨母,要看着阿姐和孩子平安。 姜执月眨眨眼,想起来冬猎,她又道:“阿姐要去冬猎吗?” 姜绫云颌首:“自然是要去的。” 姜执月想了想,“那我陪着阿姐一块儿。” 姜绫云笑道:“傻丫头,阿姐比你还在意这个孩子,阿姐会好好保护自己。” “也会好好保护他。” 姜执月看着阿姐眼神温和却坚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次冬猎,陛下让羽林卫统领庞广德负责护卫围猎安全。” “陆青骁便可有空陪你去打猎,也叫他见识见识咱们六小姐的箭术。” 姜绫云调侃妹妹,姜执月也在这一瞬想了起来。 前世那个被罢黜的将军就是庞广德。 姜执月于前世的记忆,就像是乱了的拼图。 若不是事情进行到此,她的记忆就是模糊不清的。 这次若非阿姐提起,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那位被贬职的将军是谁。 “庞广德,是宣王的人吗?”姜执月看向阿姐。 姜绫云有些意外,庞广德的确更倾向宣王。 不知妹妹消息来源,姜绫云还是愿意相信妹妹,点了点头。 姜执月肃然道:“务必请王爷告知庞将军,加强戒备。” “小心千山楼的杀手。” 姜绫云神色一凛,看向阿婵。 此刻她又想起了阿婵的‘奇梦’。 姜执月犹豫了一下,说道:“本不该有冬猎,应该是明年春猎。” “出事儿了?”姜绫云问。 姜执月点头:“他替那位挡了一剑,庞广德下狱不说,羽林卫统领换成了蒋渭。” 姜绫云眸光一闪,平西郡王蒋渭,魏王表妹谢馥的夫君。 姜绫云脑子里念头一闪而过,她又问起了陆青骁。 姜执月黯然垂眸,“我,我不知道。” “前,梦里没有他的消息。” 姜绫云轻拍妹妹,笑着安慰道:“没有消息,说不定就是好消息。” “你今日说的,我会让王爷小心。” “阿姐,不然这次冬猎你别去了。”姜执月焦急道:“我会保护我自己的。” 姜绫云忍不住笑了,“傻孩子,我跟着去才是最安全的。” “陛下出行,院正也会跟着一块儿去。” 姜绫云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但姜执月领会了。 阿姐的胎一直都是院正照料的。 若是阿姐不去冬猎,在京中反而更加鞭长莫及。 姜执月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是我疏忽大意了。” 姜绫云用刚刚姜执月的话来回她:“你呀,也关心则乱。” 姜执月与阿姐对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 虞嬷嬷端着安胎药过来。 姜执月自然地接了过去,试了试温度,才送到阿姐面前。 姜绫云看着妹妹如此熟练地动作,一愣。 姜执月反而没放在心上,笑道:“前阵子侍奉祖母汤药,如今伺候伺候阿姐。” “哪里就需要你亲自动手。” 姜执月不听,眼巴巴的看着她。 姜绫云哭笑不得,接过安胎药一饮而尽。 姜执月果然就伺候起姜绫云来,一丝不苟,很是周全。 姜绫云摇摇头:“你日后不要做这些事,阿姐不需要你做这些。” 姜执月乖巧地笑笑:“只此一次。” 知道阿姐服了安胎药,要小憩一会儿。 姜执月陪着姜绫云坐了一会儿,等她入睡之后,才准备离开。 离开前,虞嬷嬷又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说是王妃早就准备好的。 姜执月推辞不过,只好带着东西回了国公府。 就是回府之后才发现国公府鸡飞狗跳的。 “小姐小心。” 一匹黑马就这么冲了过来,慎墨与拾柒及时出手,将姜执月带离原地。 姜执月眉头紧皱,这是在做什么? “慎墨!”姜执月看向他。 慎墨立刻会意,飞身上前,落在马上,花了些功夫,制住了这匹黑马。 这马儿被慎墨制住,姜执月才注意到兰宁郡主和嬴煦也在。 就是这两人脸上的心虚怎么都藏不住。 姜执月狐疑地看向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兄妹俩,是要来拆了国公府吗?” 兰宁郡主和嬴煦两人疯狂摇头:“不是不是!” “误会,都是误会!” 嬴煦手都快摇断了,越是着急,这嘴里就越说不出话来。 还是兰宁郡主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嬴煦才反应过来。 他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回哭笑不得的人换成了姜执月。 嬴煦想学着陆青骁送马给五姐姐,却没想到这匹黑马性子烈得很…… 姜执月沉默了,嬴煦这人,好像是有点儿倒霉在身上的。 第218章 来日方长 嬴煦来送礼本是好事,为何闹成这样就是诸多巧合。 兰宁郡主与姜执月姐妹是好友,小辈来往也就不必出动长辈。 兰宁郡主带着三哥给老太君请安,就去见姜家姐妹。 按说,嬴煦是外男。 有外男在的话,自然是要姜提玉出面的。 只是姜提玉前脚去了书斋,众人便想着直接去马厩。 就是没想到嬴煦带来的这匹黑马性子烈。 与照夜白一见面,就显露不和。 偏偏照夜白也是个傲气的,姜执月又不在,无人制得住它。 照夜白起了坏心思,吓唬黑马,一口咬住了黑马的尾巴。 黑马受惊,一下就闯了出来。 还好是姜执月回来了,慎墨出手及时制住了黑马。 不然的话,若是黑马伤到了人,那才大不妙。 眼看着事情差点收拾不了,兰宁郡主兄妹俩都快急哭了。 姜执月轻叹,与惊魂未定的姜宛白姜芙瑶两人对了个眼神。 确保自家姐妹没事儿,她主动过去安抚了一下兰宁郡主。 兰宁郡主是担心和窘迫皆有。 原本三哥想给芙瑶送马是好事,谁料到现在闹成这样。 兰宁郡主几乎都能想得到回府之后说不得也要被教训一顿。 她倒是不怕教训,是宛白和芙瑶两人吓着了心有不安。 也就是姜执月上前来关切,眸中全无嫌隙,她才松了口气。 连忙向姜宛白和姜芙瑶赔礼道歉。 嬴煦也是忙不迭跟着妹妹一块儿赔礼道歉。 姜宛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说起来嬴煦到底不是故意的。 就是姜芙瑶心中观感复杂,看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嬴煦,沉默不语。 动静闹得有点儿大,老太君派了成嬷嬷过来询问情况。 姜执月看了姜宛白一眼,姜宛白立即让抱琴去给成嬷嬷回话。 嬴煦又转过脸来,对姜执月道谢:“多谢六小姐,若不是你的护卫……” “三公子好意我们姐妹心领了,今日之事只是意外。” “三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姜执月先是化解了嬴煦想要单独送礼给姜芙瑶这件事。 毕竟两人没什么关系,这样往来送礼,容易落人口实。 再则,也是姜执月对嬴煦有点儿可怜之心。 他似乎总想做什么也不成,每每要做,也会意外地把事情搞砸。 嬴煦实在躁得慌,对着姜家姑娘们连连道歉,慌忙不迭地带着妹妹告辞。 兰宁郡主瞪大双眼,她还想跟阿婵说话呢! 奈何嬴煦力气大,就拉着兰宁郡主走了。 兰宁郡主只来得及和姜执月使了个眼神,就被拖走了。 姜宛白叹为观止,轻声道:“走的这么快,是也不必送了。” 姜执月和姐姐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又因嬴煦的举动太明显,姜执月有心探问一下姜芙瑶的想法。 只姜芙瑶神色如常,姜执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暂时止住。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问的。 姜执月先把阿姐准备的东西都给姐妹们送了去,最后去了春晖堂。 老太君正在等她,见她来了,抬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 姜执月挨着老太君坐下,闻到祖母身上传来淡淡的药味。 “阿婵,这次冬猎祖母不在,你要多多小心。” 老太君年事已高,对于打猎这种血腥的活动没什么兴趣。 姜执月点头,“孙女儿知道的。” 老太君也不多与姜执月再说什么。 孙女里头,论细心,阿婵也是头一份。 她这段时间长进快得很,老太君也很信得过她。 “只是也别忘了,咱们是国公府,遇到事也不必怕。” 这话老太君也是说过的。 只是每每再出门,老太君就忍不住要再叮嘱一遍。 姜执月依恋地挨着老太君,温声道:“我给祖母猎兔子吧,给您做个抹额。” 老太君笑着答应下来。 - 圣驾出发,英国公府的位置还在靠前一些。 姜提玉与姜二爷骑着马,旁边就是英国公府的马车。 英国公则是亲自守在荣安帝身边。 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往九群山去。 九群山的位置比皇家园林更远,晨间出发,到了傍晚才到了九群山行宫。 荣安帝身边的海贤公公亲自来给英国公府分配宫殿。 姜二爷闻弦音知雅意,特地叫姜执月上前来谢恩。 海贤笑眯眯地看着姜执月,道:“都是老奴该做的,六小姐若得闲也可往太后处去请安。” “她老人家最是爱热闹了。” 海贤和姜执月提到了太后,笑容温和。 姜执月谢过海贤,也明白这是太后想见见自己的意思。 毕竟,太后是陆青骁的外祖母。 她与陆青骁定了亲,也该去见一见。 英国公府分在飞鸿殿,因着英国公府人也不多,便一人一间房。 姜执月姐妹几个都挨在一处。 因着天色已晚,今夜只做休整。 姜提玉速度最快,安置好了之后过来观望妹妹们。 姜芙瑶最先出来,姜提玉把人叫过来,问起了那日嬴煦之事有没有让她不快。 姜芙瑶轻轻摇头:“三公子好意,只是芙瑶消受不起。” 姜提玉明白了,这是婉拒的意思。 “阿兄知道了,阿兄会去跟三公子说清楚的。” 姜提玉对这个五妹妹的印象最弱,她总是独自一人安静一些。 姜芙瑶屈膝谢过姜提玉。 姜提玉又道:“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自己藏着,跟阿兄说,或者跟祖母说。” “再不济,告诉阿婵,她机灵,点子多。总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姜芙瑶一直与姜提玉来往不多,也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样推心置腹的话。 姜提玉看姜芙瑶的神色讶然,笑道:“我不止是阿婵的阿兄。” “也是你的阿兄。” 姜芙瑶愣了愣,想说什么。 可看到姜执月与姜宛白一块儿出来,她又沉默了下去。 偏巧,庆叶小跑过来,说是指挥使来了,是长公主请国公府众人过去一道用晚膳。 庆叶改口唤陆青骁作指挥使,姜提玉差点一下没反应过来。 姜执月看向姜提玉。 姜提玉无奈道:“去吧。” 只是还不等姜执月出去,众人就看见了指挥使一身紫金盔甲,阔步走来。 第219章 有揽月入怀之心久矣 陆青骁在查魏王被行刺的案子,又得圣命,带领虎贲营一块儿出发。 忙起来,已经有好几日都没有见到她了。 “母亲命我来接你……们。” 陆青骁看着姜执月,在她身后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下,硬是补了个字上去。 姜宛白偷偷笑,被姜提玉看了一眼,老实了。 长公主是一早就准备好了晚膳要几家人一块儿,还叫上了陆大将军一家子。 英国公点头了,姜执月等小辈自然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就是姜执月去见长公主时,连带见了大将军夫人和陆家小姐。 陆青骁有公务在身,只是将姜执月接到长公主身边,便要走。 长公主充满母爱地看着姜执月,笑道:“这几日他忙得脚不沾地。” “一听我说,主动请缨去接了你来。” 姜执月被长公主打趣,面色泛起羞怯。 大将军夫人不是第一次见姜执月。 但这次有所不同,特地给她准备了见面礼。 姜执月迟疑,长公主做主替她收了下来:“日后,我带你去大将军府坐坐。” 长公主这话就是表示她认定了姜执月这个儿媳妇儿。 大将军夫人见她如今一举一动都护着姜家小姐,显然是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 晚膳后,姜家人告辞。 陆青骁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姜执月差点被他吓了一跳。 姜宛白低声打趣:“少将军真是黏人。” 姜芙瑶咳嗽了一声,“某人也不遑多让。” 裴直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公子如竹,清立挺拔。 姜宛白咬唇,她早知就不多说这一句。 不光是裴直,尹越自然也是要来的。 在英国公和姜二爷的默许下,小儿女们稍稍落后几步。 姜二爷看着孤身一人走着的姜芙瑶,招招手,把她唤到身边来。 姜二爷与英国公走在一处,英国公也看到姜芙瑶。 他同姜芙瑶道:“这次冬猎,芙瑶也看看,有谁家儿郎顺眼的,大伯父去给你打听。” “用得着你?”姜二爷不怼英国公一句,浑身痒痒。 英国公皱老大个眉头:“怎么用不着!” 姜芙瑶轻叹,原来阿婵说的都是真的。 阿爹碰上大伯父,真是不会好好说话。 姜二爷立刻注意到姜芙瑶,又道:“那个,人不错,就是有点儿蠢。” 姜芙瑶抬眸看他,她知道阿爹说的是谁。 意外,也有些惊讶姜二爷对他的评价。 姜二爷见女儿的神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笑道:“那孩子憨得很。” “阿爹知道,芙瑶喜欢聪明人。” 姜芙瑶笑笑,阿爹果然是很心细。 姜二爷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挺有意思的。” “正好冬猎,你也看看,实在不喜欢,阿爹替你打发了他。” 姜二爷说着,又看了英国公一眼,对姜芙瑶道:“叫你大伯父去打发也行。” 英国公没好气地看了弟弟一眼:“得罪人的事儿叫我干。” 姜二爷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哼笑道:“就说干不干吧。” 英国公怒目而视:“自家孩子,说这种话。” 姜二爷有心想逗逗姜芙瑶,冲她努嘴,小声说道:“像你大伯父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姜芙瑶果然就被逗笑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英国公撇嘴,“嘀嘀咕咕的。” 姜芙瑶笑着同英国公行礼:“那芙瑶就先谢过大伯父了。” 英国公摆摆手:“小事,都是小事。” 姜二爷哼笑,乔氏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 她对庶女的婚事也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乔氏不会针对姜芙瑶,而姜二爷也有言在先。 姜芙瑶的婚事须得老太君也点头才行。 她自然是在挑选方面颇为发愁。 自己的亲生女儿有了个好前程,庶女自然不能太差。 况,姜芙瑶虽然心眼儿子多,但她也从不做什么姐妹不和的事。 乔氏承认自己偏心,没有人能不偏心。 她是佩服姜二爷的,心中似乎并无嫡庶之别。 连带着整个英国公府都是这样。 乔氏感叹的同时,姜芙瑶也是这么想的。 她很幸运生在英国公府,哪怕是庶女,阿爹和其他长辈眼里都是看得到她的。 越是家世显赫,就越在意血脉。 嫡庶永远都会有人在意的。 可是,她的亲人不在意,真好。 - 陆青骁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木簪递给姜执月,“这几日忙里偷闲做的小玩意儿。” 姜执月没想到他还有心思做这样的小东西,拿在手里摸了摸,很喜欢。 “你明日会下场吗?”姜执月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点头:“会。” “庞统领负责护卫之责,明日我可自行狩猎。” 陆青骁垂眸看她:“要与我一起吗?” 姜执月笑笑,沉吟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道:“少将军晚一步。” “郡主明日会来找我。” 陆青骁喜欢她俏皮的模样,此刻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不动。 姜执月被他看的脸烫,踮起脚捂住他的眼睛。 陆青骁轻笑,捉住她的手,往下拉:“那不知明日六小姐可否收留我?” 姜执月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少将军难不成还找不到人组队不成?” 冬猎与春猎不同,猎物都是猎场准备的。 按照惯例,是有组队的玩法。 只是组队就不算个人猎的数目了。 “找不到了,只找你。” 陆青骁的眼睛实在生得好,望向姜执月时,眸中情意渲然。 姜执月只庆幸这不是白日,否则,她的脸还不知道会红成什么样子。 “郡主说要带我赢,不知少将军意下如何?” 姜执月笑起来,如一汪弯月。 陆青骁为她美貌一顿,随即道:“愿为六小姐犬马。” 姜执月抿嘴笑,眸中的笑意藏不住都叫陆青骁看个正着。 陆青骁忽而轻声说道 :“若明日我得头筹,请陛下赐婚可好。” 姜执月惊讶地看着他。 陆青骁又道:“我有揽月入怀之心久矣,日思夜想。” 青年的声音低沉磁性,姜执月心间一时激荡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姜执月才寻回自己的声音:“好。” 陆青骁笑了,眸光亦如星,亮得惊人。 第220章 明亮鲜艳的小月亮。 要打猎就得从行宫去九群山的围场,要在围场驻扎。 因着兰宁郡主非要挨着姜执月。 福王妃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请托长公主帮忙看着点儿她。 毕竟英国公府与长公主府驻扎之地相近。 长公主自是答应。 至于姜执月这边,就更是热闹了。 国公府年轻人多,算上兰宁郡主与嬴煦兄妹,足有七八人。 姜执月的大舅父一家也在,虞家兄妹自然寻了过来。 如此一来,这方人数就多了。 陆青骁换了一身轻装过来,后头是陆归骥和陆朝夏兄妹俩。 姜执月一看,这人数可多的不得了了。 光是她们就有十二人,这还不算一起跟上的护卫。 兰宁郡主也没想到人居然这么多,她刚说不然还是分组,又看到两人打马而来。 好家伙,正是尹越和裴直两人。 当中陆青骁与裴直两人,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 他俩身边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 陆青骁沉默地看了姜执月一眼,突然说道:“待会儿分组,我跟你。” 兰宁郡主瞪大眼,“不行!你跟小六,我怎么办?” 陆青骁瞥了她一眼:“你的三脚猫功夫还是留着保护自己。” 兰宁郡主气得涨红了脸,又实在不敢跟陆青骁犟嘴。 她顿时委屈巴巴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正想安抚兰宁郡主,谁知一旁的虞映水和姜宛白姜芙瑶也开口了。 “我也跟表妹一块。” 虞映水兴致勃勃,她骑射一般,主要是来凑热闹。 姜宛白和姜芙瑶就默契多了:“我也要跟六妹妹一组!” 来不及开口的陆朝夏不干了,小嘴撅得老高:“我也要跟月姐姐!” 陆青骁掀起眸子,凉凉地把众人看了一遍。 随即温吞又强势地走到了姜执月身边。 陆青骁道:“五招之内,能胜我一招的,就有机会。” 众人不说话了,谁不知道少将军武艺无双。 姜提玉看得头都大,“人太多了,先分组。” 陆青骁淡淡地看向在场唯二的小孩,“马背都上不去的,先歇会儿。” 刚满十岁的姜容卓和不到十岁的陆朝夏立刻反应过来。 陆朝夏瘪嘴要哭,陆青骁一个眼神过去,她嘴巴刚张开就闭上了。 姜容卓乖乖点头,他的确不擅长骑射,别提打猎。 就在周边小跑也挺好的,姜容卓还挺知足。 就算撇开两个小孩,人还是不少。 尹越裴直两人早就已经站在了姜衡丹和姜宛白身侧。 姜芙瑶趁机卖惨,可怜兮兮地看着姜提玉:“阿兄。” 之所以叫姜提玉,是因为阿兄身边就他一个人。 其他人不是未婚夫妻就是兄妹组合,若不跟人组队,她就一个人了。 姜提玉当然不会让姜芙瑶落单,当即就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四人一组。” “少个人呢。”兰宁郡主立刻嚷嚷,“也得分组,怎么分嘛。” 兰宁郡主一心想和姜执月组队,这会儿的表现就像个刺头。 陆青骁皱眉,“你若闹,我差人送你回去,世子应该会很高兴。” 世子,说的就是福王世子,兰宁郡主的亲大哥。 被掐住命门的兰宁郡主立刻安静如鸡。 要是被拎回去,大哥一定会以为是她闯祸了,跟个唐僧一样念不停。 一想到大哥的碎嘴子,兰宁郡主就心如死灰。 陆青骁一出手就解决了刺头,又看了陆归骥一眼,把堂弟推销出去。 “归骥骑射不错,放在哪都行。” 陆归骥也乐颠儿乐颠儿地点点头:“阿兄说的对,我在哪都行。” 裴直看了姜宛白一眼,向她坦言:“四小姐,在下骑射寻常。” “若四小姐想赢,陆三公子倒是个好帮手。” 姜宛白虽然想和姜执月一组,也想赢。 目前看样子,姜执月一定是与陆青骁一组的。 她有些害怕陆青骁,还是不与陆青骁同路了。 见姜宛白点头,裴直道:“请三公子与我和四小姐一组,我们这组三个也就够了。” 陆青骁颌首,陆归骥上前给姜宛白和裴直见礼。 陆归骥挠挠耳朵边,开朗地笑道:“不必这么客气,都是未来嫂嫂的家人,叫我名字就行。” 姜执月一愣,姜提玉皱了皱眉,不悦。 陆青骁喝止陆归骥,陆归骥才反应过来自己口无遮拦,连忙道歉。 裴直看向姜提玉,这位未来大舅哥可真是护短。 陆无病,有得苦头吃。 姜提玉与姜执月两人必然有一人要与虞家兄妹组队。 因着陆青骁素来冷峻又看着极为严厉,虞映水主动提出跟大表兄一组。 最后组队的情况就是姜提玉带着姜芙瑶与虞家兄妹。 姜宛白裴直与陆归骥,尹越姜衡丹未婚夫妻单独一组。 最后还是兰宁郡主兄妹与姜执月陆青骁一组,可把她高兴坏了。 姜提玉见已经分好队,那就各自准备出发,晚些时候再见。 今日是冬猎的第一天,荣安帝也会亲自上场。 为了增加围猎的气氛,荣安帝还安排了彩头,头名可得陛下墨宝,与不少赏赐。 众人都卯足了劲儿,赏赐其次,重点是陛下的墨宝! 随着荣安帝的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策马疾驰。 英国公在荣安帝附近,还得闲看了一眼自家女儿。 也是托了陆青骁的福,他女儿那匹照夜白亮眼的很,一眼就看见了。 陆青骁与姜执月一马当先,乘风与照夜白在此刻发力,不少人都甩在身后。 兰宁郡主急得勒紧缰绳火速追赶,嬴煦也连忙追上去。 姜执月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肆意的策马奔驰。 迎面的风夹杂着冷意与草木独有的清香,使得姜执月愈发畅快起来。 照夜白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快活,它更是撒丫子跑得欢。 陆青骁微侧目看向姜执月,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骑马的样子。 纵情恣意,明亮鲜艳的小月亮。 “兔子!” 姜执月眼尖,看到了远处的一只白兔。 她这一喊,也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只是都没有姜执月的动作快,她话音刚落,她手中的箭就已经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那兔子被一支羽箭狠狠穿过,钉在原地! 第221章 六小姐给王妃打兔子做围脖 因为刚出围场还没多远,姜执月这一箭彻底打开了今日围猎的序幕。 立即就有围场侍卫扬声大喊:“英国公府中首猎!” 除了总数之外,围猎第一箭也是很难得的事。 往年都会放出一批小猎物在围场附近。 若有眼力好的,夺得首猎,也是个好兆头。 围场侍卫不认识姜执月,但认识她身边护卫的衣裳是英国公府的。 这一喊,不少人都望了过来。 尤其是在姜执月身后的兰宁郡主,人都傻了。 她扭头,目光还落在姜执月身上,“三哥,我没看错吧?小六一箭就中了?” 嬴煦也惊呆了:“这,这好厉害!” 姜执月骄傲地看向陆青骁,眉梢一挑:“如何?” “我的骑射可是我二叔亲自教的。” 陆青骁驱马上前,点点头:“好,若你从军,当为神射手。” 姜执月‘噗嗤’一笑,“少将军真是会说话。” 打下来的猎物自有身后侍卫去取。 姜执月与陆青骁对视一眼,往围场西边去。 兰宁郡主也被刺激到了,她牢牢握紧弓箭,“今日我也得给小六露两手。” 嬴煦充满怜悯地看了妹妹一眼,这个机会怕是不太多。 毕竟,与姜六小姐在一块儿的人可是杀伐果断的陆青骁! 陆青骁这三个字的含金量,是个人都晓得他多厉害了。 兰宁想露两手是不可能了,漏两手应该没问题。 姜执月没得意,她清楚她的实力。 猎个兔子野鸡大雁还可以,再大一点儿就不行了。 不过今日既到围场,就要玩个痛快! 于是,姜执月与陆青骁是一个赛一个的眼力好。 这两人路过的地方,几乎是一点儿东西都没给人留。 原本还有不少人跟在陆青骁和姜执月身后的。 可他们俩配合得极好,姜执月出手路上一些小一点儿一箭一个。 陆青骁连天上飞的都不放过一个。 这两人路过之处一个不留,哪有人发挥的机会。 这般情形,自然就有不少跟着的都改道了。 兰宁郡主见状,心道不好,她也与嬴煦改道了。 与小姐妹在一块儿固然重要,但是自己的胜利果实也很重要啊! 对方都中了七八只猎物了! 她箭筒里的箭还一支都没动呢。 - 虽是冬日,但天气正好。 贵妃带着众人在驻扎好的营地一块儿说话。 英国公府夺得首猎这件事很快就在围场传开。 并未去打猎的贵妇人们,连带着长公主与大将军夫人等人也都知道了。 姜绫云在贵妃身侧坐着,听到这个消息,面上笑意浅浅。 因姜执月的关系,乔氏也在长公主附近坐着。 只是她从前不与皇室中人打交道,此刻略有些拘谨。 听到英国公府中了首猎的消息时,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薄阳长公主还多问了一句:“看到是谁了吗?” 来的侍卫不认识姜执月,只道是英国公府的小姐,骑着一匹极为漂亮的白马。 长公主立刻道:“那该是执月了。” 乔氏闻言也点头:“是了,几个孩子里唯有她的照夜白是白马。” 长公主高兴得很,比自家儿子中了首猎还高兴。 场上有人看出来了长公主对姜六小姐的喜爱,纷纷出言追捧。 贵妃离得远些,见长公主那边如此热闹,差人去问。 得知首猎是姜绫云的嫡亲妹妹姜执月中的,贵妃神色如常,还是夸了一句不错。 姜绫云诧异地看了贵妃一眼,她这是装都不愿意装了? 首猎这样的好兆头,只得她一句不错? 姜绫云也懒得与贵妃要夸赞,只当自己没听见。 偏偏温燕真是个不肯消停的主。 她听说了还特地过来恭喜姜绫云。 姜绫云正一肚子邪火没地儿发,温燕真就撞上来了。 姜绫云对温燕真笑笑,又冲她身边乳母抱着的小郡主嬴蕴勾勾手。 小嬴蕴害羞又高兴地看了看姜绫云,她喜欢漂亮的宣叔母。 温燕真面不改色地同姜绫云寒暄。 姜绫云神情如常,温燕真试探了几句。 姜绫云八风不动,稳得很,从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温燕真要告辞,小嬴蕴却不想走了。 对着姜绫云伸手要抱。 贵妃皱眉,姜绫云如今有身子,怎么能抱嬴蕴呢? 她正想开口阻止,又听小嬴蕴道:“摸,弟弟。” 小嬴蕴这话一出,听到的人神色都为之一变。 饶是温燕真也没绷住,诧异地看了女儿一眼。 姜绫云很快从惊讶中恢复,淡笑道:“还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呢。” “蕴儿,想要宣叔母抱一抱吗?” 姜绫云主动提出要抱嬴蕴,温燕真反而不敢了。 刚刚蕴儿说出口的话,若是姜绫云抱着蕴儿有什么不小心…… 温燕真的确想让姜绫云出点事儿,只是没想过要搭上她或者她的女儿。 “弟妹有孕在身,蕴儿好动,若是伤着就不好了。” 温燕真拒绝了姜绫云的提议,自己去抱了小嬴蕴。 两岁的小娃很乖巧,有母妃抱着,也不再吵着要宣叔母抱。 小嬴蕴乖乖地被温燕真抱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就这么可爱地看向姜绫云。 姜绫云心头一软,露出个笑来:“蕴儿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温燕真笑笑,对任何夸赞女儿的话都收下:“弟妹也快了。” “自然。” 姜绫云迎着温燕真的目光,两人眼神一触即分。 温燕真刚走,就有侍卫过来,说要见宣王妃。 虞嬷嬷去看,又折回来与姜绫云道:“是六小姐猎的兔子,说是要给王妃做个围脖。” 听见是阿婵的心意,姜绫云失笑:“那就拿去处理吧。” 贵妃一言不发,看着姜绫云的肚子,想着刚刚嬴蕴的话。 她当真了。 家中长辈也说过,小孩儿的话最真。 只转念一想,贵妃又不好确信。 魏王妃自然不会希望姜绫云一举得男,若在言语上迷惑她也是有可能的。 嬴蕴是可爱,两岁了,便是学舌也能学得会。 贵妃忽而对姜绫云道:“方才的话,你不必当真,好好养胎便是。” 姜绫云看了贵妃一眼,点点头。 她又不傻,怎么会把稚子的话当真? 第222章 父子君臣,君臣父子 九群山被定为围猎的地方,除却自然风景好。 还因为此处的确也有不少的猎物。 可又因为冬猎,冬日里动物们都在冬眠。 是以,九群山的猎物也不完全都是野物,还有些专门养着打猎用的。 荣安帝近几个月来都案牍劳形,想着来九群山活动活动。 这会儿一拉弓,人都精神多了。 正巧一只狍子跑了过去,荣安帝立刻搭弓,瞄准。 那狍子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突然就被一支羽箭射穿! “父皇好箭法!快去把猎物拿过来。” 魏王驱马上前,前一句对着荣安帝夸,后一句是对着小内官说的。 荣安帝首战告捷,这会儿心情正好。 听到魏王的话,也没有恼他,只看了一眼。 魏王心知荣安帝因为他非要纳了林家女之事不悦。 当下没给他脸色看,已是开恩。 宣王慢吞吞地上前,冲荣安帝一笑:“父皇,那儿臣今日就指望父王打猎了。” 荣安帝斜眼看了宣王一眼。 宣王幽幽地说道:“王妃有孕,儿臣不忍杀生……” 荣安帝哼笑,“朕怎么听说你前些时日还在府上吃了烤全羊?” 宣王面不改色地说道:“说来也巧了,父王,您是没看见。” “那羊本来是养着给王妃当宠物的,谁料它竟自己把自己撞死了。” “儿臣是心中不忍,免得可惜了。” 荣安帝越听越离谱,忍不住摇摇头:“朕看你适合去说书。” “还自己撞死了。” “满口胡言!” 荣安帝看着是训斥了宣王。 魏王在一侧,笑容都几乎维持不住了。 在场的人谁不是人精? 谁听不出来父皇对赢朔的偏宠。 嘴上说着满口胡言,心里只怕是欢喜此子单纯。 宣王不光指望荣安帝,还指望魏王:“皇兄,臣弟也顺便指望指望您。” 魏王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宣王一眼,“二弟,为兄只怕不如父皇。” 宣王抖抖袖子,笑眯眯地说道:“王妃有孕,实在是闻不得血腥。” “万望兄长怜惜臣弟。” 荣安帝听得发笑,握鞭的手指了指宣王,好气又好笑:“你就是懒!” 宣王毫无被骂的自觉,笑嘻嘻地承认:“父皇和皇兄疼疼我吧。” 荣安帝笑着摇摇头,没说准,也没说不准。 魏王看得心颤,面上不敢显露分毫。 “走,再往里探探。” 荣安帝也是胆大的,从前年少,也是与好友恣情肆意的。 成了九五之尊,身边的人也就变了一副模样。 身边只剩下几个心腹之臣,武将更是少之又少。 也正是因此,英国公在荣安帝心中的分量也根本不同。 荣安帝缰绳一甩,众人便又跟了上去。 宣王眸中亮光微闪,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带队跟了上去。 荣安帝亲自下场打猎,除了身边的侍卫,周边一路还跟着还有不少暗卫。 魏王跟在荣安帝身边寸步不离。 荣安帝看了一眼长子略有不安的模样,神色和煦地说道:“去吧,不必在朕身边伺候。” 魏王原本是想扮乖,陪伴在荣安帝身侧,以尽孝心。 也有前些时日惹得荣安帝不悦的赔罪意味。 可荣安帝这话,让魏王也无计可施,只能顺着荣安帝的意思往侧边去。 恰好就与跟上来的宣王擦肩而过。 兄弟俩对视一眼,眸中笑意未尽,面上看不出半分不和。 魏王本就想径直离去,不想又听得宣王热乎地开口,亲热地叫起了皇兄。 魏王的警惕一下就拉高,回眸,与宣王对视。 宣王依旧笑着,神色轻松:“祝皇兄旗开得胜,晚点儿我也好讨皇兄一口喜酒。” 听到宣王的话,魏王眼神锐利了一瞬。 他这是在借着林家女的事羞辱自己? 不等魏王反应,宣王就打马离开。 魏王如鲠在喉,恨不能掐死宣王。 他身侧的崔午上前,低声提醒:“殿下……” 魏王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忍下了心中这口气。 与恼羞成怒的魏王不同,宣王这会儿神色快活得很。 乐悠悠地跟上了荣安帝的队伍。 荣安帝这会儿已经猎到了不少猎物,看宣王当真空着手跟过来,气笑了。 “真不下场了?”荣安帝问。 宣王乖巧地很:“王妃害喜,闻不得怪味道。父皇就多疼儿臣一回吧。” 宣王撒娇的功力早就炉火纯青。 荣安帝更是喜欢宣王这般毫无保留的父子之情。 宣王在这方面越得寸进尺,他反而对宣王越纵容。 这一点,荣安帝或许自己都没有细想过,他很享受与宣王之间的骨肉亲情。 荣安帝果然就不再强求宣王下场,而是随他跟在自己身边。 猎到的猎物不少,只也没有什么大家伙。 荣安帝愈发热切,便又带着人往更深处去。 再往里就是密林,宣王的神色也警惕了起来。 荣安帝看了宣王一眼,笑道:“怎么了?还害怕不成。” 宣王抖抖肩膀,嘿嘿一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荣安帝无奈一笑,指了指他:“出息!都是要当爹的人了。” 宣王不服气的嘀咕:“胆小这事儿,和当不当爹也没关系吧。” “儿臣听说父皇自幼不爱吃胡荽,现在都当祖父了不也还是不吃么……” 宣王的后一句说得格外小声。 但他离着荣安帝近,后头嘀咕这一句叫荣安帝听得清清楚楚。 荣安帝又被二儿子气笑了,瞪了他一眼:“混账小子!” “还敢编排起你父皇来了。” 宣王嘻嘻一笑,脸皮厚得很:“不敢不敢。” 荣安帝瞥他一眼,“朕看你胆大得很。” 宣王只管笑,又挨着荣安帝近了点儿:“父皇保护儿臣吧。” 荣安帝看宣王这副无赖相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都懒得看他。 再往里头走,又听了一些奇怪的动静。 荣安帝一心只想猎个大家伙,扬鞭就往里去了。 宣王也紧跟着荣安帝去。 偏就此刻,陡生变故,自密林当中窜出好几只羽箭,直奔荣安帝去! 宣王在荣安帝身后瞠目欲裂,立即飞身扑向荣安帝,声音都颤破:“父皇小心!” 第223章 护驾!护驾! 宣王飞扑上前,扑的也不是荣安帝,而是荣安帝身前的几支箭。 他身手矫健,便是空手也硬生生拦下了三支箭矢。 右手甚至被一支箭矢划伤。 那支箭矢偏了方向,从荣安帝身侧险险擦过。 宣王一刻不停,惊声怒道:“护驾!护驾!” 荣安帝见宣王手中见了血,脸色就难看起来:“朔儿!” 宣王扭头看向荣安帝,心跳如雷:“父皇,且退几步可好?” 荣安帝面沉如水:“不退,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此行刺朕!” 帝王威严不容冒犯,宣王深知自己劝不动荣安帝,也只好退守在荣安帝身侧。 果然从密林之中跳出来不少黑衣人,手执长刀。 足下轻点草地,迅猛地冲了过来。 荣安帝神色不变,目光幽深,泛着冷意,威严不可直视。 他身后的羽林卫拔剑上前,暗卫们也悄无声息地对刺客进行围杀。 宣王眉头紧皱,时刻警惕着。 刀剑拼杀之声,经耳不绝。 冬日枯黄的草已被血色染红,血腥味也传了过来。 姜执月与陆青骁两人正在追一只花鹿,也进了深处。 姜执月本想这九群山的地势不熟,不欲深入密林。 可是没想到花鹿跑掉了。 她听到了刀剑相交的声音,诧异地驻足细听。 陆青骁策马过来,也听到了声音。 他立即对慎墨和拾柒等人道:“保护好你们小姐!” 姜执月忙道:“陆青骁,一起走。” 陆青骁见她神色冷静,也点头应下。 若有危险,她留在自己身边反而是安全的。 两人顺着声音悄然赶了过去,万万没有想到撞到了荣安帝被行刺的场面! 陆青骁眉头一皱,扭头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抬手捂住嘴巴,唯恐自己发出声音。 很快,姜执月又冷静下来,对陆青骁道:“你去,我在此处。” “有慎墨和拾柒他们在,我不会有事的。” 陆青骁身为臣子,本就有救驾之责,更别说荣安帝还是他的亲舅舅。 陆青骁只来得及把袖中一个小瓷瓶交给姜执月。 匆忙叮嘱了几句,就飞身加入了战局。 刺客来得不少,羽林卫和暗卫们也出手凶狠。 可千山楼的刺客又岂会是寻常刺客,羽林卫逐渐落了下风。 荣安帝眉头都不皱一下,宣王正想请荣安帝发信号求救时,陆青骁来了。 “无病!” 宣王是真的欣喜,陆青骁的出现让宣王仿佛是看到救星。 荣安帝目光幽深,看陆青骁飞身落入敌群。 所过之处,犹如杀神过境。 千山楼的杀手似乎也认出了陆青骁,知晓他的身手。 竟七八人一起围了过去。 在暗处看着的姜执月心头一颤,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弓。 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死死捏住手中弓箭,缓缓地对着那群黑衣人瞄准。 慎墨与拾柒见状,警惕地守在姜执月身边。 姜执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原本发抖的手愈发趋于平稳。 辛玖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六小姐,他不知六小姐还有这份胆色! 姜执月眼神好,今日也猎了不少,此刻手感正佳。 陆青骁被七八人围得逐渐远了些,又有一人持刀迎空劈下。 姜执月抓住时机,一支羽箭狠狠破空刺去,正中那人心窝! 陆青骁惊得扭头看去,只见姜执月隐藏在石头之后的一抹衣角。 他不再犹豫,抬手就放了信号。 荣安帝也诧异地回头,眼看着又是一箭射在了一个杀手身上。 姜执月专心地看着陆青骁的身影,全然无心注意周围。 只要谁靠近陆青骁,她就一箭过去。 陆青骁发出的信号很快就被人收到,听着也有大批人马往这边赶来。 得姜执月暗中相助,陆青骁更是下手毫不手软! 庞统领带着羽林卫,章赫带着虎贲卫纷纷赶来。 有章赫加入战局,局势就变得轻松起来。 陆青骁甚至有机会抓活口,长剑在他手中轮转。 其中一个刺客就被陆青骁切断了手筋,被章赫一把捂住,跪叩在地。 章赫更是为了防止刺客自尽,毫不犹豫地卸下了刺客的下颌。 另外的杀手见状,甚至顾不上刺杀荣安帝,反而要来杀掉这名被俘的同伴。 姜执月屏气敛息,高度集中精神,见有人从后面偷袭。 她又是一支箭矢出手,刺瞎了那杀手的眼睛! 眼见这事败,千山楼的杀手想退。 可庞统领和陆青骁哪里肯放,手中动作愈发狠辣起来。 陆青骁最后一剑抹了近身杀手的脖子,长剑上的血如小溪流一样淌落。 除了章赫手里剩下一个活口,其余杀手一个不留。 庞广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前给荣安帝请罪。 陆青骁与章赫等人也上前请罪:“臣等救驾来迟。” 荣安帝面色不详,看不出他情绪如何。 只他周身散发着冷意,众人就是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此刻帝心震怒。 姜执月还远在荣安帝的队伍之后。 见事情平息,她才松了一口气,准备出去。 荣安帝一直稳坐马上,面色冷寒如冰。 庞广德大气都不敢喘,等着荣安帝发落自己。 荣安帝先是看了宣王一眼,宣王忙道:“儿臣无事。” 有内侍主动上前,准备给宣王包扎。 宣王就在荣安帝身边两尺不到的距离。 那内侍包扎结束,忽的翻了脸。 阴冷的脸上露出一副凶狠模样,掏出一把闪着光的匕首来! 宣王大惊失色,不好! 此人距离父皇太近了! 宣王本能地抱住了眼前这个内侍,将其禁锢在原地! 那内侍像是不要命,反手就往宣王身上扎! 变故丛生,便是陆青骁也来不及救驾,只得掏出暗器甩了过去! 于此同时,又是一支羽箭径直地射穿了那内侍的喉咙! “护驾!!护驾!!” 庞广德心都要飞出喉咙口了,怎么还有隐藏的刺客啊!! 他一声令下,羽林卫迅速将姜执月包围了起来,气势汹汹地亮了兵器。 姜执月紧紧盯着那死不瞑目的内侍,猛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手都在发颤。 真是侥天之幸。 她身侧的箭筒已然空无一物。 第224章 伤口发黑 把姜执月团团围住的羽林卫也不是真瞎眼。 姜执月的衣着一看就是权贵千金,羽林卫只把人围住也并未动作。 那被穿喉的内侍已然毙命,宣王右臂血流如注。 荣安帝再也没忍住,翻身下马查看宣王的伤势。 海贤见状也立即命人把太医叫来,一时间都动了起来。 姜执月垂眸,并未关切荣安帝身边的情况。 她很清楚,方才陛下身边就已经足够多的人在护驾。 此刻她不动,羽林卫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宣王强忍着手臂的伤与荣安帝回话,还分心往姜执月那边看了一眼。 他是没想到小姨妹竟有这样的箭术。 若不是小姨妹这一箭,只怕他的右臂都要废了。 荣安帝也注意到了宣王的动作,他看了海贤一眼:“把人请过来。” 海贤连忙点头,快步往姜执月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这位英国公府的小姐可是立了大功了! 海贤在荣安帝身边做事,眼力非凡。 但从箭矢就辨认出了这是英国公府的箭。 因着姜执月刚才那几箭,海贤来请姜执月的时候神色恭敬许多。 “可是六小姐?陛下请您过去。” 海贤也是到了姜执月面前时,猛然反应过来。 少将军出现在这附近,跟少将军相关的英国公府小姐,那就只有六小姐了。 姜执月还有些奇怪,这位应该就是陛下跟前的海贤公公。 她不知海贤为何识得自己,虽然她也去过宫中赴宴。 但她并未单独面圣过,这位公公应该不认识自己才是。 海贤笑了笑,低声道:“少将军也担心您呢。” 姜执月一听便了然海贤是如何认出自己的,她冲海贤点点头:“有劳公公带路。” 姜执月到了荣安帝面前,正要行礼。 荣安帝叫住了她:“你的箭法,是谁教的?” 姜执月如实相告:“臣女骑射皆为臣女二叔所授。” 荣安帝观她神色冷静淡定,竟与英国公和姜家老二都不大像。 “你很好,今日有功,当赏。”荣安帝语气听不出喜怒。 姜执月跪下,“尽为人臣之责,臣女不敢居功。” 荣安帝看了陆青骁一眼,又看向庞广德。 斥责道:“庞广德,朕将护卫之责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宣王不动声色地看了庞广德一眼,庞广德原本还想辩解。 可看到宣王这一眼的提醒,他立刻叩首认错:“臣该死,请陛下责罚降罪。” “幸而陛下洪福齐天,得天庇佑,否则臣下万死难辞其咎。” 庞广德磕头的速度极快,也下得去手。 额头顿时红了一大片。 荣安帝不耐,帝王威压极重:“庞广德护卫不力,自统领之下,一人领一百军棍。” 庞广德脸色惨白地谢恩:“臣多谢陛下开恩。” 荣安帝又看向陆青骁:“陆青骁,你私放信号,暴露朕的位置,可知罪?” 陆青骁面不改色,“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姜执月顿时捏紧了手中弓箭。 荣安帝看了姜执月一眼,道:“你去领十军棍。” “是。” 荣安帝又道:“陆青骁听令,即刻起,你接任围场护卫之责。” “再有意外,朕将你与庞广德一同治罪。” 陆青骁抱拳应下,“臣遵旨。” “庞广德。” “罪臣在!”庞广德连忙伏地。 “限你两日内查清此案,否则你这个羽林卫统领也就做到头了。” “臣领旨!” 宣王听完,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样已经是大好局面。 庞广德也是冷汗连连,幸而陛下无事,否则,便是他千刀万剐。 荣安帝叫起众人,此时魏王与英国公和陆大将军等人陆续赶来。 英国公看到小女儿站在荣安帝身边,顿时心都悬了起来。 “父皇!” 魏王快步上前,双眼含泪地看向荣安帝:“您没事儿吧?儿臣救驾来迟,请……” “不必说了,先回程。” 荣安帝打断了魏王的话,对海贤道:“把宣王带到朕的帐篷去,让太医们都过去。” 海贤恭敬应下。 魏王一时无语,他看了看满地的尸首,面色难看得很。 荣安帝启程回营,守在他身边的就换成了英国公与陆大将军。 陆青骁带着姜执月在宣王身边。 姜执月看了看宣王,宣王右臂已经被血染透。 连带着宣王整个人也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得很。 宣王还有心同姜执月说话:“小姨妹可不要跟王妃告状。” 姜执月:“……瞒不住的。” “只要不是从小姨妹嘴里说出去就行。”宣王苍白地笑笑。 姜执月抿嘴,她不想让阿姐担心。 但是这件事甚至都轮不到她去说,阿姐一定会知晓的。 姜执月想说什么,一抬头看到宣王笑意浅淡的模样,忽然反应过来。 宣王这是借着玩笑表态。 姜执月当即道:“与其让别人说,还不如我说。” “免得旁人说不清楚,吓着阿姐。” 宣王与姜执月的对话没有刻意放低声音。 在一路安静的环境中,荣安帝也听得清清楚楚。 英国公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还悬着。 荣安帝却道:“今日你家小六救了朕,也救了宣王。” “朕该赏你什么?” 英国公一愣,嘴比脑子快:“不是应该赏臣的女儿吗?” 陆大将军听了笑出声来:“国公爷与六小姐父女一体,有何不同。” 荣安帝心头烦闷,扭头看了宣王一眼:“闭嘴。” 这句话一下叫陆大将军和英国公也跟着闭紧嘴巴。 被呵斥的宣王表示很无辜,刚刚开口的明明不是他嘛。 姜执月一边骑马,一边想着荣安帝为何要连着陆青骁也责罚。 他分明是去救驾的。 没有救驾成功,反而遭受责罚的道理。 姜执月还没想明白,眼角余光就看到宣王突然滑落马下。 她一惊:“王爷!” 陆青骁与宣王身边亲卫立即接住宣王,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荣安帝与魏王齐齐回头。 荣安帝脸色一变,“朔儿!” 姜执月也连忙翻身下马,掀起了宣王的右臂衣裳,果然伤口已经开始发黑! 第225章 老神医救命! 围场的太医突然都被急召了去。 最先得到消息是竟是姜绫云。 她胎动得厉害,本想请太医来看看,没想到得到了这个消息。 姜绫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摸摸肚子,心中默念道:求老天保佑…… 只是事与愿违,不到半个时辰,荣安帝就回程了。 姜绫云命人去寻宣王,恰好碰到了去给贵妃通报消息的人。 等姜绫云得知消息赶往巨型汗帐时,看到了衣摆染血的姜执月。 她险些眼前一黑,幸而姜执月与虞嬷嬷快快扶住了她。 “阿姐,我没事。” “阿婵你的血……” 姜执月察觉到阿姐发抖的手,牢牢握住,镇定道:“王爷受了伤,太医们与老神医都在里头。” 姜绫云听闻老神医也在,心下放心不少,快步往里走。 汗帐中人不少,姜绫云正欲给荣安帝行礼。 荣安帝看她的肚子摆摆手:“不必行礼,朔儿已经服了解毒丸。” “解毒丸?”姜绫云失声,震惊地看向被太医们围着的宣王。 荣安帝皱眉,自觉失言。 姜执月也没想到荣安帝的嘴这么快。 姜绫云顿时眉头一皱,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吓得姜执月连忙扶着姜绫云找了个位置坐下,忙喊道:“老爷子救命!” 老神医这才给宣王落完了针,又听到姜执月唤他。 针包一卷,起身就直奔姜绫云去了。 “别怕别怕。” 老神医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姜绫云还是安慰姜执月。 他给姜绫云把脉,眉头皱起来。 荣安帝也跟着悬心,这是朔儿的第一个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荣安帝不敢细想,脸色沉郁地看着老神医给姜绫云诊脉。 “朔儿!朔儿!” 一时安静的气氛被打破,贵妃焦急又仓促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她甫一进来就直奔宣王的方向去,神情慌乱不已:“朔儿!” 荣安帝上前将贵妃从宣王床边拉开。 贵妃直接哭倒在荣安帝怀里:“陛下!朔儿他……” 荣安帝轻拍贵妃:“太医们都在,朔儿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贵妃忍不住轻声抽泣,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姜执月极力扼制自己想捂住贵妃嘴巴的手,死死地盯着老神医给阿姐把脉。 老神医从他随身带着的布兜中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姜执月:“给她服下。” 有位太医见状,立刻道:“等等,王妃身份尊贵岂能随意服食不明药物。” 老神医还没开口,就被姜执月抢先呵斥回去:“许太医且管好自己。” “百草神医还轮不到你来说嘴。” 方才最开始为宣王清理伤口的正是这位许太医。 若不是他医术不精,又怎么会没有发现宣王毒发? 若不是老神医正好也采了不少草药回营,及时给宣王服下解毒丸。 这会儿许太医的头应该在地上滚了。 贵妃这才注意到,姜执月居然也在。 她正想斥责姜执月失礼,就听得荣安帝冷然道:“把人拖下去。” 贵妃大惊,她只想斥责姜执月几句,陛下居然如此恼怒? 羽林卫将许太医堵了嘴拖下去时,贵妃才知自己竟误会了荣安帝的意思。 她不解,也小心的没有再开口。 姜绫云毫不犹豫地服下了百草老神医的药,几息之间,她便觉得呼吸顺畅了不少。 百草老爷子看了看姜绫云的气色,说道:“都没事,有我在,一个都没事。” 院正上前,同百草老神医商议给宣王的用药。 院正清楚百草老神医的实力,他此刻也只想多一个和自己分担压力的人。 昏迷的宣王,有孕的宣王妃,感觉自己项上人头随时不报的可怜院正需要老神医。 姜执月一直握着姜绫云的手不放,担心地看着她。 姜绫云觉得自己好些了,便起身想向荣安帝请旨照顾宣王。 荣安帝看着姜绫云已经明显的肚子:“你好好养胎,这儿有海贤在。” 姜绫云不肯:“求父皇恩准,儿臣担忧王爷,腹中孩儿亦是。” 姜执月跟着跪下:“请陛下恩准臣女陪伴长姐左右。” 荣安帝看向英国公,英国公也道:“陛下准了吧,臣这两个女儿倔得很。” “苏季,朕命你亲自照料宣王与王妃。若有差池……” “臣遵旨,臣定然好好救治王爷,确保王妃安然无虞。” 苏院正不等荣安帝说话,连忙领命。 老神医瞅了荣安帝一眼,往姜执月身边走了两步,低声嘀咕了一下。 姜执月对着荣安帝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老神医担心您。” 荣安帝一愣,看向身上挂满布兜的白胡子老头。 老神医对荣安帝拱了拱手:“陛下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老朽敬佩陛下。” 眼看着荣安帝让老神医把脉,魏王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这次的刺杀之事叫赢朔捡了便宜,连带着英国公府也在父皇面前又露脸了。 …… 是夜,姜执月从自己帐篷换洗了出来,特地去找了陆青骁。 她到时,陆青骁正好受完刑。 十军棍也不轻,他里衣都破了,见血了。 章赫本是带着金疮药来的,一见姜执月,就悄悄退了出去。 陆青骁见她来了,立即穿上了外裳挡住伤口。 姜执月快步走上前,揪住了他的衣服:“不上药吗?遮什么?” 陆青骁冷然的态度软和下来,“伤口不好看,怕吓着你。” 姜执月眸子微红,手上愈发用力:“我替你上药。” 陆青骁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小月亮。” 姜执月微微咬唇,她是替他委屈。 陆青骁见她这模样,竟还笑了起来。 他的小月亮心疼他。 “的确是我莽撞,若还有杀手,陛下危矣。” 姜执月哼了一声,低声嘟囔:“那是你虎贲营的信号,别糊弄我。” 陆青骁失笑:“我家阿婵真聪明。” 姜执月瞪他一眼:“闭嘴。” 陆青骁乖觉闭嘴,眼里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 姜执月没好气地松了手:“没见过挨打还这么高兴的。” 陆青骁微微笑,轻轻掰开姜执月的掌心。 低头就看见她手中被弓箭勒出来的细密伤口,温声道:“小月亮今日真厉害。” 姜执月沉默看着他心疼又替自己骄傲的模样。 或许是危急时刻的本能反应。 她方才又试着拉了一下弓,哪还有一剑穿喉的力度。 第226章 于皇位之争有什么希望? 荣安帝被行刺,宣王代父受过,此事还是隐瞒不住地传了出去。 庞广德虽未被降职,可这一百军棍下来,他几乎都快要站不起来了。 想着要查出这次行刺之人,就忍着伤去审那被活捉的千山楼杀手。 谁料到这千山楼的杀手硬得很,审了半日也审不出一点儿消息来。 庞广德又将目标放在了那名死去的内侍身上,倒是查到了一点儿线索。 他的副手跟他出主意,论刑讯,倒不如去问一问少将军。 陆青骁如今代替了他做围场护卫之责,庞广德犹豫了。 副手却道:“若是大人还拖延下去,圣人给的时间可就要到了。” 庞广德想到了时间一到,他还会面临革职的处罚,这会儿也不拖延了。 即刻就要去寻陆青骁。 - 宣王一直被荣安帝留在汗帐内,姜绫云与姜执月姐妹也都在。 到了夜里,贵妃又来看儿子的伤势。 见姜绫云倚在床边睡着,轻咳了一声。 姜执月守在阿姐身边,听到贵妃的声音,诧异地看了贵妃一眼。 贵妃神色淡淡,对转醒的姜绫云说道:“若是累了,回去休息吧。” 姜绫云摸着肚子,看都不看贵妃:“母妃见谅,儿臣心系王爷,只有在他身边才安心。” 贵妃脸色不大好看,如今她的话在姜绫云眼里是愈发没有分量了。 贵妃正要发作,海贤撩开了帐帘,荣安帝与长公主一并走了进来。 姜执月姐妹起身给荣安帝和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先是关切了宣王的伤势,又问了姜执月姐妹的情况。 姜执月一一说了。 薄阳长公主拉着姜执月的手看,手掌果然是被弓弦勒伤了,顿时心疼不已。 姜绫云也诧异地看向妹妹,阿婵受伤了? 姜执月见阿姐脸色不妙,当即辩解道:“事发突然,也只是小伤,上过药了。” 薄阳长公主忍不住有些轻叹:“你这孩子,若不是无病说了你就打算闷着不讲了?” 长公主如母亲般的关怀让姜执月心中感官有些复杂,只重复说是小伤。 荣安帝面色瞧不出什么,这会儿对姜执月道:“回头让苏院正给你看看。” 姜执月本想拒绝,姜绫云先替她答应下来了。 “多谢父皇。” 姜绫云看向姜执月,嗔了她一眼:“受了伤还瞒着,你存心让我担心?” 姜执月一时语塞,她是没想到陆青骁会请长公主来帮她表功。 谁料这件事还让阿姐也发现了。 比起宣王来,她手掌这点伤口真的不算什么。 不过是破了点皮肉罢了,过几日就能好了。 可当下阿姐本就担忧宣王,所以姜执月也不敢顶嘴。 贵妃虽然不喜英国公府,可这次到底是姜执月救了朔儿。 于情于理,她这个做母妃的都要谢她。 贵妃便开口向荣安帝为姜执月讨恩典。 姜执月又是一个惊讶,姜绫云握着妹妹的手,让她静静听着。 宣王是贵妃爱子,阿婵救了宣王,贵妃理应替阿婵讨要一点儿好处。 荣安帝本就打算要嘉赏姜执月,这会儿也没有什么犹豫。 就对贵妃的请求都答应了下来。 然薄阳长公主听得贵妃所请,只觉得贵妃真是小家子气。 阿婵可是救了赢朔的命,若不是阿婵当机立断。 赢朔便是能活下来,只怕右臂都要废了。 若是真废了右臂,于皇位之争还有什么希望? 这样大的恩情,在贵妃眼里就是多一些赏赐? 薄阳长公主看了姜绫云一眼,想来贵妃私下也给这孩子添了不少堵。 姜绫云对贵妃避重就轻的行为毫无波澜,她若有得选,自然也不会选贵妃这样的婆母。 若不是宣王做得好,这个王妃她又何尝稀罕。 如今到连累阿婵连封赏都无。 荣安帝此刻一心只挂念宣王的伤势,对姜执月的赏赐他日后还有另外的打算。 老神医早早就去熬药,为了安全起见,海贤亲自跟着去的。 也许是解毒丸生效,宣王这会儿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云儿……” 宣王第一眼就看到了背脊挺直的自家王妃,心头一软。 姜绫云立刻回头,快步走到宣王身边:“你醒了,感觉如何?” 姜执月见状,立即小跑出去寻老神医。 宣王脸色尚可,看姜绫云一脸的担心,还有心思开玩笑。 “小姨妹跑得这样快,这是怕我骂她不守信诺吗?” 姜绫云听得一头雾水,倒是荣安帝走过来,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人家本也没答应你不告诉王妃。” 姜绫云依稀从荣安帝的话里听出来点儿什么,她只关切地看着宣王:“还好吗?” 宣王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地拍了拍姜绫云的手,笑道:“没事。” “有父皇庇佑,自然无事。” 荣安帝没好气地看了宣王一眼,若不是他这会儿伤了手又中了毒。 定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的。 “偏偏就你胆子大,朕身边那么多暗卫,哪里就要你以身相救了。” 荣安帝的话看似指责实则对宣王舍身救父的行为很是受用。 宣王缓缓坐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儿臣担心,不敢赌这万一。” 荣安帝没再说话,只让他今夜就不要挪动,还在汗帐养伤。 宣王摇摇头:“儿臣只是伤了手……” “朔儿!” 贵妃此刻才终于插得上话,“那刀口可是有毒的!若不是老神医,母妃只怕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贵妃说着就泪如雨下,娇柔美丽的脸上挂满了担心。 荣安帝出言安慰贵妃:“好了,你莫哭了。再吓着他。” 宣王却道:“幸好,幸好这一刀不是落在父皇身上。” 薄阳长公主轻叹,“小二纯孝,也是皇兄福泽。” 姜执月带着老神医折返,老神医忙上前查看。 荣安帝与贵妃都给老神医让出了地方,静候老神医诊脉。 姜执月看着宣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前世,千山楼的刺杀是魏王一手策划,所以魏王才有了救驾的机会。 可这一次却变成了宣王,还有那个内侍。 姜执月看着脸色苍白,神色淡定的宣王,忽而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227章 谁能不对皇位心动? 老神医给宣王诊脉,道解毒丸能化解那毒一大部分,配上他的药,七日之内可清除余毒。 宣王听了硬是要回自己营帐,说是于理不合。 荣安帝也拗不过宣王,只好让宣王乘坐自己的宝仗回去。 荣安帝此刻对宣王几乎是有求必应,这天子仪仗也是他自愿给出去的。 可到底是天子仪仗。 这件事传出去,魏王气得砸了手中的佛珠,差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温燕真端着燕窝走了进来,见一地的碎珠子,面不改色地绕了过去。 “殿下何必动怒,这是陛下的爱子之心罢了。” 魏王看向温燕真,语气里是根本压抑不住的愤怒:“那可是天子仪仗。” 温燕真缓缓地笑了:“殿下还不知道咱们这位君父吗?” “素来是最喜欢骨肉亲情的,宣王几乎是拿命在救他。” “有些偏颇也是寻常事。” 魏王不是无脑的人,他只是太生气这件事被赢朔抢到了机会。 这会儿听到温燕真的话也冷静下来许多了。 “依王妃的意思,本王应该怎么做。” 魏王对温燕真的信任远超寻常妃妾。 他与温燕真野心同步,目标都是那尊贵的宝座。 温燕真双手端起燕窝,递到魏王手中:“王爷做好长兄职责。” “在父皇面前对宣王伏低做小就是了。” 魏王接过燕窝,把温燕真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以他为尊?” “父皇不是冲动的人,仪仗不过是因为心疼儿子。” 温燕真优雅的面容上依旧气定神闲:“可太子之位不是。” 魏王点头,接着她的话继续道:“父皇未必不知道仪仗之事会造成什么后果。” “若我与旁人表现一致,误以为父皇心仪老二,对老二谦卑些。” “朝中再命言官添一把火,只要老二表露出一点儿野心,父皇一定会不满。” 和温燕真一样,魏王也很清楚荣安帝的性情。 又或者说,帝王,都是如此多疑又敏感。 既想要寻常人家的父子亲情,可又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真就不是玩笑话。 温燕真莞尔:“等二弟犯错,倒不如推他一把。” 魏王搅动碗里的燕窝,笑着看向温燕真:“王妃说的是。” 即便是老二谨言慎行,他难道就不能替父皇揪出老二的错来吗? 温燕真看到魏王的笑容,又低声提醒道:“只是殿下不要忘了行刺这件事。” 提到这件事,魏王就极为不悦。 他本已经设计好,没想到老二根本不接招。 甚至还让父皇把他赶走了,偏偏那帮子人不长眼,他不在也动手。 叫老二捡了便宜。 魏王没忍住,问道:“本王问过御前的人,除了千山楼的杀手,还有一名内侍。” “老二就是差点折在那内侍手上。” 温燕真立即听出不对,她追问道:“那内侍不是王爷安排的人吗?” “不是本王。”魏王阴沉着脸。 温燕真微微蹙眉,“王爷好好查一查身边的人,只怕有人走漏风声了。” 魏王既然只是想做戏,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安排内侍。 也就是因为那名内侍的存在,让这场戏成了货真价实的刺杀。 温燕真心头一跳,望向宣王营帐的方向:“看来,二弟这伤的确很值。” 不说魏王这边是谁走漏了消息,温燕真已经认定了内侍的事和宣王脱不开关系。 魏王也反应过来,他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竟叫老二摆了我一道。” 温燕真看向魏王,“当务之急是千山楼的杀手不能留了。” 以温燕真的想法,若她是宣王,内侍那边一定会把线索清理得干干净净。 可千山楼这边也不知怎么还留下了一个活口。 哪怕是知道这杀手不一定会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温燕真还是觉得只有死人才会彻底保守秘密。 魏王点点头,“本王安排。” 温燕真提醒道:“人虽然在庞广德手中,但陆青骁未必会放过这件事。” 提到陆青骁,温燕真才是觉得有些棘手。 “这位表弟,殿下可能收为己用?”温燕真问道。 魏王皱眉,“他素来不近人情,要他站在本王这边,只怕是难。” 温燕真见状,点头:“既然如此,那他与英国公府的婚事还是不成的好。” 不管什么目的,温燕真都不想宣王背后还添一桩这样强劲的婚事。 魏王与温燕真对视了一眼,夫妻二人心中都各自有了算计。 - 宣王回了自己营帐,姜执月也就不便再留下。 走之前多番叮嘱虞嬷嬷,若是阿姐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差人去寻她。 虞嬷嬷再三保证,姜执月这才放了心。 她入内与阿姐道别。 姜绫云与宣王对了个眼神。 只见宣王缓缓点了点头,姜绫云起身走到姜执月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姜执月很快反应过来,她跟姜绫云眨了眨眼。 姜绫云道:“我这边有这么多人照顾着,你不必担忧。” 宣王也笑道:“小阿婵今日立大功,大姐夫定会替你求个好的恩典。” 姜绫云一听这话,没忍住,哼笑了一声:“母妃也替阿婵求了不少赏赐。” 宣王面色一僵,没想到这一出。 姜执月本能地觉得接下来的话题不是自己应该听的了,连忙告辞,逃一样的溜了。 宣王见王妃转身看着自己,当下觉得伤口都有些隐隐作痛了。 这会儿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宣王与姜绫云二人。 姜绫云走到宣王身边缓缓坐下,轻叹道:“险些真的被你吓到。” 阿婵之前就提醒了冬猎有可能会发生行刺之事。 于是她与赢朔两人便打算借此让魏王吃个哑巴亏。 可姜绫云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如此严重,他甚至中毒昏迷。 宣王握住姜绫云的手,“我是真的要多谢阿婵,若不是老神医及时赶到。” “我昏迷之事只怕是会被苏院正识破。” 姜绫云沉默地看着宣王:“跟来围场的太医都给你把过脉,何必哄我。” 宣王又抬手摸了摸姜绫云的脸,“怕吗?” 姜绫云没说话,她既然嫁给赢朔,也知晓他的抱负。 身为皇子,谁能不对皇位心动? 第228章 正合适 从宣王营帐离开,姜执月心中那颗大石就放下许多。 阿姐说她心中有数,姜执月也就明白这件事大抵还是在宣王的预料之中。 既然还在可预料的范围内,事情就还不算糟糕。 宣王替陛下受了伤,想来魏王一定十分恼怒。 姜执月一路走过来都显得心事重重。 她想知道千山楼的杀手和最后行刺的内侍是不是一块儿的? 帝王之威不可挑衅,这件事一定会被追查到底。 即便是阿姐说了放心,姜执月也还是会为此事担忧。 如姜执月担心着阿姐,姜衡丹姐妹几个也在担心姜执月。 是以姜执月在回程的路上就碰见提灯的三位姐姐。 姜执月快步迎了上去,姜衡丹忙命人提高了灯笼:“阿婵。” “你还好吗?阿姐怎么样?” “我听说你也受伤了?” 姐姐们七嘴八舌的围住姜执月。 姜宛白更是直接上手,想看看姜执月伤在哪。 姜执月哭笑不得,连忙拉住姜宛白:“四姐姐,咱们回去说吧。” 到底还在外头,姜宛白也只能忍住,一块拉着姜执月回去。 回了帐篷先是给乔氏请安,乔氏也被吓得不轻,问起姜执月。 姜执月只说自己受了一点儿皮肉伤,一些具体的事情她没提。 乔氏也知道事关陛下和宣王,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 她又问起姜绫云的情况。 毕竟姜绫云如今可是有孕在身,要尤为注意些。 姜执月都一一说了。 乔氏也心疼她,叫她快些去歇息。 又让姜宛白姐妹几个都早些歇着,别去闹姜执月。 姜宛白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今日一定凶险非常,只好放姜执月去休息。 姜执月也有些力竭。 长绘早早备好了水,好让姜执月泡一泡澡解乏。 姜执月整个人泡进了热水中,果然减轻了一些疲乏。 长缨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 她与长绘都不善武,跟着小姐去打猎的是慎墨她们。 长缨是只听今日有人行刺,那尸首都不知拖了多少出来,心就悬得老高了。 尤其是给小姐换洗时看见衣裳上的血迹,长缨真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幸好拾柒姑娘说这也不是小姐的血。 许是真的崩了一整日,姜执月竟泡澡的时候都差点睡着了。 长缨忙把人叫醒,这冬日泡澡睡着了可是容易风寒的。 长绘把衾被都烘得热热的,姜执月沾着枕头就睡过去了。 - 陆青骁接手巡防职责,与章赫重新定下了巡防新规,增派了不少人手。 荣安帝把追查刺客的事情交给了庞广德,章赫还道不必查案倒也轻松。 这话才刚说完呢,庞广德就被人搀扶着找过来了。 陆青骁看了章赫一眼,章赫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庞广德见到陆青骁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少将军,还请少将军相助。” 章赫眼珠子转了一圈,庞广德倒是脸皮厚。 陛下交给他的事情,他来找少将军帮忙。 此事于少将军而言,又没什么好处。 庞广德见陆青骁不语,也知道自己得拿出点儿好处来。 毕竟案子查不出来的话,丢官罢职的人也不是他。 少将军是陛下心腹,不在皇子之间站队。 旁人不知,可庞广德自己心知肚明,自己是投注宣王的。 说来也是太倒霉了。 宣王也提前提醒了他要做好围场安全之责,他也已然做到位了。 便是陛下遇刺的地方他也安排了人手。 偏生遇到的就是千山楼的杀手,个个武艺高强。 事后他再命人查探,果然之前安排的人早早的就被灭口了。 “实在是千山楼的杀手太棘手,庞某束手无策,才来求助少将军。” 庞广德摆足了低姿态:“若少将军肯帮庞某这个忙,庞某日后一定铭记少将军大恩。” 陆青骁正在擦拭他的虎头长缨枪,听到庞广德的话,看了他一眼。 “本将军不需要庞统领铭记大恩,只不过提醒庞统领一句。” 庞广德忙道:“请少将军赐教。” “庞统领钓鱼你会吗?”陆青骁冷峻的面容上尽是肃杀之意。 庞广德了然,又为难道:“只是这人不开口……” 章赫都听不下去了,开口道:“你放个消息就说有活口,撑不住用刑应该要招了。” “那幕后之人知道肯定会派人来灭口。” “有人来,你不就有线索了?非要他开口做什么。” 庞广德堂堂羽林卫大统领,被章赫劈头盖脸一顿说。 换做平时定然早就把人抓起来揍一顿了。 眼下却是忙不迭地对章赫道谢:“是庞某乱了方寸,多谢章副将提点。” 章赫大老粗一个,见状摆手:“庞统领客气。” 庞广德又对着陆青骁千恩万谢了之后才走。 等庞广德一走,陆青骁把虎头长缨枪镫在地上,看过去:“你倒是热心肠。” 章赫嘿嘿一笑:“属下就是着急。” “你也别闲着。” 陆青骁冷着脸把人叫过来,叮嘱了几句。 章赫听完面色严肃了不少,“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等等。”陆青骁又叫住他:“你先前说营里有个钻营武器的小子?” 章赫点头,“是啊。” “把人叫过来,有事找他。”陆青骁摸到腰间的暗器,也不知在想什么。 章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同陆青骁感叹道:“将军,六小姐实在是厉害。” “我检验了那些尸首,她的箭可真是这个。” 章赫比了个大拇指,满眼敬佩:“与少将军真是天生一对。” 陆青骁很轻地笑了一下,难得这大老粗也有说话这么好听的时候。 “快滚。” 章赫哈哈笑,转身出了营帐。 他一出营帐就是一副冷脸,叫来副手吩咐办事去。 陆青骁坐在木桩凳上,想起小姑娘手中的伤痕,眸中冷意愈发浓厚。 小月亮把她阿姐看得比什么都重,连带着宣王也是爱屋及乌。 陆青骁也不得不多想,弓箭到底是不大方便。 他想起营中有人喜好钻研小巧的机关。 若是将袖箭再改改,就正正合适小月亮。 整日拎着把弓箭防身也不像话。 第229章 这是冲着您来的阴谋! 围场行刺事件到底是还是扰了荣安帝想玩乐的兴致。 庞广德一刻都不敢放松。 陛下被行刺那是天大的事,他已经得了侥幸,不被当场打死。 幸而被少将军提醒,他才回过神来。 庞广德也知道自己是心急了,脑子转不过弯来。 当夜,庞广德几乎是一眼不错地在暗中盯着那名被俘的杀手。 少将军说的没错,幕后之人一定身在围场。 也一定会派人来灭口。 子时都过去了,庞广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副统领悄悄靠过来,“大人,这……” “闭嘴。”庞广德狠狠地瞪了副手一眼。 副统领讪讪退下,庞广德只觉自己身边竟都是些蠢货。 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个时辰。 就在庞广德差点都要放弃的时候,听到了动静。 庞广德立刻打了个手势,警惕起来。 来人似乎武艺高强,悄然潜入,毫无声息。 若不是庞广德早得了指点,这会儿是一点儿动静都听不到的。 被俘虏的杀手还有些敏锐,当即挣扎了一下。 来人蒙着面,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俘虏立刻停下动作,眼神示意了一下。 来人略一停顿,还是上前一剑劈开锁链。 那俘虏立刻道:“有埋伏!” 蒙面人面不改色地将长刀横在了俘虏的脖子上,即刻就是要灭口的意思。 庞广德再也不等,直接甩出两枚暗器,打断了这蒙面人的动作。 那俘虏脖子上已经有了一道浅浅的刀痕,见了血。 蒙面人还想下手,俘虏的求生本能让他一脚踹了过去。 蒙面人避开这一脚,两人的距离就拉开了。 庞广德等人立刻一拥而上。 却没有想到这蒙面人的武艺的确高强,竟是这样的局面都叫他逃了出去。 庞广德立刻也追了出去。 那蒙面人还大胆得很,回头一把暗器甩了出来。 羽林卫们闪避暗器,没想到还有暗器,直接了解了那俘虏的性命! 蒙面人见自己得手,当即就不要命地往外逃。 庞广德气得要死,一声令下穷追不舍。 他本就是想要抓人,这下还是他办事不力,连俘虏都死了! 若是他不能抓到这个蒙面人,只怕他这条命也要保不住了。 庞广德有伤在身,那蒙面人的轻功又厉害,三两个影子就不见了。 庞广德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他也只是想保命而已,怎么这么难? “这边!” 有人看见了蒙面人的影子,马上追了过去。 庞广德更是忍着身上的剧痛火急火燎地跟了过去。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居然跟在了魏王营帐附近就失去了踪迹。 庞广德脸色难看至极,又在地上瞧见了血迹。 他顿时一喜,看来他刚刚的暗器还是打中了人。 “把这儿围起来!!”庞广德马上下令。 他话音都刚落,又听到了旁边的帐篷里传来了动静。 庞广德即刻叫人去把陆青骁叫过来。 羽林卫只怕是敌不过那蒙面人,若是还有少将军在的话,人一定就走不掉了! - 此时正值半夜酣睡之际,魏王却被吵得无法入睡。 他披衣而起,叫崔午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没想到居然就被庞广德带人给围住了。 魏王脸色极为难看:“你这是要做什么!” 庞广德正要说话呢,又听到后头传来了动静。 他低头一看,这地上的血迹明显。 “臣奉旨缉拿刺客,还请魏王殿下配合。”庞广德丝毫不让。 魏王自然不肯:“你这是要对本王动粗吗!” “你深夜惊扰本王,本王不治罪于你已是开恩 。” 庞广德冷笑:“殿下还是容臣入内查探,以表殿下的清白。” “毕竟臣追着刺客一路过来,正好就在此失去了踪迹。” 庞广德指着地上的血迹:“殿下还要辩解吗?” 魏王低头一看,也不知为何他的营帐内居然有血迹! 庞广德见此情形,他根本就不等魏王同意,直接带着闯了他的营帐。 魏王一脚踹在了庞广德腿上,庞广德差点跪在了地上。 两人僵持对视,魏王眼里全是滔天的怒火。 庞广德坚持不让,比起魏王的怒火,还是陛下的怒火更可怕些。 羽林卫入内搜了搜,没搜到什么。 却没有想到在旁边魏王侍从的帐篷里找到了一个受伤之人。 庞广德甚至不顾礼仪地直接扒开了魏王,上前查看,果然就是他的暗器造成的伤口。 “把这儿围起来!” 庞广德毫不犹豫下了命令,直接把人扣押。 魏王见状脸色一变:“你敢!” “请殿下配合,莫要惊扰了王妃与小郡主们 。” 庞广德面色不善:“殿下还是想想如何与陛下解释吧。” “把人带走!” 庞广德态度强硬地把从魏王处搜到的刺客带走。 魏王恼了,命崔午把人拦住,魏王府的侍卫和庞广德等羽林卫僵持住了。 这时魏王被抓的那位门客才道:“殿下!方才有人闯入我的营帐用暗器伤了我!”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又跑了!” “殿下救我!” 魏王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庞广德:“他的话,不知庞统领听得明白吗?” 庞广德也丝毫不让:“方才的确是我的暗器伤了人,这般狡辩的话,殿下觉得我信吗?” “你既然不信,就拿出证据。”魏王冷眼看他:“本王不可能让你把人带走。” 庞广德也冷笑:“殿下,我羽林卫的暗器伤口独特,还不足是证据吗?” 魏王皱眉,事情太突然。 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一定不能认,哪怕他的确有这个心。 “统领大人,找到夜行衣了!” 就在魏王还想辩解的时候,有一名羽林卫举着夜行衣快步走了过来。 魏王脸色一白,目光凶狠地看向了那名门客。 门客大喊冤枉:“殿下救我!这一定是栽赃陷害!” “我好好地睡着却被人暗伤,还被污蔑要去灭口刺客!” “殿下!这是冲着您来的阴谋!” 庞广德只当没听见,对魏王说道:“为着殿下的清白,人得审一审才知道。” “毕竟臣一路追过来,夜行衣找到了,伤口对上了。” “可他口中的‘有人’,焉知是真是假?” “臣可没有再看见第二个受伤的人了。” 魏王顿时觉得喉咙有些发痒,好个栽赃陷害! 第230章 抠门第一人。 魏王简直想把庞广德的脑子掰开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 “用你的狗脑子想一想,若真是本王的人所为又怎么会让你抓个现形!” “殿下此言差矣,技不如人自然会被抓住。” 魏王不肯放人,庞广德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把人带走。 两方就僵持住了。 陆青骁过来时正好见到两方人马在对峙,谁都不肯退让。 “少将军来得正好,今夜那刺客果然出现了,如今已经落网。” 庞广德看向陆青骁的眼神都带着兴奋:“只是魏王殿下不肯让本使把人带走。” 魏王差点被气得吐血,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 “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本王怎么可能派人行刺父皇!” 魏王愈发恼怒,连带着看陆青骁也有点儿不顺眼:“难道表弟也不相信我吗!” 陆青骁惯来冷漠,听到魏王的话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既然无辜,何惧之有。” 陆青骁瞥了魏王一眼:“难道魏王兄心中有鬼?” “陆青骁!”魏王脸色更难看了:“连你也要跟本王作对不成?” “难道不是魏王兄在阻碍公务吗?” 陆青骁九岁就上了战场,沙场驰骋多年,周身的气势比魏王还要凶狠。 事已至此,魏王就知道自己也没有办法把人留下了。 陆青骁行事尤为不近人情。 他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魏王的心迅速地沉了下去。 魏王看了被抓住的门客一眼,肃然道:“你放心,本王明日就去父皇面前陈情。” “绝不会让人污蔑你!” 魏王嘴上说着绝不让人污蔑,实际上心里愁得不行。 见魏王被迫放人,庞广德心中再次感叹,这次多亏了少将军。 - 这一夜过得并不平静。 姜执月刚起,长缨就说慎墨在外头等着了。 姜执月颌首,让人进来,叫长缨长绘去外头守着。 慎墨一进来便同姜执月说道:“幸不辱命。” 姜执月看向慎墨:“成了?” 慎墨点头,“昨夜属下亲眼所见,庞广德把人从魏王身边带走了。” 姜执月扯了扯嘴角,来而不往非礼也。 魏王与谢相,有一个算一个,她都不会放过。 慎墨说到这,迟疑了一下:“昨夜,少将军也在。” 姜执月也不太意外:“我知道了。” “小姐……”慎墨犹豫,他不知该不该说。 姜执月以为慎墨担心陆青骁会坏事,她还解释道:“不会有事的。” 围场行刺的刺客本就是魏王的主意。 她让慎墨提前下手,把庞广德引到魏王处,拿个实证。 以陆青骁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过此人的。 只怕这会儿魏王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你可有受伤?”姜执月看向慎墨。 虽然慎墨武艺高强,但是到底是那么多羽林卫围堵。 其实她让慎墨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是犹豫的。 这件事的风险太高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慎墨摇头:“小姐给的金丝软猬甲很好,寻常刀剑也伤不了我。” 姜执月点点头,“这几日你要小心些,别叫人认出你的身手来。” 慎墨看着眼前的少女全然信任自己的模样,低声道:“小姐,知道属下从前的身份吗?” 姜执月不知慎墨为何说起这个,她摇摇头:“阿兄没说过,但也不重要。” 慎墨一愣,没有想到听到一个这样的回答。 姜执月看到慎墨的疑惑,笑道:“我知道你是慎墨,是英国公府六小姐身边的侍卫,这就够了。” 对于慎墨的身份,姜执月从前也不是没有猜想过。 可慎墨对英国公府,对自己,对阿兄,甚至国公府的每一个人都很好。 他尽职尽责地保护自己,从未想过背叛,这就够了。 慎墨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有些震动。 姜执月见慎墨不语,又道:“不过如果你想说,我也愿意听的。” …… 等慎墨说完了自己的身份,姜执月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情。 慎墨居然是千山楼培养的顶级杀手! 当年从千山楼叛逃,被千山楼的人追杀,也就是命悬一线之际,被阿兄救了。 姜执月震惊之后,忙问道:“那,那如今千山楼还有人知晓你活着的消息吗?你安全吗?” 慎墨想过很多次小姐得知自己身份时的反应,唯独没有想到她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小姐不害怕吗?”慎墨问得有些艰难。 从前刀口舔血,慎墨对自己杀手身份有多吓人这件事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姜执月闻言,认真地看了看慎墨,笑道:“大抵与我如何认识你有关吧。” 慎墨了然,老实地说道:“楼里知晓我身份的人都死了,这张脸也没在楼里出现过。” “这张脸……?”姜执月不解。 慎墨道:“易容术。” 慎墨当着姜执月的面展示了一张他从前用过的人皮面具。 姜执月直接被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居然真的有易容术的存在……” “从前求生的手段罢了。”慎墨换回自己本来面目,声音有些低沉。 姜执月眨眨眼,她今日能明显感受到慎墨对自己的信任似乎更上一层楼了。 “不过,如今你在我身边,从前的事就不要再告诉旁人了。” 姜执月想了想,补充道:“若是我阿爹和二叔不知道的话,就不用说了。” 慎墨又是一愣:“小姐为何如此信任我?” 姜执月莞尔:“是因为你很信任我,所以我们是互相信任。” 慎墨慎重抱拳:“多谢小姐。” 姜执月忽而想到了慎墨为何今日要来跟自己说他从前之事。 想必是她说起让他隐藏身手的事了。 “你和他交过手吗?他与千山楼的人交过手,会不会认出你来?” 姜执月看向慎墨,这个话里的他自然就是指陆青骁。 慎墨道:“属下与少将军没有交过手,且长公子为属下寻了高深的功法。” “从前的杀手北夜早就死了,如今活着的是侍卫慎墨。” 事情已经说完,慎墨准备离开。 又听得姜执月问了一句话,他差点脚下一绊。 小姐问他,这爱银子的习惯是不是从前在千山楼养成的? 众所周知,侍卫慎墨最爱银子,堪称国公府侍卫里抠门第一人。 第231章 嫉妒得都要化形了。 九群山冬猎的第一日就生了意外。 当天夜里羽林卫统领庞广德带人围了魏王营帐,从魏王那儿带走了一个人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魏王次日一早就去荣安帝面前跪着陈情,声泪俱下地表明自己绝无弑父之心。 再三表示那门客绝对不可能是去灭口的千山楼同伙。 荣安帝看魏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有些皱眉:“起来吧。” 魏王不肯起来,“求父皇相信儿臣。” 荣安帝见他不动,也不再劝。 而是微微俯身,看向魏王:“你没有弑父之心,那你的幕僚也没有吗?” 这话问得魏王冷汗直流:“父皇明鉴!绝无此事!” 魏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儿臣愿指天发誓!” 荣安帝神情变化不大,看不出他对这件事的态度究竟如何。 只是魏王心里实在没底,他不敢赌。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他只能表明自己侍父至孝,甘愿请辞所有职位,在家礼佛。 荣安帝眉头蹙起:“你胡闹什么。” 魏王连忙跪走两步,抱住了荣安帝的大腿,哭道:“儿臣惶恐啊父皇!” 到底是已经为人父的长子,如此失态地抱着自己哭泣。 荣安帝也是略有几分心软,“好了,朕也没怪你 ,不要胡思乱想。” 魏王听到这,也算是得了一颗定心丸。 只要父皇不因此厌弃自己,其他的事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从汗帐出来,魏王又恢复了素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崔午跟上魏王的步子,低声说道:“人在庞广德手里关着,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放。” 魏王面不改色,“无妨,本王问心无愧。” 即便是庞广德把人抓了去,魏王也很清楚他绝对问不到什么。 行刺天子,这样抄家灭门的罪名谁会认呢? 那门客跟随他多年,更是清楚这件事若与他扯上关系的话,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一个死字。 咬紧牙关,才是最好的保命法子。 魏王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千山楼那刺客还活着吗?”魏王看了崔午一眼,声音压得极低。 崔午微微摇头,“羽林卫那边防的很紧,摸不到消息。” 魏王脚步一顿,眼神当即就变了。 崔午紧着又说道:“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晌午之前一定会有消息的。” 魏王看了崔午一眼,“最好是有消息。” 崔午忙应下。 - 海贤一早就带着荣安帝的口谕去英国公府扎营之处宣旨了。 姜执月受了赏赐,海贤笑眯眯地同她说道:“六小姐果真是虎父无犬女。” “公公过奖了,都是臣女应该的。”姜执月莞尔。 海贤笑得愈发灿烂,温声道:“待回京之后,陛下还会有圣旨下来的。” 姜执月听了也不觉得意外,笑着跟海贤道谢:“多谢海公公提点。” 海贤手里被姜执月塞了一大把金叶子,笑得合不拢嘴。 姜执月送走海贤,英国公和姜二爷都关切地看着她。 英国公知道女儿骑射的确不差,可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造化。 姜执月道:“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 她也不是每一箭都射中了人,还是空了好几箭的。 姜二爷看过了姜执月手掌的伤势:“幸好伤得不深,不然,你这手什么时候能好。” 之前段泓聿闹得阿婵遇险,本就伤到了手。 如今又经此一事,还把手掌都勒破了。 姜执月笑笑:“万幸陛下福泽深厚,宣王那边有老神医在呢。” 只能说宣王福运也不小,若不是恰好遇到了老神医,先服了解毒丸。 他中毒的程度怕是远比现在严重,没有个把月也休想肃清余毒。 哪里是现在老神医只需要守着他三五日,就能痊愈呢。 说到宣王,英国公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长女:“你阿姐情况如何?” 英国公本是想探望长女,奈何荣安帝下令,任何人不得搅扰宣王养伤。 姜执月点点头 :“阿姐坐稳了胎的,老神医也给阿姐看了,一切都好。” 听到最后四个字,英国公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下了。 姜二爷则是看向海贤带来的赏赐,说道:“方才海公公的意思是陛下还会再赏阿婵?” 英国公也眯了眯眼,“阿婵此番立功不小,这次拦不住了,陛下大概会给你一个爵位。” 姜执月挑眉,她阿爹这是话里有话啊。 姜二爷也跟着寻摸过味儿来,眼神一紧:“什么叫,‘这次拦不住了’?” 英国公卡顿了一下,说起中秋时姜执月替她阿姐引开刺客的事儿。 姜二爷摸摸下巴,点点头:“如此说来,这次的确合适。” 姜执月倒是没什么感觉,略有几分庆幸:“幸好阿爹上次拦住了。” “不然还不叫言官再参一本。”姜二爷煞有介事的补充。 救王妃和救了陛下、宣王这两件事的含金量可真是太不一样了。 英国公本就是宣王的岳父,妹子救姐姐都能封个爵位。 荣安帝对英国公的偏宠是言官听了立马都要骂一句英国公简直是个奸臣的程度。 英国公沉默地看向小女儿和弟弟,还是决定对弟弟开炮。 “你脑子能不能想点儿有用的东西?”英国公横了弟弟一眼。 姜二爷冷笑:“我脑子里都是有用的东西。” 姜执月默默往后退,她不想参与阿爹和二叔的‘战争’。 “你脑子这么好使,怎么没见你去当宰相呢?” 英国公这是仗着在自己营帐内,说话格外嚣张。 姜二爷也不遑多让:“你厉害,自己后院都管不好。” “你什么意思?我在说你仕途,你怎么说人后院!哪有这样吵架的!” 英国公气死了。 姜二爷老神在在,一副无赖模样:“吵架不就是这样,你就说你是不是接不住就对了。” 英国公呲牙,“行,再来两个回合。” 姜执月看得目瞪口呆,怎么这两人吵架还有商有量的。 姜二爷见小侄女儿都看傻了,忍不住笑道:“你阿爹这是在提前练习呢。” “练习?”姜执月不解:“练习什么?” 英国公大刀阔斧地往太师椅上一坐,“自然是练习给你封爵之后,跟那些老古板吵一架!” 姜二爷煞有介事地点头:“阿婵你不知道,那些老东西太酸了。” 对英国公府的帝宠,嫉妒得都要化形了。 第232章 你的早膳用的是醋吗? 围猎还在继续,荣安帝重新挑选了狩猎第一名的彩头。 姜执月伤了手,便不再参与。 陆青骁更是接替了庞广德的护卫之责,也退出了冬猎。 刺杀事件让众人心有戚戚。 可荣安帝替他们把最强参赛选手陆青骁弄走,这夺魁的希望大大增加。 众人便又热闹起来了。 尤其是兰宁郡主,得知姜执月和陆青骁都参加不了,立刻放出了狠话说要拿第一。 去狩猎之前她还去看了看姜执月,看到她的伤口忍不住感叹她深藏不露。 姜执月哭笑不得,同兰宁郡主解释。 兰宁郡主倒也很能理解,“当时一定很危险。” 姜执月默默点头,又笑道:“这回就真如郡主所愿了,等你带我赢呢。” 兰宁郡主拍拍胸脯,很是得意:“包在我身上!” 送走了兰宁郡主,没想到遇上了谢家小公子谢仪。 英国公府与谢相府并无交集。 姜执月对这位谢家小公子的印象是彬彬有礼,温润如玉。 谢仪今日着一袭象牙白宝相花刻丝锦袍,腰间玉带,愈发显得整个人清俊非常。 “六小姐妆安。” 谢仪生性温柔儒雅,是典型的翩翩公子。 他不善骑射,对打猎之事兴致不高。 于是只在大营附近走一走,看看九群山的风景。 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姜家六小姐。 姜执月微微福身,“谢小公子日安。” 谢仪少年成名,奉圣命着书,他是个极为有才之人。 此刻面对自己的心上人,谢仪却又觉得自己笨嘴拙舌。 他见姜执月轻装松快,整个人都像是一颗在发光的小太阳。 “听闻六小姐英姿,不知六小姐可有受伤。” 谢仪抿嘴,他知道自己不该靠近姜执月。 他知道小仙女有了婚约,可他听说昨日她救驾于御前,就忍不住担心她。 姜执月有些愕然,她抬眸看去,果然谢仪整个人也有些局促。 谢仪见姜执月看来,忙解释道:“若是冒犯小姐,谢仪向小姐道歉。” 姜执月侧身避过谢仪道歉,语气轻快:“谢小公子不必道歉,我没受什么伤。” “多谢关心。” 谢仪听她说没受伤,又高兴起来。 “实乃万幸,万幸。” 谢仪欢喜,又觉得自己喜形于色,兀自努力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与谢仪遇见了好几次,次次都见他克制又欢喜的模样。 若是还看不出来他对自己有意,那姜执月也枉担聪慧之名。 姜执月没有想到谢仪会对自己有意。 婚嫁之事上,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谢家。 英国公府与谢家素无来往,加上谢家是魏王的外祖家。 她的婚事是绝对不可能和谢家沾边的。 哪怕她从前听说过谢仪天纵奇才,她也从未想过与谢家联姻。 姜执月对谢家的印象就是谢相,城府极深,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没想到这样的老狐狸,居然能生出来一只这么单纯的小白兔。 平心而论,若是谢仪不是谢家人,她也是愿意与谢仪成为朋友的。 她看过谢仪着的书,文思卓绝,假以时日,能成为一代大儒也说不定。 可惜了,谢仪,他就是谢家人。 对于林净秋到底是谢相和魏王之中谁派来的这件事,姜执月是更倾向谢相的。 虽然她不了解魏王,可她听说过不少谢相的事迹。 从这些事之中也可观之谢相的手段。 这样隐匿费时的安插人在别人府中的行为,年轻的魏王远不如手段老辣的谢相。 姜执月打住自己发散的思维,对谢仪微微颌首,准备离去。 谢仪又忽然开口叫住了姜执月:“六小姐留步。” 姜执月止步,回身看向谢仪:“谢小公子,何事?” 谢仪看着眼前少女明眸善睐,仙姿玉质的模样,鼓起勇气问出了自己心里的问题。 “六小姐与少将军定亲,可是心仪于他?” 姜执月微微皱眉,若是刚刚的话,是谢仪关心。 那现在这句话,就的确是逾矩的冒犯了。 姜执月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谢仪,道:“谢小公子。” 谢仪涨红了脸,不停地对姜执月拱手道歉:“是在下不,不对,贸然提及少将军,我……” “希望谢小公子也能觅得自己良缘,不必寄望其他。” 姜执月心中微叹,谢仪此人的确过于纯善了。 她大约知道谢仪问出这句话的本心,自然愿意给他一个圆满的拒绝。 谢仪闻言,脸色苍白了几分,低下头,复又抬起头。 依旧是温和浅笑:“谢仪祝六小姐一生顺遂美好,长乐无忧。” 姜执月再度福身,转身离去。 谢仪望着姜执月的背影,黯然神伤地低下了头。 而这一幕恰好落在了正在巡逻的陆青骁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 姜执月见了谢仪,心中又想起林净秋的事。 她隐藏在英国公府多年,除了她误以为二叔是林玉钟生父,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她背后之人多半就是谢相。 只是林净秋如今在内狱之中,也没有说出任何和谢相府有关的事情。 哪怕借着林净秋折损了一个吏部侍郎孙文钧。 但这件事对谢相几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为利益驱动者众多,谢相自然还可以再扶另一个起来。 姜执月想着,脸色就变得不大好看。 这在陆青骁的眼中就成了她与谢仪交谈之后,心情不虞的证明。 陆青骁走向姜执月,大步流星。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姜执月还迟疑了一下。 她一抬手就看到陆青骁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盔甲,英姿勃发得不像样。 姜执月一时看得愣了,他似乎格外适合这样深沉的颜色,愈发显得他挺拔矫健。 “你怎么在这?”姜执月一看见他就想到了他的伤势:“今日上药了吗?” 陆青骁本想说什么,可小姑娘嘴巴一张一合,话里话外都是他。 方才见她与谢仪说话时的憋闷,又少了几分。 少将军在小月亮面前老实得很:“方才见你与谢仪说话,不好打搅。” “伤不碍事的。” 姜执月听得发笑,听听,少将军这话…… ‘不好打搅……’ “陆青骁。” “嗯?” “你早膳用的是醋吗?” 第233章 她的执拗 少女清甜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陆青骁垂眸看她,笑意浅淡。 姜执月故意戏弄他,却没想到这人脸皮厚得很。 竟还面不改色地看着她。 “醋不是早膳用的。” “是刚刚。” 姜执月就看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笑了。 “嗯,我只是与谢小公子说两句话。” 姜执月觑他,揶揄道:“若是下次,少将军还是别在一旁偷看了。” 陆青骁歪头,垂眸,看她,“还有下次?” 姜执月笑笑,“都在京中,说不准就又会碰见了。” 陆青骁不说话了,只一双凤眸盯着她,好像要把她看穿一般。 姜执月终于是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开始耍横:“不许看了。” 陆青骁幽幽地叹道:“与谢小公子有说有笑。” “到我这,就是不许看?” “嗯?六小姐实在是……厚此薄彼。” 一看就是这人在耍无赖,姜执月微微眯了眯眼。 乌玉般的眸子犹如湖面盈水,亮晶晶的。 陆青骁心头悸动,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抬手,遮住了姜执月的双眸,轻声道:“不要这样看我。” 陆青骁低声道:“不许这样看任何人。” 温热的掌心落在姜执月的眼睛上。 她眨眨眼,纤长的睫羽从他掌心轻柔地划过。 姜执月轻笑:“所以你就开始不讲理了?” 陆青骁轻轻叹息,“小月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藏起来。” 姜执月把他的手拿开,想看看他的脸。 想看陆青骁用一张冷峻的面容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样的。 陆青骁任她打量,伸手让她摊开掌心。 虽然只是皮外伤,此刻看着掌心的伤也有些渗人。 “外伤用我给你的金疮药。” 陆青骁温声叮嘱:“让拾柒给你看看手臂,只怕你昨日情急之下拉扯了旧伤。” 用弓箭发力的地方毕竟已经是衣裳遮盖着的小臂了。 陆青骁便是关心也不好直接查看。 姜执月点头,见他眉峰隆起,蹙眉担忧。 她伸手,食指落在他眉心,说道:“你别忘了,我可是武将世家出身。” 陆青骁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万事小心。” 姜执月莞尔,“我知道。” 陆青骁摩挲了一下她的手,很快就放开:“若有事,叫拾柒辛玖来寻我。” “好。” 姜执月一口答应下来。 陆青骁要走,姜执月又叫住了他:“陆青骁。” 陆青骁回身,看向姜执月。 几乎是每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都犹如天籁之音。 “你,你们是不是已经抓到了刺客?”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询问的声音很低很低。 陆青骁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姜执月不避不让,“昨夜庞统领的动作不小,今早上我已经听好几个人在议论此事了。” “就连兰宁郡主都知道。” 陆青骁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件事,一时沉默了。 陆青骁也没有与旁人说公事的习惯。 好在姜执月没有一直追问,只是让他巡逻时多注意安全。 陆青骁颌首:“好。” 姜执月同他道别,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让长缨等人都退开。 陆青骁一直瞧着姜执月,看她朝自己走来。 姜执月站定在了陆青骁面前,微微仰首与他对视。 “陆青骁,我阿爹是陛下的股肱之臣,他不会参与皇子们夺嫡之事。” 陆青骁听着少女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想替她挡住寒风。 在触及那双眸子时,又止住了动作。 “可我不是。”姜执月固执地看向陆青骁:“我会永远,和我阿姐站在一块儿。” 陆青骁点头,对着长缨说道:“替你家小姐把披风取来。” 姜执月蹙眉看他:“陆青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陆青骁再度点头,顺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替她系上:“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就出来了。” “陆青骁!” “你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没听出来吗?” 姜执月一把抓住了陆青骁的手,迫使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我不冷。” “好,不冷。” “你一定要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吗?”姜执月执拗地盯着陆青骁。 陆青骁轻轻叹了一口气,“小月亮,陛下除了是天子,还是我的舅舅。” “我不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想着谁要接替他的事。” “这是大不敬,也是不孝。” 陆青骁将人轻轻地拢了过来,像是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眸中不知是何情绪。 陆青骁几乎都要望进她的眼眸深处:“这些事,不是你需要操心的。” 姜执月很快从陆青骁怀中离开,她胡乱地点点头。 转身就走,甚至都忘了解下陆青骁的披风。 还是长缨拿着她的披风快快赶来时,提醒了她。 姜执月顿住脚步,她已经从营地外头回来了。 她果断解下了披风,交给长缨:“替我送回去。” 长缨迟疑了一下,姜执月已经独自往前走了。 长缨知道自家小姐身边还有另外的暗卫跟着她,快步往营地外头走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长缨刚出了营地就看到了少将军。 她还以为要找一会儿功夫才能找到人。 这样看来,少将军似乎从小姐离开之后就在那儿没有动过。 长缨上前交还披风,陆青骁只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家小姐如何。’ “小姐看着与之前无异。”长缨不明所以。 陆青骁接过披风之后也离开了。 风乍起,冷意肆虐。 长缨只觉得少将军的身影似乎有些……孤独? 姜执月一路往宣王的营帐方向去,没想到在路上又遇见了魏王妃温燕真。 还有个许久不见的故人,林玉钟。 姜执月面不改色地给魏王妃行礼,见林玉钟时也微微福身。 林玉钟如今做妇人妆扮,与从前看着很是不同。 她看向姜执月的目光充满了挑衅。 姜执月只漠然地看了林玉钟一眼。 轻蔑又不以为意。 林玉钟被这样一眼刺激到,差点维持不住她柔雅的面具。 她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林玉钟几乎是恨得想要上前掐住姜执月的脖子。 温燕真察觉到了林玉钟态度的变化,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 林玉钟几乎是瞬间就低下了头。 第234章 阿婵,你糊涂啊! 林玉钟这样避猫鼠的动作,让姜执月加深了对温燕真手段了得的印象。 林玉钟并不是个很好收服的人。 正相反,她在林净秋身边耳濡目染,是个小聪明挺多的人。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地就对谁投诚。 可眼下林玉钟的态度似乎很信服温燕真。 最起码,她不敢在人前违逆温燕真这个魏王妃的意思。 姜执月无心与温燕真、林玉钟两人多说,便提出告辞。 温燕真嫁给魏王好几年,她在京中几乎是人人称赞,端庄典雅的好形象。 偏偏她知道温燕真不是一个真的好人,不愿与她沾染太多。 说到底,温燕真与她阿姐是站在对立面的关系。 姜执月急着要走,温燕真还就不让她如愿,询问起她要去哪儿。 不等姜执月回话,她又笑着说道:“我观六小姐应该是想去探望宣王妃,倒不如同去。” 温燕真笑着看向姜执月,她知道姜执月不会拒绝自己。 从她来的方向也能判断出来,温燕真的确心细。 姜执月只能应下:“那就打搅王妃了。” 温燕真优雅地笑了笑:“说起来,也算有些渊源。” “王府这位新夫人与六小姐还是旧识呢。” 姜执月就知道温燕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这就来套话了。 “岂止是旧识。”姜执月扯了扯嘴角,神情傲然。 温燕真见状笑了笑:“林氏,你不与六小姐见礼么?” 林玉钟一愣,没有想到温燕真会让自己主动给姜执月行礼。 姜执月皱了皱眉,拉下了脸:“王妃雅量,这就不必。” “我与如夫人之间的旧识算不上什么好回忆。” “若非王妃的面子,这如夫人我是见一面都嫌弃脏。” 林玉钟没想到在温燕真面前,姜执月也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娇柔美丽的小脸顿时就僵住了。 温燕真也没想到传闻中的姜六小姐是这么个脾气。 姜执月甚至都不等温燕真开口,略敷衍的欠了欠身,快步走了。 林玉钟立即委屈地向温燕真告状:“王妃,您看她,从来都是如此高傲。” “甚至都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温燕真听着林玉钟的话,温柔地朝她笑了笑:“她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才是。” 越温柔的人,说出锐利尖刻的话来,就越有一种令人意外的痛感。 林玉钟听清温燕真所言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温燕真甚至笑着,用一种极为轻声细语的态度同她说道:“毕竟的确是你从前的过失,才惹了六小姐动怒。” “人贵自知。” 林玉钟几乎被温燕这这把温柔刀割得遍体鳞伤。 以至于到了此刻,林玉钟才明白过来。 魏王妃,温燕真是个骨子里比姜执月更为高傲的人。 她的厌恶就在轻描淡写之间,展现得淋漓尽致。 林玉钟几乎无地自容,可她不能像姜执月一样一走了之。 她现下后悔非要跟着温燕真去见姜绫云了。 温燕真柔声细语地说完了话,连看一眼林玉钟的动作都奉欠。 她面色柔和地走着,心里却觉得魏王这一次的眼光实在是令人提不起一点儿兴趣来呢。 侧妃好歹知情识趣,也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这位如夫人,可真是除了貌美一无是处。 都进了王府,成为了如夫人,一点儿气势都拿不住。 反而叫一个无官无爵的闺阁千金给她吃了挂落。 温燕真一下就觉得了无意趣。 - 姜执月特地做了个鲁莽的模样从温燕真跟前脱身。 见到姜绫云时,她简单的提了一嘴。 姜绫云了然,“不必见她,只说王爷养伤,我心力不及,难以招待她。” 虞嬷嬷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宣王躺在金丝楠木的软榻上,就着书架子悠闲地看着。 姜执月给宣王行礼,宣王摆摆手:“小阿婵,坐坐坐,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听到宣王这话,姜执月都有些无语凝噎。 “王爷这么说,陛下知道吗?” 姜执月忍不住问他:“若叫陛下知道,还以为是我轻狂。” 宣王哈哈大笑,看向自家王妃:“看看,小阿婵这伶牙俐齿的。” “她碰上谁都不会吃亏的,你担心什么。” 姜绫云听宣王的话也没忍住露出了和妹妹一样的表情。 宣王笑着看向姐妹俩,“合该让无病来看看,你们姐妹俩真是一模一样。” 听宣王毫无防备地提起陆青骁,姜执月又想到自己方才在陆青骁面前犯蠢。 姜绫云何许人也,阿婵肚子里的蛔虫。 那可真是她一个表情动作不对劲儿,阿姐一眼就看出来了。 “王爷还是歇着吧,阿婵,走,咱们去说话。” 为了照顾妹妹的小情绪,宣王妃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宣王。 宣王不可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王妃,本王如今可是在养伤,你就这么丢下本王了?” 姜执月心里虽然有点儿乱,但也没有想到阿姐直接撇开宣王不管了。 她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宣王一看,王妃这头都不回。 他立刻就转向阿婵:“小阿婵,得照顾照顾病号吧?是吧?” 姜执月沉默了一下,总觉得宣王这个大姐夫实在是有点儿不像样。 “阿婵观王爷中气十足,着实也不像个病号。” 说完她也转身走了。 “嘿……”宣王呆了呆,这姐俩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啊。 眼看着他的宣王妃真就这么远远地坐在了营帐的另一头去,宣王也老实了。 左右还在营帐里头,王妃也跑不掉。 就暂时把人让给小阿婵吧。 不过…… “小阿婵,你也是有婚约的人啦,多去找无病玩儿。” “少来我这儿,知道吗?” 宣王本是玩笑,他从前也这么说。 姜绫云见妹妹脸色不对,叫宣王闭嘴。 宣王乖觉闭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姜执月低头偷笑,她总觉得宣王身上有一种和二叔很像的气质。 姜绫云把妹妹拉到身边坐下,问道:“你和陆青骁吵架了?” 姜执月摇摇头,“没有。” 姜绫云不大相信,“既然没有吵架,那为何王爷提到他,你就变了脸色。” 姜执月垂眸,轻声将事情简短的叙述了一遍。 姜绫云脸色微变,“阿婵,你糊涂啊。” 第235章 爱屋及乌的人 姜执月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此举鲁莽。 此刻垂头不语就是知错了。 姜绫云气得都站了起来,绕着她走了两圈,最后都不知如何开口训她几句好。 一扭头,冲着宣王说道:“都是因为你!” 宣王独个儿好好在看书呢,被他心爱的王妃大人劈头一句。 宣王一愣,立刻替自己喊冤:“王妃娘娘,冤枉啊,本王什么都没做啊。” 姜绫云不舍得骂妹妹,只好把脾气都对着宣王发过去。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 姜绫云叉腰,挺着个大肚子,骂人中气十足。 宣王一下回过味儿来,他目光直直看向低头的小姨妹。 他这是被王妃连坐了吧? 宣王起身,径直朝着姜绫云走了过去:“王妃明鉴,若是我有罪,也得有个罪名吧?” 姜绫云懒得看他,将头撇到一边。 宣王又冲姜执月使眼色:你一来我就挨骂,总得有个由头吧? 姜执月抿嘴,她倒不好说宣王的确是因为自己受累挨骂。 姜绫云看这两人,心头怒火是一点点就这么烧起来了。 “真是能耐,你们两一个比一个能耐!” 姜绫云憋着一口气,这会儿一股脑都撒出来了。 宣王立刻叫人去守死了外头,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姜绫云先是看向宣王,摸着肚子,冷然道:“你!行事不够周全仔细。” “若非阿婵救你,不死也残。” 宣王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是是,我的错。王妃息怒,息怒。” 姜绫云一把拍开宣王伸过来的手,又对着姜执月也冷了脸:“还有你!”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就一点儿都忍不住!” “你与他才相处多久,你就这么相信他?” “阿婵,事情多是交浅言深闹出来的,难道……” 姜绫云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扶着肚子自己坐了下来。 阿婵是为着她才着急,去探问陆青骁。 谁都有资格说她鲁莽,偏偏她这个当阿姐的没有。 若不是因为她是宣王妃,阿婵又何至于此。 姜执月从未见阿姐如此恼怒,她顿时上前认错:“阿姐,我错了。” “你还有孕在身,不要为此动怒,吓着他。” 姜绫云见不得妹妹伏低做小的模样,皱着眉头叫她不许道歉。 姜执月站在姜绫云身前,怔怔地看着她的肚子。 宣王一听这不就闹大了吗。 他家王妃是真没骂错啊,的确都是因为他吧?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小阿婵一定是跟无病说了什么。 至于什么东西会让他家王妃如此恼怒,大概除了夺嫡之事,不做他想。 “云儿,这件事的确怪我,你不要与阿婵计较。” 宣王替姜执月解释:“她是关心你,也是关心则乱。” 姜绫云闭上眼,不想看宣王。 她的傻妹妹,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就挂在了她身上。 太子之位,赢朔自然要争的。 可这不是阿婵该操心的。 姜绫云再睁眼,看向妹妹,放缓了声音说道:“罢了,若他因此与你生分,这门亲事不要也罢。” “我姜绫云的妹妹,绝不受委屈。” 宣王一听,这还了得? 王妃这都直接要替阿婵拒婚了啊! “等会等会,我怎么好像没明白?” 宣王一头雾水:“怎么又说到亲事不要了呢?” “怎么能不要呢?无病都去御前求赐婚圣旨了,怎么能不要呢?” 宣王急得团团转,恨不能把陆青骁此刻拉过来解释解释。 姜绫云也不绕弯子了,她道:“你可知阿婵今日去问了你那表弟什么?” “什么?”宣王问道。 姜绫云想起阿婵那句话都忍不住心颤:“她说阿爹是陛下股肱之臣。” “可她无论如何,永远都会站在我身边。” 宣王一听,反而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呢。” “在他提亲之前我就已经跟他说过了。” “小阿婵也不必担心。” “他到底也是虎贲营的少将军,文治武功都拔尖儿。” “难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姜执月一愣,“什么意思?” 宣王忍不住感叹,“王妃与小阿婵,真是姐妹。” “一个急,两个也急。” 姜执月最烦宣王这卖关子的样子,一时凶狠起来:“快说!” “自然是此事在他考量之内!” 宣王道:“我之前就问过无病,毕竟那是小阿婵。” “她的婚事你是最最紧张的。” 所以,爱屋及乌,宣王当然也为陆青骁要求娶姜执月这件事操心过。 他早在陆青骁去请成王妃之前,就与陆青骁有过一次私下的会面。 “当时我想着,若是无病不能接受,那这门亲事最好就不要提。” 宣王笑了笑:“便是拼着得罪薄阳姑母,我也要搅黄了这门亲去。” 姜绫云和姜执月两人都沉默了。 姜绫云是没想到赢朔竟也早就考虑到这件事。 她以为赢朔是乐见其成,毕竟薄阳长公主的声势在朝臣们心中也不弱。 连带着卢国公与陆大将军,更是极大的助力。 姜执月是惊讶陆青骁居然早就已经想好这件事要如何做。 他说的‘不是你需要操心’的意思,是他会去做! 一时间领会到这个意思的姜执月,忽然很想再见陆青骁一面。 “我要去见他。” 姜执月拔腿就走,速度快得姜绫云都来不及拦她。 宣王笑着上前,单手扶姜绫云起身,“让她去吧。” “正是情浓,不必担心。” 姜绫云也颇为复杂地看向宣王:“你一早就想好了,却从不与我说起。” 宣王笑笑:“我们是夫妻,自然夫妻一体,我做就是你做。” 姜绫云缓缓靠进宣王怀中,“多谢你。” 宣王低头蹭了蹭姜绫云的额头:“傻姑娘,你是我的妻子,谢什么。” 姜执月一出营帐就问宣王府的侍卫要了匹马。 她甚至都不顾上掌心的伤口,直接翻身上马,缰绳一甩就疾驰而去。 姜执月此刻什么都不想,她只想快些见到陆青骁。 他明明早就已经做好准备,自己却还误会了他。 冬日寒风从耳畔刮过,姜执月只希望马儿快一点儿,再快点儿。 她迫不及待就想见陆青骁。 第236章 你会因此背弃我吗? 马儿在姜执月的驱使下,速度越来越快。 她只一心想要快点见到陆青骁,根本就没在意自己路过了什么人。 陆青骁出了大营之外,巡营时脸色依旧无比冷峻。 章赫从另一侧巡营结束来与他汇合,没想到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方才不是说六小姐从这边儿刚回去,怎么见了心上人的脸色还这么臭? 章赫想问怎么回事,找个人来问了问。 说是少将军撞见了六小姐和谢家小公子说话。 章赫大为震撼,什么? 少将军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 难不成人家六小姐还不能跟旁人说话了? 章赫像是第一天认识陆青骁一样,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陆青骁极其敏锐,当然看到了章赫的动作。 “若是没事做,就滚去东边再看一遍。” 陆青骁瞥了章赫一眼,冷然道。 章赫嘿嘿笑道:“自东边过来的,少将军忘了?” 陆青骁懒得理他,翻身上马,准备换个递地方。 章赫还想和陆青骁多说几句,也跟着过去。 陆青骁烦他得很,扭头,锐利的眼神像是刀一样看过去。 顿时章赫一缩脖子,老实了。 别看少将军年龄不大,他的威信也是身为一军统帅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章赫虽然想与陆青骁多说几句,也没有忘记自己当下的职责。 陆青骁一夹马肚就往前走了,虎贲营的将士们也都跟了过去。 章赫悠着马鞭远远望着少将军的背影,忽而笑了。 挺好,如今少将军也有了心上人,多了些烟火气在身上了。 章赫高兴得哼起了小调,整个人都显得很快活。 他身边的副手忍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忍住:“将军,咱别哼哼了,不好听。” 章赫虎目一瞪:“你个没眼力见的,老子唱歌好听着呢。” 恼羞成怒的章副将,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章赫也不恼,就是看了看众人,说道:“这几日把皮子都给我绷紧了,再有个万一,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是,副将!” 众将士齐齐应声。 庞广德护卫不力之事早已传开。 如今他虽然没事儿,可等回了京城,羽林卫统领的位置怕是不保。 不过虎贲营的将士们都知道,庞广德受了一百杖军棍,走路都一瘸一瘸的。 他只是受了军棍,下头的,尤其是那日陛下遇刺附近的护卫,也遭了大罪。 都下狱流放了。 是以,章赫的话是提醒也是警告。 不过自己带的兵崽子们怎么样,章赫心里是有数的。 倒是少将军。陛下如今倚重。 将京畿卫戍交给少将军,升任指挥使。 又在这样的关口把巡营安防之事也交给少将军。 说不得少将军的位置还会再动一动。 章赫想到这就忍不住高兴起来。 若是少将军去掉这个‘少’字,那他就是本朝最最年轻的一品大将军了! 章赫一想就开始傻乐,依稀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 他一回神,就看到姜家六小姐策马而来,神情焦急。 “章将军,你可看见陆青骁了?” 姜执月脱口而出,倒是把章赫吓了一跳。 少将军这未婚妻瞧着似乎大胆得很,竟敢在虎贲营的面前直呼少将军的名字? 章赫看她着急,又联想到之前少将军的神色,忙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章将军。” 姜执月说完就果断追了过去。 章赫见她马术这样好,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英国公的女儿,将门虎女!” “将来我老章的女儿也是将门虎女,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章副,您家女儿还不会走呢!” 有相熟的将士知晓章赫家中女儿还小,忍不住笑他发梦。 “去去去,你知道什么,她长大就会了!” 将士们哄笑起来,此刻众人也想到了荣安帝对这位姜六小姐如今很是看重。 在陛下面前露脸,甚至救下了宣王! 这样大的功劳呢! - 陆青骁巡营速度不快,才走了半程不到,就听到有人策马而来。 他皱着眉头看过去,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姜执月勒住缰绳,一跃而下,向他小跑过来。 陆青骁也迅速甩开缰绳,飞身下马,快步迎了过去。 姜执月的眼角被风吹出了泪水也顾不上,她只想快点见到他。 陆青骁看她眼角带泪,眸中立即浮上焦急。 小姑娘飞快地跑过来,直接冲进了他怀里! 陆青骁把人抱了个满怀,扭头,冷然道:“转过去。” 将士们立即后退了一段距离,转过身去。 看到人都回避,陆青骁这才低头看向她,“发生什么事了?” “别哭。” 姜执月闷在陆青骁的怀里,冷硬的盔甲也阻拦不了她。 “对不起,无病哥哥。” “什么?” 小姑娘把自己闷在他怀里,实在是声音含糊不少,他没听清。 姜执月微微仰首:“我说,对不起,陆青骁。” 陆青骁一愣:“为何道歉?” 姜执月抿嘴:“刚刚大姐夫跟我说了,是我错怪你。” 陆青骁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急哭了?” 姜执月抬眸看他:“我没哭。” “好好好,没有没有。” 陆青骁宠溺地看着她,想要从怀中拿出锦帕给她擦一擦。 却忘了今日他穿的盔甲,只有冷硬的甲胄,没有柔软的手帕。 他轻叹一声,抬手,轻轻地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 姜执月直到被有些粗粝的手指划过眼角,才惊觉果然有泪水。 她慌张地握住陆青骁的手:“不是的,风吹的,我没哭。” 陆青骁也好脾气的点头:“嗯嗯,没哭。” 姜执月也不知怎么说才好,但这也不是紧要的。 “你为何……为何我刚刚问时,你不直说?” 姜执月咬唇,若不是他不肯回话,自己也不会生气。 陆青骁笑笑,“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姜执月讶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似乎看出了姜执月的惊讶,陆青骁轻笑了一声。 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已有定数的事,不必操心。” 他缓缓直起身来,目光坚毅又冷静。 “其实这些话,应该是我来说。” “从我出生起,就已经身在局中了。” “小月亮,你会因此背弃我吗?” 第237章 她愿意一试 “阿婵,愣着干什么,吃呀。” 今日的狩猎以姜提玉获得最多猎物结束战局。 兰宁郡主哪怕是带着陆归骥也只拿了个第三。 姜提玉猎到了两头鹿,往陛下那边送去了。 荣安帝十分喜悦,当即决定今夜赐宴群臣。 这不,这会儿分了一些已经做好的鹿肉过来。 姜宛白不知她在发什么愣,出声提醒她。 姜执月回神,对姜宛白笑了笑。 姜宛白今日也玩得高兴了,她骑术也不错,只是骑射不精。 姜执月就听姜宛白说,她今日也打到了一只五彩锦鸡。 “裴存之说那五彩锦鸡的尾羽可以拿来做装饰,他做好了给我送来。” 姜执月听姜宛白说起裴直时自然的神色,就知道她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 她笑了笑:“裴侍郎还有这手技艺呢?” 姜宛白这会儿看到妹妹的眼神,略有几分羞涩:“我也不知。” “不过他既然说会,咱们等着看就是了。” 姜执月笑着点头,一抬眸就看到对面嬴煦的目光就这么毫不遮掩地落在英国公府这边。 她蹙眉一瞬,又看向姜芙瑶。 姜芙瑶就像是没看见一样,仍旧淡定地在用膳。 幸好这会儿乐府的艺人鱼贯而入,同时又响起了鼓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如此这般,嬴煦的眼神在显得不那么明显。 姜执月看了长缨一眼,不动声色地瞄了兰宁郡主那边。 长缨会意,悄然退了下去。 姜执月是不觉得嬴煦爱慕五姐姐有什么不对。 这两人的身份相差太大。 嬴煦行事若没个分寸,就容易让五姐姐搅入一些不必要的纷争之中去。 毕竟是王府三公子,品貌又不错,也没有什么恶习。 不是长子,也不是独子,家世优渥,权势了得。 这样的人,若要寻一门亲事,那是很简单的。 嬴煦的态度很清楚,就是五姐姐是不是愿意还有待商榷。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好的婚事,五姐姐也会觉得好。 于她而言,她说过,齐大非偶。 恰好此时,姜芙瑶朝她举杯,姜执月也举杯相敬。 放下酒杯后,篝火旁的舞正好也跳到了最热切的时候。 乐声奏响,气势恢宏,与篝火相映生辉。 透过篝火,姜执月又想到了陆青骁的那句话。 ‘小月亮,你会背弃我吗?’ 和她的不安相比,陆青骁似乎非常明确自己要走的路。 他就像是一柄利剑,立在朝堂之上,锋芒锐利,叫人不敢直视。 可这样的一把锋利的宝剑,又是如何磨砺而来的? 姜执月不由得想到幼年时她见陆青骁的时候。 小小的少年死气沉沉,似乎失去了活力,像个活着的死人。 她还记得,她当年偷偷地看了好几日。 确认了陆青骁的确是个人,而不是只鬼,才敢去找他玩耍。 姜执月想了想,小时候的自己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在幼小的姜执月心里,只要是人都能陪她玩儿。 众人的欢呼声将姜执月吵得回神,热热闹闹的景象让姜执月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谢仪在谢相身边,目光小心又克制地看了英国公府的方向。 他自以为小心,可谢夫人还是注意到了谢仪的动作。 她原本是觉得姜家六小姐不错,可到底与仪儿没有缘分。 眼下仪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愈发关注起姜执月来。 谢夫人轻咳一声,谢仪与谢相齐齐回头。 “母亲,夜里凉,还是叫人去给您取一件厚实些的披风来?” 谢仪是个孝顺孩子,母亲咳嗽一声,他都要关切。 谢夫人笑着点点头,配合儿子。 倒是谢相,似乎也看出了她为何有此动作。 谢夫人全然不在意谢相的态度,她今日已经与福王妃约好。 回京之后,再去护国寺小住几日。 这自然就能让仪儿和兰宁郡主相看一下。 说起来,兰宁郡主的性子也是活泼可爱,更是生得也明艳动人。 仪儿,或许喜欢的是这样类型的姑娘家也说不准。 谢仪亲自去给谢夫人取衣裳。 谢相缓缓同谢夫人说道:“仪儿的婚事不能再拖了。” 谢夫人神色淡淡,兀自提了一杯酒:“这是自然。” 谢相见谢夫人不愿与自己多说,他也就不再问了。 还在陛下的宴会上,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说呢。 偏巧,谢夫人眼尖,瞧见了兰宁郡主在同一个侍女说话。 她定睛一看,那侍女好像是姜执月身边伺候的? 谢夫人扭头看了心腹一眼,心腹会意,点点头。 谢夫人微微蹙眉,兰宁郡主与姜执月走得近,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兰宁郡主将来与仪儿成亲,又与姜执月走得近。 难免要来往,只怕仪儿会拒绝。 谢夫人很清楚自己生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只能寄望于他能够听话。 是了,谢夫人与谢相已然达成默契。 要谢仪听话,与兰宁郡主成亲。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成亲。 只需要谢仪听话。 - 宴会结束,荣安帝也是决意明日回程。 姜执月看到了阿姐看向自己的目光,她微微点头,让阿姐放心。 回到了国公府的营帐,姜芙瑶突然来了。 姜执月正在让长缨拆头发,只好让姜芙瑶自个儿过来。 长缨快快给姜执月把头发拆了,让姐妹俩说话。 姜芙瑶冲长缨笑了笑,长缨屈膝告退。 姜芙瑶轻声道:“阿婵,你知道我的来意是吗?” 姜执月轻轻点头,拉着姜芙瑶坐在矮榻上:“所以,五姐姐是想好了吗?” 看着姜执月精致美丽的脸,姜芙瑶对她生不出一点儿嫉妒。 姜芙瑶温和的笑了笑:“阿婵,你和从前真的变了很多。” 从前的姜执月不是不好。 只是如今的姜执月更让人信任。 姜执月微微抬眸,也笑了:“所以五姐姐是更信任我了是吗?” 姜芙瑶点头,虽然她与姜宛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眼下她要说的事,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姜执月。 “阿婵,若我说我想试一试,你会不会觉得我自不量力?” 姜芙瑶心中是忐忑的。 嬴煦喜欢她,她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她想,齐大非偶。 嬴煦身份更是尤为贵重。 与自己一介庶女,天差地别。 姜芙瑶自认铁石心肠。 然九群山围猎这几日,她总能见到嬴煦在不远处守着自己。 以他的身份,做到这份上,她愿意一试。 第238章 ‘帝,危\’ 听到姜芙瑶的决定,姜执月也不意外。 倒是姜芙瑶有些迟疑地问了她一句:“阿婵,你会不会觉得我自不量力?” 姜执月听到这句话,回眸时还能看到姜芙瑶脸上有些忐忑。 不待姜执月说话,姜芙瑶又道:“其实我也知道我与他相差太多。” “这件事不管是落在谁身上,都比落在我身上要好。” 姜执月立即摇头:“自然不是。” “你在意的嫡庶之分,可要论根溯源,姜家祖上未必见得就一定嫡支传承。” “就算……也未必。” 姜执月未尽之言,让聪慧的姜芙瑶迅速领会过来她说的正是天子一脉。 姜芙瑶微微一愣,阿婵果然不是一般的大胆。 大约是姜芙瑶的脸上疑惑太明显了,姜执月反而笑起来。 “我相信五姐姐,这样的话你也不会去外头说。” “这是自然!”姜芙瑶立刻保证:“我绝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去的。” 姜执月见她被分散了一点注意力,这才说起了姜芙瑶心中的担忧。 “你心里觉得不配,可是你别忘了。” “长公主赏花宴那日,福王妃也是亲自去看了你的。” “能让福王妃做到这样的程度,你还要妄自菲薄吗?” 姜执月认真地同姜芙瑶分析:“不管王妃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去看了你。” “总归传出来的信号,就是福王妃对你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五姐姐不必想太多。” “你大可与嬴煦大大方方的来往,至于日后的事情,且不定呢。” 姜执月的话让姜芙瑶灵台一清,她缓缓点头。 “阿婵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困在我自己的偏见里。” 姜芙瑶这话就表明了她这些时日也的确是因此烦恼了许久。 “既然如此,我命人去给郡主传信。” “明日就要回程了,若他能来,便也知道福王妃如今的态度了。” 姜执月把姜芙瑶担忧的事情都说到了。 姜芙瑶的确是担心的。 赏花宴那日的福王妃另眼相待,可自己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也不知如今福王妃会怎么想。 结果阿婵直接就帮她出了主意。 姜芙瑶感激地看了姜执月一眼:“阿婵,多谢你。” 姜执月笑着同她说道:“五姐姐,我们是姐妹,不用这样客气。” “只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事情不能拖太久,若要决断就要果断些。” “国公府不怕旁人说闲话,但咱们不要给人留下闲话的话柄。” 自然贵族们之间的相看都是有些默认的潜规则在的。 不是今日我上你家提亲,这事儿就定了。 就算是两边都有意也要接触一段时间才是,起码得到了双方长辈的认可才是。 男方得到准允,上门提亲之后,还有三书六聘的流程要走。 如她与四姐姐两人的亲事,也是在提亲阶段,连三书都还没走。 先是聘书,也要拿了男女双方两人的生辰八字去合一合,再挑选吉日下聘。 而姜执月要提醒姜芙瑶的就是两人接触的时间不宜拖得太长。 “裴家已经来人拿了四姐姐的生辰八字去合日子,想来也不会太久。” 姜芙瑶点点头,“我知道。” 姜执月又怕自己的话打击了姜芙瑶的信心,忙道:“其实也不一定的。” 姜芙瑶看向姜执月,低声道:“我听说长公主是想请钦天监正使来为你与少将军测算吉日。” 姜执月点点头:“嗯,祖母已经跟我说过了。” “定了?” “嗯。”姜执月道:“长公主那边说了,出了日子立刻送消息过来。” 姜芙瑶眼前一亮,“那就提前恭喜阿婵妹妹,觅得良人。” 姜执月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五姐姐也会有自己的好姻缘的。” “祖母和阿爹二叔会为你撑腰的。” 说到姜二爷,姜芙瑶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阿爹……他真的很好,他真的是我生平仅见的好爹爹。” 姜芙瑶这话说得发自内心,她真的觉得世上所有人都比不过她的阿爹。 哪怕是大伯,在当爹这方面真的远不如阿爹。 姜执月轻轻地笑了:“二叔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很开心的,五姐姐该当着他的面说的。” 姜芙瑶羞涩地笑了笑,看了看漏刻,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搅你休息了,明日见。” 姜执月起身相送。 送走姜芙瑶,长缨快步走进来,递给姜执月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小姐,这是老神医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外伤的药。” 姜执月一愣,外伤的药? 她的外伤,老神医不是已经给了她药么? 姜执月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打开小盒子,里头的确只有一瓶外伤药。 她皱皱眉,把小盒子仔细地翻找了一下,终于在底部摸到了一点儿小小的不平。 姜执月四下看了看,找不到什么趁手的东西敲破它。 想起陆青骁送的那把匕首,快步走到榻边,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匕首,破开了这小盒子。 果然,在这小盒子里夹着一张小纸条。 姜执月忙打开,上头只写了两个字:帝,危。 姜执月心猛然一跳,差点没拿稳这张小纸条。 “慎墨!慎墨!” 姜执月顾不得自己已经拆了发髻,就要往外奔去。 慎墨立即到了营帐门口:“小姐,属下在。” 姜执月一把撩开帘子,“你把这个交给……不,你去请少将军来。” “现在?”慎墨迟疑,已是夜间,只怕对小姐名声不好。 “现在!十万火急!”姜执月不容他迟疑:“快去!” 慎墨一把接过姜执月手中的纸条,施展着轻功往虎贲营驻扎的地方去。 姜执月也不停留,折返回去,叫长缨飞快地给自己束发。 老神医这几日本是在宣王身边待着的。 拔毒干净之后,荣安帝便请老神医为自己诊脉。 毕竟百草老神医名声在外,荣安帝此举也实属正常。 老神医没拒绝,也不能拒绝。 可姜执月没想到,老神医会在这时候传来这样的消息。 她看得出这就是老神医的字迹,上头看得出是有些慌乱的。 姜执月心里闪过一万种想法—— 老神医或许被人监视着? 她还没有把谢相拉下马,荣安帝千万不能有事!!! 第239章 从这就开始演上了? 英国公这几日难得松快,既不用收拾公务,也不用上朝。 除了第一日千山楼杀手的事,后头几日他都快活地打猎去了。 虽然又被荣安帝叫回来下棋,但不用办公务就是爽快。 今日更兼快活,陛下赐宴群臣,他也从陛下那儿讨了几壶好酒,着实爽快。 回了营帐,英国公洗漱之后,困倦来袭,早早就睡下了。 没想到睡梦中被人叫醒,都风说是六小姐。 阿婵? 英国公下意识地把心提了起来,阿婵是个乖孩子。 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是不会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 英国公以极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裳,让都风把人放进来。 姜执月一见英国公,就道:“阿爹,陛下如今在哪?” 英国公一个激灵,连忙去捂姜执月的嘴。 “好阿婵,窥探帝踪可是大罪!” 英国公是没想到阿婵这么大胆,上来就问他陛下在哪。 姜执月费劲巴拉地掰开了英国公的手,低声道:“老爷子给我送药,夹层里有纸条。” 英国公一头雾水,看着姜执月寻了茶水来,在桌上写了‘帝,危’这两个字。 看到这两个字,英国公也立刻就警醒起来,严肃地看向姜执月:“你能确定是真的?” “我替老爷子誊写过他的医书,字迹绝对是真。” 英国公看向姜执月:“那纸条呢?” 姜执月顿了一下,“我让慎墨交给陆青骁了。” 英国公讶然,张了张嘴,看姜执月的眼神有些古怪起来。 姜执月恍若未觉,继续道:“阿爹,咱们是不是想法子见一见老神医?” 英国公神情复杂地看向姜执月,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与阿婵父女多年,可阿婵出了这样大的事,第一时间居然是先去告知陆青骁? 也不知是他当阿爹当得太失败了吗? 让阿婵第一时间想到的求助之人不是自己。 这个念头在英国公脑海里扎了根,往下蔓延,都是难以言喻的痛楚。 只是英国公也知道,这件事……不怪阿婵。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爹,也不是个好丈夫。 连,平章都比他做的好多了。 阿婵对平章的信任,他看在眼里。 比自己这个亲爹只多不少。 “阿爹?”姜执月不知为何,她阿爹居然发起愣来,出言提醒。 英国公回神,点点头:“你说得是。” 姜执月快速地说道:“那就麻烦阿爹了。” “我?”英国公不解。 姜执月道:“我让二叔去请老神医了,说阿爹也不知为何昏迷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英国公:“……你,你都跟老二说了?” 姜执月坦言:“是,二叔去御前请老神医,陆青骁去御前探陛下安危。” “还有,阿兄应该很快就到了。” 英国公这下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不是第一个,甚至不是第二个,连第三个都不是。 而阿婵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便是英国公这会儿也没有想到比这更合适的办法了。 姜执月眼神切切地看着英国公:“阿爹现在就装着昏睡一会儿吧。” 英国公张了张嘴,姜执月扭头冲外头道:“都风!” 都风掀了帘子进来,“六小姐。” “把我阿爹打晕。”姜执月语出惊人。 都风眼睛都瞪大了,他看向英国公:“国公爷?” 英国公无奈地点点头,“依言照做吧。” 都风人还懵着,听到英国公下令,就上前一个手刀劈晕了英国公。 英国公壮硕地身体顿时一软,都风差点都没接住! 他连忙用了点力气把人撑住。 姜执月顿了一下,“失策了。” 都风:“?” 该不会是又不用打晕了吧? “阿爹这体格,也是为难你了。” 姜执月道:“应该让他到床边你再打晕他比较好。” 都风:笑不出来。 姜执月与都风合力将高大的英国公扶到床上躺着。 姜执月看着,只觉得还少些什么。 她看向都风:“我阿爹喝醉过吗?他喝醉了,是什么样?” 都风一愣,不知该不该说。 正好这会,姜提玉来了,快步走了过来。 看到英国公双目紧闭的样子,忙问道:“阿婵,这是怎么了?” 都风紧张地看向六小姐,生怕她说一句是自己打晕的。 姜执月道:“阿爹喝醉了,不知为何如此,二叔已经去请老神医了。” 都风还是紧张得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姜提玉一看就知道妹妹没说实话。 出于对妹妹的无条件信任,姜提玉看了看昏迷的英国公,上手把他鞋脱了一只。 又重新摆弄了一下英国公的睡姿,接着随手就把床头春凳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姜执月眨眨眼,姜提玉笑了一声,又走了过来。 把从门到床榻这条道上的椅子都拉扯了一下。 顿时屋内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这样就好了。”姜提玉果断地拍拍手,冲姜执月挑眉:“细节。” 姜执月冲姜提玉抱拳:“多谢阿兄提点。” 都风在一旁,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 长公子和六小姐这是在干什么呀! 就在都风紧张的时候,姜执月又开始叮嘱都风接下来他要做的事。 “你记好,一盏茶之后,老神医没来的话,我和阿兄会去御前请人。” “再有一炷香我们没回,你就要叫醒我阿爹,但不能让任何人进来这个营帐。” “违令者,尽管打出去。” 都风听到这些话,下意识地看向姜提玉。 姜提玉皱眉:“难道你听不懂六小姐的话?” 都风立刻从姜提玉的态度中领会到了这次拿主意的人居然是六小姐。 他立刻抱拳应下:“属下定当完成六小姐的嘱托,请六小姐放心。” 姜执月知道都风对自己不服气,是以她的话,都风总是犹豫再三。 姜执月也不在意。 只要都风对阿爹和阿兄的忠诚的,那就够了。 倒是姜提玉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都风跟在阿爹身边多年。 但是这不代表他可以替阿爹决定信不信任阿婵。 阿婵是主子,都风是国公府家将。 无论如何,都风都不可将他自己凌驾在阿婵之上。 一盏茶时间过去,外头寂静无比。 姜执月深吸一口气,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双目微红地看向姜提玉。 “阿兄,阿爹为何还没醒,我害怕……” 姜提玉心中大赞,阿婵好样的,从这就开始演上了? 第240章 杀气顿起。 姜提玉带着妹妹往御前去的时候,还不忘分心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执月长话短说,惊得姜提玉脸色大变。 姜提玉背上冷汗直冒,这事儿的确危险。 幸而阿婵果断,请二叔去御前请老神医,又把消息传给了陆青骁。 旁人也就算了,陆青骁自然是最值得可信的。 他是荣安帝最最信任的人,有他去见荣安帝,自然可以确保荣安帝无虞。 至于二叔,自也是为了先让老神医脱险。 若不是老神医觉得有危险,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给阿婵传信。 陛下虽然请老神医给他诊脉,也没有限制老神医的行动。 他是可以在御前行走自如的。 若是安全,老神医大可以大摇大摆地就离开。 一定是不能离开,又觉得很不安,才会给阿婵传递消息。 这不是二叔也没把人请来么。 想到这,姜提玉就开始担心起妹妹的安全来了。 “阿婵,若是二叔被扣住……”姜提玉声音很低。 姜执月想到了这一层,她冲姜提玉笑笑:“有陆青骁在,等会儿阿爹也会来的。” “阿兄放心。” 姜提玉这时再看妹妹的神色就发生了变化,眸子里带着点儿心疼。 “阿婵你长大了。” 姜执月抬眸看向兄长,定定地说道:“是,我长大了。” “也该长大了,不能总是做个被你们保护的小孩儿。” 姜提玉欣慰地笑了笑:“这倒也不是,阿婵本就聪明。” 还没到汗帐,兄妹俩就看到汗帐前是灯火通明。 于是兄妹俩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二叔是来了汗帐的,既然没回,那就一定还在汗帐之内。 进,还是不进? 兄妹俩这一眼,就决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英国公府姜提玉\/姜执月请见陛下。” 兄妹俩齐齐出现在汗帐,声音不小,足够让汗帐内的人都听到。 姜执月不知汗帐内是什么情况,此刻就等门口的侍卫去通报。 门口的侍卫动了一个,其余人都像是一根柱子一样,一动不动。 姜执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甚至不知陆青骁此刻是不是在汗帐内,心里紧张万分。 姜提玉看了妹妹一眼,给了她一点力量。 过了一会儿,侍卫出来了,说是陛下正困乏,不见了。 姜执月立刻就紧张起来,用一双眼角泛红的眼睛请求道:“那不知可否见一见老神医?” “家父也不知怎得,从宴席上散了就昏迷不醒,想请老神医移步一看。” 侍卫们都迟疑了,刚刚兄妹俩自报家门是英国公府,那她说的家父自然就是英国公。 说话的还是方才进去通传的那名侍卫:“陛下不适,正请老神医在观看,且等一等吧。” 姜提玉皱眉,他挡在了妹妹身前,道:“方才我二叔,也来请老神医,不知我二叔何在?”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荣安帝不见人,也不放老神医走。 按理说,二叔来请老神医,他们兄妹也来,也可知道英国公情况紧急。 便是不让老神医去,也会说其他太医先去瞧瞧。 可这侍卫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只想快点打发了他们兄妹的样子。 既如此,就偏不能走了。 “什么姜大人?没见过!” 那侍卫变了脸色:“你二人速速离去,不要在汗帐徘徊!否则,乱棍打出去!” “谁敢!” 一声冷斥自姜执月兄妹背后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执月终于回头,看向陆青骁。 慎墨去找陆青骁也费了些时间,他不在虎贲营驻扎地,在外头巡营。 陆青骁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往汗帐赶。 谁料刚到,就听到侍卫说要治罪小月亮。 御前羽林卫哪来这么大胆子敢治罪国公千金? 陆青骁骑马近前,长枪一杵,直接钉在地上。 他冷着脸道:“去通报,就说陆青骁有要事面见陛下!” 陆青骁的名头不光是在京城里头响当当,在羽林卫之中更是犹如天神。 那侍卫想也不想地转身往里头去。 陆青骁翻身下马,走到兄妹俩身边:“来了很久?” “刚到,陛下不见我们,也不让我们见老神医。” 姜执月快快地说了一句,眼角的泪水早已被她擦掉。 陆青骁来了,她便多了一层底气。 不管是什么情况,哪怕是有人在里头挟持陛下,只要陆青骁来了,那人插翅也别想逃。 更别说,还有阿爹。 那侍卫很快又出来,说是陛下的确龙体不适,老神医在里头诊脉,不宜打搅。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低声道:“我二叔来了,可他们却说没见过。” 陆青骁皱眉,上前一步,朗声道:“舅舅!青骁请见舅舅!十万火急!” 陆青骁这一步,让侍卫们都警惕起来。 可他们也不敢妄动,这位可是十二岁就斩杀敌方大将的少将军! 焉知他会不会将自己等人也挑飞? 陆青骁的确已经察觉出来不对劲了。 荣安帝本身是个仁厚的性格,即便是不见人,也会差海贤出来说一声。 海公公在他身边多年,若有他在的话,什么话都天然让人相信三分。 可现下,海公公一直都没有露面。 一直都是外头这个侍卫在传话。 “方才姜大人来过,去了何处?”陆青骁看向离自己最近的侍卫。 那侍卫迟疑了一下,陆青骁的长枪就直接指在了他的咽喉。 “好好说,我的枪可听不得假话。” 那侍卫眼神一动,往汗帐内示意了一下。 陆青骁顿时觉得不妙,同姜提玉道:“保护好她,随我来。” 姜提玉心一跳,这是要硬闯? 姜执月攥紧了手,所以,果然是出事了对吗? 陆青骁手持虎头长缨枪,一步一步地靠近汗帐。 侍卫们一步一步后退,最后实在是没忍住,厉声道:“少将军止步!再往前,就别管我们的刀不客气了!” 陆青骁面沉如水,气势凶狠,冷峻的眉宇间都是杀意。 “试试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我的长枪更快。” 陆青骁将长缨枪一甩,凌厉的锋芒在月色下银光一闪,杀气顿起。 第241章 心神俱裂 陆青骁行事从来不莽撞。 从他得知姜执月的消息开始,就迅速与章赫制定了几个计划。 此刻他站在汗帐面前,身后的黑夜之中就是章赫率领的虎贲营将士们,潜伏着。 没有什么比陛下的安危更重要。 他必须要见到皇帝舅舅,否则的话,此事绝无罢休的可能。 正如姜执月所猜测的那样。 陆青骁的心中也想到老神医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时间传递,这样的消息。 似乎是外头的动静惊动了汗帐里的人,陆青骁听到了荣安帝的声音。 “都进来吧。” 姜执月与姜提玉对视一眼,陛下声音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陆青骁长缨枪又是一挥,这会儿侍卫们都纷纷让出了地方。 姜执月兄妹跟在陆青骁身后进了汗帐。 一进汗帐,姜执月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她飞快地捂了一下口鼻,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陆青骁与姜提玉两人同时上前扶住了她。 姜执月借机将手中的两颗药分别塞到了两人手中。 陆青骁与姜提玉都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悄无声息地捏住了药丸。 姜执月站定之后,立刻请罪:“臣女无状,深夜惊扰陛下,请陛下恕罪。” 姜执月先开口,就让荣安帝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汗帐很大,姜执月与陆青骁三人进来也没能看到荣安帝。 因为正中间摆放着一扇巨大的屏风,遮挡住了三人的视线。 姜执月只能透过朦胧的屏风看到荣安帝坐着,旁边左右各有一人。 从身形来看的话,左边的那位应该是老神医。 只是右边的人看着就很陌生了,既不像是海贤,也不像是她二叔。 “无妨,朕知道你是孝心,朕身子不适,故此免了拜见。” 荣安帝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差别。 可陆青骁与姜执月三人都听出来不对了。 陛下这话听着就有些混乱。 既是知道她的孝心,以陛下从前的态度,定会请旁的太医。 还有拜见? 她可不是来拜见陛下的。 姜提玉与陆青骁对视了一眼,看来站在陛下右边的人就很可疑了。 姜执月一边回话,一边在观察汗帐内还有什么别的地方能藏人没有。 她二叔这么大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了吧。 刚刚的侍卫已经明确告诉了,二叔的确是在汗帐内。 姜执月再次请求荣安帝派老神医去看看英国公。 荣安帝再次回绝了姜执月:“他不过是醉了酒,歇一日就好了,你也不必担心。” 不对,很不对。 她刚刚才问过都风,阿爹没有喝醉过。 她阿爹是陛下多年心腹,陛下怎么会不知道她阿爹的酒量呢? 还说醉了酒这样的话。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眼神中落在了屏风中荣安帝右侧的人影上。 陆青骁微微点头,明白了姜执月的意思。 他将手藏在身后,与姜提玉打了个手势。 姜提玉皱了皱眉,他手中没有武器。 姜执月见状,抬手反折到背后,摸出了陆青骁送自己的红宝石玉柄短剑。 姜提玉心头狂跳,阿婵可真是准备得很齐全啊。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了姜执月的那把短剑。 “舅舅,我有事要跟您汇报。” 陆青骁开了口。 陆青骁这也是在出言试探。 他从来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叫荣安帝舅舅,这一点荣安帝是很清楚的。 当下陆青骁这么叫,就是因为他发觉了不对劲,在和荣安帝确认他的安危。 屏风后的荣安帝不安地动了一下,还是拒绝了:“朕身子不适,明日,明日再说。” 陆青骁脸色微变,迅速侧目与姜提玉对上眼神。 两人几乎是同时从左右屏风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冲了过去。 而姜执月则是快步上前,用力地将那扇屏风推倒!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荣安帝左侧的人突然暴起,与陆青骁迎面撞上。 那人根本不是老神医,他从身侧抽出一把长刀,与陆青骁的长缨枪缠斗在一起。 姜提玉则是以闪电之势,飞踹了荣安帝右侧那人一脚。 飞扑向荣安帝,带着他往地上一滚。 姜执月喊了一声闭眼,从袖子里撒了一堆白色的粉末出来! 姜提玉趁机将荣安帝往后一带,又往前与刺客缠斗起来。 姜执月撒完粉末,便与荣安帝撤到一旁去。 那两刺客没想到姜执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会随身携带暗器,迅速后撤。 想要避开这飞落的白色粉末。 陆青骁又怎么会给他逃跑的机会,抓住破绽,一枪就攮了过去,将那人捅了个对穿! 血溅了出来,姜执月的脸上都有些温热的感觉。 可与姜提玉缠斗的刺客似乎更擅长暗器,他抬手就是五柄手指长短的飞刀刺向荣安帝。 “陛下!” “陛下!” 陆青骁距离太远,他见状,将手中长缨枪狠狠扎了过去,只来得及打飞两枚。 姜执月反应更快,她一把将荣安帝推在了柱子后头,转身替他挡下了三枚飞刀! “阿婵!” “小月亮!” 陆青骁与姜提玉两人瞬间红了眼。 姜提玉发了狠,将短剑用力插入那暗器刺客的左臂,狠狠一搅! 那刺客发出惨烈的叫声来! 姜执月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剧痛,她几乎是瞬间就站不住了。 荣安帝震惊地看向姜执月,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看起来如此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直到姜执月跪倒在荣安帝面前,荣安帝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他连忙扶住了姜执月的手臂,“小丫头,小丫头。” 姜执月只觉口中腥甜,一张嘴,就只剩下一句“幸而陛下无事……” 陆青骁飞身过来时,姜执月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 在见到陆青骁慌张无措的神色时,费力地说道:“别……怕……” 陆青骁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整个人都抖得不像样。 也就在此时,外头的打斗也停歇了下来。 英国公与章赫几位将领,快快走了进来。 英国公一看,荣安帝身上带着血,而自己女儿昏迷在陆青骁怀里! 他当场心神俱裂,险些站不住! 第242章 把一屋子的人都骂了一遍 姜执月昏迷过去了,汗帐后来发生的所有事她都一无所知。 她醒来时,已是第四日的傍晚。 周边的环境很陌生。 她垂眸看自己身上盖着的锦衾,丝质柔滑,应该是宫缎。 她这是在哪? 也不等姜执月多想,长缨很快就出现在了她视线里。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长缨几乎是哭着扑了过来:“小姐,差点就要吓死奴婢了。” “您昏迷了整整四天了……” 长缨没忍住自己的害怕,颤颤地说道:“老神医说,若是你今夜醒不过来,只怕……” 姜执月一阵晃神,她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也难怪长缨这么稳重的人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样。 看她神色憔悴,双目红肿。 想来这几日应该没有怎么休息。 长缨见姜执月不说话,心中恐慌,立刻起身往外跑。 姜执月想要叫住她,又扯动了自己的伤口,痛得她面部扭曲。 “嘶……” 姜执月忍不住痛呼出声。 “小丫头,小丫头!” 老神医健步如飞地拎着药箱冲了进来,还有一个身影比他闪得更快。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陆青骁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姜执月大为震惊,这才几日不见,他居然如此狼狈? 素来清冷傲然的少将军此刻胡茬都冒了出来,双目泛红,脸色也不太好。 如此一看,堪比受刑了。 姜执月费力地抬手,想要摸一摸陆青骁的脸。 陆青骁此时反而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忽然就看到他落泪了。 他为自己,哭了? 陆青骁见她皱眉,回过神来。 俯身,半跪在她床前,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你醒了……” 陆青骁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就像是在沙漠里干涸了许久的旅人。 姜执月顿时心中浮上一阵心疼:“傻子……” 老神医在一旁看得牙疼,他捂着自己的下巴,点点头:“两个傻子。” 姜执月闻言,冲老神医勉力一笑:“多谢您,我知道,定是您救了我。” 说起这个老神医也是惊魂未定:“幸好小丫头你聪明,提前服了解毒丸。” “不然的话,老头子我也回天乏术。” “来来来,傻大个让一让,我给小丫头看看。” 老神医态度强硬地把陆青骁挤开。 姜执月还想让陆青骁主动让,没想到老神医轻而易举地就把人挤开了。 她眸中浮现起惊讶。 以陆青骁的身手,若是他不愿,谁能挤开他? 更何况是一把年纪的老神医呢? 老神医看出了姜执月的疑惑,一边给她把脉,一遍说道。 “这个傻小子,从那日起就不吃不喝地守在你身边。” “在一盏茶之前被大将军和你阿爹打晕了弄走去休息。” “哪知道长缨一呼喊,他就醒了。” 姜执月听完,立刻看向陆青骁:“你……” “别听老爷子胡说。” 陆青骁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依旧沙哑:“在外行军,几日不得眠都是常事。” 老神医不屑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是谁在胡言乱语。” 姜执月哭笑不得,在看向陆青骁时,便想让他去休息。 陆青骁看出她有话要说,立刻上前。 姜执月道:“你去休息,我这有人照顾。” 陆青骁沉默不语。 姜执月也不知他居然是这么倔的性子,一时还不知怎么说才好。 老神医拿手捏成拳,在陆青骁右臂上捶了一下。 陆青骁脸色微变,姜执月诧异地看向老神医。 “快去休息,不然小丫头好了,你倒下了怎么办?” “你忍心让她一个伤成这样的人还操心你这个傻大个?” 姜执月扯了扯嘴角,能把英明神武的少将军叫成傻大个的人,也就老爷子了吧。 陆青骁果然被老神医这话说得有些动摇了。 姜执月也连连点头:“去吧,别让我担心。” 长缨见状也上前请陆青骁去休息。 陆青骁固执地看向老神医:“她情况如何?” 老神医看了他一眼,在姜执月的手腕上微微用力。 过了一会儿沉吟道:“既然能醒过来,就证明了毒性解了大半 。” “但到底毒性大,这也要一阵子才能彻底恢复过来。” “这半个月就在这儿好好将养,你可放心了?” 最后一句话是老神医对着陆青骁说的。 陆青骁点点头,转而看向姜执月:“我午后再来。” “还是傍晚再来吧!”老神医皱着眉头。 非常不悦地看着陆青骁:“这会儿离午时就眨眨眼的功夫,这点时间哪儿够。” 说完老神医看向姜执月,冲她使了个眼神。 姜执月会意,“若你不去好好休息,那就不要来见我了。” “这样憔悴,你是存心想让内疚。” 陆青骁无奈地看着她,想辩解,却又发现她把头扭了过去。 陆青骁只好答应下来,说是傍晚再过来。 长缨送走陆青骁,老神医立刻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姜执月点点头,“心口疼,有些呼吸不上。” 老神医了然,叫长缨把姜执月扶起来,“你昏迷着,毒血只排了一部分。” “现在我先帮你排毒。” 老神医三针下去,姜执月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一张嘴就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恰好此刻姜绫云与宣王姜提玉几个都过来。 一来就看到了姜执月吐血的场景,姜绫云险些都要站不住。 “阿婵!” 姜提玉又忧心小妹,又担心姜绫云,忙道:“老爷子!” 老神医一听,这扭头一看,一个头两个大:“你你你,你个大肚子的,来凑什么热闹。” 姜绫云苍白着脸借着宣王的力快步上前,“老神医,阿婵怎么样?” 姜执月吐出了堵在心口的毒瘀血,顿感轻松不少。 她接过长缨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对姜绫云道:“阿姐,我没事。” “方才是老神医在给我排毒,现下舒服多了。” 姜绫云慌张点头,这会才觉得肚子有点儿疼。 老神医又起身给姜绫云把脉,拿了一颗定神丹给她。 然后老神医把这一屋子人都骂了一遍。 “你大着肚子,让你好好养着你跑什么!” “你,自己媳妇儿看不住吗!你那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还有你!你伤得不够深是吧!” 最后到姜执月,老神医熄了火:“唉,小丫头受苦了。” 第243章 她是争议最大的一个 老神医是个好脾气的,素来不发火。 这会儿骂的几个人都不冤枉。 也就是姜绫云身怀有孕,老神医不敢骂得太狠。 宣王和姜提玉简直被老神医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姜执月一时诧异这样的场景,老神医虽然不畏强权…… 但是指着王爷的鼻子,把人家骂的狗血淋头这件事也太让人惊讶了。 姜绫云扶着肚子坐在了姜执月身边,替她将耳边的青丝挽到耳后。 动作轻巧温柔,饱含怜爱之意。 “幸好你没事,不然阿姐心都要碎了。” 姜绫云低喃。 姜执月听得心惊,她看向阿姐,温声道:“事发紧急,我已经做了不少准备。” “这只是意外。” 姜绫云从姜提玉口中得知那日在围场发生的事。 阿婵的确提前给自己服了解毒丸,也就是因此才救了她自己一命。 老神医也说了,那三枚飞镖上都沾染着剧毒。 若是寻常人中了这飞镖,不要一炷香就会毒发身亡。 幸好阿婵有先见之明,加上老神医被及时找到,替她制住了毒素蔓延。 否则的话,事情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她只怕……只怕看到的就是阿婵的尸体。 “陛下如何?”姜执月终于抓到空隙问起。 姜绫云点头:“陛下很好,也是你护主得力的缘故。” 姜执月舒了一口气:“陛下安然无恙便是天下之福。” 姜绫云看她还记挂荣安帝,忍不住落泪,“傻丫头……” 姜执月轻轻地替姜绫云擦掉眼泪:“阿姐,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看着妹妹苍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脸,姜绫云不知有多心疼。 “你两度救驾有功,陛下决意封你为仪华郡主,旨意已经下了。” 姜执月一怔,“郡主?” 姜绫云颌首:“原本就是要给你封县主的,救驾是天大的功劳,怎么都不为过。” “汗帐之事,陛下深感英国公府的忠心,是以态度十分强硬地给你封了郡主。” 姜执月听到姜绫云说态度十分强硬,就想到了那日阿爹和二叔说的话。 朝中多有觊觎英国公府圣宠之人。 如今她得封郡主,那就是一门两爵,这还不把他们酸死。 二叔…… “二叔怎么样了!?” 姜执月还记得那日闯汗帐时,她都没看见二叔。 姜提玉上前,温声道:“二叔没事。” “二叔一进汗帐就被人打晕,与老神医和海公公被困在了龙榻之后。” 姜执月回想当时汗帐的布置。 荣安帝的御榻之后的确还有一道隔档,没想到当时荣安帝已经被挟持了。 宣王也上前来,冲姜执月笑了笑:“小阿婵的智谋如今也叫人高看一手。” 事后,荣安帝召见英国公与姜提玉,与老神医对了对口。 才知道若不是小阿婵机敏,只怕当夜陛下就会遭遇不测。 庞广德的羽林卫统领之位还是没能保住。 英国公府救驾有功,于宣王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 姜执月看向姜提玉:“刺客查出来了吗?” 姜提玉摇头:“是千山楼的刺客。” “又是千山楼……”姜执月皱眉,这千山楼的刺客也太大胆了。 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行刺陛下? 如今河晏海清,荣安帝治下,更是百姓们安居乐业。 刺杀这样的一个明君,千山楼意欲何为? “小阿婵不必担心。” 宣王倚在柱子上,施施然道:“这件事呢,父皇已经交给大将军去做了。” “定将千山楼的老巢都给他掀了!” 姜执月默默点头,她知道一定还有一些别的动作。 比如,荣安帝身边的暗卫为何当时一个都没出现? 而与她阿兄和陆青骁缠斗的两名刺客一看就是各种高手。 只怕是陛下身边出现了内奸。 不过这件事就不是姜执月能插手的事儿了。 “这是在哪?”姜执月看向姜绫云。 姜绫云道:“广阳宫,是陛下特赐予你在宫中的居所。” “祖母呢,祖母知道了吗?” 姜执月顿时担忧起言老太君来。 祖母一向疼她,若知此事还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子。 姜绫云连忙安抚妹妹:“祖母没事,她亲自来看过你了。” “老神医说了,只要你醒了就没事了。” 姜绫云还是抵不住的后怕。 当时她看着陆青骁一身的血都是从阿婵身上沾染的,她都不忍心去看当时的姜执月。 当时她就躺在那,悄无声息,面色惨白。 若不是还能看到妹妹微弱的呼吸,姜绫云差点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个死人。 这几日她也是提心吊胆的守在广阳宫,生怕错过了妹妹的消息。 姜执月缓缓点头,还想再问什么。 被老神医愤怒地打断:“好了好了!你们都去休息!” “一个两个的都不听话!” 姜提玉摸摸鼻子,说起来他伤得最轻。 “我来守着阿婵吧,我的伤都是皮外伤。” 老神医摆手,“都走都走,还有长缨小丫头,换个人来伺候。” “一个个的不合眼,当自己是老神仙呢。” 老神医如今在这方面有绝对权威,他说不让人留下,那就谁都留不下。 姜绫云再舍不得妹妹,也只能听从老神医的话先去休息。 长缨也退了下去,换了长绘过来。 姜执月一看,好嘛,这丫头的眼睛比长缨还肿呢。 “小姐,您终于醒了。”长绘也是憋不住眼泪,哗啦啦地流。 姜执月笑了笑:“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长绘努力地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应了一声。 老神医看姜执月精神尚可,叮嘱她几句,就去熬药了。 姜执月把长绘叫到床前,询问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长绘不愧是包打听,在宫里短短几日的时间也叫她给打听清楚了。 汗帐刺杀,荣安帝龙颜大怒,处理了好一批人。 陆青骁救驾有功,擢升为昭武大将军,全权统领虎贲营。 阿兄则是被封世子,特允世袭爵位,自其子三代之后才降爵。 章赫也终于去掉了那个副字,升为三品平虏将军。 至于她,就是争议最大的一个了。 她受封郡主,赐号仪华。 哪怕是因为救驾有功,早朝之上也仍旧有人不服。 这些都是长绘从他阿兄身边的庆叶那儿打听来的。 听说国公爷和二爷,每日回来都要喝好几壶茶,那吵得真是口干舌燥。 第244章 果然是你! “真是一帮蛮不讲理的老顽固!” 英国公下了朝,坐在正堂,一口气喝了三壶茶。 姜二爷也没好到哪儿去,灌了三大碗茶。 若不是他多年与大哥唇枪舌战练出来的本事。 哪有今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风光。 姜二爷眯了眯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也就今日了,明日就叫这帮老东西安分下来。” 其实言官们也都清楚,姜执月两次救驾于御前,是天大的功劳,。 做任何一个男子,封爵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偏偏到了阿婵这儿就过不去,无非就是眼红! 这就是英国公的想法,就是那帮老东西眼红。 “真要有本事,去救陛下啊,吵吵个没完。” 英国公是真的一肚子火气回来。 女儿还生死不知,荣安帝给的诰封有可能就是死后追封。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英国公就恨不能一枪捅死那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姜二爷看英国公脸色难看,他也笑不出来。 阿婵如今在宫里,有老神医照料着。 按说不应该担心的,可到底是自家孩子,怎么能不担心呢。 就在两人愁眉不展的时候,齐副管家快步跑了进来:“醒了!” “六小姐醒了!” “当真?” 英国公和姜二爷立刻起身快步走了过去,“宫里来消息了?” “是世子身边的庆叶出宫来说的,还说六小姐淤血已清,只需好好休养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英国公连连点头,“好,好好。我要入宫去见阿婵。” 姜二爷一把拉住了他,“先去见阿娘。” 英国公一拍脑袋,“对,瞧我。” 两人又匆匆赶往春晖堂。 言老太君在小佛堂里,跪在佛像面前,念念有词。 成嬷嬷得知六小姐醒了时,连忙入内禀告老太君。 老太君顿时惊喜地看向成嬷嬷:“当真?” 成嬷嬷也是老泪纵横:“自然是,国公爷和二爷亲自来传话,就在门口呢。” 言老太君让成嬷嬷扶着自己出去,见到两人都在,问道:“谁去宫里看看阿婵?” “她既然醒了,我要去看一看她才放得下心。” 言老太君知道,因自家的事,近来朝堂上争论不休。 老太君起初还担忧,只是圣旨都下到了国公府,此事早就该盖棺定论了。 如今圣人还放任他们在朝堂争吵,应该是别有用心的。 老太君看了姜二爷一眼,又对英国公问道:“收到言家的消息了吗?” 言家是老太君的娘家,也是出过好几代大儒的文学世家。 言家人的一句话,自然比旁人的十句话都管用。 英国公颔首:“收到了,言家的折子已经递到御前了。” “明日此事也该了解了,我要入宫去把阿婵接回来。” 老太君很清楚比起吵诰封这件事,还是把阿婵先接回来更重要。 宫中,可不是个能养伤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就不去了,让大哥陪着阿娘入宫吧。” 姜二爷主动道:“我与意双和孩子们在府中等您回来。” 言老太君点头,立刻就让成嬷嬷服侍自己更衣,准备入宫去。 在等候言老太君更衣时,姜二爷把英国公拉到一旁,叮嘱了几句。 英国公听得认真,点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把阿婵接回来。” 姜二爷摸不清荣安帝的态度。 给诰封和特准英国公世袭,三代之后再降爵,怎么看都是恩赐。 可荣安帝却把阿婵留在宫中照看。 这一点,是姜二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事。 幸而姜绫云和姜提玉两人都跟着入宫去了。 否则的话,姜二爷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敢放心。 如老太君所言,宫里哪里是什么养伤的地方? 阿婵在宫里只会更加束手束脚。 - 老神医给姜执月熬了一碗浓浓的药,乌漆嘛黑的。 姜执月老远看见就把眼睛闭上了。 老神医面不改色地把药碗端在姜执月面前,“小丫头,别装了。” “我都看到你闭眼了。” 姜执月温吞地睁眼,看着这碗乌黑的汤药,眼里露出恐惧来。 “你放心,就这一次,其他的没有这么黑。” 老神医在国公府住了好几个月,也知道姜执月的性子了。 她从不爱吃一点儿苦味的东西。 平日里那些点心用料火候过了,她都嫌苦。 这会儿也是看在姜执月救了自己命的份上,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她。 姜执月实在是看着这碗药有点儿下不去口。 “若是你今日不喝这一碗,那就分作十日喝小碗好了。” 姜执月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老神医。 “我用药自然是天时地利人和,你刚醒了就清了淤血,此刻正好。” “时间一长,不就得一点点儿的化毒了嘛。” 姜执月闭了闭眼,用一种视死如归的神色接过了这碗药。 老神医看着姜执月捏着鼻子一口气干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心道,这哄的还是没有吓唬好用啊。 姜执月喝完之后,忍不住浑身发颤,抖了好几下。 长绘还以为她家小姐又中毒了,连忙叫老神医:“老神医,您老快看,小姐……” 姜执月被苦得说不出话,小脸皱成一团,看起来无比痛苦。 老神医也是于心不忍,这会儿抬手给她喂了颗雪花糖。 那雪花糖也不知是谁家蜜饯局的,做得极好。 味道清甜,入口即化。 多亏了这颗雪花糖,姜执月才缓了过来。 她方才是想了想,还是不能在宫里养伤,她得回国公府。 还有太多事等着她去做了。 千山楼的刺客胆大包天,接连两次行刺荣安帝。 便是个泥人都要生出三分火气来。 若不趁着这个时机把谢相与魏王的气焰打压下去,日后只会更难。 前世,是魏王替荣安帝挡下了刺杀。 事后也是魏王率人去查了千山楼的人,的确拿到了几个人头复命。 可谁知道这几个人头是不是真的千山楼杀手呢? 姜执月一想到这些,就心急如焚。 她绝对不能继续待在宫里。 “老爷子,您去跟陛下说,我想回家养伤行不行?”姜执月道。 老神医摇摇头:“怕是难。” 姜执月不解。 老神医道:“魏王夫妇唯恐千山楼的杀手来针对你,才特地请陛下将你留在宫中的。” 姜执月目光一凛,魏王! 果然是你! 第245章 不知道姜执月能忍多久? “人醒了?” 魏王府,温燕真听到宫里传来的消息,眉梢微微一挑:“倒是命大。” 司碧低头不语,她知道王妃心情不虞。 姜家小姐救了陛下,陛下大手一挥就给英国公府多增添了个爵位。 王妃因此不悦,也实在正常。 毕竟一个爵位来之不易,多少人都要争破头去抢。 偏偏他英国公府就这么容易,一门双爵。 温燕真看着眼前盛放的红梅,突然就生了厌烦之心:“这花看着碍眼,扔了吧。” 司碧低头应下,亲自把这盆红梅端了出去,交给小婢女处理。 “扔出去,不必留了。” 司碧如此吩咐道。 小婢女捧着手中珍贵的雪里红梅不解,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奇品种。 司碧见状,微微皱眉:“主子吩咐你做什么,做就是了。” “是,司碧姑姑。”小婢女当即认错,抱着红梅退了下去。 再折返房中,温燕真对司碧说道:“人都安排好了吗?” 司碧点头:“安排好了,只是……” 温燕真看向她,略有一分不耐:“有话就说。” 司碧道:“那位看起来不像是会亲近女色的样子,咱们这个法子有用吗?” 温燕真听完笑了笑,“谁说要有用了?” 陆青骁素来不近女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这个法子也就是恶心恶心人罢了,一个不管在哪都会有人扑上去的郎君。 也不知道姜执月能忍多久? 司碧低头,思考了一下,明白了温燕真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温燕真摸着手中的暖炉,眸中毫无温度:“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人占了去。” 汗帐行刺之事,荣安帝震怒,是责罚了庞广德。 可庞广德是温老太师的人,明面上与宣王站队,实质上随时准备好为魏王府铺路。 这次,这颗有用的棋子没有用对地方。 不光没能让魏王府更进一步,甚至彻底折损了。 温燕真有时候真是觉得选魏王大概是选错了。 心高气傲,刚愎自用,甚至听不进一点儿好话。 温燕真闭了闭眼,劝自己静心。 只要生下一个儿子,她就有机会再搏一搏。 毕竟现在太子之位还没定,她还有时间。 哪怕是定了,也没规定太子之位不能换人来坐。 要么是她的夫君坐,要么是她的儿子来坐。 “这几日殿下在哪儿?” 温燕真这几日借口女儿受到惊吓的缘故,故意与魏王隔开。 司碧道:“殿下这几日都在如夫人那儿。” “他倒是爱新鲜。”温燕真眸中闪过一抹厌恶。 可想到自己还需要一个孩子,温燕真也不得不忍下这种难受的感觉。 “晚些时候去请殿下过来。” 司碧欠身,退了下去。 温燕真走到书桌旁,想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原本宣王夫妇装作不争不抢的样子,现在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温燕真冷笑,她就知道,没有人会在皇位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毫不心动。 尤其是宣王在九群山围场所为,实在是让温燕真觉得很不对劲。 宣王素来喜欢玩乐,偏偏那日他就不去打猎了,跟在荣安帝身边。 反而是魏王被荣安帝驱使到一旁去。 最后这个便宜反而是叫宣王捡着了。 偏偏他命大,刀口上的剧毒也没能把他毒死。 温燕真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她不怕与人争斗。 对方运气好成这样,她也是有点怨气在身上的。 就不能让她成事一回么?! 想到这,温燕真猛地睁开眼,宣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联合想了想,的确很不对劲。 第一次荣安帝被行刺的时候,庞广德身为羽林卫统领,护卫不力本就应该贬职了。 那次陛下只是责罚了他,还让他守着羽林卫统领的位置。 直到第二次刺杀,庞广德才被下狱流放。 温燕真越想越心惊,难不成魏王身边有探子?! 否则的话,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凑巧呢!? “司碧!司碧!” 温燕真连声惊叫,司碧快速小跑进来,“王妃,奴婢在。” “现在,就去把魏王叫过来。” 温燕真目露狠色,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吃里扒外! 司碧快快点头离去。 温燕真心里的火气是一点儿都没少。 魏王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身边出了这么大个漏子都不知晓的吗! 谢相又是干什么吃的! 要保着魏王上位,这些东西难道都不教给魏王吗? 若是谢相知晓温燕真所想,只怕也要嚎哭冤枉,实比窦娥更冤。 他多次规劝魏王,可魏王显然不是个真能听进去话的人。 就比如,谢相劝说魏王不要纳了林玉钟,只将林家收为己用便是。 魏王就不,还让林玉钟成了府上地位不低的如夫人。 还因此与荣安帝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谢相实在是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 “殿下的字笔走龙蛇,自有豪迈,真是叫妾见了心喜,不如就将这幅字赐予妾吧。” 林玉钟正与魏王在写字。 魏王很喜欢林玉钟这样的温柔小意,嘴角牵起一抹笑:“好,有何不可。” 林玉钟欢喜的倚在魏王身侧,“妾有殿下,是妾的福气。” 魏王轻笑,挑起林玉钟的下颌,眼中笑意不大真切:“是么?” 林玉钟乖觉地眨眼,“自然是。若不是殿下,妾简直没有了活路。” 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一副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模样,魏王满意地笑了。 林玉钟刚想开口,让魏王帮自己见林净秋一面时,外头传来了侍女的声音。 说是王妃有急事请王爷过去,是司碧姑姑亲自来请的。 魏王皱了一下眉,很快消失不见,他看向林玉钟。 林玉钟藏住自己的心思,换上娇软的笑容,语气顺从。 “既是王妃有要事要求见王爷,那妾就不打搅王爷正事了。” 林玉钟施施然起身,对魏王行礼。 走了几步之后又回头对魏王垂首道:“妾会将王爷的字裱起来,等王爷再来看。” 魏王看林玉钟离去的背影,笑了笑,倒是很有意思。 他在房里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往正院去。 王妃沉稳,无事不会寻他。 第246章 他怎么能不怕? 谢相在收到魏王密信之后,脸色阴沉了许多。 他府中又怎么会有泄露消息的探子! 对于魏王的怀疑,谢相显然是不悦的。 但魏王密信上提及的事情,谢相也有过不确定。 思忖再三,他还是决意相信魏王。 实在是宣王所为太过凑巧,多番巧合联合起来,再看如今的局面。 这可真是叫人不得不多想。 他叫来幕僚,细说了好几道计划。 幕僚闻言,向他建议道:“相爷,此间事定然不是咱们的问题。” 谢相抬眼觑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殿下身边若是有人不相信您,自然是小人挑拨。” 幕僚道:“相爷为了殿下呕心沥血,换来这样的对待,相爷须得小心。” 谢相又何尝不知魏王对自己的信任减少了,可他却只能选择魏王。 他与英国公府之间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程度了。 说到英国公府,谢相忽而想起来了…… “我记得那个女人在姜家还有一个孩子?” 谢相说的就是林净秋。 把林净秋当做一条暗线埋进英国公府这件事,正是他身边这位迟姓师爷出的主意。 迟师爷点头:“那个孩子若是能好好培养,也会是一把好用的利剑。” 论起来,谁又能想到自己家里能出一个背弃家族的逆子呢? 迟师爷的脸上浮现与他温和相貌不同的阴狠:“亲子的背叛,应该才会更让人痛心疾首。” 谢相看了迟师爷一眼,“等他长大的时间太久了。” 宣王如今已经正式与魏王宣战,想必那个孩子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迟师爷面色不改:“国公府教养森严,连庶出都颇受重视,更何况他还是个儿子。” 谢相脸色冷了下来,“难不成你觉得林净秋还没暴露?” 迟师爷脸色一僵,想起了林净秋如今已经被人送去了内狱。 “既然如此,这个人最好就不要留了。” 迟师爷道:“让林净秋死在内狱,把消息告诉她儿子,把罪魁祸首推在英国公头上。” 对自己身边这个师爷,谢相一直都是觉得他的确是个很好的谋士。 足够心狠,足够恶毒。 成大事者,就是需要这样的心性。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办吧,不要露了痕迹。” 谢相眼里的阴狠一闪而过:“还有英国公府那位新的仪华郡主,她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迟师爷听到谢相的话,犹豫了一下:“可近来没有什么好用的人了。” “相爷若是想要除掉她,还得等一等。” 谢相露出蔑视的神情,看向魏王府的的方向,胸有成竹。 “不必我来动手,有的是人比我更着急。” - “慢点,慢点。” 姜执月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如今醒了,便想着下来走一走。 老神医看她精神不错,便同意她在寝殿内走走。 这会长缨与长绘两人扶着姜执月在寝殿内走两步。 姜执月是想着自己身子强健,就心急得想快点恢复,脚下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吓得长缨一直在让她慢点儿慢点儿。 陆青骁重新洗漱之后来见姜执月,才到了门口就听到长缨的声音。 他皱起眉头看向寝殿内,让小侍女去通报。 姜执月得知陆青骁来了,便让他进来。 “你来啦。” 陆青骁进来就看到了姜执月笑着看向他。 他见小姑娘的脸色已经比昨日刚刚醒来要好许多,好在是恢复得不错。 “今日感觉如何?怎么就下床走动了,你……” 姜执月一脸揶揄地看着他:“素来冷峻的少将军也这么啰嗦的吗?” “不对,应该叫你大将军了。” 陆青骁无奈地看着她:“小月亮……” 姜执月笑笑,“放心,我问过老爷子了。” 陆青骁接替了长绘的一侧,小心地护住了姜执月。 她的伤在背部,平日连休息都不大好休息,只能趴着或者是侧躺着。 这会儿在走动,姜执月反而觉得比躺着舒服多了。 “我听说,你这几日都告了假。”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眸中有淡淡的心疼:“你眼下的乌青好重,再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陆青骁牢牢握住她的手,摇头:“不去了,我想陪着你。” 姜执月双臂都搭在陆青骁手上,“别怕,我醒了。” 她在闯汗帐之时就已经想到了,若是千山楼的杀手,不管什么武器总归会是会涂毒的。 当时给了他与阿兄的解毒丸,也是老神医留给她的。 也就只剩下当时的那三颗了。 老神医医术卓绝,所制的解毒丸可解百毒。 就算不能完全化解,撑到她被救,应该不会有问题。 “不是都跟你说了,别怕。”姜执月还有心思玩笑。 陆青骁却是看着她沉默不语。 长缨长绘两人见状,会意地退了几步,给两人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姜执月走了两步,发现陆青骁一直没说话。 她抬头看去,被那双凤眸之中的眼神刺痛了一下。 他此刻看起来好难过…… “无病哥哥,我……” 陆青骁突然俯身,极为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在怀里。 “小月亮,答应我,保护好你自己。” 他再也不想看到她了无声息地躺在他怀里的样子。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要失去她了。 他怎么能不怕? 她就在他身边六尺不到的距离,可他却救不了她。 “老天保佑,你醒了。” 短短两句话,姜执月也不知为何,竟然听得有些鼻酸。 她抬手轻拍陆青骁的背部,“没事了,我醒了,不会有事的。” 陆青骁缓缓放开她,“二叔有了千山楼的消息。” “我已向请命陛下,同去剿灭千山楼。” 姜执月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陆青骁说的二叔不是她二叔姜濯,而是陆大将军。 姜执月担忧地看着他:“你这几日都不眠不休的守着我,还要去剿灭千山楼。” “让慎墨跟着你去好不好?我身边有拾柒和辛玖,就让慎墨跟着你去。” 陆青骁深深地看了姜执月一眼,只在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担忧。 “好。” 陆青骁点头应下,抬手摸了摸姜执月鬓角的碎发,充满了不舍。 “若有旁的事,你只管差人去找章赫。” 陆青骁定定地看向姜执月:“陛下让他接任羽林卫统领一职,昨日下的旨。” 姜执月一惊,他这是……在告诉自己朝政之事? 第247章 嘴巴倒是挺软的 章赫接手羽林卫之事是藏不住的事。 但凡她有心,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甚至不用她有心去打听。 旨意一下,羽林卫的统领换人的事很快就会传得满天飞。 可是这件事从陆青骁的嘴里说出来的意义不一样。 他这是在向自己表态。 姜执月微微点头,轻声应下:“好。” 陆青骁放缓神色,慢慢低头,在姜执月额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小月亮,等我回来。” 姜执月抬眸,看着陆青骁满目不舍,露出了个清浅的笑容。 她双手搭在陆青骁的双臂上,借力,微微踮起脚。 在陆青骁疑惑的眼神中,轻轻的,吻上了他的唇。 然后,姜执月就看到陆青骁的眼神从疑惑变成了呆滞。 姜执月笑了起来,小声地说道:“大将军脾气很硬,嘴巴倒是挺软的。” 陆青骁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听到眼前的小姑娘还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几乎是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姜执月:“哪有这样的小姑娘?” 姜执月娇俏地笑了笑,“我啊,我就是这样的小姑娘。” 陆青骁的眼神忽而变得危险。 他小心地揽住姜执月的腰身,低头,语气低沉:“想知道你是不是也这么嘴硬……” 双唇相接,那样柔软的触感。 他的小心翼翼让姜执月感觉到他的无比珍视与爱意。 长缨与长绘两人早已经转过身去。 两人偷笑,没想到少将军与小姐之间,居然是小姐掌握主动权呢。 一吻毕,姜执月的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色。 陆青骁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我已经让母亲去催钦天监了。” 姜执月俏脸愈发泛红,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他着急了。 “好不好?”陆青骁再次追问道。 姜执月抬眸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哪有怎么问人家姑娘的。 素来不通情趣的少将军此刻也能领会到心上人这含羞带怯的一眼是什么意思。 他很是感叹地将人轻轻拢在怀里,“像做梦一样。” 姜执月见他还要说,忍不住伸手拧了他一下。 也不知是陆青骁皮厚还是他故作镇定,姜执月听他道不疼。 姜执月冷笑,她手劲儿可不小。 说不疼的都是嘴硬的家伙。 “你等我,我剿灭千山楼,就回来下……” 姜执月也不知为何,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陆青骁不解地看向她。 姜执月咬唇,“我知道就好了,你,你不要说。” 那戏文里,这样说的人通常都回不来。 她不想听他说这样的话。 陆青骁冷峻的眉眼此刻温柔下来。 他抬手握住小姑娘的手,轻吻了一下。 姜执月吃惊地看向他:“你……” 陆青骁笑,声音很低:“不让亲?” “你混账……”姜执月又急又气,这人怎么还这么得寸进尺。 陆青骁见她这模样,笑意愈发深了。 姜执月戳了戳他,低声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陆青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她的模样都刻在心里。 他重重地应下她的话,掷地有声:“好。” 定好出发的时辰就要到了,陆青骁不再停留,从广阳宫离开。 姜执月看着陆青骁离开的背影,心中祈祷他与陆大将军都平安归来。 长缨这会儿上前来,轻声安慰道:“少将军久经沙场,又武艺高强,一定会平安的。” “小姐就放心吧。” 虽然陆青骁已经成了昭武大将军,但长缨等人还是习惯以少将军称呼他。 姜执月笑着点头,“我知道。” “对了,让你送去给海公公的消息送了吗?” 她醒了有一日,宫里各处都来人看过了,包括荣安帝身边的海公公。 海公公来时还同她说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差人去文和殿寻万遥。 万遥是海公公最为倚重的义子。 长缨颌首:“是,亲自送到了万小公公的手中。” 姜执月这就放心了。 魏王想让她留在宫里养伤,真要留下,这伤怕是永远都养不好。 她家中有阿爹有祖母,又不是什么无人照管的孤女,何必在宫中养伤。 而且姜执月想,祖母一定会来接自己回家的。 左右不过就这两日。 她昨日刚醒,即便祖母知晓消息,要入宫也晚了。 再就是今日了,时间恰好。 - 正如姜执月所料,言老太君这会儿正和英国公在面圣。 老太君提出要将小孙女儿接回去,免得在宫里冲撞了贵人。 荣安帝笑着夸奖老太君养的孙子孙女都是好样的。 英国公笑着接茬:“也有臣的功劳。” 荣安帝嗤了他一声,“旁人不知道,朕还不知道吗?” “你一年多数时间都在军中,你府上都是老太君和姜二替你照管。” “真是厚颜。” 英国公全然没有被荣安帝鄙夷的不安,反而十分骄傲:“那也是臣的子女。” “自然也是承袭了臣的风骨。” 言老太君已经麻木了。 她见过少年时的长子和还是秦王的荣安帝,吵吵闹闹的,都是少年气。 没想到都一把年纪了,如今还是这样。 老太君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不知这样是好是坏。 当年的秦王如今已经是九五之尊,当年的少年如今也成了一方大将。 君臣相宜也就罢了。 若是…… 言老太君及时打住了自己这个想法。 只要英国公府依旧忠于陛下,就不会发生鸟尽弓藏之事。 荣安帝已经登基二十余年,她儿子还稳稳坐着英国公的位置,就是最好的证明。 “陛下就体谅一下臣的爱女之心吧,这些日子臣是想女儿想得都睡不着觉。” 姜执月被荣安帝安置在后宫养伤,英国公身为外臣,是不被允许入后宫的。 姜提玉不同,他身上没有官职。 又是与宣王夫妇一起,否则的话,也是没法去看妹妹的。 荣安帝刚想说在宫里也能养伤,可看着一旁言老太君,他又顿住了,改了口。 “那就让老神医与苏院正一块儿看一看仪华的伤势。” “若能挪动,就把人接回去养伤吧。” 言老太君和英国公都大喜过望,当即跪谢荣安帝。 荣安帝笑了笑,他总不好做个恶人。 说到底,若不是姜执月替他挡下了那三道毒镖,只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想到千山楼刺杀,荣安帝的眸子沉了沉。 千山楼必须铲除。 天威不可冒犯。 第248章 她还能尊贵过本宫了? “什么仪华郡主?什么金尊玉贵的人物?” “她还能尊贵过本宫了?” “广阳宫父皇居然赐给她居住?本宫倒是要去会一会这是个什么人。” 一个身穿绛紫色华贵宫装的少女气势汹汹地往广阳宫的方向走去。 她身边还有不少宫女侍卫跟着,为首的正在劝她不要冲动。 “公主殿下,这位是御前救驾有功,还是宣王妃的亲妹,您……” 隆邑公主原本还不那么激动,一听是宣王妃的亲妹妹,更不肯放弃了。 “那本宫就更要去看看了!” 隆邑公主傲然地看了看众人:“本宫去看这新封的仪华郡主,那是代我父皇去探望的。” “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隆邑公主是宸妃之女,魏王的亲妹妹,深受荣安帝的喜爱。 单看她的封号,隆邑,便也知道她圣宠优渥,在宫里是独一份儿的。 她这些时日不在京城,去了谢家祖籍之地陪伴她外祖母。 也就是这日才回到宫中。 谁料一回宫就听见她最喜欢的广阳宫被父皇赐给了一个新封的郡主。 这可把隆邑公主气坏了,当即就要去广阳宫看看。 众宫人哪敢违逆隆邑公主的意思,只能应下。 隆邑公主见众人都不敢说话,她哼笑一声,继续往广阳宫去了。 很快,隆邑公主就到了广阳宫。 守在广阳宫的侍卫自是认识隆邑公主的。 就在他们跪下请安之际,隆邑公主直接就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隆邑公主毫不客气地直奔主殿的寝宫。 “人呢?不是说仪华郡主在广阳宫养伤吗?” “本宫都屈尊走到寝殿了,还不来拜见本宫吗?” - 姜执月才收到了万遥小公公的消息,说是老太君与英国公来了。 陛下也同意她回府养伤,正打算请老神医与苏院正一块来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万遥才走没一会儿,姜执月就听到了一个极为嚣张的少女声音。 她微微皱眉,想到了魏王非要留自己在宫里养伤,难道这个人就是魏王的后招? 姜执月让长绘扶着自己起来。 长绘担忧地看了看她。 姜执月借着长绘的手缓缓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只是还不等姜执月走到门口,寝殿的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 一个头戴凰羽翟凤紫金珠冠,身着绛紫色宫装的少女走了进来。 姜执月便是没见过隆邑公主,也知道宫中这般年纪的只有隆邑公主一人。 她微微福身行礼,“臣女见过隆邑公主,公主万安。” 行礼的动作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姜执月不由得皱了皱眉。 隆邑公主倨傲地看了姜执月一眼,并不叫她起身。 而是慢吞吞地绕着姜执月走了一圈。 最后才走到姜执月面前说道:“你就是父皇新封的郡主?” 隆邑公主语气中的不友好气息让姜执月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恶意。 姜执月面不改色地说道:“正是,臣女英国公府姜执月。” 隆邑公主听她自报家门,冷笑道:“英国公府?” 长绘在姜执月身后,见她背部的伤口裂开,隐隐透出血迹,心急如焚。 偏偏隆邑公主根本没有叫姜执月起身的意思。 “正是。” 姜执月深知隆邑公主就是来找茬的。 哪怕是自己对她态度和煦,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是以姜执月不卑不亢,哪怕背上的伤口传来剧痛,她也一言不发。 隆邑公主果然不喜欢她这样,眯了眯眼睛,“听说你救了我父皇,还救了宣王兄?” 姜执月抬头看向隆邑公主,眸光清正:“只是尽了为人臣的本分。” “好个只是尽了本分。”隆邑公主冷笑,愈发看眼前的人不顺眼。 姜执月一直维持着福身的动作,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一些。 长绘忍不住了,跪在地上,请求隆邑公主:“求公主殿下开恩,小姐身上有伤,她……” “放肆!” 隆邑公主身边的一个女官怒斥道:“什么小姐,陛下已经封她为郡主,你不称呼郡主,这是对陛下旨意不满吗?” 长绘脸色一白,忙道:“奴婢不敢。” 隆邑公主正愁找不到理由整治姜执月。 这会儿抓准时机道:“仪华郡主身边侍女不懂规矩,本宫就替你好好管教管教!来人啊。” 立刻有两名侍卫闯了进来,直接就奔着长绘去,作势要拖她出去。 姜执月忍着痛楚,一个箭步挡在了长绘面前,厉声道:“我看谁敢!” “我到底是救了陛下,奉命在宫中养伤,你们胆敢对我动手!” 隆邑公主见姜执月居然还敢反抗,不悦道:“愣着做什么!” “本宫要教训的人是这个小丫头,又不是仪华郡主,把人拉开啊!” 隆邑公主打定了主意非要收拾姜执月身边这个小侍女。 那两个侍卫也只能听令行事。 拉扯之间,姜执月发了狠,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侍卫。 “不看僧面看佛面,隆邑公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姜执月眉目冷凝,态度决然。 隆邑公主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宣王妃姜绫云的影子。 她厌恶地皱了皱眉,真不愧是讨人厌的姐妹俩。 隆邑公主不是什么轻易服软的人,哪怕是姜执月搬出了荣安帝。 她还是不肯让步,反而愈发咄咄逼人:“本宫好心帮你调教奴婢,你怎么反而不情愿呢?” “还动手打了我的侍卫。” “本宫看仪华郡主的礼仪也该好好学一学。” 姜执月看着隆邑公主,忽而笑了。 真不愧是宫里长大的公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可惜,她今日是注定要踢到铁板的。 隆邑公主突然心慌,色厉内荏道:“你笑什么!” 姜执月笑而不语,只看着隆邑公主。 隆邑公主恼怒不已,上前一步。 姜执月笑了,随即又面色痛苦地两眼一闭,软软地倒了下去。 隆邑公主惊得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了一声呵斥—— “隆邑!你在做什么!” 隆邑公主惊诧地回头,看到了怒容满面的荣安帝还有他身边的言老太君和英国公等人。 她甚至无法开口辩解,因为姜执月的侍女先惊叫了起来。 “血!” 第249章 感受到了蛮牛的力量 言老太君没想到她到了广阳宫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阿婵。” 言老太君甚至顾不上君臣之礼,脚步慌乱地往前去。 英国公愣了一瞬,比言老太君的动作更快。 老神医也快快上前,指导英国公怎么小心地把姜执月放到床上去。 隆邑公主不敢说话,荣安帝的脸色也不好看。 海贤见状,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神,他们上前把隆邑公主身边的侍卫和女官都拖了下去。 这会儿隆邑公主就一个字都不敢说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长绘见到了自家老祖宗和主君,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老神医忙道:“别哭了,快去给你家小姐清理伤口。” “伤口本来就不易愈合,这怎么又裂开了呢?” 老神医嘴里嘟嘟囔囔的,声音不大,可众人都听得分明。 “苏大人,苏大人。” 老神医忽而眼珠一转,转身叫起了苏院正。 苏院正上前,“前辈。” “借你个人用一用。” 老神医也不管苏院正什么反应,不管荣安帝等人。 叫了个跟在苏院正身后的医女去了屏风后给姜执月换药。 床榻前的帷帐被放了下来,老太君在内,荣安帝与英国公隆邑公主殿等人在外。 里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英国公神色担忧地看着帷帐的方向。 “怎,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老神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人都晕过去了,哪来的声音。” 英国公张张嘴,又闭上了。 荣安帝见英国公的动作,眼神就转向了隆邑,语气不怒自威。 “你既回宫,为何不先去给你皇祖母请安?要到这里来胡闹?” 隆邑公主自幼就被荣安帝呵护着长大,别说是斥责,连重话都没听过一句。 这会儿听到荣安帝斥责她,眼泪就在她眼眶中打转。 委屈得不得了,开口时都带上了哭腔:“父皇你居然为了她凶我?” “女儿不过是想来看看是谁如此英勇,救了父皇,谁知道她这么不经看。” 隆邑公主很聪明,半真半假地说着话。 她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把姜执月逼成这样。 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她这个隆邑公主如何刁蛮恶毒。 可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尤其是荣安帝与言老太君。 荣安帝是知晓隆邑被他宠坏了,任性的很。 可他没想到,隆邑居然大胆到针对姜执月这个刚刚两度救驾,且在宫内养伤的人。 至于言老太君,她是万分庆幸自己今日入宫了。 否则的话,荣安帝日理万机也不见得会来见阿婵这个小小的新晋郡主。 落在隆邑手里,阿婵可不就是要被磋磨了。 从冬猎算起,言老太君已经有大半月的时间不曾见到她的小孙女儿了。 也没料到再相见居然是这样的场面。 看着小孙女儿消瘦的脸庞和无比单薄的身形,她简直心如刀绞。 外间隆邑公主的话叫老太君听得清清楚楚。 她冷了脸,看了一眼外头的方向,又看向长绘,皱眉道:“你就是这样照顾小姐的吗?” 长绘见到老太君的身上额,立即明白了老太君的意思。 长绘一边抽泣,一边提高了点音量:“是奴婢的错,公主说奴婢不懂规矩,要教训奴婢。” “小姐是替奴婢受过,奴婢有罪,请老太君重罚。” 言老太君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了。 荣安帝自然听到了言老太君的话,也听出来了言老太君这是在替姜执月鸣不平。 隆邑公主脸色微白,她没想到这个老虔婆居然敢当着她的面给父皇上眼药。 她眼珠一转,干净利落地跪下请罪:“请父皇责罚儿臣吧,都是儿臣不好。” “惊吓到了仪华郡主,都是儿臣的错。” 英国公猛地转头看向隆邑公主,脑子里灵光一闪,也是跪下了。 荣安帝没想到英国公也跪下了。 英国公全然不顾自己壮汉的身材,几乎将隆邑公主挤兑得都没地方跪。 他红着眼睛给荣安帝磕头,嘴里还替隆邑公主求情。 只是这求情的话让隆邑公主恨不得锤死他。 英国公道:“请陛下不要责罚公主,公主年幼,天性纯真。想必也不是故意。” “就是阿婵在宫中养病只怕多给陛下添麻烦,就请陛下准了臣把女儿接回国公府吧。” 荣安帝听到英国公这话都气笑了,当着他的面给他的女儿上眼药是吧? 姜懋啊姜懋,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现在也学会了这一套了? 可荣安帝找不到英国公半点错漏。 他既是在替隆邑求情,也是在提醒自己。 他姜懋的女儿可是为了救自己才伤成这样,差点不治身亡。 说是在宫里养伤,伤还没好呢,到头来又被自己女儿欺负成这样。 英国公深深地匍匐在地,态度极其谦卑。 隆邑公主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人都愣住了。 这当朝大臣,皇帝心腹,都这么拉得下脸来吗? 她心里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英国公所请,朕准了。” “来人,把隆邑公主带回祉福宫,禁足三月,无朕令,不得出。” 隆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被禁足了? 几乎是荣安帝话音刚落,就来了两位嬷嬷,毕恭毕敬地请隆邑公主起身。 隆邑公主不肯,跪着上前,哀求荣安帝:“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给仪华郡主道歉……” “父皇,不要禁足,儿臣不要禁足!” 隆邑公主的哭声让荣安帝有一丝心软。 这也是他从小呵护着长大的掌上明珠啊…… 英国公见状,忙对着隆邑公主道:“臣的女儿怎么敢受公主的赔礼,还是臣给公主磕一个吧!” 隆邑公主傻了,什么? 英国公,给她一个公主磕头? 隆邑公主慌张不已,眼看着就要被吓晕了。 荣安帝只觉得自己脑门突突地跳:“够了!” 英国公顿住动作,他利落起身,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是。” 荣安帝看了英国公一眼,英国公蛮牛不怕开水烫,对这一眼视若无睹。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公主带下去!” 荣安帝只觉得头大,从前觉得姜懋用这样的手段有意思。 当这样的手段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荣安帝也感受到了蛮牛的力量。 令人,不得不服。 第250章 所谓知彼… 隆邑公主被强制扭送走。 英国公面不改色地对着隆邑公主道:“公主慢走,老臣不送了。” 隆邑公主闻言,再也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剜了英国公一眼。 英国公府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英国公见状,委屈地同荣安帝告状:“陛下,公主骂臣。” 隆邑公主都被送到寝殿门口了,听到这话,不可置信又愤怒地说道:“我没有!” 看看看,都气急了,连本宫都不用,用上了我。 英国公面不改色道:“公主殿下用眼神骂了臣,骂得好脏。” 隆邑公主在这一日见识到了何谓前朝公卿大臣的恶毒嘴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 在帷帐后听完全程的言老太君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长子有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可在维护孩子在方面,他如今做的不错。 长绘低着头不敢作声,她也从未想过他们国公爷居然是这样的国公爷。 姜执月也听到了,心中感叹。 在演技这方面,她的天赋或许有一部分也是继承自阿爹吧。 医女给姜执月换完药,全程都低着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这些内容是她一个小小医女能听的吗? 医女低着头出去,老神医这才叫人撩开帷帐,入内给姜执月去把脉。 荣安帝一个眼神过去,苏院正也跟着入内。 英国公着急忙慌地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怎么样?阿婵没事吧?” “可有性命之忧啊,她那伤口怎么裂开的,严重吗?” 英国公的话太多太密,言老太君咳嗽了一声,他才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言老太君缓缓转向荣安帝,颔首道:“多谢陛下体恤。” “方正性子不够沉稳,让陛下操心了。” 英国公府的护犊子是一脉相承。 老太君和英国公所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我先说了我家孩子,你就不能说了哟。 荣安帝真是拿这一家子都没法子,人家的确老老实实尽忠尽孝。 总不能仗着人家老实,就欺负到人家头上去吧? 荣安帝能怎么说呢,只能跟老太君来一波客气一下。 老神医给姜执月把完脉,去同荣安帝说起了姜执月的情况。 苏院正在一旁,跟着点头。 荣安帝皱着眉头看了里头一眼,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赐仪仗,送仪华回国公府。” 英国公一个箭步冲出来,“臣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荣安帝不由得叹道,“好好照顾你女儿。” 说完就带着苏院正离开了。 荣安帝从广阳宫出来时,只觉冬日太阳也有些耀眼,抬手挡了一下。 海贤立即道:“还不快上去给陛下遮阳。” 举着华盖的宫人立刻上前,为荣安帝遮阳。 荣安帝上了玉辇,海贤跟上。 走了一步,海贤便听荣安帝道:“朕也是有女儿的人,能明白英国公所为。” 海贤笑了笑,“是陛下仁善。” 荣安帝阖眸支颐,不再开口。 海贤见了,让抬着玉辇的人步子都放沉稳些。 - 老神医跟着英国公府一行人准备出宫,一旁的宫人看得发愣。 这老神医是陛下请来的,这会儿就要走了? 也不等宫人们着急,万遥就带着口谕来了,说是老神医可随时入宫。 还给了老神医一面特制的玉牌。 于是老神医也就跟着言老太君等人回了英国公府。 直到回了衍思院,老神医才凑到姜执月身边说道:“小丫头,可以醒了。” 姜执月缓缓睁开眼,微微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 老神医哈哈大笑,长缨长绘两人小心地将她扶起来。 言老太君看着小孙女儿这行动不便的样子,忍不住老泪纵横。 姜执月也红了眼眶,忙笑道:“祖母,我没事,您别哭。” 言老太君把头撇到一边擦了擦眼泪,又转回来同姜执月笑道:“祖母没哭。” 姜执月眼眶微酸,“让您担心了。” “如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言老太君也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叫姜执月快些去休息。 等她进了屋内,老太君便吩咐下去,不许人随意来打搅六小姐养伤。 成嬷嬷提醒道:“老太君,如今该改口叫郡主了。” 言老太君皱了皱眉,还是点了点头。 比起阿婵的安危,这个郡主,她宁可不要。 老神医笑着看向言老太君,“老太君放心吧。” “俗话道福祸相依,小丫头大难不死,定是个有福的。” 言老太君也点点头,对老神医郑重一礼:“多谢您救阿婵一命。” 老神医连忙搀扶起老太君,爽朗地笑道:“小丫头待人以诚,况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天职。” “老太君不必言谢。” 外间,说话的声音逐渐走远。 姜执月根本睡不着,她敲了敲床沿,拾柒悄无声息地出现。 姜执月忙问:“内狱那边怎么样?” 拾柒点头:“都已安排好。” 姜执月这才放心下来,对拾柒道谢:“多谢你了,拾柒。” “郡主不必客气,少将军将我与辛玖送来,我与辛玖就是郡主的人。” 拾柒认真地说道。 姜执月莞尔,一口应下。 拾柒抬手摸上腰间,又放了下来。 姜执月看过去,询问道:“这是为我准备的吗?” 拾柒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道:“老神医的药想必更好。” 姜执月笑了笑:“无妨,老神医的药你也可以拿去看一看,哪个好,就拿哪个防身。” 拾柒想了想又问道,“郡主,那日在汗帐撒的是什么药粉?” “药粉?”姜执月失笑,“我当时身边哪有什么药粉。” “不过是我平日梳妆用的香粉罢了,也就是出其不意吓唬一下对方。” 拾柒呆滞了,好半晌才道:“看起来,的确唬人……” 她后来听世子说,他当时也吓了一跳。 姜执月见拾柒愣住,反而笑起来:“千山楼的杀手狠辣,自然会觉得我用的也是毒。” “才会因此避之不及,露了破绽。” 拾柒由衷地夸赞道:“有郡主的出其不意,才有少将军与世子的攻其不备。” “郡主也是将才。” 姜执月笑,与生人交手的好处。 他不知你要出什么招,无从防备。 而谢相…… 姜执月眸色微暗,以他行事,是绝对不会放过林净秋的。 第251章 此谓殊途同归 慎墨跟在陆青骁身边,察觉到很多不一样的气息。 从前在千山楼的同伴,同样是训练有素。 却与虎贲营将士们的气息不同。 千山楼里训练的是杀手,需要隐匿行踪,时刻敏锐,甚至要警惕来自后背的危险。 虎贲营的将士,气息沉稳,行走间都带着一种令人觉得安心的感觉。 他们的后背是可靠可信的战友,不必担忧背后的刀剑相向。 陆青骁对姜执月身边的这个侍卫印象颇深。 这样好的身手,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来。 去剿灭千山楼的路上,陆青骁会收到一些提醒,约莫就是一些有关千山楼的消息。 当中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却是应该是千山楼的隐秘。 陆青骁想过很多消息的来源是何处,最后把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慎墨身上。 他不想怀疑慎墨的身份。 可这一行,他身边都是多年的亲卫,绝无可能知晓千山楼之事。 而哪怕是知晓千山楼之事的人不可能知晓他现在行走的具体位置。 唯一一个变数只有她送到他身边的侍卫。 陆青骁心中分析结束后,看向慎墨。 几乎是瞬间,慎墨就看了过来,眼神中不避不让。 陆青骁也就是在这一瞬,确定了慎墨的身份特殊。 他在心中轻叹,小月亮…… 慎墨虽然在国公府待了很多年,有些反应的本能却是很难消除的。 尤其是在陆青骁这样的高手面前,慎墨几乎是本能地提高了自己的警惕。 在陆青骁望过来的那一眼,慎墨有种被人看穿,洞悉的恐惧感。 目光如炬的少将军果真名不虚传。 在此之前,小姐也曾与他说过,此行的风险。 甚至小姐并不希望他这样冒险地在陆青骁身边。 可这件事是慎墨自己想要去做的。 长公子,姜提玉对他有再造之恩。 而小姐…… 哪怕小姐知晓他身份不一般,也仍旧让自己待在她身边做个普通侍卫。 是以,这么多年过来,他过上了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在阳光之下,不畏惧被人发现,有人关切他,有人在意他生老病死。 这些东西,是从前的杀手北夜想都不敢想的。 也正是这些像一缕缕温暖的光让杀手北夜蜕变成侍卫慎墨。 杀手北夜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只敢躲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窥探人间幸福。 可侍卫慎墨能得到。 哪怕国公府未来有可能会被卷入夺嫡风波,他在小姐身边未必安全。 慎墨心甘情愿,他说不上来为什么。 或许是杀手北夜生来如野草,生死无人在意。 而侍卫慎墨哪怕不按时出现用饭都会被人关切。 他对当前的生活真的很满意。 从前拼死叛出千山楼,浑身上下没一处好肉,像条死狗。 是长公子养了他两年才恢复过来,又看中他根骨奇绝,教他新的武艺。 是小姐重新授予他被信任,被在意生死的信赖。 也是国公府的主子们和善又青睐的态度,让他重燃对生活的希望。 他甚至已经要放下对千山楼的仇恨。 千不该,万不该,千山楼的人不应该伤了小姐。 既然如此,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便是孤身一人也要荡平千山楼。 - “大将军,不宜整军前行了。” 慎墨策马到陆青骁近前,出声提醒。 陆青骁看了他一眼,点头,做了个手势,令虎贲营将士们原地停驻。 慎墨本以为还要费一些功夫才能让陆青骁同意。 没想到陆青骁如此果断。 慎墨缄言退下。 陆青骁只当没看到慎墨的愣神,转个身,同另一位副手邬东山说起围剿之事。 邬东山与章赫不同,他一直在虎贲营中,掌管虎贲营半数将士。 而章赫是跟随在陆青骁身边的另一支,如今被调任羽林卫指挥使。 陆青骁说到一半,又转回来,把慎墨叫了过来。 邬东山不知慎墨身份,只以为慎墨是陆青骁的人,对他点头示意。 慎墨面无表情地回应,随即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出手?” 慎墨心头一跳,他看穿自己身份了? 任凭慎墨打量,陆青骁面色依旧寻常,看不出半分不同。 慎墨见状也就不再纠结此事,翻身下马,寻了一处平地,以剑鞘尖部在地上画着。 陆青骁与邬东山等人也围了过来。 慎墨思路清晰,把千山楼可能存在的陷阱和围剿手段都说了一遍。 在慎墨陈述时,陆青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邬东山则是目光越来越亮,最后竟然一掌拍在慎墨肩上:“好兄弟,你真是聪明啊!” 慎墨冷不防被拍了一下,眼神立即变得锐利起来。 哪怕只有一瞬,邬东山还是被他吓了一跳,讪讪地收回手。 慎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低声道:“对不住,我不习惯旁人这么碰我。” 邬东山连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慎墨看向陆青骁,为何一营副将待他态度如此亲密。 陆青骁没说话,说起千山楼这个据点还有一面悬崖割据地势。 慎墨沉默了一下,“交给我。” 他的轻功,是楼中最好的一个。 那个悬崖,他去过无数次。 陆青骁掀眸看他,对上慎墨平静的眼神。 他思忖一会儿,点头应下:“万事小心。” 又对邬东山道:“派两名精锐……” “不必。”慎墨急急拒绝:“不必派人。” 陆青骁没说话,对邬东山伸出手。 邬东山先是摸摸胸口,然后又摸了摸腰腹,摸出来一只半掌长的信号弹。 陆青骁拿过来,递到了慎墨面前:“拿着。” 慎墨迟疑。 陆青骁道:“她等着我们平安回去。” 慎墨这才从陆青骁手中拿过了那只信号弹,“明白。” “宜早不宜迟,申时一刻潜入,申时二刻会换人巡逻。” 在陆青骁准备出发之时,慎墨突然开口道。 邬东山眼前又是一亮:“好嘞。” 慎墨只看向陆青骁,与他擦肩而过时,低声道:“小心。” 陆青骁颌首,“你也当心。” 两人错身而过,一左一右分别而去。 虽道不同,但目的一致,此谓殊途同归。 第252章 死亡气息的袭来 “陆青骁!” 姜执月失声惊叫,猛地睁开眼。 看到屋内熟悉的摆设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做梦。 长缨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姜执月满头大汗,惊魂未定。 “郡主,先喝杯参茶压压惊。” 长缨把姜执月扶起来,将参茶喂到她嘴边。 姜执月怔怔地喝了半杯参茶,立即叫道:“拾柒,拾柒。” 拾柒从屋外房梁翻身下来,闪身进来:“郡主何事。” 姜执月哪怕刚刚喝了参茶,仍然觉得喉咙发紧:“你,你们与千山楼的人交过手吗?” 拾柒与辛玖都是陆青骁身边的暗卫,多年来都跟在陆青骁身边。 姜执月这一问,自然就问及了陆青骁的过去。 拾柒摇摇头:“我不曾与千山楼的人交过手。” “但国公爷身边的弘午是死在千山楼的杀手北夜手上。” 姜执月猛地抬头:“什么?” 拾柒忙道:“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听说北夜也早就已经被千山楼处决。” 姜执月让拾柒离开。 若不是有长缨在身边,只怕姜执月都撑不住自己。 长缨不知姜执月为何如此,忙给她塞了一颗护心丹,面带担忧:“郡主,你别吓奴婢。” 姜执月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若是她没记错的话。 慎墨说过,他在千山楼时的名字就叫北夜…… 姜执月心乱如麻,脑子里回想起那日慎墨说这话的神色。 她不敢相信卢国公身边的人是慎墨所杀。 “拾柒,拾柒!” 姜执月再度呼喊拾柒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拾柒折返,“郡主。” “那是在什么时候的事?”姜执月盯紧了拾柒。 拾柒不知她为何这样问,老老实实回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是二十多年前吧。” “二十多年前……?” 姜执月看向拾柒,很快回过神来:“你是说这这件事发生在国公爷年轻的时候?” 拾柒点头:“正是,弘午排行在前,是暗卫中的前辈。” 拾柒又简略地说了一下陆青骁身边暗卫的构成。 自十之后才是陆青骁的暗卫,辛玖实则该是十九。 姜执月这才放下心来。 慎墨也就与陆青骁差不多大,那个北夜定然不会是慎墨。 想到这,姜执月又道:“你对千山楼的杀手了解多少?” 拾柒以为姜执月是担心陆青骁去剿灭千山楼会遇到危险才想询问千山楼之事。 她摇摇头,“此事不如问问辛玖,他比我了解。” 姜执月点头,叫了辛玖来一问。 从辛玖的口中得知,千山楼的顶尖杀手就这么几个。 名字是那个名字,人却不一定还是那个人。 此事也是陆大将军早年意外发现的。 当年荣安帝还是秦王时,也被千山楼刺杀过。 当年刺杀秦王的千山楼此刻叫南冥,是左手剑。 分明已经被陆大将军与英国公联手杀灭。 可荣安帝登基第一年又出现了一个名为南冥的右手剑刺客。 当年荣安帝就已经下令要剿灭千山楼,当年也被的确是被陆大将军和英国公剿灭过一次。 只是这样隐秘的杀手组织,当年或许还留有星火残留。 如今卷土重来,再去剿灭的人已经换成了陆青骁。 辛玖还同姜执月道:“郡主不必担心,少主说了,他有帮手。” 姜执月一愣,帮手? ……是谁?总不会是慎墨吧? 姜执月顿时心头一紧,若是陆青骁发现了慎墨从前的身份…… 姜执月不由得有些后悔。 她不该因为慎墨执意要去,就同意他去的。 辛玖见姜执月神色不对,忙解释道:“上次围场抓住那个活口,没死,还招供了。” 姜执月一愣,对啊……他当时抓住了一个活口。 拾柒捅咕了辛玖一腰子,辛玖龇牙咧嘴的扭头看她。 拾柒眼睛一瞪,辛玖立刻说道:“郡主放心吧,少主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拾柒等辛玖说完就拉着他出去了。 姜执月倚在凭几上,方才心境起伏大,这会儿她还有些愣神。 长缨见状,起身替她点了宁神香,就悄然退了出去。 正好在门口看到长绘靠了过来。 长绘细声问她:“郡主如何?我这好像收到了一封信,应该是要交给郡主的。” 长缨低头一看,摸了摸这封信,问道信是怎么来的。 长绘为难:“就是不知它怎么出现在门房那些帖子里的,所以才奇怪,不知该不该给郡主。” 长缨先细细看了这封信的外头,认出了这信封不是寻常人户用得起的纸张。 她拿着信与长绘一块儿推门进了屋内。 长缨观她家郡主神色尚可,方将手中的信递了上去:“这是外头给您送的信。” “只是不知送信人。” 姜执月端详了一会儿,拿起信拆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手极为精湛的字。 信上的内容也很直接,就是让她出行提防警惕。 姜执月将这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一时间也没想到是谁送来的。 长缨长绘两人都神色紧张地看着她。 姜执月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不必担心,信上只是提醒我若是出行要注意安全。” 姜执月说得云淡风轻,长缨长绘两人愁眉不展。 “郡主,这……” “我如今养伤呢,谁想要我的命也得先闯一闯国公府才行。” 姜执月心知肚明,想要她命的人实在是太好猜了。 谁在背后一直针对着英国公府呢? 不是谢相就是魏王。 魏王如今忙着在荣安帝面前与宣王争夺宠爱还来不及呢,怎么有空顾及她呢。 只有谢相。 一直紧盯着国公府不放的谢相。 姜执月反而笑了,原来谢稷也这么耐不住性子吗? 这就准备要杀她了吗? 长缨长绘见她家郡主还笑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心。 姜执月不怕谢相不出手,她只怕谢相耐心颇多,把狐狸尾巴藏得太好。 只要他敢动,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正愁抓不到谢稷的把柄,若他送上门来就再好不过了。 姜执月莞尔,既然对她已经按捺不住杀心,那想必内狱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吧。 诚如姜执月所料,林净秋此刻内心的恐慌到了极点。 她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手执长剑一步步走了过来。 死亡的气息就这么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她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么? 第253章 敢在内狱行凶? 内狱的环境阴冷潮湿,除了每日苦刑,吃穿也并不舒适。 林净秋过了多少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已不知人间疾苦。 乍然被流放到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身上还有伤,又有狱卒的鞭打,简直生不如死。 可再怎么生不如死,她都还抱有一丝希望。 若是那位贵人知晓她的境遇,是不是会愿意救救她? 她,她还有个孩子在英国公府,她还有利用价值的呀! 抱着这个念头,林净秋几乎是在内狱苟延残喘地活着。 不知在内狱度过多久,日复一日,不知今夕何夕。 她终于等到了有人在深夜来寻她了。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来人是要取她性命的! 林净秋拼命往后缩,企图把自己缩到最小。 黑衣人的长剑泛着冷光,下一瞬就落在了林净秋的脖颈上。 “林氏,林净秋。” 黑衣人只露出了一双极为凶狠的眼睛,看得林净秋颤抖不已。 她哆嗦着,否认了:“不,不是的……” 黑衣人顿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这么怕死?” 林净秋瞪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惊恐尽显无疑:“谁能不怕死?” 黑衣人目光冷寒,“只怪你命不好。” 黑衣人长剑用力,眼看就要刺破林净秋的脖颈。 她突然抓起一把什么往前一撒,黑衣人下意识偏头避开。 林净秋抓准时机扑到牢房边缘,放声大喊:“救命!救命啊!有刺客!有刺客!” 黑衣人见状,反而嗤笑:“你以为你今日还能逃得脱?” 林净秋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黑衣人:“是谁派你来的?” “姜执月?姜懋?姜濯?” “魏王?” “还是谢相?!” 黑衣人听到林净秋提到的人都毫无反应,直到她提及谢相。 黑衣人的气势一变,声音也变得冷漠阴毒:“你知道得太多了!” 说罢,他一剑就刺了过来! “救救我!救救我!” 林净秋几乎是近乎于疯狂的在拍着牢房的微澜大喊。 看林净秋这么疯狂的样子,黑衣人顿觉不妙,一剑刺进了林净秋的左胸! 下一瞬,黑衣人的剑就被挑开,林净秋滚落在地。 黑衣人瞬间杀气四溢,看向来人。 “敢在内狱行凶,你有几个脑袋?” 来人毫不客气攻向黑衣人,剑招同样凶狠。 两人对打起来,林净秋趁机连滚带爬地躲在了牢房的角落里。 一眼不错地盯着两人打斗,恨不得来人就能一剑攮死黑衣人。 也正如林净秋所料,来人的确将黑衣人打得落花流水。 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 可牢房外头也堵着人,他根本插翅难逃。 黑衣人见状,当即就决定咬舌自尽。 幸好来人速度够快,卸掉了黑衣人的下颌,一脚把人踹晕了。 林净秋见此,才敢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得救了…… 只可惜来人似乎也不打算放过林净秋,他将剑横在了林净秋脖子上。 这次的剑还带着黑衣人的血,林净秋不敢动了。 来人轻声笑了笑,“我看你也的确很怕死,又何必咬死了幕后主使不说呢。” 林净秋耻辱地看着来人,她分明不认识眼前这人,却又觉得这人嘲讽自己的样子像极了姜执月。 “你可想好了,错过了今日,再有杀手来。” “可就没有人保你了。” 虞不凡冷冷一笑,看林净秋的眼神尤为不善。 到底是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林净秋,她慌张地点点头:“我说,我说。” 虞不凡见状,挑眉,“这不就对了。” 他话音刚落,就从牢房外进来两人,一人端着桌子,另一人准备了纸笔。 林净秋见到这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今日之祸是这帮人早就算计好的! 可林净秋再是不甘也没办法,她的命如今捏在人家手里。 若是她说出幕后主使,姜执月即便是为了人证,也要保自己一命的。 她想通了这一症结,也就不再犹豫。 只是她看着桌上并没有墨汁,看向虞不凡:“没有墨汁如何写?” 虞不凡轻笑,“这好办。” 他半蹲下身,拉着林净秋的左手,提剑一割,顿时血流如注。 林净秋痛呼一声,震惊地看向他:“你!” 虞不凡笑着起身,抽出手帕擦了擦刚刚碰到林净秋的手,很是潇洒。 “这不就有了吗?” 林净秋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心思却如此狠毒。 虞不凡看林净秋还在发呆,他扬扬下颌提醒道:“可别撒出去了,浪费了呢。” 林净秋恨得咬牙,也只能就着自己的血来写。 虞不凡笑着看她写口供,还在一旁提醒:“可得快点儿写,这血干得快。” 林净秋抬头看他。 虞不凡又道:“也没事,再给你来一刀就是了。” “这点儿血也不会死,别怕。” 看似善解人意的话,在林净秋听来,实际上是字字句句都淬着毒。 林净秋也不得已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约莫过了两刻钟,林净秋终于把口供写完。 虞不凡一把抓过去,林净秋顿时惊叫:“你仔细些!” 虞不凡不以为意,“若是扯坏了,就劳烦您再写一份了。” 林净秋惊骇地看向虞不凡,这人比姜执月可怕多了。 他眼里,似乎就没有把自己这条命当回事…… 林净秋越想,心中越害怕:“你,你说话算话,我写完了,你们得保我活命的!” 虞不凡将林净秋的口供慢慢叠好,面上笑意全无。 林净秋顿觉不妙,想逃。 可牢房内外都有人牢牢守着,她哪里逃得了? 虞不凡一个眼神过去。 亲卫就粗暴地将林净秋拽了过来,压着她摁了手印。 “也治一治她的伤,带去内狱地牢好好看守。” “还有,每日要服的苦役改成绣花,只点一盏油灯就够了。” 虞不凡说完就着人带着昏迷的黑衣人一块儿走了。 林净秋震惊地看向虞不凡,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被关到内狱的地牢去! 她大吼道:“你骗我!你这个……” 她话还没喊完,就被人捂着嘴拖走了。 走出内狱大门,姜提玉正在门口等着。 “阿兄,表妹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啦。” 虞不凡笑着走向姜提玉,悄无声息地将口供塞进姜提玉袖中。 姜提玉笑笑,“走吧。” 原本昏迷的黑衣人早已换回亲卫衣着,跟在了两人身后。 第254章 忤逆 “阿婵你是没看见,她被吓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虞不凡手舞足蹈,看着就是个欢快的少年。 与内狱时出现在林净秋面前的残忍,判若两人。 姜执月看着虞家表兄笑了笑,轻声道:“这次真是多谢表兄了。” 林净秋的口供是姜执月很早之前就想好了要拿到手的东西。 林净秋看到的黑衣人此刻实则是姜提玉的亲卫。 谢相那边派出的刺客早在进入内狱时就已经被生擒。 若真是让谢相派去的杀手见到林净秋,只怕见到第一眼,她就得死。 哪里还会跟她这么多废话。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杀也就杀了。 姜执月的目的是为了拿到口供,所以她才要联合虞不凡做一场戏。 一定要是个生面孔,才会让林净秋老实交代。 虞不凡真的很合适。 他初到京城,没与林净秋见过面。 加之虞姜两家相辅相成的关系,他的确是可靠的人选。 虞不凡是人如其名,的确有点儿不凡在身上。 她大舅舅属意不凡表兄继承虞家,又觉得他缺少历练,才会把人交给姜提玉。 自然,姜执月就用了自己人。 虞不凡轻松笑笑:“阿婵不必客气,再有这种事还叫我。” 姜执月一愣。 虞不凡立刻自打嘴巴:“不对不对,还是不要有这样的事儿了。” 姜提玉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剥着橘子。 姜执月看向自家阿兄,“阿兄看过口供了吗?” 姜提玉点点头,虞不凡把手举起来,作发誓状:“我没看,当时一把抓过来我就叠好了。” 姜执月失笑:“不凡表兄别着急,我也没说你不能看。” 姜提玉闻言,看向小妹,他近来是觉得阿婵行事,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虞不凡呲着个大牙:“还早,想来不是时候。” 姜执月也没说什么,只是同姜提玉说起了他的婚事,叮嘱他最近若是没事就不要去跑马了。 姜提玉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答应了姜执月:“好。” 姜执月不觉有他,把林净秋的口供收了起来。 姜提玉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带不凡出去一趟。” 姜执月乖巧颌首:“好。” 姜提玉冲妹妹温和地笑了笑,与虞不凡离开了衍思院。 虞不凡从衍思院离开之后,疑惑地看向大表兄:“阿兄为何要骗阿婵?” 姜提玉神色淡淡,面色如水般沉静:“你怎么知道我是骗阿婵,不是真的要带你去办事。” 虞不凡笑笑,吊儿郎当的样子:“若有事办,定时在回来之前就去办了。” 姜提玉瞥了他一眼:“学聪明了。” “耳濡目染,总得会一点儿吧。”虞不凡这几日都跟在姜提玉身边读书。 他原本还担心大表兄会忙得分身乏术,自己的到来会影响到他。 没想到他处事有条不紊,便是国公府事务繁多,他也能游刃有余。 也就是跟了这些日子,虞不凡才明白了阿爹将自己送到大表兄这儿的目的。 将来若是他接管虞家,能做到与大表兄一样,那就妥贴了。 虞不凡也没想到虞汝奎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让他多与姜二爷接触接触。 与一心扑在公务上的英国公相比,这些年国公府里大小事差不多都是由姜二爷拍板。 当年虞汝奎在嫁妹妹的时候就发现了,英国公兄弟俩的相处方式。 而在自己妹妹去世之后,英国公无暇顾及管家之事,又不愿再娶一位续弦。 这英国公府的事儿就落在了姜二爷头上了。 虞不凡是聪明机灵的人,若是跟姜二爷学到一点儿半点的。 虞汝奎也是觉得够用了。 “晚些时候你去见二叔吧,他昨日就找你。” 姜提玉冲虞不凡道,“你阿爹主要是让你过来给二叔打下手的。” “啊?”虞不凡闻言就知晓自己猜错阿爹的想法了。 他倒也乖觉:“知道了,晚膳就去。” 姜提玉把人提溜着回自己院子里看书去。 开年就要准备会试,如今近年关,时间也的确不太多。 虽说有把握,姜提玉也还是得好好看会儿书。 就是虞不凡坐不住,看书的时候,一会儿看一下姜提玉,一会儿看一下。 姜提玉抬眸,觑他一眼,“坐不住就去找容卓陪你玩。” 虞不凡冲他笑,“阿兄,你有事就直说,别藏着掖着,我好奇啊。” 姜提玉气笑了:“你解决不了,别问了。” 虞不凡好笑地看着他:“阿兄别把我当小孩儿,我可是已经在虞家接手半副家业的担子了呢。” “所以,还是学不会看人脸色?” 姜提玉揶揄他。 虞不凡泄了气,就知道自己今日是问不出来了。 姜提玉也无心看书了,干脆拉着虞不凡去演武场过招,两人大汗淋漓打到了黄昏。 - “这些日子你就别乱走动了,眼看着日子快到了。” 贵妃皱着眉头看向姜绫云,“本宫看你这肚子也沉得很,不如就在宫中生产。” “宫里规矩多得很,我就不耐烦在宫里,母妃您就别拘着王妃了。” 姜绫云还没开口,宣王就抢先说道。 贵妃见儿子这一通抢白,也无奈,只好压下不提。 她命人给宣王夫妇上茶。 姜绫云便见到一个极其美貌的宫女端着茶袅袅而来。 她面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贵妃真是喜欢变着法儿的恶心人。 宣王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貌美的宫女,他皱了皱眉,看向姜绫云。 姜绫云面不改色,只当看不见宣王的神色。 贵妃见儿子一颗心都挂在姜绫云身上,更是不悦:“朔儿。” “母妃,儿臣刚刚想起来皇祖母想让云儿陪着说说话,这就准备过去了。” 宣王急忙起身,那宫装少女恰好就撞了上来。 姜绫云冷眼看着那少女往赢朔怀里撞,起身,面无表情地给贵妃颔首行礼。 两人对视一眼,姜绫云转身就走。 贵妃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偏偏此刻宣王怒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是要烫死本王吗!” 宣王沉了脸色:“母妃身边这样不得用的人还是趁早打发了出去。” “免得惹了祸端!” 贵妃没想到自己替宣王打算,反而被宣王给了个没脸。 在宣王走后,她实在忍不住砸了手边一个茶盏。 “本宫含辛茹苦养育他,他如今就是这样忤逆生母的吗!” 第255章 既要又要 贵妃如何在宫内暴怒,宣王不用想都知道。 他快步跟上姜绫云,正要开口解释,忽而听到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宣叔母!” 姜绫云与赢朔两人齐齐愣住,居然是小嬴蕴。 姜绫云四下看了看,小娃娃身边居然一个侍从都没有。 小嬴蕴今日穿得像个年画福娃娃一样可爱,她歪着脑袋看着漂亮的宣叔母。 姜绫云微微俯身,语气柔和了不少:“小蕴儿,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玩~” 小娃娃声音清脆明亮,看着姜绫云的眼神亮晶晶的:“宣叔母抱。” 赢朔心头一跳,连忙上前把幼崽抱起来,“来,宣王叔抱好不好?” 小嬴蕴自己一个人走了许久,有点儿累了,谁抱都可以。 尤其是赢朔比姜绫云高出不少,小嬴蕴一下被抱得这样高,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高高!高!” 小孩子总是天真无邪的惹人喜欢。 姜绫云目光柔和了不少。 赢朔抱着怀里这小娃娃软软的身体,想着姜绫云的肚子。 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有一个这样小小的孩子。 赢朔与嬴焱的确不和,可稚子无辜,她什么都不懂。 姜绫云看了看文和殿的方向,道:“走吧,今日还没去给父皇请安。” 赢朔抱着小嬴蕴,也笑了开来:“好。走咯,去见皇祖父好不好?” “吃糕糕。” 小嬴蕴被赢朔举起来,乐不可支,嘴里嚷嚷着要吃糕糕。 赢朔夫妇俩带着小嬴蕴就往文和殿去了。 姜绫云看着小嬴蕴纯真可爱的笑容,心中默然道,对不住了小丫头,宣叔母要借你一用。 温燕真如今膝下只有嬴蕴一女,她将嬴蕴视若珍宝。 虽然不知道为何今日小嬴蕴独自一个人跑了出来。 可就凭着温燕真对她做过的诸多小动作,今日也得借嬴蕴让她急一急。 姜绫云心安理得地往文和殿的方向走去。 赢朔抱着小嬴蕴,目光还是时不时地落姜绫云的身上。 姜绫云不想在小嬴蕴面前表现出来,侧目冲赢朔笑了笑:“仔细脚下。” 赢朔受宠若惊,他连连点头。 小嬴蕴却笑了起来,指着赢朔道:“宣王叔,傻。” 姜绫云这下是真笑了,连带着身后的婢女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王爷这模样的确是有点儿傻。 赢朔也不在乎,只要云儿不生气,傻点就傻点吧。 姜绫云看赢朔这模样,心头的那股气也消散大半了。 贵妃是贵妃,赢朔是赢朔。 到底她嫁的人是赢朔,又不是贵妃。 夫妻俩这会儿有说有笑地往文和殿去了。 另一头,温燕真几乎是快要疯了。 她才跟宸妃说完话,回来就发现女儿不见了! 宸妃也傻了,这么小一点儿的孩子,怎么就不见了呢? 温燕真第一次维持不住自己端庄的形象,发了狠:“都去找!” “若找不到小郡主,就等着掉脑袋吧!” 温燕真冷脸的模样很是绝情,宫人们都被吓着了,连忙应下。 宸妃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温燕真,想要上前劝一劝她。 可温燕真回头时阴狠的眼神让宸妃都顿了一下,她想说的话一下就卡住了。 温燕真无心与宸妃维持母慈子孝的场面,冷然扫视了一遍,带着司碧匆匆去找了。 宸妃还沉浸在刚刚温燕真的眼神里,她忽而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媳。 温燕真努力遏制住自己心头那些糟糕的想法。 越是不去想,就越是容易冒出来。 宫里不乏水渠,还有那些高高低低的地方…… 温燕真想着,甚至都没能注意到脚下,整个人趔趄了一下。 若不是司碧扶了她一把,人都要摔到地上去。 “王妃!”司碧忙扶住温燕真,忍着着急安抚她:“小郡主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温燕真握住司碧的手,定了定神,道:“对,蕴儿一定会没事的。” 话说出口,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像这样就能安抚住自己。 温燕真先是带着司碧等人在宸妃宫中四下寻找。 一个时辰过去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去外头找。” 温燕真冷静下来,想着女儿或许是想出去玩,所以不一定还在宸妃宫里。 她当机立断让人以宸妃宫中为中心四散去找。 宸妃也劝她不要着急,把手下的人都派了出去,还命人去通知了魏王。 温燕真对宸妃道:“母妃,儿臣去外面找一找。” 宸妃连忙点头:“好,你去。” 温燕真一出宸妃宫中,在往御花园去的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挂饰,就在石桥旁边。 温燕真差点站不住,她快步跑了过去。 司碧也跟着过去,看清温燕真手中抓的东西时,面色惊恐地往石桥下看去。 温燕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看石桥旁边,没有什么异常的痕迹。 她还想再看,却见海贤迎面过来,看样子像是找自己来的。 她不得不起身。 海贤先是给温燕真行了个礼,笑道:“魏王妃,陛下请您速去文和殿。” “我……” “陛下旨意,魏王妃还是不要耽误。” 温燕真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嬴蕴,可圣命难违。 她努力平息一口气,对司碧道:“继续找。” 海贤见她这般模样,轻声提醒道:“魏王妃,别耽误了。” 温燕真攥紧了袖中的手,面上不动声色地对海贤点点头:“走吧。” 海贤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前头为温燕真引路。 温燕真往文和殿走的每一步都犹如踩在刀尖上一样痛苦。 直到她走到文和殿外,海贤替她推开了文和殿的大门。 温燕真清楚地听到了女儿呼唤她的声音。 她怔怔地看着女儿从荣安帝怀中跳下来,活生生地跑向她。 被女儿小小的身子抱住了腿。 温燕真低下头,像是在看幻觉一样,颤声道:“蕴儿……?” “母妃!吃糕糕!” 女儿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温燕真才确定了这不是幻觉。 她蹲下来,用力地将小嬴蕴抱在怀里,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蕴儿,蕴儿……” 温燕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什么天下,什么太子之位,她只要她的蕴儿平安。 当她看到文和殿中还有姜绫云与赢朔时,刚刚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她要蕴儿平安,也要魏王府是最后的赢家! 第256章 谁无辜,都无法幸免 姜绫云看温燕真的眼神很平静,就仿佛这个人丝毫都激不起她的情绪。 可温燕真看向姜绫云的眼神却充满了复杂。 荣安帝看魏王妃抱着孩子慌张落泪的模样,轻咳一声。 温燕真回神,飞快地擦了擦眼泪,牵着小嬴蕴上前给荣安帝行礼。 荣安帝对小嬴蕴招招手,又出声安抚了魏王妃:“虚惊一场,日后要仔细。” 荣安帝是仁善的,他看得出来温燕真对孩子的紧张,也就不再多说重话。 他故意耽误了一会儿时间才去通知魏王妃,也算是让她长个教训了。 温燕真心中复杂,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她这会儿已经被训斥了。 可偏偏荣安帝态度十分温和,反而给温燕真,乃至魏王都留了脸面。 “多谢父皇宽厚,儿臣日后一定好好照顾蕴儿,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荣安帝笑了笑,说是自己还有政务要看,把人打发出去了。 姜绫云与宣王也一并出了文和殿。 温燕真抱着小嬴蕴走到两人面前,“今日之事,多谢你们。” 姜绫云面色平静,只有在看向小嬴蕴时露出了一点儿笑容:“不用谢我,你应该多谢嬴蕴。” “她是个乖巧的孩子。” “宫里的孩子能长大,都不容易。” 在姜绫云意有所指的话语下,温燕真面色微微一变。 她一开始看到姜绫云时,也想过是不是她故意。 可温燕真也很清楚,哪怕是她故意拖延了嬴蕴在哪儿的消息,也是荣安帝准允的。 温燕真没再开口,与姜绫云对视了一眼之后,抱着小嬴蕴快步离开。 姜绫云看着温燕真的背影,扯了扯嘴角。 但愿这件事能让温燕真长个记性。 她不是什么良善的人,若是非要针锋相对,难免会牵扯到孩子。 小嬴蕴是无辜没错。 若夺嫡风暴开始,任凭是谁无辜,都无法幸免。 宣王抬手虚虚揽住了姜绫云的腰,“咱们回王府吧?” 姜绫云扫了他一眼:“你在母妃面前说要去皇祖母宫中,这就要回府?” 宣王一愣,讪讪道:“阿云,你知道这是借口。” 姜绫云撇开他的手,往太后宫的方向走去。 “即便是借口,也要做到几分表象。哪怕只是为了敷衍你亲娘。” 宣王落后一步,闻言又追了上去:“阿云,你别恼我。” 姜绫云轻叹,也不言语。 宣王心中一时难以平复,也有些呼吸不畅。 他强求阿云为妻,英国公拒婚,他母妃是有些不悦的。 只是赢朔没想到贵妃的不悦,能这么多年都咽不下去。 每每见到阿云,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旁人觉得贵妃优雅端庄,和善大方。 在阿云眼中,只怕贵妃就只是一个恶婆婆的形象。 今日之事更是过分,阿云距离生产之日也没几个月了。 竟当着她的面想往他身边塞人。 宣王想到这,面色也变得沉郁起来。 他要与魏王争夺太子之位,如今他与阿云之间更是容不下第三人。 母妃……的确是有些糊涂了。 - “哎哎,等等,这可是你的子儿。” 姜宛白连忙拉住姜执月的手,一脸无奈:“你这分神也太过了吧。” “虽然围杀了我这一片白子,可旁边的黑子怎么也捡走了?” 姜执月一看,自己手中的确捡了自己的子。 她不好意思的对姜宛白笑了笑:“对不住了四姐姐。” 姜宛白也没了下棋的心思,托腮看着姜执月:“罢了,不下了。” “怎么了?”姜执月问。 姜宛白哭笑不得:“我是来陪你的,可你这心事重重的,还与我下棋。” “这不成了你陪我了?” 姜执月笑笑,叫人把棋盘撤下去。 姜宛白也叹了口气:“你这几日都还没恢复好,就这么愁眉苦脸,就这么担心他啊?” 姜执月被姜宛白戳穿,也不恼,就笑笑。 姜宛白很是认真地说道:“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执月点点头,“好。” 姜宛白又眨了眨眼,说道:“你想不想知道你五姐姐最近在忙什么?” 姜执月一愣,恰好就看到姜芙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姜宛白身后。 姜芙瑶见姜执月看过来,嘴角微微上翘,做个噤声的动作。 姜宛白见姜执月不说话了,还催促她:“说呀。” 姜执月眨眨眼,姜宛白顿觉不妙,一回头就看到姜芙瑶。 姜宛白给吓了好大一跳,“坏丫头!你吓死我了!” 姜芙瑶从后头绕过来,坐在了绣凳上,“你在人后说话都不怕,还怕这个?” 姜宛白瘪了瘪嘴,到底是她没理,不好跟姜芙瑶争论。 倒是姜芙瑶看她这么老实,狐疑地扫了她一眼:“四姐姐今日好安静啊。” 姜执月这才笑起来,“四姐姐这是为了未来姐夫,只怕他不喜欢聒噪之人。” 姜芙瑶惊讶,“怎么?外头都传遍了,四姐姐竟不知道么” 这话说的姜宛白一头雾水,忙问道:“什么传遍了?” 姜芙瑶笑道:“裴侍郎正是听了四姐姐一怒为红颜,对四姐姐才貌倾心的。” “怎么,他竟没有当面跟你说过吗?” 姜宛白一愣,很快就想到了在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上,自己痛骂几个多嘴之人。 她就像是陡然松了一口气一般,往罗汉靠一倒:“不装了不装了,真是没意思。” 姜执月掩嘴笑了起来,四姐姐才是真的很有意思。 姜芙瑶又看向姜执月:“伤口恢复如何?” “好许多了。” 姜执月正在缓慢恢复中,伤口也逐渐开始结痂,有些发痒。 是以,老神医让她手中抓着点儿什么,免得她忍不住去碰。 今日姜宛白与姜芙瑶来,见她模样还是有些虚弱。 “郡主说想来看你,也不知哪日合适。”姜芙瑶温声道。 姜执月闻言看向姜芙瑶,眼神里带着点儿询问。 姜芙瑶缓慢地眨了眨眼,姜执月就明白了。 她受了伤,根本也无暇顾及姜芙瑶与嬴煦之事。 现在姜芙瑶能替兰宁郡主传话,想来她的心意也是转达给嬴煦了。 姜执月微微一笑,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 陆青骁,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257章 左右还没下聘,还有机会。 “小公子,咱们回吧,您都在这路口等了好几日了,到底在等谁啊?” 一青衫小厮撑伞站在一位气质如玉的少年身边,低声劝道。 那少年侧目,赫然就是谢仪。 谢仪站在京郊必经之路的路口,平静又沉默。 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若你累了,就去马车上休息一会儿。”谢仪温和地同他的书童说道。 书童摇摇头,“小子不累,就是心疼小公子。” “不然小公子告诉小子,您要等谁,小子帮您看,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谢仪摇头,拒绝了书童的提议:“不必,我要亲自等。” 书童见劝不动他家小公子,便固执地在旁边撑伞一块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童觉得手中的伞轻了许多。 他仔细一看,是他家小公子替他握住了伞柄。 “我来撑一会儿吧。”谢仪轻声道。 书童忙道:“怎么好叫小公子为小子撑伞!” 谢仪温柔地笑了笑:“无妨的,我撑一会儿。” 书童鼻子一酸,他家小公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公子! 雨势不见弱,一直绵延不断。 再加上冬日里的风,书童都觉得身上有些冷意,拢了拢衣裳。 可谢仪风姿依旧,于寒风细雨之中挺拔如竹。 书童没忍住,同谢仪说道:“小公子,我来撑吧。” 谢仪看了他一眼,把伞柄交给了他。 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谢仪心中也并无把握。 他等了好几日,不知能不能等到。 书童看他家小公子也觉得很疑惑。 小公子不知是要等什么人,又不肯用府上的人,也不愿离得太远。 另外雇了马车,只带了他一个人来。 谢仪不知书童所想,他隐约看到了一队人骑着快马过来了。 他顿时顾不得什么,朝着那队人就快步走了过去。 书童反应不及,连忙跟上去。 谢仪越走越近,就发现了这果然是虎贲营将士! 他心中隐隐激动,喊道:“昭武大将军,昭武大将军!” 陆青骁身上如今挂着好几个官职,京畿卫戍指挥使,虎贲营昭武大将军…… 谢仪这么叫,倒也没错。 邬东山一下就听见了,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认出谢仪,叫停了队伍。 他驱马上前,一如既往地冷峻:“谢编修,何事?” 谢仪替荣安帝修书,破格任翰林院编修一职。 谢仪昂首看着陆青骁,眉头紧皱:“请大将军借一步说话。” 邬东山一听就道:“大将军赶着回宫复命,哪有空跟你借一步说话。” 邬东山只听陆青骁称呼编修,不知晓谢仪是谢相之子,显然不太客气。 陆青骁也的确没动,坐在马上看着谢仪:“就在此处说即可。” 谢仪皱眉,“事情紧急,与大将军在意之人相关,请大将军移步。” 书童立刻替谢仪抱不平,飞快地说道:“我家公子尊贵,在这地方等了好几日。” “怎么大将军借一步说话都不肯?是瞧不上咱们谢相府吗!” 谢仪示意书童闭嘴,书童不甘心,还想在争论几句,被谢仪抬手制止。 “在下没有以势压人的意思,只是……” 陆青骁翻身下马,往旁边走了几步。 侧目看向愣住的谢仪:“还不过来?” 谢仪忙跟过去,书童也要跟去,谢仪叫住了他:“你在这儿等我就是。” 两人往旁边树林走进去了些,确保周遭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陆青骁望向谢仪,“何事?” 谢仪眉头紧皱,深吸一口气道:“你,你要派人保护好六小姐。” 陆青骁闻言眉头一皱,目光一凛:“何意?” 谢仪只坚持地说:“要多留意六小姐的安危。” “既然你是她的心上人,你便要保护好她。” 长公主派人去合八字,陆青骁即将与英国公府即将联姻之事已经传遍了京城。 谢仪的二哥同他说过,既然喜欢,那就去争取。 左右陆青骁还没下聘,还有机会。 谢仪争取过了,她不喜欢他,她有她喜欢的人。 可是在偷听到父亲要派人将自己的心上人小仙女灭口时,他心乱如麻。 他不能坐视不理,也不能违逆父亲。 所以他只能来提醒陆青骁。 他一直都很羡慕陆青骁,文武双全,是个令人敬佩的英雄。 他与六小姐能结良缘……很好。 谢仪想,若是自己是无法保护六小姐的。 陆青骁可以,他擅武艺,也对六小姐有情谊。 自己能做的就是提醒陆青骁好好保护六小姐。 陆青骁是个很敏锐的人。 他与谢仪两人从前有过些交集,并不熟稔。 谢仪今日突然过来提醒他,一定是他知道了什么。 陆青骁点点头,认真地答应了谢仪的请求:“我知道了。” “我会保护好她。” 谢仪见陆青骁神色不似作假,勉强露了个笑容,转身踉跄离去。 陆青骁忽而叫住了谢仪,低声问道:“你为何要来告诉我?” 谢仪微微一顿,背脊挺得笔直。 陆青骁又道:“不会后悔吗?” 谢仪缓缓摇头:“不。” 他知晓阿爹有阿爹必须要做的事,他身为人子,不能忤逆不孝。 可他不能眼看着六小姐遭遇危险,而置若罔闻。 陆青骁听罢,抬手与谢仪行了个礼:“我替她谢过你。” 谢仪猛地转身,看到陆青骁的动作,慌张地摆手:“不,不必。” 陆青骁却不管这么多,在腰间摸了摸,摸到了小指长短的一块小玉佩,扔了过去。 “这个拿着,若是遇到什么危急的事情,到京畿卫戍或者是虎贲营,羽林卫来寻我都可以。” 谢仪愣愣地接住了陆青骁抛过来的小玉佩,怔然。 陆青骁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用上了对陆家兄弟的长兄语气:“愣着做什么?” “还不快回马车去。” 谢仪忙回神应了两声,陆青骁已经三两步就走出树林去了。 书童见陆青骁出来,自家小公子还在里头,慌不迭地跑进去。 却看到小公子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发愣,他忙上前撑伞:“小公子!没事吧!” 谢仪摇摇头,望着陆青骁等人离去,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笑了起来。 陆青骁,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冷漠。 第258章 偏偏锲而不舍 千山楼被剿灭的消息从陆青骁回京开始疯狂传播。 姜执月也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她忙抓着长缨问道:“有他们的消息吗?” 长缨连连点头 :“指挥使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都平安。” “他得先入宫回话。” 陆青骁被封为昭武大将军,然陆大将军也是这个称呼。 众人为了区别两人,多数都称呼陆青骁为指挥使了。 姜执月闻言,连日来高悬的心微微放下了,缓缓颌首:“好。” 过了一会儿又觉不对,“那慎墨呢?慎墨应该先回国公府才是。” 长缨解释道:“指挥使说慎墨此番立了大功,得一块儿入宫去,旁的事且有几日呢。” 姜执月微微一顿,这个说法倒也说得通。 “你让人去留意,若是慎墨回来了也叫他不必着急来回话,先休息一阵。” 长缨笑着点点头,也叫了长绘来一块儿给姜执月换药。 两人小心地给姜执月把背部的药换下来,长缨看到伤口还是忍不住皱眉。 她家主子自幼也没受过什么伤,如今一下有三个这样深的伤口。 真是叫人看了心疼。 察觉到长缨的停顿,姜执月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 姜执月长舒一口气,温声道:“不必担忧,这也不是什么明显的伤痕。” “老爷子不是说了吗,他会帮我调配养肤膏,日子久了就淡下去了。” “傻丫头,别想这么多。” 长缨听到姜执月反过来安慰自己,忍不住笑道:“您这话说得,倒像是伤在别人身上。” 姜执月莞尔,“伤已经落下了,何必再想这些呢。” 长缨看她家小姐的神色是真的没什么异样,心里才稍微放心。 到底是世家千金,这样的伤疤瞧着多凶狠。 她是怕小姐心里过不去。 “小,郡主。”长绘突然出声,又改口。 姜执月侧目看着长绘笑起来:“我们私下说话就不必改口了。” 这个郡主名头也就是为了彰显荣安帝的恩德,只有封号年俸,并无封地。 是以,她倒也没什么实感。 改不改口什么的,对姜执月来说更加是无关紧要。 长绘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语气里都带着欢快:“是,小姐!” 长缨也跟着笑,主仆三人的气氛很好。 长绘继续说道:“您养伤这段时日有不少人都往国公府递了帖子,西平郡王妃也有帖子来。” “只老太君说,您养伤,做主替您回绝了。” 西平郡王妃, 谢馥? 姜执月凝眉想了一会儿,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她递了好几次帖子了?” 长缨点点头:“是。” 姜执月也顿了顿,不知道谢馥到底是怎么想的。 按说这样的帖子,被拒绝了好几次的话,也该知道了。 可谢馥偏偏锲而不舍。 “小姐还是离着她远些吧,她如今有孕,整个西平郡王府都当她是个宝贝一样保护起来。” 长绘低声说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也是西平郡王在谢馥有孕之后,打发了身边的通房妾室。 这副模样看起来就是格外重视谢馥这一胎。 姜执月点点头:“你们出行也要留意,她若是非要盯着我,只怕你们出门也会被盯上。” 国公府与谢相府本来就没什么交集,谢馥又是个孕妇,还是保持距离才好。 长绘表示自己知道:“奴婢出门都带着侍卫们一块儿去的呢。” “要是慎墨在,奴婢带他一个就行。” 姜执月又笑起来,说起来的确是长绘与慎墨的关系更好些。 长绘年纪小,叽叽喳喳的,慎墨也是个闷葫芦,多数时候都不怎么说话。 姜执月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长绘一眼,不经意地说道:“慎墨过几日应该就回来了。” 果然见长绘眼睛一亮,高兴地点点头:“嗯嗯!” 姜执月眉眼微微一动,在触及到长绘的笑容时更深切了些。 若是长绘与慎墨都互相有意,她倒也是愿意为两人牵线保媒。 姜执月又笑自己,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还是不干涉了。 倒是长缨…… “长缨,你可有中意的人?”姜执月问道。 长缨立刻跪下:“奴婢没有,小姐不要把奴婢赶走。” 姜执月愕然,伸手想要把长缨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长缨有些慌张地看着姜执月:“小姐,奴婢没有心上人,小姐不要赶走奴婢。” 姜执月哭笑不得:“谈婚论嫁本就是正常的事,怎么成了我赶走你呢?” “小姐,奴婢没有这个心思。”长缨摇头:“奴婢只想在小姐身边伺候一辈子。” 姜执月顿了顿,“你便是成亲也可以在我身边伺候,你看成嬷嬷不也是在祖母身边一辈子吗。” 长缨还是摇头,长绘看长缨这样也跟着跪了下来。 “你跪下做什么?”姜执月惊讶地看着长绘。 长绘老实地说道:“小姐别跟长缨姐姐吵起来了。” 姜执月这下是真的觉得好笑又好气:“都起来,好好地说话,怎么跪了一地。” 长缨见姜执月面色坚定,犹豫了一下还是起来了。 长绘也乖巧起来。 姜执月也不想勉强两人。 她道:“只不过我略提一提,若是有了心上人,来寻我做主,我一定添一份丰厚的嫁妆。” “成亲了还想留在我身边也是可以的。” “没有要把你们任何一个人赶走的意思,别胡思乱想,明白吗。” 长缨长绘两人齐齐点头。 姜执月看了长缨一眼,见长缨面不改色,她也不再多说。 两人都退下了之后,姜执月侧着身子趴在软枕上。 为什么,她有一种遗漏了什么事情的感觉呢? 可是具体遗漏了什么,姜执月一时想不到了。 - 陆青骁从宫中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他出宫就上了马。 邬东山看了陆青骁一眼,问道:“您回去吗?” “不回了,先去看看他。” 陆青骁驱马往医馆岁安堂的方向去,邬东山也跟了过去。 此刻已快要临近子时,岁安堂门口仍旧点着灯笼。 直至陆青骁与邬东山几人进了岁安堂,那门口的灯笼才熄灭。 “人醒了吗?” 话音刚落,陆青骁就看到了躺在长榻上满是绷带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活着。” 第259章 是想走去见阎王吗? 躺在医榻上的人正是慎墨。 他如今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幸而那双眼睛看起来还精神得很。 慎墨看到陆青骁眼里居然也会有担心的情绪,他甚至笑了笑。 “命大着呢。” 陆青骁挑眉,一旁的邬东山才是听进去了,连连对着慎墨比了比手势:“你的确厉害!” 陆青骁没说话,看向一旁的大夫,问道:“他这伤,几日能走路?” “走路?”那大夫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道:“能把命捡回来就不错了,这一个月就好好养着吧。” “几天?几天就走路是想走去见阎王吗?” 慎墨明明是受伤的人,这会儿听到居然有人敢在陆青骁面前这样说话,又笑了。 陆青骁偏头看他,之前怎么不觉得他这么爱笑。 慎墨似乎看明白陆青骁疑惑,他撑着精神道:“大难不死,值得一笑。” “你最好是。”陆青骁不再看他,对大夫询问了几句,出手付了诊金。 大夫摆摆手,“不必了,这位郎君是老神医身边的人,我可不能不记恩德。” 陆青骁一愣,大夫说起岁安堂得老神医坐堂,他也跟在老神医身边学到了许多。 而慎墨时常护送老神医过来,他才一眼将人认了出来。 慎墨也没想到岁安堂的大夫居然记得他,沉默了下去。 陆青骁这时看了慎墨一眼,似笑非笑:“那就有劳大夫了,不过他的消息还请大夫代为保密。” “老神医也不能说?”大夫问道。 “不能。” 陆青骁与慎墨齐齐道。 陆青骁看向慎墨,慎墨道:“我去后院养伤,这几日就麻烦您。” 那大夫啊啊几声,连忙应下。 陆青骁又道:“有什么话要我带?” “不必,小姐信你。” 慎墨想着自己也不是什么话痨的性子,传话就不必了。 陆青骁点头,转身欲走。 慎墨又叫住了他:“我听说会有赏银。” 陆青骁转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点头:“不会少。” “好。” 得到了陆青骁的肯定回答,慎墨放心地睡了过去。 邬东山又跟着陆青骁出了岁安堂,他挠了挠脑袋,动作与章赫如出一辙。 “将军,您为何不跟他说,赏银只有虎贲营的将士才有?” 陆青骁回眸看了他一眼,邬东山立即捂住嘴。 他飞快后退,“属下还有事,先告退。” 说完,一边扯着缰绳又借力上马,跑得飞快。 陆青骁沉默地拍拍乘风,乘风甩了甩尾巴,又亲昵地曾蹭了蹭他的手。 陆青骁上马,一人一马很快从夜色中消失。 - “你们都是废物吗!” 谢相怒不可遏,他此刻只觉得自己脑子突突跳,杀人的心都有。 “相爷放心,千山楼毁得很干净,保证那些书信连残渣都没有。” 谢相根本听不进去:“谁保证?你保证?还是我保证?!” 他太生气,书房里跪了一地的人。 千山楼固然不是他的,可他与千山楼这些年的往来,若是叫人查出来…… 谢相没忍住,砸了手边最喜欢的那一块砚台:“都是蠢货!” “都出去吧。” 迟师爷推门而入,手上羽扇轻摇,替谢相做了主。 下属们连忙滚了出去。 谢相凶狠又嗜杀的眼神看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迟师爷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砚台,只觉得惋惜:“若我早来一步,这端砚也不会遭此横祸。” “若你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就滚蛋!” 谢稷阴冷地看着迟师爷:“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迟师爷反而笑道:“相爷这时候还不动用一下御前的棋子,什么时候用呢?” “我可是听说了陆青骁从宫里出来时是接近子时了。” “若只是正常的剿灭千山楼,又何必在宫里待了那么久。” 谢相剜了迟师爷一眼:“这些用得着你说?” 迟师爷被谢相抢白,没有丝毫不悦:“相爷,您既然知道,那就不必动怒。” “事情已经发生,咱们想的是该如何补救。” “又或者……如何撇清。” 迟师爷的话让谢相回过神来,他冷冷地看着迟师爷:“你有什么法子?” 听到谢相问自己,迟师爷微笑着凑了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谢相的眉眼是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好。” “那在下就去着手安排了?”迟师爷笑着看向谢相。 谢相点头,摆摆手,很是不耐。 迟师爷笑着退了出去,刚转身就看到了相府小公子谢仪。 他礼貌地冲谢仪笑了笑:“见过小公子。” 谢仪看都不看他,径直忽略了他,往书房内走去。 迟师爷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有几分不可置信。 他刚刚是被素来有礼谦和的小公子给无视了? 迟师爷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么看起来,是他什么地方狠狠得罪了小公子才是? 否则的话,这位出了名的谦谦公子又怎么会对自己冷脸呢? 谢仪,谢小公子可不是什么两面派的人。 迟师爷心中好奇,想着定要打探打探。 - 谢仪往书房去时,谢相的怒火也消了一半儿。 谢仪甫一进去,就看到了地上被摔坏的端砚。 他默不作声地蹲下,一点点地捡起来。 谢相皱眉,“仪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谢仪把端砚拼好,放在谢相的桌上。 谢相目光落在那只端砚上,看起来好像被拼凑好了,可谢相知道,这只是假象。 他忽而又生出了一些无尽的烦躁。 谢仪正好这时开口:“阿爹,儿子替陛下修书,要往齐鲁之地走一趟。” “明日就走。” 谢稷没想到小儿子一开口就要走,他对小儿子还是很疼爱的。 “这么着急?没多久就是年节,过了年节再走。” 谢相骨子里还是一个传统的父亲,对于谢仪,他更是有很强的掌控欲。 疼爱,和掌控,对谢相来说并不冲突。 谢仪来时也猜到了谢相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离开。 他低头说道:“陛下已经准了,儿子不孝,不能陪伴爹娘度过这个年节了。” 谢相脸色一变,他没想到谢仪居然会直接奏请陛下。 第260章 哪有收手的机会! 谢相本想再同谢仪说两句,可谢仪搬出圣旨来,谢相又无话可说了。 “非要明日走?” 谢相竟也流露出一丝不舍来。 谢仪颌首,“是,儿子已经告知过母亲。” 谢相脸上浮现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沉默良久,最后长叹了口气。 “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为父替你选两个得力的护卫在身边吧。” “不,不用了……” 谢相看向谢仪,有几分不悦:“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仪沉默着,他下意识的拒绝了阿爹的提议。 “独自一人离开家就罢了,连护卫都不要。” “难道阿爹阿娘不会担心吗?” 谢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放软了自己的态度。 谢仪面对这样的谢相,心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即便……他仍旧是自己的阿爹。 他对自己的关怀和牵挂都是真实的。 谢仪微微垂首:“好,那就依阿爹之言。” 谢相抬手拍了拍谢仪的肩膀,眸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既然如此,今夜就与阿爹阿娘一块儿用饭吧。” 听到谢相这样说,谢仪也跟着点点头:“好。” 谢相看着小儿子,似乎与往常没什么区别,可总觉得又有哪儿发生了变化。 谢仪还没走,谢相已经在想到时候要用什么理由把谢仪哄回来了。 “儿子此去不知多久,阿爹要多保重身子,少动怒。” 谢仪看了谢相桌上的端砚,“阿爹的爱物,也不该承受这样的怒气。” 谢相闻言尴尬了一瞬,又道:“阿爹不会了,都听仪儿的。” 谢仪抬眸看向他阿爹,有这么一瞬间,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真的能听他的吗? 可这念头就在谢仪脑子里过了一遍,被他死死压住。 不可能的,阿爹怎么可能会听他的呢…… 谢仪不再多言,对谢相拱手道:“儿子先告退了。” 谢相点点头,“好。” 谢仪转身,推门离开。 谢相看着小儿子离开的背影,心头闪过了一丝落寞。 即便是雏鹰也会长大的,仪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了。 谢相并未停顿多久,立即就从书房离开,去了谢夫人处。 谢夫人正在命人清点一些谢仪去齐鲁之地会用到的东西。 下人提醒谢夫人,说是谢相来了,谢夫人连头都不抬。 谢相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走到谢夫人身边,问道:“你怎么能同意仪儿离开京城?” 谢夫人眸子微动,冷然道:“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谢相不解,“我?我怎么了?” “相爷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总之,仪儿这个年节是不想与你过的。” “不想与我过?” 谢相念着这几个字,沉着脸看向谢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看了下人们收拾的东西,还有一些钗环,这显然不是小儿子用的东西。 谢稷震惊地看向谢夫人:“你也要跟着去?你是疯了不成?!” “那你就当做是我疯了吧。” 比起谢稷的吃惊,谢夫人显然很平静。 谢稷很快冷静下来,阻止了谢夫人的动作:“不行,你不能走。年节你要与我一同入宫。”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能出门还带着阿娘?” 谢夫人看着谢稷冷笑。 谢稷看谢夫人的模样,又想起千山楼的事,无比烦闷:“阿娴,就当做是为了帮帮我,别走。” 谢夫人名侯珺娴。 听到谢稷唤了自己乳名,谢夫人笑了起来。 这笑容之中带着看透对谢稷此举的冷漠。 “谢稷,我记得我早就提醒过你,别连累了谢家。” 谢稷再三示弱也不得谢夫人好脸,他终于也忍不住了。 谢稷脸色不悦:“哪里就连累了谢家!” “你敢说,千山楼跟你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谢夫人言语如刀,一下就砍在了谢稷最在意的事情上。 “哪怕你藏得再好,可府里多出来的一些人,你的一些态度,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谢夫人看着谢稷的脸色更是冷然:“我告诉你,若有一日你要害了我的仪儿,我定要与你拼命!” 谢稷一愣,“阿娴,我们夫妻几十年啊。” 谢夫人点头:“是啊,我们夫妻几十年。” “我从来不知你居然这么大胆!” 谢夫人看着谢稷,压低的声音又气又怒。 “夺嫡也就罢了,何必要去碰那些脏东西!” 谢夫人是支持谢稷参与夺嫡的,可她没想到谢稷的胆子这么大。 居然敢与千山楼有牵扯! 谁人不知君上尤为憎恶千山楼! 他可是当朝丞相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与千山楼的牵扯是会连累整个谢家的! 谢夫人最初猜想到这时,整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谢稷一把扣住谢夫人,面色沉郁:“不,绝对不会!” “谢家我会保住!仪儿我也会保住!” “我会赢!我一定会赢!” “阿娴,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谢夫人几乎是有些绝望的看着谢稷这副疯魔的样子:“收手,擦干净你与千山楼。” 谢稷猛地松开手,深吸一口气:“事已至此,哪有收手的机会!” 谢夫人沉默下来,她也知道,覆水难收了。 “为今之计,就只有让陛下看不到这样的消息。” 谢稷的话又冷又毒,激得谢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谢稷:“你是,什么意思……?” 谢稷面不改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谢夫人心中滔天怒火,她一把抓住了谢稷,压低了声音质问:“你疯了?敢动宫里!” 谢稷捧住谢夫人的脸,低声道:“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谢夫人颓丧地松开了手,谢稷没救了…… 谢稷却没有想那么多,反而信誓旦旦地说道:“阿娴,我一定会赢的。” “魏王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 谢夫人怔怔地看着谢相,好像几十年来,她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他一样。 谢稷换了一副面孔,温柔又强势:“谢家的当家主母,年节之时怎么能不在京城呢?” “仪儿那边我会给他安排可靠的护卫。” “可是阿娴,你得留在我身边陪着我。” 谢夫人扭头看谢稷,眼泪滴落,就像是杯中溢出的茶水。 是热的,也是苦的。 第261章 成亲急不来的 宫中失火的消息,姜执月是第二日才知道的。 兰宁郡主入宫去见了太后,出宫之后就往英国公府来了。 姜执月从兰宁郡主口中得知,失火的地方居然是文和殿。 “火势不大,只是折子被烧毁了不少。” 兰宁郡主语气后怕,她拍拍胸脯,轻声道:“幸而当时皇伯父不在文和殿。” 兰宁郡主说者无心,姜执月听者有意。 她想,若是荣安帝在文和殿,这火怕是还烧不起来。 至于兰宁郡主说的折子,说不定这才是导致失火的原因。 “那查出来了吗?” 姜执月顺手给兰宁郡主递过去一只栗子糕。 兰宁郡主点点头,“据说那个不小心的小太监已经被杖毙了。” 姜执月闻言,兰宁郡主这话也算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荣安帝性子温和,很少体罚宫人。 这次事情不小,直接杖毙,定是让荣安帝龙颜大怒了。 兰宁郡主也不愿多说这件事,她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姜执月。 从围场之后,姜执月受伤,她就一直没见过了。 姜执月说自己伤口恢复得还不错,过几日就能出去走动走动了。 兰宁郡主仔细看了看姜执月的脸色,松了口气:“我是真的被吓着了。” “我只看到了好多血,差点,差点……” 兰宁郡主没说下去,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 姜执月笑笑:“别担心,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 兰宁郡主也跟着笑笑,“老神医真厉害。” “我也就是来你这儿能躲躲清闲。” 兰宁郡主说着又往软枕上一靠,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母妃,让我去送谢仪,我与他又不熟,送什么送。” “若不是说要来看你,她还不放我走呢。” 姜执月听到谢仪的名字,微微抬眸,看向兰宁郡主。 兰宁郡主歪倒在软枕上:“我母妃觉得谢仪不错,说他人品贵重。” “正好与我搭配,说是一静一动,好得很。” “哪里好了?谢仪这个书呆子,哪里好了?” 说起福王妃为自己相看的人,兰宁郡主就一肚子抱怨,怎么说都说不完。 姜执月愕然,没想到兰宁郡主会和谢仪相看。 但又觉得合理,谢仪说到底,家世不错,人品也堪匹配。 重要的是荣安帝也看重他,如今在修书。 福王妃想要女儿过得舒服些,自然也是找个脾气好,性子好的。 这么看来,谢仪的确就是非常好的选择。 只不过…… “他奉旨要去齐鲁之地探寻修书之事,今日就走。” “母妃说让我去送,送什么呀?” 兰宁郡主小嘴抱怨起来没完,最后眼巴巴地看向姜执月:“阿婵啊。” 姜执月回神,“嗯?” “你说,你们家还有没有如你阿兄一样的人?” “我觉得你阿兄蛮好的。” 姜执月失笑:“我家倒是还有一个,就是容卓,你也知道的。” “除了性子古板了一点儿,其他方面是真的与阿兄一模一样。” 兰宁郡主瞪大眼睛想了想,“我没记错的话,容卓今年才十岁吧?” “我还能等他十年吗?” 姜执月忍俊不禁,“就算你能等,王妃可不会让你等。” “哎呀……烦死了!” 兰宁郡主埋头抱着软枕,“那我嫁给你吧,你文有丹青,武可骑射!” “我嫁给你吧!” 姜执月看着兰宁郡主温柔地笑了笑:“若我是个男子,我定然愿意娶你的。” 兰宁郡主脑袋无力地耷拉着:“谢仪是走了,可我母妃不会走。” “她还会重新替我找人相看,可怕得很!” 姜执月怜爱地摸了摸兰宁郡主,“若你有看上的,也可以与王妃说。” “王妃性子宽厚,又格外疼爱你,一定会准的。” 兰宁郡主露出一个假笑:“我没有,没有看上的。” 姜执月哑然,也不知怎么说了。 兰宁郡主身边的男子,如她的亲兄长福王世子,表兄陆青骁,堂兄宣王魏王。 这要是一般人,她还真就难以入眼了。 “你家真的没有第二个姜提玉了吗?”兰宁郡主盯着姜执月。 姜执月哭笑不得:“我阿兄与阿姐是龙凤双生呀,哪来第二个姜提玉。” 兰宁郡主一下又倒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姜芙瑶拿着姜衡丹的绣样过来时,就看到兰宁郡主这一副模样。 她诧异地看向姜执月,姜执月摇摇头,抿嘴笑了笑。 姜芙瑶给兰宁郡主请安,兰宁郡主一咕噜爬起来,盯着姜芙瑶看了一会儿。 姜芙瑶莫名:“郡主为何这样看我?” 兰宁郡主说道:“咱们几个里,就你我没定亲了,你快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三哥。” 姜芙瑶哪里想到兰宁郡主问得这么直白,她一下闹了个大红脸。 姜执月简直啼笑皆非,替姜芙瑶解围:“哪有这么问人家的。” 兰宁郡主大大咧咧的,努努嘴:“又没有外人,好芙瑶,你就告诉我嘛。” 姜芙瑶在兰宁郡主的目光下几乎都要坐不住了。 好在姜执月还拦了一把,兰宁郡主终于是放过了姜芙瑶。 她再再再次倒下:“不管喜不喜欢我三哥,总之,现在只有我是孤家寡人。” 姜芙瑶一脸懵地看向姜执月,姜执月低声解释了一下兰宁郡主被催着相看的事。 姜芙瑶闻言笑了起来,“若是不想被催着相看,郡主大可以直接与王妃明言。” “以郡主之尊,成亲之事更是急不来的。” 兰宁郡主听姜芙瑶这话,也觉得有道理。 “还是跟你们玩好,我母妃都不拦着我出门了。” 兰宁郡主说起她从前的玩伴,多数都喜欢跟着她,对旁人指指点点。 姜执月倚在凭几上,笑着看向兰宁郡主,颇有感触。 “还记得郡主初见时的风姿。” 这下轮到兰宁郡主大红脸了,她连忙摆手:“快别说了别说了,躁得慌。” 姜执月和姜芙瑶两人都笑了起来。 兰宁郡主一副老成的模样,感叹道:“都是当初年少不知事,唐突了唐突了。” 三人纷纷笑了起来。 兰宁郡主道:“想起来,好像好遥远了呢。” 姜执月莞尔,“是啊。” 从福王妃的西郊别馆宴至今,已经改变了许多事。 第262章 最好是用不上。 顾及到姜执月还在养伤,所以兰宁郡主也没在衍思院待太久。 兰宁郡主回福王府时还特地问了问福王妃回来了吗。 她还没得到消息,就被陆青骁抓住了。 “探头探脑的,在做什么。” 兰宁郡主一个激灵就站得笔直,她惊讶地回头:“表哥,你怎么在王府啊。” “有事。” 陆青骁看了她一眼,“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哪里鬼鬼祟祟了!”兰宁郡主理直气壮:“我可是在自己家!” 陆青骁没理她,就要往外走。 兰宁郡主又好奇起来,化作跟屁虫跟在陆青骁身后。 “表哥,你来干什么的呀?” 陆青骁瞥向她,顿住脚步,冷峻的眉眼稍微有些缓和:“从国公府回来?” 兰宁郡主大惊:“你派人监视我?” “她近来点的香,是我送的。”陆青骁淡淡道。 兰宁郡主立刻提起袖子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出来。 “表哥的鼻子可真是比狗都灵。” “嗯?”陆青骁皱眉。 兰宁郡主马上陪笑:“说表哥厉害呢。” 陆青骁顿了顿,问到:“她如何?” 兰宁郡主闻言,脸色马上变得揶揄起来,“哦~原来叫住我是为了阿婵呀。” 陆青骁微微眯了眯眼,兰宁郡主立马老实了。 “阿婵看着还不错,说是过几日就能出门走动了。” 陆青骁点点头,“若你得闲,就多去陪陪她。” 兰宁郡主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又听陆青骁道。 “还是算了,你别去打搅她养伤。” 兰宁郡主简直被陆青骁气得说不出话来。 恰好福王世子手里拿着一封折子样的东西从里头快步走了出来。 兰宁郡主一下就拉住了她大哥:“表哥欺负我!大哥,你要替我做主!” 福王世子无奈地笑了笑:“你呀,别皮。你表哥是来办正事的。” 陆青骁接过福王世子手中的东西,看了兰宁郡主一眼。 兰宁郡主竟然从那一眼中看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顿时就炸了毛:“你看!他还冲我挑衅!” 福王世子连忙拉住妹妹,对陆青骁道:“无病,她还小,别跟她计较。” 兰宁郡主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她大哥:“你怎么还向着他啊!” 福王世子忙压低声音哄她:“咱们俩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你确定要我替你做主吗?” 兰宁郡主瘪瘪嘴,眼巴巴地看着福王世子:“大哥,你就不能为我挨表哥一顿揍吗?” 福王世子差点气笑了,“说的什么糊涂话。” 兰宁郡主气哼哼地跑走了。 福王世子宠溺地摇摇头,“她呀,近来被母妃逼着相看谢相府的小公子,烦着呢。” 陆青骁挑眉,“谢仪?” “正是,今日他奉旨前去齐鲁,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要离京了。” 福王世子道,“谢仪倒是不错,只是兰宁不喜欢他。” 陆青骁沉默地点点头,“先走一步。” “好。”福王世子笑笑,送陆青骁离开福王府。 陆青骁把东西藏好,出了福王府就唤来乘风,策马往城外的方向去。 等陆青骁到城门楼时,并未看到任何马车。 他一问,才知谢仪已经出发有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了。 陆青骁皱眉,拍拍乘风的马背,疾驰出城。 - 谢仪从谢相府离开,谢夫人也送他到了城门楼处。 谢夫人还想再送,谢仪只怕她太难过,强行辞别。 书童坐在谢仪身边,他总觉得小公子这段时间都不高兴。 明明是小公子自己去请旨的,可哪怕旨意下来,小公子脸上也不见笑意呢。 谢仪沉默地坐在马车里。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选择逃避到底是好是坏。 他撩开马车后帘,看着越来越远的京城,心中情绪复杂了不少。 书童见状,问道:“小公子,您是不想去吗?” 谢仪放下后帘,摇摇头。 书童得到了否定答案,又看谢仪神色低落,他不好再问。 正此时,听到了外头传来追逐的马蹄声,还有外头侍卫的动静。 谢仪撩开帘子一看,居然是一个前几日才见过的人。 “陆青骁?” 谢仪惊讶出声。 陆青骁看着守在马车身边警惕的侍卫,看向谢仪:“借一步说话。” 谢仪点点头,立即就要下马车。 书童担忧地看向他:“小公子……” 谢仪温和地笑笑:“不会有事的,陆青骁,是个好人。” 书童听他家小公子这样说,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 陆青骁,是个好人……吗? 书童只听说这位从前叱咤京城的少将军凶狠残暴,虽战功赫赫,却冷漠至极。 谢仪从马车下来,侍卫还拦了他一下。 谢仪不悦地看了那侍卫一眼:“我以为我阿爹是让你们来保护我,不是替我做主的。” 侍卫见谢仪动怒,也就讪讪地让开。 陆青骁翻身下马,随着谢仪往外走了两步。 好巧不巧,这就是前些时日谢仪拦陆青骁所在的地方。 只今日是个晴天。 谢仪看向陆青骁,“不知陆指挥使有何事?” “听说你要去齐鲁,给你送点儿东西,算是报酬。” 陆青骁从袖中拿出一只小巧玲珑的防身之物,“改造过的弓弩,紧急时可防身用。” 谢仪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陆青骁居然会送他这样的东西。 “这,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谢仪想了想,出言拒绝。 陆青骁并不啰嗦,塞在谢仪手中:“里头的利器用完的话,可以问你身边的侍卫。” “他们会替你想办法弄到的。” 谢仪手足无措,捧着这个袖珍武器,怔怔地看着他。 “你……” 陆青骁道:“防身之用。” “不,不了,你留给六小姐。” 谢仪手忙脚乱地想退还给陆青骁。 陆青骁单手制住了他的动作:“不必,她有。” 谢仪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陆青骁会给他这样珍贵的武器防身。 “最好是用不上。” 谢仪闻言,郑重地将这东西收了起来。 同陆青骁说道:“我不会让旁人知道的,这样的东西应当是绝密才是。” 陆青骁看了谢仪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意思。 谢仪差点就忍不住眼底的情绪。 第263章 时刻记住这一点 文和殿失火之事,荣安帝十分不悦。 他还下令,命章赫两日之内查清此事。 章赫才接手羽林卫没多久,倒是也尽心去查了。 只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荣安帝也是少见的因此发了脾气。 章赫就吃了一顿排头,挨了一顿揍,在家休养去了。 陆青骁得知消息,傍晚之后去了章赫府上。 章赫夫人见陆青骁来,连忙擦了擦眼泪,把人迎进来。 “我去给将军沏茶,将军稍坐。”章夫人飞快恢复了笑容,同陆青骁道。 陆青骁颌首:“辛苦嫂夫人了。” 章夫人闻言,还是没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快步走了出去。 章赫这会儿正趴在床上呢,冲陆青骁憨憨一笑:“少将军怎么来了?” 陆青骁把怀里的金疮药往章赫面前一放,淡淡道:“来看看你的伤重不重。” 章赫不好意思地笑笑:“真是给咱们虎贲营丢人。” “陛下的头一个任务,我就没办好。” 陆青骁见章赫神色愧疚,显然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不必因此烦忧,此事自有旁人去做。”陆青骁提点了他一句。 章赫懵懵懂懂,“不交给羽林卫,还能给谁?” 陆青骁看了他一眼,章赫随即低下头去,有些丧气:“就是我给少将军和大将军丢人了。” 章赫出身虎贲营,先是跟着陆大将军,然后又跟着陆青骁。 这两人都是足智多谋的典范。 想来陛下也是因此,所以才提拔了他当羽林卫统领。 可这第一件事就给办砸了…… 章赫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过不去。 陆青骁见状,忍不住轻咳一声。 章赫回神,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道:“羽林卫的职责是护卫陛下安全,你只要时刻记住这一点就对了。” “文和殿失火,固然有你失职。但是……” 章赫猛地反应过来,“但是查案却不是我的职责?” 陆青骁见章赫终于开窍,微微颌首。 章赫眼神立刻就发生了变化:“嘿嘿,还是少将军待我好。” 陆青骁皱眉:“这话少说。” 章赫连忙点头,又说起他受罚这件事把妻子孩子都吓得够呛。 陆青骁看他,章赫苦笑:“属下实在也惶恐,我……” “你如今也是一军统领,不必再自称属下了。”陆青骁自己倒了桌上的水。 章赫笑笑:“这都是看在你与大将军的面上。” “章赫。” 陆青骁冷了声音:“你觉得陛下会只看在我与陆大将军的面子上就提拔一个完全没有能力的人吗?” “你是怀疑自己,还是怀疑陛下?” 这话就说得有点儿重了,章赫吓得差点从床上爬起来。 他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 看陆青骁愈发冷峻的神色,章赫又不敢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的确是没什么自信,领兵打仗也就罢了,这掌管整个皇宫的安全…… 尤其是陛下的安全,他是真的有点儿没把握。 陆青骁也知道章赫这是被接连发生的几件事儿给吓着了。 他既能上战场,做到了陆青骁副将的位置,就证明他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今日担忧也只是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 陆青骁轻声道:“你只要时刻记住,你的职责就是无条件的护卫陛下的安全,就够了。” “其他的,陛下自然会看见的。” 荣安帝是个会用人的皇帝,陆青骁对荣安帝的信任感也很高。 他相信荣安帝选择章赫来当羽林卫的统领自有他的用意。 “你别被旁人的话影响。” 陆青骁看着章赫道:“难道你当我的副将,是混日子就能混上来的?” 被陆青骁这么一点拨,章赫也就清醒过来。 他不顾身上的伤,起身对陆青骁拱手:“今日多谢少将军提点。” 陆青骁拉下他的手,让他好好趴着:“章大哥,我比谁都希望你好。” “所以,你只要心无旁骛地做这一件事就够了。” “你的身份特殊,日后……” 陆青骁今日特地过来也就是为了提醒章赫。 他如今是羽林卫统领,执掌整个皇宫安全,贴身护卫陛下,那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而自己是执掌京畿卫戍的指挥使,掌管整个京城巡护安防。 这两个身份本就是要职,再加上章赫出身虎贲军,更是不宜过多往来。 章赫听懂了陆青骁的话,他沉默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得到章赫的回应,陆青骁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囊,不由分说地直接塞进了章赫手中。 “若有急事,也不必遵循常规。” 说完,陆青骁起身就走。 章赫摸了摸这锦囊的厚度,以他对陆青骁的了解,这里头一定就是银票了。 是少将军知道自己日子不太富裕,怕自己动了歪心思,特地给他准备的后盾。 章赫摸着锦囊憨笑。 章夫人见陆青骁走得这样快,有些无措,想要挽留他再坐一会儿也没了理由。 只能眼睁睁地目送陆青骁离去。 章夫人快步走进屋内,就看到丈夫一脸憨笑地抱着个锦囊。 她担心地上前:“这,这是少将军落下的吗?” 章赫一把抓住章夫人的手,笑道:“杏娘,少将军还是挂念我的。” 杏娘一愣,她很快也明白过来,今夜少将军来是为了安丈夫的心。 看着丈夫憨笑的神色,杏娘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次眼里的泪花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安心。 “少将军真的是咱的贵人。”杏娘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章赫笑笑,粗犷的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 “杏娘,你怕不怕。” “不怕,郎君在哪,杏娘和桃姐就在哪。” 从就任羽林卫统领至今,章赫才露出了一丝为此高兴的笑容。 “日后,我也给杏娘挣个诰命,咱们桃姐也有好前程。” 杏娘泪眼涟涟地点头,她牢牢地握住章赫的手:“诰命哪有你的命重要。” 章赫摸了摸杏娘的头发,“别怕,我知道要如何行事了。” 杏娘点头,擦掉眼泪,冲章赫笑了笑:“嗯!” “这几日你就陪着桃姐睡吧,她被吓得不轻,要是起了梦魇就不好了,也要叫大夫来看。” 杏娘一一应下,从内屋去看女儿。 章赫打开了手中的锦囊,里头除了银票,还有一封信。 第264章 匿名信的线索 自千山楼被剿灭,到文和殿失火、章赫被罚,已经过去了将近七日的功夫。 姜执月愈发觉得不对劲。 陆青骁只出现过一次,慎墨一次都没出现过。 只有每日报平安的书信与点心。 说是有什么要务让慎墨配合,竟连回府报平安都不放人? 姜执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长缨,你去请我阿兄来,就说,就说我有急事。”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实在是慎墨的身份特殊,她担心。 这件事交给谁去打听都不好,也只有交给阿兄。 姜提玉很快就到了衍思院,一来就把身边人都打发下去了。 姜执月急忙问道:“阿兄这几日见到慎墨了吗?” 姜提玉疑惑:“他不是在替陆青骁办事,这几日脱不开身?” 姜执月摇摇头:“陆青骁不来见我,慎墨也只是每日打发人送来点心报平安。” “阿兄,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姜提玉一愣,凝眉看向姜执月:“你知道了?” 姜执月点点头,“这次也是他非要亲自去,我……” “不必说了,我亲自去京畿卫走一趟。” 姜提玉深知慎墨内心深处的死结,他对千山楼,是恨之入骨的。 “阿兄,等等!” 姜执月叫住姜提玉,缓缓起身,把手中准备的银钗交给姜提玉。 姜提玉诧异地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道:“这是长绘给慎墨准备的,说是庆祝他跟着指挥使办了件大事。” 姜提玉一愣。 姜执月又道:“长缨也准备了他喜欢吃的点心,厨房的宋大娘也挂念着他。” 姜提玉将银钗用力地握在手中,对妹妹点点头:“我知道了。” “若是,若是他伤得很重,阿兄也不要瞒我。” 姜执月想到这个可能,眼眶微微泛红:“在哪养伤能比得过国公府呢。” “百草老爷子在府上,他难道不知道吗?” 姜提玉听妹妹越说越笃定,他道:“阿婵放心,阿兄一定把人带回来。” 姜执月目送姜提玉离开。 长缨和长绘走了进来,两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长绘,差点都要哭出来:“小姐,慎墨是不是……” 姜执月看向长绘:“不会的,他答应了我要平安回来。” “陆青骁说慎墨活着,他不会骗我的。” 陆青骁这些时日也没有出现在国公府。 九群山围猎结束之后,陆大将军又去了北境驻守。 想也知道,陆大将军在京中的事务定然是交了出来,至于接任之人是谁。 现下看着也很明显了。 陆青骁只怕是忙得脚不沾地。 姜执月想了想,唤了拾柒出来,让她替自己跑一趟。 拾柒有些犹豫,“小姐,不如就叫辛玖去吧,我还是守在小姐身边好些。” 姜执月没想到拾柒会拒绝。 她此时冷不丁地想到不久前收到的那封让她小心的匿名信。 她独留下拾柒,正色问道:“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拾柒啊了一声,有些慌张地眨眨眼:“谁?说什么?” 姜执月轻叹,拾柒隐藏秘密的功夫真是太差了。 姜执月也不想为难她,也就同意了拾柒的意见。 让辛玖替她走一趟京畿卫,给陆青骁送东西。 这一通安排下去,姜执月也是彻底没了午憩的想法。 转身走到美人榻上趴了下来,闭着眼睛,静静地思索最近发生的事情。 千山楼被剿灭了,紧接着宫里就失火。 那宫中失火定然也与千山楼离不开。 是谁与千山楼有所牵扯,甚至还有能力在宫中埋下棋子? 姜执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到了两个异常突出的人。 魏王,谢相。 姜执月猛地睁开眼,她似乎漏掉了什么很重要的线索。 “长缨,那封匿名信在哪,拿来给我。” 姜执月心头突突跳,她总觉得在这封匿名信上一定有什么线索。 上次,是她遗漏了。 长缨把那封匿名信找出来,递到了姜执月手中。 姜执月连带着信封都细细看过。 她先是谨慎小心地摸了过去,感受纸张,随即又将这封信拿起来嗅了嗅。 再摸出了里头写着字的那一面。 姜执月摩挲了一下这纸张的质感,是上乘纸。 “长缨,火折子。” 姜执月也不知是从哪本杂谈之中记得,有些墨颇为神奇。 写字风干之后,字迹就消失了。 要么是火烧加热,要么是浸泡在水中才能浮现字迹。 姜执月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技巧,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她从长缨手中接过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在那张纸下游走加热。 纸张已经热起来,可半个字都未曾显现。 姜执月有些失望。 但就在她将火折子熄灭的这一瞬,闻到了略有些特殊的墨香。 姜执月顿时一喜,将那张纸拿到近前嗅闻。 长缨看到她家小姐的举动,也跟着紧张起来。 姜执月努力地回想了,这样的墨也并不多见。 长绘在旁说道:“五小姐擅丹青,是不是小姐在五小姐哪儿闻到过这个味道?” 姜执月实在是想不起来。 闻言,心中有了另一个打算。 “长绘,你去请五小姐过来,就说我请她帮一个忙。” 长绘立刻屈膝点头,小跑着出去了。 姜执月目光落在这张纸上,决定还是等姜芙瑶到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浸泡在水中。 在等待姜芙瑶的时间里,姜执月将这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纸张虽上乘,可用得起的人家也不少。 从纸张上找线索太难了,倒是这墨香很独特。 姜芙瑶到时,姜执月正拿着纸张对着太阳看呢。 “阿婵,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芙瑶一脚迈进去,姜执月回头,冲她露出个期待已久的笑容:“五姐姐。” 姜芙瑶快步走到姜执月身边,“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五姐姐擅丹青,平日用的墨也多,想请五姐姐帮我分辨这是什么墨的香味。” 姜执月同姜芙瑶说,重复了一遍刚刚用火折子把墨香熏出来的动作。 姜芙瑶下意识闭上了眼,用心嗅闻。 过了好一会儿,她睁开眼,说道:“这是芙蕖墨。” 姜执月一喜,“五姐姐知道此墨?” 姜芙瑶面色复杂,“三公子送过一方墨,遇热则有淡淡的莲花香气,就是芙蕖墨。” 姜执月怔住了,嬴煦? 第265章 人肉粽子 姜执月毫不犹豫地就让姜芙瑶来辨认这封信上的字。 姜芙瑶看到信上的内容,诧异了一下。 “阿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你从不提起?” 姜执月看着这封信,缓缓道:“九群山围猎之事我是挡了旁人的路的。” “不稀奇。” 姜芙瑶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在她听见姜执月用一种极其云淡风轻的语气说起荣安帝被行刺之事时,她就有些怔住了。 “可,可这封信你该让大伯父知道的。” 姜芙瑶着急道。 姐妹间,她总还是担心的。 姜执月笑了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总是防守。” “倒不如把人找出来,主动进攻。” 姜执月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也让姜芙瑶听明白了。 姜芙瑶点点头:“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姜芙瑶这会儿才把目光落在姜执月手中的那张纸上,仔细辨认起字迹来。 姜执月看着她,等她辨认一下是不是嬴煦的笔迹。 这些时日嬴煦也借着来与阿兄讨教学业的名义往府上来,也时常松懈东西。 嬴煦的字迹除了姜芙瑶还有姜提玉也认识。 只是不巧,阿兄刚刚被自己差遣出去了。 当下也就只有让姜芙瑶来辨认了。 姜芙瑶很快就摇头,“不是,左右手都不是。” “这字迹的主人下笔果决,自有一番气度,便是潦草也可见功底。” “三公子的字……没这么好看。” 姜芙瑶说到最后可疑地压低了声音。 姜执月挑眉,那看来线索到这里就断…… 不对! “不如问问三公子这芙蕖墨是从何而来的。”姜执月道。 姜芙瑶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姜执月对姜芙瑶笑了笑:“那此事就交给五姐姐了。” 姜芙瑶颌首,“事关你的安危,我自然会放在心上。” 姜执月莞尔,五姐姐其实也很好相处呢。 虽然平日里有时候故意惹一惹四姐姐,可她的心里也是有四姐姐的。 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惹了四姐姐又暗中去哄呢。 姜执月早就看穿了姜芙瑶是嘴硬心软的人。 姜芙瑶让姜执月好好休息。 姜执月让姜芙瑶留步,把之前好不容易寻来的松烟墨让长缨拿过来。 姜芙瑶脸色一变,看向姜执月:“小六,你当我帮你是为了要东西么?” 姜执月大呼冤枉:“五姐姐,我的好姐姐,谁敢这样说,我第一个抽她。” 姜芙瑶将信将疑地看向姜执月:“你莫不是觉得不好意思?” 姜执月乖巧一笑:“是五姐姐不好意思吧?收个礼物怎么反应这样大。” “若是四姐姐,那早就欢天喜地收下了。” 姜芙瑶低声嘟囔:“我又不是她。” 姜执月上前拉着姜芙瑶说好话,“好姐姐,就收下了吧,这样的好东西正好是你用最佳。” 姜芙瑶有几分犹豫。 阿婵是大方,出手就是松烟墨。 可她将来还礼,她哪里还得起? 姜执月像是看穿了姜芙瑶的担忧,她道:“就当做是我托你为我再写几幅字。” “姊妹之间怎么计较这样多。” “若叫阿姐知道了,还得说我。” 姜执月字字句句都在为姜芙瑶考虑。 姜芙瑶忽然就笑了,“你说得对,姊妹间不应该这样计较。” 她总是觉得要还给阿婵,总是想要努力的不去欠阿婵。 可阿婵和大阿姐的心思都一样,大家是姐妹。 姐妹之间本就应该互相帮扶。 正如今日阿婵遇事寻她帮忙一样。 若是阿婵也想着欠她,想来也不是这样处事了。 姜执月见姜芙瑶想开了,眉开眼笑的。 姜芙瑶点了点她:“你呀,真是个好妹妹。” 姜执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可不。” - 京畿卫戍在京城东面,占据了一长条街的地方,距离皇城不远。 姜提玉在京畿卫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何人?此乃京畿卫,闲人免进。”京畿卫侍卫伸手,挡在姜提玉面前。 姜提玉面色沉静,拿出英国公府的令牌:“去找你们指挥使,就说英国公府来人见他。” 那侍卫查看了一下姜提玉令牌的真假,很快就退还给他,对姜提玉变了个态度。 “公子,指挥使不在卫戍内。”侍卫对姜提玉赔着笑说道。 姜提玉皱眉,“可知他去了何处?” 左边的侍卫犹豫,本想说指挥使行踪岂能随意透露。 就被右边的侍卫捅咕了一下,忙道:“指挥使这几日常去岁安堂,世子可去岁安堂看看。” 姜提玉笑了一声,转身欲走。 又回头看向右边的侍卫,扔了几个银裸子给他:“好小子。” “多谢世子打赏。”右边侍卫高兴地接过了银裸子。 左边侍卫呆了呆,右边侍卫爱不释手地从中挑出来一个最小的递给他。 “别说哥哥不照顾你,分你的。” 左边侍卫忙接下,对右边侍卫道谢。 右边侍卫小声说道:“咱们指挥使要与英国公府定亲的,国公府与咱们指挥使差不多大的,就只有英国公世子了。” “你啊,多留一些消息知不知道。” 姜提玉不知京畿卫门口侍卫在议论他。 他一路往岁安堂去,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像是脚下生风一般。 好不容易到了岁安堂,来看病的人也不少。 还是坐诊大夫的小童看见了他,把人认了出来,上前迎他。 “世子来了。” “指挥使可在?”姜提玉看向坐堂的大夫。 大夫幽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带世子去后院。” 这后一句自然就是对着小童说的。 姜提玉眉头紧皱,他心中生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果然—— 小童带着姜提玉到了后院的厢房,他刚推开门,里头是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姜提玉往里走了一步,看到在床榻上躺着被包成个粽子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又听到耳后传来利剑破空的声音,他连忙拉着小童一躲。 那长剑险险停在半空中。 姜提玉神色复杂地与陆青骁对视了个正着。 陆青骁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在姜提玉一言难尽的眼神里,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地把长剑回鞘。 “你怎么来了?” 姜提玉要是这会儿还不知道床榻上的人是谁,他就是个傻子。 姜提玉冷笑:“都快到年节了,不想你们还有兴致包人肉粽子。” 慎墨:……长公子的嘴,好毒。 第266章 嘲讽拉满的阿兄 对于英国公世子的嘴,陆青骁从前也是略有耳闻。 但是毒舌这种事儿,耳闻总是不如当面听来的刺激。 姜提玉话刚说完,把屋内都看了一遍。 最后定在了床榻上躺着的人肉粽子身上,又缓缓笑了。 “我曾听说过一种古法,说是把死去的人以秘法附着,再像这般包起来。” “可使得尸身千年不腐呢。” 陆青骁:…… 慎墨:…… 门口站着的小童:……世子是不是在说什么鬼故事啊?好可怕!! 小童连忙替三人关上门跑走。 姜提玉的脸色越来越冷。 慎墨终于是受不了他家长公子的眼神,默默地说道:“长公子,我还活着。” “嗯?原来你还活着啊。” “哟,还会喘气儿,还能说话呢。” 姜提玉双手抱臂看着慎墨,眼神不明。 慎墨求助地把目光投向了陆青骁。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陆青骁居然避开了他的眼神! 少将军……你! 慎墨沉默了一会儿,“我只是不想让长公子和小姐担忧。” 姜提玉温柔地笑了笑:“不担心,谁担心你呢。” “也就是阿婵一天问了个七八九十遍。” “长缨天天做了你爱吃的点心,长绘给你准备了庆祝的礼物。” “宋大娘念叨你有没有受伤,金松想着你回去了替你多轮值两次。” “谁担心你呢。” 姜提玉一句句说出来,每多说一句都震耳欲聋。 慎墨只觉得心头涨涨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他倔强地偏过头去。 姜提玉走上前,把怀里揣着的银钗拿出来。 寻了个角度,塞在了慎墨的……绷带里。 都被绑成粽子,谁看得见他的手在哪! 长公子如是想。 “其他的东西带不来,倒是长绘这小丫头准备的钗子不错,挺好看的。” 慎墨双眼一闭,似乎有温热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 陆青骁看着姜提玉的举动,忽而想起很早之前小月亮同他说过。 慎墨,是姜提玉捡回来的。 陆青骁扯了扯嘴角,看来他这位大舅兄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呢。 姜提玉说完了慎墨,又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心头一跳。 果然,姜提玉也没放过他。 “少将军,不对,大将军,哎呀也不是,该称呼指挥使才对。” “陵昭郡王真是贵人事忙,我家小妹就是不懂事。” “巴巴儿地让人给送了东西去京畿卫戍。” “谁想得到陵昭郡王和慎墨躲起来玩人肉粽子的游戏呢。” 姜提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陆青骁:“下回还有这种事儿叫上我呗。” “我跟着老神医也学了一点儿皮毛,一定包得很好看。” 陆青骁只觉喉咙干涩,不敢反驳。 英国公世子的嘴,堪比一把杀人利器。 不,远超杀人利器。 陆青骁忽然就体会到了刚刚慎墨投来那一眼的含义。 他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慎墨正睁着眼睛看着他挨骂。 陆青骁咳嗽了一声,“我,我卫戍中还有事,先……” “不准走。” 姜提玉淡淡道:“你们今儿不把事情给我说明白了,往后就别进国公府的门。” “试试看,看我做不做得到。” 陆青骁与慎墨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慎墨想的是,他可真本事啊,把长公子惹生气了。 陆青骁想的是他的确惹急了小月亮,不然的话不会让姜提玉来收拾他。 姜提玉见自己一句定住两个人,又冷笑起来。 他周身的冷气几乎可以冻死个人。 姜提玉的眼神投向了如今安安稳稳站在他面前的陆青骁身上,“你说。” 陆青骁沉默了一下,随即说起了围剿千山楼那日的场景。 那日,他带人往前门侧门,在换防之后偷袭了千山楼的守卫。 前头这一块儿都很顺利,只有慎墨那边儿,远不是原来说的那样。 慎墨用易容术混了进去,甚至直接摸到了千山楼的机要密室中。 与当时千山楼的楼主曦光撞上,被识破了身份。 曦光当时就叫来了不少杀手,想要以人数的优势杀了慎墨。 可慎墨到底是从前千山楼的顶级高手,这些人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威胁。 曦光一心想要慎墨的命,密室内的机关全开。 慎墨便是全力躲避,也没能完全逃开。 曦光是见慎墨受了伤,又叫出了这一代的顶尖杀手,新的北夜。 慎墨拼尽全力,斩杀了曦光与北夜,逃出密室。 偏偏曦光还剩最后一口气。 临死前,投了一支杀伤力不小的火药,毁了密室。 当时慎墨带着一些重要的密信,往外走,还在密室的通道中。 这一爆炸,慎墨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冲力给冲出了通道,几乎就成了一个血人。 陆青骁听到爆炸声赶过来时,看到后山火光冲天。 而火光中,还有千山楼的杀手在追杀慎墨。 慎墨抬刀挡住一剑,反手用力抹了来人脖子。 抵不住追来的人还不少,他本就受了重伤,这样下去怕是什么都保不住。 他当时望了望悬崖,想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就在慎墨决定要跳崖保全密信的时候,陆青骁带着人及时赶到。 也是因为曦光引爆密室,千山楼的两名顶尖杀手都丧命在那。 若非如此,陆青骁也没有这样轻易剿灭千山楼,一定还会再损失一些将士。 慎墨牢牢护住的密信被血染了不少。 他把密信交给陆青骁,轻声道,也可算是我赎罪了。 ‘若我死了,就把我的骨灰给小姐当花肥,定会让她喜欢的花开得最好。’ 陆青骁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慎墨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 姜提玉听到这,简直气得冒火,起身就对着慎墨火力输出。 “赎罪,赎什么罪?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的命是我救的!” “当花肥?我看你是想吓死她吧?” “还有,你逞什么英雄?陆青骁给你的信号弹不会用吗!” “挺大个人了,脑子还没核桃仁大!” 慎墨被姜提玉劈头盖脸一顿骂,他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陆青骁没听清,姜提玉听明白了,顿时跳脚。 “忘了?什么忘了!!” “你怎么不把你叫什么给忘了呢!” 第267章 下聘的事不着急 这件事实在也是不怪慎墨。 他从前行事都是自己独自一个人。 这冷不丁地有了队友,他的确是忘了。 姜提玉好悬没被他气死! 若不是陆青骁反应快,这躺着的就真是人肉粽子的尸体了! 慎墨这会儿也感受到了姜提玉的怒气,连个屁都不敢放。 长公子是脾气好,可是脾气炸起来比英国公还可怕。 他最好是能不惹就不要惹。 慎墨突然道:“指挥使的手这几日能抬起来了吗?” 姜提玉的眼神顿时像利剑一向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只觉得这眼神让他背脊发麻。 “说话啊,哑巴了!?”姜提玉脾气是真的压不住。 这一个两个,就没有省心的! 慎墨见姜提玉怒火果然转移,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陆青骁抿嘴,行军打仗,受伤难免。 这次也是小伤,多养一阵就好了。 没想到竟被慎墨捅了出来,陆青骁也难免觉得一阵心虚。 “只是小伤。” 姜提玉狐疑地看他,“只是小伤?你七八日都只去了一趟国公府?” “从前你恨不得日日往阿婵身边跑。” “如今她还伤着,你七八日才去一次,你这是……想悔婚了?” “左右还没下聘,以后倒也了结得干净。” 姜提玉越想越生气。 陆青骁脸色一变:“下聘的日子已经定了。” 姜提玉笑笑没说话,转而看向慎墨:“留在这,还是跟我回去?” 慎墨想到了刚刚姜提玉说的话,国公府中也有不少人都在牵挂他。 “回去。”慎墨坚定地说道。 姜提玉点点头,还算有点儿脑子。 姜提玉这就要走,陆青骁伸手拦住了他。 见陆青骁伸出左手,目光一沉,“伤的右手?” 陆青骁皱着眉头道:“我待阿婵是真心,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姜提玉掀眸看他:“真心?” “你待阿婵的真心就是让她一无所知的等待你?” “你以为她是什么?是依附乔木的菟丝花吗?” “还是说,你觉得她不能与你同甘共苦?” 看陆青骁脸色有些变化,姜提玉又道:“记得阿婵围场受伤时的心情吗?” 陆青骁心头一震,眼神微变。 “若换做是你,你觉得她会如何?” 姜提玉很了解妹妹的性格,她绝不愿意做个被人隐瞒的快乐傻子。 “下聘的事不着急,什么时候等你想明白了再说。” 姜提玉推门离开,他得先把慎墨送回去。 陆青骁叫住姜提玉,把腰间的令牌解下来给他:“此番算公干,京畿卫可护送他回去。” 姜提玉也不记仇,微微点头,毫不犹豫地接过了陆青骁的令牌往外走。 屋内只剩下陆青骁与慎墨两人,门还开着,冷风呼呼往里灌。 凉风像是冻住了的巴掌,一下下往慎墨脸上呼。 慎墨道:“劳驾指挥使关门。” 陆青骁默默地把门关上。 慎墨还以为陆青骁会关门走人,没想到他走到自己床前站着。 “你为何害我?”陆青骁看向慎墨。 慎墨无奈地笑了笑:“天地良心,我难道不是帮你吗?” “指挥使真的不知道以小姐的性子知道我们两个同时瞒着她,这件事有多可怕吗?” 陆青骁目光透着不解。 慎墨叹了口气,罢了,就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吧。 “小姐既然决定与你在一起,自然不希望你对她有所隐瞒,无论好坏。” “你好好想一想,九群山出事那日,为何我第一个通知的人是你。” 陆青骁猛地一怔,心脏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捶了一下。 看到陆青骁变了脸色,慎墨也就心安理得地闭上眼装作假寐。 也不知过了多久,慎墨再睁眼时,陆青骁人已经不见了。 他扯了扯嘴角,但愿指挥使能想明白。 只不过…… 慎墨想起他家小姐如今的性子,指挥使怕是也得吃点苦头。 - 陆青骁从岁安堂出来,京畿卫副使差人来报,说是国公府小郡主派人给他送了笋煨火肉。 陆青骁一愣,想起上一次小月亮给他送这道菜的时候,还是裴直章赫都在时。 也是她与他明确心意之时。 “回卫戍。” 陆青骁翻身上马,左手执缰绳,往京畿卫戍的方向去。 等到了卫戍内,陆青骁发现来人是辛玖。 辛玖一见陆青骁脸色沉郁,就浑身一紧。 辛玖秉承着拾柒告诉自己的,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他不说,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陆青骁侧身,用左手接过辛玖手中提着的食盒,看了他一眼。 辛玖无辜的看了回去。 陆青骁皱了皱眉,辛玖心肝都在缠。 “她只让你送东西,没让你传话?” 陆青骁看辛玖的眼神有些不妙。 辛玖摇头,“小姐只让我给您送食盒来,别的没说。” 陆青骁看辛玖这一副呆愣的样子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让他先走。 办公堂这会儿空空荡荡,原本裴直的位置也已经被撤去。 陆青骁打开食盒,里头还是浓郁的香气。 他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肉片,入口即化的感觉让他一下安静下来。 陆青骁一边吃,脑子里一边回想着姜提玉说的话。 他做错了吗? 瞒着阿婵,他错了吗? 他微微用力,右臂传来痛感。 陆青骁眉头轻蹙,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拿不准的事情。 一盅笋煨火肉被陆青骁一口一口全吃干净。 因右臂不好用力,他便用左手一点点收拾。 副使正好来找他汇报公务,见状快步上前:“大人,我来吧。” 陆青骁头也不抬,“不必。” 副使站在原地,等着陆青骁收拾完了食盒,说起了宫中有口谕。 说令京畿卫戍配合裴少卿查案,也要护卫裴少卿的安全。 “他人呢?”陆青骁看向副使。 副使微微惊讶,道:“裴少卿说,您知道他在哪,若要找他先把他的位置恢复了。” 陆青骁哼笑一声,应了,让副使把裴直之前的座位又搬回来。 也就是在桌椅都搬回来之后,裴直悠悠然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裴直对陆青骁挑眉,“我早就说了,你早晚得给我恢复原样。” 陆青骁懒得瞥他。 裴直却笑,“下值之后,我与姜世叔约好在戍鹤楼用饭,去不去。” 陆青骁眼神骤然紧缩,“去。” 第268章 请他改日再来 陆青骁下值之前,岁安堂的小厮过来给陆青骁换药。 也就是此时,裴直才知道陆青骁也伤得不轻。 他微微叹了一声,碍于小厮在场,什么都没说。 裴直也是看出来了陆青骁心绪不佳。 虽然陆青骁的确是话少的人,可也没有像今日这般,一下午一个字都没有。 他手中的卷宗都要被翻烂了,硬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对于英国公府小郡主的脾气么,裴直也是听未婚妻说了一两句的。 也是千娇万宠的小姑娘,本就年纪小,哪里受得了他这样一言堂。 裴直从章赫口中听说了不少陆青骁的事。 加之他从前早就传开了的事迹,裴直是真的觉得陆青骁就是嘴太紧。 对小姑娘是心上人,又不是什么仇人。 什么都不说,反而容易造成误会。 小厮给陆青骁换好药,也难免沾染上一些味道。 陆青骁便直接在卫所换了一身常服。 裴直等陆青骁许久都不见他出来,又想起他的右手不大能用力,认命地进去帮他。 陆青骁一脸沉默。 反而是裴直话多的很。 “我以为你会拒绝我的帮忙呢。”裴直笑道。 陆青骁看了他一眼,懒得解释。 裴直也不逼他,只道:“有些话不说是没什么关系,我也不在意。” “可是有些话不说,在意的人听不见,就容易有误会。” 裴直幽幽地说道:“我从前也以为你一直不成亲,是因为谢家大小姐。” 陆青骁闻言,锐利地看向裴直:“这样的传言很多?” “很多。”裴直点头:“我素来不管什么传言,都能传到我耳朵里。” 陆青骁皱眉。 裴直又道:“如今你与英国公府小郡主有婚约,这话也就渐渐没人提了。” 陆青骁眉头紧皱:“她知道,这不是真的。” “是啊,这件事她知道。” 裴直接话:“那你受伤的事呢?” “这位小郡主可不是什么胆怯之辈。” “我听闻隆邑公主回宫的第一天就去招惹她,结果就是被禁足。” “以她的胆色,倒也不至于承担不起你受伤的消息。” 陆青骁左手给自己套玉佩的动作顿了顿,忽而说道:“戍鹤楼不去了。” 裴直好脾气地点头:“好,我也不去了。” 陆青骁侧目看他。 裴直丝毫不惧:“其实世叔是约我在国公府用饭。” 陆青骁没忍住,白了裴直一眼。 裴直这会儿开怀地笑了起来:“我早就听说长公主已替你去合了八字,哪日去下聘?” 虽然裴直与姜宛白相识晚,可他下手快啊。 现在他与姜宛白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了。 反而是陆青骁,从小就认识了姜执月。 表明心意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下聘的日子还没定呢。 连裴直都着急:“你可别不当一回事,觊觎小郡主的人可多着呢。” 陆青骁顺手塞了一片雕花蜜饯到裴直嘴里,道:“你今日的话,真太多了。” 裴直笑眯眯地拿下那片雕花蜜饯,嚼的嘎嘣响。 “还挺好吃。”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 英国公府,衍思院。 自从姜执月能下床走动了,姜衡丹几人也是轮番来陪着她说说话。 这会儿姐妹几个都在她院里看姜衡丹给姜绫云未出世的孩子做的小衣裳。 姜执月摸着这柔软的衣裳,针脚绵密又细腻。 “三姐姐真是太用心了,这线都是被泡软了的,摸着舒服着呢。” 姜执月高兴地夸起了姜衡丹。 姜衡丹一贯温婉,听到妹妹这么夸自己,不好意思起来。 “都是些小巧思罢了。” 姜宛白靠在姜芙瑶身上,软软地说道:“这是三姐姐的心意呀,阿姐肯定会喜欢的。” 姜芙瑶也点头:“心意抵万金。” 姜衡丹愈发羞赧起来。 姜宛白是个胆大的,她看了看姜衡丹,揶揄道:“我听说,尹家已经开始请绣娘做嫁衣了。” 几姐妹齐齐看向姜衡丹,把她看得红了脸。 姜执月好奇道:“四姐姐怎么知道的。” 姜芙瑶笑道:“昨日去锦绣坊,她听到的。” 姜执月了然,冲两人笑了笑:“那是五姐姐陪四姐姐去的啦?”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姜宛白与姜芙瑶两人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不和从前一样还因为别的事情掐起来,你阴阳我一句,我嫌弃你一番的了。 姜宛白得意:“是啊,我可是四姐姐,她也得听我的。” 姜芙瑶冲姜执月挤眉弄眼,姜执月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还是五姐姐看起来更有个姐姐样。 四姐姐么,跟她一样,有时候就是个小赖皮。 “今晚就在你院里摆饭罢,我也懒得走了,顺便陪陪你。” 姜宛白说得理直气壮。 姜芙瑶诧异地说道:“你不回二房用饭?今日裴少卿可是要来的。” 姜宛白怒瞪姜芙瑶一眼:“你这个促狭鬼,我愿意陪着小六不行吗。” 姜执月失笑,忍不住道:“那,裴少卿不会怪我吧?” “毕竟我也是受伤了,才有四姐姐陪着吃饭的机会呢。” 姜衡丹被两个妹妹做怪的模样逗笑,姜宛白脸上臊得慌,忙起身去捂姜芙瑶的嘴。 姜芙瑶哪里肯,就躲到姜衡丹身后去。 偏偏姜衡丹挨着姜执月。 姜宛白又怕晃着姜执月,束手束脚的,叫姜芙瑶绕了好大一圈。 姜执月笑得歪在姜衡丹怀里,姜衡丹轻轻地搂着她,轻声道:“可别笑坏了。” 姜执月笑嘻嘻的,心情好得很。 最后还是姜芙瑶敌不过姜宛白的体力好,被她捉了个正着。 两人倒在美人榻上,姜芙瑶被姜宛白挠得笑出了泪花。 姐妹氛围实在是好。 长缨听到里头的笑声也跟着笑了笑,小姐这些日子许久没这么开怀了。 长绘从门口匆匆走来,长缨便轻叩房门,得了话两人进去。 “小姐,指挥使来了。”长绘道。 姜执月笑意不改,话里却是拒绝:“让他今日去陪二叔用饭吧。” “我好不容易有四姐姐陪着,叫他改日再来。” 姜执月这话一出,姜宛白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姜芙瑶也止住了笑声。 长绘更是愣住了。 姜执月十分平静,“就这样去回话吧。” 姜执月清楚,陆青骁这些日子不来一定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手脚。 她差人问过二叔了,陆青骁照常上朝。 既然有事瞒着不见她。 她现在也不必见他。 第269章 真羡慕你,不像我…… 衍思院外的陆青骁没想到小月亮不见他。 意料之外的事情让陆青骁怔神了一会儿。 长绘还在等他的反应。 陆青骁问起了这几日姜执月情况如何。 长绘道:“指挥使是问小姐的伤势,还是问小姐的心情?” 陆青骁想也不想:“都问。” 长绘小脸气鼓鼓的,如今也不怕陆青骁了。 “只当是老天保佑,老神医妙手回春,小姐的伤势好转许多。” “就是不知小姐这几日受什么困扰,连日来都睡得不安心。” 陆青骁眉头微微皱起。 长绘立刻后退一步,“你想干吗?” “这里可是国公府。” 陆青骁看了长绘一眼,这小丫头看起来不是很机灵的样子。 “我明日再来。” 长绘看陆青骁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她有些后怕地拍拍小胸脯。 低声嘀咕道:“还是好吓人呐……” - 陆青骁走到路口,看到裴直站在那儿,嘴角噙着笑意。 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折返。 陆青骁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疼。 裴直反而轻松得很,他可是很难有机看到陆青骁的热闹呢。 陆青骁也知晓裴直的心态,看了他一眼:“闭嘴。” 裴直差点笑喷。 到底是没忍住,晚上用饭时,姜提玉也到了。 陆青骁见姜提玉也不知为何,有点儿心虚。 有些人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慌了一会儿了。 姜提玉倒是面色如常,见到陆青骁还能与平日一样与他说话。 连带着的,还有虞不凡。 他这几日又跟着姜提玉过来,今日一块儿去把慎墨接回了府中休养。 这是刚把慎墨安排在姜提玉的院子里,就赶过来了。 虞不凡随姜提玉,也叫姜二爷二叔。 姜二爷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未来女婿这是在搞事情。 未来准翁婿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穿了对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在正院偏厅用膳,老太君说是没什么胃口,事情都交给了姜二爷。 姜二爷叫众人入座,先是问过了裴直这些时日公务如何,要注意身体之类的。 姜提玉微微挑眉,二叔什么时候对裴直这么和颜悦色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陆青骁,只见他面皮绷得紧,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姜提玉看裴直这眼神里都透着坏水的样子,也猜到了陆青骁或许去见过阿婵了。 只是以阿婵的脾气,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只怕是见不到的。 要不怎么说姜提玉其实是最了解妹妹的人。 陆青骁的举动,姜执月的反应,都在姜提玉的预料之内。 姜提玉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就明白了二叔为何会对裴直如此温和了。 心中暗叹,裴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借着陆青骁,在二叔面前表现自己。 姜提玉扯了扯嘴角,看虞不凡一眼。 虞不凡立刻卖乖,举着杯子对姜二爷敬酒:“二叔,不凡敬您。” “这些时日多亏二叔教导,不凡收益良多。” 姜二爷温和地笑着,这个虞家的后辈本就是个聪慧的,他的确是很喜欢。 他举杯,算是应下了虞不凡的话。 一杯饮尽,姜二爷道:“提玉是个好兄长,你跟着他好好学。” 虞不凡乖巧一笑,“是,二叔。” 陆青骁看了虞不凡一眼,没说什么。 虞不凡反而看向裴直,对裴直道:“真羡慕裴少卿,有二叔这么好的未来岳丈。” 裴直一听虞不凡朝着自己来了,顿时浑身充满了危机感。 他很快露出个笑容,还没说话呢,又被虞不凡截胡。 虞不凡:“不像我,嘿嘿,我阿爹都说我这性子不够沉稳,怕是没有人瞧得上。” 姜二爷这些时日也带了虞不凡做事,对于虞不凡的心性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姜二爷道:“你阿爹糊弄你,二叔就很喜欢。” 虞不凡惊喜地看向姜二爷:“真的吗?” 裴直笑容僵在脸上,这小子要做什么? 撬墙角吗??? 陆青骁将裴直的神色收入眼底,又默默地看了姜提玉一眼。 姜提玉神色不变地看回去,眸中带着一点儿坦荡的笑意。 裴直本想戏弄一下陆青骁,没想到他如今被虞家小子架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 看虞不凡与姜二爷说得热火朝天,陆青骁与姜提玉两人置身事外。 裴直也看出点儿门道来了。 这是,姜提玉怕自己借机欺负陆青骁? 裴直内心直喊冤枉,他与陆青骁早晚都是连襟。 他能对陆青骁做什么嘛! 姜提玉放下酒杯,虞不凡也是见好就收。 姜二爷露出了个笑容。 陆青骁同姜二爷敬酒,姜二爷却没举杯,反而叫他坐下。 “你有伤在身,就不必饮酒了。齐盛,给青骁换茶。” 姜二爷态度和煦,全然不像裴直预想的那样针对陆青骁。 陆青骁一愣,手中的酒杯已经被虞不凡顺手取走,换上了一盏清茶。 姜提玉安静地用饭,论攻心,二叔才是高手。 陆青骁对姜二爷道谢:“多谢世叔关照,青骁尚可。” 姜二爷笑得愈发温柔了:“欸,有伤在身,还是多多注意些为好。” 忽然姜二爷又皱着眉头道:“厨房怎么回事?把芫爆仔鸽和糟鹅掌鸭信都撤了。” “这些菜色都不益于伤口恢复,换了吧。” 虞不凡筷子还没收回来呢,那道糟鹅掌鸭信就被齐盛端下去了。 陆青骁刚想说不碍事,他不吃就行了。 结果虞不凡老老实实放下筷子,赞同起姜二爷的话来。 “二叔真是太贴心了,我都替指挥使感动了。” 陆青骁还来不及说什么。 姜二爷又道:“虽然伤在你身上,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挂念担心。” “平日里还要多注意点儿。” “我听说阿婵那个笨丫头今日给你送了道笋煨火肉过去?” “傻姑娘不知道,青骁你没用吧?” “这可不益你养伤的。” “我们阿婵是娇惯了些,行事没什么分寸,你年长些,要包容她几分。” 姜二爷看似句句在说姜执月的不好,可每一个字都是对陆青骁的敲打。 陆青骁起身,对姜二爷道:“青骁知错,多谢世叔提点。” 姜二爷只当自己没听明白,笑着说道:“哎,只是闲话罢了,贤侄不必往心里去。” 姜提玉心平气和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愧是二叔。 第270章 哪有人这样认错的! 一顿饭用得陆青骁食不知味。 姜二爷的举动比直言不讳的教训更让陆青骁放在心里。 他深知姜家人对小月亮的维护。 甚至以为自己这样的隐瞒也是一种维护。 可从姜提玉和姜二爷的话,哪怕是裴直的话里,他都听出了不赞同。 回到长公主府时还不算太晚。 他一路像是游魂一般回到了苍山院,完全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伏荔看着陆青骁进了苍山院,她才往鳞波院去。 长公主正与卢国公在商议下聘的东西。 卢国公深谙长公主性情,知道她是恨不得把好东西一股脑都塞进去。 可老祖宗有礼法在,若是超出太多规制,也不好。 于是这会儿就出现了,长公主放一件,卢国公往外划拉一件的情况。 如此两三回,长公主也来脾气了。 “你是不是不想让无病娶媳妇儿?你说!” 长公主怒气冲冲地看着卢国公。 卢国公忙道:“我的殿下啊,这些太超规制了。” “你看着这六头凤钗,你能戴,阿婵那个小姑娘怎么戴?” “你是长公主,她,她只是个小郡主,来日嫁给无病,也就是个郡王妃。” “四凤冠就够了。来日若无病还能封王,也能用。” 长公主立刻发作:“什么意思!” “你是说将来本宫的儿子封王了,儿媳的钗冠还得用旧的?!” 卢国公一时语塞,两眼发晕,他是这个意思吗?? 长公主笃定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卢国公一个头两个大,“那封王之后再说,殿下给准备新的。” 长公主舒服了,优雅点头:“放进去。” 卢国公又拦住,“不可以。” “你是故意与本宫作对吧!”长公主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抓卢国公的脸。 卢国公想着明日还要上朝,连忙躲开。 长公主见卢国公还敢躲,更不高兴了:“你过来。” “殿下,明日我还要上朝呢。”卢国公为难。 长公主正要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听到伏荔在外叩门。 卢国公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一秒就恢复了优雅端庄的姿态。 伏荔从外间快步走了进来,看到一地乱七八糟的礼单都愣住了。 她是才刚刚离开了一个时辰吧,不是一年吧? 为什么内室跟打了仗一样? 伏荔抬眼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心虚地目光漂移。 伏荔就知道一定是长公主与国公爷因为长公子下聘礼单的事又折腾起来了。 她面不改色地将礼单拾起,放在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眨眨眼,看她:“何事啊?” 伏荔说起陆青骁今日回府时的反常,对此表示了她的担心。 长公主看向卢国公,卢国公道:“没事,不必担心。” 伏荔迟疑了一瞬:“从未见过长公子如此。” 卢国公儒雅地笑了笑:“早晚的事。” 伏荔不解。 长公主嗤笑:“无病这性子也不像我,也不像你。” 卢国公沉默了一会儿,“像他祖父,话少,性子闷。” 提及老卢国公,长公主也没声儿了。 伏荔听得是一头雾水,这又是从何说起。 长公主见伏荔困惑,替她解释:“他这次围剿千山楼回来受了伤,咱们是知道的。” “但这小子,就述职结束第二日去了一趟国公府,后头是人影儿都没见了。” “阿婵本就受着伤呢,他还隐瞒自己受伤的消息。” “人家小姑娘不生气才怪呢。” 伏荔恍然大悟,又有一处不解:“可今日这反常……” “他下午打发人回来说是去英国公府用晚膳。” “姜二那个性子最护短了,还不知道怎么扎他的心呢。” “古板,无趣,这就是我生的儿子啊……” 长公主无奈,也是她当年太放任了,无病性子一点儿都不随她。 知情识趣方面,还是太差了。 长公主突然给了卢国公一拳:“你的好儿子,都随你!” 卢国公大呼冤枉:“说了随他祖父!” “老国公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你就等着他入梦来揍你吧!”长公主凶狠道。 伏荔看两主子一言不合又吵闹起来。 幽幽地叹了口气,状似无意地说道:“那,长公子这样,不会影响下聘的事吧?” 一说到下聘,长公主和卢国公就警铃大作。 两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的。 还是长公主先说道:“不然,你去看看儿子吧?” 卢国公一口答应下来,起身就往苍山院走。 这好不容易定下来的儿媳妇儿,别飞了啊。 长公主往罗汉榻上一歪,叹道:“我这什么操心儿子啊。” 伏荔心道,也是您的宝贝儿子。 - 陆青骁心烦意乱之时,常以习武纾解。 他这会儿受了伤,便选了一柄轻一些的宝剑,用左手。 卢国公来时,陆青骁已是大汗淋漓,连额角的碎发都是黏湿的汗水。 卢国公一看,大冬天的,出一身汗。 这得是心里憋了多大的事儿。 “无病!” 卢国公叫停陆青骁。 陆青骁闻声看去,眸中的锐利还不曾减退,倒让卢国公心惊。 看清来人时,陆青骁甩了甩头,恢复神智。 “爹。” 这大冷的天,卢国公也不舍得让本就受伤的儿子出了一身汗还吹风,催促他快些去沐浴。 陆青骁听话地往屋内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他:“我每次出征,您害怕吗?” 卢国公一怔,暗骂姜二这个老小子,尽玩些攻心之道! “自然,自然是有那么点的,哪有爹娘不为子女担忧的。” 陆青骁怔怔地看着卢国公坦然地说出这句话。 他以为,爹从来不说是因为他相信自己,原来,他也是害怕的吗? “快进去,等会儿吹了风就风寒了。” 卢国公催促儿子。 不想陆青骁却道:“若是我因此风寒卧床,她是不是会心软些?” “啊?”卢国公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明白儿子的意思。 陆青骁还想再重复一遍,卢国公发了脾气。 “你这是胡闹!哪有人这样认错的!” 陆青骁沉默了一下,“我小时候,您惹了阿娘,半夜在我院子里浇自己凉水……” “好了好了闭嘴!” 卢国公只恨这孩子记性也太好了点!! 第271章 大傻子一位,里面请 慎墨被姜提玉从岁安堂接了回来,直接安置在了自己院子里。 老神医也被请着去给慎墨诊脉。 这一去,就瞒不住了。 在陆青骁离府之前,姜执月就得知了慎墨伤得几乎是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 姜执月本想去看看慎墨的伤势如何,姜芙瑶提醒了她。 慎墨既然这么久也不回府,想必也是不想让她太操心。 否则的话,陆青骁又怎么可能把人困着这么久呢。 姜执月颌首,理解了姜芙瑶的意思。 此刻她也回神,想起了人是从岁安堂抬回来的。 慎墨也并没有在陆青骁的势力范围内养伤,起码他如今是安全的。 方方面面都安全的意思。 陆青骁今日想来见她,大约也是想说些什么。 到现在,姜执月反而不着急了。 慎墨能平安回京就意味着陆青骁知道了慎墨从前的身份,也并没有对他动手。 不管如何,的确是两人都平安回来了。 姜执月最后还是派长绘去打听一下消息,得知老神医说慎墨最后一定能痊愈如初。 她也就好好地睡了个安稳觉。 - 姜执月睡得沉了些,过了晨起的时辰还没动静。 长缨悄然入内看了看,见她家小姐呼吸平稳也就安静地在旁候着。 约莫是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姜执月才幽幽转醒。 透过纱幔看到外头亮起的脸色,她问道:“几时了。” 长缨将纱幔撩开挂起,说了时辰。 姜执月笑笑:“我道是怎么睡得这么香呢。” 总是将醒未醒时那一阵睡过去了反而更加好睡。 长缨小心扶起姜执月,“小姐这几日难得好眠,奴婢不忍心叫醒小姐。” 姜执月闻言,看向长缨:“怎么了?谁来了。” 长缨低头,“指挥使一早就来了,去拜见了老太君,说,说来给小姐赔罪的。” 姜执月是知道陆青骁一定会回来找自己,却没有想到这么早他就来了。 “梳妆吧。” - 言老太君连日来都在茹素祈福。 着实是多事之时。 很快就到年节,年节之后就提玉科考和云儿生产。 老太君诚心念着佛号,但愿眼下的事情都能平安无事地度过。 偏偏就在这样的时候,围猎居然生出行刺的事端。 京城可是天子脚下,除了这样的乱事来,只怕接下来就会有别的波澜了。 如今魏王和宣王各自在朝中都有自己的拥护。 英国公府饶是想独善其身,只怕也站不了多久了。 言老太君想到长子前些时日同她说起的事,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若是长子所言成真,那英国公府就得愈发小心。 帝王之宠,是烈火油烹。 一个不小心就会五内俱焚。 言老太君绝不想让英国公府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也就是当初为何长子要拒婚宣王的原因之一。 只可惜陛下有此意,长子便是拒婚也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顺着贵妃和宣王的台阶下来,将云儿嫁入宣王府。 言老太君想到此事就颇为无奈。 贵妃自入宫起就是宠妃,而荣安帝对贵妃几乎是有求必应。 可偏偏就在宣王的婚事上格外不同。 她是曾经听人说,贵妃已经为宣王看中了王妃的人选。 那人自然不是云儿。 云儿成为宣王妃开始,言老太君的心就高高悬起,一日都不曾落下过。 贵妃受宠多年,自然性子骄纵。 宣王婚事受阻,贵妃不会拿陛下和宣王出气,自然火气都会冲着云儿去。 深宫大院,若是要细碎处折腾人,那样的法子太多。 云儿又是个格外懂事的性子,不会同家中诉苦。 贵妃与云儿相处如何…… 言老太君想着之前贵妃挑选的王妃人选,实在是很难想象出贵妃与云儿和睦的模样。 再加上云儿嫁给宣王两年无所出,贵妃早已经有意为宣王寻侧妃。 世人见英国公府是一门双爵,还有王妃女儿。 可谁人知晓,英国公府每走一步,都需谨慎。 言老太君是既挂心长孙女,也担忧小孙女儿。 云儿处境艰难,阿婵这头也有些麻烦事。 宣王看似跳脱实则性子沉稳,对云儿的处境颇有照拂。 陆青骁这孩子就不同一些,同是沉稳。 却于情爱之道上有些不明白。 他今日一来,言老太君就看出来了他的伤。 言老太君这么一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自幼便是在沙场历练,受伤更是家常便饭。 以长公主爱子之心,定然是会为他担心。 想来也就是养成了这样报喜不报忧的习惯。 偏巧又碰上了阿婵,阿婵性子就更在意些。 言老太君也没见小孙女儿派人来传话,想来她定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都是孩子事儿,让孩子们自己去处理吧。 陆青骁陪着老太君静坐,十分沉得住气。 这一个时辰都快过去了,小孙女儿那儿还没人来传话。 言老太君起身,陆青骁上前扶她。 言老太君无奈地笑了笑:“好孩子,替我走一趟可好。” 陆青骁求之不得,应下老太君。 他刚从春晖堂出来,就看到了缓缓过来的姜执月。 陆青骁远远看着,明明才几日不见,她好像瘦了一大圈。 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羸弱,行走间似乎风大一点儿都能把她吹倒。 姜执月也看见他了。 看着他大步走向自己,面上冷峻之色逐渐消散。 姜执月福身:“指挥使日安。” 陆青骁动作一顿,她生气了。 姜执月垂眸,语气不冷不热:“不知指挥使今日来有何贵干?” 陆青骁顿觉心头一刺,“小月亮,我……” 姜执月抬眸看他,“你叫我什么?” “我……” “指挥使还是叫我名字吧。” 姜执月小脸绷得紧紧的,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陆青骁的心也绷得紧紧的,他迟疑了一瞬,最后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跟在姜执月身后。 姜执月见他不说话,也不着急,就往春晖堂去。 春晖堂的小丫头见陆青骁刚走出去又跟着六小姐回来,连忙低下头。 姜执月故意快走两步,陆青骁唯恐她伤口没恢复好,急忙跟上。 谁知姜执月突然转身,陆青骁迅速抬手想要护住她。 姜执月拧着眉头看眼前的冷峻青年,抬起了他受伤的右手,面露不悦。 陆青骁刚要解释,就听小姑娘娇叱一声—— “陆青骁,你这个大傻子!” 第272章 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陆青骁笑了。 姜执月很是无语,哪有人被骂了大傻子还这么高兴的。 “你笑什么!” 六小姐脾气可大着呢。 陆青骁垂首,仿佛是历经一场劫难一般:“只要你还与我说话就好。” 姜执月被他这么低声下气的话给噎住。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么大个人,就会装可怜吗!? 六小姐身子一扭,继续往里走。 陆青骁这会儿也不那么紧绷,好歹小月亮是肯搭理他就够了。 其他的,慢慢哄。 姜执月同老太君请安,老太君笑而不语。 这都日上三竿了来请安,还当着外人的面。 只不过老太君也不能揭穿她的宝贝小孙女儿。 小孩儿家家的脸皮薄,要是说穿了,人跑了就不好玩了。 老太君看了看陆青骁,这会儿子这孩子看起来那可真是老实憨厚极了。 成嬷嬷接收到老太君的示意,上前道:“老太君上午祈福久了,这会儿怕是困了。” “不如六小姐带着贵客去偏厅坐一会儿,正好试试老奴新做的点心?” 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暗骂一声傻子,对着成嬷嬷点头:“好。” 成嬷嬷笑着将姜执月与陆青骁两人引到偏厅去。 春晖堂的偏厅外头重新休憩了一番。 姜执月差人搬来了不少老太君喜欢的花,又命花匠精心照顾。 这会儿看过去,总归有几分颜色在。 虽是冬日,也有一番意趣。 成嬷嬷带人上了茶点之后,会意地退了下去。 长绘长绘两人也乖觉地退到了屏风处,给两人留下了单独相处又不算逾矩的空间。 陆青骁见小姑娘脸上还气鼓鼓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挪不开。 她今日外头穿的一件枣红色带白绒边的祥云暗纹披风衬得她愈发雪玉可爱。 姜执月是气哼哼的没错。 一看陆青骁又在盯着自己看,立刻抬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许你看。” 小姑娘的手又白又嫩,还带着温热。 陆青骁顿了顿,微微往前倾,故意贴在了她手上。 姜执月没想到陆青骁会有这个动作,她连忙缩回手。 却又与他带着笑意的眉眼对上。 一时间,姜执月心怦怦跳,他是故意的吧。 知道自己生得好看,故意用这张脸对着她,好叫她发不出来脾气是吗? 姜执月咬唇,偏过头去,不看他。 陆青骁见状,抬手想给她倒一杯茶。 姜执月怕他用上右手,还是扭头看了回去。 见陆青骁用的左手,她又转了回来。 陆青骁轻笑,心中忽的软了下去,是个嘴硬心软的小月亮。 将茶杯缓缓推到姜执月面前,轻声道:“是我不好,不该隐瞒。” 姜执月一听他说话就有些心软,可还是恼怒他不肯告诉自己。 她抬手摸着茶杯的边缘,低头玩弄,也不理人。 陆青骁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是我不该擅作主张,反而叫你担心。” 姜执月听他说话,半天没说到点儿上。 小嘴一撇,还是不想搭理人。 陆青骁没办法了,起身走到姜执月另一侧面对她。 姜执月气着呢,他长得好看也不想看他。 小姑娘往旁边一扭,又背过去了。 陆青骁也不恼,跟着她转。 硬是把姜执月都给绕晕了,陆青骁还不停。 姜执月抬手扶住额头,陆青骁立即半蹲下来,神色紧张:“头晕了?” “不要你管。” 姜执月忽然想到要怎么治他,嘴巴硬硬的:“你受伤我也没管,我头晕不晕也不用你管。” 陆青骁哪能真不管。 尤其是小姑娘这脸色,以及她清减了许多的模样,陆青骁不敢疏忽大意。 “小月亮,我错了,以后再也不对你隐瞒。” “你要打要骂都好,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陆青骁见姜执月不理他,急得起身要往外寻人。 才走了一步,察觉到自己衣袂被人拉住。 陆青骁回首低头,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大傻子。” “我哪有那么娇弱。” 陆青骁没说话,即便如此,他不敢赌。 可也是此刻,陆青骁终于能明白姜提玉与姜二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姜执月仰首看他,实在是太高了,有些费劲。 “你坐下。”姜执月道。 陆青骁没有半分犹豫就半蹲在了她面前。 说是半蹲,还不如说是半跪来得准确。 以陆青骁的身形,便是与姜执月同坐在一样高度的椅子上,她也得抬头看他。 只怕她说的头晕是真,陆青骁甘愿让她俯视自己。 陆青骁想得简单,倒是把姜执月吓了一跳。 姜执月慌张地拉了他一下,“你,你做什么,你起来呀。” 陆青骁神色淡定地说道:“这样你好看着我些。” 姜执月哭笑不得,这人的脑子有时候真是与常人太不一样了。 “你起来……”姜执月又拽了他一把,没拽动。 也是,陆青骁这么高的个子,哪里是姜执月能拽动的。 再三尝试无果之后,姜执月也放弃了。 “本来昨日想好如何向你赔罪,可今日一见你,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陆青骁低声道:“只是几日不见,你比从前消瘦许多……” 姜执月不语,她大约能猜测陆青骁隐瞒她的原因。 只是姜执月不能接受一个‘为了你不担忧’这样的理由,隐瞒他的伤势。 念在陆青骁是初犯,姜执月还是决意与陆青骁说清楚她的想法。 “陆青骁,虽然你还未下聘,可若无意外,将来我们是要成为夫妻的。” “你明白什么叫夫妻一体吗?” “你知道夫妻之间应该如何相处吗?” “若你一味隐瞒,只说为我好,又可曾想过我是怎么想的?” “换做是我这么做,又当如何?” 陆青骁神色微动。 姜执月说着说着却来了真火,她看向陆青骁:“若你听不进去,改不了这个习惯。” “倒也还是有解决办法。” 陆青骁一下就觉得不妙。 他只见小姑娘嘴巴一张一合,就说出了几句差点让他当场失态的话。 “婚事尚未敲定,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陆青骁脸色猛地一变,“小月亮,不要说气话。” 姜执月认真地看着他:“句句肺腑。” 陆青骁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第273章 还指挥使,这么笨呢? 陆青骁骤然攥紧双手,凤眸紧紧盯着姜执月。 眸光破碎,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姜执月迎着陆青骁的目光,心头一颤,她从未见过陆青骁如此失态。 “小月亮,不要说这样的话,我……” “我承受不住。” 姜执月听得出来他话里的痛楚,可还是硬起心肠道:“若你……” “不,不会有第二次。” 陆青骁缓缓靠近她,眼角点点泛红,有细碎的水痕。 “不要说这样的话伤我。” “我会改,别不要我。” 姜执月心头又是狠狠一颤,他…… “你不许装可怜!” 姜执月这下不捂着他的眼睛了,改捂自己眼睛了。 陆青骁听到小姑娘气急败坏的声音,心头的紧绷缓和了些。 “不是装可怜,是真心话。” 姜执月沉默地看着他,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见姜执月还捂着眼睛不说话,陆青骁只是这样静静地望着她。 过了一会儿,姜执月才放下手。 一睁眼,就撞进陆青骁眼帘,眸子里带着期盼。 “伤得重吗?” 姜执月目光落在陆青骁的右臂上。 光是听阿兄说他右臂受伤,可伤到何种程度,姜执月不清楚。 陆青骁微微仰头看她,目光清明了许多:“于我而言,只是小伤。” “小伤吗?”姜执月看着他:“那为何隐瞒我?为何会害怕?” 陆青骁神色放软,“所以是我的错,不该这样隐瞒你。” “军医与老神医都看过,养上一两个月就好。” 姜执月见他不肯说实话,起身就要走。 陆青骁慌张起身,却又不敢拉扯她,只跟在她身后。 姜执月愤而止步,“再不说就以后都别说了!” 陆青骁轻叹,“别恼,我说。” 姜执月侧身冷静地说道:“陆青骁,不是我非要知道的。” “我以为你我之间是可以相互信任依靠的。” “我阿爹也是武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三岁小孩,不是你一味的哄我就可以的。” “若你想不清楚,今日何必来。” 姜执月说完就要走,陆青骁快走两步,挡在她面前,不肯让。 姜执月恼怒地抬头看他,“让开。” “撞折了右臂骨,已经接好了。”陆青骁垂头,低声道。 姜执月忍不住看向他垂着的右臂,面露不忍:“你……!” “是我不好,惹得你养伤还要为我忧心。” 陆青骁逼近一步,微微俯身靠近她:“我知道小月亮的意思,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容我一次,绝不再犯。” 姜执月深知诸如此类的事,若开一个头,日后定有层出不穷的理由。 哪怕是为了她好这样的理由,她也不愿意听。 为了她好,她什么都不知道,也能叫好吗? 她厌烦这样的隐瞒,是以,她也要陆青骁记住:以后再也不可以隐瞒于她。 姜执月没说话,转身走回了桌旁坐下,冷着脸道:“嬷嬷做的点心都要凉了。” 陆青骁一愣,惹来姜执月一记怒嗔:“还不过来吗!” 陆青骁忙走了过去,坐在姜执月身侧。 姜执月看了他一眼,“不吃吗?” 陆青骁点头:“吃。” 说完,陆青骁用左手不大熟练地给她倒茶,被姜执月按住。 陆青骁不语,姜执月又瞪了他一眼。 陆青骁无辜地看着她:“小月亮,我……” “不是长嘴了吗?”姜执月嗔他一眼:“不会叫我吗。” 陆青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只纤纤玉手夹着点心送到了自己嘴边。 姜执月难得体贴他一回,不想看到陆青骁发愣。 “张嘴,手都举酸了。” 小姑娘似嗔非嗔,陆青骁回过神来,一口就咬下了这块儿点心。 姜执月哭笑不得:“你,不会噎得慌吗?” 陆青骁怔怔地看着姜执月,小心地问道:“小月亮,我……” “原谅你了。” 姜执月无奈道:“这都看不出来吗?” “怎么大名鼎鼎的指挥使,这么笨呢。” 看到小姑娘笑靥的那一瞬,陆青骁的心里才稍微落回了一点儿。 怕陆青骁这个大傻子噎住,姜执月把他刚刚自己倒的那杯茶推到他面前。 陆青骁没喝茶,只是一直怔怔地看着她。 姜执月被他看得脑子一热,上手贴住了他的额头,才发觉人烫得可怕。 “长缨,长缨,快去请老神医过来。” 姜执月转身就去唤长缨,却被陆青骁一把拉住:“我已经服过药了。” “你怎么如此固执!”姜执月忍不住恼怒:“非要今日来吗!” “自己的身子不重要吗!” 陆青骁急了,“以往都是服过药就好了,小月亮我没有瞒你!” 姜执月也急了,这人怕不是真的傻了。 长缨看了一眼,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长绘在姜执月的示意下上前来,想要搀扶陆青骁。 却见陆青骁眼神凶狠,并不让她靠近。 姜执月一看,这怕不是烧糊涂了? “去请我阿兄来,快去。” 姜执月吩咐长绘,长绘还有些犹豫,生怕陆青骁脑子不清醒伤害她家小姐。 “去吧,他不会伤我的。” 长绘也快速跑走了。 姜执月叹了口气,看着明显有些愣神的陆青骁,心下复杂。 老神医很快就来了,看着陆青骁这面色如常,眼神却有些涣散的模样,摇摇头。 姜执月一顿,“老爷子……” 老神医立即明白自己刚刚的动作让这小姑娘误会了:“没事,有我在呢。” 意识有些迷糊的陆青骁十分警惕,对于靠近的老爷子,整个人都绷紧了。 姜执月只好握住了他的左手,态度强硬地让老神医给他诊脉。 老神医看着陆青骁这么大个人,在小丫头手上就这么被她乖乖摆动,还挺有意思。 老头乐呵呵地给把脉,一会儿就跟姜执月说:“扎个针,让他睡会儿。” 姜执月顿了顿:“那就等等阿兄吧,让他去阿兄院子里休息。” 老神医挑眉:“小丫头,你确定?” 姜执月点点头:“总不能去我院子吧?” 老神医笑笑,姜提玉立刻冲了进来:“去我那儿。” 姜执月瞥了阿兄一眼,太紧张了,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就嚷嚷起来了。 第274章 那阿婵清白还要不要啦! 姜提玉一早听说陆青骁又来了,也不管长绘说的什么,旋风一样冲到了春晖堂。 刚到春晖堂又听到阿婵说什么把人放她院子的之类的话。 姜提玉哪里肯干,果断就嚷嚷起来了。 老神医看姜提玉这样子,哼了哼:“给你也扎一针,咋咋呼呼的。” 姜提玉哑口无言,他说错什么了吗? 陆青骁要去阿婵院子休息? 那阿婵清白还要不要啦! 老神医看了看姜执月又看了看姜提玉,最后看了看人高马大的陆青骁。 “两个小糊涂蛋,就把人放这儿睡会儿!” 老神医一锤定音,两个小年轻真是闹腾。 “人不舒服了还挪来挪去,就在这。” 老神医发话,姜执月兄妹俩也就不做声了。 只是姜提玉看到妹妹被陆青骁握着的手,又开始磨牙。 老神医给陆青骁扎完针,一看姜提玉这神色,笑了一声。 傻小子,这未来准妹夫和妹妹牵个手咋了,将来还得生孩子呢。 老神医也懒得管姜提玉这点小动作,他家人都一个样。 把小丫头当珍珠宝贝藏起来,如此倒也寻常。 谁被人觊觎珍宝能不恼怒呢。 老神医觉得自己想得很对,颇为赞同地给自己点点头。 姜提玉也是在老神医的示意下,把人扶到侧房去休息会儿。 姜执月本要跟着去,被姜提玉扭头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阿兄去就好了,你还有伤在身呢,先坐一会儿。” 姜提玉搬出兄长的身份,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瞧着陆青骁挺聪明的一个人,有时候也傻得没法看。 “阿兄,我只过去看一眼。”姜执月面露恳求。 姜提玉顿时有种家里养的小珍珠马上就要挂到别人脖子上的心痛感。 本想拒绝的姜提玉一看陆青骁这会儿也乖觉得很,点点头。 姜执月与姜提玉一并把陆青骁送到偏房,让他躺下。 姜提玉半搀扶着人没注意。 姜执月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陆青骁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好不容易安置好了陆青骁,老神医把两人挤开。 俯身看向陆青骁,又翻了翻他眼皮,“人没傻,来,闭上眼睛睡会儿。” 陆青骁的目光还是落在姜执月身上。 老神医扭头看了姜执月一眼,对陆青骁说道:“你小媳妇儿不会跑的。” 姜执月被老神医这话说的脸上一热。 她在陆青骁的目光注视下,还是点点头,“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姜提玉先是不悦老神医这句话,又听妹妹要在这儿陪着。 他实是忍不住,磨了磨牙:“我也在这儿陪。” 恍然未觉自己的说错话的老神医乐呵呵的抱着药箱就走了。 临到门口又说了句:“提玉啊,我这会儿要去给慎墨施针,你去看看吗?” 姜提玉缓缓看向老神医,老神医面不改色地笑着,任姜提玉如何看都不动分毫。 姜提玉败下阵来,是他说要跟老神医学看施针的。 “你们两个守好你们小姐,别让她受欺负了。” 姜提玉叮嘱两个丫头。 长缨长绘连连点头。 姜执月哭笑不得,陆青骁都睡过去了,阿兄真是…… “有事就差人来找我。” 姜提玉最后对妹妹叮嘱,直到姜执月点头答应了。 姜提玉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老神医离开了。 老神医走后,成嬷嬷过来看了看,询问了一番。 姜执月如实相告,成嬷嬷远远地看了陆青骁一眼,才同姜执月说道。 “六小姐过来之前,青骁公子今日陪着老太君礼佛。” “还是老太君让公子去找您的。” 姜执月闻言,默默地看向陷入昏睡的陆青骁,他果然是个傻子。 成嬷嬷见六小姐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悄然无息地退了下去。 姜执月走到软榻近前,看到陆青骁均匀的呼吸,她微微俯身看了看。 即便是睡着了也眉头紧皱,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在担心。 姜执月微微叹了口气,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才能感受到他与旁人似乎也并无不同。 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会伤会疼,会有自己不理解也做不对的事。 不仅仅是那个高高在上,冷峻无情的战神将军。 姜执月抬手,缓缓落在陆青骁眉间,轻抚他的眉眼。 就像是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安抚,陆青骁紧皱的眉头逐渐展开。 姜执月看着他平和的睡颜,悄然起身,走到了外间去。 长缨替姜执月将热茶备好,长绘端着一碗药过来。 姜执月眉头皱得死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长绘刚走到姜执月身前呢,姜执月也不说话,就捏着鼻子喝了。 长绘心疼地接过空碗,给姜执月递了颗饴糖让她含在嘴里。 姜执月看着空碗出神,其实这药不苦。 老神医也宠着她,有些可替换的苦药都叫他换掉了。 只是姜执月喝了这么些天,反倒是习惯了。 依旧觉得苦。 她愣神地想,是不是人也这样? 习惯了一种什么样的状态,若是发生了改变,一定会无所适从? 姜执月的心思已经飘到了那封匿名信的身上。 她已经命人暗中去查芙蕖墨的来源。 这种墨的流通不多,能查出来,大概就能知道那封信是谁送过来的。 这些时日在国公府里都快闷坏了,实在不行,她亲自出马钓鱼…… 这想法一出,姜执月下意识地看向了昏睡着的陆青骁。 罢了,她做这样的事,与陆青骁隐瞒她有什么区别呢? 亲身涉险也不是明智之举。 等一等罢,等等芙蕖墨的来源消息。 临近年节,她不想多生事端,自然希望对方也能好好识相。 姜执月也绷得很紧,年节之后,便是阿兄科考,阿姐生产。 这两件事,都很紧要。 姜执月想到阿姐,便联想到她在宫中时之事。 隆邑公主来找她的茬儿反被禁足,只怕宸妃和隆邑公主都不会善罢甘休。 姜执月有些忧心。 阿姐生产没有人守着,她就是不放心。 二叔母心眼直,祖母年事已高,她想要亲自去守着阿姐。 这个 念头一出,就在姜执月的脑子里疯狂扎根。 她回头看了陆青骁一眼,对长缨道:“你守着,我去见一见祖母。” 她想求得祖母同意,事情才会更好处理。 阿姐的孩子,绝对不容有失! 第275章 所以,在乎名声是吗? “别什么人都往王府里扒拉,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没脑子的东西!” 宣王府总管严旸正在训斥自家蠢儿子,冷着脸让他把人带走。 严总管素来威严,他这傻儿子严瑞也不敢反驳,只能将人带走。 嘴里还嘟囔个不停,显然是有些不服气的。 身边的姑娘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对他笑了笑:“公子,没事的。” “王府是何等尊贵的地方,当然不是我们这种贱民来的地方。” “公子肯收留奴,奴就很心满意足了。” 严瑞看着眼前小美人委曲求全的样子,心里对父亲的怨恨又多了一层。 倒是严总管看着儿子带着这个陌生女奴离开,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 “叫人去盯着他,别做出什么有辱门风的事情来。” 严总管很明白自家儿子不是个聪明的,而他身份特殊,掌握着王府安危。 又怎么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奴到王府来? 这是宣王府,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收容所。 “是。” “有什么情况,先把人控制住再说。” 严总管是真的不能不防。 如今正是王妃怀有身孕的要紧时候,若是什么事儿影响了王妃,只怕是陛下也要震怒的。 这可是宣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严总管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身往内院走去。 - 姜绫云这边才用了老神医命人送来的食疗方子,就听说严总管有事求见。 她看了虞嬷嬷一眼,虞嬷嬷把人带到了偏厅。 姜绫云缓缓地走到了偏厅,刚刚坐下,就见严总管跪下了。 姜绫云微微蹙眉:“严总管,你这是做什么?” “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严旸是在宣王府待久了的老人了,行事一向都很有分寸。 今日这样一来就显得事情似乎很严重的样子。 严总管把刚刚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我本是不该拿这样的小事儿来烦恼王妃的。” “只是实在觉得古怪。” 姜绫云听到这里就明白了严旸的担忧,她反而笑了笑,看向严旸:“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这人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 严总管小心地抬头探问,“您的意思是把人放到跟前儿。” 姜绫云温和地笑笑:“是啊,把人放到跟前,有您看着,我很放心。” “也不会影响到严瑞。” 严总管顿时心一颤,立马磕头:“王妃明鉴,老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姜绫云轻笑:“严总管别紧张,我也没有别的意思。” 这时虞嬷嬷在一旁道:“总管起来吧,王妃没有怪罪的意思。” 严总管背上汗津津的,为了保险,他还是问了一句。 “敢问王妃,若是人放进来了,该放到什么位置好些?” 姜绫云侧目,嘴角噙着笑意地看了严总管一眼。 严总管立刻会意,“老奴明白了,打搅王妃了,老奴先告退了。” 等严总管离开之后,虞嬷嬷才同姜绫云说道:“看来是那边忍不住了。” 姜绫云缓缓起身,虞嬷嬷上前扶着她。 姜绫云一边往内室走,一边说道:“都忍了这么久了,再不来就没机会了。” 虞嬷嬷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肚子,“您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独自支撑也不是回事。” “不如请老太君来替您坐镇吧。” 虞嬷嬷是一片好意,毕竟姜绫云的生母早就不在了。 二房的乔氏也不是个能撑着大局的,六小姐还小。 如此一来,也就只有老太君还有虞家主母夫人。 论身份,还是老太君最最合适。 姜绫云摆摆手:“不必,这样的小事不必惊动她老人家。” 姜绫云想的是阿婵已经提前跟她说过了。 她也比从前更为谨慎了,生产之事她会稳住的。 “虞嬷嬷,有一封虞府的帖子来了。” 姜绫云将将坐下,侍女就拿着帖子来了。 虞嬷嬷安顿好姜绫云就上前接了帖子递过来给姜绫云。 姜绫云一看,这是大舅母的字,上头是写明日她携女儿来王府拜见王妃。 虞嬷嬷出身虞家,天然地就对虞家抱有极大的好感。 两位舅爷夫人也对小姐的孩子们极好。 这里的小姐,是指虞嬷嬷自小伺候却已经早亡的虞氏虞绮。 “大舅母说,明日要来,嬷嬷安排吧。” 姜绫云对这位大舅母的印象也非常好,温柔知礼,身上有一种海纳百川的包容气质。 虞嬷嬷喜不自胜,立即就去安排。 姜绫云猜测着,从严总管的儿子身上下手,一定是宫外的人。 宫里的那位根本不屑这样的手段。 她想要做什么,都是明火执仗的来。 想到这里,姜绫云微微笑了笑,她这贵妃婆母心眼子虽多,但也好看透呢。 反而是魏王府的温燕真,看似温柔端庄,实则手段残忍狠戾。 在阿婵还未出宫之前,若不是她派人盯着广阳宫。 有些人就要直接撞到陆青骁当时休息的偏殿去,闹一出清白事件。 不管成不成,都足够恶心人。 她把人送去审讯,嘴巴倒是牢靠,怎么问都没消息。 半夜就咬舌自尽了,吓得慎刑司那帮人脸都白了。 生怕自己动怒,小命不保。 姜绫云当时就对慎刑司这个反应有些好奇。 按说慎刑司是专管太监宫女受罚的地方,刑罚受伤也正常。 不至于死了个人就会被责打,甚至担心办差的反会丢了性命。 偏偏这回慎刑司的人就表现出来了。 叫人私下探查才知道,从前温燕真因慎刑司办事不力,命人活活打死了一个小太监。 实在是温燕真素日的名声太好了。 谁也没能想到魏王妃一朝翻脸,出手竟直接要了人一条性命。 慎刑司的人在宫里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什么人是狠角色。 温燕真这一手狠狠震住了慎刑司不说。 也愈发加深了慎刑司众人对人前人后两副面孔魏王妃的恐惧。 连带着,她这个名声也还不错的宣王妃也被慎刑司认为是同等人物。 慎刑司即便知晓温燕真的真面目也不敢声张,不就是畏惧她么。 她姜绫云不怕。 她既忍了温燕真一时,还手时必然不客气。 慎刑司的人之所以闭口不言,自然是温燕真的意思。 所以,在乎名声是吗? 看,好似无懈可击的人也有了弱点呢。 第276章 你是不是梦见我死了? 刀马纵横之地,地上无数乱尸。 哭声喊杀声不绝,城门早已封死。 一伙儿莽人执刀在城内滥杀,不论男女老少,老弱妇孺,见人就砍。 陆青骁眉头皱得死紧,他死死地盯着为首的莽人,想冲出去将其斩杀。 可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缚住了自己的手脚,他用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偏巧此刻有一个莽人道,门口有个小娘子要跑了,快杀了她。 陆青骁寻声看去,只一眼就瞠目欲裂——那少女的身形赫然就是小月亮! 陆青骁一个用力,扬起右手,好似挣脱了束缚,可远远不够。 那为首的莽人不知为何手中刀成了弓箭,对准城门前的少女拉弓! “不!” 陆青骁骤然睁眼,猛然坐起。 看到靠近的人露出了杀意…… 长缨本是听她家小姐的话守着少将军,她听到少将军似乎有些动静。 于是想上前查看。 可没有想到少将军突然坐了起来,抬手露出了袖口的武器,指着她。 连带着看她的眼神更是布满了杀意。 长缨从未见过这样狠戾绝情的可怕眼神,一下就屏住了呼吸,僵在了原地。 陆青骁好不容缓过神来,看到长缨被自己吓得脸色惨白。 他顿了顿,看了看周围,问道:“你家小姐呢?” 长缨被这一句话唤回了神智。 她猛地呼吸了一口,心有余悸,还是镇定地说道:“小姐去见老太君了。” “您稍后,我去叫小姐。” “不必,我自行过去。” 陆青骁心里挂念着那个梦,只想快些见到姜执月。 长缨忍着害怕上前想替陆青骁穿鞋,陆青骁看了她一眼,长缨立即止步。 陆青骁穿好鞋后,快步走了出去。 恰好姜执月也得了老太君的准话,正打算回来继续守着陆青骁。 没想到就跟他撞了个正着。 “陆……” 姜执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陆青骁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小月亮!” 感受到了陆青骁手臂的力量,察觉到了他似乎有些不安。 姜执月抬手回抱住他,闷声道:“怎么了?怎么就醒了?” 长缨与成嬷嬷分别追了出来,见状,又默默退了回去。 陆青骁头一次觉得如此惊魂未定,直到他把人真切地抱在怀里。 感受到了小月亮是个活生生的人之后,方才紧绷的心放松了些许。 他微微俯身,下颌轻轻地落在姜执月肩上,“小月亮,我想快些来下聘。” 姜执月听得一头雾水,这人怎么睡一觉起来,开始说胡话了。 “下聘的日子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姜执月也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紧张。 “好。”陆青骁点头。 姜执月推了他一下,“你松开我。” 陆青骁不舍地将人放开,眼神还是落在姜执月身上。 姜执月哭笑不得,“我又不会跑了,你怕什么。” 谁知陆青骁却说道:“不,你要会跑,一定要先保住自己。” 姜执月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无病哥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陆青骁低头看她,沉默不语。 姜执月就知道,他肯定是梦到了什么关于自己不太好的事情。 姜执月轻叹,主动拉着陆青骁的手往内室走,“连披风都不带,冬日还冷呢。” 陆青骁任由小姑娘牵着自己走,目光贪婪地望着她,就好像看不够一样。 姜执月见长缨脸色也有些不对劲,她让长缨先退下了。 长缨依言,退去了门口守着。 姜执月给陆青骁倒了一杯清茶,“祖母从前跟我说,若是做了噩梦,喝杯茶暖一暖。” 被小姑娘摁着坐下,又怔怔地被她喂了一杯茶。 陆青骁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她。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了。 幸好那只是个梦。 而姜执月见陆青骁如此情状,也好奇起来。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怎么会让素来沉稳冷静的陆青骁慌成这个样子? “陆青骁,你是不是梦见我死了?” 姜执月语出惊人,陆青骁一下就回过神来:“不许胡说。” 姜执月了然:“那看来我说对了?” 陆青骁一时无力,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执月轻轻地摸了摸陆青骁皱起的眉头,被陆青骁握住手腕。 她眼神落在陆青骁的手上,轻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很珍惜我的命。” “我会很小心的。” 陆青骁低头,将脸埋在姜执月手心。 姜执月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拍了拍他。 陆青骁在她手心蹭了蹭,说道:“有个东西要给你。” “这个叫袖箭,应该很适合你防身。” 姜执月的兴趣一下就被吸引过去,陆青骁拉高右手衣袖。 上头绑着一只小巧玲珑的袖箭。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陆青骁点点头:“解下来。” 姜执月依言,将陆青骁右臂上的袖箭解了下来。 陆青骁把袖箭摆在桌上,告诉姜执月怎么使用,又给她展示了一下握在手中的威力。 姜执月惊讶地看着陆青骁展示的袖箭,感叹道:“果然是个防身的好武器。” 陆青骁见姜执月脸上有些笑容,也跟着勾了勾嘴角:“喜欢吗?” “嗯!”姜执月拿着袖箭爱不释手。 陆青骁看着她笑,眉眼间的忧愁早已不见。 姜执月看了看就发出了疑问:“这难道,是弓弩改的吗?” 她幼年时,也玩过阿爹带回来的各种武器。 实在是对于这样机巧的东西印象深刻。 弓弩已经是很好的近身武器,但它还是太大了。 这样的袖箭就很好,简直好得让人一见钟情。 陆青骁点头,“虎贲营中有一人尤为擅长奇改机关,让他试了试。” 陆青骁说的轻描淡写,姜执月却知道这样的东西做出来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 “做了多久?”姜执月问。 陆青骁顿了顿,“三月左右。” 姜执月放下袖箭,微微垫脚,轻轻在陆青骁唇上落下一吻。 “谢谢你,陆青骁。” “我很喜欢。” 陆青骁眸色一深,将要跑走的小姑娘捞回来,扣着她的腰身问道:“喜欢什么?” “袖箭。” “只有袖箭?” 姜执月眉眼弯弯地冲他笑,“还有苦心孤诣帮我做袖箭的陆青骁……” 后来的话姜执月一句都没说出来,全都淹没在了唇齿之间。 第277章 他的心开始发烫 “哎呀,伏荔,你快帮我看一看,我是穿这件白底云水金龙妆花缎的?” “还是穿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 薄阳长公主兴奋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又否决了自己之前说的。 “到底是去下聘的,白色不吉,还是换一件儿。” “换这件儿。” 薄阳长公主回头,指着一件红白镶边浅金牡丹菊花纹样缎面圆领对襟冲伏荔道。 “这个好吧?” 伏荔笑着看向薄阳长公主,莞尔道:“殿下风姿卓绝,穿什么都好看。” 薄阳长公主面上浮起笑意,“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哄我。” “一眨眼,无病都要准备成亲了,我还能不老吗?” 伏荔接过了长公主看中的衣裳,替她更衣。 长公主换好了衣裳,站在铜镜前,打量着自己穿这一身瞧着如何。 伏荔便道:“殿下今日选的这几件都不错,端看到时候国公爷穿什么。” 长公主傲娇地看了伏荔一眼,“自然是我穿什么,他穿什么。” “哪有我跟着他穿衣服的道理。” 伏荔一愣,随即点点头:“殿下说的是。” 长公主展开双臂,在铜镜面前转了一圈,捏了捏自己的腰。 她疑惑,“这衣裳的腰身大了些呢。” 伏荔愕然,怎么会大呢?这是才做的新衣裳呢。 长公主一捏,的确多了小半指的距离。 伏荔上前替她捏紧,面不改色地说道:“殿下近来可消瘦了。” 长公主毫无察觉,看着伏荔上前给自己捏住了腰线,觉得很不错。 “那就这一件了,叫绣娘改一改,别耽误了明日的好日子。” 长公主这会儿是真的由内到外都是高兴,换了衣裳同伏荔叮嘱。 伏荔颔首,“是,奴婢会去盯着人的。” 长公主失笑:“哪里就需要你亲自去了,你还是陪我点一点明日下聘的礼单。” 伏荔配合地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衣裳被交给侍女,伏荔说了修改的尺寸,侍女点点头,抱着衣服退了出去。 恰好陆青骁来了,众人都福身行礼。 陆青骁走到薄阳长公主面前,“母亲。” “叫阿娘,叫什么母亲。” “阿娘。”陆青骁改口很快:“请阿娘帮儿子选选衣裳吧。” “哎呀,大哥,你别不信我,大伯母肯定也觉得这个好看!” 陆归驰也紧随其后,快步小跑进来,先给长公主请安:“给大伯母请安。” “给大伯母请安。”薛灵珑陆归骥和陆朝夏几人也冒了出来。 长公主看陆归驰热热闹闹地带着一串小尾巴进来,再看儿子一脸头疼一下就明白了。 这就是兄妹几个选衣裳吵吵闹闹的,没能拿准。 “那就来看看吧。”长公主笑着看向孩子们。 陆归驰几个小的比陆青骁积极多了,叫人把衣裳一排展开。 先是陆归骥指着件宝蓝底玄色步步高升团花的茧绸直裰,“这个!” 然后就是陆归驰嫌弃的眼神:“大哥是去下聘,不是去升官儿的!” “不如这个赤丹色如意云纹的!寓意好啊!” 陆朝夏不甘示弱,站在一件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身边:“大伯母,大哥穿这个好看!” “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长公主把目光看向薛灵珑。 薛灵珑性子温婉,她替陆青骁选了一件米金色圆领右衽窄袖衫袍,上头是花叶丹青纹样。 “大哥身形高大,这个颜色衬得大哥气质绝佳,英俊挺拔。” 陆青骁薄唇紧抿,素来沉稳的模样都不见了。 求助的目光落在了长公主身上,看得出他的确也是很为难了。 伏荔都忍不住笑了笑,真是很少看到大公子这般模样呢。 薄阳长公主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堂孩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大哥,你说话啊。” “大哥,选这件,我选这个好看!”陆朝夏胆子大,同陆归驰争辩。 “其实大哥还是更适合米金色这件,多英俊。” 这是薛灵珑小声的争辩。 至于陆归骥,早就被陆归驰几个积极的挤到后头去了。 成了最早出局的那个。 长公主笑了笑,说道:“灵珑和朝夏挑选的这两件儿,你看看呢。” 陆青骁看了看这两套,伸手一指,落在了右边这件米金色圆领右衽窄袖衫袍上。 长公主见状,点头:“那就把朝夏选的那一件带在马车上吧。” 以寻常出门做客的规矩,总也是要带着衣服好替换的。 陆归驰活泼些,当即就同长公主说道:“大伯母,既然这样的话,不妨多带一套吧。” 指了指自己选的这件。 陆归骥不甘示弱,也抱着衣服上前:“那二哥的都能被选上,我选这个也要放马车上。” 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热闹得很。 长公主见陆青骁神色如常了,也就笑着点点头:“好好好,那就都用上。” “左右都是你弟弟妹妹们的心意。” 陆青骁也不多说,他只有一个人,就那一日也穿不上这么多衣裳。 陆朝夏绕着上前,伏在薄阳长公主的膝上:“大伯母,带我一块儿去好不好?” “我会很乖的,一定不乱说话不乱跑。” 长公主素来是大方的,对陆家的几个孩子也十分疼爱。 陆朝夏挨着她撒娇,长公主想了想,也觉得可以。 带着隔房的妹妹去,自然也是一种看重。 卢国公府与陆大将军府,本就是一家人。 “好。”长公主笑着答应下来。 一旁的薛灵珑眼睛亮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殿下,我也想去。” 薛灵珑是才嫁给陆归驰的新妇,对这位长公主大伯母还有些不熟悉。 可陆家的氛围真的很好,让她也大着胆子同薄阳长公主说出自己的想法。 长公主笑着看向薛灵珑与陆归驰,“好,都去。” 陆青骁看着弟弟妹妹们和乐的模样,想到日后这样的场景会再多一个小月亮。 他的心开始疯狂发烫。 只是想一想那样的画面,他已经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萦绕心间。 陆青骁露出了个笑来,恨不得明日快些到来。 第278章 最佳下聘吉日 十一月初八,是薄阳长公主拿了陆青骁和姜执月的八字去测算出来最佳下聘吉日。 长公主与卢国公带着陆青骁在陆家进行了家祭。 结束之后,便出发往英国公府去。 “来了来了,快快,去通知老太君和国公爷。” 英国公府的门房早早就在路口探望。 见到长公主府的人就立即往回跑,这是回府报信儿去了。 卢国公与长公主在头一辆马车上,陆青骁骑着乘风在马车旁边。 他今日穿的是那身米金色圆领右衽窄袖衫袍,头上戴的是雍容莲花冠。 横插一只素簪,腰间是黑玉镶金蹀躞带。 身后还有一辆马车,陆归驰兄弟俩也如陆青骁一般骑着马儿跟在马车旁边。 再往后便是长公主要给姜家六小姐的聘礼,那长长的队伍竟一眼都看不到头。 大道两旁还有看热闹的孩童们,热热闹闹的,就这样一路到了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今日也都热热闹闹的。 知道主家有喜事,门房小厮,丫头婆子,人人脸上都是笑意。 英国公与姜二爷和乔氏并姜提玉姜容卓两个男丁都在门口迎着长公主与卢国公夫妇。 最先到的就是贡礼官,谦和有礼地与英国公行礼。 紧接着长公主与卢国公在前头下了马车。 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是大将军夫人与她家新妇薛灵珑、女儿陆朝夏。 英国公先迎上去,与卢国公与长公主说话。 姜二爷与乔氏也跟着上前与大将军夫人见礼。 长公主今日高兴,见英国公也顺眼,同英国公好好说话。 陆青骁规规矩矩地给英国公和姜二爷乔氏三位长辈行礼。 后头几个小的也跟着陆青骁一块儿行礼。 乔氏眼看着陆家人这一溜儿俊男美女,心想,咱们姜家孩子也不差的。 英国公请薄阳长公主入府,难得的给了陆青骁一个好脸色。 一旁姜二爷笑了,他大哥也得体会体会裴直来提亲下聘那日的心情。 乔氏转头一看姜二爷的笑容,轻轻捅咕了他一下,低声道:“别叫大伯瞧见。” 姜二爷闻言,有意收敛了嘴角的笑容。 长公主是来提亲的,老太君便也到了正院,正厅等着。 一众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到了正厅。 英国公与姜二爷等人分别入座。 贡礼官先是同老太君行礼,明言今日着吉日。 “卢国公府陆家擎敬,原与英国公府姜家享通家之好,缔结良缘,特来送聘。” “主礼大雁一对,副礼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炉钧青金蓝八楞弦纹瓶、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 贡礼官说着礼单,念了好一会儿都没完,念过的礼单已经掉到地上了。 英国公府众人开始还觉得长公主夫妇的确重视,心中满意。 可念着念着,贡礼官都喝了一盏茶,这礼单还没念完。 如乔氏这样未曾见识过天家富贵的人,两眼都发直,这也太多了。 言老太君与英国公对视一眼,老太君以目光探向长公主。 长公主面带笑意地点点头,爽快地说道:“我母后与皇兄都牵挂这孩子的婚事,多添了点。” 这话一出,英国公府众人也就知道了长公主这一出都是过了天听的。 那就不必担心旁人说逾矩之事了。 “欲替长子陆青骁礼聘国公府骄矜六小姐,恭请应允。” 贡礼官终于是说完了,说到最最重要的一句。 大将军夫人作为下聘的侍者,这会儿接过了聘书,往英国公处递过去。 “陆家上下诚心求聘,恭请应允。” 老太君笑着看向英国公,英国公庄重地点点头,做了个答允的手势:“允。” 随着英国公话音刚落,外头安排的宴乐就响了起来。 这日是长公主府来下聘,自然英国公府也要准备酒席宴乐招待。 同时也请了英国公的姻亲们过来,有虞汝奎一家,言家,未来结亲的明家、裴家。 更是少不了亲姐姐姜绫云与宣王,只是姜绫云也跟着妹妹在屏风后面看着罢。 宴乐一响,来赴宴的人也就知道这亲事是彻底定下来了。 卢国公看了儿子一眼,对他使了个眼神,让他过去找未来岳父说说话。 陆青骁主动上前,给英国公行礼。 英国公颌首,“阿婵性子骄矜,又被我惯得脾气大些。” “嫁与你,若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多体谅包容。” “若惹你恼怒,你来寻我出气,不准你伤她丝毫。” 英国公说着说着哽咽,猛猛抽泣了一下。 言老太君真是没想到长子居然如此感性? 长公主全然不在乎英国公哽咽,她只兴高采烈地看着儿子。 被训两句也没什么,当年他阿爹求娶她的时候,母后还好生为难了一番呢。 相比之下,这几句话也不算什么了。 还不等陆青骁说话,长公主就优雅起身,同英国公说道:“亲家公放一万个心。” “阿婵嫁给青骁,我定是把她当亲女儿看的。” “便是青骁也要往后排一排,定将阿婵当成掌上明珠,珍之重之。” 也许是长公主过于高兴和英国公过于悲桑的情绪形成了对比。 姜二爷和卢国公两人差点都有点儿忍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实在是太可乐了。 姜执月明明在屏风后,可她总觉得陆青骁好像能透过屏风看到她一样。 就在此刻,外头门房来报,说是宫里来人宣旨,请诸位主子行至中门接旨。 言老太君看向英国公,英国公又看向长公主:“殿下求圣旨了?” 长公主一脸无辜:“这不是你当时同皇兄说的吗?” 英国公大为震惊:“有吗?我说过吗?” 言老太君忍不住摇摇头,长子一时脑抽也就罢了,怎么长公主也跟着一起。 “好了,叫阿婵出来,咱们先去接旨。” 言老太君一锤定音,看英国公和薄阳长公主两人也像是看小孩儿一样。 姜执月跟在言老太君身边,陆青骁自动就走到了言老太君的另一侧。 两人站在言老太君身边,如金童玉女一样般配。 长公主忍不住低声同卢国公感叹:“我可真是会生。” “也就是青骁这样好看,才配得上小阿婵这样绝色的容貌。” 卢国公也跟着点头:“我都不敢想,将来他们俩的孩子得多好看。” 第279章 赐婚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承皇太后慈谕,英国公嫡幼女姜氏执月,恪恭持顺,有徽柔之质。 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 兹指婚陵昭郡王陆青骁,命有司择吉日完婚。” 海贤念完了圣旨,就笑眯眯地看向英国公与长公主等人,嘴里说着恭喜。 英国公也笑着接过圣旨,礼貌地请海贤入内用膳。 海贤笑着拒绝了:“多谢国公爷美意,杂家还要回宫向陛下与太后娘娘复命呢。” 他看了看陆青骁与姜执月这一对璧人,又忍不住夸了夸。 陆青骁颌首,“多谢大监。” 海贤命人把荣安帝的赏赐都搬进去,同英国公低声道:“陛下还命老奴给国公爷带句话。” 英国公点点头,忙问:“大监请说。” 海贤笑了,道:“朕践诺了,再不许来文和殿哭闹。” 英国公老脸一僵,陛下有时也是真的不顾他心爱的臣子的死活和面子。 被荣安帝这么调侃一番,英国公还得笑着送走海贤。 陆青骁与姜执月相视一笑,眉眼间都带着甜蜜的味道。 一旁的长公主更是看得差点泪目,真好,婚事终于是定下来了。 送走了天子使臣,便是饮宴。 到底是自家未来准女婿了,英国公再不情愿也亲自带着陆青骁与家中姻亲一个个认识过去。 姜执月被安置在言老太君和长公主中间,对面坐着的就是姜绫云。 长公主这会儿是对着姜执月越看越爱,连用膳都没什么心思。 看得姜绫云在一侧笑起来,道:“长公主殿下,阿婵不会跑的。” 薄阳长公主笑着回头嗔了姜绫云一眼,“你这个怪丫头,还捉弄起我来。” 姜绫云与薄阳长公主的关系倒是不错。 对宣王这位姑母,姜绫云是敬重和钦佩来得多。 而长公主对自己喜欢的小姑娘,也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姜执月是被长公主看得有些害羞。 恰好英国公与陆青骁回来入座。 姜执月还以为能被解救一下,没想到宣王又调侃起陆青骁来。 宣王不知陆青骁幼年时就与姜执月相识的事情。 提起他认为的两人第一次见面。 说陆青骁第一次见面就拔了小阿婵的簪子,没想到如今两人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长公主还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抓着宣王细问。 姜执月回想那日,他好像一眼就认出来自己了? 难怪他还会好心替自己遮眼,不叫她看到那刺客的死状。 宣王也说完了那日姜执月差点遇刺,被陆青骁救了的事。 长公主由衷地感叹道:“这可真是缘分呐。” 面对长公主如此喜爱,姜执月面带羞赧。 陆青骁看向小未婚妻的眼神柔情似水。 唯独姜提玉坐在姜绫云身侧,看陆青骁的眼神充满了不善。 姜绫云面带微笑地给姜提玉夹了一筷子生姜,“阿婵的好日子,你给我笑。” 姜提玉惊恐地看着姜绫云,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能怎么办? 大妹妹身怀六甲,马上就要生了。 小妹妹正值定亲,两家人都在。 惹不起,他谁都惹不起。 姜提玉笑完,姜绫云只觉得眼睛疼。 姜绫云冲他笑得更甜了,“阿兄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姜绫云这一句话把一桌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姜提玉哪儿敢说不合胃口,只怕祖母和阿爹都要揍他了。 姜提玉维持住了自己国公世子的温柔儒雅形象,面不改色地吞掉了姜绫云给他夹的生姜。 啊!好辣好辣好辣…… 姜提玉目光所及,都在找水。 着实是陆青骁看不过去,给他倒了一杯。 姜提玉对陆青骁点点头,眼神充满了感激:好小子,阿兄没看错你。 陆青骁挑眉,嘴角笑意渲然。 姜提玉一入口,差点没喷出来。 他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陆青骁:“酒?” 陆青骁颌首,“恰逢吉日,饮酒助兴。” 姜提玉只觉得嘴里更加火辣了。 陆青骁好小子,我记住你了!! 最终下聘之事顺利结束,英国公府姜家与卢国公府陆家也正式缔结姻亲。 - 长公主与卢国公亲自去英国公府下聘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人人都说姜家六小姐,那位仪华郡主真是好福气。 家世显赫不说,自己身上还有两次救驾之功,连未来夫君都是京中人人称颂的战神将军。 这怕是京城里最会投胎的人了。 这样的话传到了魏王府,传到林玉钟耳朵里,她一下就失了神。 手上的针,一个不注意就扎进了手指,顿时冒出一个血珠,沾在绣绷上。 “哎呀,如夫人,你的手……” 林玉钟回过神,连忙想将血珠抹去。 可抹来抹去,那绣绷已经全然不能看了。 一旁的若桃不敢说话。 若是如夫人方才不动,以绣帕轻轻沾走血珠,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机会。 林玉钟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即将完工的绣绷,不受控制地想到一些不妙的想法。 她总是这样功亏一篑,总是。 从前哄骗姜执月是,想嫁段泓聿是,如今想要借魏王扳倒英国公府…… 难道也会像这张绣绷一样,总是棋差一着吗? 林玉钟将绣绷往炭火里一扔。 布料碰到炭火顿时蜷缩起来,火舌一下就吞灭了绣样。 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一个绷子。 可再过了一会儿,绷子也烧干净了。 林玉钟盯着炭火,道:“去跟王妃说一声,就说我不舒服,想请太医来瞧瞧。” 若桃闻言欠了欠身离开。 林玉钟面色凶狠地盯着火堆:姜执月,是你毁了我的安稳人生,我必不会让你好过! 她抚上小腹,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有孕了。 林玉钟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她如今在魏王心中的地位也不高。 魏王府后院的女人不少,除了魏王妃之外,还有个得宠的侧妃。 只要她能一举得男,另一个侧妃的位置,一定是她的囊中之物。 姜执月成了郡王妃又如何,是郡主又如何。 早晚……早晚她都会让姜执月痛不欲生的! 第280章 运道?福气? “司碧,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姜家六小姐,果然是个运道好的。” 温燕真修剪着一株刚刚送来的绿梅,嘴里轻描淡写地说起近来京城颇受瞩目的姜执月。 “好得我都有点儿羡慕她了。” 话语刚落,一株盛放的绿梅就已经被剪落。 温燕真看着被剪落的绿梅,眸光之中毫无怜惜。 “司碧,你看,就算是盛放得再好的花,没了支撑和养分,也是会枯萎而死的。” 司碧在一侧应和:“王妃说得对。” 温燕真笑起来,端庄优雅,一如她从来在人前出现的形象。 姜执月,仰仗的是父兄家族。 英国公府倒了,一个姜执月又能掀起什么风波呢。 “这几日,祖父可有什么动静?” 温燕真清楚,她祖父一直因为温序之死对英国公府怀恨在心。 想必,祖父也不想看姜执月过得太好。 他老人家还有些用处,用来给英国公府添添堵也是好的。 司碧低声道:“老太师一直沉郁,大夫人……大夫人……” 温燕真闻言叹息,她阿娘就是太善良了,这么多年才会被祖父欺负到头上。 如今想要维护温家的名声,想要以此挟制住祖父吗? “那就避着点母亲,让祖父别太伤心。”温燕真道。 司碧点点头,又道:“人找到了。” 温燕真顿了顿,“哦?” “只是,孩子没了。”司碧道。 温燕真笑了笑,毫无温度:“倒也是情有可原,如温序这般蠢钝又放荡的人。” “谁愿意留下他的孩子呢?” 温燕真想,即便那个孩子还在,早晚也是要死的。 有温序这种父亲,难道这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 司碧犹豫了一下,“那这件事还要告诉老太师吗?” 温燕真诧异地看了一眼:“自然要说,只不过孩子没了这件事就不用说了。” “总是要给祖父一点儿希望,他才能重燃为温序复仇的心。” “当年,不就是这样吗?” 早亡的小叔不知道从何处来的野种,也能凌驾在温家嫡出子女的头上。 这温家,早就烂透了。 温燕真神色自若,她只不过是做一遍当年已经发生过的事而已。 司碧听明白了温燕真的意思,“奴婢明白了,请王妃放心。” 温燕真实则还是有些焦虑的,陆青骁身边她的人凑不过去。 姜执月借着养伤,一直在英国公府龟缩不出。 便是想要闹什么事,人都见不到,又怎么能闹起来呢。 司碧正要退出去,又听温燕真道:“你说,我的运道,是不是真的很差?” 素来要强的温燕真说出了这样的话,让跟随多年的司碧有些愕然。 “小姐,为何这样说自己。” “您的运道自然是极好的,以后还会更好。” 司碧的话坚定无比,让温燕真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 这笑容很快就在林玉钟身边侍女若桃来禀告说要请太医的时候,一秒消失。 若桃很少来魏王妃的正院,每每来也是跟着林玉钟一块儿。 这次她独自来,求见魏王妃。 魏王妃仍旧美丽优雅,看人的眼神就像是温柔的水,并无任何杂质。 若桃心头一颤,跪下去同魏王妃道:“启禀王妃,我家夫人身子不适,想请太医去瞧瞧。” 温燕真眸中闪过一丝杀意,转瞬即逝。 “怎么是你来?本王妃记得,你是林夫人身边贴身女使。” “这样的小事,叫小丫头来通报就是了。” 若桃听到魏王妃和颜悦色的声音,更加惶恐了,愈发卑微地伏低了身子。 见眼前这婢女如此胆小,温燕真眼中闪过不耐。 只可惜,伏跪在地的若桃没看见。 司碧一见温燕真变了脸色,就知道是她该出场的时候了。 “这位妹妹起来吧,我已经差人去请太医,稍后我与妹妹一块儿过去。” 若桃有些慌张,她抬起头看向魏王妃。 见上座的人端庄贵气,优雅地冲她笑笑。 若桃心中的害怕忽然就消失了。 原来魏王妃是这样的人,温柔得体,善良地看待如此卑微的自己。 若桃起身,就在这儿等待太医的到来。 温燕真回了内室,若桃这次有眼色地欠身屈膝送她。 温燕真看了司碧一眼,司碧会意地点头。 - 林玉钟等太医,没想到还等到了王妃身边的司碧姑娘。 她冲司碧颌首,司碧笑着给她行礼。 太医上前给林玉钟诊脉,林玉钟面色有些憔悴。 若桃此刻走到了林玉钟身后,说道:“太医,我家夫人这几日还总是有食欲不振的迹象。” 太医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司碧面色平静地看着太医,等着太医的诊脉结果。 同时不动声色地在观察着这位如夫人。 当时入府还只是个小可怜的模样,小心翼翼,小户之女。 如今在魏王府的滋养下,也逐渐有了些尊贵的味道。 司碧敛住目光,但愿这位如夫人是个有福气的。 太医起身,温和地笑道:“如夫人并非身子不适,而是有了身孕,恭喜。” 林玉钟猛地瞪大了眼,掩嘴也掩不住惊讶之情。 “太医,您说的可是真的?”林玉钟柔声发问,似乎还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太医还没说话,司碧就先开口了。 “奴婢恭喜如夫人,太医可是精通妇科的好手,自然不会错诊。” 太医又道:“只是如夫人近来忧思太重,不益于养胎,须得服用安胎药。” 林玉钟眉眼的笑意一下就僵住,忙问:“可要紧?” 太医道不要紧,又同若桃叮嘱了许多孕妇要注意的事宜。 司碧笑着看向林玉钟:“如夫人有孕是好事,还请夫人好好养胎。” 林玉钟怯怯地看向司碧,低声道:“司碧姑娘,我可以自己同王爷说这件事吗?” 司碧一愣,随即道:“自然是随夫人的意思。” “以夫人受宠程度,只怕王爷比王妃知道得还早呢。” 林玉钟在司碧这儿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她也没再说什么。 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露出了一脸幸福的样子。 司碧从林玉钟处告辞,刚出院子就冷了脸。 看来,这位如夫人的确是个有福气的。 第281章 谢稷这个老王八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荣安帝最近是真的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快乐。 愁得不行的光棍儿大外甥终于定亲了,次子的第一个孩子也要出生。 长子又上报说是府中姬妾有孕了,若是诞下麟儿想请封侧妃。 总之都是喜事,荣安帝也是大笔一挥就允了。 再加上年节将至,京中一片和乐的景象。 陆大将军陆遨也已经从边境发来文书报平安。 一切都平静又祥和。 一连几次大朝会,百官都能见到荣安帝的好心情。 于是之前一些积压的事就趁着荣安帝心情好的时候往上报。 荣安帝的好心情就存在了这么一点儿时间。 “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朕刚把虞汝奎提拔出来,江南就运转不动了?” “把江南当成了自己的钱袋子不成!” 看着江南道传来参奏新任江南总督贪污的折子,荣安帝头一次气得当场大怒。 谢相上前替荣安帝把折子叠好,温声道:“是臣等罪过,请陛下恕罪。” 荣安帝看了谢相一眼,看到谢相鬓角的白发,叹道:“与谢相无关。” 谢相面不改色道:“臣身为百官之首,不能拘束管理好下官,是臣失职。” 谢稷从来谦和,在荣安帝面前也是态度极好。 面对这样冷静自持的谢相,荣安帝的怒火也消减了大半。 只是看着江南道的折子,还是很不悦:“以谢相的意思,觉得朕应该派何人去处理江南之事?” 谢相犹豫了一下,躬身道:“臣倒是有个人选,就怕陛下不舍得。” 荣安帝觑了谢相一眼,“说说看。” “宣王殿下。”谢稷面色如常:“宣王殿下身份合适,又曾在户部任职。” “于公于私,都合适。” 荣安帝眉头一皱,谢稷说得没错。 可朔儿的王妃即将临盆,只怕他心思不定。 谢稷说完就低下了头,等着荣安帝自行决断。 哪怕此刻荣安帝不舍得,再拖几日,江南道的事再闹大一点儿。 这个人选就必定要定下来了。 若是荣安帝不舍得让宣王去,那就让魏王去。 宣王去,宣王府没了主君在,独剩下一个姜绫云也不要紧。 魏王去,收服江南道,自然也是收服民心与官声。 不管如何,这件事总归都是他们得了好处的。 荣安帝想了一会儿,果然拒绝了谢稷:“爱卿,可有旁人能选?” 谢稷能做到百官之首的位置,脑子不是白长的。 他又提到了几个人选,荣安帝命人一一记下。 折腾了一上午,荣安帝也乏累了,让谢稷退下。 谢稷从文和殿出来,正好碰到了贵妃娘娘。 贵妃在仪仗上坐着,谢相遥遥一拜,两人擦肩而过。 谢相走后,仪仗落下,身边姑姑上前搀扶贵妃。 贵妃下了轿之后,看了一眼谢稷的背影,眼神微微锐利。 总觉得刚刚谢稷的眼神充满了不怀好意。 贵妃凝眉,再转脸已经换成了笑意。 - 荣安帝额头忽而多了一双柔夷,轻轻按下,舒服得他喟叹出声。 “爱妃来了。” 荣安帝睁开眼,侧目,将贵妃拉到身前坐下:“怎么来了也不说话。” 贵妃在荣安帝面前就犹如一朵温柔的解语花:“臣妾见陛下疲倦,不舍得搅扰陛下。” 荣安帝笑了笑,把玩着贵妃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不舍得啊……” 贵妃觉得荣安帝状态不对,似乎在思考什么大事。 她有心探问,可谢稷刚走,她不敢冒险。 荣安帝虽然对她和善宠爱,但并不喜欢后宫妃嫔干涉朝政。 “臣妾一心只想陛下平安顺遂,自然不舍得陛下劳累。” 贵妃微微靠近荣安帝,轻轻地倚在他肩上。 荣安帝若有所思,笑了笑:“朕听说,朔儿跟你闹别扭了?” 贵妃闻言,立即做出一副小女儿情态,很是不满地告状:“他还有脸跟陛下告状?” 荣安帝失笑,他宠得贵妃不知天高地厚,性子还跟个小姑娘脾气一样。 贵妃见荣安帝被自己分了心,又告起状来。 “臣妾宫中有个不懂事的婢子上茶时,撒了他一身。” “他就疑心臣妾……陛下,你好好教训教训他。” “敢对母妃如此不敬。” 贵妃的状告完了,荣安帝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爱妃啊,朔儿不是疑心你,是你性子纯善。” “他是王爷,自然有人想攀附他。” “你身边的人,来往都要好好看看,莫惹了事端。” 荣安帝的话让贵妃心头一跳。 她立即撒娇道:“陛下什么意思?” “是在说臣妾不聪明吗?” 荣安帝哈哈大笑,被贵妃这副蛮不讲理的样子逗开心了。 他揉着贵妃的手,笑道:“爱妃聪明,聪明得很呢。” 荣安帝实在是个会体谅别人的人。 他与贵妃感情深厚,自然也想得到宣王与他的妻子。 再加上的确是宣王妃快要临盆。 为人君父,他总得在这种时候可以给赢朔一点儿偏心。 - 年节将至,各个府邸都忙碌起来。 乔氏带着家中几个小姑娘认认真真地教导她们。 老太君到了晚间再给小姑娘们指点复盘当日所做。 姜衡丹与姜芙瑶两人学得格外用心。 两人都是姨娘不管事,如今有机会学着如何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来行事,都很认真。 再加上来年就要筹备两桩婚事,老太君给孩子们教的也不少。 姜提玉年节之后就要去科考,五月就是他的婚期。 而六月是姜衡丹的婚期。 正好婚嫁之事都赶上了,老太君就都借着这个机会教导起来。 姜执月是消瘦了些的,耐不住祖母和兄弟姐妹的投喂,又圆润起来。 她这会儿托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长缨:“我是不是胖了些?” 长缨笑道:“哪有,小姐这样正好呢。” 姜执月撇撇嘴,“长缨的话不可信,便是我胖成个球,你也说正好。” 长缨长绘两人都笑,姜执月捏捏自己脸上的肉肉着实是心烦。 当即决定每日吃粉要少吃几口。 谁料呢,隔日江南道总督贪污之事就在京城传开,说是陛下有意使宣王前往。 姜执月冷着一张脸,别说少吃几口了,一口都吃不下了。 这种节骨眼上让宣王离京的,除了谢稷这个老王八,她真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第282章 骂得好! “谢稷这个老东西,真是贼心不死。” 姜执月心头恨意丛生。 从林净秋的口供和近来发生的事,姜执月笃定想要覆灭英国公府的幕后之人就是谢相。 如今在阿姐即将临盆的节骨眼上,闹出江南道的事。 偏偏这事儿已经传出来,竟说宣王是最合适的钦差人选。 若无后面剑指宣王,姜执月还猜不到这件事究竟人为还是巧合。 姜执月迅速将如今朝中局势想了一遍。 肃查江南道总督贪污,一定要是个官阶够高,不然就是官场资历够深的人。 从明面上看,宣王的确合适。 可姜执月也很清楚,朝中人多,宣王绝对不是最合适的人。 事情的难处就在于这件事已经被传言挂在了宣王头上,这是以民意逼迫。 若宣王接,不管他在这件事上做得多好,都不会有太多的夸赞。 只会觉得这是宣王身为皇子应该做的。 若是宣王不接,接任之人名望不如他,又办的不够好,定会有流言反扑。 说若是宣王亲去又会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传出来。 百姓不知真相,这样的话传多了,对宣王也十分不利。 姜执月几乎都能想象得到这件事有多棘手。 长缨见姜执月眉头都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了,上了一杯清心茶:“小姐,喝口茶。” 姜执月知道只是自己焦虑根本没用,从善如流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也不知是清心茶的确有用,还是姜执月冷静了下来。 她忽而想到了个很合适的人选。 姜执月急忙起身,拎起裙子就往春晖堂去。 这件事只怕还要请祖母出面。 姜执月赶到春晖堂时,正好姜提玉与姜二爷也都到了。 姜二爷笑眯眯地看着姜执月:“小阿婵,何事如此着急?” 姜执月一愣,她都收到消息了,难道二叔还不知道吗? 姜执月试探性地问道:“二叔,没听说京中传言?” 姜二爷笑了笑:“阿婵消息灵通,先进去吧。” 姜提玉也对妹妹温和地笑笑。 姜执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见阿兄和二叔脸色都很平静,她也暂且按下不提。 一进春晖堂内院,老太君就吩咐成嬷嬷给众人上了茶。 英国公与老太君平齐坐在上首,接着便是姜二爷,另一侧则是姜提玉与姜执月。 姜执月看了看长辈们的神色,似乎都十分平和。 她也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平缓了自己的心情。 三位长辈都有意观察姜执月的神色。 见她眸中已经褪去急躁,神色平缓,都笑了笑。 姜提玉先咳嗽了一声,道:“阿婵匆匆赶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姜执月起身,先福身,说道:“阿婵听说了江南道之事,若是宣王出使,我担心阿姐。” 姜二爷点头:“的确如此。那阿婵觉得,若是宣王不去,何人合适?” 老太君也看向姜执月,期待她的回答。 姜家教孩子并不是一味的读书,例如今日之事。 阿婵担心,她要来问,长辈们自然也不会瞒着。 也想问问她是怎么看的。 英国公府位高权重,家中孩子对于朝局有所了解那是应该的。 言老太君自有是被家中长辈如此教导,对自己的孩子们自然也是如此。 到了姜执月这一辈,也不例外。 姜执月看了英国公一眼,道:“若论私心,我觉得二叔合适。” 姜二爷‘噗嗤’一笑,对姜执月玩笑地拱拱手:“多谢阿婵大人看重二叔。” “可惜,二叔官职不够高,若是出使,恐难服众。” 英国公听姜二爷的话说完,一下就瞪了他一眼。 姜二爷皮糙肉厚,全然没把英国公的小动作放在眼里。 当着阿娘和晚辈们的面儿,难道他还敢对自己动手不成? 姜执月被姜二爷的玩笑话冲淡了紧张,又道:“方才的确是想到了一个人。” 言老太君莞尔,“哦?阿婵说说。” “阿婵想的人,是言家舅父。” “言家舅父位列三公之一,威望足够,资历也足够。” “若是他老人家愿意,也比宣王更合适。” 言老太君闻言笑了笑,自家侄子的确是合适,不过…… “阿婵就不再想一想,还有什么别的人选了吗?” 言老太君提醒道:“京中文臣颇多,便是你身边之人,也可想一想。” 姜执月听了老太君的提醒,就知道自己选的这个人选或许还不够好。 毕竟,宣王是皇子。 英国公看着小女儿这么专心地沉思,也不着急。 姜二爷与姜提玉更是一人捧着一杯茶在喝。 姜执月从众人的动作中看出了点儿东西。 她恍然大悟道:“卢国公!” 卢国公出身陆家,妻子是出身皇室的长公主,弟弟也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其子陆青骁更是荣安帝的心腹,更是本朝赫赫威名的战神将军。 哪还有人比卢国公更合适呢? 姜执月终于想到了自己选的人选疏漏在何处。 言家舅爷的确位列三公,可他与皇室并无太多牵扯。 若非说有什么,得算到百来年前去,那时的言家是出过皇后的。 听到女儿说到了卢国公,英国公顿时眉开眼笑:“阿爹就知道阿婵一定能猜到。” 姜执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祖母,“多亏祖母提点。” 言老太君笑得很是和蔼:“阿婵所想也并无不妥,你能想到已是不错。” 姜二爷温温地笑:“可惜了,咱们阿婵是个小姑娘。” “若是个儿郎,提玉都要往你后面儿靠。” 长辈们的夸赞让姜执月粉面羞红,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又想到了关键,猛地回过神问:“难道是卢国公主动请缨了?” 不然的话,以她阿爹暴躁的情绪,不得在家问候问候谢稷全家? 今日这么安静? 姜二爷笑起来,斜着眼看了英国公一眼,“正是,今日早朝有人提出江南道之事。” “言语之中多指向宣王出使,卢国公主动请缨。” 姜执月惊讶地睁大眼睛,“然后呢?” 英国公哈哈大笑:“陛下当场应允,谢稷那老狗的眼神真是叫我看了畅快。” 姜执月低头抿嘴笑,她就说了,阿爹不可能不骂谢稷的。 骂得好! 第283章 家族祸福相依 言老太君猛地咳嗽一声,英国公立刻噤声。 言老太君看了长子一眼:“这么大个人了,说话也不注意点儿。” 英国公憨憨一笑,只当这句训斥不痛不痒。 左右是在家里,阿婵和提玉早知道他什么样。 更何况…… “谢稷设下这样的计谋,他不光该骂,还该死。” 英国公毫不掩饰自己对谢稷的杀意。 姜执月看着她阿爹的变化,恍惚着。 也不知道前世的阿爹,有没有识破谢稷将林净秋作为棋子这件事。 言老太君说完,又看向姜二爷,“今日之事阿婵也说了。” “她心中原是属意你的,可见她一个小姑娘都知晓。” 对于次子不上进这件事,言老太君是能理解的。 只要长子在,次子心思都放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 “如今孩子们都长成了,容卓也不是小孩子了。” “你更是不必避世,将一身才华刻意埋没。” 言老太君话说得重了些:“若非阿婵与青骁有婚约。” “今日之事,你且看一看旁人会不会替你家站出来。” 英国公与姜二爷齐齐起身跪下,姜提玉与姜执月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是姜执月第一次见到祖母发脾气。 不是大声斥责,也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平静又锐利地指出了姜家之祸。 她阿爹是荣安帝的心腹,不参与夺嫡站队之事。 荣安帝没给姜家太多的考虑机会,点了阿姐为宣王妃。 英国公府再怎么独善其身,也不可能舍弃阿姐。 从那一刻起,英国公府就注定与宣王府捆绑在一起。 二叔的避世手段就不管用了。 阿爹是武将,在朝中若无战事,实则不如文官说话有用。 二叔是文官,他官职不高,人微言轻。 若只凭二叔,要护住姜家平安,说不得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最重要的是,姜执月察觉到了荣安帝有心扶持英国公府为宣王后盾的意思。 想来祖母也感受到了,今日直言,是故意说给二叔听。 也是说给阿兄和自己听。 谢相为魏王筹谋何止一两件事。 英国公府一直安安静静,从不曾以家中女儿嫁入宣王府来收揽任何好处。 肃查江南道总督贪污,是件难办的事。 也是一件极大利好之事。 贪污之风自古就有,黎民百姓深受其苦。 无论何地的百姓都尤为憎恶这样的官吏。 这件差事办好了,百姓们自然会对其交口称赞。 谢稷不会把一件明摆着的好处送上来的,这当中一定还有别的危机。 英国公道:“儿子明日请命,与卢国公同行。” 言老太君闭了闭眼,点点头:“好。” 姜二爷俯下身去对老太君磕了个头:“儿子知错,请母亲放心。” “儿子定与大哥一同护着姜家,护着国公府。” 言老太君把两个儿子扶起来,叹道:“自幼我便教导你们,人要随着形势而变。” “如今,就是要变的时候。” “但是你们都要记住,姜家人行事,俯不愧于地,行为无愧于人。” 老太君话音刚落,英国公姜二爷与姜执月兄妹都齐齐称是。 老太君欣慰地笑了,她这一生一共三个孩子,只有两个长大成人。 幸而他们都长得很好,兄友弟恭,家族和睦。 “我累了,再有什么要说的,你们自个儿说吧。” 目送老太君离开,姜执月立即道:“阿爹若要走,几时出发,我为阿爹准备……” “不急,阿婵,不着急。” 英国公看着小女儿,努力地挤出一个温和笑容:“且有几日。” 姜执月抿嘴,她就是有些担心阿爹。 此去江南道一定万分凶险。 英国公看向姜提玉:“今年的年节我不在,你要与你二叔好好护好家中,明白吗。” 姜提玉肃然:“是,父亲。” 英国公又看向姜二爷:“还有你,让你不要总是藏拙,被骂了吧。” 姜二爷:“……又不是光骂了我。” 英国公又瞪起那双牛眼:“还顶嘴?” 姜二爷无奈,“是,错了,改,马上改。” “我明日就把谢稷那个狗东西拉下相位取而代之可以了吧?” “当真?” “……当然是假的!”姜二爷嫌弃地看了英国公一眼,嘟囔道。 “这话我说了骗小孩儿,小孩儿都不信。” “你堂堂一个英国公……唉……” 见二叔又无意间与阿爹开始吵嘴,姜执月与姜提玉兄妹俩默契地往后缩了缩。 英国公果然气得不行:“那你就不能朝这个方向努努力吗!” 姜二爷目露怜悯地看向英国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弟弟有一句话一定要说。” 英国公不耐地抖了抖肩,没抖下去姜二爷那只手,臭着脸到:“你说。” “去了江南道,一定要听未来亲家公的话,一定一定。” 英国公火冒三丈,伸手就要抓住姜二爷。 姜二爷眼疾手快地一躲。 姜提玉连忙拉着妹妹避到一边,拍着胸脯:“好险好险。” 姜执月眼看着她阿爹和二叔你追我赶地出了正厅,真就在外头动起手来。 她连忙拽了拽姜提玉的衣袖,着急道:“阿兄!” 姜提玉冲妹妹笑笑,慢条斯理地安抚她道:“没事,打着打着就习惯了。” “爹也不能真把二叔打死吧。” 姜执月:“……?” 姜提玉回过神,咳嗽一声,解释道:“啊我的意思是二叔和爹毕竟是亲兄弟,没事的。” 姜执月狐疑地看着姜提玉,真的吗? 她为什么觉得阿爹和二叔打得好真实啊。 姜提玉点头:“也正常,爹对二叔一向是说不赢就要打赢。” 姜执月沉默了一下,替亲爹找补:“…也不失为一种赢的方式。” “在家丢丢脸没事的。” 曾经也被亲爹用同样的方式‘赢’过的姜提玉如是道。 没一会儿英国公和姜二爷打完了,两人看似平静地走了过来。 姜提玉还没说话,就被英国公兜头一顿骂:“不孝子,看见长辈打架都不知道劝劝吗!” 姜提玉正要大呼冤枉。 又听姜二爷道:“大哥啊,我看提玉也的确是需要好好教导教导了。” 姜提玉一脸麻木:……不?不是?为什么你们兄弟俩和好了拿我出气啊?? 第284章 姜提玉万分后悔 傍晚。 内室已经燃了烛火,灯影摇曳,如人心纷乱。 姜执月望着烛火,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谢稷是不是太着急了? 原本谢稷也只是私下小动作不断,现在却是明着牵扯起宣王来。 姜执月正百思不得其解,拾柒突然出现,惊得姜执月一颤。 拾柒连忙请罪:“小姐恕罪,是属下鲁莽。” 姜执月摇摇头:“可是有消息了?” 拾柒把手中的东西交给姜执月,随即又隐匿了身形。 姜执月拆了手中的短笺,眼神微动,露出几分惊讶来。 芙蕖墨的来源,竟是谢相府? 姜执月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双温润乖觉的眸子。 谢仪。 居然是谢仪? 姜执月怔愣一时,可很快她之前想不通的问题全都想明白了。 或许是谢稷觉得她碍事想要除掉她,只是这件事也不知为什么,被谢仪知道了。 谢仪将此事告知了自己。 以谢仪孝顺的性情,只怕也是因此缘故才远离了京城。 姜执月想明白这个缘由,也不由得有些震撼。 是的,震撼。 谢仪是个真君子,他做的事已经是常人所不能为之的事了。 姜执月忽而有一瞬替谢仪觉得悲苦。 明明是那样风光霁月的一个人…… 若不是不赞同他看到的谢稷,又何必选择远离京城这样的法子。 谢稷,真是害人不浅! 谢稷对她有杀心,她对谢稷又何尝不是? 谁想毁了英国公府,她便是穷尽一切去报复! 姜执月将短笺放在烛火上,火舌一下就吞灭了这张短笺。 她在心中暗叹,对不起了谢仪。 多谢你仗义提醒,可她与他的父亲已是不死不休。 或许……谢仪也是早早就感知到了这件事,才选择了离开…… 姜执月闭了闭眼,夹在中间的确是两难之事。 便是孔孟圣人也难以抉择。 谢仪本可以不说,可他还是隐晦地提醒了自己。 仅凭这一件事,姜执月就注定要欠了谢仪。 再睁眼时,姜执月心中有了决定。 她唤来长缨研墨,提笔写了些什么。 待墨迹干了,她将信仔细叠好,封漆,唤了拾柒。 “拾柒,把这封信交给陆青骁,越快越好。” 姜执月将信交给拾柒。 拾柒点点头,快快消失了。 姜执月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去阿兄院子。” 长缨取了大氅跟着姜执月一路往世子院去。 姜提玉在温书,听说姜执月来了,让她进了书房。 姜执月命长缨在外等候,她走到姜提玉身侧,低声问道:“阿兄可问过了慎墨千山楼之事。” 姜提玉放下手中的书,让姜执月坐下。 姜执月依言,等着姜提玉的回答。 姜提玉道:“阿婵想知道什么?” “阿兄都问出了些什么?” 姜提玉见妹妹面色平静,的确是比之前长进了不少。 他道:“你总得说一说你想知道什么,阿兄才好开口不是吗?” 姜执月道:“我怀疑宫中失火与谢稷有关,多半也就是千山楼出了问题。” 姜提玉惊讶于妹妹的敏锐,他道:“二叔说的没错,阿婵若是男子,家中又多一份朝中助力。” 姜执月不语,根本不是。 她是知晓了一些前世之事,与二叔和阿兄不能比。 “那阿兄的意思就是的确与千山楼有关?” 姜执月反应过来:“有证据?” 姜提玉不语。 姜执月又皱眉道:“烧没了?” 姜提玉点点头,又摇摇头。 姜执月了然,明面上的确是烧没了。 可事情是不是已经落在荣安帝眼中却不好说。 荣安帝每日都要批那么多折子,千山楼的消息不一定就被荣安帝看过了。 姜执月凝眉想了想:“阿兄,仅凭我手中林净秋的口供是扳不倒谢稷的。” 姜提玉闻言,眼神一凛,阿婵终于说出口了。 “阿婵,你能不能告诉阿兄?” “你为何这样针对谢稷。” 姜执月心头一跳,镇定道:“他派林氏来国公府搅浑水,企图覆灭我的家。” “难道我不该针对谢稷吗?” 姜提玉见妹妹还不肯说实话,他也没逼问,幽幽地叹了口气。 “阿婵,你知道自己的小习惯吗?” 姜执月抬头看向姜提玉。 姜提玉定定地说道:“你每次强装镇定的时候,整个人都坐得格外紧绷。” 被姜提玉这么一说,姜执月也感受到了自己绷直的背脊。 她想要辩解,最后哑口无言。 兄妹俩沉默了很久。 桌上的烛台里,灯芯突然炸了一下。 姜执月猛地起身,像是被什么吓到,脸色惨白。 姜提玉连忙上前扶住妹妹,眼神之中透出心疼来。 姜执月有些缓不过神。 听到阿兄的轻声安抚,她狂跳的心逐渐平复下来。 姜提玉不知阿婵惊惧从而何来。 他疼爱妹妹多年,哪怕知道眼前是个问清事情的好时机,也不忍心逼迫她。 “罢了,你不愿说,阿兄也不再问了。” 姜提玉决意将这件事压下。 不管阿婵因何原因针对谢稷,她永远都不会伤害家人。 他作为兄长,一定会好好护住妹妹。 遵从阿娘的遗愿,也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一个好兄长。 姜执月却忽然笑着落了泪。 姜提玉诧异地看向妹妹,只一眼,就被她眼中的酸楚震得肺腑发痛。 “阿婵……你……” 姜提玉不懂,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有这样痛的眼神。 就好像是见过了世间最绝望的事,毫无生还之机,被裹挟在风雪中独行的痛楚。 靠着阿兄的手,姜执月勉力站住了脚,她看向姜提玉。 她从不怀疑阿兄对她的疼爱,她只是不想再让疼爱她的人为她痛苦。 “阿兄,我,做了一个梦……” 姜提玉本想安慰妹妹,只是一个梦而已,怎么这样受惊吓。 可越听阿婵说,姜提玉的心就越发被揪得死紧。 他听到阿婵颤抖着述说自己的死状时,姜提玉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 “够了阿婵,不要说了,不说了。” 姜提玉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搂着妹妹不断发抖的身躯,温润的嗓音都带着痛楚。 “阿兄不听了,阿婵不必说了。” 这个梦一定很真,才会让阿婵如身临其境般痛苦。 姜提玉万分后悔,他不该这样逼问阿婵的。 第285章 阿婵说的,阿兄都信。 姜执月一开始对阿兄阿姐都没有想过隐瞒。 可时间久了,她忽而觉得这件事不光是对她残忍。 对疼爱她的兄姐更是一种几近乎凌迟的痛楚。 她回想前世阿兄阿姐不明不白的死去,她却无能为力为其复仇。 又何尝不痛苦呢。 前世死亡的阴影于她而言,并没有完全消散,才会控制不住的颤抖。 姜提玉扶着妹妹的肩膀,让她坐下。 又在她手里塞了一杯热茶,温声道:“是阿兄不好,都怪阿兄。” 姜提玉掏出帕子,给妹妹仔细地擦掉眼泪。 “阿兄应该相信阿婵的,不该逼你。” 姜执月越听阿兄温柔的说话,就愈发忍不住眼泪。 人好像就是这么奇怪。 难过的时候,越劝越流泪。 姜提玉看妹妹哭得凶,也不说话了,静静地在旁边儿陪着她。 姜执月哭了好一会儿,自己拿了手帕擦眼泪。 见妹妹听了,姜提玉也没着急说话,而是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就这么握着,也不必喝了。” 姜提玉是怕她哭得力竭,手中握着点儿东西也好。 姜执月在偷偷地观察阿兄的神色。 比起她说的这个梦,阿兄更关心她当下的情况。 姜执月低头,嗫嚅了一句很小声的话。 姜提玉虽没反应及时,却还是听清楚了。 阿婵说的是,阿兄,对不起。 姜提玉心中一痛,他不愿细想阿婵这个梦。 在这个梦里,英国公府几乎覆灭。 从阿婵的叙述中不难看出,她最后究竟过得有多惨。 姜提玉也不敢想,他精心呵护宠爱着的妹妹,竟会沦落得连乞儿都不如…… 这对阿婵来说有多可怕,有多绝望? 加之阿婵的反应,姜提玉也绝不会跟她说,这只是个梦而已。 姜执月小声说了这句话,见阿兄没什么反应。 她心里也有些忐忑。 姜提玉起身,似乎是去取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姜执月委屈的表情就藏不住了。 姜提玉一看妹妹的表情,忍不住笑她:“傻丫头,怎么出这么委屈?” 姜执月抽泣了一下:“阿兄都不搭理我。” 姜提玉失笑:“阿兄怎么会不搭理你呢,阿兄给你拿好东西了。” 姜执月不解,姜提玉把手中的锦盒交给她。 “打开看看。” 姜执月将信将疑,打开了锦盒,里头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小玉兔。 这只玉兔无比通透,质地绝佳,绝非凡品。 姜执月便是自幼长在国公府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品相。 她惊讶地看向姜提玉:“阿兄,这是……?” 姜提玉莞尔,坐在妹妹身侧,“你从前不是一直嚷嚷着要一只小兔子。” 姜执月一愣,想到了那是在她小时候。 喜欢可爱的小兔子,想养着。 可她又不会又倔,结果小兔子都被她养死了。 姜执月还记得自己那天哭得好大声。 阿兄匆匆买来了新的兔子赶来,哄她。 偏偏她也是倔脾气一个,说什么也不要新兔子。 姜提玉只好抱着妹妹哄。 最后是姜执月哭累了,在姜提玉怀里睡过去了。 睡着之前还嘀嘀咕咕地说,要是有一只永远不会死掉的兔子就好了。 姜执月把小玉兔捧在掌心,明明爱不释手,还嘴硬:“这都多少年了。” 姜提玉笑,目光温和:“阿兄从前的雕刻手艺也不好啊。” “总得阿兄一点儿时间,让阿兄去学啊。” 姜执月愕然,她以为这是阿兄去找来的,没想到居然是阿兄亲自雕刻的。 “那阿兄你进步得还挺快的呢。” 明明中秋的时候玉兔灯还不那么好看呢。 姜提玉哭笑不得:“真是个傻丫头,竹编和雕刻能是一回事吗。” 姜执月带着眼泪笑了一声,姜提玉点点她的头。 “阿婵,今日之事是阿兄不好,日后阿兄不会再逼你说你不想说的事。” 见姜提玉这么果断,姜执月反而犹豫了。 她想跟阿兄解释,她对谢稷的针对并非无风起浪。 姜提玉就好像是看出了姜执月的想法,低声说道:“阿婵不必解释。” “阿兄都知道了,阿婵想做的事,阿兄会和阿婵一起完成的。” 姜提玉不傻,能让阿婵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变得如此沉稳冷静。 这个梦的影响力一定是足够大的,大到……或许阿婵就真的经历了这样的一生。 姜提玉博览群书,也读了不少志怪小说。 他百分之百能确定眼前的人一定是他的妹妹。 至于妹妹说的话,从何说来,那已经不重要了。 也就是听阿婵坦白了这个梦,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些时日阿婵都不让他碰马。 在阿婵梦里的他,就是因为坠马而死。 “阿兄相信我吗?”姜执月怔怔地问道。 姜提玉摸摸妹妹的头,认真地说道:“阿婵说的话,阿兄都信。” “这句话,永远有效,阿婵永远不必怀疑。” 姜执月又被阿兄感动到了,忍不住抽泣了一下。 姜提玉没忍住,叹道:“阿婵可别哭了。” “再哭下去,哭成肿眼包,祖母和阿爹他们就得跟我算账了。” 姜执月破涕为笑:“难道阿兄还怕吗?” 姜提玉笑她,“小促狭鬼。” 姜执月抿嘴笑,“阿兄真好。” 姜提玉看她一眼,“嗯,现在知道说阿兄真好了。” 姜执月嘟囔他:“那阿兄有多少秘密瞒着我呢。” 姜提玉:“什么?” 姜执月指了指慎墨休养的房间方向。 姜提玉顿时心虚地转移目光,“那什么,这件事是有原因的嘛。” 姜执月佯装大度地摆手:“那就原谅阿兄了,只要阿兄告诉我几件事。” 姜提玉宠溺地笑笑:“问吧,小祖宗。” 姜提玉坦荡地让姜执月去问,姜执月反而有点儿不知从何问起了。 见姜执月这模样,姜提玉反而笑道:“那就让阿兄来说吧。” 姜执月望向阿兄,点点头:“好。” 姜提玉从姜执月最开始的疑问说起,千山楼之事是绝对隐秘。 慎墨看过密信的内容,的确与谢稷有关。 而宫中失火之事又把事情绕回了原点。 谢稷勾结千山楼的证据也跟着被付之一炬。 姜执月不由得叹道:“谢稷下手好狠。” 姜提玉笑了笑:“阿婵不必太担心。” “谢稷贪恋权位,手中犯下的事自然不止这一件。” 姜执月恍然明白过来,阿兄的意思是已经有人在查了。 第286章 英国公府的继承人就是阿兄 姜执月同阿兄说了好一会儿,把自己对之后事情的担忧都说了出来。 姜提玉一一听完,随后同姜执月叮嘱道:“这些话,再也不许跟人说了。” “哪怕是祖母和阿爹都不要再提,明白吗?” 姜执月点点头,心道,阿兄和阿姐不愧是龙凤胎,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姜提玉最后对妹妹安抚道:“这段时日好好准备过年节吧,有阿兄在呢。” 姜执月乖乖点头,正准备走。 姜提玉又道:“慎墨养伤,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在你身边护卫,要不要……” “阿兄不必了,陆青骁派来的两个暗卫都很尽职。” 姜提玉一听到陆青骁的名字就想磨牙。 他控制住自己想要磨牙的本能,还是控制不了自己说话的酸味。 “陆青骁陆青骁,陆青骁那是外人,阿兄是自家人,明白吗?” 姜执月眨眨眼,“陆青骁很快就不是外人了。” 姜提玉一下就被胳膊肘往外拐的没良心妹妹气笑了。 “还没成亲呢,这么向着他?” 姜执月抿嘴偷笑,“才不是呢,我向着阿兄啊。” 姜提玉看了她一眼,“真的够了?” “够了,慎墨伤好之后还是要回来我身边的。”姜执月道。 看姜执月态度坚决,姜提玉也就不再提这件事。 说起英国公准备将都风留在家中。 姜执月点点头,都风是阿爹身边的侍卫长。 若是留给阿兄,意味着阿兄就是国公府掌握实权的话事人了。 “早晚的事。”姜执月道。 姜提玉见姜执月接受如此迅速,心里反倒觉得是他大惊小怪了。 此时,姜执月又道:“本就该是阿兄的。” 在姜执月的认知里,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英国公府的继承人就是阿兄,只有阿兄。 姜提玉这一听,就知道阿婵为什么接受得这么快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温和地看着姜执月:“阿婵不要怕,阿兄不会有事的。” 姜执月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了,阿兄送你回去?” 姜执月默默点头,她跟着姜提玉一块儿走了出去。 “我去看看慎墨。”姜执月脚步一顿。 姜提玉偏头看她,“刚哭过,要去看他?” 姜执月瘪嘴,“那下次。” “来都来了,不去看看?”姜提玉又说。 姜执月恼怒地捶了姜提玉一下:“阿兄!” 姜提玉爽朗地笑了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慎墨不会在意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提玉一路送妹妹回去,再看小姑娘捧着小玉兔的模样,心里变得柔软了许多。 - 陆青骁从卫戍下值回府,就收到了姜执月的传信。 他记下信上的内容,往鳞波院去了。 卢国公与薄阳长公主感情甚笃,多年来都是同住鳞波院。 这会儿陆青骁往鳞波院去,也是为了去见卢国公。 他这才到了鳞波院门口,就被卢国公身边的侍卫直接请到了书房。 到了书房,卢国公正在煮茶。 见他来了,和眉善目地笑笑:“无病来了。” 陆青骁给父亲行了个礼,才入座。 “父亲……” “先喝茶,不要着急。”卢国公轻笑。 陆青骁从善如流,与卢国公一块儿喝茶。 卢国公笑着看向自家儿子,也不知他随了谁的性子。 分明他和殿下,二弟和弟妹也不是什么古板的性子。 偏偏孩子这性子就冷淡许多,又有些沉闷。 殿下总爱逗他,小小年纪总是一本正经地称呼母亲父亲。 老气横秋的。 也是难得见到他如此着急来同他这个阿爹说话。 这茶喝得差不多了,卢国公缓缓开了口:“为了江南道的事?” “父亲……” “叫阿爹。” 卢国公放下手中的茶,很是好奇地问道:“怎么就教不会你呢。” 陆青骁无奈:“阿爹……” 卢国公这才满意的笑了。 “出使江南道一事已经定下,你就不必再说了。” 卢国公显然神色十分轻松,甚至没觉得这件事有多难办的样子。 陆青骁沉默了一会儿,“此行凶险,阿爹为何主动请缨?” 卢国公听到儿子的问题,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 “你以为阿爹是为了什么?” “还是说,你对阿爹的能力有所怀疑。” 从陆青骁记事起,对亲爹卢国公的印象就是清闲。 这么多年来,他阿爹在朝中的存在感低得可怜。 卢国公温和地笑了笑,他不介意儿子的态度。 这是儿子表达关心的一种方式。 他这傻儿子,于沙场可运筹帷幄。 可是对身边的人表达关心这件事就差远了。 “无病,阿爹首先是陛下的臣子,是卢国公,才是你的阿爹。” “朝中有事用得上阿爹,阿爹就得去做。” 卢国公的笑容始终温和,不带一点儿攻击性。 陆青骁虽然父母俱在,他与常人都不同的成长之路,让他对表达这样的情绪尤为生硬。 如今日这样温和的父子叙话,在陆青骁的印象中,从未有过。 卢国公又道:“你是不是想来问阿爹,阿爹主动请缨的原因是不是有你的缘故。” 陆青骁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坦然承认道:“是。” 卢国公笑得更开心了。 陆青骁静静地等着卢国公开口。 卢国公道:“有。” 陆青骁放在桌下的手一紧,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卢国公见他神色上细微的变化,又道:“但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陆青骁看向卢国公。 卢国公很认真地说道:“你如今也是陛下的臣子,朝中局势,你能看明白吗?” 陆青骁知道卢国公说的局势是指宣王魏王两人争夺储位之事。 他点头,“儿子明白。” 卢国公笑了起来:“无病,你还不明白。” 陆青骁疑惑,那双与长公主如出一辙的凤眸看了过来。 卢国公替儿子解释道:“不是谁做的好,做得多就一定能得到储君之位。” “陛下,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储君的人选。” 陆青骁眸中微微讶然,他不知道阿爹居然敏锐到这种地步。 “所以,阿爹所请,为民生,为朝政,也为将来。” 陆青骁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阿爹沉寂多年,不是低调谦逊。 旁人提及他,更多的称呼是当朝长公主的驸马,昭武大将军的父亲。 而阿爹接下江南道这个烫手山芋…… 是为了陆家,也是为了他。 第287章 看清局势的能力 腊月初三,荣安帝遣卢国公与英国公为江南道钦差,赐下天子剑,予生杀大权。 圣旨颁下之时,英国公与卢国公两人都要准备着出发了。 姜二爷带着姜家的小辈,长公主带着陆家的小辈就在京城门口相送。 英国公本就身形高大,还骑着大马,愈发衬得一旁的卢国公温文尔雅,气质如华。 卢国公冲长公主一笑:“殿下早些回去吧,城门风大。” 薄阳长公主自从与卢国公成婚以来,两人就没有长久地分开过。 她望向卢国公,面色沉静地说道:“平安回来。” 卢国公笑笑:“是,遵殿下懿旨。” 薄阳长公主在寒风中微微红了眼,她敛眸,将不舍掩下。 一旁姜二爷嘀嘀咕咕地跟英国公叮嘱,听得英国公眉头皱老高。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是啰嗦。”英国公瞪了姜二爷一眼。 姜二爷哼了一声,一转身,露出身后的姜执月。 姜执月冲英国公甜甜一笑:“阿爹,你要好好听陆伯父的话哦。” 英国公还以为宝贝女儿要说什么呢,他哭笑不得地点头。 姜执月走开,便是姜衡丹,她素来温柔,叮嘱英国公一定要在外好好照顾自己。 英国公眉眼这才舒缓了点儿,连带着看姜提玉都顺眼多了。 还得是女儿贴心。 英国公甚至挑衅地看了卢国公一眼。 卢国公心平气和,对姜执月道:“陆伯父会给小阿婵带礼物的。” 姜执月也露出了乖巧的笑容,眸子微亮:“多谢陆伯父,您在江南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卢国公笑得尤其和蔼:“好好好,陆伯父知道了。多谢阿婵关心。” 英国公在一旁没好气地看着卢国公。 薄阳长公主原本离别的愁绪,都被这两人弄没了。 “赶紧走吧,再不出发,就赶不上第一个官驿了。” 也只有长公主敢出言催促,一旁的言官都不敢作声。 卢国公闻言,同众人道别,与英国公等钦差队伍出发了。 随着钦差旗帜都已经看不见,相送的众人才离开。 - 因着年节将至,英国公却突然离京公干,似乎府上的气氛都有些低沉起来。 言老太君看着几个孙女儿都有些担忧的神色,不由得笑起来。 小姑娘们都望向祖母,眼神里都有点儿好奇。 言老太君笑道:“不必太牵挂了,便是往年他也不是都在家中过年节。” 姜衡丹闻言,低声道:“虽如此,在京城与不在京城还是不一样。” 姜衡丹虽为庶女,可国公府的确也没有任何地方苛待过她。 甚至英国公比她所知的其他府邸的父亲要好很多,她是知足的。 姜执月是知道三姐姐心中对阿爹的敬仰,当下也没阻止她开口。 言老太君看向三孙女:“丹儿,这就是身为武将家眷要明白的事。” 言老太君一句提点,让姜衡丹缓缓反应过来。 她羞愧地低下头:“是孙女儿不懂事了。” 老太君自然不会责怪她,反而同她说起了早年时与祖父之间的事。 小姑娘们很少听老太君说起从前,这会儿都支着下巴听得认真着呢。 姜二爷来春晖堂时,就看到屋子里的小姑娘一个个都围着老太君笑得跟花儿似的。 “是我来得不凑巧了,咱们家的千金都在呢。” 姜二爷素来将家里的孩子当成宝贝,笑吟吟的说道。 言老太君也被孙女儿们逗笑,看着突然出现的次子:“这是有什么事儿?” 姜二爷淡淡地笑了笑,“儿子升官儿了,跟您说一声。”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们顿时都齐齐向姜二爷道喜:“恭喜二叔\/阿爹。” 姜执月观察到二叔的神色平静,似乎对这件事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也不由得在心间叹道,二叔的确埋没了一身才华。 言老太君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孙女儿们脸上的表情,最后落到了姜宛白脸上。 她眉目温和地笑了笑,对姜二爷问道:“可是平调中书省?” 姜二爷颔首:“母亲英明,正是。” 老太君看向几个孙女,问道:“说说看,你们怎么想的。” 姜执月不意外祖母的提问,另外三个就很意外了。 平日私下也说一些朝政之事,可未曾在长辈面前说过。 姜芙瑶的神色从不解到兴奋,也就眨眼的功夫。 言老太君看到了姜芙瑶的神色变化,点了她来说:“芙瑶,你说。” 姜芙瑶看了姜二爷一眼,姜二爷鼓励地朝她笑笑。 姜芙瑶这才鼓起勇气说道:“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 “入中书,方是入阁第一步。” 言老太君赞赏地看着这个孙女儿,又问道:“芙瑶就这样确定,你阿爹有入阁之心。” 姜二爷也笑着看向姜芙瑶。 姜芙瑶点点头,“是四姐姐提醒过我。” “哦?”言老太君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姜宛白。 姜宛白道:“不算提点,只是姐妹闲话。” “都说说看,今日就看看咱们家女儿对朝中政事的看法。” 姜二爷毫不避讳,一撩衣袍坐了下来,大有要给几个小姑娘上课的架势。 “芙瑶说完,再到宛白,衡丹再说,阿婵最小,就放最后。” 姜宛白疑惑,“阿婵在最后,岂不是无话可说?” 姜二爷一愣,大笑起来:“无话可说?那你等着看看这丫头是不是真的无话可说。” 姜执月低头腹诽,二叔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喜欢看戏了。 在姜芙瑶开了这个头之后,姜宛白和姜衡丹也都说了自己的观点。 姜二爷一边听,一边点头,夸耀道:“不愧是国公府的孩子。” 言老太君眸中也有笑意。 她从来都希望孩子们能明事理,懂是非。 在这基础之上,若能习得窥一角可推全局的能力,将来就不必担心这些孩子的未来了。 今日所见,孩子们都很聪慧。 姜二爷一个劲儿地表扬小姑娘们,叫姜宛白等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言老太君此刻又道:“祖母对你们没有别的期望。” “有观望大局的能力是好,可最重要的,祖母是希望你们都要平安。” 京城,是距离权力中心最近的地方。 一个不小心就会卷进什么风波之中,若看不清局势,就无自保能力。 姜执月姐妹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屈膝:“谨遵祖母教诲。” 第288章 哪有这样的奇葩! “姜懋这个武夫稳坐大将军之位也就罢了。” “如今卢国公与姜家老二也这般锐意进取,难不成天底下的人才都在宣王那边!?” 魏王与谢相对坐,到底是撑不住心头的火气。 姜濯近来升迁得也太快了。 从无人问津到如今炙手可热,仅仅只是用了半个月不到的时间! 试问,哪有这样的奇葩! 谢稷神色平稳,目光落在眼前的黑白棋子上,“殿下年纪小,或许忘了。” “姜濯可是探花郎出身。” 魏王一顿,眼神变得阴狠:“二十多年前的探花郎,如今哪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谢稷看了魏王一眼,“可当年十多岁的探花郎的确令人记忆深刻。” 魏王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他追问道:“舅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稷道:“你父皇可是对他期许很高的。” “那为何……” 魏王说到一半,自己就住了口。 他甚至都有些难以相信,震惊地看向谢稷:“舅父的意思是,他主动退让?” 魏王都不敢相信从自己嘴里说出了一句什么话。 怎么会有人对唾手可得的权势富贵视而不见? 姜濯?就是这样品性高洁之人? 谢稷没说话,落子,吞吃了魏王的一大片黑子。 是啊,姜濯难道就是这么品性高洁之人? 不,不是。 是姜家人尤为团结一心,兄弟俩从无间隙。 谢稷无比嫉妒姜懋,这样一个莽撞无脑的武夫,竟有如此贴心睿智又肯退让的弟弟。 谢稷曾经无数次想过,若他有姜濯这样的弟弟,朝堂之上焉有敌手? 姜濯当年拒入翰林院时,他是松了口气的。 若是姜濯跟他争夺,谢稷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一路顺畅地成为谢相。 可到底这一天,还是来了。 魏王焦急的神色在谢稷眼中都被忽略。 他一心只有棋盘上的棋子。 当年他谢家无力,如今他已经是谢相。 姜濯想要跟他斗法,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资本才是。 “舅父,难道就这么坐视姜濯壮大吗?” 魏王很着急。 卢国公横插一手,让宣王躲过了谢相的算计。 那原本要算计宣王妃的计划就变得更难。 偏偏宣王妃的娘家还出了姜濯这号人物,他怎么能不着急? 谢稷看了魏王一眼,如今是愈发觉得魏王有些沉不住气了。 “殿下,成大事者,须得静下心来。” “急躁,只会让殿下失了分寸。” 谢稷眸中隐有几分不悦。 见谢稷如此,魏王不得不止住自己焦虑的情绪。 虽然他有时与舅父意见不合,可他还是很清楚舅父一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把这盘棋下完。”谢稷道。 魏王低头一看,脸色微变,他原本的大好局势,居然已经被谢稷破了。 现在白子杀气扑面而来,即刻就要将黑子围住绞杀。 “这样的棋局,哪还有可以下的余地,已经是必输之局。” 魏王显然是有些不愿意继续下去了。 谢稷平静地说道:“棋局如人生。” “不到最后一步,殿下又何以见得是必输之局。” 魏王扯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舅父说得可真是轻松。” 谢稷抬眸,缓缓落在魏王身上:“那我与殿下换子。” 魏王诧异,此刻也知谢稷是非要下完这盘棋了。 他想着索性也就答应,把棋盘调转,棋盒交换。 可不出半个时辰,魏王落败。 他震惊地看向谢稷:“舅父你……” 谢稷微微颌首,“我说过了,未到末路,殿下不可轻易放弃。” 魏王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从在棋盘上谢稷拿着黑子自断一臂开始,他的白子就开始节节败退,直至彻底落败。 “舅父神机妙算,焱儿甘拜下风。” 魏王起身同谢稷行礼。 谢稷一把托住魏王的胳膊,人却纹丝不动。 他道:“我与殿下本就同路,殿下不必如此。” 如果说之前巡盐之事让魏王有了一些成就感,从而忽视谢稷的意见。 那么现在起,魏王又会恢复从前与谢稷和睦相处的情况。 谢稷看着魏王前后转变的态度,缓缓地笑了。 他一定,会把魏王扶上太子之位,最后成为九五之尊。 谢家将会是最为显赫的世族。 - 魏王留谢稷在府中用膳,谢稷正好想见一见温燕真,顺势就答应下来。 温燕真来时,身后跟着侧妃和她的女儿,还有身怀有孕的林玉钟。 谢稷的眼神先是与温燕真对上,最后落在了林玉钟的身上。 温燕真让嬴蕴上前给谢稷行礼,谢稷笑着同嬴蕴回礼:“小郡主近来可好哇?” “舅祖父,蕴儿好!” 小娃娃脆生生的声音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侧妃与林玉钟也上前同谢稷行礼。 只是谢稷的神色也是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 林玉钟看到谢稷的时候,心头几乎是止不住的狂跳。 她从魏王处探问,发觉魏王并不太了解林净秋的事。 那当年差使她亲娘的人就是谢稷了! 林玉钟本能地对谢稷有一种畏惧之感。 尤其是在谢稷的眼神阴恻恻地落在她身上时,她觉得周身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侧妃关注到她的异常,问道:“妹妹,你可是哪儿不舒服?” 林玉钟连忙摇头,露出一个娇怯的笑容:“多谢侧妃姐姐关心,妾没事。” 侧妃见她说没事也就不再多问,抱着自己女儿坐到了屏风旁边另一桌去。 谢稷与魏王夫妇同桌吃饭,她与林玉钟都是侧室庶女,自然不同桌。 嬴蕴是个乖巧的孩子,吃饭的时候就乖乖吃饭。 她人小,食量不大,很快就用好了。 温燕真知道谢稷有话要说,让乳母抱着嬴蕴离开。 谢稷见温燕真如此行事,眼中笑意多了一点,提及温父近来颇为勤恳。 温燕真眸色一动,笑道:“父亲向来勤勉。” 谢稷接收到了温燕真的信号,他道:“这些年为避嫌老太师之故,温大人辛苦了。” 温燕真笑了笑,她就知道谢稷登门一定另有目的。 不过正好,姜家的姜濯升迁太快,也得有个人压制一番。 她阿爹这个太师之子,的确是个好人选。 推杯换盏间,温燕真与谢稷就达成了共识。 第289章 呆头鹅阿婵 眨眼就到腊月二十八。 京城里年味重得很,无论何时出街都能看到路上颇为热闹的景象。 商户们都显得很热情,面上也带着笑容,店里更是布满了喜庆的大红物件儿。 姜执月撩开马车帘,看了看外头,行走的路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她在入宫赴宴的路上。 荣安帝今年破例,年节时宴请重臣入宫饮宴。 当中就包括了英国公府,谢相府,温太师府等等。 姜执月看了看名册,多数都是皇亲国戚。 姜执月对宫宴没什么兴趣,然她今年受封郡主,又得陛下赐婚。 必然是要在宫宴露面的。 姜宛白看出了姜执月的心不在焉,她主动握住了妹妹的手。 姜执月回神,放下马车帘子,冲姜宛白笑了笑。 宫宴规矩森严,是以只有姜家嫡出的几个孩子出席。 姜宛白原本是高兴的,这样的宫宴少有,多数都是陛下会赐菜到重臣府邸。 把人叫到宫中饮宴还是少数。 可是瞧着小六的神色怎么感觉好像她心事重重的样子。 姜宛白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姜执月笑笑,道:“大概是从前没有过这样的机会,担心自己御前失仪。” 姜宛白面色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何必你这般糊弄我。” 姜执月一愣,一时无言。 她是担心阿姐,谢稷为了魏王,想得出以朝政逼走宣王。 如今一计不成,一定还有后招。 姜宛白看姜执月这个模样,真是恨铁不成钢。 她压低声音怒道:“你看看你,从前意气风发的六小姐去哪儿了?” “怎么年节上还成了个呆头鹅。” “我知道你担心大姐姐,难道就不能与我说?” “还是在你眼里,这些事儿都能你自己扛了?” 姜宛白声音虽低,语速却不慢。 语炮连珠,把姜执月说得都懵了。 她摇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你慌什么。”姜宛白真是怒其不争:“一早见你就心事重重。” “事儿还没发生呢,你倒是先愁上了。” “哪有提前发愁的道理。” 听着姜宛白的一句句教训,姜执月反而笑了起来,看向姜宛白的眼神里充满笑意。 姜宛白被姜执月这样直白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兀自嘴硬:“看什么?” “我说得不对吗?” 姜执月笑道:“不不不,我是觉得四姐姐说得很对。” “还有就是四姐姐今日真的很有当阿姐的风采。” 姜宛白这一听尾巴就翘起来了,嘴快地说道:“那是自然。” 姜执月抿嘴笑,姜宛白反应过来,掐腰怒视姜执月。 “好你个小六,什么叫我今日很有当阿姐的风采?” “你这是在说我平时没个姐姐样是吗?” 姜宛白柳眉倒竖,瞧着凶得很。 “我好心安慰你,你还悄悄编排起我来了。” “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姜宛白把自己给说生气了,姜执月连忙上前哄她,“错了错了,是我说错话了。” “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姜执月今日穿得正式些,郡主品级服穿在她身上,瞧着多了丝庄重。 可祖母喜欢打扮她,又给她头上簪了两朵绒球,倒显得可爱起来。 她生得精致漂亮,这样凑近了,可怜巴巴的撒娇。 只怕没几个人能撑住。 姜宛白也撑不住,很快败下阵来,屈服在姜执月可爱的小脸之下。 假装生气的模样也维持不了多久。 她略作愤怒的模样捏捏姜执月的小脸蛋,“坏丫头,就知道撒娇。” 姜执月玩着姜宛白的手臂,嘻嘻地笑了起来。 祖母和二叔说她聪慧,不输阿姐。 可她的姐妹们哪一个不聪慧呢。 就算是看似莽撞娇蛮的四姐姐,也有一颗细腻的心呢。 姜宛白只觉得自己捏的小脸蛋触感极好,又捏了捏。 姜执月这会不让捏了,两人在马车里嬉闹,声音传了出来。 姜提玉侧目看了一眼马车,嘴角扬起一点儿笑意。 那个梦对阿婵的影响太大了,哪怕他安抚过阿婵。 阿婵的心里还是会有隐隐约约的各种担忧。 今日入宫赴宴,姜提玉也是在担心妹妹的状态缓不过来。 幸好。 他听到马车内的嬉闹声,想来也就是宛白性子直爽,正好治治现在的阿婵。 小姑娘家家的,哪来那么多心事。 家中自有长辈和阿兄撑着,她好好玩儿就是了。 - 宫宴的地点在太和殿。 只是在宫宴正式开始之前,英国公府的女眷们要先去拜见太后。 言老太君带着孩子们去往太后宫中,姜提玉则是跟着姜二爷。 皇后早逝,荣安帝也并未再立后。 后宫之中以太后为尊,妃嫔则是贵妃、宸妃为首。 因着没有皇后,命妇们入宫朝见的就是太后与贵妃。 英国公府的女眷算是到得比较早的。 但姜执月一进去,就见到阿姐和魏王妃都在,而且福王妃与兰宁郡主已经到了。 兰宁郡主是一见到姜执月来了,就冲她挤挤眼。 姜执月眨了眨眼,先跟着言老太君给太后请安。 太后在姜执月养伤期间也赐了不少补品下去,今日见她来请安了,便唤她上前说话。 姜执月迅速与阿姐过了个眼神,姜绫云示意她放心。 姜执月缓缓上前,太后关切地问她伤势恢复如何。 也就是太后这一问,殿内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姜执月身上。 这位新晋的仪华郡主可不得了,身上还有两次救驾之功呢。 姜执月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背后的许多目光。 她淡定自若地回了太后的话。 太后瞧着好像是很喜欢她,叫她与兰宁郡主一左一右地坐在了自己身边。 福王妃对于太后偏宠兰宁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 再加上如今英国公府如日中天,她倒也是乐见兰宁与姜执月交好。 温燕真带着嬴蕴坐在下首,目光不经意间与姜执月对视,露出了一个笑容。 姜执月面不改色,温燕真先收回了目光。 姜六小姐看着年纪小,胆量却不小。 温燕真端着笑容喂了嬴蕴一口羹,心里想的还是姜绫云的运气太好。 若她有这样的一个妹妹…… 温燕真回神,罢了,她不需要。 第290章 怕是有缘无分 在参加宫宴之前,姜执月就知道一定会遇上温燕真。 没想到温燕真居然会这么主动地关注她。 出于谨慎,姜执月也是本能地就对温燕真多了一份提防。 陆续有命妇们来给太后请安。 见到姜执月与兰宁郡主一左一右在太后身侧,都有些惊讶。 如今这位姜六小姐可真是尤其让人瞩目。 紧跟着就是薄阳长公主来了,她一进来,众人跟着起身行礼。 薄阳长公主先是给太后行礼请安,就自然地坐在了太后身侧的位置。 对着姜执月招招手,把人叫过去说话。 福王妃见状,掩嘴笑了笑:“殿下与母后真是如出一辙。” 薄阳长公主闻言,挑眉笑道:“哦?” 福王妃笑道:“方才母后也是一眼就瞧见仪华这孩子,起身就叫过去说话。” 薄阳长公主听完,对太后笑着打趣儿道:“那儿臣这是夺母后的心头好了?” 太后对薄阳长公主素来偏爱,这会儿她只笑:“分明是你的心头好。” 太后这话也是意有所指。 毕竟姜执月与陆青骁有婚约在,还是陛下赐婚了的。 长公主对这未来儿媳的喜欢可早就传遍京城了。 太后自然也是知晓的。 薄阳长公主笑着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太后这话的。 姜执月在薄阳长公主身边,精致漂亮的小脸微微泛着羞红。 言老太君神色平缓宁静,姜执月看过去时,得到了祖母温柔的回应。 这个眼神定了定姜执月的心。 今日是年节,荣安帝定然严令羽林卫小心行事。 若是年节宫宴上闹事,荣安帝想必是不会饶过的。 姜执月一面与长公主同旁人说话,一面想着之前宫中失火的事。 她总觉得,陛下……不会这么轻易让千山楼的密信毁于一旦。 可从二叔口中听说如今谢稷在朝中的威望,在陛下身边也并无不同。 小姑娘脑子转得飞快,一时间想不起来具体是她遗漏了什么。 长公主回头,看到小姑娘眉心一点愁绪,关切道:“阿婵,在想什么。” 姜执月回神,眨眨眼,不好意思地冲长公主笑笑。 长公主见状也就没多说什么,同她说起京中几位颇有手段的命妇,提点她。 姜执月知道这是长公主待她的好,立刻认真听。 长公主提及的人当中就有谢稷之妻侯珺娴。 姜执月也对这位谢夫人尤其关注。 长公主说了好一会儿,顿了顿。 姜执月起身从伏荔手中接过茶盏,给长公主奉茶。 太后关注到了姜执月的动作,摸了摸兰宁郡主的手。 低声问道:“哀家的乖孙,就没个看得上眼的?” 兰宁郡主嘟嘟嘴,一脸委屈地看向太后:“可不是。” 太后失笑,“那就再挑一挑,你姑母当年也不着急。” “咱们兰宁啊,宝贝着呢,夫婿自然是要好好挑选的。” 兰宁郡主听到太后这话顿时眉开眼笑。 只要有皇祖母给她撑腰,父王母妃也不敢催促她成婚。 接受到兰宁郡主得意眼神的福王妃淡淡一笑,没把兰宁郡主的挑衅放在眼里。 真是小孩子脾气。 福王妃太知道自己生的这几个孩子了。 老大算沉稳,老二中庸,老三实心眼,兰宁骄纵。 老三倾心英国公府的五小姐,眼看着人家姑娘好像是有些儿松动的迹象。 偏巧人家姑娘的亲爹开始步步高升。 福王妃是觉得影响不大,福王却有些想让老三断了这份姻缘。 福王妃清楚丈夫的打算。 福王是荣安帝的手足兄弟,如今在京城住着,看似风光,实则步步谨慎。 英国公本就是荣安帝的心腹,他的嫡女一个嫁给宣王,一个嫁给长公主之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英国公府多半是被陛下绑在了宣王这条船上了。 嬴煦的婚事,其实福王妃原本也不太好掌握的。 他自己看上的姜家五小姐,倒是很符合福王妃的想法。 英国公府的姜二官职不高,家世不错,不引人注目。 加之嬴煦是老三,不继承爵位,将来求个封荫,也不太扎眼。 姜二眼看着是要在朝中发力的意思,而陛下显然也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如今人在中书,说不得来日就有拜相之姿。 福王不想让陛下疑心他与朝臣来往过密,尤其是英国公府。 姜二的变化,也代表着陛下一直以来的心思。 以王爷的意思,老三和姜五小姐……怕是有缘无分。 福王妃想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看了姜执月一眼。 这个小姑娘倒是真真运气好。 便是兰宁,也有不如她幸运的地方。 福王妃早些年想着为兰宁择婿自然也是考虑过姜家的。 一犹豫兰宁这性子怕是难当宗妇,姜、明两家定亲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福王妃也就作罢。 哪里晓得今日兰宁也没个看得上眼的。 偏这傻孩子还总拿姜提玉做比,福王妃真是哭笑不得。 福王妃正想着呢,外头小太监通报,说是礼部尚书家虞大夫人携女拜见。 福王妃寻声看去,就见一位姿仪端庄的少女跟在颇为正气的虞大夫人身侧。 姜执月也看到了大舅母与映水表姐。 她笑着冲虞映水眨眨眼,虞映水俏皮地眨了 回去。 兰宁郡主见了,立即挨着太后耳边嘀嘀咕咕。 太后也跟着看向了姜执月,姜执月抿嘴装乖,惹得太后轻笑。 虞大夫人气度沉稳,向太后与长公主行礼,虞映水在身侧照做。 福王妃看着虞映水,忽而想到这位新任礼部尚书似乎是有一子一女的? 她仔细看了看虞映水,发觉这姑娘长得也很漂亮,心里动了念头。 女儿长这样,儿子应该也不差吧? 这位虞大夫人气质温和沉静,想来儿子应该也是个沉稳的? 兰宁郡主还在和姜执月逗眼神,殊不知她母妃已经又为她踅摸到了一个新的相看人选。 虞大夫人带着虞映水入座,福王妃主动叫人过去上茶。 虞大夫人见状,与福王妃点头示意。 福王妃爽快地笑了笑,看起来这虞大夫人也是个很知情识趣的人呀。 温燕真将福王妃的小动作看在心里,手上动作一顿,随即恢复自如。 虞家,姜绫云的舅家。 温燕真垂眸轻笑。 不知道如果宣王再纳的侧妃是亲舅舅的女儿,姜绫云会是什么表情? 第291章 今日眼药也没上成。 “祝陛下福寿永昌,功业千秋,祝陛下江山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宫宴上,众人纷纷向荣安帝举杯遥祝。 姜执月遥望荣安帝,虽然看不清陛下面容,可她能感受到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荣安帝举杯,一饮而尽,道:“同庆。” 就在荣安帝话音刚落时,突然一声巨响,随即天空中炸开了一朵朵漂亮的烟花。 姜执月仰首看去,灿烂如花。 烟花转瞬即逝,可这一刹那的美丽就这样落在众人眼中,像是璀璨星河的星光流落下来。 她看了几眼,侧目看向身边的四姐姐。 姜宛白若有所感,笑着看了过来,说道:“真好看啊阿婵。” 姜执月点点头,又是一响,四散的烟花几乎将整个皇城都要照亮。 真美。 烟火璀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天空上。 姜执月下意识地往阿姐那边看了一眼。 没想到姐妹两个很是默契,在烟花爆竹声中,遥遥对视。 阿姐充满了温柔和笑意的眼神,让姜执月心中微微回暖。 宣王站在姜绫云身边,看到她与小姨妹对视的眼神。 他也玩心颇重地冲姜执月那边挥挥手。 姜执月努努鼻子,侧过身去了。 宣王立刻委屈地看向他的王妃:“王妃,你看小阿婵。” 姜绫云失笑,赢朔都多大的人了,怎么总是喜欢逗阿婵。 “她还是小孩子嘛,你跟她计较什么。” 宣王被王妃一哄就哄好了,以保护的姿态站在她身边,亲昵地笑着。 “好,看在王妃的面上,不跟小丫头计较了。” 宣王夫妇两和乐,另一侧魏王抱着嬴蕴,似乎在与温燕真说什么。 温燕真笑着应答,只是笑意似乎不达眼底。 小嬴蕴拍着巴掌指着天空叽里咕噜的说什么,温燕真侧耳过去细听。 荣安帝在上首远远地看着,很是满意儿子们与妻子和睦的样子。 他看向身侧的贵妃,笑着说道:“来年,朔儿也能有个小娃娃抱着了。” 荣安帝眼神和蔼,似乎就像是一个期盼孙辈的寻常祖父一般。 贵妃笑着迎合,心中只盼望姜绫云能够一举得男。 陛下如今正值壮年,第一个小皇孙在宣王府,无疑也是给宣王多增添一分希望。 前朝争论不休到底由谁赴任江南道钦差的事,贵妃也有耳闻。 她是担心的。 不是担心儿子离京之后姜绫云的处境,而是担心儿子离京会有危险。 谢稷本就是政敌,他要朔儿去江南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让卢国公接了去,贵妃心头松了好大一口气。 卢国公主动请缨,未必没有姜家那个小丫头的缘故。 贵妃便是再不喜姜绫云,连带着对姜绫云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只是姜绫云怕也是仗着自己有了肚子,对她的示好也反应平平。 贵妃心头是憋着一口气的。 这会儿荣安帝提及未来小皇孙,贵妃这才配合着说了几句。 另一侧的宸妃则是笑着说道:“臣妾倒是喜欢小姑娘呢,娇娇软软多可爱。” 宸妃这话让贵妃眸色微凉,她紧跟着就说道:“还是魏王妃与侧妃了解宸妃姐姐。” “接连给宸妃姐姐生了两个小孙女,本宫看小郡主福气大着呢。” 贵妃是懂得怎么在宸妃的伤口撒谎上撒盐的。 左右姜绫云还没生,就算是生了也就一个。 倒是不像魏王府,妻妾一大堆,就生了两个女儿。 宸妃恨得银牙咬碎,谁料贵妃还要追着打。 “听说魏王的如夫人也有孕了,老天保佑呀,定要生个让宸妃姐姐喜欢的小姑娘。” 贵妃装得天真无邪,荣安帝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笑意满满。 宸妃这下是真的被贵妃一句话扎到了心口。 她咽下这口气,硬是笑得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宸妃道:“陛下,臣妾倒是不在乎小姑娘小小子。” “倒是宣王身边只有王妃一人,未免也有些太空荡了。” “如今王妃都有孕要生产了,若有侧妃帮忙搭把手是极好的。” 宸妃是故意这样说的。 在荣安帝的眼中,儿子的妻妾定当和睦才是。 贵妃暗中咬牙,这女人真是满肚子阴谋诡计。 荣安帝闻言点点头,他的确是觉得宣王的后院太空了。 贵妃见状,立即道:“陛下,朔儿的性子您是知道的。” “他专情王妃,当年为了求娶王妃也不知费了多大劲儿。” “您要是给他指个侧妃,明日他就去您的文和殿闹了。” 贵妃是想要往儿子后院塞人的。 可是她替儿子选的人那都是为了儿子好。 谁知道宸妃会打着什么鬼主意! 两相对比,贵妃宁愿让姜绫云一个人守着儿子。 哪怕姜绫云生的第一个是女儿,第二第三个呢。 只要能生,一定会有儿子的。 贵妃的话提醒了荣安帝。 荣安帝想起次子那个脾气,他若是真的指婚一个侧妃过去。 怕不是第二日就要去大闹文和殿了。 他也就笑笑,顺着贵妃的话点头:“罢了,就先由着他吧。” 宸妃气得手帕都要拧烂。 说不过贵妃就算了,今日眼药也没上成。 贵妃瞥了宸妃一眼,两人对上眼神,刀光剑影一闪而过。 荣安帝这会儿眼神已经落在了陆青骁身上,看着他目光一直落在姜家小姑娘身上,嘴角也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很是满意地说道:“看来朕给无病赐婚是对了。” 贵妃与宸妃闻言,双双往长公主那边看去。 冷峻高大的青年一身玄色,器宇轩昂,连身上的气质都与旁人不同。 他专注地看着一个方向,模样尤为情深。 宸妃顺着眼神看过去,看到姜执月,顿时就恨得牙痒痒了。 她的隆邑因姜执月被禁足,只有宫宴这日特允被放了出来。 宫宴过后,隆邑还是得禁足! 宸妃想起自己去见隆邑时,隆邑的可怜模样。 她这个当母妃的心都要碎了! 而隆邑公主此刻也目光凶狠地的盯着英国公府的方向。 她看着姜执月,简直想要把姜执月碎尸万段。 她隆邑是天子之女,备受宠爱的公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姜执月该死,姜家的人都该死! 第292章 鬼使神差往下看了一眼。 宫宴的流程从烟花结束之后才正式开始。 荣安帝先入座,随即让众人入座。 道起宴之后,中和韶乐响起,乐师与舞姬入场。 先是御膳房要给荣安帝进献汤品,一般都是双数,再过太后。 贵妃宸妃依次往后,都是递减,只一副食盒汤品。 往后送汤,姜执月也分到了一碗羊汤。 御膳房的厨艺不愧是顶尖。 羊汤格外鲜美,才摆放到姜执月面前就已经闻到了香味。 姜宛白更是格外喜欢羊肉,只闻个味道就能感受到这碗羊汤的水准奇高。 送汤品之后便是开席了,又名转宴。 所有的菜品都从荣安帝开始,再给赴宴的众人上菜。 太和殿足够大,是以姜执月能看到所有人赴宴的人。 她被隆邑公主盯着许久,自然察觉到了隆邑公主的目光。 姜执月平静地看了过去,谁料隆邑公主冲她挑衅一笑。 姜执月皱了皱眉,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察觉到有人往自己身侧摔了过来。 是上菜的宫女,带着一盅什么打翻在了姜执月跟前。 姜执月纹丝不动,眸子冷冷地看了那宫女一眼,又抬眸看了隆邑公主一眼。 隆邑公主丝毫不回避,反而愈发得意,似乎笃定了姜执月拿她没办法。 因着英国公府的位置隔得比较靠前,这边的小动作也被荣安帝看在眼里。 他皱了皱眉:“海贤,去看看,仪华那边是怎么了。” 荣安帝的语气太平和了,让贵、宸二妃都有些惊讶。 虽说陛下和气,也不是对谁都这样。 宫中也就是隆邑公主有这个福气让荣安帝用这么平和温柔的语气。 陛下,对姜家的小姑娘有点儿太好了。 不像是对臣子的女儿,倒像是对他自己的女儿一般。 宸妃忽而想起曾经谢夫人跟自己说的,若是谢仪能与姜执月在一块儿…… 她不由得埋怨起哥哥来,若是哥哥一早答应。 如今连带着得到好处的人就该是谢家和魏王府。 可惜了,世事没有后悔药,宸妃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贤带着陛下圣命前去。 见那宫女摔了,姜宛白吃了一惊,忙拉着姜执月起身。 “可烫着你?”姜提玉也大步走了过来,关切妹妹。 姜执月摇摇头,十分淡定,绝美的小脸上带着冷意。 “菜色是温着的,烫不了我,只裙摆弄脏了。” 姜执月盯着眼前这个小宫女,她倒是胆子大,也不见慌张,起来就这么跪着。 姜提玉皱眉,正要发作,海贤来了,身后就是陆青骁。 “小郡主……” “阿婵,没事吧。” 陆青骁走得比海贤更快。 海贤话才起了个头,陆青骁已经问完了。 海贤见状,叫那小宫女抬头来看。 海贤一看,只觉得这小宫女有点儿面熟,只一下也没想起是哪个宫里的。 只是在宫宴上出岔子,任凭她是哪个宫里的都要受罚。 至于这小宫女犯了错之后不声不响的,海贤只当她是害怕,也没多说什么。 直接叫人把她拖了下去。 姜执月出言阻拦,“海公公等会儿。” 海贤一愣,姜执月上前一步,低声说了句什么。 被姜执月这么一提醒,海贤立刻就想起来了,这正是隆邑公主宫里的! 海贤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叫人把这小宫女提了去小黑屋先关起来。 又看了看姜执月脏污的裙角,低声道:“那老奴引小郡主去更衣吧。” 陆青骁皱眉,他听到了姜执月的话。 当即抬眸,往正在朝这边看的隆邑公主看去。 冷若冰霜的一眼,让隆邑公主浑身打了个冷颤。 她立刻低头,不再张望。 “不必劳烦公公,我与伏荔姑姑送她去。” 陆青骁对宫中熟悉,更是在知晓了隆邑对姜执月的恶意后,不想把她交给旁人。 姜提玉与姜宛白两人也看出来点儿什么了。 姜宛白主动说道:“我陪着阿婵一块儿去。” 姜提玉看向陆青骁:“劳烦你。” 海贤也有些咋舌,少将军把小郡主看得也太紧了。 因着陆青骁态度强硬,海贤只好提前回到荣安帝身边去复命。 荣安帝闻言,看了宸妃一眼。 宸妃不明所以,她哪里知道是自己女儿找人去给姜执月添麻烦? 这会儿对荣安帝的眼神有些不解。 荣安帝道:“好了,去把公主请回去。” 海贤立即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宸妃讶然,很快又明白过来。 一定是隆邑不甘心,非要给姜执月一个教训。 谁知道被姜执月识破,又被海贤看出来了。 这才有了荣安帝的这句话。 宸妃想要给女儿求情,荣安帝淡淡道:“年节上,别让朕发火。” 宸妃求情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光有女儿,也有儿子。 若是年节宫宴上,她与隆邑都提前离席,又会叫旁人怎么想? 贵妃倒是没想到还有送上门来的蠢货对手。 隆邑真是被宸妃宠坏了。 年节宫宴这样隆重的场合,居然也由着性子来胡闹? - 伏荔带着姜执月与姜宛白两人去更衣的宫殿,陆青骁跟在姜执月身后。 到了屋内,伏荔看了看屋内一切如常,便亲自去给姜执月更衣。 姜执月一愣,随即道:“不必劳烦姑姑了。” 伏荔温柔一笑:“六小姐客气了,这是奴婢该做的。” 姜执月伤还没好全,也就没拒绝伏荔,让她与长缨一块儿给自己更衣。 长缨正要给姜执月系上禁步时,也不知怎么,手软了一下。 禁步滑落,长缨眼疾手快往下一捞,牢牢接住。 她也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往下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叫长缨瞠目欲裂:“有蛇!小姐快走!” 几乎是长缨话音刚落,那条蛇就迅猛地张开大嘴窜了出来。 姜执月几乎是本能地抓起长缨,往后一撤。 那蛇扑空,又扭着过来。 伏荔也变了脸色,忙道:“快来人!” 姜执月慌乱中摸到了手中袖箭,可那蛇游走极快,毫无章法。 她对袖箭不够熟练,当下甚至无法瞄准。 长缨推搡着姜执月和伏荔,想把两人推出屏风去。 不想外头姜宛白也慌张地惊叫起来。 姜执月顿时心头一颤,不好,四姐姐! “陆青骁!陆青骁!快救我四姐姐!” 姜执月顾不得什么,高声喊道。 而可怕的是,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了第二条,悄无声息地游走靠近姜执月三人。 第293章 火光冲天!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落下,利落地斩断了扑向三人的蛇。 而脚下的蛇也被一脚踢飞出去。 拾柒站定,扭头看向姜执月,面上带着愧疚:“小姐,没事吧。” 姜执月摇摇头,忙往外面去。 姜宛白被吓得脸色惨白,见姜执月出来,姐妹俩齐齐开口。 “没事吧?” “还好吗?” 姜宛白自己吓得不轻,还担心姜执月的情况。 姜执月牢牢握住姜宛白的手,惊魂未定地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面沉如水,道:“先离开这里,有些不对劲。” 姜执月点头,与姜宛白一道往外走。 伏荔看向陆青骁,“宫中怎么会有蛇?” 陆青骁一言不发,让伏荔先出去与姜执月在一处。 拾柒低头站着,等伏荔出去之后主动跪了下来:“是属下没保护好小姐。” “改日自己去领罚。” 陆青骁方才顾及小姑娘,不好及时闯进来。 可拾柒身为贴身女护卫,却不够迅速。 拾柒沉默地点头。 陆青骁转身走了出去,看到姜执月望过来的目光,快步走向她。 “是我疏忽。”陆青骁轻声道。 姜执月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旁人要算计我,怎么防得住。” 伏荔闻言,立刻想到了宫中还有一位算是与姜家小姐结仇的隆邑公主。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青骁凉凉地扫了周边的侍卫一眼,看来章赫还没能全权掌握羽林卫。 否则的话,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姜执月知道章赫如今掌管羽林卫,也知道章赫与陆青骁的关系。 “会不会影响章赫将军?”姜执月低声道。 陆青骁摇摇头,让姜执月放心:“不会,你别担心。我先送你回宫宴。” 姜执月只好点头,与姜宛白一同往太和殿去。 姜宛白似乎被吓得不轻,手一直发凉。 姜执月担心地看向姜宛白:“四姐姐,你还好吗?” 姜宛白本想说还好,可看着姜执月那么担忧的眼神,她迟疑了一下。 “不太好,我有些害怕。” 刚刚姜宛白在外头,那条蛇的尾巴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她才惊叫起来。 若不是陆青骁把那条蛇挑飞斩杀,她只怕是要被活生生吓死。 姜执月皱了皱眉,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瓷瓶,“老神医给的护心丹,四姐姐吃一颗。” 姜宛白犹豫:“这,这是老神医给你保命的。” “张嘴。”姜执月态度很强硬。 硬是给姜宛白塞了一颗护心丹。 姜宛白泪眼汪汪地看着姜执月,惊惧之余感动不已。 姜执月很是愧疚,若不是四姐姐要陪着她,就不会被吓成这样。 回到宴席上,姜宛白的异状也瞒不过言老太君等人。 姜执月简单地说了说,姜二爷顿时心疼得很。 言老太君看了他一眼,“不要轻举妄动。” 姜二爷默默地把这笔账记在谢稷和魏王头上。 隆邑是他们的外甥女和妹妹,妹债舅、兄还,这很合理。 至于为什么姜二爷这么肯定是隆邑公主。 那自然是因为阿婵得罪隆邑那天,英国公回去声情并茂地给他表演了一番。 他用谢稷的项上人头发誓,这事儿要不是隆邑干的,魏王出门摔跤不得好死。 言老太君把姜宛白叫到身边来坐着。 姜宛白挨着祖母坐了一会儿,脸色才逐渐恢复过来。 对面的裴直也看到了这边有些不对劲,但他身份不如陆青骁自由。 只能打发人过来问情况。 姜宛白看了姜执月一眼,姜执月点点头。 姜宛白便把更衣的宫殿有蛇这件事告诉了侍从。 姜执月心中愧疚,虽然面上不显。 可言老太君和姜宛白都了解她的性子,只叫她不要多想。 姜执月长吁一口气,她只想着,幸好隆邑是冲着她来的。 若是…… 姜执月不敢细想,若是阿姐再出什么事,她只怕真的要发疯。 荣安帝明明是看着陆青骁是去送人的,送完人回来,人就不见了。 他还想叫陆青骁过来说话,竟一时也找不到人。 再看薄阳长公主那边,伏荔已经回来了。 荣安帝让海贤去找人。 海贤还没走呢,陆青骁就主动过来了。 荣安帝见他来了,笑道:“今夜陪舅舅在宫里守岁。” 陆青骁点头:“好。” 海贤看着陆青骁的脸色总觉得不对劲,可当下他不提,海贤也就没有多问。 到了赐菜的环节,荣安帝今年给宣王和魏王,还有陆大将军府和英国公府都赐了两道菜。 荣安帝的赐菜不是赐给宴席上的,而是送到府中去的。 到此时宫宴过半,太后乏累,先行离席。 姜执月从更衣回来之后一直时不时地注意着阿姐那边。 姜绫云远远看着,略有几分不解:“她这是怎么了?” “瞧着这一晚上都心神不宁的。” 宣王看了身边内侍一眼,内侍立刻就会意地退了下去。 宣王笑着说道:“小姨妹还能担心什么,她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你。” 姜绫云莞尔:“她也太小心了。” 宣王却道:“是该小心些的,你如今正是关键时候。” 姜绫云也不再说什么,她这肚子八个多月了,的确是关键时候。 宣王见她低头,问道:“可是累了?” “若是累了,我先带你去休息,父皇不会怪罪的。” 姜绫云笑着摇摇头:“不累,整日在王府,这会儿热闹着,再看会儿。” 宣王笑着点点头,安心陪着姜绫云看宫宴乐舞。 姜执月一直提心吊胆,直至宫宴结束,再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宫宴结束,姜绫云与宣王也是要回府守岁的。 宣王府的马车一早就在前头走了。 姜执月上了马车还往那边看了看,叫言老太君察觉出不妥了。 “阿婵,你今日怎么如此焦虑?”言老太君问道。 姜执月这会儿不好意思地说道:“前几日看了本医书,说妇人生产多艰难……” 言老太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同姜执月道:“好孩子,放心吧。” “太医说云儿胎位很好,生产应该不会太危险。” 姜执月点点头,与姜宛白一处挨着言老太君坐下。 可是万万没想到姜执月回府下车时,却见宣王府的方向火光冲天! 姜执月的心猛得一跳。 几乎是瞬间就翻身上了姜二爷的马,往宣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294章 抓活的! “阿婵!” 姜二爷脸色大变,准备解下马车的马跟去。 姜提玉只来得及同姜二爷说一句‘我去护阿婵’就急急忙忙策马跟去了。 言老太君立时果断道:“立即掉头,去宣王府!” 言老太君又看向姜宛白,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想让她在府中休息。 姜宛白却道:“祖母,我同去。” 言老太君镇定地点点头,“好孩子,咱们一块儿去。” 姜二爷本是想把姜容卓留在府上,可姜容卓也拉着他:“阿爹,我要去救大姐姐!” “好,跟阿爹骑马去!” 姜二爷咬牙,把姜容卓带在身后。 - 姜执月一路往宣王府狂奔。 到此刻,她反而冷静下来。 一路冲到了宣王府门口,姜执月让辛玖去请老神医过来。 辛玖犹豫,姜执月立刻道:“只有你能保证老爷子的平安,其他人我不放心。” 姜执月都这样说了,辛玖根本无法拒绝。 拾柒也不再隐匿身形,就跟在了姜执月身边。 姜执月拎着裙子往王府里跑,居然都没人来拦她一下。 姜执月愈发焦急起来,只觉得今日这身繁琐的宫装麻烦。 她是想也不想就直接奔着正院的方向去。 果然就是正院的方向火光冲天! 王府的人都忙着救火,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姜执月来了。 姜执月皱了皱眉,这样不行,若是还有人想浑水摸鱼怎么办? 姜执月又不敢大声呼喊阿姐,唯恐此刻王府里还藏着什么不干净的人。 拾柒寸步不离地跟着姜执月,她眼尖,看到了被一众人围着的宣王夫妇。 “小姐,那边。” 拾柒轻声提醒,姜执月寻声看去,立刻小跑过去。 姜绫云万分惊讶妹妹为何会在此。 姜执月都来不及说什么,只问道:“阿姐,你没事吧。” 姜绫云刚想说自己没事,却又感觉到了肚子传来的异状。 她面色有些痛苦地抓住了宣王的手,“肚子,肚子疼。” 宣王急得头上冒汗,面上还是尽量维持冷静:“去侧院,请产婆和太医来!快!” 姜执月果断上前替代了身边小丫鬟的位置,扶着姜绫云往侧院走。 她肚子很大了,若是抱着更加不方便。 严总管这会儿匆匆赶来,已经命人将侧院团团护住,王府门口更是直接调动了府兵。 因着严总管一直小心防备,主院的火被扑灭得差不多了。 在姜执月的提醒之下,姜绫云在府中是安排了好几个生产的地方。 如今果然就用上了。 她被扶着进产房,宣王与姜执月要跟着进去,被她制止。 “不,不……” “阿姐!都什么时候了,不讲那些规矩了好不好!” 姜执月非要跟着进去,她根本无法放心。 若是这个时候她不守在阿姐身边,她才会急得要发疯! 姜绫云到底是松了口,让姜执月跟着进了产房。 宣王被拦在了外头,产婆来了,太医却没那么快。 有人匆匆赶来,在严总管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严旸立刻上前同宣王说道:“国公府的老太君与二爷来了。” 宣王一愣,姜提玉已经迈步进了侧院。 宣王眉头一皱,姜提玉道:“我与阿婵来时,王府门口连个侍卫都没有。” 严总管当即跪下请罪,宣王的脸色极为难看:“当务之急是先看好门户。” 姜提玉懒得管宣王府的事,当下看着宣王道:“王爷,产婆可靠吗?” 宣王面色冷凝地颌首:“是,母妃安排的,本王也已经查过。” 姜提玉看着有些狼狈的宣王,心里想要指责的话还是压了压,没说出口。 言老太君这会儿和姜二爷带着姜宛白和姜容卓都来了。 宣王与言老太君点了点头,言老太君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眉头也皱了起来。 “王爷,阿婵呢?”言老太君看了一圈没看到小孙女。 宣王眉头紧皱地看着产房,似乎没注意到言老太君的话。 严总管在一旁回话道:“六小姐非要跟着进去,如今人在里头。” 言老太君蹙眉,阿婵真是胡闹! 产房岂是一个未婚女子能进去的地方? 可当下这个情况,言老太君也知道小孙女对大孙女是割舍不下的担忧。 何况,当着宣王的面,言老太君也绝不会说阿婵的不好。 只是问起了严总管,太医何时到? 姜二爷见状,轻拍了宣王一下,让他回神。 宣王如今挂心姜绫云,此刻看向姜二爷的眼神冷漠又锐利。 姜二爷面不改色地说道:“王爷,府中突然失火,不知查出因由没有?” 宣王正要说,姜二爷又道:“越是乱,就越是好办事。” 姜二爷这话一语双关。 宣王抬眼看了看姜二爷,姜二爷道:“若是王爷不介意,姜濯可代劳。” 就在宣王犹豫之间,竟不知从何处有人落在侧院院墙上。 那人往院中产房的方向扔了一颗火球,猛的一下火星四溅! 姜二爷厉声道:“护好王爷与老太君!” “提玉,抓活的!!” “是!” 姜提玉几乎是与姜二爷说话的瞬间就跃身而起,奋起直追。 宣王没想到姜提玉的轻功这样厉害。 他想到了在产房的姜绫云,转身飞快地往产房去。 言老太君还算镇定,命严总管派人来灭火,再派人速速通报京畿卫戍! 严总管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够到位,当下就按着老太君的话去安排人手。 - 产房内的姜绫云脸色惨白,表情极为隐忍。 “阿姐,你可还好?” 姜执月扑在姜绫云床前,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祖母和二叔在路上,别怕。” 姜绫云想开口告诉妹妹她不怕,可小腹痛感一阵一阵。 她几乎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牢牢抓住姜执月的手。 姜执月何曾见过这样虚弱的阿姐,忙道:“老神医也会来,我让人去请他了。” “一定会平安的,阿姐你撑住。” 姜执月手忙脚乱地拿出护心丹,看向拾柒:“拾柒,护心丹我阿姐此刻能不能用。” 得到了拾柒的确切回复之后,姜执月给阿姐喂了一颗护心丹。 姜执月本以为宣王守在院内不会有事,没想到门口突然一声爆响,火光又起。 姜执月蓦地瞪大双眼,他们竟这样狠! 非要置她阿姐于死地! 第295章 姜执月与宣王一同冲上去 姜执月是本能地摸到了脚上的匕首,她悄悄地将匕首拔了出来。 偷偷藏在了袖中。 这是她问过了拾柒的防身之法。 不想,此刻真的能派上用场。 姜绫云痛得脸色大变,她愈发用力地抓住妹妹的手。 姜执月看向产婆,“王妃情况如何!” 产婆慌张得很,被姜执月这么一问,差点都要哭出来。 “王妃还没到生产的日子,原本正好的胎位,此刻有些不对了。” 姜执月听得心惊肉跳。 她厉声道:“你接生了这么多孩子,难道就没有办法正一正胎位吗!” 产婆像是被姜执月一声呵斥回神,忙道:“有,有的。王妃忍忍,忍忍。” 那产婆的手就在姜绫云的肚子上开始用力。 姜绫云实在是吃不住这力道,失声叫了出来。 这一声惨叫让产婆的手顿了一下,竟不动了。 姜执月怒道:“你做什么!” 那产婆竟说道:“王妃这怕是要难产了,又吃不了力……” 姜执月更为大怒,“你是谁请来的产婆!你到底会不会接生!” “云儿!云儿!” 宣王的声音传了过来,姜执月看向姜绫云,努力压着火气:“阿姐别怕,保持平稳呼吸。” “拾柒,你去看看老神医来了没有!” 姜执月要拾柒离开产房,她实在是担心阿姐的状况。 早一步接到老神医,阿姐就可以少痛苦一会儿。 “可是……”拾柒犹豫,她是要负责保护小姐安全的。 姜执月冲拾柒使了个眼神,“去!” 拾柒只得咬牙,快快往外走去。 虞嬷嬷上前来给姜绫云喂参汤。 姜绫云痛得满脸是汗,根本吃不下。 虞嬷嬷急得眼泪都在打转:“我的大小姐,您得吃一点儿参汤,才有力气生啊。” 姜绫云闻言,还是艰难地喝了几口。 她才用了几口,肚子就传来一阵剧痛,姜绫云又是一声惨叫。 虞嬷嬷转身去放参汤,姜执月半躬着身子给姜绫云擦汗。 产婆也不知为何,突然不动了。 姜执月用余光一看,似乎有人要扑过来! 她转身对着来人就是一脚,狠狠地把人踹翻在地。 那人蒙着脸,身形娇小。 被姜执月踹到之后,痛得都在原地喘息了两声,居然又爬起来往姜绫云这边冲。 姜执月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阿姐面前。 姜绫云又惊又怒,竭力喊道:“阿婵!” 虞嬷嬷也企图扑过来阻止这个人。 可谁都没有姜执月的动作快。 她抬起右手,对准了来人,袖箭直接穿喉而过,那人当场毙命! 姜绫云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见妹妹突发奇招制敌,才松了一口气。 她猛地喘息一下,眼神都有些模糊了。 “阿婵……”姜绫云出口才觉自己气若游丝。 姜执月听到阿姐微弱的声音,转身就半跪在了姜绫云面前。 颤抖地握上了阿姐的手,“阿姐,别,别说话,老神医一定很快就来了。” 里头发生了打斗声音,宣王也顾不上许多,直接闯了进去。 越过屏风看到了流了一地的血和一具尸体,心头一阵惊惶。 言老太君快步走了进去,她命人将门关好,别漏风进来吹着产妇。 宣王不敢靠近。 言老太君越过宣王,看向虞嬷嬷,叫人把尸体抬了出去。 快步走到了姜绫云身边,心疼地看了看她。 又叫姜执月拿起参汤再给姜绫云硬喂了大半碗。 “好孩子,别怕,祖母在。” 言老太君同姜绫云说道:“祖母一定会保住你和孩子,你相信祖母吗?” 姜绫云在见到言老太君的时候,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眼下听到言老太君的话,艰难地点点头:“我信祖母。” 言老太君让产婆和虞嬷嬷一块儿给姜绫云用力,让姜绫云手中握着一只海马。 姜执月见祖母来,心里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只她也不敢哭,就听着祖母的吩咐,说什么做什么。 她巴巴地看着祖母,低声道:“祖母,产婆说阿姐胎位不正……” 言老太君闻言心头也是一跳。 长孙女本来就是早产,如今不足月,胎位也不正。 饶是言老太君也忍不住捏紧了手。 就在此时,拾柒的声音传来:“小姐,老神医来了!” 姜执月眼睛一亮,不顾一身血污,直接奔了过去,甚至把宣王都撞了个趔趄。 “老爷子救命!” 姜执月根本管不了失控的眼泪,她只知道她要救阿姐,要阿姐平安。 也要小宝儿平安! 老神医健步如飞,见到姜执月这一脸的泪水和身上混乱的血迹,立刻往里奔走。 还不忘让拾柒关门。 姜绫云在看到老神医的那一瞬,眼神里也有了希望。 老神医看着里头这一地的狼藉,连连摇头,只是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 他先是给姜绫云把脉,又问了问吃食。 虞嬷嬷都一一照说了。 老神医这一把直接将手中的药箱打开,要给姜绫云行针,正胎位。 只是看着产房的人混乱得很,他皱着眉头把人都赶了出去。 姜执月本想留下,老神医也不让,姜执月只好让拾柒留在里头。 以防万一。 老神医也就答应了。 姜执月走出了产房,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被姜宛白和姜容卓一左一右的扶住了。 姜执月红着眼睛看向姜宛白,眼泪一直掉。 姜宛白也被她一身血吓了一跳,忙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姜二爷更是上前把人半抱着带离了门口,放她在太师椅上坐着。 姜执月一直愣愣地看着产房的方向。 她与宣王两人姿势都一样,甚至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执月眨了眨眼,感觉到了眼睛的酸涩。 可她还是固执地看着产房的方向,喃喃道:“一定平安,一定平安……” 许是听到了姜执月的祈祷,产房内传出了一声婴孩的啼哭。 姜执月猛地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 都不等站稳,她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与她同样动作的还有时刻关注着产房情况的宣王。 两人同时又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哭声。 产婆推开门,笑容满面地报喜:“恭喜王爷!王妃生了个小公子!” 姜执月与宣王一同冲上去,抓着产婆问道:“我阿姐\/王妃如何!” “王妃平安!” 姜执月心头高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落地。 紧跟着就是她体力不支,跌坐在地,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296章 阿兕 宣王府兵荒马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在黎明来临之时,迎来了新生。 姜执月生守了阿姐一晚上,确认阿姐平安之后,脱力睡去。 是言老太君与姜二爷把她带回了英国公府。 回府之后,长缨一直守在姜执月身边。 姜执月这一觉,睡到了晚上才醒。 她醒来时,长缨在她床头支颐轻眠。 一点儿动静,长缨就醒了。 见姜执月醒过来,端了一杯水过来给她:“小姐,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姜执月喝了半杯,问道:“阿姐如何了?” 长缨一愣,低声道:“小姐,咱们回国公府了。” 姜执月抿嘴不语。 长缨又道:“但昨日在院中纵火的刺客被世子抓住了。” “当真?”姜执月立刻高兴起来:“人在哪?” 长缨道:“世子把人送到京畿卫戍去了。” 这回换姜执月愣住了,陆青骁。 长缨将帷帐挂起,轻声道:“昨夜小姐受惊过度,是少将军带人震住了宵小之徒。” 姜执月点点头,若是刺客在陆青骁手里,想必就逃不掉了。 姜执月问了问时辰,想着今日宫中定然会有反应。 她忙让长缨给自己梳洗,去春晖堂拜见祖母。 - 姜执月到春晖堂的时候,没想到宣王居然在此。 她眉头一皱,语气就着急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阿姐呢,阿姐如何了?” “阿婵,不得无礼。” 言老太君喝止姜执月对宣王的无礼行为。 姜执月一脸倔强地看着宣王。 宣王也不恼,对姜执月说道:“你阿姐很好,小姨妹别担心。” “我是替她来传话的。” 言老太君和姜执月都一愣,觉得宣王似乎有了些变化。 “父皇给孩子取名为曜,云儿说小名让你来取。” 宣王语出惊人,姜执月完全没想到他居然是来让自己给孩子取小名儿的! 姜执月是肉眼可见的高兴。 言老太君却有些犹豫,温声道:“王爷,如此是否于理不合?” “只怕宫中怪罪。” 言老太君就是用脚指头想,这个念头一定是长孙女提出来的。 她是真的担心,若是宫中贵妃因此怪罪,岂不是不落好? 宣王笑笑,认真的说道:“请祖母放心,父皇与皇祖母都准允。” 言老太君一愣,这是宣王第一次称呼她为祖母。 姜执月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言老太君。 显然是六小姐很为这个提议心动。 言老太君听宣王说荣安帝和太后都同意了,那她也没什么好阻拦的了。 “那你可想好了?”言老太君看向小孙女。 姜执月眨眨眼,点点头:“孙女儿想好了。” 宣王也跟着笑了起来,“王妃说,你定是早有想法。” “还是王妃了解小姨妹。” 姜执月这会儿笑得更开心了,她让人拿来笔墨,十分潇洒地写下了‘阿兕(si)’二字。 宣王一看,微微一顿:“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兕,是指雌性犀牛?” 姜执月理直气壮道:“古有山海经,兕为猛兽,凶猛顽强,皮糙肉厚,多健康。” “这个孩子出生坎坷,又是早产,我就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健康长大。” “雌性犀牛怎么了,未必就差呢。” 宣王听罢,重复了几遍‘阿兕’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顺口。 过会儿抚掌大叹:“小阿婵,你可真是厉害。” “这名字越念越觉得朗朗上口,寓意也好。” 宣王又看向言老太君,笑着问道:“不知祖母意下如何?” 言老太君自然没有觉得不好的,点头:“若是王爷觉得好,就是好的。” 宣王笑得温和,姜执月从他脸上看出来一些真切的欢喜笑意。 “洗三那日,请祖母带着阖府上下都去。” 宣王温和地笑笑:“我会亲自来送帖子。” 言老太君笑着点头,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去的。 言老太君看了看姜执月,道:“阿婵,你送王爷出去吧。” 姜执月屈膝福身:“是。” 走出了春晖堂,宣王扭头看姜执月,问道:“怎么今日不叫我坏姐夫了。” 姜执月抿嘴,宣王是真记仇。 自己从前不懂事的时候这么叫过他一次,还被这人记住了。 宣王见姜执月不说话,笑了笑,轻声说道:“阿婵,多谢你。” 姜执月顿了顿,道:“不必谢我,那是我的阿姐。” 宣王认真地说道:“我知你对我这个坏姐夫不满意。” “我一定会护好你阿姐,给她一个公道。” 姜执月低头不语,她不知前世宣王如何想的。 前世阿姐死后,宣王几乎是一落千丈,最后成了个酒鬼。 “我不会放过伤害阿姐的人,哪怕这个人天潢贵胄,拼了命也要叫他与我一样痛。” 姜执月的声音轻飘又坚定,像是一把钝刀,不见血,同样要命。 宣王停下脚步,与姜执月对视。 这是姜执月第一次毫不遮掩地在一个上位者面前展现自己的杀心。 她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而有些人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手下留情没意思,要的就是赶尽杀绝。 如同昨日夜里,那帮子杀手对阿姐所为一样。 追着杀,直到杀死为止。 宣王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阿婵。 似乎和记忆中那个娇纵蛮横的小姑娘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冷静自持,杀心甚重的小阿婵。 宣王觉得很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他承认当年选云儿为正妃有英国公府的原因在。 可姜家人的温暖让他犹豫起来,他贪恋这样的温暖。 直到这一次云儿生产遇险,他看到姜家人对云儿的维护和小阿婵的拼命。 是他做得还不够。 “我知道了。” 宣王的回应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姜执月沉默地将宣王送到英国公府门前,还是没忍住:“你对阿姐好一点。” 宣王回头,温和地点点头:“放心。” 昨夜之事,他必然不会放过。 无论幕后主使是谁,都要为此付出代价才是。 姜执月转身入府,希望宣王这次硬气些。 莫要装久了样子最后自己都忘了原本的野心。 一回到府中,姜执月又高兴起来,阿姐真好。 还把小外甥儿的小名儿交给她来取。 阿兕,小阿兕,小姨母希望你平平安安,身强体健的长大。 第297章 荣安帝的荣? “哎呀,这小嘴儿真是像你阿姐啊。” “说什么呢?分明是嘴巴像我,眼睛像王妃啊。” “阿兄,能不能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阿姐这么大的时候,你也才这么大一点儿吧。” 洗三当日,宣王府内。 姜执月兄妹几人与宣王在外间看小娃娃,差点还吵起来。 姜执月凶巴巴地看着宣王和姜提玉,压低了声音:“你们俩小声点儿。” 宣王挑眉,“就你嗓门大。” “你胡说。”姜执月撇嘴,虽然嘴硬也老实下来。 还在襁褓里的小娃娃这会儿眼睛都没睁开。 皮肤有点儿红,还皱巴巴的,又睡得很香甜。 这么多人围着他,他也睡得沉。 还会动动小嘴巴,迷得姜执月露出标准姨母笑。 姜宛白几人也是看得目不转睛。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新鲜得很。 二姐姐嫁得远,带着孩子回京城时,都满周岁了。 言老太君从内室走出来,见大家都围着小娃娃,顿时哭笑不得。 姜执月见老太君出来了,忙上前,“祖母,阿姐睡了吗?” 言老太君摇摇头,“你们几个陪着进去说一会儿话吧,她这会儿正醒着呢。” 姜执月顿时眼睛一亮,快步绕过屏风往里去了。 宣王见状,抱着小阿兕开始挑拨离间:“看看你小姨母喏,立刻就不要你了。” 姜执月震惊地从屏风后露出个脑袋看向宣王,呲牙。 “跟阿兕胡说八道什么呢坏姐夫!” 宣王笑得见牙不见眼,抱着孩子也走了进去。 姜家姐妹们给宣王让路,宣王抱着孩子缓缓地坐在了姜绫云身侧。 姜绫云戴着抹额,瞧着气色还不错。 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婴孩身上,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宣王轻声道:“你们说会儿话,我让乳母带着孩子在耳房休息?” 姜绫云温柔地点点头。 宣王这才抱着孩子又走了。 姜执月冲宣王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惹得姜衡丹姐妹几个笑起来。 姜绫云让妹妹们坐,把姜执月叫到跟前来:“你愈发不待见他了。” 姜执月哼了哼,没说话。 姜绫云主动说起小阿兕,温声道:“父皇也说阿兕的小名取得很好。” 姜执月在姐姐们面前就没什么掩饰。 这会儿听到阿姐说荣安帝夸奖自己,忙问道:“那阿姐呢?” “阿姐喜欢我给小外甥取的小名吗?” 姜衡丹闻言笑起来:“旁人听到陛下夸奖都喜不自胜,只有阿婵满心只有阿姐。” 姜绫云更是笑得开心:“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姜执月挑眉,小模样得意地很。 姜宛白眨眨眼,坏笑了一下:“那我也要。” 姜芙瑶很配合:“四姐姐你要什么?” 姜宛白故意说道:“将来我有了孩子,也让阿婵取名字吧。” 姜芙瑶装作惊讶地张嘴,“你要的话,我也要。” 姜执月瞪大眼,“羞不羞,五姐姐,你都还没定亲呢。” 姜芙瑶理直气壮:“早晚的事。” “噢~~”姜执月与姜宛白齐齐拉长声音,戏谑地看向姜芙瑶。 姜绫云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小五有心上人了吗?” 姜芙瑶羞恼,“刚刚还在说阿婵,怎么说到我。” 姜执月悄咪咪靠近姜衡丹,在她三姐姐身后狐假虎威:“哎呀,取名是小事。” “先让阿姐知道知道未来五姐夫嘛,阿姐可好奇了是不是。” 姜绫云无奈地看着阿婵,也没有非要戏弄姜芙瑶的意思。 她道:“若是家世清白,诚心喜爱你,家中没有什么污糟事,也可让祖母与二叔过目先。” 大姐姐就是大姐姐。 姜绫云一发话,两个小的都老实了。 姜芙瑶面带桃花地说道:“是,这人大姐姐也见过的。” 姜绫云笑盈盈地看着姜芙瑶,“只要你想好了,家中总归是会为你考虑的。” 姜绫云对自家的几个妹妹心里还是有数的。 衡丹心善温柔,是个最好说话的。 宛白和阿婵从前不对付,两人闹腾了几年如今也好了。 而芙瑶,是瞧着乖巧,实则隐有自卑,性子深沉谨慎。 姜绫云对这个妹妹是多有一分关心在的。 只是她到底也不是芙瑶的亲姐姐,隔房之事,她不好插手太过。 未免叫二叔母觉得她以王妃之尊在仗势压人,又让宛白失了平常心。 如今芙瑶若能有一份好姻缘,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姜芙瑶从姜绫云的话中也听出了关切。 她心中尤为庆幸,自己没有一念之差与姐妹反目。 曾经也有过自己觉得暗无天日的日子,如今终究是雨过天晴了。 姜芙瑶回神时,话题早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姜执月小声地说道:“我看人家小娃娃都白白嫩嫩,怎么我家小阿兕还像个红皮猴子?” 姜绫云被逗笑,显露出几分脆弱来。 姜执月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抿嘴不语。 小阿兕是早产的孩子,哪能和正常的孩子比呢? 倒是姜绫云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笑着说道:“刚出生的时候都这样。” “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其实是觉得有点儿丑的。” “我在想,虽不说是国色天香,也是花容月貌,怎么生了个皱巴巴的小猴子。” 姜绫云这几句话说完,姐妹几个都笑了起来。 倒是老太君又走了进来,听见这话忍不住摇头同旁边的虞大夫人说道:“都当娘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小孩子气。” 虞大夫人莞尔,“王妃这是真性情。” 言老太君带着虞大夫人一块走了进去。 姜执月几个小的先给虞大夫人行礼,虞大夫人摆摆手,先问起了姜绫云的身子如何。 虞大夫人简单说了几句,便先提出告辞。 到底姜绫云是早产生的孩子,虞大夫人有心让她好好养身子,不愿多打搅。 姜执月姐妹几个也跟着一块离开。 才到了前厅,就听说圣旨来了。 众人又先去中门处听旨。 荣安帝有旨,厚赏宣王妃,另册封其长子嬴曜为世子,加封荣山郡王。 这道圣旨一下,众人脸色都变了。 荣山郡王? 荣安帝的荣? 唯有宣旨的海贤面不改色地将圣旨放在了宣王手中,笑眯眯地说道:“陛下恩旨。” “特允王妃在满月之后再行入宫谢恩。” 第298章 咱们大人有的是手段。 “哗啦——” 一桶冰凉刺骨的冷水从刑架上绑着的刺客身上浇下去,寒气都冒了出来。 阴冷潮湿的刑讯房中,唯有陆青骁安坐之处点了一盆烧得火红的炭火。 刑架上的刺客浑身颤抖,连抬眼看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瞧着完好无损。 可这几日在监牢呆着的人才知道,刺客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好肉了。 “冷?” 陆青骁掀眸看向刑架上的人,凉凉地说道:“那就换一桶热水。” “加足了粗盐化开。” “免得太温暖了,反而睡过去。” 被绑死了的刺客闻言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看向陆青骁,嘴角的血迹都是新的。 陆青骁看到了刺客的眼神,毫不在意。 “这样的眼神我看多了,你一个将死之人,毫无威胁。”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那刺客变了脸色。 陆青骁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刮了刮茶沫,微微皱眉:“这茶,差了点儿。” “喂狗正合适。” 反手一翻,全泼在了那刺客脸上。 那刺客这会儿也顾不得许多,他被抓到之后一直滴水未进。 他舔了舔嘴边的茶水,还带着他自己血的味道。 陆青骁看了旁边侍卫一眼,催促起了在搅拌热水与盐巴的同僚。 那小侍卫飞快搅拌好,拎起水桶就走到刑架旁。 他又觉得不够高,叫人垫了根板凳,踩在板凳上。 把一桶混着盐巴的热水兜头淋下! 刺客发出闷哼,显然是被狠狠地刺激到了。 本就被冰冷刺骨的冷水冻得心冷,热水是可以温暖体温。 可陆青骁让人混了粗盐在里头,刺激得他的伤口剧烈得疼痛起来。 不过是小侍卫从长板凳上下来的功夫,那刺客疼得脸都白了。 陆青骁施施然起身,走到刺客面前,站定。 当着刺客的面儿挑选了一只还没过火的烙铁,抵上了他的脖子。 那刺客原本还痛苦的呻吟。 陆青骁这一动作,成功地让他开始恐惧。 这个人……这个陆青骁,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他进了这京畿卫戍的刑讯房开始,就在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 每一项,都是陆青骁当着他的面儿说,然后实施在他身上。 刺客即便心智再坚定,也抵不住这样钝刀割肉的杀法。 陆青骁手上微微用力,烙铁抵在刺客脖子上狠狠往里戳。 刺客张了张嘴,只发出痛吟,就好像是挤出来的声音。 陆青骁偏了偏头,“这刑具多久没换了?” “回指挥使,没换过。”那小侍卫很是积极地说道。 陆青骁侧目看了一眼,凤眸微凛:“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方邺。” 陆青骁点头,眼神落在刺客脖子上,道:“在这儿烙一个,要烧多久的铁?” 方邺立刻道:“属下可以多加炭火,不用一炷香。” 陆青骁颌首,把烙铁扔给方邺:“烧透了。” “得嘞!” 方邺稳稳地接住陆青骁随手抛过来的烙铁,直接戳进了火堆里。 在安静的刑讯房中,除了刺客的喘息声,就剩下炭火炸得噼啪响。 陆青骁一点儿都不着急,甚至都拿了一本书在看。 随着方邺加的炭火越来越旺,那根烙铁也很快就被烧得通红。 方邺握上去都有些烫手了,他转身立刻道:“大人,好了!” 陆青骁从书中抬眸,“倒是挺快的。” 方邺还特地取了一套皮布飞快地将烙铁那一头包起来。 陆青骁起身,握上烙铁手柄时看了方邺一眼:“你倒是个会办事的,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了。” 方邺顿时喜不自胜,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多谢大人!” “属下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大人马首是瞻!” 方邺的话还没说完,陆青骁就拎着火红的烙铁一步一步走向刺客。 就在烙铁即将要落在刺客脖颈上时,听得这刺客猛然喊道:“陆青骁!” “嗯?”陆青骁冷冷地看着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刺客悲愤地说道:“你只管动手,难道就不问问我是谁派来的吗?!” 陆青骁疑惑地看了看刺客,又看向身后众侍卫,“我没问吗?” 众侍卫非常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齐齐摇头:“您没问。” 陆青骁了然,凤眸显露好奇:“噢……那你招吗?” 刺客:“呵,我不招……呃啊!!!!!” 刺客话音未落,陆青骁就已经一杵子直接戳在了刺客锁骨的地方。 滚烫的烙铁将人的皮肉烫熟,刺客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陆青骁挑眉:“我以为你会老实点儿,没想到,挺有骨气的。” 刺客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眼睛都快要翻白。 锁骨不比其他地方,贴近脸部,威胁感十足。 肌肤更薄,几乎是一烙铁下去,当即见血。 血肉模糊地味道直接窜入了刺客鼻腔,可谓是他生平从未想过的酷刑! 陆青骁,果然是尊煞神! 见那刺客出气没有进气多的样子,陆青骁把手中的烙铁往桶里一扔。 那木桶里的水甚至都沸腾了一下。 陆青骁道:“卸了下巴,把舌头抓出来划几刀。” “左右也不招,就当给你们练习划花刀了。” 陆青骁轻飘飘地扔下这句话,立即就有两名侍卫逼近。 他说得太随便,可刺客只觉得舌头一痛,他马上就感受到了恐惧。 他慌张又痛苦地说道:“不要,不要!我招!我招!” 陆青骁回头,目光凌厉地看向他。 刺客犹豫了一下,说道:“是,魏王妃身边的司碧姑娘,她给了我一大笔银子。” 陆青骁眸中微冷:“你确定?” “我确定!就是她!”刺客道:“我,我跟踪了她的。” 陆青骁面色冷然,看了方邺一眼。 方邺当即捧来笔墨,询问起刺客细节来。 刺客说到一半,忽而看向陆青骁:“我都说了,你能保我一命吗?” 陆青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唯有方邺站在炭火堆旁,冷冷地说道:“阶下之囚,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刺客又后悔起来。 方邺忽而笑道:“劝你最好如实招来,小爷还能痛快地给你留个全尸。” “否则,咱们大人有的是手段。” 第299章 不如死了干脆! 陆青骁的折子连夜就递到了荣安帝面前。 荣安帝此刻看着底下的人,让海贤把折子拿上来。 海贤察觉到荣安帝情绪不高,躬着身子取了折子往上递。 折子已经递到了荣安帝连面前。 可荣安帝久久凝视着这折子,似乎不想去打开它。 海贤默默地退到一侧,静候荣安帝吩咐。 文和殿的烛火都换了一轮,海贤忍不住提醒荣安帝:“陛下,夜深了。” 荣安帝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拿起了那封折子,打开。 …… 宣王府纵火的刺客处以极刑,意图在宣王妃生产时行刺的女刺客被查出与乔家有关。 荣安帝大怒,命京兆尹将乔家所有人锁拿下狱,严加审问。 唯有乔嘉瑜想法子逃了出来,悄悄地求到了乔氏跟前。 乔氏简直心如刀绞,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哥居然会派人去行刺姜绫云! 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乔氏收到乔嘉瑜悄悄派人送来的手信时,人都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今的乔嘉瑜是钦犯…… 可她也是自己的侄女儿啊! 乔氏一时两难,忍不住扑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 乔家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京中更是无数流言飞散。 姜执月得知此事,心下凉透。 这就是谢稷的手段吗? 够狠。 借着乔家人对阿姐下手,成或不成,英国公府必然因此掀起波澜。 成了,说不定阿姐一尸两命,英国公府上下必定悲痛不已。 不成,被查出来是乔家人。 则二叔母与四姐姐、容卓处境堪忧,以她们的性情,一个想不开…… 姜执月心头一跳,四姐姐,可别做傻事! 她拎起裙摆就往二房跑。 而二房内,姜宛白知晓此事时,当即就被气得晕了过去。 抱琴吓得六神无主,连忙掐住姜宛白的人中,大喊救命。 姜宛白幽幽转醒,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索性搂着抱琴失声痛哭。 为何!为何是乔家! 英国公府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乔家的地方! 乔承宗居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姜宛白简直折心呕血,她将来,将来怎么还有脸在大姐姐面前出现…… 还有阿婵……大伯父…… 想到这些,姜宛白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一瞬间,心都是麻木的。 姜宛白目光游离地看着屋内的一切,心如死灰。 忽而她余光瞥到了罗汉榻上针线篓的剪刀,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乔家人做出如此败坏门楣之事,她索性不如死了干脆! 姜宛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抱琴,起身就往罗汉榻处跑。 抱琴眼尖,心道不好,小姐要做傻事了! “不要啊小姐!” 抱琴顾不上被磕到的肩膀,一个飞扑直接扑倒了姜宛白! 可姜宛白已经摸到了剪刀,被抱琴扑倒在地。 她竟也不管不顾地拿着剪刀往脖子上戳! 那狠劲就是奔着弄死自己去的。 抱琴慌得不行,直接一把握住了剪刀尖口处,血一下就涌了出来。 “小姐!您不要做傻事啊!” 姜执月匆匆赶来,就看到姜宛白与抱琴激烈地争夺剪刀这一幕! 她差点吓得魂都飞起来,一边冲上去,一边怒道:“外头站着的都是死人吗!还不上前帮忙!” 姜宛白敌不过姜执月与抱琴等人的力量,剪刀被夺了下来。 她绝望地哭道:“为什么要救我!” “乔家犯下如此大罪,我还有什么颜面出现在你和大姐姐面前!” “不如死了干脆!” 姜宛白羞愤上脑,愈发愤恨乔家,也恨上了自己。 她还不肯放弃,被夺了剪刀,又想撞柱。 姜执月眼疾手快挡在了她面前,长缨也扑了过去,众人都摔成了一堆。 姜执月伤还没彻底痊愈,顿时痛得脸色大变。 长缨失声低呼,姜宛白终于反应过来,讷讷地看着姜执月。 眼泪就这么往下掉,担心又害怕,整个人是狼狈又可怜。 姜执月摆摆手,顾不上长缨的关切,抓着姜宛白,怒道:“你在做什么蠢事!” 姜宛白被姜执月这么一骂,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你骂我吧,你打我吧!” “阿婵,我真的无颜再面对长房所有人了……” 姜执月看着陷入绝望的姜宛白,心中对谢稷的痛恨更上一层! 若不是她来的够快,怕是要失去四姐姐! “乔家的事与你何干!”姜执月咬牙怒骂:“你白长个脑子吗!” 姜宛白哭得都快抽过去,根本听不进姜执月说什么,开始疯狂地磕头。 姜执月忍着身上的痛,一把将姜宛白拽了起来,飞快地抓住桌上的茶壶。 匆忙之间还试探了一下茶水的温度,果断地就泼在了姜宛白脸上。 “姜宛白!你闹够了没有!” 姜执月高声斥责道。 姜宛白被这一壶茶水泼得安静了不少,她两眼空洞地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心中一痛,又软下声音来:“四姐姐,乔家是乔家,你是你。” “不要将乔家的罪过归咎在你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姜宛白看着眼前阿婵又惊又怒的模样,心碎得彻底。 姜执月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脸:“何至于就到了要一死了之的地步。” “你就没有想过二叔和叔母吗?还有裴大人……” 裴直! 姜宛白浑身一个激灵,她脸色逐渐发白。 她惨然一笑:“出了这样的事,裴家或许是要来退婚的。” 实在是姜宛白身上了无生趣的气息太狠,姜执月都为之一顿。 四姐姐本就骄傲,可她舅家做出了伤害她同族姐妹的事,她如何能接受? 姜执月顿了顿,坚定地说道:“不会的。” 姜宛白怔怔地看着姜执月,随即苦笑着摇头:“裴家家规森严,乔家之事……” “裴家的确家规森严,可乔家事,与你姜家女有什么关系。” 姜执月此刻是真的恨四姐姐看不清楚。 “你长在英国公府,姓姜!不姓乔!” 姜宛白本能地反驳:“可我阿娘姓乔,她是乔家人,我是她的女儿!” 姜执月想辩解什么,与姜宛白同时一顿—— 乔氏!! 第300章 即使阿娘被阿爹休弃…… 乔氏的心气与姜宛白比也是只高不低。 姜执月与姜宛白两人双双往二房正院跑去。 两人到了正院,果然就听到她阿娘哭泣的声音。 姜宛白心下惨然,阿娘也定是因为乔家之事痛哭。 便是自己痛不欲生,姜宛白也担忧乔氏。 姜宛白只怕慢一步,阿娘就有个万一,她一个箭步就推门进去。 姜执月紧随其后。 乔氏连忙起身擦了擦眼泪,想要将手信收起来。 偏就被姜宛白看得清楚明白,出于一种奇妙的直觉,她一把夺了过来。 “这是什么?”姜宛白只问乔氏:“阿娘。” 乔氏紧张地看着姜宛白,她还是不希望宛白掺和进这件事来。 可姜宛白一下就看出了乔氏不对劲。 乔氏心虚,全然没注意到姜宛白一身狼狈。 她微微回避了一下姜宛白的眼神:“没,没什么。” 姜宛白自然不信。 乔氏虽然平日喜欢掐尖要强,却不是个会撒谎的。 尤其当下的情况,乔家涉罪入狱,她阿娘这个反应,就很不对劲。 叫姜宛白一眼看破。 姜宛白立即查看自己抢到的这张纸,上头的字迹她一下就认了出来。 “乔嘉瑜还敢给阿娘递信!” 姜宛白显得尤为气愤,比刚知道乔家人获罪入狱更为愤怒。 乔氏对姜宛白的态度很是愕然,她怔怔地看着姜宛白,甚至都忘了哭泣。 姜宛白只这一句还嫌不足,痛骂道:“乔家犯下如此大罪,是抄家灭门之祸!” “她乔嘉瑜竟有脸求阿娘救她!恬不知耻!” 乔氏都被姜宛白这两句话给骂懵了。 她有些恍惚地说到:“宛白,这,这是你的亲表姐啊!” 姜宛白不可置信地看向乔氏,“亲表姐?阿娘还要我认这个亲表姐?” “乔承宗犯下这样滔天大罪时,可曾想过阿娘会在国公府如何自处吗?” “想过我该如何面对同族姐妹吗!” “他如此累及阿娘名声,难道阿娘不怕被休弃离府吗!” “他从未替你想过半分,甚至要拖着你一同去死。” “你还想救他的女儿?” “阿娘,您是真的要我也死给你看,才能看清乔承宗有多恶毒吗!” 姜宛白也忍不住再度痛哭出声。 她实是不知,阿娘竟然会这样糊涂! 乔家本是姜家的姻亲,却谋害姜绫云这个姜家所出的宣王妃。 被查了出来,乔家名声彻底完了。 她甚至不知如何面对长房的人,她阿娘居然现在还想救乔嘉瑜! 姜执月沉默地站在门口。 她知道四姐姐的心是向着姜家的。 而二叔母的心,向着乔氏……无可厚非。 饶是如此,姜执月的心还是难免有些痛。 那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若非陆青骁给了她防身的袖箭。 阿姐……阿姐或许会比前世死的更早。 她不能原谅谢稷,也不能原谅乔承宗一家。 乔承宗明显是奔着要人性命去的,她绝不可能原谅。 - 乔氏被女儿这一番哭诉惊醒,才发觉她身上还有血迹,以及狼狈的模样。 她嗫嚅了几句,“不,不会的……” “是你舅父的错,与你无关啊!与你无关啊!” 乔氏是了解自己女儿的,看着她这番模样,再看看姜执月也凌乱的衣衫。 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傻女儿刚刚怕是直接寻死了。 “苍天哪……” 乔氏爱女之心此刻终于被唤醒,抱着姜宛白大哭出声:“你可怎么办?” “你与裴家的婚事可怎么办!” “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啊……” 乔氏哭得肝肠寸断,悲痛至极。 姜执月看着乔氏抱着姜宛白痛哭流涕,垂眸不语。 二房闹了这样久,言老太君也赶了过来。 看着乔氏母女抱头痛哭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 姜执月转身,静静地对言老太君行了个礼。 言老太君心中不免更怜惜小孙女儿一分。 长孙女生产那日有多惊险,小孙女有多拼命,她是看在眼里的。 乔氏与姜宛白的哭声传入言老太君耳中,她用力地撜了撜拐杖。 乔氏率先看到了言老太君,她忙松开姜宛白,对着言老太君跪了下去。 “求母亲原谅儿媳!” 乔氏猛地向老太君磕头。 站在近侧的姜执月忙避开。 姜宛白也缓缓跪了下去,沉默不语。 外头姜容卓也急忙赶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老太君身边。 言老太君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三人,一个赛一个地倔脑子! “哭什么哭,不许跪,都给我站起来。” 言老太君威严地看了乔氏一眼,又看向了姜执月:“去把你二叔叫回来。” “妻儿都要泪淹国公府了,他还当什么值!” 姜执月微微福身,语气平静:“是。” 言老太君看着心慌意乱的乔氏,还是没忍住脾气:“遇事不知镇定,还不如阿婵一个小姑娘。” 乔氏被老太君一顿叱骂,头低得更下去了。 姜宛白接连遭受打击,已然心如死灰,根本就观察不到身边任何情况。 连老太君斥责乔氏都未曾入她耳。 “都别愣着,我在春晖堂等着。” 言老太君说完转身就走。 乔氏这下心里也凉透了,她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在地上。 姜容卓默默起身,入内搀扶起乔氏和亲姐。 姜宛白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任由姜容卓牵着。 乔氏看了心如槁木的女儿,忍不住偏过头去,小声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的乔氏才想到,若是……若是老太君厌弃了她,让夫君休了她可如何是好? 休了她不要紧,可宛白和容卓怎么办呢? 尤其是宛白……宛白与裴家的婚事……又该如何? 容卓……容卓…… 乔氏看着容卓稚嫩的面容,心底的绝望更是一波一波地涌了上来。 厘清乔承宗做的恶,乔氏对乔承宗的恨意终于姗姗来迟。 “宛白,容卓,你们听好了。” “即使阿娘被阿爹休弃,阿娘也一定会求老太君将你们留在国公府的。” “你们是姜家的孩子,老太君绝对不会那么狠心不要你们的。” “日后……没了阿娘在身边,你们凡事都要谨言慎行。” “老太君和善,总归是会善待你们的。” 乔氏已经认定,她此去春晖堂定然是落得个被休弃的下场。 已经提前叮嘱起一双女儿日后的生活。 第301章 姜芙瑶手心微凉 还不到十岁的姜容卓听到阿娘这样的话,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阿娘!” 小小少年青涩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眸中深处还隐藏着害怕。 乔氏怜爱又心痛地摸了摸姜容卓的头,心头颤抖得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 姜宛白看了看乔氏与姜容卓,眼底的情绪逐渐沉了下来。 母子三人行至花园时,姜宛白看到了不远处的姜芙瑶。 她看不清姜芙瑶的神情,木然地看了一眼,又垂首沉默地走着。 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 姜芙瑶是担心姜宛白的。 她太清楚姜宛白的性子,骄傲的小孔雀。 如今乔家犯下大逆之罪,将乔氏书香门第的名声毁于一旦。 姜宛白最要脸面,怎么受得了这个。 她从得意洋洋的姨娘口中知晓这事,一时犹豫不知该不该去看她。 只晚了一步,她便也不敢上前。 她的身份,问也是尴尬,不问也是难堪。 姜芙瑶只能远远地看姜宛白一眼。 多年的姐妹相处让姜芙瑶察觉到了姜宛白的不对劲。 她远远地看着,跟着,直到看见姜宛白三人进了春晖堂。 姜芙瑶驻足,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 屋内, 施姨娘正兴高采烈地在对着镜子比划着一件精美的比甲。 见姜芙瑶回来,她把人叫了过来,询问道:“如何?” “可是看到二夫人被老太君休弃啦?” 姜芙瑶眉头一皱:“姨娘!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施姨娘被姜芙瑶这么一凶,顿时缩了缩脖子:“我,我又没说错。” “那乔家犯下这样的大罪,老太君岂能容她?” “住口!” 姜芙瑶看着施姨娘这副模样,心火陡生,冷笑道:“难道姨娘觉得阿爹会休了嫡母扶你为正不成?!” 姜芙瑶明明是讽刺,可在施姨娘听来就变了个味道。 施姨娘欣喜得眼睛一亮,“你也这样想吗?” 姜芙瑶都被气笑了:“姨娘不觉得自己的梦做得大了些吗!” “论温柔贤淑,没了嫡母还有香姨娘。” “论理事管家,老太君难道不会为阿爹另择新妇吗!” 施姨娘被姜芙瑶接连泼了冷水,登时刻薄起来,伸着手指狠戳了姜芙瑶一下。 “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 “若是你姨娘我被扶正,你就是嫡女!” “提高你自己身份的事儿!你怎么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姜芙瑶深吸一口气,忍住自己的脾气,眼神又冷又利:“我不像姨娘这么会做梦。” “阿爹不会休了嫡母,我劝你也不要做这样的蠢梦!” 实在是不愿与姨娘同在一屋,姜芙瑶拂袖而去。 施姨娘被姜芙瑶气得个倒仰,指着她离去的背影,你了个半天,最后憋红了脸骂了个白眼狼。 姜芙瑶又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去。 - 姜执月与姜二爷回来,姜二爷快快赶去了春晖堂。 她刻意落后一步,避开了去春晖堂。 这件事该是老太君管,却不适合让她一个小辈在场旁听。 起码……现在是不合适的。 乔家的事对二叔母一定是有影响的。 乔承宗的罪名坐实,家中有悖逆之人,于女眷的名声是有一定影响的。 可乔氏已经是出嫁女,而且这么多年都在京城。 乔家才到京城多久? 是以这影响又小了不少。 至于姜宛白那般极端的想法也只是一时想岔。 乔家有罪,或许对四姐姐有一点儿影响,但远不如她想的那么严重。 姜执月只恨谢稷做局太周全,也恨自己防备得还不够。 她满心都是如何抓到谢稷的把柄,全然没注意周遭之事。 还是长缨低声提醒了姜执月,似乎看到了五小姐。 姜执月抬眼看去,果然看见姜芙瑶也有些神色不对劲的样子。 想到二房的施姨娘,姜执月一下就明白了姜芙瑶为何在外游魂一样的行走。 她轻叹,朝着姜芙瑶走了过去。 “五姐姐。” 姜芙瑶因施姨娘的话正心中烦扰,没注意到姜执月靠近。 姜执月这一出声,反而吓了姜芙瑶一跳。 她惊讶回头,见到姜执月时,面上情绪也没收住。 “小六。”姜芙瑶扯了个僵硬的笑容。 姜执月怜惜姜芙瑶,轻声道:“五姐姐想去我那儿坐一会儿吗?” 姜芙瑶看着姜执月诚恳的目光,微微点头:“好,那就打扰六妹妹了。” 姜执月主动牵起了姜芙瑶的手。 姜芙瑶手心微凉,倒是姜执月小手暖暖的。 “这样冷的天,五姐姐怎么出门也不带个手炉?” “我给五姐暖暖。” 姜执月十分自然地双手握住了姜芙瑶的手轻轻地搓一搓,笑道:“暖和吧?” 姜芙瑶一愣,只会愣愣地点头:“嗯……” “那我就一直牵着五姐姐吧。” 姜执月冲她笑笑:“手牵着手走,就不会冷了。” 姜芙瑶心神不定,闻言,有些狼狈地偏过头去。 好险,差点就叫阿婵看到自己的眼泪了。 姜芙瑶如是想。 - 到了衍思院,姜执月与姜芙瑶手牵着手走进屋内,即刻就被热气扑鼻。 长缨与长绘替两位主子脱下大氅。 姜执月与姜芙瑶坐在暖榻上,各自捧了一杯热茶喝着。 姜芙瑶一时犹豫,想问姜执月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方才在姨娘面前笃定,在姜执月面前,却又没那么自信了。 乔家之事可大可小。 “六妹妹觉得,祖母会如何处置这件事?”姜芙瑶还是问了。 姜执月扭头看向姜芙瑶,她眼神直白,只有担忧。 姜执月敛住目光,反问道:“在五姐姐心里,二叔是什么样的人?” 姜芙瑶被姜执月问得一愣。 她脑子里浮现出阿爹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样子,耐心地辅导过她的课业。 会在她心有迷惘时,坚定地告诉她,阿爹会是她永远的后盾。 这样的阿爹,温柔坚定,是世上最好的阿爹。 绝不会因为乔家的事就迁怒嫡母,甚至要休弃嫡母。 看到姜芙瑶神色变幻最后平静下来,姜执月不再开口。 二叔或许会有些动作,但这动作一定不会是对着自家人的。 姜执月分得清,乔氏和乔承宗。 二叔一样也分得清。 第302章 安敢碰王妃! “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谁说不是呢。” “这家子脑子到底怎么长的?” “嘘,你们快别说了,被牢头听到有你们吃的。” 京兆尹监牢中,几个狱卒的话断断续续传入乔承宗耳朵里。 他自从被下狱开始,就一直在受刑。 他根本就没想到过这样的祸事会降临在自家头上! 谋害宣王妃! 他?乔承宗? 不知自己吃了多少苦头的乔承宗这会儿简直是绝望至极。 他哪怕是把脑子剖开来看也不是能做出这样蠢事来的人。 偏偏就是他,偏偏就是他! 当乔承宗看到自家儿子被狱卒像是拖死狗一样拖过来,他又不免激动起来。 “礼杰!礼杰!” 隔着牢房,乔承宗很是慌张,他就这一根独苗,就这一根独苗啊! 乔礼杰被打得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这会儿是真的像条死狗一样,两眼翻白,喘着气。 他看向乔承宗的眼神都是模糊的,嘴里喃喃喊着阿爹救命。 乔承宗简直是心如刀割,不由得怒喊道:“我是冤枉的!到底是谁要害我乔家!” 乔承宗的气愤不是作假,他受了刑也没说是自己所为。 他乔承宗也是有骨气的,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 乔承宗这句冤屈喊出来,把乔礼杰送回来的狱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冤枉?乔大人,您可不冤枉。” 狱卒满脸嘲讽地看着乔承宗:“您这好儿子可是全都招了!” “什么招了!什么招了!” 乔承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简直要发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狱卒冷笑道:“贵公子吃不住刑罚,把他如何找人,如何塞进宣王府的事儿全都说了。” “咱们大人已经派人取证回来了。” “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如何还敢抵赖?” 乔承宗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努力地伸长了手想要抓住离开的狱卒。 “别走!你别走!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人证物证俱在!别走!” 任凭乔承宗如何嘶喊,那狱卒都不曾回头。 甚至还招来了巡逻班头的一顿鞭子。 他立即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怨毒地看着巡逻班头。 那班头也是在天牢中干久了的人,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 乔承宗这样的,他也不知见过多少。 这样的眼神对巡逻班头而言,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甚至还有几分怒气。 班头又甩了一鞭子,恶狠狠地说道:“不知好赖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敢这样瞪我。” “我看你是还想再吃一顿排头!” 被毒打过的乔承宗已然有了身体的记忆,听到班头这样说,他还是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班头见乔承宗老实下来,冷哼一声,不屑地走开了。 班头走后,乔承宗死死地盯着对面半死的乔礼杰,心里简直就要气炸了。 从刚刚那狱卒的话听来,就是这小子擅作主张害了他! “乔礼杰!你给我醒一醒!你到底做了什么!!” “乔礼杰!你这个畜生!” 乔承宗的咒骂不绝于耳,对侧牢房的乔夫人则是心如死灰。 如今这个局面,哪有什么生路可言! 她悲愤地看着乔承宗痛骂乔礼杰,只恨英国公府绝情绝义! 若不是英国公府的人冷漠绝情,礼杰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都是一门亲戚,居然这样狠心! 老天保佑,只希望嘉瑜能想到法子来救命。 老天爷啊,那是她唯一的生路了啊。 乔夫人绝望地闭上眼,哪怕是这条生路希望渺茫,她还是盼望着的。 哪有人不想活下去呢!? - 时间倒回至三天前,荣安帝看过了京畿卫戍交上来的口供奏折后,命海贤代他前往魏王府一趟。 海贤到魏王府时,温燕真正在教嬴蕴识字。 听说海贤来了,温燕真面不改色地带着嬴蕴走了出去。 “王妃,得罪了。”海贤对温燕真扯了个不冷不热的笑容。 他刚说完,身边立刻出现两位身强体壮的嬷嬷上前,一把从温燕真手中夺走了嬴蕴。 温燕真早已想过事情暴露之后,她应该如何应对。 可她没想到,荣安帝这么狠,一上来就要带走她的女儿。 嬴蕴从未被如此粗暴的对待,顿时嚎哭了起来。 温燕真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她慌了,立刻就要追着去抢回女儿。 只是温燕真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根本就不是这种孔武有力的嬷嬷的对手。 她被拦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嬷嬷抱着嬴蕴走远。 海贤面不改色地看着温燕真,仍旧很有礼貌:“不知王妃身边的司碧姑娘在何处?” “陛下有旨,要王妃亲眼看着司碧姑娘上路。” “还请王妃配合杂家。” 海贤语气平平,没有任何的私人情绪。 温燕真却浑身一冷,这是陛下对她的警告。 见温燕真不回应,海贤一个眼神,羽林卫们就准备冲进正院去。 魏王忙赶了过来,一见海贤这阵仗,脸色一变,上前把温燕真挡在身后。 “大监这是何意?”魏王脸色不好看。 大半夜,海贤带着羽林卫到了魏王府,还带走了他的嫡女。 这是要做什么! 海贤淡淡地一看了魏王一眼:“杂家奉陛下口谕行事。” 魏王当即翻脸:“只是口谕?焉知不是你编造的!” 海贤眉头一皱,这魏王怕不是脑子糊涂了? 假传圣谕是什么抄家灭族的小事吗? 他看起来像是这么不要命的人吗? 温燕真反应过来,马上扯了扯魏王。 魏王回头看她,眉头紧皱:“真真!” 温燕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时,司碧从侧房走了出来。 羽林卫一下就上前拿住了她。 温燕真顿时攥紧了手,司碧的神情就是来赴死的。 海贤也不管魏王夫妇什么神情,直接道:“动手吧。” 先是有内侍端着弓箭白绫上前,以白绫勒住了司碧的嘴。 温燕真不忍地撇开了头。 海贤自然是严格遵守荣安帝的意思。 一个眼神过去,就有嬷嬷态度强硬地拉开了温燕真,中途被魏王阻止:“贱人!安敢碰王妃!” 海贤微微低头,做足了低姿态,却下了强硬的命令:“拉开王爷。” 魏王当然不肯,可章赫也不是吃素的,把人直接反扣在了地上。 海贤一愣,章将军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第303章 这与谋反有何异? 章赫是个军中出来的粗蛮人,海贤是知道的。 如今同为僚属,他也多少提点过章赫。 好在这章将军是个听劝的。 只是海贤也没想到,章将军是个这么老实的人。 罢了罢了,他只是忠君而已。 海贤选择性当做自己没看见,让嬷嬷压着温燕真,迫使她睁开眼看着司碧。 温燕真被嬷嬷粗暴地扣住,掰开眼睛。 司碧见到多年追随的小姐被这样对待,也挣扎起来。 海贤不耐地皱了皱眉,道:“莫要耽误时间了,杂家还等着回宫复命呢。” 内侍拿起弓箭套在了司碧脖子上,几人用力地往后勒紧。 司碧痛苦地仰着头,只因被捂住了口鼻,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温燕真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剧痛,她想要冲上前去把司碧救下。 奈何嬷嬷很有经验,把温燕真扣得死死的,任凭她如何挣扎都逃脱不了。 魏王几乎是被章赫摁在了地上。 他瞠目欲裂地看着温燕真如此失态崩溃的模样,心中浓烈的恨意袭来! 他自幼尊贵,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 如今却在他的府邸,他与王妃双双被人制住! 这等奇耻大辱,都是因为赢朔! 赢……朔! 不过几息,司碧死了。 温燕真眼看着司碧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气,双目凸起,面目可怖。 嬷嬷得了海贤的示意,松开了温燕真。 温燕真脚步不稳地走向司碧,被海贤拦住。 她抬眸,双眼发红地看向海贤,嗓子像是被门挤了一样:“大监还欲如何?” 海贤态度恭敬地说道:“陛下有旨,司碧谋害皇家子嗣,罪该万死,死后当挫骨扬灰。” 温燕真颤抖了一下,竟不敢再说什么。 海贤见章赫还摁着魏王,轻咳了一声提醒。 章赫立刻放开了魏王。 魏王起身之后恼怒地踹了章赫一脚,章赫被踹得连退几步,重重地摔了下去。 海贤垂眸只当没看见。 这样也好,章将军摁了魏王脸面,魏王打了御前的人。 扯平了,谁也别想算账。 “王妃!” 魏王上前拢住温燕真发抖的身躯,气急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本王都记住了!” 海贤心道,王爷啊,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魏王妃接旨。” 就在魏王以为事情已了时,海贤居然又拿出了一道圣旨。 温燕真怔然,身体还是屈从本能跪了下去。 魏王不敢抗旨,只得屈辱地跟着跪了下去。 “魏王妃温燕真,禁足昭阳殿。” 魏王倏然抬头,不敢相信,父皇要禁足王妃?还是在昭阳殿? 昭阳殿是宫中祈福所在。 父皇将王妃禁足在昭阳殿,岂不是在昭告天下,王妃有罪? 魏王不甘心,也不敢信,他不顾礼仪起身夺过了海贤手中的圣旨。 圣旨上果真只有短短十一个字。 魏王依旧不肯信:“定是你这老东西假传圣旨!来人啊,把他……!” “儿媳接旨!” 温燕真突然大声地打断了魏王的话,重重地磕头谢恩:“谢陛下隆恩浩荡!” 魏王也反应过来,隐忍地再度跪下,咬着牙谢恩。 他不能,不能对海贤出手。 否则,这与谋反有何异? 海贤神色平静,哪怕是面对魏王暴怒,他也心平气和。 对温燕真高看一分。 不愧是温太师的孙女,泰山崩于前,还能稳住局面,迅速做出反应。 “王妃,请吧。” 海贤让出了一条路,选择给了温燕真这个体面。 温燕真从魏王手中拿过圣旨,缓缓起身,看似平静地往前走。 走了两步之后,她转头,问道:“敢问公公,小女……” 海贤道:“小郡主是陛下的长孙女,王妃不必多心。” 温燕真沉默了,这是不肯告诉她嬴蕴的去处了。 魏王恨得滴血,可他不能对海贤动手。 只能看着温燕真被海贤带走。 魏王跟到了王府门口,立即道:“备马,本王要入宫!” 海贤看了章赫一眼,章赫也拿出了一卷圣旨:“魏王嬴焱听旨。” 魏王简直要呕血,父皇到底在做什么! 为什么这么多圣旨! 魏王还是跪了。 这次的圣旨更简单,巴掌大的圣旨上,就两个字,禁足。 魏王恨不得把章赫盯出一个洞来。 可章赫拿着圣旨,哪怕只有一指宽,也是天子御令。 一步之遥,魏王禁足在府,魏王妃禁足昭阳殿,嬴蕴被送往太后宫中。 次日,乔家也被下狱,消息传开,明面上无人敢议论。 可私底下,朝中局势已然风起云涌。 众人也摸不清荣安帝到底属意哪位王爷。 荣安帝的两道明旨,让众人都猜测宣王府失火的事与魏王府有关。 若是陛下有意宣王,可魏王也只是禁足,并无其他惩罚。 若有意魏王,两道不明不白的禁足圣旨定然会成为日后史官攻讦之处。 这时候,众人都盯上了英国公府。 说起来,宣王妃是出身英国公府,如今诞下皇长孙有大功。 英国公府更是水涨船高了呀。 至于乔家犯事儿? 不少人都觉得是机会。 若姜二爷休妻,那国公府如今不是没有个主事的女主人了? 虽说姜二爷已经三十好几,他相貌依旧英俊,不少人家很愿意与他结亲的。 能攀附上炙手可热的英国公府,哪怕是二房继室,谁又不想呢? - 被人视为香饽饽的姜二爷此刻与妻儿一同跪在了言老太君的面前。 姜二爷实在是没想到宣王府那晚的惊险, 那个被阿婵杀了的女刺客居然是乔家人找人送进王府去的。 这件事偏偏已经有了证据。 他更是一下也没想到宛白居然因此会想寻死。 言老太君看着眼前跪着的儿孙,心头只觉疲累。 她看向姜二爷:“平章,与意双说清楚。” 言老太君的本意是让姜二爷和乔氏说清楚姜家的家训。 她也对乔氏的榆木脑瓜也有些儿头疼。 在国公府这么多年了,姜家是什么样,她难道不清楚吗? 闹着要死要活的做什么。 结果乔氏是彻底会错意,以为言老太君让姜二爷与自己说清楚休妻的事。 她心头一阵痛楚闪过,竟拔下头上发簪,对准喉咙就要刺下去! “拦住她!” 老太君余光瞥到,忙喊一声。 姜二爷惊得瞪大了眼,一把拽住了乔氏的手,怒道:“你疯了吗!” 第304章 替孙女退了裴家的婚事吧 乔氏的手被姜二爷甩开,她失了力气,跌坐在地,痛哭起来。 一旁姜容卓也被吓得不轻,只是他时刻记着阿娘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会儿就算是哭也不敢大声,只是抿嘴隐忍地掉眼泪。 反而是一旁的姜宛白看着乔氏的动作,麻木又缓慢地眨了眨眼。 言老太君被乔氏吓得不轻,当即就呵斥道:“这是做什么就要死要活的!” “多大的事,还没到山穷水尽就生了自我了断的念头!” “死是最痛快的事!” “你既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言老太君实在是对乔氏恨铁不成钢。 当年她对乔氏说不上多满意,但乔氏到底是个乖巧的姑娘。 一心挂在次子身上,又是书香世家出来的。 老太君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不为别的,就为这个妻子是次子自己愿意挑选的。 可不知时间越久,乔氏竟然越活越回去了! 乔家下狱固然其中因由可恨,但到底不是乔氏做的。 自己立身正,又何惧外界流言蜚语。 更何况…… 言老太君叹了口气,乔氏与平章夫妻这么多年,难道不明白平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休妻? 她与平章都没有想过。 乔氏没有大错,于国公府是功劳苦劳都有。 这件事,到底怎么就能把人吓成这样? 乔氏心中恐慌无比,被言老太君这么一呵斥,更是直接扑倒在地,哀哀地叫着母亲。 姜二爷目不忍视,把妻子扶起来。 又叫儿子把女儿也扶起来。 “乔家是乔家,你是你。”姜二爷用力地擦掉乔氏的眼泪。 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乔氏记住这次教训:“你我夫妻多年,竟这般疑心我?” “母亲刚刚是让我跟你说清楚这件事,我要说的是这件事绝不会影响你与宛白容卓在姜家的地位。” “你们是我姜濯的妻儿,我怎么会为了外人抛弃你们。” 姜二爷在姜执月去请他时就知道了女儿也有过轻生的念头。 他此刻是真的有点儿恼怒。 “宛白,阿爹是不是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阿爹都会是你的后盾。” “若不是阿婵及时带人赶到,你是不是打算让阿爹因为旁人之过,痛失爱女?” “我姜濯亲自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这般不自信吗?” 姜宛白听到这儿,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我不是……” 姜宛白低声分辨一句,却不肯再说什么。 甚至都不愿意再看乔氏一眼。 乔氏见女儿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也慌了,她又拉着姜宛白的手一直道歉。 言老太君当时去晚一步,没发现乔氏犹豫着救乔嘉瑜和姜宛白生出争执的事。 眼下老太君和姜二爷都不明白乔氏为何道歉。 姜宛白用力地挣开乔氏的手,在乔氏犹豫要不要救乔嘉瑜的时候,她的心就凉透了。 她是阿娘亲生女儿,她以为……阿娘心中哪怕阿弟都比不过自己的。 可没有想到,表姐都比自己重要。 姜宛白多年来的认知在绝望的情况之下被颠覆,她实难接受这个事实。 她一直以为她是爹娘的掌上明珠。 事实确实她这个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女儿,还不如多年不见的兄长的女儿。 姜宛白是几重打击同时袭来,才如此的心神俱碎。 姜宛白兀自跪了下来,对着乔氏磕了个头。 乔氏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哭都哭不出来了。 姜宛白木然地说道:“阿娘就当女儿不孝吧,我决不允许阿娘去救乔嘉瑜。” 姜二爷脸色变了又变,在看到姜宛白手中拿出的手信时,不敢置信地看向乔氏。 “你为着乔嘉瑜要舍弃宛白?” 姜二爷的声音不大,他眼中冷漠的情绪,却叫乔氏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乔氏疯狂摇头,“不是,我不是。” “宛白是我亲生的女儿,我一点一点养大的孩子。” “我怎么会舍弃她?二爷,我,我只是……” 姜二爷闭了闭眼,是他的错。 他以为乔氏性情温和娇软,哪怕有点儿争风吃醋的小毛病也无伤大雅。 这么多年,他也时时提醒着乔氏,不要把乔家那套带到姜家。 耳提面命地告诉她,姜家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宝贝。 临到头来,却被她狠狠地上了一课。 看着女儿沉寂的表情,姜二爷心中何止痛苦。 姜宛白也不等姜二爷开口,又对着姜二爷磕了个头,道:“阿爹,与裴家的婚事退了吧。” “女儿不想嫁了。” 言老太君与姜二爷齐齐变脸,言老太君更是目露震惊。 老太君起身走到姜宛白身边,把这可怜的孙女儿搂在怀里,心疼地说道:“好孩子,咱不说气话。” “你与裴直两情相悦,为何要退婚?” 祖母温暖的怀抱让姜宛白忍不住闷头哭起来。 如被抛弃的小兽一样抽泣的声音像是刀子一样戳进了姜二爷的心里。 在他的心上搅啊搅,把姜二爷的一颗强心脏搅得千疮百孔。 姜二爷明白,现在不是乔家的事。 而是乔氏,偏袒外甥女,甚至不曾考虑过宛白的感受,把宛白的心伤透了。 “祖母……祖母,我真的无颜再见大伯父一家了。” “那夜的惊险我亲眼目睹,实难原谅幕后之人竟是我的舅父一家。” “我接受不了这件事,求求您,替孙女退了裴家的婚事吧,祖母……” 姜宛白一声声祖母,叫得言老太君的心都碎了。 乔氏更是哀戚后悔齐涌上心头,她错了,错得离谱啊! “宛白,是阿娘的错,你怪阿娘吧。都是阿娘的错。” 乔氏跌在姜宛白身侧,声泪俱下。 姜二爷一言不发地将乔氏拉了起来,看了姜容卓一眼。 姜容卓上前扶住了乔氏,乔氏整个人都倚在了小儿子身上。 姜二爷蹲在姜宛白身边。 痛惜又温柔地摸了摸她额边发,温声道:“好,阿爹答应宛白。” “宛白想做什么,阿爹都答应。” 言老太君震惊地看向姜二爷:“平章!” 姜二爷惨然一笑:“宛白命都不想要了,当阿爹怎么能不满足她的请求。” 姜宛白满意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就此落下。 姜二爷的手攥得死紧,隐忍着滔天怒火。 第305章 姜宛白的心事 “什么?” 姜执月被姜二爷叫到书房,听到他说四姐姐执意要退掉与裴直的亲事就惊掉下巴。 姜二爷还说自己已经答应了。 姜执月这才被惊得无以复加。 “您……您怎么能答应四姐姐呢?” 姜二爷看了姜执月一眼,叹道:“若我不答应她,她下一句就是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你信不信?” 姜执月沉默了,这倒是真的。 四姐姐向来……很要面子。 乔家犯下这样的大罪,要谋害的人还是阿姐。 这无疑对姜宛白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哎?等等! “您在骗四姐姐?”姜执月狐疑地看向姜二爷。 姜二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这怎么能说骗呢。” “我提了,裴家不同意啊。” 姜执月一愣,“您见过裴少卿了?” “是他先来找的我。”姜二爷道。 姜二爷想起裴直来寻自己说乔家下狱之时,特地提及宛白。 “也算,他待宛白的确有心。” 姜执月恍然大悟,是了。 裴直是大理寺少卿,乔家下狱的消息他应该很快就知道了。 得知是虚惊一场,姜执月长舒一口气。 姜二爷看姜执月这模样,想笑一笑,可想到女儿如今心如槁木的模样,又笑不出来。 姜提玉终于姗姗来迟。 姜执月忙起身给他倒茶,“如何?阿兄把人抓到了吗?” 姜二爷自然没打算放过乔嘉瑜。 他让姜提玉拿着那张手信,去找陆青骁,与陆青骁一并去抓人。 京兆尹宋方斌是个办事油滑之人,叫他抓人,姜二爷是信不过的。 “抓到了。” 姜提玉将一杯茶都喝光,像是口渴极了:“她跳了河,被捞起来了。” 姜执月听到‘跳了河’这三个字时,迅速地恍惚了一下。 “乔家罪证确凿,乔礼杰必死无疑,其他人应是判流放三千里。” 姜提玉看了姜二爷一眼,说道:“今日裴直也在。” 姜二爷叹气,他甚至都觉得有些棘手了。 这件事搅得他家宅不宁。 姜执月也看向姜二爷。 姜二爷回过神来,看着两个小辈,还是笑了笑。 姜提玉眉头皱起来,“二叔,不想笑就别笑了。丑得很。” 姜二爷瞪了他一眼,“臭小子,跟你爹一样不讨喜。” 姜提玉笑了笑,“二叔,是想阿爹了吧。” “笑话,我会想他?”姜二爷嗤之以鼻。 姜执月默默地看着二叔口是心非。 叔侄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姜二爷迅速打脸:“其实,有那么一丁……点儿。” 若是英国公在,这会儿找个理由打进魏王府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这样的事,只有英国公能干。 “是二叔不够谨慎,叫乔家有了可趁之机。” 事到如今局面,姜二爷也难免自责。 乔家若不是觉得攀附国公府无望,又怎么会转投魏王府? 谢稷看着清清白白,什么都不沾。 可姜二爷心知肚明,这就是谢稷在幕后策划主使的。 姜执月闻言,惊诧地看向姜二爷:“二叔何出此言?” “若要这样怪责,也轮不到二叔。” “毕竟当初也是因着我的缘故,二叔才会与乔家……” 姜执月没说完,姜二爷自嘲地笑了笑:“阿婵说得对。是二叔说错了。” 姜提玉突然道:“其实……效仿阿爹,也不是不行。” 姜二爷侧目看过去,忽而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姜提玉道:“说起来,这事儿都风比较有经验。” 姜执月:“……” 怎么说得好像英国公府人人都跟个土匪似的,动不动就…… “阿婵,我记得你身边那个侍卫也是武艺高强。”姜二爷幽幽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啊,慎墨?……的确是。” “嗯,那就先这样吧。” 姜二爷一扫先前郁闷的情绪,“咱们姜家家训是什么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 姜执月默默眨了眨眼,二叔擅自改了家训这件事祖母知道吗? - 老太君知不知道不要紧,次日谢稷在京的儿子女婿都被人揍成了猪头这件事不胫而走。 - “我悄悄和三哥去看啦,谢琅和谢韶的头肿得跟猪头一样。” “真的太可乐了!” 兰宁郡主嘻嘻哈哈地说起这几日的京中八卦。 姜执月看了一旁静默的姜宛白一眼,兰宁郡主眨巴眼,声音小了下来。 兰宁郡主:“啊……不好笑吗?” 姜宛白也不语,只低头捻着佛珠。 姜衡丹与姜芙瑶面面相觑,两人没了法子,求助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也不知如何开解四姐姐才好。 短短两日的功夫,人就迅速消瘦下去了。 兰宁郡主是受姜执月邀请来的。 她如今与姜家姐妹们都很要好,得知姜宛白因乔家之事大受打击,她也挂心不已。 可姜宛白如今连话都不想说了,小姐妹们都没了法子。 兰宁郡主也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是知道姜宛白的心结,一因乔家犯事,自觉愧对长房,脸上无光。 二因乔氏优柔寡断伤了自尊。 两者加诸一块儿对姜宛白冲击太大了。 已经是她的一块心病了。 姜执月还在等消息。 她没法一下解决四姐姐的心结,只能一件一件来。 听到外头长缨叩门三声才推门入内换茶,姜执月眼睛一亮。 兰宁郡主与姜执月一对目光,她提议道:“反正还在新年头上,不如咱们出去看看吧。” 姜宛白听了倒是有反应,只是一张嘴就拒绝了。 “你们去吧,我不想去。” 兰宁郡主忙拉着她,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去嘛去嘛,我好不容易得闲来,求求你,陪我去吧。” 姜执月与姜芙瑶也齐上阵去劝:“四姐姐就答应吧,就当散散心。” “是啊,去散散心,我在府里都快闲得长毛了。” 姜宛白只有一个人,哪里拗得过她们好几个。 这样被半强迫着被带出了门。 等马车从英国公府驶离,姜提玉才出现在门口,轻叹一声。 “庆叶,去给裴直传话,就说人已经出发了。” “是。” 庆叶骑了匹快马,很快就奔着裴家的方向去了。 姜提玉一撩衣袍,慢悠悠地往宣王府的方向走去。 但愿阿婵这个法子有用。 第306章 若为了阿兕而死 福王府的马车很大,姜家四姐妹与兰宁郡主都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姜执月与姜芙瑶一左一右地坐在姜宛白身边,一人抱着一边手臂。 兰宁郡主在一旁眼巴巴地盯着姜宛白。 姜衡丹也是目光不离姜宛白。 姜宛白便是心如枯木,也不是成了木头。 身边人这样高强度的关注,她也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别,别这样看着我。” 姜宛白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兰宁郡主眨巴眼睛说道:“这不是怕你跑了吗?” 姜宛白动了动两只被抱得紧紧的胳膊,看向兰宁郡主:“怎么跑?” 兰宁郡主嘿嘿笑,只眨眨眼,没再说话。 姜宛白索性也闭上嘴,继续一路沉默下去。 马车一路往宣王府的方向去。 到了宣王府大门时,王府门前的侍卫已经提前把门槛卸了,让马车直接走了进去。 察觉到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 兰宁郡主悄悄地与姜执月对了个眼神。 姜执月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马车停下,兰宁郡主与姜衡丹先下了马车。 姜执月让姜宛白先下。 姜宛白不疑有他,直接撩开帘子走了下去。 马车停的地方是宣王府的后院。 姜宛白对宣王府并不熟悉,是以她跟着兰宁郡主走了好一会儿也没反应过来。 只是走的路程有点儿久,姜宛白才开始观察起周边的环境来。 越看越觉得熟悉。 直到姜宛白看到了宣王府侍女的衣裳猛地顿住了脚步。 兰宁郡主时刻关注着姜宛白的神色,见她一停,努力作自然的模样问道:“为何不走了?” 姜宛白没说话,扭头看向姜执月,想要说什么。 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她愈发沉默了。 姜执月看着姜宛白这般模样,心中差点不忍。 她一直努力地在告诉自己,忍住,一定要忍住。 四姐姐能不能解开心结之一就看这一次了。 - 姜绫云在东侧院静养。 正院与西侧院都被火烧了不少地方,如今正在修葺。 兰宁郡主与姜执月姐妹几个来时,她正好醒着。 姜绫云见到妹妹们来,面上带着笑意,似乎早就知道她们会来。 连茶果子都早早准备好了。 姜宛白恨不得能隐匿自己的身形才好。 如今见到了大姐姐,她心中浓浓的愧疚感再次被勾了起来。 姜宛白根本不敢去看姜绫云的眼神,她害怕大姐姐的眼神。 兰宁郡主与姜执月几人如常地与姜绫云交谈。 只有姜宛白低着头坐在桌子的一角,不肯张嘴说话。 她只觉得浑身不适,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可要看看阿兕?这会儿他应该还在睡觉。” 姜绫云温柔地看向妹妹们,特地留意了姜宛白的情况。 姜执月眨眨眼,“我看看阿姐就行了。” 兰宁郡主就不一样,她有些兴奋地说道:“我想看!” “都说刚出生的小娃娃,一天一个样呢。” 姜绫云莞尔:“那兰宁去耳房看看吧。” 兰宁郡主又问了问其他人,姜宛白正好借机逃离此处,起身与她同去。 见姜宛白起身去了耳房,姜执月与姜绫云对了个眼神。 姜绫云微微点头,姜执月立刻让长缨飞快地给她卸了头上钗环。 姜衡丹与姜芙瑶两人看得惊讶极了。 姜执月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她飞快地换了件夜行衣,说道:“待会儿还请三姐姐和五姐姐陪我演一场戏。” 姜衡丹与姜芙瑶两人都被姜执月这一出给弄懵了,只愣愣地点头。 姜执月看向长缨,长缨点点头,走过去与姜衡丹两人说起了姜执月的计划。 而姜执月则是跟着虞嬷嬷悄无声息地从另一侧跟去了耳房。 - 耳房中,兰宁郡主与姜宛白走到了小阿兕的婴儿床处。 小小的人儿无知无觉,正砸吧嘴睡得香甜。 兰宁郡主看得喜欢,忍不住想伸手去碰一碰小阿兕的笑脸。 被姜宛白一把捞住。 兰宁郡主愕然看向姜宛白。 姜宛白磕巴了一下:“他太嫩了,我……” 兰宁郡主好脾气地笑笑,点点头:“还是宛白想得周到,我鲁莽了。” 姜宛白抿嘴,看向小婴孩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阿兕就没法来到这个世上了。 姜宛白恍惚间想起年节那日的大火,地上的尸体和血……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兰宁郡主见状,佯作口渴,走到了一旁的角台处。 姜宛白一直怔怔地看着阿兕,没注意到兰宁郡主退开了一段距离。 而姜执月已经在虞嬷嬷的带领下,成功地进入了耳房。 姜芙瑶与姜衡丹这会儿也从姜绫云那边过来。 姜宛白回过神来,小心地藏好自己的情绪,后退了几步。 姜芙瑶与姜衡丹两人也就上前去看了看阿兕,虞嬷嬷趁姜宛白没注意,在阿兕床前晃了一圈。 虞嬷嬷又躬身退了出去,姜宛白也没注意看。 谁料此刻,姜芙瑶突然惊叫出声,“谁?谁在那!” 姜宛白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只见姜芙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狠狠捅进了姜芙瑶的腰腹,血就这么涌了出来! 姜衡丹与姜宛白脸色大变,姜宛白毫不犹豫就冲了上去。 狠狠地撞向了穿着黑衣的刺客! 刺客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撞在了柱子上! 姜宛白立刻大喊:“有刺客!来人啊!抓刺客!” 姜衡丹慌忙道:“阿兕!阿兕!” 那刺客尚有余力,眼看着就要冲着阿兕扑过去。 匕首上的冷光乍现,姜宛白想都不想,转身直接扑在了阿兕身上! 姜宛白紧紧地闭上眼,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死亡。 这样紧要的关头,姜宛白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此刻觉得若为了阿兕而死,她就解脱了。 可不对劲的是,姜宛白等了好久也没等到想象中被匕首穿刺身体的痛楚。 太安静了…… 姜宛白只觉得太安静了。 没有人匆忙赶来的声音,也没有搏斗的声音,甚至……连阿兕的哭声都没有。 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孩,应该是很容易被惊醒才对。 姜宛白缓缓睁眼回头看,那黑衣蒙面刺客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在她身后。 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怀里抱着的哪里是阿兕! 分明是一个绣花枕头! 姜宛白再定睛看向那刺客,只觉得身形愈发熟悉。 刺客拉下蒙面汗巾,露出了一张自己无比熟悉的脸。 第307章 是谁哭成了小花猫 姜宛白看到姜执月的脸,万分诧异。 她又把目光移向躺在地上被‘捅’了一刀的姜芙瑶。 “你疯了吗!” 姜宛白不明白,为什么刺客会是姜执月! 姜芙瑶听见了姜宛白的嘶喊,睁开眼,利落地爬了起来。 姜宛白看着姜芙瑶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站了起来,除了衣襟上的血看着可怕,毫无受伤的模样。 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姜执月做的一个局! 姜宛白失落地跌倒在地,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她怔怔地说道:“我刚刚在想,若是我为了救阿兕而死……” “就解脱了是吗?” 姜执月打断了她的话,上前逼近一步:“你有想过,你真的因此而死,” “阿姐与二叔会怎么想吗?” “想过将来长大的阿兕会怎么想吗?” 姜宛白抬头看向姜执月,苦笑了一下。 就在姜宛白心灰意冷的时候,虞嬷嬷扶着姜绫云缓缓走了过来。 姜宛白看过去,看到姜绫云脸上有一抹虚弱时,身子忍不住前倾了一下。 姜执月注意到这个细节,她连忙上前搀扶姜绫云坐在靠近姜宛白的软榻上。 姜宛白咬着唇,根本不知如何面对姜绫云。 姜绫云反而伸手摸了摸姜宛白,低声道:“宛白,大家都很关心你。” “我从未责怪过你与二叔母。” “你待我、待阿兕的心,我看得明明白白。” “就是不知,你能不能看明白?” 长姐温柔如水的话语让姜宛白死去的心一点点回暖起来。 姜绫云见姜宛白神色松动,继续说道:“你刚刚说为阿兕而死是因为想要弥补愧疚。” “可我知道,宛白是个好姑娘。” “哪怕没有乔家的事,有人要伤害阿兕,你也一样会保护他。” “就像那日你与阿婵来保护我一样。” “对吗?宛白。” 长姐一句句话直戳姜宛白内心深处的最痛的点。 姜宛白到底是没忍住,崩溃地哭出声来。 “对不起大姐姐,对不起……” 姜宛白痛苦地重复着道歉,好像这样才能消弭她的歉意。 姜绫云轻叹,认真地说道:“乔家是乔家,你是你。” “你永远是我的妹妹,也永远都是阿婵的姐姐。” “不信的话,你问问衡丹阿婵和阿兄。” 姜宛白一愣,“阿兄?” 被姜绫云戳穿的姜提玉,自屏风后出来。 姜提玉点了点头:“你大姐姐说的自然是真的。” 姜执月也揉了揉肩膀,“当然。” 姜衡丹也默默地点头:“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姜宛白没忍住,猛地抽泣了一声,重重得点了点头。 她以为死去的心好像在这样的安抚中重新活了过来。 姜宛白含着眼泪,哽咽说道:“多谢,多谢你们。” “哇……呜呜呜,太感人了!呜呜呜呜呜……” 兰宁郡主瘪嘴,泪眼汪汪地看着姜家兄妹们,简直把自己哭成了小花猫。 姜宛白被兰宁郡主嗷的这一嗓子给弄得一愣,终于破涕为笑。 姜执月看四姐姐终于笑了,她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也不枉费她亲自扮演这个刺客了! 姜宛白起身,对姜执月欠了欠身:“小六,对不起……” “四姐姐,快别道歉了。” 姜执月一整个人挂在了姜宛白身上,下巴搁在姜宛白的肩膀上,娇声道:“你刚刚撞我那一下好疼啊……” 姜宛白有些无措,又着急:“我,我不知道是你。快让我看看你撞到哪儿没?” 姜宛白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执月紧紧抱住了。 她顿时哑然,犹豫了一瞬,用力地回抱住了姜执月。 此时眼眶的热泪是幸福的。 姜芙瑶笑着走了过去,“怎么能少了我呢?” 姜衡丹也张开双手把三个妹妹团团抱住。 兰宁郡主见状,也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嘴里还喊着:“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姜绫云看着兰宁郡主这个活宝,忍不住失笑。 她悄悄偏过头擦了擦眼泪,回头时,见姜提玉递过来一方淡蓝色的手帕。 姜绫云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拿了过来。 姜提玉笑而不语,温润沉稳的气质在此刻尤为可靠。 …… “那血是怎么回事?” 等姜芙瑶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姜宛白看了过去。 姜芙瑶笑了笑,坐在姜宛白身边,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其实就是阿姐提前准备的鸡血。” 姜宛白摸了摸的确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又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也不等她问,直接拿出刚刚的匕首给她看。 当着姜宛白的面对着自己的手掌扎了进去。 姜宛白差点惊叫出声。 直到她看到那匕首缩了进去,才松了口气。 立时就轻拍了姜执月一下,咬牙道:“你这个坏丫头!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 姜执月忍不住偷笑:“以为我疯了是吧?” 姜宛白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谁能想到你这样的鬼主意!” “只有你这个坏丫头。” 姜执月歪着靠在姜衡丹怀里,“噢?我可不是坏丫头。我是大功臣!” 姜宛白没忍住笑,连声道:“对对对,阿婵是大功臣。” 兰宁郡主不甘示弱:“我也有份呢。” 姜绫云看着妹妹们闹成一团,她心里也安定下来。 乔家的事,她的确没有怪过二叔母和宛白。 做错事的是乔家人,与二叔母和宛白有何干系呢。 - 姐妹们联合起来做了这么大一个局,就为了给她解开心结。 姜宛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日。 被亲情围绕着,幸福的姜宛白, 姜执月忽而坐正,眨了眨眼,“其实,还有个人,也很想见一见四姐姐的。” 姜宛白一听姜执月的话,心里立刻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她刚刚还高涨的情绪一下低落下来。 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阿爹已经与裴家退亲,见或不见,已经没有意义了。” 姜执月露出狡黠的笑容:“二叔的确是提了退亲。” 姜宛白的心跌落谷底。 姜执月又话锋一转,认真道:“可是裴家没答应。” “裴直也不同意。” 第308章 她的兄长,为她鸣不平罢了。 姜宛白显然是没有想到姜执月突然提到裴直。 她神色错愕,落在了姜执月眼中,看得分明。 四姐姐分明是不舍得裴直的。 姜宛白却还是摇摇头:“罢了,不见了。” 姜执月眨眨眼,有点儿心虚:“嗯,大概没法不见……” 姜宛白偏头看向她。 姜执月瞟了姜提玉一眼。 姜提玉无奈地摇摇头,替阿婵补上了一句:“人已经来了,不见怕是不行了。” 姜衡丹鼓励地看向姜宛白,“去见一见吧,他这几日也总惦记着你的。” 兄姐妹们的话让姜宛白又多了点儿勇气,她咬唇,点点头。 自然还是让虞嬷嬷引着她去了花厅。 姜宛白一走,姜执月几个也起身同姜绫云道别。 姜绫云看向姜执月,似乎有话要说。 姜芙瑶看了出来,拍了拍姜执月的肩:“我们在会客厅等你,与阿姐说说话吧。” 姜提玉站着没动,显然是打算一起听的。 姜芙瑶便先与姜衡丹走了出去。 - 姜绫云担忧地看向妹妹:“刚刚撞得疼不疼?” 姜执月默默点头:“疼,不过回去让长缨给我擦擦药酒就好了。” 姜提玉倚在柱子上,眉目清浅:“只希望这么折腾了一番,那丫头不再多想。” “我已经出嫁,按说家中的事我不该管了,可……” “阿姐你说的什么话?”姜执月皱眉:“家中的事阿姐想说话就说话。” “阿兄,你说是不是!” 姜执月只有对姜提玉的时候格外凶残,扭头,瞪他一眼。 姜提玉笑着点头:“阿婵说得对,你怎么又想这么多了。” 姜绫云没好气地看了自己的同胞兄长一眼:“那还不是你事事都瞒着我。” 姜提玉摸摸鼻子:“分身乏术,分身乏术。” 姜绫云道:“二叔母不适合继续执掌中馈了。” “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不想着如何安抚宛白容卓,竟还去祖母面前闹着寻死。” “你的婚事,是不是要提前些?” 姜家到底是国公府,平日里对外交际总不可能靠姨娘们去做。 有些场合,姨娘的身份还不够格去。 祖母年事已高,妹妹们又还小。 姜绫云的确是担心这一点,所以哪怕是有些对不住明家姑娘,她还是问出口了。 姜提玉一听是这件事,他也站直了身子,正经起来。 “趁着祖母如今还愿意在外走动,让祖母带着允微去多看多学。” “你意下如何?” 姜绫云紧跟着就问。 姜提玉的婚事本来是在年底,如今看来的确是要提前一些。 他点点头:“此事少不得还要劳烦祖母出面,与我同去明家说这件事。” 见姜提玉同意了,姜绫云心里就松了口气。 明家与姜家关系不错,明允微更是与提玉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若不是明家长辈突然去世,姜提玉的婚事也早就该办了的。 姜执月在一旁乖乖地听着。 她是真的很喜欢阿兄阿姐坐在一块儿说话的感觉。 “既然要提前,那原本准备的东西就得更丰厚一些,更隆重点儿。” 姜绫云认真地说道:“我再多给明家一份添妆。” “绫云,不必。”姜提玉皱了皱眉,“我自己有准备。” 姜执月撇撇嘴,“阿姐还是准备吧,阿兄前些时日都穷得骗我的金叶子了。” 被小妹这么一说,姜提玉顿时面上多了一份窘迫:“臭丫头,怎么胡说八道。” 姜执月理直气壮地嚷嚷:“本来就是的。” 姜绫云失笑,“阿婵不说我也知道。” “再说了,我如今可是王妃,又有了阿兕,宫中的赏赐都多了不少。” 姜提玉听姜绫云炫富,也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添吧,左右你们都比我有钱。” 姜提玉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穷得很坦然。 姜绫云笑得摸肚子,“就让咱们荣山郡王先养养可怜的舅舅吧。” 听到‘荣山郡王’这四个字,姜提玉警惕起来。 姜提玉:“陛下对魏王的惩罚不重,你受委屈了。” 姜绫云一愣,随即低下了头,飞快地擦了擦眼泪。 自从她生下了阿兕,连日来王府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众人都说荣安帝待宣王好,待她好,说她有福气。 可她生产那日,若不是阿婵与祖母二叔都在,她未必有这个命来等着荣安帝的赏赐。 她九死一生,就换来旁人几句有福气。 而罪魁祸首只是被不痛不痒的禁足。 这份委屈,谁能看见呢? 如今被兄长点了出来,姜绫云不免有些失态。 姜执月也对荣安帝的处置很是不满。 可荣安帝是天子,他的话,旁人没有违逆的资格。 姜绫云很快恢复情绪,“阿兄真是胆大,什么话都敢说。” 这话看似姜绫云在责怪姜提玉,可语气里一点儿责怪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兄长,为她鸣不平罢了。 看着一母同胞的妹妹隐忍着委屈在当这个王妃,姜提玉心中满腹都是愁绪。 也不免带上了对宣王的偏见。 “阿兕名字这事儿,算他识相。”姜提玉声音沉了下来。 姜执月少有见到阿兄这样,她对宣王其实也有些埋怨。 分明早早就提醒过了,却偏偏还是出了岔子。 兄妹三个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姜绫云最最快恢复过来,她道:“阿兄也别想这么多了,当务之急是你的科考。” “咱们荣山郡王想要一个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舅舅。” 姜执月也跟着点点头,还道:“阿兄好好考,考个状元。” “等阿兄考上了状元,你与明家姐姐成亲的时候,她就是官夫人啦!” 两个妹妹有意在活跃气氛,姜提玉也笑着点头:“好。” 姜执月是一点儿都不怀疑她阿兄的才华。 只要阿兄答应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成! 姜提玉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他看得出来,小姑娘很努力了。 很努力地要避开那个噩梦的走向。 他身为兄长,将来要成为妹妹们的依靠,自然不能让阿婵一个人努力。 他会快一点,再快一点儿,长成可以庇护妹妹们的大树。 就像是阿爹和二叔一直护着他们一样,护着妹妹,护着国公府。 第309章 四小姐,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在花厅见到裴直的背影时,姜宛白犹豫地停住了脚步。 明明才过去了几日,她却觉得再见裴直,已是恍如隔世。 在裴直听到声音转过来的时候,姜宛白差点落荒而逃。 裴直着急地上前走了两步,姜宛白便后退了两步。 显然还是有些不想与裴直接触。 她低着头,回避着裴直的目光。 裴直原想伸手拉住姜宛白,可见她如此情状,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伸出去的手,不得已又收了回来。 “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裴直静静地看着姜宛白说道。 姜宛白缓缓点头,“本是不想见,可也该有个了断。” 裴直皱眉,“什么了断?退婚之事我没有答允过。” 姜宛白抬眸,就看到他站在那里,犹如山间劲松,清寒挺拔。 “我……我……” 姜宛白两度开口,却又难以继续。 裴直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想要开口,又怕吓着她,只好静静地等着姜宛白自己开口。 姜宛白用力地攥紧手心,“京中贵女多如星芒,你不如另择佳人。” 裴直看着喜欢的小姑娘满目艰难地说着让他另娶他人的话,心里漫上一阵痛意。 他换了一副态度,笑道:“另择佳人?四小姐知道我婚事多艰吗?” “媒婆上了裴家门不下十次,次次无功而返。” “我祖母阿娘的聘金都不知折损多少。” “我好不容易有了未婚妻,怎么可能放她走?” “四小姐,你不能这么自私。” “退婚?想都不要想。” 姜宛白还以为裴直会说出来什么,没想到他竟换了这样一副无赖的嘴脸。 她往日的小脾气又不经意间冒了上来,漂亮的杏眼看了过去:“裴存之,你是无赖吗!” 裴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再当君子,媳妇儿都快没了。” “为了留住媳妇儿,当当无赖又如何!” 没想到裴直还这么理直气壮,姜宛白又羞又恼:“你!” 裴直见她总算是恢复了些平日的模样,心头松了一大口气。 他趁热打铁道:“左右我名声也不好,旁人见我都退避三舍。” “四小姐,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这门婚事千万不能退啊。” 姜宛白面色古怪地看向裴直,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裴直任由姜宛白打量。 姜宛白最后叹了口气:“你,不必为了我这样委曲求全。” 裴直笑了,素日严肃漂亮的裴少卿,笑起来还是挺招人的。 姜宛白被他晃了一眼,心一颤。 裴直道:“何来委屈求全之说?” “四小姐文采卓绝,琴艺无双,上敬祖母,下爱弟妹。” “更兼义薄云天,如此奇女子,能嫁给存之,是存之一生之幸。” “绝无半点委屈。” 姜宛白不可思议地看着裴直,在他眼里的自己是这样的吗? 裴直温和地笑了笑:“我记得与你初见,你替六小姐仗义执言。” “那时我便在想,怎么会有这样口齿伶俐又善良的小娘子。” 姜宛白被裴直这么一说,她也想起来了。 他还替她找到了那枚耳珰。 裴直继续说道:“你答应了我的提亲,我高兴得夜不能寐。” “宛白,我不会退婚的。” “你这样好,我哪里舍得。” 姜宛白蓦地落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难道不介意吗?” “乔……” “想必,六小姐一定与你说过了。”裴直第一次打断了姜宛白的话。 姜宛白怔怔地看着他。 裴直道:“乔家是乔家,你是你。” “你是独一个的你,全天下只有一个姜宛白。” “我裴直想娶的人,是姜宛白。” “不是什么乔家外甥女,也不是什么别的。” “你就是你,是姜宛白。” 裴直的话掷地有声,这些话与祖母阿姐阿婵说过的话重叠起来。 恍惚间还有她阿爹隐忍的神色。 姜宛白终于没忍住,蹲下哭了起来。 她就是她,是姜宛白。 不是任何人能给她加注污点,旁人的过错与她何干呢! 她可是姜宛白啊! 裴直目光轻轻落在姜宛白身上,他缓缓蹲下,轻拍着她。 “哭吧,好好地哭一会儿,哭完了就好了。” “就是别说退婚了。” “你再说这两个字,我明日就去求世叔,提前婚期。” 姜宛白哭得泪眼朦胧的抬头,控诉他无情。 裴直哼笑:“会骂人就是好了。” 姜宛白又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 裴直的一颗心这会儿才算是彻底落下去了。 婚约还在,媳妇儿还在,好险好险! - 裴直与姜宛白一齐走出花厅的时候,众人都在院子中间。 听到动静,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姜宛白有几分羞赧,裴直上前了一步,挡住了众人的目光。 裴直这样的动作叫众人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姜执月同兰宁郡主站在一块儿,俩人感叹:“真是一对才子佳人。” “就是不知道裴少卿怎么哄的四姐姐。” “刚刚叫你去听墙角你不去。”兰宁郡主瞥她一眼,很是嫌弃。 姜执月拍拍她,一脸笑意,压低了声音:“哪儿用得着听墙角,等会儿……” 姜执月冲兰宁郡主挑了挑眉。 兰宁郡主顿时会意,一副了然的模样,配合地点头:“等会儿马车上拷问拷问。” 姜执月笑起来,“郡主聪慧。” - 果不其然,到了马车上,兰宁郡主与姜执月一左一右地夹着姜宛白。 问起裴直是怎么哄她的。 姜芙瑶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咱们姐妹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才哄得你开颜。” “倒是老实说说看,裴直是怎么花言巧语哄你的?” 姜宛白羞恼地看向姜芙瑶:“才不是因为他!” “本就是我的姐姐妹妹哄好的我,他在后头捡便宜罢了。” 姜执月又歪到了姜衡丹怀里,漂亮的眼睛一转,幽幽地说道:“对啊捡便宜,捡到英国公府四小姐这个大便宜喏。” 兰宁郡主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便宜他了。” 姜宛白被姐妹们戏弄得耳朵都红了。 还是姜衡丹开口救了救她,免得她被臊死了。 姜提玉与裴直在马车旁边骑马。 姜提玉听到马车里的欢声笑语,侧目看了看裴直:“恭喜。” 裴直面不改色地冲姜提玉笑笑:“同喜,未来大舅兄。” 姜提玉磨牙,这个裴直跟陆青骁一样讨厌。 第310章 拿命给魏王上眼药呢!? 裴直一路跟随护送到了英国公府。 想着要见一见老太君,便也跟着进了国公府去。 众人往春晖堂去的时候,没曾想在春晖堂见到了陆青骁。 最先变脸的当然是姜提玉了。 他忍不住又想磨牙了,真是说不得。 说曹操曹操到。 言老太君见裴直也跟着回来了,心里就有个章程了。 果不其然—— 姜宛白一见到老太君就跪下去磕头。 一旁裴直也跟着跪了下去。 姜宛白说起自己这几日浑浑噩噩,让家中众人跟着担心,实在有负老太君与父亲教导。 老太君是疼爱孙女的,当然不会和她计较。 孩子们年纪小,行事有所不妥也是常事。 老太君让两个孩子都起来,又把姜宛白叫到跟前说道:“你经此一事,定也明白了些道理。” “祖母只希望你能够吃一堑长一智,才不枉费你兄弟姐妹们为你花的心思。” 姜宛白红着眼点了点头:“孙女知道了,孙女儿谨记祖母教诲。” 言老太君又看向了裴直:“今日叫你费心了。” 裴直立刻对老太君行了一个晚辈礼,态度谦和恭敬:“是晚辈分内之事。” 姜执月等人自然也是悄悄地就走了出去。 姜提玉看了看裴直,又看了看陆青骁,里外都是贼,真是防都防不住。 他也没有太犹豫,果断就跟着姜执月几人出来了。 里头的裴直有祖母看着呢,外头的陆青骁可没人看着。 只是姜提玉才落后了一步,等他走出来,姜执月与陆青骁两人都不见影踪了。 姜提玉大惊:“人呢?” 姜衡丹惊讶:“阿兄找谁?” 姜提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她:“你也跟着学坏了。” 兰宁郡主在一旁掩嘴笑。 姜提玉看过去,只有姜芙瑶乖巧。 他无不感叹地说道:“芙瑶,还是你乖巧。” “外面的男人都是狡猾得很,等阿兄慢慢再给你踅摸个好的。” 兰宁郡主不干了,但她又不敢大声辩驳,只能小声地说她哥看起来也还不错的呢。 姜芙瑶听见兰宁郡主的话,闷声笑了笑。 姜提玉看三个小姑娘,无奈摇头:“罢了,你,你们玩。” 姜提玉长吁短叹的走了。 姜衡丹默默地说道:“阿兄像谁呢?不像阿爹,也不像二叔。” 姜芙瑶赞同地点点头:“大概是像祖父吧。” 听说,祖父也是这个性子。 兰宁郡主在一旁听得瞪大眼睛,老国公吗? - 除去年节那日,其实姜执月也许久没有见到陆青骁了。 她带着陆青骁去了藏书楼的会客间。 陆青骁今日休沐,特地来见他的小姑娘。 只是没想到她今日恰巧出府去了。 姜执月给他倒了一杯茶,见他用的还是左手,眸子里有些担忧。 “你的伤还没好全,怎么不多休息。” 荣安帝是知晓陆青骁受伤的,他给了陆青骁很长一段时间养伤。 只是偶尔有些事他才会去京畿卫戍走一趟。 就比如,提审刺客那件事。 “想见你,所以过来了。” 陆青骁如今说起情话来已经轻车熟路,面上丝毫不见慌张。 姜执月诧异地抬眼看了看他,伸手贴在了他额头上:“今日真是会说话。” 陆青骁失笑,顺势握住她的手:“促狭。” 姜执月把手往回抽了抽,没抽动。 她嗔了陆青骁一眼:“我还以为你会避嫌。” 陆青骁理直气壮地看向她:“避什么嫌?” 姜执月道:“陛下不是让你去审了去宣王妃放火的刺客。” 陆青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听到她这样说,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浓烈起来。 姜执月不解,瞥他一眼:“你笑什么。” “避无可避,又何必在意。” 陆青骁笑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在姜执月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姜执月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与自己是圣上赐婚的未婚夫妻,除非圣上明旨,否则她们俩就是绑在一起的。 姜执月对陆青骁如此有恃无恐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 她起身就往二楼去了。 陆青骁笑了笑,慢悠悠地跟在她后头走了上去。 姜执月原本只是想躲一躲他,可藏书楼就这么大。 她去哪儿,他都跟着。 姜执月只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都放在书上。 陆青骁却是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姜执月身上。 他公务繁忙,之前是临近年节脱不开身。 年节上又出了事,他一时也难以休息。 圣人有意提拔章赫,他呈上去的口供折子,是章赫带人去办的。 陆青骁忽然开口道:“章赫与海公公一同去的魏王府。” “魏王被他摁在地上,看完了全程。” 姜执月倏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陆青骁提起这件事十分纳罕。 可下一瞬,她就抓到了陆青骁话里的另一个信息。 “章将军就不怕魏王报复他吗?” 陆青骁想到章赫跟他说起这件事时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他让魏王当着众人的面儿踹了他一脚。” “次日就跟陛下告假了。” 姜执月咋舌,章将军是真虎了吧唧的。 拿命在这儿给魏王上眼药呢!? 陆青骁看着小姑娘生动的眉眼,凤眸之中尽是柔情蜜意。 “小月亮,过来让我抱一抱。” 陆青骁冷峻的眉眼柔和下来,专注地看着姜执月,轻声道。 姜执月许久不见他了,心下软软的,上前缓缓地靠在了陆青骁身前。 陆青骁抬手揽住她的肩,微微俯身,下颌落在她肩上。 一股清冷的香气围绕在陆青骁呼吸之间。 他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念头,只轻叹道:“小月亮,快些及笄。” 姜执月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闷声笑道:“你忘了我阿爹说要多留我几年吗?” 陆青骁这会叹气声更重了:“那我只好多求一求世伯。” 三言两语之间,姜执月又被勾起了思亲之情。 她低声道,“也不知阿爹和伯父在江南道如何了……” 陆青骁摸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阿爹能搞定阿娘这么麻烦的人,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再者说,英国公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第311章 师爷和侍卫 “哎呀,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都可以。” “本店还有特色美食,万三蹄,银丝面,蟹黄汤包……” “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咱们店没有的。” 长乐客栈的小二笑眯眯地迎着一帮风尘仆仆的客人说道。 他一眼就看出了来的这群人非富即贵,瞧着那马儿多壮实,毛发看着都好极了。 能在长乐客栈当小二的,他可不是什么不懂事儿的。 他的眼睛多精啊。 为首的是一位精瘦谦和的中年男子。 他身边一左一右分别是师爷模样和孔武有力的凶样侍卫。 小二这么想的,也就这么对着为首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位就是老爷吧?” “老爷真是气势富贵,一看您就是大人物啊。” “连您旁边的是师爷和您的随从都瞧着不像普通人呢。” 小二句句夸赞,显然就是想要把人留在自家客栈的。 那为首老爷模样的中年男子闻言,露出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模样。 “算你这个小二有眼色,咱们,一行人要住店,要三间上房。” “其余的,两人一间,你看着安排。” 小二顿时欢喜起来,换上了更加殷切的热情。 “好嘞,三间上房,四间中房准备~!” 长乐客栈门口瞧着朴素,内里却十分不错,装潢瞧着与京城的戍鹤楼都差不多。 若不是走进来看了一看,全然看不出来内里另有乾坤。 小二引着人去了雅间落座,特地在落座之前还给擦了擦椅子,实在是殷切得很。 师爷模样的人见状,从手中掏出了一点儿碎银子递了过去。 “多谢这位爷。”小二笑眯眯地就收了下来,快快地报了菜名儿。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只管把你们店里的招牌都上来,做好了另外有赏。” 小二忙点点头:“好嘞,您几位休息,茶马上来。” 小二退出去前,非常懂事地将雅间的门关好。 这群人赫然就是英国公与卢国公等人。 扮作老爷的是卢国公的长随陆彬。 而师爷模样的自然就是卢国公,另一位扮作随从的大侍卫就是英国公了。 陆彬起身,走到了门边,细听了听动静,又走了回来。 “瞧着寻常,可方才国公给了那小厮的碎银这么多,也不见一点儿异样。” “可见平日来往此处的一定非富即贵。” 卢国公点点头,“从细微处也可见一斑。” 英国公脸色如常,“不管什么都不怕,有我在。” 卢国公闻言笑了笑,“是,有方正兄在,自然是不怕的。” 陆彬也跟着笑笑。 一路从京城过来,并非坦途。 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窥视的眼睛,多亏了英国公,这才顺利到了江南道。 江南道这边情况复杂,卢国公不想耽误时间,便想从别的地方突破一番。 直接去江南总督府是没用的。 底下的官员们为了保住自己官位,一定是不会那么配合的。 胆子大的,说不定还想拉着他与英国公下水。 “国公爷……” “你叫错了,怎么老叫错。” 英国公看了陆彬一眼,“你现在是老爷,我是你的侍卫,他是你的师爷。” 卢国公见英国公扮演得这么认真,忍不住笑,对陆彬点点头。 “方侍卫说得对。”卢国公笑道:“你该称呼我为云师爷。” 卢国公单名一个巍,字云升。 这次让陆彬扮作老爷,卢国公与英国公二人用自己的字当名字在外行走。 的确是方便了许多。 至于从京中跟着来人也被卢国公分作了好几批。 这会儿要是没算错的话,人已经潜入城中了。 陆彬见两位国公都如此入戏,他也就坐下了,言道:“当务之急,最重要的就是账本。” “而这账本,就和这长乐客栈息息相关。” 卢国公颌首,气质儒雅,一袭青衫倒的确像是师爷。 他道:“就在这儿住下了,那个小二倒是个胆子大的,可以多打听打听。” 英国公跟着点头:“住,打听。” “另外就是,咱们也得假装漏点儿消息。” “钦差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一直提心吊胆的警惕着,反而不美。” “好说,消息我来安排。”英国公接话。 卢国公笑了,同英国公说道:“家主来时还提醒我,我看方正兄也是很有主意的。” 卢国公话里的家主,自然说得就是荣安帝。 就知道荣安帝也不会说自己几句好话,动脑子这方面,他的确是能用别人的,就用别人的。 “还是得靠云升兄。”英国公面不改色地补充:“足智多谋,堪比诸葛。” 陆彬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就算是两位国公隐藏身份说话,他好像也不太能插得进嘴。 小二来上茶,卢国公主动跟他打听了这城里如今最流行的衣裳料子。 小二眼珠子一转,机灵得很:“您几位,是布料商人呢?” 英国公板着一张脸:“问你你就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英国公本就生得牛高马大的,他故意板着一张脸的模样还真是挺吓唬人的。 小二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靠近了卢国公一些。 卢国公气质温和,小二也更愿意同卢国公说话。 从小二口中,众人听到了不少如今江南商行的情况。 这小二应该是善于打听消息的,有些隐秘些的东西,也被卢国公套了话出来。 只是这小二也很聪明,有些话点到即止就不再说了。 卢国公满意地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了几颗金豆子给他。 这下,这小二的脸色就变了,眼神异常地亮。 对着卢国公的态度也更加热情了:“您若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叫小的一声就成。” “小的叫南瓜,是这一片有名的包打听,只要您要的消息,小的都能给你打听来。” 南瓜小二乐呵呵地把茶上了,又退了出去。 卢国公和英国公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从南瓜的口中也不难得知,这江南商会的势力很大,连江南总督都得给几分薄面。 这局势看起来,商会才是难啃的大头。 英国公眸子幽冷,“从前行军便听说江南商会厉害,却是没想到竟能左右一方总督了。” 卢国公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意味着他们这次的差事只会更难办。 第312章 谢稷,你等死! 当夜,已过人定,接近子时。 卢国公与英国公所住的那间房,窗户那儿弄出了点儿动静。 黑暗中,英国公翻了个身,警惕地摸到了身边的长剑。 这个过程中,甚至连鼾声都不曾变化。 很快,窗户就被人撬开,两个黑衣人翻了进来。 英国公眼力好,借着月光瞧见了这两人手中还带着武器。 他皱了皱眉,蓦地停了鼾声。 那两个黑衣人立即顿住了步子,谨慎地看了看两人。 就在黑衣人打算动手时,英国公的鼾声又响了起来。 两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悄然摸到了两人的包袱处,在里头摸来摸去,摸出了几张银票。 “只有银票?” “只有银票。” 两个黑衣人还交流了一番,两人举着银票有些犹豫不定。 “看来不是上边儿来的人,那这银票要不要拿走,装作劫财?” “放着,别动。这个节骨眼上,别多生事端。” 两人声音压得很低。 若不是英国公没睡着,只怕也听不到这两人的对话。 可这还不算完,这两人又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英国公和卢国公的床铺边。 小心翼翼地,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英国公装睡的功夫很有一套。 来搜英国公这边的黑衣人见英国公的手还搭在剑上,闷声冷笑,低声嘀咕:“摸着剑?” “竟是个半吊子护卫?” 另一侧的黑衣人也搜完了卢国公枕头下,的确没有什么东西。 听到同伴这样说,也放松了警惕,只觉得这帮人是寻常商户。 “别说了,快走。” 黑衣人提醒了自己同伴一声,两人又翻着窗户离开了。 英国公听得十分清楚,是从房梁一跃而下的声音。 确保人离开了之后,英国公翻身而起,与对面的卢国公对了个正着。 两人双双起身,凑到了窗户边看去。 英国公:“果然不是什么老实客栈。” 卢国公:“多亏方正兄。” 英国公看了卢国公一眼,“多谢。” 卢国公微笑:“放心,人跑不了。” 和卢国公待着的时间越长,英国公就愈发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他以前与陆遨打交道更多些,那会儿卢国公就已经与薄阳长公主成亲了。 陆巍也就这样退出了朝堂中心,一直闲散。 时间一眨眼过去,英国公还真就有些忘了多年前的陆巍是何模样。 这段时间,他也算是一点点又捡起来了当年的印象。 如今的卢国公陆巍,当年的卢国公世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是光凭一张嘴,就能把人气得吐血的主儿。 这回主动请缨来江南,不把江南商会那帮兔崽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就枉费了他非要跑这么远来亮相了不是吗。 如今都已经身为人父,甚至可以做人祖父的年纪了。 英国公很清楚陆巍所想也就是为了陆家未来的发展。 陆家的成分实在与姜家太过相似。 不知荣安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准允陆、姜两家结亲,甚至亲自下旨赐婚。 若无长女的婚事在前,姜懋也不会觉得荣安帝这样做有什么。 可偏偏长女所嫁的人有可能会是未来天子,也有可能是被忌惮的落败者。 在婚事之初,姜懋没有想过要站队这件事。 可事情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他也算是彻底放弃了当初那点儿隐蔽的指望。 陛下就是要让两位皇子争起来。 魏王妃是太师孙女,温太师桃李满天下。 魏王舅父谢稷哪怕是个王八羔子,他在文人之中的名望也的确不低。 而宣王这边陛下有意让接触的都是武将。 旁人不清楚,英国公确实能看得出来,陆青骁与宣王的关系比跟魏王好上不少。 陆青骁未来自然是要继承国公府的。 而自己,更是早早就被绑在了宣王这条船上。 文武相争…… 英国公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想法抛出去。 陛下想要怎么训儿子不说,陆姜两家自然也是要自保的。 陆大将军与卢国公没分家,陆遨另置将军府也是陛下特许的。 而姜家,他迟迟未娶,又何尝不是想避开。 只是如今避无可避,一定要拿出一些本事来才能保住陆姜两家。 这是卢国公主动请缨的原因,也是老二重回朝堂忠心的原因。 不得不说,两家在这时候就开始了不谋而合。 卢国公收回目光,看向英国公,低声说道:“若是没算错的话,家书这几日也该到了。” 英国公挑眉,可不是呢。 两人既然醒了也就没了睡意,两人靠着窗子低声唠了起来。 导致英国公的暗卫来传消息时,对了暗号后掀起窗户,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两张脸。 暗卫不愧是经过训练的,这会儿面不改色地把两封信交给了两位国公,又悄然离开了。 只是英国公也不知道,暗卫落地之后,狂拍自己心口:天爷!差点被国公爷吓死! - 卢国公捏着信,正要打开,才发觉这会儿还暗着,瞧也瞧不清 。 英国公扭头,看了看他那封信,又看了看自己的信,美滋滋地把信揣怀里了。 嘿嘿,他的厚点儿。 “还是早些睡吧,还有大半夜呢。” 卢国公努力挽尊,他这不是一时忘了夜里不好点灯么。 英国公摇摇摆摆地回去往床上一躺,摸着家书沉稳地睡了过去。 卢国公摩挲了一下信,也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心口,回去躺下了。 但是次日,卢国公是被英国公的怒吼给惊醒的。 “他娘的老王八犊子!趁老子不在就这么欺负老子女儿!” “真他爷爷的以为我死外头了是吧!” “xi……” 卢国公一个飞身而起,捂住了英国公的嘴:“方正兄!方正兄!” 英国公一把扒拉开卢国公的手,恨恨地说道:“你看!” 卢国公连忙抓起那封信,细看之下也变了脸色。 他飞快看完全部内容,看到后头好险是宣王妃母子平安,长舒一口气。 他看向怒气冲天的英国公,拍了拍他:“方正兄,越是如此,江南这件事咱们就得办得越漂亮才是。” “京中,有殿下与平章和老太君在。” 英国公回看过去,素来憨直的面容上多了凛冽的杀气。 “你说得对。” “没有人能在这么欺负老子女儿之后全身而退!” 谢稷,你等死! 第313章 长公主惊出了一身冷汗。 被卢国公提及的长公主这会儿正在太后宫中与太后说话。 被太后问起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薄阳长公主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母后,阿婵还未及笄呢。” “您想得也太着急了。” 太后看了薄阳长公主一眼,老神在在:“哀家还不知道你。” “恨不得什么都塞给人家小姑娘。” 薄阳长公主被太后说穿了自己的小心思也面不改色:“我的儿媳自然配得上。” 太后向来很宠爱这个女儿,这会见她如此恣意,更是不会说什么。 反而是太后还主动提及了吐蕃王要入京朝见之事。 薄阳长公主眸光一闪,“母后提及这个是?” 太后看向薄阳长公主的眼神就变得悠远了不少。 长公主一时无言,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不如母后告诉我?” 太后笑道:“多大人了还来跟母后装傻。” 长公主闻言笑了起来,“这可不算儿臣装傻。” “皇兄的心思如今也太难猜了。” 长公主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指宣王与魏王之事。 她便不是长公主,寻常人家遇这样的事也会觉得荣安帝偏心的。 别看说什么,端看做了什么。 宣王妃产子遇险之事是实打实的,她问过了赢朔了。 宣王府主院泰半都被烧没了。 魏王只是不轻不重的禁足。 是,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与魏王有直接关系。 可禁足? 长公主真是不清楚荣安帝到底在想什么。 太后见长公主神色变化,她微微一笑,饱经沧桑的眸子里似乎看穿了一切。 “薄阳,你若还有一个孩子,你会不会偏心那个小的?” 太后突然问了薄阳长公主这么一句。 薄阳长公主狐疑地看向太后:“儿臣不知,儿臣也不会要第二个孩子。” 太后从前听薄阳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笑过她孩子气。 可事实是,薄阳长公主的确只有一个陆青骁。 哪怕当年陆青骁受了重伤,她也从未想过再要一个孩子。 太后微微叹道:“你可知,人心中若是没有斗志,那是很难撑到最后的。” 这话让薄阳长公主微微变了脸色。 长公主还想追问一句什么,太后又飞快地把话题岔了过去。 薄阳长公主简直都以为自己刚刚听见那一句是不是幻觉了。 从宫里出来的路上,长公主一直在想这件事。 回到了长公主府之后,长公主才抓着伏荔问道:“母后的确说了一句斗志的话,对吗?” 伏荔确定地点点头。 这下换长公主不解了,她把人都挥退,心里想着的是太后的这句话。 过了良久,长公主惊出了一身冷汗。 - 姜执月前几日才给英国公寄出了家书,数着日子,猜测家书已经到了江南。 正在为姜衡丹挑选一些成亲所需的花样子时,小丫鬟来报,说是虞家表小姐来了。 姜衡丹冲她笑笑:“既然虞家妹妹来了,阿婵你就先过去吧,左右我这儿还有芙瑶和宛白。” 姜执月爽快地答应下来,去见了虞映水。 老规矩,来了府上都是先去见一见老太君的。 是以姜执月是往春晖堂去的。 可是这会儿她被已经许久不见的人拦住了去路。 姜执月看着眼前不到桌子高的姜念时,面色平静。 姜念时似乎瘦了很多,不像是从前那么胖团子的模样。 神色也与从前有些变化。 “有人跟我说,是你害了我阿娘。”姜念时小小的身子努力张开,拦住姜执月。 姜执月定定地看着他:“我记得我教过你,你该叫她姨娘。” “你回答我是不是。”姜念时很执着地看着她,似乎非要一个答案。 姜执月看着姜念时,并不打算敷衍他:“你既然问得出这样的话,我想,你应该有答案才对。” 姜执月的话让姜念时脸色变了变,他根本藏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针对我阿娘!” 姜念时昂头看着她,“我会讨厌你!” 姜执月目光逐渐变冷,“比起你的讨厌,你更应该知道林净秋做了什么。” “姜家自古有祖训,不得骨肉相残。” “你该庆幸,你是姜家子孙。” “否则,滚出国公府的,就不止林净秋。” 姜念时的小脸顿时煞白,他不是完全不懂事的小孩。 到底是长在国公府的少爷,又怎么会完全不懂权力争夺呢。 他隐约知道了是姨娘做错事,可……可…… “你想杀了我吗?”姜念时鼓足了勇气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姜执月低头看他,“我说过了,姜家祖训,不得骨肉相残。” “我替我阿娘道歉……” 姜执月冷着脸,看着眼前小小的姜念时,心中还是遏制不住的生出怒火来。 “道歉?” “她所为,你的道歉有什么用?” “她想毁掉的是我的家,无论是谁的道歉在我这里都一文不值。” 姜执月绕过姜念时往春晖堂去,姜念时扣着手指让开了路。 在姜执月快要消失在姜念时眼里的时候,他哭着问道:“那我还能叫你小阿姐吗?” 姜执月没回头,风里只剩下几声呜咽。 还有莲姨娘慌乱的声音,“念时,你,你怎么到这来了?” - 姜执月被姜念时扰乱了心神,她的确憎恶林净秋也憎恶林玉钟。 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姜念时才是让她最复杂的。 她对姜念时没有什么姐弟之情。 尤其是她甚至很清楚林净秋动手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姜念时。 她无法忽视这一点,也无法再和姜念时亲近起来。 言老太君一见小孙女就觉得她情绪不对,等她与虞映水离去之后。 老太君找了人来问,才知道原来是姜念时去找了她。 说起这个小孙子,老太君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孩子。” 老太君知道姜念时是无辜的,可她也不会勉强小孙女去接受他。 “日后也多注意这点儿那孩子,该有的不能少。” “至于他与兄姐之间的关系,就看他自己如何抉择了。” 不是老太君狠心,而是老太君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焉知十余年后,这孩子会不会因为林净秋的缘故一朝翻脸呢? 她年纪大了,不想看到什么骨肉相残的局面。 若有万一,她来做这个坏人就是了。 第314章 可姜执月不怕了。 “阿婵,你可知我阿兄最近在忙什么?” 虞映水的语气里带着欢快,显然是来同姜执月说乐子的。 姜执月眨眨眼,“忙什么?” “不凡表兄最近不是在跟着阿兄读书吗?” 虞映水失笑,歪头看了看姜执月,道:“阿婵,你不会傻了吧?” “大表兄都要科考了,阿爹怎么舍得把我阿兄送来捣乱。” 姜执月忍不住扶额,“我的错,给忘了。” 虞映水吃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想到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 不由得叹了口气:“近来的确事情不少,我爹娘也觉得这个年开得不大安稳。” 姜执月心道,何止。 宣王府失火这件事等于是挑开了宣王与魏王之争。 日子不会太安静了。 “不说这些,你特地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好消息?”姜执月换上笑容。 虞映水跟着笑起来:“阿兄被阿娘带去相看了,那位小娘子你也相熟的。” 姜执月听到虞映水这么说,还愣了一下:“我也认识?” 她飞快地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不等她确定,虞映水就忍不住说出口了。 “是兰宁郡主。” 姜执月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又觉得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我倒是一下没想到。” 论家世,虞家如今也不错,尤其是大舅舅是凭着政绩上来的。 日后不凡表兄也是会入仕的,他办事牢靠又灵活。 脑子好用的人,入了官场还有人带着,想必不会差的。 这个人选,倒是很符合福王妃为兰宁选婿的标准。 姜执月又一想,看向虞映水:“那表姐笑什么?” “阿娘说让他准备个见面礼,别唐突了人家郡主。” 姜执月跟着点头:“大舅母说得是,见人三分礼,总是没错的。” 虞映水忍不住掩面,又拿开手,同姜执月道:“可你知道他准备的什么?” “他把自己养了好几年的龟装在盒子里给郡主了……” 饶是姜执月知道虞不凡性子活泼大胆,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 “郡主什么反应?”姜执月呆了呆。 虞映水哭笑不得:“郡主说,阿兄有趣得很,颇有童心。” 姜执月再能忍,听到这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 “阿娘气得要揍阿兄,倒是福王妃拦住了。” “阿兄还觉得委屈,他的确觉得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姜执月无奈地摇摇头:“我能理解不凡表兄的意思了。” “到底是亲手养了那么久的小家伙,当然是珍贵的。” 虞映水又一次惊讶地看向姜执月:“呀,福王妃就是这么说的呢。” 姜执月挑眉:“那这事儿成了吗?” “八成是成不了,我瞧郡主好像也没看上阿兄呢。” 虞映水说到这个的时候语气很平和,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姜执月了然:“那就是缘分没到。” 虞映水又道:“可阿爹着急呢。” “大舅舅?”姜执月这下不大明白了:“怎么是大舅舅?” 虞映水道:“阿爹听说吐蕃王马上就要进京了,你应该也知道吧?” “不是说吐蕃王很多女儿吗?万一给看上了带到吐蕃去了怎么办?” “阿兄虽然不如大表兄英俊,可也是人群里一眼就看得见的英俊儿郎呢。” 虞映水非常客观地点评了自家阿兄的长相:“被看上的可能,怎么说也五五开吧。” 姜执月差点儿笑喷了,“还以为表姐会说是三七开呢。” 虞映水伸出一只食指摇了摇,“不不不,我阿兄还不到那个份上。” “阿娘常说,阿兄相貌稍逊一筹,多读点书,脑子好使也行。” 姜执月抿嘴笑了起来,“大舅母说的倒也没错。” 虞映水挽着姜执月的手,“你顺便替我想一想吧,等小郡王满月,我该送点儿什么好呢。” 姜执月莞尔:“不拘什么,只要是表姐的心意,阿姐都明白的。” 阿姐如今身为皇家儿媳,哪还有得不到的东西。 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的都有。 她更看重的就是心意了。 虞映水闻言,默默记在了心中。 又与姜执月相约,要不要去护国寺烧香。 “阿娘的意思是去小住几日,在小郡王满月宴之前回来。” 姜执月想着近来的确没什么事,就点头答应下来。 “问问另外几位表姊妹,若愿意同去也热闹呢。” 姜执月笑着看了虞映水一眼:“大舅母怕是想让你静静心的。” 虞映水理直气壮:“那就不成了,左右我的心是静不下来的。” “正好几位姐姐都在三姐姐那,咱们过去吗?” 姜执月看向虞映水。 “去去去,是不是又在玩什么好玩的。”虞映水显得很兴奋。 她原来在江南与堂妹表妹都隔得远,手帕交么,也就只一个。 来了京城倒是跟着姜执月一块玩儿更热闹些。 到底虞映水是个热闹性子,就是喜欢人多的。 两人又转道往姜衡丹的院子去了。 刚进去呢,就听到里头似乎在挑选什么花样子,左右为难着呢。 虞映水眼巴巴地看着姜执月,姜执月笑着推门进去了。 姜衡丹三人齐齐回头,见姜执月带着虞映水来了,忙起身相迎。 虞映水就跟姜家姐妹们见礼,兴致勃勃地参与了姜衡丹婚服一些配色花样的挑选中。 姜执月坐在姐姐们中间,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她看着三姐姐羞中带着喜悦的模样,又想到了阿姐与小阿兕。 自她重生以来,已经有很多东西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 她能知道的东西越来越有限了。 可姜执月也不怕了。 她相信老天给她这个机会就是给她逆天改命的。 她已经保住了阿姐的小阿兕,保住了祖母,保住了阿兄的腿。 其他的,一定,一定也能保得住。 “阿婵,你愣着做什么,来选这个。” 姜芙瑶拉着另一幅花样送到了她面前,另一侧是姜宛白拿着另一幅花样。 姜衡丹与虞映水同时看向她:“正好两票,就看你选哪个了。” 姜执月低头,一幅是鸳鸯戏水,另一幅则是鸿雁传书。 姜执月笑了笑,点了点那幅鸿雁传书,道:“选这个吧。” “大雁是忠贞之鸟,寓意好。” 第315章 必要时方可出鞘。 就在姜执月为姜衡丹挑选成亲花样的时候,陆青骁也在被陆归驰拉着看将来成亲要准备的东西。 “大哥,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积极。” 陆青骁闻言,侧目凉凉地看了陆归驰一眼。 陆归驰浑然不觉,还想说。 一旁的薛灵珑是看见了,拉了拉他的衣袖。 陆归驰这才看到自家大哥充满凉意的眼神,他讪讪笑:“嘿嘿。” “不会说话你就少说几句。”薛灵珑低声抿了他一下。 陆归驰嘿嘿笑,“我这不是着急呢嘛。” 薛灵珑都无语了。 着急?着急有什么用? 未来大嫂年纪小,如今还未及笄呢。 他还能比大哥更着急? 只这话薛灵珑不敢当着陆青骁的面儿说。 她虽然与陆归驰成亲,但还是有些害怕大哥的。 大哥从来冷峻寡言,她不擅长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陆青骁听到了薛灵珑的话,也看了陆归驰一眼:“多跟弟妹学着点儿说话。” 陆归驰闻言笑起来,得意地看了一眼自家妻子:“得嘞。” 陆青骁坐不住了,要走。 陆归驰忙拉住了他,陆青骁看过来一眼。 陆归驰又立刻松手:“大哥,不急着走,这都是灵珑费心替你收拾的,多看看。” 陆青骁看向薛灵珑,点点头:“多谢弟妹了。” “应该的,大哥别跟我们客气。”薛灵珑声音也细,还是撑得住场面。 “日后他有什么不好,记得告诉我,二叔不在,我来收拾。” 陆青骁不怎么与内宅女眷来往,可也知道这是自己亲弟妹。 说话自然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陆归驰一旁咋咋呼呼:“大哥和娘都偏心灵珑。” 陆青骁又瞥了他一眼:“你老实点儿,不就成了。” 薛灵珑见兄弟俩和睦也掩嘴笑了笑。 大哥外冷内热,她是知道的。 就是她的确控制不住自己害怕冷脸的样子,好在大哥对自家人稍微温和些。 “有些要按照时兴的东西去安排,不必准备太多。” 陆青骁见陆归驰夫妇俩还是很热情,也提醒了一句:“母亲也在准备的。” 陆归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想着跟大伯母通个气呢。” 陆青骁挑眉:“通什么气儿?” 陆归驰一副很有担当的模样:“自然是筹备大哥你成亲的事了!” “你成亲可是咱们家头等大事!” 陆青骁看着弟弟这么积极,眸中冷意又消融几分。 “知道了,但也还早。” “的确还有事,先走了。” 陆归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一旁的薛灵珑:“你说大哥是什么意思?” 薛灵珑没忍住戳了戳丈夫的额头:“真是傻啊你。” “提亲那日英国公不是说了吗?” “他想要多留小郡主几年。” 陆归驰哀叫一声,忍不住心疼大哥了:“那岂不是还有的等?” 薛灵珑点点头,心有戚戚:“可不是,少说也还得两年。” - 成亲这件事,陆青骁是早就心知肚明的。 急也急不来。 小月亮年纪还小,又有段泓聿那样的婚事在前。 老太君与英国公不放心是人之常情。 他索性在小月亮及笄之前都不再想这件事。 比起这个,他能常常见到小月亮才是真。 陆青骁说的有事也不是糊弄陆归驰的。 二叔从边境也有消息过来,说是近来有小股骑兵总在边界线骚扰本朝百姓。 疑似犬戎另有异心。 当年与犬戎一战,到如今也快要十年了。 陆青骁始终是放不下边境之事 ,他这便是要去宫中见一见荣安帝的。 而荣安帝见他来,就让他不必开口。 陆青骁正要开口辩解,荣安帝却道:“朕明白你的心意。” “但你若此时离京,你母亲怎么办?” “再者说了,陆遨难道就这么没用?” 陆青骁沉默了。 荣安帝笑了笑,说道:“你别忘了,吐蕃王就快要来了。” “朕需要一个大将,替朕镇一镇他。” “青骁,你是最合适的。” 如今武将当中最为得力的就陆大将军、英国公与陆青骁。 可陆大将军如今身在边境,英国公与卢国公远赴江南。 京中,就留下了个陆青骁。 陆青骁也反应过来了,他立刻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是臣思虑不周。” 荣安帝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继续歇着 ,好好养一养手上的伤。 “还有陆家兄弟,你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是虎贲营的少将军了。” “人该练还是得练,朕看那个小的就机灵得很。” 荣安帝这话说的就是陆归骥。 陆青骁颌首:“臣明白。” 荣安帝笑了笑:“无病,朕还以为你有 心上人了,性子会软和些。” 陆青骁低头,懒得应对皇帝舅舅的玩笑。 荣安帝也不介意,反而问起陆青骁:“去看了阿兕吗?” 陆青骁点头:“看过了。” “朕是觉得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不如日后叫他跟着你习武。” 荣安帝像是在闲聊,又像是在跟陆青骁暗示什么。 陆青骁眉头都不动一下:“臣倒是肯,就是不知舅舅这个当祖父的舍不舍得。” 荣安帝大笑:“你这小子,在这儿点我呢?” 陆青骁面不改色:“臣不敢。” 荣安帝很开心,扭头看向海贤,又指了指陆青骁:“你看看他。” “一边儿说着不敢,一边理直气壮的。” 海贤看出来荣安帝的开心,这会儿跟着一块儿笑了笑。 “好了,朕不多留你,你去见见你外祖母。” 陆青骁起身:“是,臣告退。” 荣安帝看着陆青骁离开,笑了笑,叫海贤给自己换了一盏浓茶。 陆青骁刚从文和殿出来,章赫迎面就走了上来。 他一顿,面上那点儿异样一眨眼就消失了。 章赫没注意,上前与他打了个照面,就问他是不是打算请命。 陆青骁抿嘴没说话,章赫也皱了皱眉。 他知道少将军心里过不去那道坎,但这可不是能意气用事的。 “没事儿,别瞎想。”陆青骁拍了拍章赫的肩,往太后的建章宫去了。 他是一时情绪失控,荣安帝的敲打也让他回过神来了。 陆青骁,不仅仅是陆青骁。 他还是荣安帝手中的一把剑,必要时方可出鞘。 第316章 妹宝:balabalab 骁哥:想亲 陆青骁从宫中出来,径直回了长公主府。 还没回苍山院就被长公主叫了去。 薄阳长公主本是想让他替自己走一趟,约上姜家女眷去她的皇庄上泡个汤泉解乏。 谁料一见他,就见到他眉间的一些愁绪。 长公主又改了主意,叫他坐下喝茶。 陆青骁依言坐在了长公主身侧,少见地主动给她倒茶。 长公主挑眉,这倒是稀奇了。 “我瞧你就是有心事,怎么了?” 陆青骁闻言,抬眸看了长公主一眼。 似乎是意外长公主为何看出来了。 长公主哼笑了一声:“我生的儿子,有什么不对,我还看不出来么。” “真是小瞧你阿娘了。” 陆青骁点头:“阿娘慧眼如炬。” 长公主诧异,这么快就承认了? 陆青骁道:“今日我与陛下提及犬戎怕是已生异心之事,陛下回绝了。” 薄阳长公主面色一凛,眸中的玩笑散去,尽是肃然。 “很早之前,阿娘就想问,只是怕你不想提。” 陆青骁道:“已是往事。” 长公主叹气,看样子还是不想说。 “你既不想说,阿娘也不勉强你。”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如今也是有婚约之人。” “若有什么事,你也该与小阿婵说一说。” 陆青骁抬头看向长公主。 薄阳长公主轻笑:“别以为阿娘什么都不知道。” “阿娘可是过来人。” “你受伤的事瞒着小阿婵,差点苦肉计都用上了。” “若还不长记性,那日后有的苦头吃。” “说不定,人家小姑娘嫌弃你这个榆木脑袋,不要你了。” 长公主话说得吓人,心里还是盼着儿子与小阿婵能一直好好的。 她实在喜欢那个孩子,也盼望无病能有个贴心人。 陆青骁默默点头:“儿子知道。” “时辰还早呢,那就替阿娘跑个腿。” 长公主把一封精美的烫金帖交给陆青骁:“去吧。” 陆青骁拿着那封烫金帖起身:“儿子告辞。” 长公主笑着看他离开,眸中的慈爱之意愈发浓厚。 比起从前,长公主对现下的局面已经非常满意了。 她从前是真的以为儿子要一辈子不成亲,跟虎贲营的将士们过了。 幸好啊幸好,幸好他还有这个缘分。 伏荔在一侧微微笑道:“殿下疼爱公子之心令人侧目。” 长公主摇摇头:“母子一场,我自然不想留任何遗憾。” 伏荔上前安慰她:“殿下放心,公子一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 - 陆青骁当然理解长公主对他的提点。 登了英国公府的门,老太君也不同他客气,叫成嬷嬷带着他去衍思院。 姜执月正在看这些时日慎墨派人去打听谢家的许多消息。 听说陆青骁来了,她还有些意外。 “请去花厅,我稍后就来……不,还是请他去我的书房。” 姜执月让长缨把东西都收拾好,往书房去了。 她来时,陆青骁背对着她站着,似乎是在看他之前送来的小院。 陆青骁听到了姜执月的脚步声靠近,他回头,看见了明艳动人的小姑娘。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姜执月上前拉着他坐下,叫长缨取茶来,两人在窗边煮茶。 虞汝奎最近得了个新鲜的茶,叫柑普茶。 觉得不错,就往英国公府送来了。 姜执月正新鲜呢,同陆青骁说起柑普茶的由来。 陆青骁看着小姑娘嘴巴一张一合,全然听不进去一句。 只觉得她唇瓣柔软,想亲。 姜执月看出陆青骁走神,她坏心眼地滴了一滴茶水在手上,弹了一下。 茶水恰好弹在陆青骁睫毛上。 陆青骁闭了闭眼,睁眼后,侧目看向她:“顽皮。” 姜执月不服气地努努嘴:“才不是,我说话你走神呢。” “你在想什么啊。” 陆青骁忽而凑近了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掌。 她听陆青骁道:“在想你,想亲你。” 姜执月一把捂住了陆青骁的嘴:“不许你说。” 可笑意这种东西也是藏不住的。 陆青骁被小姑娘捂住了嘴,眉眼之中却显露了他的笑意。 反而是姜执月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从捂嘴,变成了双手捧住他的脸。 “咱们少将军今日是不是有心事?” 陆青骁笑笑:“六小姐眼力堪比神箭手。” 姜执月得意:“本小姐就是神箭手。” 陆青骁微一偏头,蹭了蹭她柔软的手:“是,你就是神箭手。” “别打岔,你快说,怎么了?” 姜执月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变得凶巴巴的。 她甚至想要胆大包天的捏一捏少将军的脸。 陆青骁向来纵容她,竟也由着她胡闹。 可陆青骁如此,姜执月反而不动了。 “陆青骁,你怎么了?” 她又问了一遍,今日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陆青骁拉下她的手,低声说道:“小月亮,你记得岑谟吗?” 姜执月颌首:“岑将军,我记得的。” 提及岑谟时,陆青骁又沉默了一会儿。 姜执月耐心地等着陆青骁开口。 她知道对于陆青骁而言,岑谟的死是年少的他最大的伤痛。 少时的记忆本就深刻,遑论如此痛彻心扉之事。 他或许这么多年,一直都耿耿于怀。 陆青骁道:“我曾发誓,要将歼灭犬戎,还边境安宁,护百姓安康。” 他的声音低沉了不少,姜执月让他握着自己的手,默默地陪着他。 “可……” 陆青骁欲言又止,姜执月仿佛也明白了许多。 她低头,凑近了陆青骁,缓缓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我明日陪你去看看岑将军可好?” 陆青骁目露惊讶地看向她,喉咙间滚动了几下,眸中似有水光。 姜执月轻声道:“岑大哥应该还不知道你定亲的消息,不想告诉他一声么?” 陆青骁定定地看着姜执月,姜执月面色平静地看向他。 “我陪着你去,以后都陪着你。” 良久,陆青骁才应下:“好。” 姜执月又恢复了笑容,小手抽了出来。 纤纤玉指抬起少将军的下巴,微微逼近,落下一吻。 “我……唔……” 陆青骁自问不是柳下惠。 无人能在心上人如此主动时,心如止水。 他不能。 他是六小姐的裙下之臣。 第317章 岂有问罪受害之人的道理! 距离小阿兕的满月宴约莫还有十日的功夫。 姜执月答应了陪着陆青骁一同去祭拜岑谟。 出府之前却听到有人在嚼舌根,她依稀听见了几句什么不得六小姐喜欢,什么弃子。 姜执月眉头一皱。 长缨当即就把人揪了出来。 那两人见是姜执月,连忙跪下请罪:“请六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奴婢们,奴婢们胡言乱语的。” 姜执月冷冷地看着这两人,心中一阵烦躁而起:“有多久了?” “什么?”那婢子愣愣地抬头。 “小姐问你,这样的谣言,在府中传了多久?” 长绘也冷着脸。 那婢子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长绘又厉声道:“主子问话还敢不答?” “回六小姐,这,这些不是奴婢们起的头,早在林姨娘做那丑事之后就……” “府上还是待你们宽厚了。” 姜执月目光沉了下来,“是什么给你们妄议主家的底气。” “他再怎么,轮不到你们来说。” “叫齐盛严查,若我回府之前还解决不了这件事,他这个副总管就别当了。” 姜执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就往外走了。 两个婢子哭喊着,很快就被侍卫堵了嘴拖了下去。 长缨长绘对视一眼,飞快地跟了上去。 - 陆青骁一见姜执月就知她有心事。 上前询问她如何。 姜执月摇摇头,“晚些说,咱们先……” “小月亮。” 陆青骁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你有心事。” 姜执月抿唇,她不想在这时候扫了陆青骁的兴。 原本去给岑谟扫墓不应该牵扯其他才是。 陆青骁见小姑娘神色执拗,他也软下语气:“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我先陪你坐马车?嗯?” 姜执月本是想骑着照夜白与陆青骁骑乘风一块儿出门。 可陆青骁眼力太尖,一下就看出她有心事,担心她骑马分心。 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默默点头答应。 陆青骁哄着小姑娘上了马车,他也跟着进了马车。 长缨见状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家小姐心善,对小公子其实也没有那么绝情。 只是小姐对林氏尤为憎恶,所以才会对小公子情绪复杂。 就如小姐所言,她与小公子到底是姐弟。 林氏所为不光是要针对小姐,而是针对整个英国公府。 这是小姐的逆鳞。 若小姐真的连带着小公子也厌恶,就不会在当初小公子到处找不见人的时候亲自去找了。 小姐与小公子之间隔着一个作恶多端的林氏。 想要成为如何亲密无间的姐弟那是绝无可能的了。 小公子…… 长缨想到这也有些替自家小姐鸣不平。 小公子无辜,那被林氏祸害的自家小姐就不无辜了吗? 从长缨的视角来看,自家小姐才是最最委屈的那个人。 林氏的出现不光夺走了英国公的父爱,甚至她有意败坏小姐名声。 小姐又做错了什么? 林氏是小公子生母,难道小公子就没有享受到一点儿好处吗!? 府上那些嚼舌根的东西,个个就逮着她家小姐说闲话。 无非是知道这件事最大的受害人就是她家小姐,更是无理地把小姐想象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小公子的罪过是林氏的错,与她家小姐何干! 这世上岂有问罪受害之人的道理! 长缨便是沉稳,也不由得带上了一分怒火。 还说小姐蛮横,蛮横还吃了这么多亏,不蛮横些,岂不是叫人活活吞吃了! - 长缨的愤怒姜执月不知道。 她只是在想,要如何安置姜念时。 这个念头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在姜执月的脑子里出现了。 那日姜念时来寻她,她也不算太意外。 姜念时虽然年纪小,但又不傻。 林净秋的错,他便是再无知,也明白一定是大错。 他会来寻自己,无非就是想要自己的一个庇佑。 他在自己面前示弱,得到了自己的一个承诺。 她对姜念时,的确没有杀心。 但也绝不可能与姜念时如阿兄一般亲密无间地相处。 从前就不可能,现在更加不可能。 只做相安无事的姐弟,已经是姜执月最大的让步了。 陆青骁看着小姑娘眉头紧蹙的模样,抬手抚上她的眉宇:“别皱眉。” “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块儿想办法。” 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说道:“你知道,我阿爹还有个庶子。” “林净秋所出。” 陆青骁安静地听着。 姜执月提及姜念时也难免要说起林净秋。 她并不怕陆青骁觉得这是家丑,这件事牵扯的一部分陆青骁也是知道的。 “他前几日来问我,我会不会杀了他。” 陆青骁侧目看向姜执月:“你不会。” 姜执月笑了笑,“是啊,他也知道我不会,可他还是来问了。” “那一刹那我就在想,不愧是林净秋的儿子么?” “用这样示弱的手段得到我一个承诺。” “我应该是恨他的,林净秋企图毁了我……” “可事到头来,我发现我没有那么恨他。” 陆青骁用力地握住了姜执月的手。 姜执月偏头看他,目光澄净:“我只是不想与他有什么牵扯了。” “他是我阿爹的庶子,又不是我的庶子。” 陆青骁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不会有庶子。” 姜执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说什么?” 陆青骁却很认真地说道:“提亲那日我就说过了,此生除了你,不会再有旁人。” 所以你不会有庶子。 看着陆青骁这样专注的神色,姜执月笑着点头:“好。” “只要他好好的,不想着要为他生母报仇这样的念头,自然一切平安。” 姜执月沉默地点点头,她能做到的也就是如此。 与姜念时井水不犯河水,维持应有的体面就足够了。 旁人不知,难道姜念时这个受尽了好处的人也一无所知吗? 林净秋那么想要毁了她们兄妹三个,不就是想让姜念时取而代之吗? 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顾念着同为姜家子孙,所以她留了姜念时一命。 仅凭这一点,姜执月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样已是她最大的让步。 轮得着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来说她姜执月的不是? 第318章 他们真的很相配。 岑谟的墓地在一处风水上佳之所。 姜执月与陆青骁来时,见墓地周围都干干净净的。 甚至有过一些祭拜的痕迹。 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陆青骁如常地将准备好的酒水与祭品都摆放好。 姜执月上前帮他倒了一杯酒。 陆青骁摆了三杯酒,又将酒坛里的酒都敬了天地。 姜执月也从长缨手中取了一炷香敬上。 陆青骁看着姜执月的举动,沉默地让了半步。 姜执月将香举过头顶,口中念了几句什么。 陆青骁神色微变,只是看着姜执月的眼神深切了几分。 等姜执月敬完香了,陆青骁才上前与姜执月站在一处,抚摸了一下墓碑。 “好久不曾来见你,今日带了……” 陆青骁看了姜执月一眼,姜执月握住了他的手,仿佛是在无形中给予他力量。 “我定亲了,带她来看看你。” 姜执月笑了笑:“以后我会与陆青骁一块儿来看岑将军的。” 陆青骁侧目看她,眉眼间的伤痛因此淡化了不少。 他又说了些章赫近来的情况。 尤其是说到章赫如今已经是陛下心腹时,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 正月里的风还很冷,陆青骁不愿让小姑娘这么跟着他在野外吹风。 待了半个时辰就准备折返了。 只是没想到来时竟碰见了一个带着香烛祭品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似乎也很意外,没想到会在这碰见旁人。 她还是一眼就将陆青骁认了出来,就要下跪行礼:“民女见过少将军。” “三娘子。” 陆青骁想要上前扶她,她又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若不是姜执月眼疾手快,她就要摔一跤。 这冬日里,荒郊野岭的,摔一跤磕着哪儿可不是小事。 李三娘连忙向姜执月道谢:“多谢贵人。” 姜执月抬眸,看到了李三娘额角的零星几根白发,不由得心惊。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竟已经有了白发。 “三娘姐姐,保重身体。” 姜执月脱口而出。 李三娘一愣,无措地看了看姜执月,又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走到姜执月身边,同李三娘说道:“三娘子,这是我未婚妻。” “三娘姐姐,我叫姜执月。” 姜执月其实一直对这位李三娘很好奇。 世人多是无情又有情的。 李三娘,就是很有情的那一个。 李三娘果然慌了,忙道:“不敢承贵人一句姐姐,唤我三娘子就是。” 姜执月从善如流:“三娘子这是每日都来吗?” 李三娘望了岑谟的墓碑一眼,温柔地笑了笑:“正月里,总不好叫他没了火烛。” 姜执月闻言,这才注意到了李三娘的鞋上沾了不少泥巴,显然是一路走来所致。 她不卑不亢地同陆青骁与姜执月鞠了一躬:“多谢少将军与章副将的照顾,三娘的日子好过很多了。” “应该的。”陆青骁寡言,面对李三娘就更是。 李三娘自知说服不了陆青骁,礼貌地同他道别:“岑谟知道少将军来看他一定很高兴,我去陪他说说话,就不送少将军了。” 陆青骁沉默地点了点头。 李三娘同两人告别,步伐稳健地往岑谟墓地走去。 一步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她不回头,不在意身后人的目光。 姜执月不知为何,看得有些眼热。 她微微偏头,抓住了陆青骁的衣襟。 陆青骁抬手轻拍了拍她,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 姜执月胡乱抓过,擦了擦眼泪:“走吧。” 陆青骁牵着姜执月的手往山下走,两人一时沉默无言。 到了山下,姜执月轻声道:“我方才,见到三娘子的白发了。” 陆青骁静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当年就有了。” 姜执月震惊,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陆青骁侧目看她,见小姑娘神情低落,温声道:“别难过。” “你记不记得那日你在长生殿跟我说的话?” “嗯?”姜执月看他:“我说了好多。” 陆青骁失笑,捏了捏小姑娘的手心,道:“你说,岑大哥一定希望我活得够本。” “我想三娘子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姜执月被他这么一提醒,就想起了自己那日劝他的话。 姜执月又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陆青骁:“若是我一直没想起来呢?” 陆青骁一愣 。 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她幼年与他相识的记忆。 陆青骁道:“想没想起来都一样。” 姜执月不解:“什么?” 陆青骁微微低头,看向她:“我想开了就好。” 姜执月也想起来陆青骁之前一直不肯成亲的原因。 她笑了起来 ,“所以有些事……” “是早就命中注定的缘分。”陆青骁接下她的话。 若是一年前,有人跟陆青骁说他会有一个喜欢得不得了的未婚小妻子。 只怕陆青骁是不肯信的。 可世事就是这么奇妙。 原本 想要孤身一人活下去的陆青骁如今有了可以携手相伴的意中人。 定下白头相约的誓言,想着要白头到老。 “不坐马车了,咱们骑马吧。” 姜执月眼睛亮亮地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点点头,“好。” 照夜白一直与乘风跟着马车,两人一召唤就过来了。 陆青骁扶着姜执月上马,照夜白快活地喷了喷鼻子。 姜执月摸摸照夜白的鬃毛,“好马儿,随我疾驰一回。” 陆青骁也翻身上马,摸了摸乘风:“同去。” 姜执月笑了笑,一夹马肚就冲了出去,陆青骁紧随其后。 山道上一白一黑两匹马儿纵横驰骋,风里都带着些快活的味道。 姜执月许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策马疾驰的快乐了。 而照夜白好像感受到了主人的快乐,它也跟着撒丫子快活的跑了起来。 陆青骁与乘风也不甘示弱,就在姜执月身侧不远。 两人就这样一路奔下了山去。 在岑谟墓地的李三娘看到山下离去的两道身影,缓缓露出了微笑。 她擦了额墓碑,低声说道:“岑谟,你家少将军好像要成亲了。” “你也不必为他担忧了。” “我早就说过了,少将军是个大善人,他一定会有好报的。” “与少将军一块儿来的姑娘你见了吗?” “他们真的很相配。” “今生我嫁不成你了,来世你定要践诺,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知道吗……” 似有轻语细述,随风飘散支离。 第319章 刻意的不公 “真真是个榆木脑袋。” 薄阳长公主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陆青骁一眼:“你带阿婵出去,怎么就把人弄成风寒了?” 姜执月缩在锦衾之中不敢作声。 那日她非要与陆青骁赛马,结果吃了风,回来就发了热。 还是齐盛来同她说已经将那些乱嚼舌根的人打发出去了,发现她有些不对劲的。 长缨这一探她额头,果然就已经生热了。 偏偏姜执月自己又不觉得有哪儿不适。 又忙活了府医来看,姜执月到了夜里才有些昏昏沉沉的。 这自然也就去不成护国寺小住,也去不成汤泉池子了。 薄阳长公主得知姜执月生了病,当即就担心地赶了过来。 姜执月还吓了一跳,居然就惊动了长公主。 长公主正是心疼姜执月的时候,连忙叫她躺着,又守着她用药。 陆青骁午间过来,就被长公主逮着人教训了。 姜执月本想解释的,长公主一把就把她按下了,温和地叫她睡下。 姜执月这才躺下去呢,长公主的话就劈头盖脸的砸到陆青骁脸上了。 “阿婵年纪小,你还小吗??” “她要赛马你就陪着她赛马??” “她身子才好你不知道吗??” “白长这么大个儿,一点儿都不会心疼人。” 长公主一句接着一句,姜执月都要听不下去了。 陆青骁一一听了。 还认错:“是儿子的错,没照顾好她。” “就是你的错!”长公主余怒未消。 姜执月实在是也心疼陆青骁,她眨眨眼,说道:“殿下,您别骂无病哥哥了。” “我非要赛马,他哪里拗得过我。” “殿下骂我吧……” 长公主闻言,转向姜执月,换了一副温柔态度:“乖阿婵,好好休息。” “本宫不骂他了,哪里舍得骂你呢。” “下次还是要以身子为主知道吗?” “这些时日你也瘦了不少,还得好好补补呢。” 姜执月被长公主这变脸的功夫惊得有点儿呆滞。 倒是陆青骁面不改色的,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长公主如此。 姜提玉与姜宛白等人在屋外,听着长公主教训陆青骁,都吃惊不已。 而长缨长绘等下人更是恨不得把耳朵都捂起来才好。 长公主为了六小姐教训亲儿子这种事,是她们能听的吗!? 姜提玉之前还听说长公主如何喜欢阿婵,今日得见,也的确没错了。 这世上也就长公主殿下训陆青骁训儿子一样。 不对,陆青骁本就是长公主的儿子。 啧…… 姜提玉面上带出几分幸灾乐祸。 姜宛白瞥了阿兄一眼,没说什么。 她自从经历了乔家之事后沉稳了许多。 就此时,听到了长公主从里头出来的动静。 几人都警醒了几分。 长公主出来时见到姜家兄妹们都在,略有些惊讶,随即笑道:“进去吧,阿婵醒着呢。” “送殿下。” 长公主从衍思院出来,就去了春晖堂见老太君。 - 言老太君人精一般的人,自然知道长公主这次来不仅仅是因为来看阿婵的。 薄阳长公主见到了老太君,先是问起了老太君今日身子如何。 才切入正题,提到了江南道的事。 言老太君自然也与英国公有书信往来。 但比起长公主能掌握的消息就逊色许多了。 长公主同老太君提及江南商会,老太君就明白了。 这是奔着虞家来的。 揭阳虞氏虽不在江南,可虞汝奎在江南任职多年,与江南商会分庭抗礼。 自然也有揭阳虞氏的功劳。 “阿婵本是要与她大舅母去护国寺小住几日,不料无病这孩子太粗心了。” 长公主这是这懊恼,小姑娘瞧着乖巧得很,这段时间是真的受了不少折腾。 肉眼可见的瘦了。 长公主是真的心疼。 老太君反而笑了笑:“阿婵自幼如此,一年到头不见得生病一次。” “不知何时就着了风寒,也不必责怪无病那孩子。” “他比咱们都心疼阿婵。” 长公主见老太君没有太多怪罪之色,面上轻松了几分。 那自然也还是为了儿子考虑。 若是叫人家小姑娘的祖母都不喜他了,可真就是办了蠢事了。 长公主与老太君说了一会儿话,等陆青骁过来给老太君问安了之后才一块离开的。 老太君本想亲自送长公主,长公主却再与老太君约下了请阿婵去汤泉。 长公主再三相邀,老太君自然就替姜执月答应下来。 等长公主走后,老太君才叫人拿着自己的手书往虞府走了一趟。 - 而宣王府这边出了一点儿事儿,给小阿兕安排的乳母出问题了。 宣王直接就命人换了一批乳母,他亲自过问。 眼下的宣王府就如同铁桶一般,谁都别想轻易飞进来。 连带着宫中贵妃派来的人,也被宣王赶了出去。 宣王这些时日待在府中,不去上早朝,也没给陛下告假。 偏偏宫里也没派人来问。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小阿兕倒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可爱了。 姜绫云得知宣王料理了一批人,只神色淡淡地点点头。 虞嬷嬷在一旁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姜绫云抬眸看向虞嬷嬷:“嬷嬷有话就说。” “殿下如此对娘娘派来的人,只怕是会惹得娘娘不满。” 虞嬷嬷满是担心。 这贵妃娘娘看着好相处,实则总是挑剔她们家大小姐。 一旦宣王如何,贵妃自然是不会记自家儿子的不是,全算在她家大小姐头上。 “她还能废了我不成。”姜绫云语气冷然。 她儿子无论如何是陛下亲封的荣山郡王。 只要贵妃脑子没问题,就不会想着要在这个时候针对她。 宣王对贵妃的人不客气,不是对着贵妃发脾气。 是对着陛下去的。 不说别的,九群山时,宣王的护驾之功才过了多久。 如今就这样偏心魏王,宣王这是在做给荣安帝看呢。 姜绫云眸子微沉,她如今有了儿子,似乎能明白一点儿荣安帝的心思了。 这一招下得好。 不管是宣王还是魏王,就看谁沉得住气。 荣安帝刻意埋下了不公的种子,就看这颗种子在谁的心里生根发芽更快了。 果然是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第320章 说了好几个平安 小阿兕的乳母出问题这件事还是虞嬷嬷回英国公府送东西,姜执月才知道的。 果然荣山郡王这个封号的确是叫人看着眼热。 小阿兕甚至还没满月,这些人就迫不及待了。 虞嬷嬷得知姜执月染了风寒,还想来看看她。 姜执月只说是她知道此事,也相信阿姐一定能处理好。 并未让虞嬷嬷过来。 虞嬷嬷在阿姐身边伺候,也挨着小阿兕。 若是从她这儿染了病回去,少不得也是一件麻烦事。 她养病这两日,慎墨来过一次。 姜执月见他气色还不错,也放心了许多。 慎墨着急给她办差。 姜执月拢着厚狐裘看了他一眼,笑道:“近来的确有件事要办。” “只是你这伤还是再养养。” “且不着急于一时。” 慎墨皱了皱眉:“小姐,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姜执月看着烧得正旺的炭火,眸光微沉:“差不多,就是没好。” “你放心,需要你办事的时候我一定不会客气。” 慎墨无奈,只好应下。 姜执月见他神色有些失落,反而笑了起来。 叫长缨拿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盒子过来。 长缨把盒子递给慎墨之后,主动退了出去。 慎墨看到这只浑身漆黑的小盒子,不解地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笑道,“打开看看。” 慎墨打开一看,里头是满满一盒金叶子,上头还有一封信。 慎墨把信展开,脸色微微一变,猛地抬头看向姜执月:“小姐?” 姜执月神色平静地看着慎墨:“陆青骁已经同我说过了。” “这世上除了我们,不会再有人知道你从前的身份。” “若是你愿意,可以跟着陆青骁先从最基本的校尉……” “小姐不想要慎墨当侍卫了?” 慎墨满眼震惊,心中百味杂陈。 姜执月闻言莞尔,“你怎么会这么想。” “小姐从前说过,我在小姐身边,小姐很安心。”慎墨道。 他的语气低落,像是认定了姜执月已经不想要他在身边护卫。 姜执月哭笑不得:“我是说过这话,但你如此武艺。” “只在我身边做个护卫,你不觉得有些屈才了吗?” 姜执月认真地看向慎墨,“我没有逼你的意思,若是你愿意,就去。” “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也很高兴你还留在我身边做护卫。” “去或不去,都是只是因为你自己的心,想与不想。” 慎墨垂眸想了想,问道:“小姐,希望我去吗?” 姜执月从慎墨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小心翼翼地味道。 她轻呼一口气,温声道:“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想要去的方向。” “阿兄一定夸赞过你的武学天赋是万中无一。” “我只是在想,若你没有从前的经历,这样的天资大概也会有自己的一条路。” “这封信并不是赶你走,而是给了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姜执月冲他笑了笑,“我不知你想不想去,所以我把这个机会交给你自己选择。” 慎墨看着手中这封信,面上也难免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他从前是千山楼的杀手,如今是英国公府的侍卫长。 若他点头,或许会成为京畿卫戍中的一名校尉,或者还有更高的前途。 他竟然有机会从贼变官。 姜执月见慎墨陷入了沉思,也不着急催促他。 对于慎墨的去留,不管对方怎么选,她都接受。 慎墨武艺出众,若他愿意从校尉做起,将来一定也有自己的前程。 而不是在她身边做一个小小的侍卫长,蹉跎岁月。 想来陆青骁是出于爱才、惜才之心,所以给她送了这封信。 她也希望慎墨能好好考虑。 姜执月捧着长缨给她准备的银芽鸡丝粥小口小口地吃着。 慎墨的目光不经意间就落在了姜执月身上。 她今日裹着厚重的狐裘,愈发衬得她的小脸精致美丽。 慎墨蓦地低头,又闷声问道:“慎墨想问小姐一件事。” “嗯?你问。” 姜执月放下银芽鸡丝粥,擦了擦嘴,看向慎墨。 慎墨:“小姐,想要的方向是什么?” 姜执月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慎墨会问她这个问题。 不过,她也没有觉得很意外。 慎墨从来到她身边开始,就一直都很听话。 是听话,很少有自己的想法。 哪怕是她会让慎墨做一些不大合适的事儿,慎墨也不会拒绝。 慎墨好像就喜欢攒点儿银子,旁的,从不见他想。 姜执月很坦然地对慎墨说道:“我想平安地过完这一生。” “想要英国公府平安,想要我身边的家人朋友都平安。” 慎墨一连听到姜执月说了好几个平安。 他也微微一怔。 “就这么简单吗?”慎墨问道。 姜执月眉梢微动,看向慎墨,笑了起来。 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一下就在冰冷雪原出现的暖意。 “不简单呢。” 姜执月垂眸看向铜熏炉中正旺的炭火,低声道:“你看就像是这炉火。” 她说着,拿起茶水,往里倾倒了一点儿。 顿时发出‘滋啦’的声音,正旺的炉火被浇灭了一些。 “一旦被水浇透,这炉火也就烧不下去了。” 她话音刚落,又拿起火筴夹走了烧得最少的一截银丝炭。 “若是堆在旁边的炭火被夹走,后继无力,这炉火不消一个时辰就灭了。” 姜执月放下火筴,笑道:“除了这些,还有很多。” “譬如风太大,火烧得太快,新送来的银丝炭跟不上……” “有太多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所以,我想做的就是尽全力保住英国公府上下的平安。” “尽我所能,倾其所有。” 姜执月说得很认真,没有一点儿敷衍。 慎墨看着铜熏炉里的火,默默地把姜执月刚刚夹出来的银丝炭放了回去。 末了,又添了一小截银丝炭。 “小姐所想,就是慎墨所想。” 慎墨认真地说道:“慎墨从未想过会有今日。” “慎墨能有今日,也都是因为小姐和长公子。” “慎墨愿意助小姐,护卫英国公府上下的平安。” “请小姐放心,慎墨永远都是小姐的侍卫,此生绝无更改。” 姜执月看着慎墨起身,慎重地将那封信收下,跪下给她磕了个头。 “小姐保重。” 第321章 为何明知故问? “大人,外头有一个自称是慎墨的人,说要见您,这是他让属下交给您的。” 方邺拿着一只半截玉佩和一张帖子交给了陆青骁。 陆青骁头也不抬地说道:“让他进来。” “是。”方邺很快就小跑着出去叫人。 坐在陆青骁对面的裴直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慎墨?小郡主身边的侍卫长?” 裴直盯着那张帖子,面露古怪。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帖子是不是陆青骁专用的推荐贴?? “你把人家挖过来给你做工?” 裴直心中好奇,不免又问了一句。 陆青骁终于从案牍中抬起头,面色依旧冷峻:“聒噪。” “诶?”裴直大为震惊:“我?我聒噪?” 陆青骁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卷宗,“不是你,难道是我?” 裴直都给陆青骁气笑了:“这话也就你说得出口了。” 陆青骁再度抬头,看他:“你在刑部和大理寺都是装的?” 裴直嗤笑:“我用得着装?” 陆青骁这会就懒得搭理他了。 裴直实在是好奇心作祟,上前去看了看刚刚方邺送来的东西。 陆青骁只看了一眼,也没阻拦他。 裴直打开一看,这帖子上果然就是陆青骁做主将慎墨点为京畿卫戍校尉的任命书。 上头还有慎墨的签名和手印呢。 裴直有心再问两句,方邺就已经带着人进来了。 “慎墨,拜见陆指挥使,拜见裴少卿。” 裴直在陆青骁桌案旁站直了,看了慎墨一眼,冲他笑了笑,走回自己座位上。 陆青骁放下卷宗,看向慎墨:“来得比我想象中更早。” 慎墨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惊讶:“指挥使知道我要来?” 慎墨刚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是我疏忽。” 这封任命书,都是陆青骁写的,他的确心有成算。 “既然来了,就别闲着。” 陆青骁指了指对面那边儿方邺刚搬过来的卷宗,“两天,看完。” 裴直与慎墨齐齐看了过去,好么,这多少有点儿多了啊。 这卷宗都有一人高了!! 慎墨抿嘴,沉默了一下:“我,我不太认字。” 陆青骁一愣,他显然是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 很快,陆青骁就看向了方邺,说道:“你们俩一块儿看,不认识的问他。” 慎墨看向方邺,“慎墨,这两日有劳了。” 方邺乐呵呵地点头:“我叫方邺,咱走吧。” 慎墨和方邺一块儿往那边卷宗走,两人坐下就开始看。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看得裴直叹为观止。 他往后一靠,脑袋歪着看向陆青骁:“能不能教教我?” 陆青骁觑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也不识字?” 裴直哈哈一笑:“我识字,但识人还不如少将军。” 他凑近了陆青骁,低声说道:“你看,章赫这么好就算了,你多年副将。” “有点儿默契也不足为奇。” “可方邺你从哪儿捡来的?这小子也机灵得很。” “慎墨就更厉害了,他武功这么高,多省事儿!” “你教教我,这样顺手的人才去哪儿找找?” 陆青骁白眼一翻,不想搭理裴直。 裴直一直缠着没完,就愿意跟陆青骁说话。 方邺看着慎墨好奇地看了裴直与陆青骁的方向一眼,笑了起来。 “裴少卿与咱们大人就是这样,你日后习惯就好。” “嗯。”慎墨低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真看起卷宗来,方邺发现,这人说自己识字不多,怕不是骗人的。 起因就是方邺先碰到了几个不认识的字,看向慎墨,想碰碰运气。 谁知道就叫慎墨给认出来了! 方邺就纳闷儿了,他这叫识字不多,那自己叫什么?! 慎墨其实很少同旁人交流,他看书都是长公子和小姐时不时教他的。 长公子看得什么书,他也看什么。 是以,常常会遇到很多不认识的字,他会去请教小姐。 也就是这个行为,让慎墨觉得自己识字不多。 可是比起方邺来说,他识字好像更多一些。 好在方邺也并不在意这个,他是个好学的。 不懂的就自己拿了纸笔记下来,标注上。 慎墨认真看了一卷卷宗,才发现这卷宗是从大理寺拿来的。 卷宗最后的封章有大理寺的字样。 这些都是大理寺已经审过了的案子。 慎墨看了看时间,起身去翻找了一下,先把同年的归类起来。 方邺一看,也跟着做了起来。 还对慎墨夸奖道:“你脑子也灵光,我刚怎么没想到,这样省事儿。” 慎墨见方邺说话和善,默默点头,又补了一句,京中京外分开。 方邺爽快点头。 - 陆青骁专注手上的卷宗,倒是裴直关注了一会儿慎墨和方邺的动作。 他笑了笑,陆青骁真是运气好得都让人羡慕。 怎么他的副手都这么聪明呢? 不过…… “你既然要了慎墨来,想来应该是剿灭千山楼的功劳?” 陆青骁忙里抽空点了点头。 裴直闻言皱了皱眉,“那校尉也太低了?不应该是参军更合适?” “先做着。”陆青骁头也不抬:“要是你太闲了,跟着一块去看卷宗。” 裴直顿时老实了,他不闲,他一点儿都不闲。 哪怕是身兼好几职,裴直还是被礼部抓了壮丁。 吐蕃王来京,出城相迎虽不叫他出面,文书工作却也不少。 说是他从前有经验,帮着看看。 偏偏新任礼部尚书是他未婚妻的堂妹的亲舅舅,也是七拐八弯的姻亲关系。 裴直自然知道虞汝奎这是借他办事敲打旁人呢。 也好,他帮着礼部做事,大理寺的事儿就能交给陆青骁了。 裴直老实地核对往年的文书内容。 陆青骁见裴直消停了,他将手中卷宗看完,才问道:“迎客使定了吗?” 迎客使,是代替皇帝迎接吐蕃王之人。 往年都是福王代替,可今年福王早早就告病在府中休养了。 这迎客使的头衔还不知掉在谁的头上。 裴直闻言,抬头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面色不改,仍旧冷峻。 裴直心里直打鼓,他自然是知道今年迎客使是谁。 可这是礼部机密。 陆青骁,为何明知故问? 第322章 贵妃的赔罪 裴直正不知如何开口,突然有人小跑了进来,说是卢国公的家书。 裴直瞥见了一抹红。 那得是加急,才用上了红色。 陆青骁起身,从来人手中接过信件。 飞快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 裴直在一侧,看着陆青骁的脸色变了变。 “有急事,入宫一趟。”陆青骁看向裴直:“这交给你,有事差遣他们。” 裴直点头,“好。” 陆青骁不做停留,立刻迈步离开。 裴直见他离开,心中竟有一丝愧疚。 他心中暗恨自己优柔寡断,裴家素来不涉党争。 他自然不愿意掺和到皇子之争里去。 陆青骁与英国公府关系更为亲近。 他实在…… 罢,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裴直低头,目光落在了往年文书福王的亲王礼服上。 他曾经写过两位殿下的身形尺寸。 虽然荣安帝如今还没有明旨下发。 可是今年礼部让准备的亲王礼服,显然就是宣王的。 哪怕尺寸事隔两年,但两位殿下已经成年,身高是不会再变了的。 这个点儿,想必不止是他,另外的有心人,一样也能看出来。 - 裴直口中另外的有心人自然就是谢稷。 谢稷门生众多,连带着六部之中,他的学生也不少。 如今的礼部尚书是虞汝奎,可尚书之下,侍郎、郎中之类,定有谢稷的熟人。 因着魏王被荣安帝禁足,谢稷也是想尽了办法想要让魏王拿下这次迎客使的头衔。 可这虞汝奎行事与前任不同,他挑选的人一个个都死板得很。 谢稷一打听才发现,居然没有一个是自己门生。 事到此处,谢稷也就看明白了,这位新任的礼部尚书在防着自己。 他只能从别的地方旁敲侧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迎客使往年都是福王,今年福王告病,那就该轮到两位皇子了。 亲王礼服是要重新做的。 魏王与宣王的身形有些不同,只要能查出来这个,倒也不会太为难。 礼部的人严防死守,谢稷也没打算和虞汝奎死磕。 他给宸妃娘娘送了口信,让她去司衣局查探一下消息。 宸妃清楚自家哥哥是为了儿子好,她当然就不遗余力地打听起这件事来。 她如今儿子女儿都被禁足,小孙女儿又被送到了太后宫中。 连她都不能得见。 可宣王妃被荣安帝厚赏不说,她的儿子出生三天不到就被册封为荣山郡王。 试问整个大周朝,哪有这样的先例? 原本兄长安排了人在早朝时反对,没有想到这件事就这么难办。 荣安帝态度尤其强硬,但凡出来谏言的都被荣安帝亲自骂了回去。 这样多的变故,宸妃不是不心慌的。 眼看着她儿子就要输了,这个迎客使的头衔,她非要替嬴焱争到! 宸妃的心思很好,她忘了宫中还有个贵妃。 - 贵妃得知宸妃竟然把手伸到司衣局,嘴角露出了冷笑。 “既然她想要知道消息,那就给她消息。” 比起外头臣子的猜测,贵妃对荣安帝还是有些了解。 即便是荣安帝对魏王偏心,如今被禁足了,荣安帝是绝对不会让魏王出来的。 不过既然宸妃这么着急,就不妨让她先宽宽心。 贵妃身边的女官闻言,微微低头:“已经安排了,咱们的人准备了两套衣码。” 贵妃娇柔美丽的脸上浮现出笑容:“还是你办事,本宫最放心。” 女官垂眸轻笑,“奴婢有今日,都是娘娘教得好。” 贵妃一想到宸妃收到假消息之后就会告诉谢稷,而谢稷会因此做出错误的判断。 她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很多。 宣王府年节当日失火,处置了一个不轻不重的乔家。 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却不是。 谢稷屡屡坏她的事,也该到了她给谢稷找麻烦的时候了。 “你说,陛下会不会……” 贵妃话刚出口,立即住口。 她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一旁的女官只当自己聋了,什么都没听见。 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罢了,本宫想这个做什么。”贵妃笑了一声,不见笑意。 “你去库房,把那扇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给王妃送去。” 贵妃话音刚落,女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娘娘,这是陛下特地为您挑选的贡品。” “您怎么……” 贵妃面色凝滞了一会儿,往旁边懒散地一靠,语气也慵懒起来。 “赔罪么,不用点儿好东西,怎么能让人看到诚意呢。” 女官顿时不敢说话。 宣王前日来宫中请安,只是跟贵妃见了一面就走了。 连茶都没喝。 贵妃一问才知,贵妃之前挑选的乳母竟被人钻了空子,被下了上火的药。 若这样的乳母喂了小郡王,只怕小郡王也得病一场。 难道,娘娘…… 贵妃轻飘飘地看了女官一眼:“到底也是本宫的嫡长孙,本宫的心倒也没那么狠。” 女官立刻跪了下去,磕头请罪。 贵妃只是笑了笑,没点她的不是,只是吩咐了一句。 “既然是去赔礼的,少不得要看人脸色。” 女官心头一颤,她听出了贵妃娘娘话里的敲打,原本就伏在地上的身子更低了一些。 贵妃倚在美人榻上阖眸,女官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出了寝殿,女官的神色又变得冷漠了起来,她点了两个心腹跟随自己一块儿去了库房。 女官还留了个心思,从宫中出去时,特地叫宸妃宫中的人见着了。 宸妃宫中的人也果然不出所料地把贵妃身边女官带着东西出宫去了的消息告诉了宸妃。 若是以往,这个消息也就被宸妃忽略过去了。 这会儿不年不节的,贵妃为什么要差自己身边的女官去给宣王府送东西? 等到当夜宸妃收到了司衣局那边的消息,她才反应过来。 贵妃这是知道宣王选迎客使无望,送了东西出去哄人的? 宸妃一时之间居然也不觉得荒谬。 大概是贵妃平日里这样不合礼数的事儿做多了,宸妃居然觉得习以为常。 她定了定神,命人将司衣局的消息传给自家兄长。 希望这一次焱儿能办好这件差事,也好在陛下面前重新争回宠爱。 第323章 花落谁家 在吐蕃王抵京之前,小阿兕的满月宴先到了。 彼时的宣王府也已经被重新修葺完毕。 比起洗三,这次来宣王府赴宴的人就更多了。 出生不到三日就被封为荣山郡王的宣王之子,自然众人都想来看一看。 英国公府举家赴宴。 这时的姜二爷虽然还是个五品小官儿,然已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中书令的五品与太仆寺的五品,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一个是接近天子的权力中心,另一个却只是掌管车马的太仆寺。 消息灵通的,则是知道姜二爷虽然明面上是中书舍人,实际上已经在做中书侍郎的活儿。 众人待英国公府上下仍然是客客气气的。 与从前不同的就是找姜二爷搭话的人也多了不少。 - 姜绫云在月子里调养得很不错,连带着小阿兕也被养得白白嫩嫩的。 除却身形小了一点儿,丝毫看不出这是个早产的孩子。 老神医毕竟是老神医,这个月来,姜绫云的身子也被调理得很健康了。 言老太君带着孙女们往主院去见姜绫云时,见到她气色不错,放心许多。 言老太君只带着女眷来了后院。 姜二爷则是带着姜提玉姜容卓去了前厅。 姜念时染了风寒,准备了一份礼物交由姜提玉,并未跟来。 姜二爷一边笑着应承,一边低声同侄子儿子说了说对面人的八卦。 姜提玉秉承一脉温润如玉的形象,不管听到了什么,表情都纹丝不动。 倒是姜容卓年纪小,有时把握不住表情时,总会低下头去。 好不容易把人都应酬完,他们爷仨寻了个地方躲了出去。 姜容卓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了,但这次这么热情,他还有些不习惯。 姜二爷扭头看了看自己儿子,同姜提玉笑了笑。 “提玉,日后你多带着点儿容卓,把他练出来了,你就少操心些。” 姜提玉一听二叔这就是打着焉坏的主意,冲弟弟挤眉弄眼:“听见没?” 姜容卓点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听见了。” “将来我跟大哥就是大伯父与阿爹一样。” “哈哈哈哈,好小子,你大哥可比大伯父省心多了。” 姜二爷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在孩子们面前说了他大哥的坏话。 一脸的理直气壮。 倒是姜容卓,小嘴一抿,犹豫但一瞬之后果断地替他大伯父鸣不平。 “阿爹,你不能在外头这样说大伯父。” “叫人听见了不好。” 姜二爷与姜提玉双双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 姜二爷也顺着姜容卓的话点点头,并没有敷衍他:“好。” “咱们容卓说得对,以后在家说。” 姜容卓听到姜二爷的话,脸上的表情很显然的凝固了一下。 他本能的觉得不对劲,但是一下又说不上来。 只有小声辩解:“阿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句小小声的辩解淹没在了来人热情的呼唤中:“提玉!” “你怎么在这?我找了你好半天。” 宣王快步走了过来,与姜二爷点了点头,一把抓住了姜提玉。 姜容卓见到宣王立刻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宣王。” 宣王本来拉着姜提玉就要走,听到姜容卓说话,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家伙绷着脸,可严肃了。 宣王初为人父,对这样的小孩子态度温和了许多。 “日后不必这样客气,叫大姐夫也是一样的。” “二叔,我把提玉带走了。” “殿下请便。” 姜二爷展手,面上轻松随意。 与小小个子就严肃过头的姜容卓形成对比。 - 姜绫云让虞嬷嬷把小阿兕抱了过来。 先是给老太君看了看,老太君笑眯眯地看了好一会儿。 “王妃养得好,小郡王瞧着很不错。” 姜绫云莞尔:“多亏祖母和阿婵请来老神医,还要多谢阿婵与祖母。” 姜执月的目光依依不舍的从小阿兕身上挪开。 “阿姐说这样的话就客气了不是。” 姜绫云失笑,“是是是,就不跟咱们六小姐客气了。” 姜芙瑶笑了起来,“如今外头都叫她小郡主。” 姜宛白近来沉默了一些,姜芙瑶就做了那个活跃气氛的人。 姜绫云也跟着笑了起来:“倒是忘了,陛下还赐了她郡主爵位了。” 忘了陛下赐下的爵位? 这话也就是姜绫云这么说起来,姜芙瑶等人听了不觉有异。 若是旁人听去,只当是英国公府多傲气呢,连陛下赐的爵位都敢忘。 实则也的确是姜执月没有把这个爵位放在心上。 她本就出身国公府,这个郡主封号也就是听着好听,名下多一些食邑。 可姜绫云很清楚,如今不打紧。 等姜执月与陆青骁成亲之后,就有些不同分出来了。 若没有这个爵位,旁人称呼她就是陵昭郡王妃,亦或是昭武将军夫人。 有这个爵位,姜执月还是仪华郡主姜执月。 好似区别不大,这当中只有一些隐晦的不同。 “今日大抵会比洗三那日更忙一些,我就不能与祖母妹妹们多聊了。” 言老太君点点头,态度温和慈爱:“去吧,今日是你该做主的日子。” 姜绫云笑着起身,给老太君行了个礼,就从容离开。 姜执月看着姜绫云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 她扭头看向老太君,老太君八风不动,神情上看不出一丝不妥。 “祖母,您觉得今日还会有什么事吗?” 姜执月走到老太君身边,低声问道。 老太君看了小孙女一眼,不得不说,这孩子开窍之后,就是敏锐了许多。 老太君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孙女,低声提醒她们今日要小心着些。 姜家姐妹们都知晓老太君的脾气。 若不是真的会有什么事儿,她是不会这样谨慎提醒的。 姜芙瑶看向姜执月,姜执月微微摇头。 其实姜执月隐隐约约猜到了些。 只是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她也不好妄加猜测。 姜执月本以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 没想到宫中的圣旨居然就在满月宴开始之前送到了宣王府。 大监高举着圣旨,众人纷纷跪了一地。 “……择宣王为迎客使,务必代朕好好迎接吐蕃王,钦此。” 这道圣旨就像是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开。 第324章 三哥差点被我父王打死。 “什么!” 宸妃失态地打翻了手中的茶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跪着的宫女。 “你没听错?” “陛下选的迎客使是宣王?!” 那宫女面对宸妃如此惊怒的神色,也有些害怕。 更加卑微地伏低了身子:“回娘娘,是,是大监亲自去宣王府宣旨的。” 宸妃顿时无力地滑坐在太师椅上,双目都变得无神起来。 “完了……完了……” 宸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会是宣王呢!? 她命人查到的消息,分明,分明就是焱儿啊! 宸妃身边的女官连忙走了进来,把人都赶了出去。 宸妃怔怔地看向她,那女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宸妃脸色一变,眼神立即变得恶毒起来。 “我就知道是这个贱人从中搅和!” 宸妃嘴里骂的人,自然就是贵妃。 而这时候,宸妃也很快就想起了那日她以为贵妃是送东西去哄宣王高兴。 没想到,是她疏忽! “这个贱人!本宫要杀了她!” 宸妃咬牙切齿,随即又慌张起来,“不好,哥哥那……!” 她与兄长谢稷已经安排了人递了折子,只怕这会儿已经到了御前了! - 宣王府小郡王满月之日,一道圣旨将宣王点为迎客使。 如此荣光很快就在京城内传开。 荣安帝如此重用宣王,众人心中又多了一个猜测。 谢稷与宣王同步得知这个消息。 只因他也在宣王府的满月宴上。 那日,满桌佳肴,他愣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宴会还没结束,他就提前寻了个借口先走了。 谢夫人是跟着谢稷一块儿离开的。 宣王甚至笑眯眯地送走了谢稷,还关切了谢稷是不是身子不适。 谢稷回想起宣王的那副嘴脸,就气得要闭眼。 回到了谢相府之后,迟师爷迎了上来,提到了折子的事。 谢稷一愣,随即心头怒火丛生! 他简直是要被气死。 他不该太相信宸妃的办事能力。 若不是因为宸妃的消息,他这次也不会动用这个隐藏已久的棋子。 那封折子怕是已经呈到御前。 他的人,又暴露了。 谢稷想到这儿,阴冷地看了迟师爷一眼。 迟师爷会意,恭敬地点头:“在下明白。” “在下会尽量清理干净两边来往的痕迹。” 谢稷沉着脸:“我要的不是尽量。” 迟师爷顿了一顿,还是应下:“在下明白。” 谢稷疲倦地摆了摆手,让迟师爷先退下。 迟师爷正准备离开,又突然听到谢稷问起了谢仪的消息。 迟师爷转身答道:“小公子很好。” 谢稷‘嗯’了一声。 迟师爷没动。 果然,过了一会儿,谢稷看向他:“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十九年。”迟师爷道。 谢稷看着迟师爷总是一袭青衫,清瘦阴冷。 忽而问道:“就没想过要成个家?” 迟师爷似乎很诧异谢稷会问这个问题。 他自如地接下了这个话题:“在下没有这个念头。” “是没有,还是有了不肯告诉我?” 谢稷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无比,似乎想要看穿迟师爷的内心。 迟师爷丝毫不惧:“相爷若是不信,尽管去查。” 谢稷又忽然不再追问:“罢了,你走吧。” 迟师爷面不改色,转身就走。 在门合上的那一瞬,迟师爷停了一下。 看着独坐太师椅的谢稷,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 他开始服老了吗? 迟师爷最后轻轻地合上了门。 只是他准备出府的脚步却转了一个方向,往谢家长公子的方向去了。 - 满月宴之后,英国公府似乎变得热闹起来了。 三天两头就有人上门来打听姜芙瑶的婚事。 姜芙瑶实在是不胜其扰,求助姜执月。 姜执月索性就求着祖母带着姐姐们往庄子上去了。 把家里拜访的那些人都留给阿兄和二叔来解决。 姜提玉原本是要跟去的,被姜二爷拦在了家中。 理由是会试将近,他不能再出去玩儿了。 姜提玉哭笑不得,想同姜二爷解释。 姜二爷笑眯眯地看着他,最后看得姜提玉认输了。 姜二爷笑道:“提玉,你可知,在山林中,被呵护得太好的小兽。” “是不太容易有长大的机会的。” 姜提玉被这句话狠狠击中。 他震惊地看向姜二爷,很想问一句,二叔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可是在二叔笑眯眯的眼神里,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转身走回了世子院。 姜二爷见姜提玉离开,哼笑了一声。 “臭小子。” 而姜执月等人这会儿已经在去庄子的路上了。 虞氏在京郊附近有个温泉庄子,就是去的这儿。 既然是去虞氏的嫁妆庄子,她还请了大舅母与表姐。 当然也少不了兰宁郡主这个气氛组。 帖子送出去有几日了,不见回复。 姜执月还以为兰宁郡主这次不打算来了。 临出发前一日收到了兰宁郡主的回信,说是会去。 在路上碰面时,她就发现了兰宁郡主这个气氛组似乎有些不大如往常高兴。 姜执月还在想怎么回事,到了庄子之后她就主动来找自己了。 兰宁郡主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还看了看姜执月房里有没有别人。 姜执月啼笑皆非:“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跟做贼……” 兰宁郡主一个箭步冲上来捂住了姜执月的嘴,紧张不已。 “别说别说别说。” 姜执月被她捂住嘴,又眨巴眨巴眼睛,表示自己不会出声。 兰宁郡主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一脸的为难。 姜执月见状,叫长缨长绘都到外头守着,屋内只剩下她与兰宁郡主两人。 兰宁郡主见她如此贴心,又忍不住鼻酸。 姜执月不明所以,拉着她坐下:“你这是怎么了?” “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要哭。” 兰宁郡主一开口,就震惊了姜执月:“三哥差点被我父王打死。” 姜执月吃惊地看向她,低呼:“什么?” 兰宁郡主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知道,我父王告病在府中的事对吧。” 姜执月默默点头。 正是因为福王告病,所以这个迎客使的头衔才空了出来,如今落在了宣王头上。 第325章 福王的中庸之道 “我们福王府外头人看着风光,其实父王是个再谨慎不过的人。” 兰宁郡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起了事情的始末。 “他告病,就是不想掺和朝中事。” 兰宁郡主说得很直白,“偏偏三哥跟他说要来国公府提亲。” “原本从母妃的口风里也能探得到父王是答应的。” “那日三哥提的时候,父王突然变卦了。” “三哥自是不肯,非要去。” “父王发了狠,将三哥狠狠打了一顿……” 兰宁郡主说着说着,语气开始断断续续,开始哽咽起来。 “父王下了狠手,若不是我与大哥二哥求情……” “三哥怕是要被他活活打死。” 姜执月听得大为震惊,她从前只晓得福王不问朝政。 只做个闲散亲王。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姜执月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我二叔的缘故?” 兰宁郡主咬咬唇,泪眼朦胧地看向她。 看到兰宁郡主这个反应,姜执月知道自己说对了。 近来最大的变化就是二叔主动靠近了朝堂的权力中心。 而福王改变态度想必也就是因为这件事。 他既然不愿意掺和皇子之争。 那对嬴煦与兰宁的婚事应该也会极为谨慎。 姜执月叹了口气,若是别的原因,她或许可以想想解决的办法。 福王所想,那是身为一府的主君为了一府的兴衰做的决定。 嬴煦的婚事也好,福王自己告假也罢。 他都只是想躲开朝中之事。 姜执月见兰宁郡主哭得委屈,只能抬手轻轻地拍拍她。 兰宁郡主擦了擦眼泪:“我是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跟父王说通才能来见你。” “你有没有别的法子?” 姜执月默默地摇头。 她实在是很不忍心告诉兰宁郡主。 这件事除非是福王自己想明白了,否则的话,谁都没法子。 兰宁郡主见姜执月也摇头,她心中的失落也藏不住。 她低着头,双手搅动着绣帕:“其实我知道。” “这件事叫你想办法是在为难你。” 姜执月轻叹,替兰宁郡主擦了擦眼泪。 “郡主,这大概是王爷自己也有迫不得已的无奈。” “你不是说过么,你父王很疼爱你们兄妹几个的。” 兰宁郡主当然明白,可她就是不懂也不想明白。 “我去问过母妃,母妃说父王的决定她也没办法。” “我就是不懂!” “他老老实实做着亲王,皇伯父从未苛责过他!” “何必就要怕成这个样子!” 姜执月连忙捂住兰宁郡主的嘴,“郡主慎言。” 兰宁郡主拉下姜执月的手,满腹委屈:“我说得很小声了呀。” 姜执月无奈,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说兰宁郡主才好。 兰宁郡主神情低落,闷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道:“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 “我父王是个谨慎的性子,我与他不一样是因为我是女子。” “三哥与我一样,是因为三哥是母妃难产生下来的孩子。” “父王怕他活不成,所以对他一点儿要求都没有。” 兰宁郡主抬头又抬头和姜执月对视:“他怕死,怕自己做错。” “连累一整个福王府。” 兰宁郡主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好像她期盼三哥婚事顺利的希望越来越小。 姜执月听着兰宁郡主的话,心里想着前世福王府的情况如何。 而或许的确是福王小心谨慎,她竟然找不出几件福王府有关的事。 就更别说如今已经与前世大为不同的局面了。 毫无参考性可言。 姜执月也只能从福王身上去猜测这件事的起因是为何。 大概就是福王亲历过皇子夺嫡,他亲眼见过皇权争斗有多么凶狠。 是以,他想要以中庸之道来保住福王府。 若是这样,那就很合理了。 因为二叔突然主动靠近了权力中心,福王不明白二叔是为了站队还是别的什么。 他也不想明白,甚至不想探究。 只想一刀斩断这样的联系。 不接触,不碰,就不会有连带的危机。 不得不说,福王这个办法的确是成功的。 起码,前世的福王是成功的。 而现在局势的变化,姜执月也拿不准福王最后能不能中庸之道走到底。 “芙瑶近来怎么样啊?” 兰宁郡主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看向姜执月。 她来时都不敢坐英国公府的马车。 若是以往的话,她一定是会挨着姜家姐妹一块儿的。 姜执月摇摇头:“说实话,我摸不准。” 兰宁郡主闻言沉默了下去。 她就是猜也猜得到,姜芙瑶即便是难过也不会表露出来的。 “这件事是我家不对。” 兰宁郡主忽而开口说道。 她从前不知道庶女的生活有多艰难。 自从三哥频频往英国公府跑,就有不少人开始明里暗里地说起姜芙瑶这个小庶女不配她三哥。 兰宁郡主自己就撞见过几回。 她都狠狠地骂了回去。 也就是从这件事起,兰宁郡主明白了姜家姐妹之间的感情有多珍贵。 更是了解了姜芙瑶为何是这样的性情。 谨慎,沉稳,看似柔弱,实则心中坚韧,有自己的原则。 嫡庶又如何呢? 三哥不介意,她也不介意。 甚至是父王也不介意。 到芙瑶愿意再接触三哥,她以为这件事从此再无阻碍。 不曾想竟然是父王变卦。 兰宁郡主不敢想,若是三哥娶了旁人,芙瑶会如何遭人非议。 姜执月也沉默下来。 兰宁郡主想到的,她也想到了。 这些时日不是没有那些风言风语传来。 她每每看五姐姐如何,她从来都是一副轻柔浅笑的模样。 姜执月冷不丁地就想到了二叔。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二叔,智多近妖的一个人,又这样疼爱她们。 他会不了解福王是怎样的一个人? 会同意让五姐姐与嬴煦接触? 难道二叔就不怕这件事不成,五姐姐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她痴心妄想? 连她和兰宁想得到的事情,二叔想不到吗? 姜执月猛地一个激灵,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脸色变了变。 她看向兰宁郡主,低声问道:“你三哥挨打这件事,宫里知道了吗?” 兰宁郡主一愣,眼泪还挂在眼角,愣愣地说道:“知,知道了。” 第326章 姜二的脑子是好使哈。 福王府。 “怎么样?三公子今日吃了多少?” 福王妃身边的贴身女使从霜一脸焦急地看向从嬴煦房中出来的小厮。 那小厮摇摇头,把饭菜都打开给从霜看。 除却那碗鸡汤少了小小半碗,其余都没动。 从霜一看,是头都大了。 三公子自从被王爷打了一顿之后,现在还闹上绝食了。 起初王爷还担心,过来看看。 时间一长,王爷也没了耐心,看都不来看了。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从霜真是吓了好大一跳。 福王妃差点儿子都没了,入宫真是为了请太后救命的。 好不容易从王爷手上把三公子抢下来,人都打得晕过去了。 从霜一想三公子当时那皮开肉绽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疼。 三公子这又是何必呢! 哪怕是王爷不同意他的婚事,还是可以慢慢商量的嘛。 王爷素来疼爱几位小主子,凡事无有不应的。 三公子也是倔得很,非要在这种时候顶撞王爷,甚至闹着要去提亲。 王爷一怒之下就对三公子动起手来。 郡主吓坏了,哭着请了福王妃去拦。 王爷当日是真的六亲不认,丝毫不给福王妃面子。 哪怕是福王妃上前拦了,王爷换个方向也要打儿子。 福王妃是怕王爷狂性大发打死儿子,入宫去求的太后。 太后的口谕下来,三公子也去了半条命了。 福王妃也是惊怒之下病倒了。 如今三公子在自己房里养伤,结果是不肯吃东西了。 世子和二公子也是两头忙,看了福王妃又要去看弟弟。 兰宁郡主更是因此心情低落。 这些事儿都是府上私隐,必得捂得严严实实的。 旁人自然就不晓得。 英国公府送了帖子来,请郡主去汤泉庄子玩儿。 郡主很是心动,本想直接应下。 没想到,王爷竟连这也不肯。 还是王妃与世子磨了王爷好几日,才叫王爷松口。 用的理由就是福王府左右无事,为何又拦着不叫人出门去。 岂不是更加惹人非议? 王爷听了这个勉强松口。 想到这些乱糟糟的事儿,从霜只觉得替王妃担忧。 王爷自从告病之后,似乎整个人就跟变了个样似的。 举止行事与从前真是太多不同了。 从霜实在心中忧郁,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福王妃的院子。 福王妃带着抹额在软榻上看书,只是瞧那神情好像也没看进去。 倒是见到她一进来,福王妃便支起身子看向她,焦急地问道:“如何了?” 从霜真是不忍心福王妃病中还要担心三公子。 她不想说实话,怕王妃难受。 福王妃也不是好糊弄的。 就在从霜犹豫的这一小会儿,福王妃已然知晓了。 她颓丧地往后靠了靠,似乎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没了大半。 从霜连忙上前,给她捧了杯参茶过去。 福王妃拿着参茶,也不知在想什么。 从霜只得安慰道:“王妃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若是您一直如此,您想想世子和郡主,他们还需要您呢。” 福王妃听到从霜的劝告,愈发觉得心酸。 她将参茶往旁边一放,就落下泪来。 “我与他夫妻多年,从不见他如此绝情。” “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 从霜大惊,怎么回事? 怎么就说到日子过不下去了呢? 从霜连忙苦口婆心地劝起福王妃来。 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什么夫妻互相扶持的话。 一箩筐一箩筐地往福王妃的耳朵里倒。 听得福王妃都两眼发直。 “好了,从霜,你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从霜担忧地看了福王妃一眼,福王妃坚强地笑了笑。 从霜无奈,只能退了出去。 等外头脚步声听不见了,福王妃一掀薄毯,起身快步到门口去看了看。 确定了门口没人之后,她折返回来。 福王从那架雕着龙凤呈祥的紫檀大床后面走了出来。 一边走还一边轻拍心口,低声道:“可把我吓一跳。” “从霜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福王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埋怨之意一点儿也不假:“还不都是你。” 福王好脾气地上前搂住了福王妃:“咱这不是权宜之计嘛。” “你都答应了本王才这样做的,可不能全怪我啊。” 福王妃不悦地抖了抖肩膀。 奈何福王的手牢牢地握着她的肩,硬是甩不掉呢。 福王妃看了福王一眼,道:“不怪你,还能怪我?” 福王这会儿心虚地笑了笑。 他想到自己是为了什么,又立刻理直气壮起来:“那都是为了老三的婚姻大事!” 福王不说还好。 他这么一说,福王妃的火气就追不住。 当即就一拳头捶在了福王的肩膀上,也顾不上什么贵妇优雅的姿态了。 她压低了声音,怒骂道:“什么狗屁中立,什么中庸之道!” “还不是你非要坚持,姜二才给你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福王妃这一拳力道可不小。 把养尊处优的福王给捶得龇牙咧嘴的。 福王妃一看,还担心自己下手太重。 担忧地看了过去,看到福王偷笑的嘴角,气得又给了他一下。 这一下是真疼了。 福王倒吸一口凉气,“嘶……” 福王妃看都懒得看他:“活该!” 福王忍着疼痛跟福王妃说道:“做戏总归是要做全套才有人信嘛。” 福王妃气鼓鼓地瞪了福王一眼,“感情儿子不是你生的,你都不心疼?” 福王直呼冤枉:“我哪有真的打,他身上不知垫了多厚的猪皮。” 福王妃看着福王着急忙慌解释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到王妃总算是笑了,福王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王妃着急上火,真把自己弄出点儿什么毛病来就不值当了。 姜二的脑子是好使哈。 他想要把自己超脱朝堂之外,除了告病,那还得做点儿别的。 早在英国公府那小姑娘答应嬴煦之前,姜二就主动来找他了。 说实话,福王还是挺意外的。 毕竟姜家那个五小姐只是庶女。 没想到姜二居然会愿意为了这个庶女,亲自出面跟他谈条件。 第327章 既要又要还要! 时间倒流到九群山围猎之前。 福王近来心情很不错,原本是打算下值之后去小酌两杯再回府。 没想到就被姜二爷堵住了。 福王看到姜二爷的第一眼,完全没想到对方是来找自己的。 但他发现自己怎么走总能碰到姜濯之后,福王先妥协了。 他叫长随去把姜濯请了过来。 - 看到福王身边的长随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姜二爷就露出了笑容。 他面带笑意地走到了福王身侧。 福王是看见姜二爷这么笑就本能地想躲远点儿。 年少时姜二爷凭借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坑害了多少人,他是记得的。 在福王眼里,姜二就是个狡黠的狐狸祖宗。 但凡是姜二这么笑,总会有人倒霉的。 福王从前想,狐狸就狐狸呗,他跟姜二又没什么交集。 后来年岁渐长,姜二似乎变了个人。 从前肆意风流的青年变得低调随意,甚至朝中之事也不大积极了。 于是福王就眼看着他皇兄把姜二扔到了没什么上升空间的太仆寺。 当年的福王还以为姜二会想法子再回到翰林院。 没想到,他居然在太仆寺一待就是那么多年。 福王其实也没有很关注姜二。 只是因为他皇兄,荣安帝对姜二的兄长姜懋很是倚重。 同为弟弟,他偶尔的时候会被荣安帝拉出来跟姜二比较一下。 这可能就是为人兄长的恶趣味吧。 这会儿被姜二找上门,福王隐隐约约有点儿感觉。 - 姜二爷见福王还往旁边挪了挪,笑得愈发灿烂了。 全然不知自己年轻时在福王心里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他先开口,邀请福王去戍鹤楼坐一坐。 福王很配合,还主动说起那就去自己常去的雅间,那边儿风景好。 还能看到护城河。 姜二爷自然无有不从。 两人就这么去了戍鹤楼。 倒也不是没有人看到这两人在一块儿。 无人会往结党营私这方面想。 毕竟从某个角度来说,福王与姜二爷一样,都是不大管事儿的人。 戍鹤楼的掌柜和小厮都是认得福王的。 见福王来了,热情地将人迎到了雅间去。 姜二爷笑眯眯地跟在福王身后。 这么看着,倒给人一种感觉,是福王带着他,而不是他主动找的福王。 等着瓜果点心都上齐了,姜二爷慢悠悠地提起了近日福王妃为兰宁郡主相看的事儿。 福王是很谨慎的人,一听姜二爷提及这个,他开始盯着姜二爷。 姜二爷全然不在意福王的眼神,话锋一转,说到了嬴煦。 见姜二爷不是打兰宁的主意,福王的警惕降低了不少。 关于幼子嬴煦的婚事,福王也听他家王妃说过。 好像看中的,就是姜二的女儿?! 福王狐疑地看了姜二爷一眼:“你打得什么主意?” 姜二爷闻言,当时笑了。 “王爷不必如此警惕,我自然是为了我的女儿来问王爷一句准话。” 姜二爷笑意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福王因此更加觉得姜二爷另有心思。 “什么准话?”福王问。 姜二爷笑道:“自然是令郎与小女的事。” 姜二爷把话说的这么明白,福王不好继续装傻了。 他那小儿子看上了姜二的庶女,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姜二居然为了他的庶女,来找自己? “若是王爷觉得小女高攀不上令郎,少不得劳烦王爷多花点儿心思看住三公子。” 姜二爷的话说得不太客气。 若是换了旁人,福王一定是觉得对方不知好歹,并要附赠一顿国骂。 你什么东西也敢跟本王这么说话! 可这是姜二,那个狡猾的狐狸祖宗。 再加上英国公府惯来疼孩子这事儿,从跟少年时的姜懋姜濯两兄弟打交道的时候福王就知道。 又因着跟王妃无话不谈的缘故,他更是知道姜二对他的孩子都很好。 姜二早几年远嫁的庶长女,他是上上下下都给考虑好了。 如今为了小女儿来找他,好像……好像也不那么夸张了。 福王对外的形象是一贯不理朝政的闲散王爷,本朝吉祥物。 他不理朝政却不代表不懂。 相反,他宁愿做个闲散王爷就是因为太知晓皇权争斗有多残忍。 他只想好好保住福王府,做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王爷就行。 不会妨碍到皇兄,也不会成为皇兄的威胁。 对于孩子们的婚事,他早早就与王妃商量好了。 坚决执行福王府不涉党争的原则,好好地保住自己的小家。 这一瞬间,福王脑子里就蹦出来无数想法。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 “姜二,你应该知晓我的。” 福王说的是‘我’,而非‘本王。’ 姜二爷莞尔,点点头,“如此,在下就不多打搅王爷了。” 姜二爷说完直接起身离开。 这一刹那,福王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最为深刻的是王妃说起幼子见姜五小姐的神情让她想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福王出声叫住了姜二爷。 “姜濯,等等。” 姜二爷转过身来,面上的笑意都不曾有一丝改变:“王爷还有何事?” “我们再谈谈。”福王道。 姜二爷眉梢微动,“谈什么?” “自然是两个孩子的婚事。” 福王起身,做了个请他入座的手势。 生在皇家哪有傻的。 姜二今日来找他自然是他的女儿也对他儿子有意思! 姜二爷笑眯眯地走了回去,坐在了福王身边,显得很洒脱。 “王爷说吧。”姜二爷淡定自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等着福王开口。 福王一看姜二爷这么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 姜二!还是那个狡猾的狐狸! “你知道的,我素来是明哲保身,你家……” 福王咳嗽了两声,不大好意思地说道:“我不想让旁人觉得我有什么想法。” 姜二爷闻言,了然地点点头:“懂了。” “王爷的意思是要这桩婚事,也要自己明哲保身,绝不站队的形象?” 被姜二直白地戳穿了自己既要又要的想法,福王连连点头。 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皇兄能赐婚。” 姜二爷看着福王半晌,最后对他举了举杯:“论无耻,” “在下还是比不过王爷。” 回应姜二爷的是福王憨厚的笑容。 第328章 一个会面就算无遗策 福王妃又听福王说了一遍当时姜二爷找上他的情景。 由衷的叹道:“姜二这个脑子,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的。” 福王妃又看了福王一眼,“也亏得是姜二了。” “当时,我的确也是被王爷吓着了。” 福王对于姜二爷的点子,那是心服首肯。 也很同意福王妃的话。 亏得是姜二。 - 姜二给出的主意就是福王得做出个叫人人都觉得狠心的样子来。 比如为了避开站队这件事,福王狠心阻断两个孩子的往来。 福王顿时不高兴地打断姜二爷:“为什么是本王来阻断?” 姜二爷没好气地看了福王一眼:“王爷不是要保住自己的名声吗?” “哦,噢噢,你说得对,你继续。” 福王老实了。 姜二爷又道,“最好是叫这件事闹到宫里去,叫宫里的两位都觉得你下手太狠。” 福王没忍住,“那,我选什么时候?” 姜二爷道:“提玉高中,又或者是陛下重新启用我的时候。” 福王听到这里,先是震惊姜二会对他透露第二个消息。 随即又想明白,自己其实也算是私下跟姜二绑在一条船上了。 他这会才摸清楚了姜二爷的打算。 他想到这件事如果真的要执行的话,姜家那个孩子只怕是要受点委屈了。 姜二爷对此的反应也很平静:“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若是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了,我今日也不会来寻王爷。” 福王咋舌,不知该感叹是姜二比较狠,还是他的女儿比较狠。 “你就不怕我反悔?” 福王顺嘴就秃噜出去了。 姜二爷微微一笑:“王爷大可以试试。” 福王立刻找补:“啊,我没这个意思的。” 姜二爷笑了笑,面不改色地送上奉承:“王爷爱子之心切切。” “应当是不会做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福王讪讪地笑笑,这个姜二可真是个狐狸。 他还真有点儿怕姜二发疯。 福王一直感觉姜二骨子里就是有点儿疯的人。 就是平日里藏得很好罢了。 姜二爷饮了一口茶,紧接着就提醒了福王。 “这件事最好不要告知旁人,就连王妃也不要说。” 福王一愣,姜二这是真要自己狠狠地收拾嬴煦一顿? “宫中那两位何其敏锐,若是王妃一个不慎,事情就容易露馅儿。” “最多王爷也就是略微透露给三公子一些,叫他提前做点儿准备。” 福王听到姜二爷如此周详的计划,他甚至都想问姜二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可福王也记得,他起初拒绝的时候,姜二是转身就走的。 “本王知道了。” 福王为了小儿子的幸福,慎重地答应了下来。 姜二爷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此计虽耗时。” “但能满足王爷既要又要还要的想法。” - 福王回想结束,还是啧啧称奇:“姜二,是个狠人。” 福王妃对此还有别的见解:“如此也好。” “以姜二疼爱女儿的程度,只要煦儿与姜家小五好好儿的。” “他定然也会多看顾煦儿一分的。” 福王妃看得很清楚,姜二出的这个主意恰到好处。 只是一个会面就能算无遗策。 有这样的人给煦儿做岳丈,福王妃是真的放心。 福王也跟着点点头,“如今就看兰宁的了。” 听福王说起女儿,福王妃一点都不担心。 “兰宁不知真相,她定会将这件事告诉姜家小六的。” “姜家的小六,像极了姜二。” - 被福王夫妇惦记着的姜执月与兰宁郡主面面相觑。 姜执月正在思考这件事有没有别的可能。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有很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 看着情绪低落的兰宁郡主,姜执月只好安慰她。 “既然宫中知晓,想来太后娘娘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兰宁郡主不确定地看向姜执月,“当真吗?” 姜执月颌首:“王妃不是请到了太后的口谕吗?” 兰宁郡主犹疑地点头:“可是,可是后头的事,皇祖母真的会管吗?” 姜执月凝眉想了想,“那就要看三公子的意思了。” 兰宁郡主也是个聪明人,这会儿在思考姜执月话里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咬唇,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宫里知晓此事,以皇祖母对孙辈的疼爱,三哥再闹大点儿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姜执月也不催促她,默默地陪在兰宁郡主身边。 像是经历了一番艰难的挣扎,兰宁郡主看向姜执月。 “阿婵,我能不能见一见芙瑶。” 姜执月抬眸,“如果你想好了,我可以帮你请五姐姐过来。” 兰宁郡主坚定地点头:“劳烦阿婵了。” “三哥被父王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肯放弃。” “我想问一问芙瑶是怎么想的。” “若……” 姜执月及时打断她:“好,你别急。” “我亲自去帮你请五姐姐。” 兰宁郡主点点头,乖乖地等着姜执月去请姜芙瑶。 - 汤泉庄子很大,姜执月在去找姜芙瑶的路上一直在想兰宁郡主说的这件事。 按她的说法,那嬴煦的确是有好一阵都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姜执月默默算着日子,不由得一惊。 岂不是初五都没过完就被狠揍了一番? 姜执月心中又震惊了一下,福王得是有多恼怒? 本是要去姜芙瑶房里找人,不想半路就碰见她了。 姜执月注意了一下姜芙瑶的神色,果然在她眼下瞧见一丝乌青。 这还是上了脂粉之后。 “五姐姐,我正好要找你。” 姜执月上前同姜芙瑶说道,“兰宁想见你,她有话要跟你说。” 姜芙瑶似乎不意外,她颌首,眉目温软:“好。” 姜执月的目光落在姜芙瑶身上。 或许,五姐姐已经猜到了什么。 姜执月稍稍落后一步,姜芙瑶还回头看了她一眼:“阿婵?” 姜执月立刻跟上,主动牵起了姜芙瑶的手。 姜芙瑶轻轻地笑:“阿婵长大了之后,怎么反而愈发粘人起来了。” 姜执月闻言,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姜芙瑶的手。 姜芙瑶见状,哭笑不得:“阿婵,我不会跑的。” 姜执月也跟着笑了起来:“跑也没事。” “我跟得上五姐姐。” 第329章 她只要一举得男…… 兰宁郡主要与姜芙瑶说嬴煦的事,姜执月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两人说话。 她则是在园子里漫无目的地走。 脑子里把刚刚兰宁郡主说的消息与这件事的始末重新梳理了一遍。 起初五姐姐是不愿意与嬴煦有过多牵扯。 是嬴煦一直跟在兰宁郡主身边,与五姐姐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 作为局外人,姜执月其实看得比较清楚。 五姐姐是会被嬴煦这样热烈活泼的性子吸引的。 只是她一直都介意自己庶出的身份,所以不肯与嬴煦牵扯。 姜芙瑶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 她知道什么样的局面对自己是有利的。 这是她从小就练就的察言观色。 也就是四姐姐总是会在她手上小小吃瘪的缘故。 对姜芙瑶这样敏锐细腻之人,姜执月素来秉承着的原则就是你不说,我不问。 所以姜执月也从未与姜芙瑶说起过嬴煦。 只有九群山围猎的时候,姜芙瑶忽然主动来找她说起了这件事。 姜芙瑶说,愿意一试。 到这一步,姜执月本以为这件事应该不会生出变故了。 毕竟嬴煦心悦五姐姐,是福王妃也知道的事。 没想到问题出在了福王身上。 姜执月这会儿越想越觉得她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 长缨见她家小姐愁眉不展,也下意识跟着皱起眉头来。 正好撞上迎面过来的虞映水。 虞映水笑语盈盈地走了过来,亲昵地捏了捏姜执月的小脸。 “怎么回事?” “才一会儿不见你,眉头皱得都成山了。” 姜执月回神,见虞映水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笑。 “怎么不见你几位姐姐?” 虞映水从江南到京城来,喜欢的就是姜家的几姐妹。 对于京城的气候,她还是有些适应不来。 这会儿就想找人陪她一块儿去泡一泡,解解乏。 姜执月莞尔:“可能等会儿来,我先陪表姐过去吧。” 她看了长缨一眼,长缨屈膝退下,吩咐人给郡主她们留话。 虞映水高兴地挽着姜执月,偏头看了看她:“阿婵平日用什么脂粉么?” 姜执月抬眸,微微笑道:“用三姐姐调制过的玉容膏。” 虞映水一听来了兴趣:“三表姐还会调制玉容膏?” “我自从来了京城,总是不那么舒坦。” “面上总有些瑕疵,不像阿婵你,小脸白嫩得跟白瓷一样。” 姜执月失笑:“不如回去之后我陪表姐去岁安堂看一看吧。” “岁安堂?那不是药堂么。” 虞映水眨眨眼,眸中不解。 姜执月说起虞映水可能是从江南道转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才会如此。 虞映水恍然大悟:“我说呢。” “我只在脸上下功夫,哪想得到这个。” 虞映水性子大大咧咧的,偶有不适,她也不会往水土不服去想。 旁人水土不服都是吃不好睡不好。 她能吃能睡能玩,就是脸上偶尔长几颗小疙瘩罢了。 谁能往那上面去想呢。 虞映水听姜执月这么一说,深感有道理。 “阿婵,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姜执月笑了笑,“近来碰巧在看一些医书,猜测的。” 虞映水颇为赞同她的好学:“难怪,我阿娘也会说我们俩比起来,你更像虞家的女儿。” “我俩合该换一换。” 姜执月听到虞映水这样说,忍不住笑道:“表姐真是太抬举我了。” “京城谁不知道姜家六小姐脾气急,性子刁蛮。” 虞映水虽然来京城没多久,多少也听说了之前一些谣言。 她脸色微微冷下来,有几分冷美人之感:“那些都是谣传。” “是你家那个姨娘不好。” 姜执月听虞映水说起林净秋,她有些恍然。 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不知道林净秋如今在内狱如何。 总归是日子不太好过的。 “世上多得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人,旁人说什么我自不会听。” “我们阿婵,就是最好的小姑娘。” 虞映水爽朗地朝姜执月笑:“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这样想的。” “我的小表妹,多好的一个人。” 姜执月看着虞映水的笑容,好像幻视了大舅舅笑着的模样。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也有世上最好的表姐。” 虞映水闻言,给她抛了个媚眼:“哎呀,你这样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嗯?这就不好意思了?” “不对呀,我的表姐,脸皮可没这么薄呢。” 姜执月同虞映水说笑,两人说话都热闹得跟一群人一样。 刚刚提到的林净秋,眨眼之间就被姜执月忘到了脑后。 - 姜执月记不住的人,有人日夜都惦记着想要见一面。 林玉钟怔然地看向窗外,柔美的面容上都是愁绪。 若桃见林玉钟一直这样不见笑颜,忍不住劝她。 “夫人,您歇一会儿吧。” “太医说您思虑过重,容易影响您肚子里的孩子。” 若桃的话不仅没让林玉钟展颜,反而眉头皱得更高了。 她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魏王势头正好,办妥了巡盐这样有利民生的大事。 怎么转眼之间就被禁足了。 林玉钟根本打探不到外界的消息。 魏王被禁足,连带着整个魏王府都是只进不出。 她的人没法给她传递消息。 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 林玉钟一开始只知道宫里来了人,魏王妃的心腹司碧死了。 后来直到魏王妃与魏王嫡长女嬴蕴被分别带走,她顿觉不妙。 温燕真这样精于谋算的人,怎么会让自己跌这么大一个跟头? 一定是出了很严重的事。 偏偏禁足令来得很快,几乎是同步到达魏王府。 原本魏王都已经答应要让她见姑母一面。 偏巧出了这事儿,这些也就不作数了。 林玉钟看到若桃担忧的眼神,她下意识摸上小腹。 是了,她还有孩子。 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保住。 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那就魏王的长子。 只要魏王有了儿子,不论嫡庶,都会成为他争储的有利条件。 魏王盼儿子已经盼得红了眼。 她只要一举得男…… 林玉钟眼中猛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只要她生下儿子,魏王一定会封她为侧妃。 有了侧妃的身份之后,有些事做起来就方便了。 第330章 谢稷一下就变了脸色 被林玉钟挂念的魏王如今被困在魏王府不得出,整个人都显得暴躁无比。 尤其是当他得知荣安帝将迎客使交给了宣王的时候,更是气得嘴上长了个大燎泡。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怎么最近哪哪儿都不顺! 魏王一想到赢朔代替福王成为迎客使,心里就止不住上火。 凭什么是赢朔! 他赢朔到底凭什么! 巡盐是他去的,朝中不少要务也都是他处理的。 他有这么多的功劳,父皇就是视而不见! 反而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把他给禁足起来! 甚至派人来给了他好大一个没脸! 如今更是把一个只会依赖母妃得宠而受到重视的废物拿去当迎客使。 赢朔他到底凭什么! 魏王气得一拳捶在了书桌上,约莫一指厚的书桌都颤了颤。 恼怒之后,魏王也渐渐冷静下来。 他如今被禁足,旁的都不紧要。 最最紧要的就是父皇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消气,解了他的禁足。 距离吐蕃王来京已经没多少日子了,甚至会试在即! 魏王这样一想,当下的心都在如何想办法给自己解禁上了。 他静下心来,凝神屏息,开始提笔写折子。 他大概能猜到父皇恼怒禁足他的原因。 只要他认错的态度诚恳些,父皇早些消气,禁足之事也就迎刃而解。 况且,舅舅与母妃一定也会为他周旋。 - 魏王想得没错。 谢稷与宸妃两人的确是在为魏王求情。 谢稷如今在官场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说的话,荣安帝总是会听一听的。 可今日他面见荣安帝,才提了魏王一个字,就看到荣安帝的眼神犹如利剑一样刺了过来。 谢稷顿时心头一凛,及时止住了话头。 极其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今年的会试上。 会试的主考官还没定,荣安帝心里有几个人选。 谢稷不着痕迹地提及温老太师的长子。 如今的官职也变动了,若要做会试的主考官也不是不行。 荣安帝还是头也不抬地就否了。 “温泰宇不行。” 谢稷一愣,荣安帝很少有这样言辞果断拒绝他的时候。 一时间居然也没反应过来。 荣安帝看完手头的折子,微微抬头看了谢稷一眼。 “主考官得是进士出身,谢相莫非忘了?” 谢稷连忙拱手认错:“陛下英明,是老臣一时糊涂了。” 荣安帝神色淡淡,似乎没有把谢稷这个失误放在心上,转而提起了他看中的几个人。 一是言家的言瑞,位列三公,不光是进士出身,还从翰林院一步步升上来的,正合适。 谢稷闻言心猛地一跳,言瑞! 言家本就是累世书香,还出了几代大儒,可说天下读书人都知言家。 若是言瑞当这次会试的主考官,名正言顺不说,本届会试的学子都得称呼言瑞一声师座。 谢稷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些不悦。 言瑞此人官声清明,在读书人中声望是极高。 谢稷地想要开口阻拦,可为官多年的本能让他克制住了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下一瞬,荣安帝就说道:“只是姜家那个小子今年要下场,若选了言瑞,未免有不公之嫌。” 谢稷听到荣安帝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 荣安帝又提到了一个人,明家明思海,如今的参政知事。 谢稷跟着笑了笑:“陛下方才还说言太傅要避嫌,明大人岂不是更加。” 谁人不知姜提玉即将迎娶明思海的嫡女。 荣安帝也笑了起来:“所以朕还有最后一个人选。” 谢稷跟着点头:“请陛下说,臣洗耳恭听。” 荣安帝目光幽幽地落在了谢稷身上,笑道:“爱卿,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荣安帝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在谢稷的脑子里炸开了花。 他立刻起身:“陛下,臣不可。” “你是进士出身,又是当朝宰相,为何不可。” 荣安帝似乎很笃定他可以:“朕觉得爱卿很合适。” 谢稷极力遏制住自己狂跳的心,镇定地说道:“正是因为臣身在宰相之位,才不可。” “陛下所选言太傅与明大人,学识渊博,在学子之中也有着极高的威望。” “臣,远远不及。” 谢稷很了解荣安帝,他若是敲定了主意,旁人是很难动摇他的。 如今荣安帝有意将自己点为会试主考,他当然心动。 只是荣安帝提及地两个人不能作为主考官的原因居然是姜提玉。 谢稷当然要推辞一番。 以荣安帝的性子,就算他拒绝也…… “罢了,既然爱卿不愿,那朕就不强人所难了。” 荣安帝这次却一反常态,直接同意了谢稷不当主考官的意愿。 谢稷的错愕藏都藏不住,若不是荣安帝已经低头去看折子。 只怕谢稷的失态就要被荣安帝看在眼里。 好在谢稷反应能力足够快,他迅速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又提了几个不痛不痒的人。 荣安帝都一一否决,“罢了,这几个人做副考官尚可。” “主考的人选,朕还要再斟酌斟酌。” 荣安帝既然这样说了,谢稷也就只能止住话头,不再提。 谢稷这会儿没了理由再留文和殿,只好向荣安帝告退。 从文和殿退出来,谢稷总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陛下如今甚至都不愿意听他提到魏王。 足见在火烧宣王府这件事上,陛下就认定了这是魏王所为,并且为此龙颜震怒。 谢稷望向宸妃宫中的方向,但愿这次宸妃娘娘能不出岔子。 否则的话,魏王的处境就真的危险了。 总不好等吐蕃王来了,会试都要开始了,魏王还在禁足吧? 这传出去,魏王颜面何在? 谢稷从宫中离开,一直到回府,脸色都不大好看。 谁料长子居然慌慌张张地闯进他的书房,说是江南商会那边出问题了。 有人偷了江南商会上贡给京城的账本,跑了! 谢稷一下就变了脸色。 谢琅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他阿爹这么难看的脸色。 “江南商会那帮人都是蠢货吗!” “连个人都抓不住!” 谢琅看着他爹要吃人的样子,战战兢兢地说道:“不是江南商会不想抓人。” “而是英国公和卢国公两人,就大摇大摆地带着人住在江南商会会长家中,亲自盯着人呢。” 谢稷几乎要吐血,姜懋! 又是你! 第331章 没想到是个笑面虎! “爹啊,英国公到底还要在咱们府上住多久啊!” 一个瘦猴脸的青年男子躲在柱子后,一脸焦急地看着对面柱子后的胖子亲爹。 “爹哪儿知道!” 那胖乎乎的江南商会会长范金永也是一脸焦躁。 然而范金永忘了,他家的柱子再粗也挡不住他肥胖的身躯。 英国公一眼就看到了他。 “范会长来了啊,怎么不进来反而在门口站着呢?” 英国公从书桌前看过去,一张粗犷英俊的脸出现在范金永父子二人面前。 范金永登时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地走上前。 “国公爷在练字啊,真是好兴致啊……哈哈哈哈……” 范金永笑着打哈哈,态度十分恭敬。 英国公斜眼看了看他,扭头对一旁坐着喝茶的卢国公说道。 “云升啊,我还是更喜欢范会长初见我时的风范,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哎哟,我的国公爷啊,快别这样说,草民真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范金永一听英国公说起自己与他第一次碰面,就一身冷汗。 他要是知道这是英国公,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指着人鼻子,叫人滚下马来。 范金永是真的没想到这两位京城来的钦差会以微服私访的形式来商会。 甚至,他们还叫人假扮了他们自己去了江南总督府! 范金永只一心防着官府,却没想到这两位居然直接就乔装杀到了商会来。 偏偏自己也是眼拙,明明见过英国公,竟没认出来! 他扮成外来商户的随行侍卫,骑着马就到了江南商会门口。 马都不下就要见自己这个会长。 硬生生拿银子砸得商会门口的守卫都服气了,替他报信。 偏偏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偷了商会上贡的账本跑了! 结果来了个不知人鬼的家伙非要见自己,他是烦不胜烦,怒气冲冲地出去,指着英国公就骂了起来。 范金永回想当日自己的‘英勇’,是真的后悔万分。 如今他想抓人都不好使,英国公与卢国公两尊大佛都在他跟前儿呢。 范金永这会只想快点儿把人弄走,不管去哪儿都好,只要不在他跟前。 江南道的账他早就已经做好了。 只是没想到自家出了内贼。 他当务之急就是要去抓人,眼下只想快点送走这两尊大佛。 “两位国公爷,江南的美食美景多不胜数。” “您两位就这么待在我府上,也虚度了光阴不是。” “不如草民请两位国公爷去游船可好?” “江南的游船可与京城不同呢。” 范金永这会儿的态度是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就等着这两人离开范家。 英国公闻言又看向卢国公:“你想不想去?” 英国公这么一问,范金永也眼巴巴地看着卢国公。 比起英国公这么个悍将凶匪的模样,温润如玉的卢国公看起来就好说话很多。 范金永几乎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卢国公身上了。 他是无比虔诚地希望卢国公能答应。 只要他们俩从范家离开,他才好叫人去办事! 若是偷了账本的贼子逃到京城…… 范金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那可是灭九族的泼天大祸啊。 想到这里,范金永看向卢国公的眼神就愈发热切了。 卢国公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温和地笑了笑:“游船?” “对啊对啊。”范金永殷勤上前,对着卢国公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卢国公掀起眸子看了看范金永,又看向英国公:“咱们到范宅几日了?” “也就五六日吧。”英国公眼珠子一转,撇嘴。 卢国公优雅地笑了笑:“既然范会长诚心地一再邀请,本国公也不好总是拒绝。” “那就去吧。” 范金永立即眼睛一亮,可卢国公的下一句话叫他亮起来的眼睛又沉了下来。 卢国公:“把李副会长,程副会长,还有……” “李程刘杜那几家全都叫上。”英国公大手一挥:“还有总督府里的,都叫上!” 范金永怔怔地看向卢国公,期盼着他说句话。 谁料卢国公幽幽地说道:“听说范会长有一艘三层高的游船。” “长公主从前就惦记着要来江南游玩,本国公倒是可以先替殿下探探路。” 范金永突然冒起的杀心在这一刻,又悄然散去。 得罪不起。 这位是圣人胞妹薄阳长公主的夫君! 范金永咬着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 和范金永的笑容不同,英国公就爽朗多了。 “门口那个小子,你进来。” 范金永心一跳,猛地回头! 这孩子怎么刚刚不走! 范俊逸本想躲在柱子后头偷听,没想到自己也被英国公发现。 他从柱子后头走出来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这柱子能遮住他啊! 范金永简直没眼看,他一世英名怎么生了这么个蠢东西当儿子! 英国公习武之人,眼睛刁钻毒辣,岂是他这种毛头小子能算计的!? 范俊逸虽然名字有个俊逸,人着实长得不怎么俊逸。 英国公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去,还有你平日交好那几家的公子也去。” 卢国公笑眯眯地补充道:“嗯,英国公说的没错。人多热闹。” 范金永脸都笑僵了,心里咒骂! 他真是瞎了眼! 还以为卢国公能是什么好人! 没想到是个笑面虎! 卢国公似乎看够了范金永僵硬的笑容。 他理了理衣襟,淡淡地说道:“就让羽林卫跟着范会长和范大公子一块儿去请人吧。” “我与英国公就在范宅等着范会长。” 范金永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卢国公出手居然比英国公还狠! 这是要寸步不离的监视他吗! 范金永连忙对着卢国公道:“不必,不必劳烦羽林卫了。” 卢国公瞥了范金永一眼,笑得分外温和。 “不是劳烦,是命令。” “本官奉陛下旨意前来,范会长难道不想配合?” 范金永笑不出来了,他死死地盯着眼前人。 心中生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他当然真的卢国公才是这次京中钦差之首。 眼下他如此明目张胆地动用羽林卫,难道…… 那个内贼在卢国公手上!? 范金永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他就止不住的发抖。 第332章 姜二爷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二爷从没想过他设下的计谋都无人看破。 但是在小女儿的婚事上,没想到第一个看穿的人居然是阿婵。 姜二爷看着从温泉庄子那边传来的急件,捏在手里笑了笑。 小姑娘年纪虽小,心思倒是比他想得更深一点。 兰宁郡主或许是说了什么,她察觉到了。 这就写信来问自己,甚至已经想到了他的下一步会做什么。 姜二爷面色柔和地将这封信投进了铜鼎炉中。 阿婵聪明,即便是自己不作回应,只要芙瑶点头,那嬴煦与芙瑶的婚事势在必得。 目光触及到言老太君刚刚送过来的手镯,他轻声叹息。 芙瑶与嬴煦的婚事,他原本是不打算让芙瑶冒这个险的。 毕竟谁家孩子谁心疼。 芙瑶分明就是喜欢嬴煦那孩子。 他这个当爹的也不好全然视而不见。 秉承着他一贯的风格,他在长公主的赏花宴之后就与芙瑶提了这件事。 姜二爷很清楚,身世是无法改变的。 他也很清楚,嫡庶之间有时在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之中重要,又不那么重要。 诚如言家,曾经出过的皇后中也有并非嫡女出身的姑娘。 姜二爷一直以来没有刻意去区分自己女儿们的身份。 一如芝雪的性子,她的性子热情勇敢,光是她本人就足够吸引人。 哪怕是庶女又如何? 芙瑶性子谨慎沉稳,像他,无论在什么环境都会活得不错的。 不过是如今孩子们年纪小,只有亲近的长辈们才看得出孩子们的品性。 福王妃的态度他探出来了,倒是福王那个素来喜欢装作闲云野鹤模样的家伙。 有几分棘手。 为着这个,他去见了福王。 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福王看似中立,绝不牵涉党争。 但做人就是会考虑自保。 尤其是从上一次皇权争斗之中存活下来的人。 福王也不能完完全全地撇清自己。 姜二爷不相信。 那是一个年少时见第一面就看出他骨子里有点儿疯的福王,对于皇权争夺这种事真的能做得到中立。 英国公府,注定是要站在宣王身后的。 陛下的心思不说十拿九稳,自己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大哥嘴上一直说着不愿参与夺嫡之争。 实则早已经被陛下一脚踢进局中。 嬴煦与芙瑶的婚事若成,能成全芙瑶的心意不说。 福王也能与英国公府名正言顺的来往。 谁说强大的姻亲关系没有用呢? 在这件事之前,姜二爷一直想的就是他会藏在幕后。 明面上的事的就交给大哥和提玉。 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从林净秋这个岔子开始,姜二爷总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拉扯着英国公府。 逼迫着英国公府出手。 姜二爷一向很有耐心。 所以挖出林净秋身后之人这件事,他与大哥商议了交给阿婵来做。 他与大哥从旁辅助。 就像是从前阿爹阿娘联手教他们的时候一样,教导新一代的力量。 在阿婵亲自送来了林净秋的口供直指谢稷时,姜二爷就知道自己得换个计划了。 提玉还是太年轻了,他甚至如今身上还没有个一官半职。 他得先替提玉撑一撑。 所以,他主动去见了陛下。 陛下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似乎也等了自己很久。 那日从宫中出来,姜二爷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走的这一步是对是错。 幸而姜二爷不是纠结的人。 他不在乎对错,他只想保住姜家,保住英国公府。 他上有睿智慈爱的母亲与和善可靠的兄长。 下有贴心懂事的孩子们。 虽然媳妇儿脑子不大好使,但这也不大影响。 总之这一辈儿的英国公府话事人多是男子,比如他与大哥。 姜二爷求的不多,他就是想在漩涡之中好好保住这些人。 用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 姜二爷自认良善,所以对着谢稷如此穷追猛打,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江南道的事,谢稷必然要被狠狠记上一笔。 若是魏王也掺和其中那就更好了。 姜二爷冷冷一笑,面上出现从未有过的狠色。 比起不大招人喜欢的宣王,魏王此子就太过阴毒了。 谢稷既然在英国公府安插了林净秋这样的暗粧奸细,焉知旁人府中又有没有呢? 他的身份不好去做这件事。 自然,交给福王更合适了。 谁能比一个吉祥物王爷更能让人放松警惕呢? 再加上福王妃素来的好人缘,谢稷埋下的眼线也就不那么好藏了。 事情查来查去,姜二爷的目光落在了京中一个钱商身上。 可巧妙的事情就在这了。 这个京城钱商名为迟修文,岭南人士,产业……是从江南而来。 岭南人,在江南发家,人则是常在京城。 若不论别的,这么看倒也寻常。 可偏偏,这个迟修文做的可是盐商的生意。 身为盐商,人都不在江南地界,江南商会难道是什么吃素的吗? 就这么让一个人都不在江南的岭南人牢牢把握江南盐场的命脉? 这跟天方夜谭有什么区别呢? 姜二爷的笑意逐渐深刻了起来。 盐务也敢动吗? 谢稷,你的胃口真是令人想不到的好啊。 姜二爷显然很高兴。 他正愁找不到谢稷的把柄。 谁想呢,正瞌睡呢,有人送枕头来了。 姜二爷立即就提笔开始写信,他得提前知会大哥一声。 有卢国公这么个脑子在,姜二爷根本不担心自家大哥。 勾心斗角他不大会,胜在听话。 这封信,与其说写给他大哥,倒不如说是写给卢国公的。 只是交给他大哥代为转交罢了。 真是太好笑了。 姜二爷是笑着把这封信写完的。 他唤来都风,让他用最快的法子把信往江南送去。 谁知都风一见面,也给他递了封信:“国公爷的急件。” 姜二爷挑眉,他能说他大哥和阿婵真不愧是父女吗? 两人都是一个样儿啊。 今日他接连收了两封急件了。 姜二爷心情颇佳地打开信件,里头的内容让姜二爷脸色微微一变。 “真是太大胆了。” 姜二爷好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 谁能想呢? 咱们钦差大人,直接就住进江南商会会长的家里去了。 偏巧,诶,会长家里账本儿丢了。 你说什么账本? 自然是,江南道总督贪污和江南商会往京城送孝敬的死亡账本啊! 第333章 有慧根? 自从那日兰宁郡主见过姜芙瑶之后,兰宁郡主的心情也是显而易见的好了不少。 肉眼可见地活跃起来了。 虞大夫人性子疏阔,对孩子们爱热闹的行为也很欢喜。 甚至偶尔也与老太君一块儿和孩子们行酒令。 起初兰宁郡主还有些放不开。 毕竟虞大夫人是长辈不说,也是与自己相看过的虞不凡母亲。 这几日接触了下来,兰宁郡主对虞大夫人的印象是越来越好。 言老太君泡了汤泉,也算疗养的一部分。 姜执月之前一直都在担心祖母的身体。 如今看着祖母气色逐渐好起来,姜执月这才放心了不少。 言老太君当然明白小孙女儿的担心。 她很早就已经告诉过小孙女儿,林净秋做的事,不要算在她头上。 好在小孙女儿想得明白。 不然毒害祖母这个罪名,怕是要压在小孙女儿身上一辈子。 言老太君是不愿意小孙女儿这样自苦的。 在汤泉庄子的日子太舒服了。 姜执月都有点儿乐不思蜀了。 这会儿收到了京中陆青骁派人送来的信,她微微一怔。 她好像,很久都没见到陆青骁了。 姜执月还在愣神,兰宁郡主与虞映水两人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姜执月果然被这两人吓到。 看着兰宁郡主与虞映水得逞坏笑的样子,她哭笑不得。 兰宁郡主冲姜执月挑眉:“我就说你定然是看表兄的信入迷,你表姐还不信。” 姜执月见两人都站在一处,无奈地摇摇头。 “日后你们俩还是少待在一块儿吧,老是捉弄人。” 姜执月飞快地把信收进袖口。 兰宁郡主立刻认错:“别走别走,我错了,错了。不吓唬你了。” 虞映水在一旁偷笑:“瞧瞧,这就被吓着了呢。” 姜执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兰宁郡主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姜执月故意吓唬自己呢。 兰宁郡主举起粉拳就就要捶过去,姜执月连忙拉着虞映水躲在她身后。 兰宁郡主哪里肯这样放过她:“别跑,你别跑!” “不带急眼的,你刚刚吓唬我我都没生气呢。” 姜执月一个劲儿躲着兰宁郡主。 她身姿灵活,兰宁郡主是眼看着就要抓到她了,没想到一下就被姜执月给躲开。 几人嬉闹的声音传得老远。 虞大夫人与言老太君站在望景楼上看着孩子们打打闹闹。 言老太君笑着说道:“如今见阿婵才有了几分从前活泼的模样。” 虞大夫人闻言,诧异地看向言老太君。 言老太君似乎也没注意到虞大夫人的神色,又道:“她这小半年总是闷着心事。” “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该这样活泼些好。” 虞大夫人看向三个孩子,她也想起了虞汝奎对她说的话。 说是阿婵似乎长大了,不像从前那个事事不放在心上的小丫头了。 虞大夫人也没问言老太君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家中有长辈在呢。” “自然不需要小姑娘操心的。” “夫君也总是挂念阿婵,如今阿婵也有了好归宿,您该高兴的。” 言老太君侧过头,看向虞大夫人:“倒是我多事问一句。” “不知映水这孩子的婚事可有什么章程?” 虞映水比姜执月还大一些,按说也该是定亲了的。 虞大夫人笑道:“且不着急。” “江南有位高僧,为映水批命,说她姻缘迟些,不然唯恐有杀身之祸。” 言老太君听到这话诧异了一瞬。 虞大夫人也笑道:“左右我与她阿爹也不舍得,就再留她一年。” “事涉生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言老太君也跟着点头:“既然如此,这样行事倒也妥帖。” 虞大夫人这会又看向言老太君,笑道:“那位高人听说如今正在护国寺修行。” 听到虞大夫人这话,言老太君才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言老太君点点头:“算算日子,阿婵也该去为她阿娘续灯了。” 虞大夫人莞尔:“老太君若是愿意,叫不凡带着妹妹们往护国寺一趟就是。” “正好,我也馋了护国寺的素斋了。” “听说天下一绝。” 言老太君笑着与虞大夫人定下了去护国寺的行程。 - 姜执月听说不凡表兄要来,好奇地看了兰宁郡主一眼。 兰宁郡主此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姜执月的视线。 姜执月失笑,惹来兰宁郡主怒瞪。 “笑什么!” “姜执月!” 兰宁郡主扑过来就要捂住姜执月的嘴。 姜执月又跟兰宁郡主嬉闹成一团。 姜衡丹忍不住宠溺地摇摇头:“还是两个孩子。” “三姐姐你就纵着这两个吧,早晚把房子拆了。” 远离了京城的姜宛白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劲头,对着这两人努努嘴。 虞映水听说虞不凡也来,忍不住吐槽:“阿兄来护送?” “那半吊子的功夫,怕是还没有阿婵的箭准呢。” 姜芙瑶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去护国寺,又不是去做什么。” “有不凡表兄够了。” 虞映水偏了偏头,抬手拍拍姜芙瑶,一脸语重心长。 “芙瑶,你知道吗?” “有时候,也不必这么给我面子。” “我阿兄,跟大表兄真的差点儿,你不必安慰我。” 姜芙瑶被虞映水逗笑,姜衡丹也没想到虞映水这样搞怪。 姜执月好不容易从兰宁郡主手中脱困,替表兄正名:“表姐乱说。” “不凡表兄明明很可靠。” “我二叔都说了,不凡表兄是个有慧根的。” 虞映水故意逗一逗表妹:“有慧根?那不如出家当和尚好了。” 姜执月差点笑倒:“好啊好啊,这话你敢当表兄的面儿说?” 虞映水认真地说道:“当然!” “不敢!” 兰宁郡主眨了眨眼,只听虞映水说道:“虽然阿兄打不过大表兄。” “但是他打得过我。” 姜衡丹笑得肚子疼,姜宛白更是不住地摇头:“原来你是这样的虞映水。” 虞映水直摇头:“你们不懂,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是是是,表姐是俊杰中的俊杰!” 小姑娘们笑闹成一团,叽里呱啦地说了一晚上。 导致次日早膳的时候,一个都没起得来。 虞大夫人还以为怎么了,差人来问,才知道姑娘们夜话半宿。 只可怜虞不凡,在冷风中等了一个时辰。 第334章 帝王心 因着姑娘们都起晚了,约定好的时间就耽误了。 只有虞不凡从京城出发,到了路口,吃了一个时辰的西北风。 才见亲娘身边的人姗姗来迟,说是请公子去庄子上坐一坐。 虞不凡搓了搓手指,看向来人:“是不是虞映水那丫头今日又赖床了?” 虞不凡与虞映水两人年岁相差不大,两人总是更闹腾些。 与姜提玉姜执月这样长兄幼妹的相处方式不大一样。 虞家兄妹俩是有点儿互相看不惯对方的。 看不惯归看不惯。 虞不凡是真的太了解妹妹了。 来人面色为难。 虞不凡也不问了,直接调转马头,就往汤泉庄子上去。 他一边过去的时候,还问起了周边的庄子。 这一片不少都是虞家的产业。 准确的来说,是虞绮的产业,是她的陪嫁。 虞不凡只从路口到庄子上的距离,已经将周边的情况打听得差不多。 到了庄子上,他先去见了虞大夫人,又与虞大夫人一块儿去拜见了老太君。 老太君是喜欢热闹的,虞不凡更加是个嘴巴甜的。 见到老太君亲亲热热地唤老祖母,把老太君哄得眉开眼笑。 虞大夫人看着虞不凡这么使劲儿哄言老太君的模样,微微眯了眯眼。 若不是知道自己亲生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虞大夫人真是差点儿就以为自家儿子是看上姜家哪个表妹了。 这嘴皮子,当日若是与兰宁郡主相看的时候用上了。 也不至于如今还是个没人要的混小子。 虞大夫人想起这个也有点儿头疼。 女儿没定亲事是因为高人指点。 可儿子没定婚事,那真的就是人家都没看上他。 虞大夫人也劝告自己了,这是急不来的。 缘分到了自然就有姻缘了。 可这一个个相看过去,虞大夫人是真的忍不住不着急。 - 实在是说话太晚,小姐妹们都睡在一块儿。 是姜衡丹最先醒来的。 她连忙把妹妹们都叫醒。 兰宁郡主梳妆的时候都还迷糊着呢。 姜执月看着兰宁郡主的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样,一晃一晃的。 轻笑了一声,吩咐人去打了两盆冷水来,沁了帕子,给兰宁敷眼睛上。 兰宁郡主一下就被冷意刺激到了,整个人立刻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她立刻扭头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双手捂着冷帕子贴在眼睛上,完全没注意到兰宁郡主的动作。 兰宁郡主见状,也有样学样。 但她还是忍不住被冰了一下:“好凉。” 兰宁郡主听到姜执月的声音传来:“凉就对了,正好醒神。” 兰宁郡主不说话了。 她第一次有这样新鲜的体验。 小姐妹们一块儿说话,叽叽喳喳地说了一晚。 她这会儿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兴奋:“往后出去玩一定要带上我,多好玩。” 姜执月嗯了一声。 兰宁郡主又道:“你表姐为何还没定亲啊?” “你觉得我二哥怎么样啊?” 姜执月取下冷帕子,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什么都想往你家扒拉?” “我五姐姐你要,表姐你也要?” 兰宁郡主也拽了帕子下来,理直气壮道:“得亏我不是个男子。” “不然,你我也要。” 姜执月没好气的拿手里的帕子扔了兰宁郡主一下。 兰宁郡主哪里肯服,两人又要闹起来。 还是长缨带着衣裳走进来,连忙阻止了两人。 “小姐和郡主且别闹了,不凡表少爷已经到庄子上了。” 姜执月眨眨眼,问起时辰。 长缨一说,姜执月顿时有点儿心虚:“不凡表兄是不是等了许久?” 兰宁郡主在一旁,听到这话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到底是小姑娘,还是想有个比较好的形象。 长缨笑了笑:“表少爷在同老太君说话呢。” “倒是映水小姐传话说不必着急。” 姜执月与兰宁郡主不解。 长缨忍着笑意重复了一遍虞映水的话。 “映水小姐说,表少爷一定都怪在她身上的,让小姐与郡主不必着急。” 姜执月与兰宁郡主面面相觑,还是没好意思让虞不凡等太久。 两人一下就老实了。 - 皇宫,文和殿。 荣安帝看着从魏王府送来的折子,叫海贤专门放在了一旁。 而这一旁已经有好几封魏王府送来的折子了。 说是折子,倒不如说是认错书来得真切。 荣安帝只有第一日看了一眼魏王呈上来的折子。 后头的都叫海贤放在那一处,不曾动过。 约莫是过了半个时辰。 荣安帝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折子。 海贤见状,适时地上了一杯解乏的清心茶。 荣安帝只喝了一口,问起了这是第几日了。 海贤知道荣安帝是在问这是魏王送上认错书的第几日。 “回陛下,第七日。” 荣安帝阖眸,有些倦怠地往后一靠。 海贤即刻将拂尘一甩,抬手轻轻地替荣安帝揉捏额头。 过了好一会儿。 荣安帝才说道:“别捏了,你去看看,他都写了些什么,念给朕听。” “是。” 海贤依言,把魏王送来的认错折子找出来,从第二封开始念。 荣安帝闭着眼睛听着。 也不知是海贤念到了第几封折子,荣安帝突然睁开眼。 海贤停了下来,等着荣安帝的指示。 “今夜去宸妃宫中,派人过去通知吧。” 荣安帝伸手拿过了海贤手中的折子看了看。 这一看,就把后面几日的都看完了。 海贤在一旁,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站着。 荣安帝忽而问道:“海贤,你觉得,朕是个合格的父亲吗?” 海贤不知为何荣安帝有此一问,他正要开口,又听荣安帝道:“朕不要听那些虚的。” 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海贤又顿了顿,温声道:“陛下这话可就为难老奴了。” “老奴是个太监,没有孩子,实难体会为父之情。” 这话说得不算好听,荣安帝的脸色反而放松了许多。 “朕这几日一直在想,是不是朕对孩子们的关心不够多。” “朕觉得,孩子们对朕都不亲近。” “朕在想,是不是朕做错了什么。” 海贤大惊,“陛下……” 荣安帝很快就回过神来,道:“罢了,不说这些,朕有些累了。” 海贤立刻道:“老奴服侍陛下去歇一会儿。” 荣安帝睡了,海贤的心却沉了下去。 第335章 她差一点要赢 烛影摇晃,帘帐重重。 从殿外走进去,梳妆镜前,宸妃已经卸下钗环,只剩简单发髻。 女官要替她描眉,宸妃轻轻摇头。 “本宫自己来。” 宸妃当年也是一眼就看中了荣安帝,甘愿给荣安帝做侧室的。 她与荣安帝这么多年了,也有一些夫妻之间特殊的记忆。 她生得明艳大方,年轻时还有几分英气。 荣安帝与她也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时候。 她的眉毛不画而黑,尤为衬托她明艳。 可今日,就不必了。 因着魏王之事,荣安帝心情不佳,也许久不曾来她这儿了。 今日派人过来传话,宸妃自然要为儿子争取机会。 若是从前,宸妃当然会紧着荣安帝的喜好来。 如今不一样了,她的儿子和贵妃的儿子要争夺那个皇位。 偏偏她的儿子还落了下风。 宸妃自问自己不输贵妃什么,这么多年总是被贵妃压一头。 她心里也由衷的希望她的儿子能胜过贵妃的儿子。 原本事情的发展的确如此。 中宫皇后因病薨,多年荣安帝来也未曾再动过立后的心思。 中宫之位空悬,也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嫡子。 是以,魏王嬴焱就是荣安帝的长子。 作为皇长子,魏王自幼受到的关注也格外多。 宸妃没有掉以轻心。 因为自从贵妃出现,她的宠爱就被贵妃占据了大半。 她有长子,贵妃也有儿子。 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宸妃对荣安帝的心没有那么强烈的占有欲了。 常年屈居于贵妃之下,宸妃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 一切也正如她预料的那样。 荣安帝果然是倚重长子的。 儿子在朝堂得力,再加上兄长谢稷的宰相身份。 宸妃对于太子之位的渴望几乎是写了满心。 至于贵妃,这么些年也就见她宠着赢朔,办事却不见有他。 甚至在婚事上还伸手往英国公府去。 谁不知道英国公府是荣安帝的心腹。 在贵妃带着赢朔去英国公府的时候,宸妃还在看笑话。 毕竟敢拒绝贵妃与宣王的,这满朝上下怕是只有一个英国公了。 可谁知道,荣安帝会下旨赐婚呢。 从这儿开始,宸妃发觉是她疏漏了。 贵妃看似娇弱,心机却深沉得很。 什么自己娘家侄女,什么娇柔美丽的小娘子。 全是障眼法,她们母子居然盯上了陛下的心腹! 宸妃着急,给兄长递了话。 她知道兄长的野心,正如兄长一力扶持着她的儿子一样。 她始终还是谢家的女儿。 得知兄长在姜家另有安排,宸妃放心了不少。 她是担心英国公偏向赢朔的。 而宣王妃成亲两年也没有孩子,贵妃也忍不住要给宣王塞人了。 而她的儿子才接受了荣安帝的重担,巡盐。 这样重要的事,宸妃心中的激动简直无法言喻。 儿子越来越被器重,宸妃对于贵妃时常霸占荣安帝的行为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但事情就是这样一点点变坏的。 …… 宸妃回想了一下,大约就是从九群山围猎开始吧。 陛下对焱儿的态度似乎就冷淡了许多。 到年节宣王妃生产,宣王府失火,这些事闹得众人都不高兴。 宸妃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能落在自己儿子头上。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恐惧。 宸妃对荣安帝的了解,他是个极为重视手足之人。 不说薄阳长公主如今有多受人尊敬。 便是同为皇子的福王,如今只当个闲散王爷,荣安帝一样给足了尊贵体面。 陛下禁足了焱儿夫妇。 那就是没有证据宣王府失火与魏王府有关。 否则的话,就不是禁足。 可没有证据,不代表荣安帝能容忍这件事。 巡盐这样的要事办好了,魏王一时风头无限。 陛下说禁足就禁足了。 宸妃当时听说,魏王府似乎还见了血。 她是真的吓得不轻。 唯恐荣安帝就这么圈禁了儿子。 眼见过了荣安帝夺嫡的手段,宸妃知道,陛下的念头或许可以蛰伏许久。 只是等待时机,一击毙命。 作为妃妾的宸妃仰望这样的荣安帝,杀伐决断。 但是作为被审视的人时,宸妃无比惶恐。 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挽回一下荣安帝的心。 宸妃对着梳妆镜一点点擦了擦粉。 她的美貌也曾经是她的武器。 明艳动人是荣安帝曾经夸奖过她的话。 宸妃也知道,自己的长相不如贵妃容貌那么叫人惊艳。 反而有几分侵略性。 她如今,再不愿意,也要淡化这样的英气。 陛下喜欢的,是贵妃那样的娇柔美人。 而如今儿子儿媳都在禁足的她,正适合这样的形象。 她该是脆弱,惶恐,和满心仰赖夫君的弱女子。 - 正月已过,朝中的折子就像是雪花片一样飞到了荣安帝的御案上。 好不容易荣安帝看累了折子,已经是夜里了。 海贤替荣安帝捏了捏肩膀,低声道:“陛下,宸妃娘娘方才派人了。” 荣安帝掀眸看了海贤一眼,“备撵吧。” 海贤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荣安帝起身往殿外走去。 这会儿,宫里四处都已经亮了宫灯。 荣安帝坐在龙辇上,微微阖眸,似乎写满了心事。 海贤使了个眼神,叫抬着龙辇的人都仔细着点儿,别晃着陛下了。 荣安帝的确是有心事,对于海贤的动作一无所知。 龙辇行至昭阳殿的时候,听到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荣安帝睁开了眼,眸子锐利。 海贤看了自家小徒弟一眼,小徒弟立刻就小跑过去打听消息。 因着荣安帝不悦,海贤也没叫动龙撵,就这么停着。 小徒弟回来,说是魏王妃祈福昏过去了。 荣安帝愈发不悦:“去请太医。” 小徒弟一溜烟又跑了去。 荣安帝看着近在咫尺的宸妃宫殿,手指无意识地在龙辇上轮点。 海贤看得出来,陛下这会儿心情非常坏了。 “罢了,回去吧,你去跟宸妃说一声,叫她不必等了。” 海贤低头应是。 荣安帝又往昭阳殿那边看了一眼,淡淡地说道:“叫她得空去看看魏王妃。” 海贤都应下,叫龙撵折返。 等到了半夜的宸妃,也没能等到荣安帝。 她得知昭阳殿的魏王妃出事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第336章 你还没娶到我呢! 到了护国寺,姜执月是要去给她阿娘续灯的。 长缨再次陪着姜执月到了长生殿,殿内有零星几人。 她如往常一样,亲自给阿娘擦了牌位,续了灯油。 正准备走时,又折返了回去,给岑谟的长生牌位也续了灯油。 如今姜执月身边没了慎墨,拾柒和辛玖两人就长随她身侧了。 辛玖见状,神色微微一顿,也不知在想什么。 从长生殿出来,没想到又下起了大雨。 姜执月微微一愣,这样的场景好像很熟悉。 “好像上次也是这样,咱们要走的时候,突然下了大雨。” 姜执月道。 长缨点点头,笑了起来:“上次少将军也在。” 姜执月也想起来了,嘴角噙着笑意。 那时候她还没想起来陆青骁,对他诸多防备。 “少将军?” 长缨错愕。 姜执月闻言侧目,一身玄色长袍的青年手执一把黑木大伞走了过来。 直到陆青骁走到了姜执月面前,姜执月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姜执月惊讶。 陆青骁垂眸看她,低声道:“想见你。” 姜执月面色一烫,不好意思地垂眸。 长缨等人退了几步,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陆青骁抬手替她挽了耳边青丝,“怎么又不记得带伞。” 姜执月抬眸看他,忽而笑了起来:“等雨停,等你来。” 陆青骁轻笑,“好。” “慎墨在京畿卫戍适应得很好,如今已是参军。” 姜执月微微惊讶地看向他。 陆青骁看出她眼里的意思,笑道:“我可没给他开后门。” “千山楼之事,他立了功,陛下知道的。” 听到陆青骁这么说,姜执月就明白陆青骁的意思了。 慎墨的官位不是陆青骁给的,是荣安帝给的。 “这样也好。”姜执月没再说什么。 她看了看陆青骁,轻声问道:“近来很累么?” “怎么觉得你似乎瘦了?” 陆青骁牵住她的手:“京畿卫戍的膳堂不好吃。” 姜执月失笑:“少将军还吃膳堂?” 陆青骁觑她:“那我该吃什么?” “还以为长公主殿下会为少将军准备膳食。” 姜执月眸中带着笑意,调侃他。 陆青骁捏了捏她的手心:“阿娘说如今我有人管了。” 姜执月小脸微红。 陆青骁看着她只觉得愈发心动。 大雨来势汹汹,比陆青骁到时更大一些。 站在廊下会被雨水沾湿,陆青骁带着人往长生殿内避一避。 而陆青骁既然来了,便想着去给虞绮的长生牌位续灯。 姜执月看他:“你……” “既是未婚夫妻,总归也是要你阿娘见一见我。” 陆青骁挑眉,冷峻的面容上很是肯定。 姜执月点点头,她看着陆青骁给阿娘上香。 还站在阿娘的长生牌位面前说了一会儿话才过来。 姜执月好奇,“你跟阿娘说什么了?” 陆青骁偏头看她,笑:“你没听见?” 姜执月眨眨眼,这人问的好没道理。 “隔这么远,你说得那么小声……” 陆青骁失笑,“没什么,只是一些女婿要对岳母保证的话。” 姜执月嗔了他一眼:“什么就女婿了。” 陆青骁微微俯身凑近她,好看的眉眼就直接落在了姜执月眼里。 “不是么?我是你的未婚夫,自然是岳母的女婿。” 姜执月没想到他这样厚脸皮:“你还没娶到我呢!” 陆青骁微微一笑:“等你再长大一点儿。” 姜执月这下就被陆青骁说得更加面红耳赤了。 索性转过身去,不想理他。 陆青骁看着小姑娘耍起小脾气的样子,眉眼间的笑意都没有消散过。 陆青骁就这么看着姜执月,也不言语,就安静站在一块儿。 雨声磅礴,惊起雾气。 连山峦都要看不见了。 姜执月望出去,原本瀑布山涧有氤氲雾气,模糊不明。 她低声道:“今日只怕没有那日的太阳,也看不到飞虹了。” 陆青骁看小姑娘怔怔的,想起了她送自己的那幅画。 “那幅飞虹图,一直挂在我房里。” 姜执月回头看他,与陆青骁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她以为,那幅画会在书房里。 陆青骁道:“已经见过最好的飞虹,今日是别有意境。” 姜执月也不是一个沉湎在过去情绪的人。 听到他这样说,点点头:“你说得对。” 陆青骁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轻轻地笑着。 姜执月总觉得有点儿不对,转回身,逼近陆青骁两步。 “你不对劲。” 小姑娘语气笃定,陆青骁不由得笑得更欢。 姜执月皱起眉头:“呀!” 陆青骁好笑地看着她:“我就不能是想你了来见你,非要有什么事?” 从未听过心上人这样笃定又直白的喜欢。 姜执月一下被这句话弄得耳朵嗡嗡的。 “正月就忙得不见人影,上次还叫你风寒。” “你可忘了,我还有几日可休沐的。” 姜执月眨眨眼,终于笑了起来。 “好好好,我信你了。” 姜执月不追究了,反倒是陆青骁开始不依不饶。 “小没良心的,就一点儿都不想我?” 陆青骁低头凑近她,身上有股清冷的松木香味。 姜执月抬手想要推开他,反倒被他捏在手里。 “小坏蛋。” 姜执月听他这样说,眸子里又惊又气:“我才不是。” 陆青骁不跟她绕弯子,“那这两日就请六小姐收留在下吧。” 姜执月一愣:“什么?” “我来之前已经去见过老太君了,是老太君告诉我你在这儿的。” 姜执月抿嘴,“你都已经跟祖母说过了,我还能拒绝不成?” “嗯?你还真想拒绝我?” 陆青骁哭笑不得:“小没良心的,你是一点儿都不惦记我啊。” “你就在京城,惦记你做什么。” 姜执月低声嘀咕,可又忍不住抬头看他。 看小姑娘这口是心非的样子,陆青骁也就不捉弄她了。 “好~我惦记你,只有我惦记你。” 姜执月瞪了陆青骁一眼,“胡说八道。” 陆青骁乐得笑出声,小姑娘言不由衷也被他诈了出来。 若是章赫与邬东山等人在的话,只怕下巴都要惊掉下来。 平日不苟言笑的少将军,居然也能笑成这个样子。 能让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337章 温燕真的后手 皇宫,昭阳殿。 太医刚刚走,温燕真摸着自己的小腹,面上很是平静。 太医说,她有孕了,两个多月。 被关在昭阳殿的这一个月来,温燕真一直都不太确定。 她的癸水一向很准时。 司碧的死让她的情绪过于悲恸,若是影响了癸水也情有可原。 太医问她是否有感觉,温燕真摇头。 太医不敢说什么,只能替她开了养胎的方子,就退了出去。 温燕真其实是隐约有点感觉的。 她生育过,自然明白女子有孕会如何。 宣王府失火的事被查出来,是温燕真没想到的。 而荣安帝下令禁足她与魏王,也是温燕真没想到的。 这位皇帝陛下,似乎对儿子尤其心软。 明明不高兴,但也只是禁足。 温燕真几乎都能想得到姜绫云有多愤怒了。 她拼了命生下孩子,被丈夫的亲兄长算计。 偏偏陛下,不肯给她一个公道。 区区一个荣山郡王的爵位又能代表什么呢? 没有走到最后的话,什么都不能算数的。 这个荣山郡王的爵位,在温燕真看来,更像是一个竖起来的活靶子。 即便如此,温燕真在当下被送到昭阳殿来禁足的时候也是慌的。 皇权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反抗。 姜绫云的处境不好受,她同样也不好受。 在宣布迎客使是宣王的那天,温燕真就知道荣安帝的态度了。 看似偏心魏王,只有禁足,甚至魏王的附庸都没动一个,好像不痛不痒。 但荣安帝心里对魏王的失望一定是前所未有的。 如若不然的话,直接明旨申斥,还能看出几分恨铁不成钢来。 她不会坐以待毙的。 她还有嬴蕴,还有肚子里这个未知的孩子。 而魏王,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就此认输。 她们魏王府,还有机会的。 在自己第二次癸水迟迟未至的时候,温燕真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而除了肚子里这个孩子,温燕真当然还留了别的法子。 若是她在昭阳殿被人害了,那么姜绫云和贵妃也别想逃脱干系。 毕竟荣安帝对魏王的‘偏心’,大家有目共睹不是吗? 那么这个时候若是她出了事儿,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贵妃了。 温燕真闭了闭眼,这个孩子来的正好,刚刚好。 只是自己给自己下毒这件事,就不能用了。 她需要这个孩子,所以不能拿这个孩子冒险。 她故意在太医面前表现出惊惧之色,就是为了让太医去给荣安帝说。 说她这个魏王妃日夜难安。 荣安帝虽然怀疑魏王,但不见得就怀疑了自己。 温燕真太清楚自己在人前塑造的形象了。 唯独是司碧的死让温燕真有些摸不清荣安帝的态度。 尽管如此,她还是要为此搏一搏。 荣安帝重视亲情,当然就包括了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以荣安帝仁善的脾气,她或许就可以回到魏王府了。 但愿,这个孩子的面子能大一点儿。 - 荣安帝得知魏王妃有孕,可因忧思过度,只怕是会保不住这个孩子。 他脸色沉了沉,看向海贤:“把魏王妃送到宸妃宫里去。” “让她好好照顾,要保住这个孩子。” 海贤起初听到魏王妃有孕时,也不得不感叹这魏王妃的运气是真好。 他不做犹豫,立刻点头,躬着身子准备出去。 “等等。” 荣安帝又叫住了海贤。 海贤停在原地,等着荣安帝的命令。 他本以为荣安帝要改主意,等了一会儿,等来一句‘罢了’。 “不必你亲自去,你去私库,挑一件东西给贵妃送过去吧。” 海贤应是。 荣安帝看着这满桌子的奏折,顿时心生烦躁。 …… 魏王被解除禁足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 姜执月等人还没回京,在护国寺就知晓了。 姜执月看了老太君一眼。 她老人家老神在在,看不出丝毫变化来。 倒是老太君看到姜执月偷看她,慢慢地看了回去。 姜执月眨眨眼,看似乖巧得很。 “那今日就回京去吧,在外头待得够久了。” “再玩下去,就把心都玩野了。” 老太君淡淡的两句话,让姜执月又想到了什么。 众人整合行李,准备回京。 陆青骁与虞不凡两人一前一后的守着马车,再加上众多护卫。 这一路上倒也平静。 一路上回京,姜执月都在想到底是什么事让荣安帝这么快就解了魏王的禁足? 电光石火间,姜执月突然想起前世的皇太孙是出自魏王府。 温燕真!怀孕了?! 姜执月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本是打算等到了回府之后,她就差人去宣王府。 没想到在城门口就碰见了都风。 看样子是特地等在这儿的。 都风给老太君请安,又递了家书给老太君。 老太君接过家书一看,微微皱了皱眉。 姜执月担心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道:“无事,先回府吧。” 都风也上马,跟在了陆青骁身侧。 陆青骁看了都风一眼,提醒道:“会试将近,叫你家世子警醒着些。” 都风会意地点头。 陆青骁把姜家女眷送回了国公府。 姜执月下马车时看了他一眼。 陆青骁走了过来,低声安抚了她一句:“不会有事的,放心。” 姜执月一时不知他在说什么,也点点头。 “要入府坐一会儿么?”姜执月看他。 陆青骁轻轻摇头:“等明日吧,若你明日想见我,叫辛玖来传话。” 姜执月点点头:“好。” “回吧。” 陆青骁目送姜执月入府,这才上马回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派了伏荔在门口候着他,一见人就请他去了鳞波院。 陆青骁往鳞波院去。 长公主一见他就问道:“江南道的事你知道多少?” 陆青骁看着长公主冷怒的神色,道:“阿娘放心,阿爹有分寸。” 长公主那双与陆青骁一模一样的凤眸之中冒出明火:“你也知道!” “你们父子瞒着我一个!” 陆青骁见长公主动了真火,径直跪了下去:“都是儿子的错。” 长公主怒极:“他去江南道差的不只是有贪污,还有私贩兵刃!” “这么危险的事,你们竟提都不提!” 第338章 会试主考官的人选 薄阳长公主从一开始就对卢国公主动提出要去江南道这件事存疑。 她与卢国公少年夫妻至今,两人几乎从无隐瞒。 可长公主没有想到现在了,孩子都要成亲的年纪了。 被父子两个联手起来骗得像个傻子。 长公主的怒火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 哪怕是看到儿子跪在面前,长公主心里也只有恼怒。 “你现在跪下不是为了认错。” “若你知是错,便不会与你阿爹一同瞒我。” “你们父子俩才是一家,我是个外人是吗?” 长公主气得口不择言,伏荔想拦都没拦住。 陆青骁也被长公主这话刺了一瞬,他整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长公主见到陆青骁神色变化,也知自己说错话。 可她当下怒火难消,虽是错话,确实是她的感受。 “你们都出去。”伏荔把伺候的人都叫了出去。 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都懂规矩,出去了也不会乱说话。 伏荔守在屏风外,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次国公爷瞒着长公主下江南去,实在是凶险。 长公主看着跪在自己前面的儿子,雍容美丽的面容上不见半分心软。 “你可知道,他这次下江南有多危险?” 陆青骁默默点头。 长公主心口一窒,眼角的泪意被她生生逼了回去:“若是我不问。” “你打算几时告诉我?” 陆青骁就没有想过要把这件事告诉长公主。 不为别的,就是怕长公主担心。 看着儿子闭口不言的样子,长公主冷笑:“看来是不打算说对吗?” 陆青骁知晓长公主如今在盛怒之下,他说什么都是错。 “请阿娘责罚。” 薄阳长公主都被气笑了,“真是我的好儿子和好夫君。” “今日之事,若是换做阿婵,你也要瞒着她吗?” 陆青骁被长公主问到关键。 他也想过,若是他与阿爹易地而处,他会不会做得更好? 丈夫不在,长公主也没想放过儿子。 “我记得,你与阿婵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你想想,若再有第二次,她会如何?” 被长公主一句句逼问到自己心头疑惑的陆青骁,更加沉默。 长公主更为恼怒了。 “我记得我生你的时候,祈盼菩萨的愿望里没说过让你修闭口禅。” 伏荔在外听着真是觉得又气又好笑。 国公爷是个温和的性子,殿下的性子更活泼些。 到了长公子这儿,自幼就能看出来他的性子沉默寡言。 平时还好,到了长公主这样问话的时候,不肯说话,真是急死个人。 陆青骁不是不想解释,实在是这件事解释起来也有些复杂。 薄阳长公主看向陆青骁,凤眸中的火都要烧到陆青骁身上了。 “你阿爹身边有没有人保护他?” 长公主定定地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点头:“有,陆家最顶尖的暗卫三人都在阿爹身边。” 听到三个,长公主皱了皱眉:“我记得,陆家最顶尖的暗卫一共五人。” “还有两人呢?” 陆青骁闻言抬眸看了长公主一眼。 长公主疑惑,“你看我做什么。” 陆青骁低头,淡淡道:“看来阿爹从未跟您提起过。” 长公主被陆青骁说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那两位暗卫一直跟着阿娘身边。” “什么?” 长公主震惊地看向陆青骁:“在本宫身边?” “应该是从阿娘与阿爹成亲开始就在了。”陆青骁道。 长公主一时哑然,她从未知晓此事。 陆青骁正要说什么,长公主回过神来,眼神锐利:“别想拿这件事糊弄我。” “你前些时日接了急件就去宫中,是不是你阿爹出事了?” 陆青骁一愣,随即摇头:“没,不是。” 长公主狐疑地盯着陆青骁:“真的?你发誓,若你骗我,阿婵永远不理你。” 陆青骁哭笑不得。 “阿娘,我不会骗你。” 长公主仔细看了陆青骁的神色,的确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说什么不会骗我,其实早就已经骗过了。” 陆青骁耳力出众,听到了长公主这句话,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罢了,你去忙吧。” 长公主看着儿子跪在面前也觉得心烦,索性把人赶走。 “近来事情也多,吐蕃王要来京的事,你也有得忙。” 陆青骁闻言颌首起身,正要走出去之前,回头看向长公主。 “阿娘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薄阳长公主凤眸探了过去,只见陆青骁眉眼间都是担心。 长公主笑了笑,“你莫不是忘了你皇祖母的母家在哪。” 陆青骁一愣,随即想起来了太后的母家吴郡顾氏,正好就在江南。 顾氏很低调,是以陆青骁都忘了这件事。 不过,就算陆青骁忘了,卢国公也不会忘的。 江南道可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能用上的就都得用上。 至于为什么阿娘得知这些消息,只怕是已经动用顾氏了。 陆青骁没想到的是,顾氏……居然是握在阿娘手中吗? “去吧,你阿爹会平安的。” 长公主平静了下来,她薄阳要保的人还没有保不住的。 江南道那帮子蠹虫,若是真聪明,散尽家产保住性命。总有机会东山再起。 若是要动陆巍,那就看看他们脖子上到底有几个脑袋了。 陆青骁从鳞波院离开。 在往苍山院走的路上,想起薄阳长公主质问他的那句话。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要去做这样的事,会不会告诉阿婵? 陆青骁垂眸,扯了扯嘴角。 他与阿爹不一样,他与小月亮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 江南道的事情复杂,只怕三个月的时间不够查。 京中,会试更是眨眼的功夫就要来。 而迟迟未定的会试主考官之人也出来了。 荣安帝钦点会试的主考官,是大学士傅高旻。 此人是裴直的恩师,拜在言家老太爷名下,是言家老太爷的关门弟子。 素日低调不显,实则手握几本亲自编写的律法与书籍,在朝中颇得人心。 最重要的是此人还有一个另外的身份。 他是荣安帝早逝元后的亲弟弟。 这样的一个人,既能压得住某些人的野心,也能撑得起会试这个场子。 这个某些人,指的就是谢稷。 第339章 闹事的 会试主考官一出,姜二爷就乐开了花。 姜执月依稀记得前世这场科考的主考官并不是傅大学士。 而是谢稷。 从姜二爷这么开心的样子看来,这件事应该有他的功劳。 姜执月特地给姜二爷送了一坛子酒过去。 姜二爷笑眯眯地看着她:“小丫头,又来套二叔的话了?” 姜执月乖巧地笑了笑:“二叔说的哪里话,阿婵又不是那样的人。” 姜二爷挑眉,倚在椅子上看向小姑娘面前放着的酒。 “不是来套话的,怎么突然给二叔送这么好的酒?” 这小阿婵可不让人喝酒呢。 姜执月也笑眯眯地看了过去:“我就不能是因为二叔高兴,替二叔准备的。” 姜二爷伸手虚点了点姜执月:“小滑头,有话就说。” 姜执月眨眨眼,“是不是您出的主意?才叫谢稷丢了主考官的位置?” 姜二爷一听到这话,神色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姜执月,这小丫头还不知道自己说漏了什么。 他微微眯了眯眼,“来,你坐下,二叔先问你。” “你怎么知道是谢稷那个老王八丢了会试主考官的位置?” 姜执月乖巧地迎着姜二爷的眼神,理直气壮地说道。 “若是旁人丢了好差事,二叔怎么会这么高兴呢。” 姜二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小丫头是盯上自己了。 “真不愧是小阿婵,真机灵。” 姜二爷摸出一块玉佩,扔给姜执月:“来,给你个小玩意儿。” 姜执月抬手接住,是一块雕成小鱼儿的玉佩,活灵活现,很是可爱。 “多谢二叔。” 姜执月还没忘记自己来找二叔的目的。 “所以,二叔能说了吗?” 姜二爷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丫头,你倒是不忘初心。” 姜执月点头:“多谢二叔夸奖。” 姜二爷笑着把自己怎么在荣安帝跟前上眼药的事儿告诉了姜执月。 姜执月听得咋舌,二叔是真大胆啊。 居然敢在荣安帝面前就说谢稷一定会婉拒会试主考官。 又提及荣安帝的仁慈可不是叫有些人得寸进尺的。 然后姜二爷把朝中能当会试主考官的人都在荣安帝面前叨叨了一遍。 姜执月叹为观止,对姜二爷竖起大拇指:“二叔,你是这个。” “若不是二叔铁了心做个忠良,史书工笔定将你写作大奸臣。” 姜二爷笑得开怀,又适时提醒姜执月:“可不是我的主意。” “陛下定是早有思量,我为臣下的,不过是顺着陛下的意思出了个主意。” 姜执月眨眨眼,她在消化姜二爷的这句话。 姜二爷也不着急,就打开了姜执月带来的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姜执月回神的时候就见姜二爷一脸享受地品着美酒。 姜执月笑了笑,福身道:“那阿婵就不打搅二叔了。” “好。” 姜二爷一口应下,又道:“送考那日你阿爹不在,我这个当二叔的义不容辞。” 姜执月眼睛笑成一轮弯月,“好,我一定转达阿兄。” 姜二爷摆摆手,姜执月从二房离开。 - 会试将近,英国公府上下都安静了不少。 言老太君与虞大夫人特地来给姜提玉准备会试的行囊。 姜执月姐妹几个都在旁边跟着记。 这是阿兄第一次参加会试,当妹妹们的当然要尽心的。 不光是虞大夫人来,姜绫云也想来的。 还是被姜提玉给拦住了,说是让她好好照顾小阿兕,安心在王府等着。 到了会试那日,贡院门口送考的队伍更是多得不得了。 几乎是人山人海。 姜宛白好奇地撩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家少将军也在?”姜宛白道。 姜执月眨眨眼,“陛下命他负责会试安全。” 快到贡院门口,姜执月等人也下了车来。 都风与庆叶都在姜提玉身边护着他和他的行李。 会试多要注意些,若是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 尤其是行李,尤其害怕被人塞东西。 姜提玉面如冠玉,这会儿同家人道别,往贡院去。 他才走了没多远,前面的人就被人一头撞倒。 那人站立不稳,竟是直接要往姜提玉身上倒。 姜执月顿时心头提了起来,姜二爷也皱了皱眉。 庆叶一个箭步拨开旁边的人,挡在那人身上。 对方还没开始说话,庆叶就高声嚷嚷起来了:“怎么回事!不长眼睛呢!” “你要是撞伤了我家公子考试的手,你赔得起吗!” 庆叶穿得就不似寻常小厮,如今态度又这样强横。 对方一下还真就愣住了一下。 可很快又反应过来,满目凶光地说道:“哪有你这么蛮横的小厮!我又不是故意的!” 庆叶根本就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接着大声嚷嚷道:“大人!侍卫大人!有人闹事啊!” 前头是带着刀兵的将士,肃杀严谨。 听到了庆叶的声音,这会直接叫喊起来,有人上前去看。 学子们都纷纷让开了地方,那人一下就暴露在众人面前了。 来了两个将士模样的人,看了看姜提玉,又看了看他对面站着的男子。 “怎么回事?在这闹事,不要命了?!” 庆叶顿时机灵地上前说道:“大人,咱们不闹事,就是这人想撞我家公子,被我拦下,还说我蛮横,真是冤枉啊。” 庆叶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又担心他家公子伤了手,影响科考什么的。 将士皱着眉头,对着那人伸手:“把你的名帖交出来。” “为何要看我名帖?既然要看我的,为何不看他的!” 那人态度很是抗拒,甚至开始造谣:“莫不是,你们看他穿得富贵,就欺负我们穷苦学子吗!” 这话一说出来,就引发了众学子议论。 那将士也不是没见过闹事的人,当即命人上去扣住了他,开始搜他的身。 结果搜了半天也没搜到他的名帖。 “没带名帖,混在学子当中,还敢挑拨离间!居心不良!抓起来!” “你们不能抓我!我有名帖的!我是学子!” 一下场面就变得闹哄哄的。 普通老百姓也不敢上前去。 姜执月想上前,姜二爷按住了她,“别着急。” 第340章 又是她! 姜执月咬唇,这人分明是来捣乱的! 哪有人被人往左边撞了之后往后倒的! 还要故意倒在他阿兄的身上。 姜二爷刚说完,陆青骁穿着一身轻甲护与一位身穿深紫色官袍的大人走了过来。 姜二爷冲姜执月眨了眨眼:“主考官来了。” 姜执月往前看去,那就是傅高旻吗? 傅高旻一来,将士就跪下行礼,“见过傅大人。” 这‘傅大人’一出口,不少学子也知道这人是谁了,纷纷躬身行礼。 姜提玉也不例外,抬手向傅高旻行礼。 傅高旻叫起学子们,问起了事情经过。 那人也听到了旁边的人说这位是主考官,顿时有些畏缩。 傅高旻并未直接否决对方他学子的身份,而是询问起名帖内容。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傅高旻神色不改:“蓄意扰乱会试者,直接取消科考资格。” “另要下狱三月,记在户籍上。”陆青骁补充。 他说完,以锐利的眼神将在场众人扫了一遍。 点了几个人,方邺与慎墨即刻就上前把人扣住。 众学子还有些不明所以。 傅高旻倒是诧异地看了陆青骁一眼。 陆青骁道:“这几个人眼神闪躲,手上并无常年读书写字留下的茧子。” “都看看自己身上是不是多了些什么。” 陆青骁这话一出,众人哗然,连忙翻找起自己的衣服袋子来。 姜提玉岿然不动,庆叶倒是翻找了起来。 他果然在自己腰带间找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他立刻道:“哎呀!我怎么会有这个!我又不是学子!” 庆叶之后,连带着好几个人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纸条。 傅高旻顿时脸色难看了不少。 陆青骁果断叫人把扣住的几人都抓起来带走。 傅高旻也有些不悦,还是定了定神:“本官知道诸位能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容易。” “然,储位都是才学之士,莫要因此动摇赶赴考场之心。” “入考场之前不该带的东西都检查好了,莫一失足成千古恨。” “本官在此祝诸位可金榜题名。” 有人闹事,学子们正惶恐。 得傅高旻这个主考官安慰几句,又定下心来。 陆青骁的气势更是让学子们都觉得十分安心。 刚才就是这位将军点出了那些包藏祸心的贼子! 经过这件事,这批参加会试的学子们对陆青骁这个冷面将军的印象反而很好。 毕竟会试三年一次,若是耽误了这次,焉知下次会不会更好? 众学子们送傅高旻和陆青骁离开。 在侍卫们的安排下也很快就重新有序地开始排队了。 姜执月见阿兄已经去排队入场,还抬手挥了挥。 姜提玉也冲她摆摆手。 姜二爷无奈地笑笑,阿婵果真还是小孩子。 姜宛白低声嘀咕道:“不知道这次阿兄会考得怎么样?” 姜二爷将折扇轻轻往她脑袋上一敲:“别瞎担心。” 姜宛白抿嘴,小脸不服得很。 言老太君与姜二爷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正如阿婵担心的那样,这个人就是冲着提玉来的。 等庆叶与都风回来,姜二爷便准备掉头回府。 倒是也没想到迎面碰上了温太师府的人。 温老太师没在,倒是温大人与温大夫人都在。 见到言老太君之后,两人也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姜二爷素来见人笑三分,见着温大人夫妇时,笑意淡了许多。 两边都没有交谈的意思,一个照面就各走各的了。 姜执月上了马车,心里一直在想是谁想要借机污蔑阿兄? 想来想去,也不外乎就是谢稷,魏王府。 姜衡丹握住姜执月的手,轻声道:“别担心,少将军已经抓住了人。” “一定能查到的。” 姜执月点点头,是,陆青骁把人抓了,会试结束之后自然会审。 姜芙瑶也同姜执月说道:“接下来这几日,咱们给阿兄好好祈福。” 姜宛白:“算上我,我也来的。” 姜执月也笑了起来,把心事藏了起来。 她有耐心,谢稷做过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他的罪证。 事情只要做过,就一定会有痕迹的。 - “怎么?被抓了?” “罢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我也没想过就这么拙劣的手段就能成功。” 魏王府,温燕真又重新站在了自己屋内。 她看着已经死去的红梅,脸色极为冷淡。 杏草见她皱眉,命人把那盆红梅端了出去。 自从司碧死后,杏草就接替了司碧,在温燕真身边。 “王妃,您还是先休息一会儿,这些事奴婢们会去做的。” 杏草也是一直跟着温燕真的侍女,她是明白自家小姐心中抱负的。 司碧行事太不谨慎了,否则的话,也不会牵连到小姐。 温燕真一把抓住杏草,摇摇头:“不,不用做。” 杏草不解。 温燕真道:“比起姜提玉,更重要的是这个。” 她抬手抚摸上自己的小腹。 杏草眉头紧皱地点头:“是。” “你过来……” 温燕真在杏草耳边说了几句,杏草脸色微微变化,很快就隐藏下去。 杏草听完了温燕真的话,一脸谨慎:“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完成这件事。” 温燕真颌首,杏草扶着她躺下,悄然退了出去。 终于又回到了熟悉环境的温燕真此刻无比地想念自己的女儿。 荣安帝虽然放自己回府,可蕴儿却还在太后宫中。 她有心想见女儿一面,可荣安帝直接把她送出了宫。 这就是不让她见孩子的意思。 温燕真的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默默的想着。 皇子可以有很多个,但太子只能有一个。 皇太孙,亦然。 温燕真眸中一闪而过的杀心,让她的脸都显得扭曲了起来。 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温燕真缓缓闭上眼。 来人在走近她的时候放缓了脚步。 约莫是见到她睡着,魏王也没想叫醒她。 走到一旁,问起杏草这些时日温燕真的身体如何。 杏草说了一部分,又提及府中如夫人的身孕。 魏王想起林玉钟愈发憔悴的面容皱了皱眉。 “王妃的身子更重要,旁人的事不要拿来烦她。” 杏草颌首,似乎明白了魏王的意思。 第341章 这算女代父职??? 会试一共三场,一场三天。 三场所试项目,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姜提玉有言老太君与虞氏这样出身书香世家的祖母与母亲,他的文学造诣也格外出众。 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一路这么考上来,姜提玉几乎场场都是头名。 若是会试与殿试同为头名,那就是连中六元了! 本朝还没有出过连中六元的状元呢 。 是以,朝野内外不少人都在关注姜提玉科考的情况。 姜提玉本人在考场之中,心态极为平稳。 至于头名这个事儿,姜提玉心里有一杆秤在。 姜提玉在考场奋笔疾书,姜执月在家中也略感忧愁。 小姑娘家家的担心在亲近的人面前根本藏不住,都写脸上了。 连带着姜宛白和姜芙瑶两人也跟着她发愁。 言老太君有心磨一磨这几个小的,就是不大沉稳。 还把姜容卓叫过来在春晖堂练字,习书。 这个小的都比她们仨沉得住气。 姜衡丹来给祖母请安见到三个妹妹如出一辙的姿势,愣了愣。 老太君叫她到身边坐着,“别管她们,看能这么坐几日。” “会试,可是要考上足足九日呢。” 姜衡丹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祖母故意要磨一磨妹妹们心性。 姜执月姐妹几个隔得有点儿远。 言老太君同姜衡丹说道:“瞧着阿婵是长大了不少。” “碰见事情你就知道她还是没那么稳得住。” 姜衡丹惯来温驯,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地想为妹妹们辩解。 言老太君看了她一眼,姜衡丹也不知为何就住了嘴。 言老太君又道:“你性子软,这几个小的,就是芙瑶都比你有脾气。” 姜衡丹听到老太君这话,微微低下头去。 言老太君继续道:“不多日,你就要从家中嫁到别家去。” “你阿爹是个粗心的,亲娘又是个糊涂的。” “嫡母去得早,也没能带你几年。” “本还担心你以后怎么办,这一年多来瞧着你与这几个小的相处,也放心了许多。” “你的兄弟姐妹,将来都可以是你的依靠。” “哪怕跟你不是一个娘,只要你姓姜,在府上就是一家人。” “这些时日还在家里,多看着这几个小的怎么耍无赖。” 姜衡丹本以为老太君是想教训自己,没想到听到的都是老太君的关切。 的确是从那次护国寺之行开始,自己和几位妹妹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耳濡目染之下,她似乎也变了不少。 言老太君看向姜衡丹,花一样娇嫩的孙女儿。 “咱们家几个孩子里,就属你最老实,多跟阿婵学着点。” “你看看那两个,被她哄得都贴着她玩。” 姜衡丹闻言笑了起来,“祖母说得是。” 言老太君又觑了她一眼:“倒是忘了,我不叫你过来,你也是要去的。” “学的她缠人的半分功夫就拢得住身边人了。” 姜衡丹笑着点点头:“阿婵机灵古怪,孙女儿只能尽量学着。” “那就学你二叔说的话。” 言老太君严肃地看向姜衡丹:“在外头若是受了委屈,要回来找长辈做主。” “不论是我还是你阿爹,你二叔或是提玉都好。” “再不济,也要告诉阿婵,她主意多,也能替你分担一二。” 就如同言老太君话里说的,姜衡丹是最老实的一个。 其他的几个孩子,哪怕是姜念时这个小的,都会替自己打算。 唯独是她,性子软,又是个庶女。 被白姨娘不知灌输了多少乱七八糟的想法。 好好的一个女儿养得如此软绵没脾气。 而如今,是这孙女也要嫁出去了。 言老太君只能尽可能多的告诉她,一定要学会告状。 姜衡丹不光性子软,耳根也有点软,泪窝还有点儿浅。 听到老太君这话,就知道这是祖母为自己好的。 她微微低头,飞快地擦了擦眼泪。 这才抬起头对老太君笑了笑:“祖母放心吧,孙女知道的。” “丹儿,不要把庶出放在心上。” 言老太君看向她,认真地说道:“尹家既然来聘你,就证明尹家,尹越这孩子。” “认定的,是你整个人,之后才是你的身份。” 言老太君没有给姜衡丹说什么,认人不认身份这种话。 任凭是谁也绕不过她的确是英国公府小姐的事实。 可若尹家觉得她这性子不行,英国公府小姐又如何呢? 言老太君希望这个三孙女儿的行事准则要灵活一点儿。 多跟阿婵这个小滑头学一学。 小丫头如今跟她二叔吵不赢的时候还搬出郡主的头衔来欺负她二叔呢。 老太君说起这个,姜衡丹也忍不住笑。 阿婵的确是个大胆的。 敢跟二叔吵嘴,还要拿爵位来‘欺压’一下二叔。 谁能拒绝看一看小郡主和她二叔的吵嘴呢。 也就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姜二爷摇着一把折扇就进来了。 姜执月老远就看见了,捅咕了一下身边的两位姐姐。 “其实我老早就想问了,二叔冬日里也拿着把折扇扇啊扇的,不冷吗?” 姜宛白眨眨眼,吐槽地非常快准狠:“你几时见他扇?” 姜芙瑶点头:“折扇对阿爹的意义,就像是我们每日挑选的钗环玉佩一样。” 姜执月煞有介事地点头:“懂了,打扮自己的工具。” 姜二爷一扭头,就看到三个小丫头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自己。 尤其是小阿婵,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顿时眯了眯眼睛,大步迈了过去。 老太君话才说到一半呢,儿子跑了。 一看他往姜执月几人那边去,老太君忍不住笑。 自家除了眼前这个性子软绵一点儿的三孙女,其他就没几个老实人。 姜二爷走到三个丫头面前,以超级快速又熟练的动作,一人敲了一扇子。 姜执月捂住自己的头:“二叔!!” 姜二爷哼笑:“一进来就听见你们在编排长辈,该打。” 到底是亲爹,姜宛白和姜芙瑶两人老实了。 只有一根非常不服输的小树苗阿婵要跟二叔辩驳两句。 两人新一轮的唇枪舌剑又开始了。 姜宛白与姜芙瑶对视一眼,总觉得这画面好熟悉啊。 啊…… 大伯父在的时候,二叔就是这么跟大伯父吵嘴的。 这,这算女代父职吧??? 第342章 来请陆青骁帮忙的 吵嘴归吵嘴。 涉及会试之事 ,姜执月还是得虚心向二叔请教。 毕竟她又没参加过会试。 姜二爷觑了她一眼,姜执月立刻起身,小跑去老太君跟前把茶壶茶杯端过来。 姜宛白和姜芙瑶两人也有样学样,把点心端了过来。 姜衡丹默默地叫人添了一副炭盆。 连姜容卓都非常积极地给姜二爷捏肩。 言老太君看姜二爷这么逗着孩子们,一面笑,一面又忍不住说他。 “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孩子们闹腾。” 成嬷嬷哪里不知道老太君这是喜欢的意思。 她是一张老脸笑开了花:“二爷有孩子缘呢。” 老太君笑而不语,老二岂止是有孩子缘,女人缘男人缘,他跟谁处不好? - 姜执月前世与二叔关系不错,但是没有如今这么亲近。 不会与二叔吵嘴。 更别说从二叔嘴里听到他当年科考的事。 姜二爷就是有种神奇的魅力。 当年寒窗苦读这样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倒是显得有趣。 会试那九日,不少人都熬不住。 如今叫姜二爷说起来,众姐妹目光又落在了姜容卓身上。 只有姜执月上前捏了捏姜容卓的小胳膊,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容卓啊,你最近跟阿兄晨练的强度是不是弱了点啊?” “照二叔这个说法,我觉得容卓应该把身子骨练好。” “学问,我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姜二爷好笑地看着自家两个人闺女递茶的递茶,端点心的端点心。 “平日是没见你们这么孝顺阿爹,为着你们阿兄倒是很团结。” 姜执月立刻回头,嘻嘻地笑道:“阿兄人缘好。” 姜宛白很赞同小六的说法,姜芙瑶默默点头。 姜二爷被这几个小的气笑了:“我还不如他人缘好?” “您是长辈嘛,怎么跟阿兄计较。”姜宛白道。 姜二爷冷笑两声,他说错了。 提玉是比他运气好,虽然没有如他姜濯一般的弟弟。 但有这么多妹妹都惦记着他呢。 啧啧,这小子,行。 姜执月也跟着姜宛白说道:“就是就是。” 姜二爷顺手弹了个小壳子过去,姜执月头一偏就躲过了。 小姑娘得意洋洋:“嘿嘿,打不着打不着。” 姜二爷挑眉,小丫头还挑衅他? 他还想再弹一个,就听到了那边老太君咳嗽声。 姜二爷无奈,扬声道:“不打了不打了,打伤了阿娘的心肝,阿娘要找我算账的。” 姜执月可得意了,撑着姜容卓,笑道:“算我二叔识相。” 姜二爷虚点了点姜执月:“赶明儿有事儿别找你二叔,找你阿兄去。” 姜执月大惊:“什么?二叔,你还玩赖啊?” “可不是,你们不都说提玉人缘儿好吗?” 姜二爷把姐妹几个扫了一眼,大有撒手不管的架势。 姜执月立马冲姜宛白挤眉弄眼。 姜宛白把点心碟往前推了推:“阿爹,阿兄才多大啊。” “要办事还是得看阿爹呢。” “没错没错,阿兄办事哪里比得过二叔。” 姜二爷好笑地看着姐妹俩:“这话,当着提玉的面儿也这么说?” 姜执月理直气壮:“当然不说了。” 姜二爷无奈,“一个两个都跟阿婵学得油嘴滑舌。” 姜衡丹忍着笑,“二叔冤枉,我可是什么都没说。” 姜二爷不吃她这套:“别以为我刚刚没看见你偷笑了。” 姜芙瑶认真补充:“我没笑。” “……” 姜二爷无语了:“一群小猢狲!” 姜执月顿时大笑起来,姜容卓素来小古板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一时间,春晖堂里都热热闹闹的。 - 会试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姜提玉从会试考院出来时,也是有些疲累的。 都风与庆叶两人一个接过他的行李,一人想搀着他。 姜提玉摆了摆手,自己还有些力气。 都风迅速把人带到马车面前,姜提玉慢吞吞地上了马车。 姜二爷在马车里等着,见到姜提玉就让他先躺着歇会儿。 姜提玉人是躺下了,嘴巴还不消停。 “还以为二叔先会问我考得如何?” 他没好气地瞪了姜提玉这个大号熊孩子一眼:“你二叔体贴,行不行?” 姜提玉闷声笑了笑,安心地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会试这九日实在是太过紧迫。 姜二爷没再说话,只是吩咐车夫行驶过程中平稳些。 会试考院中的考位狭小,定是难受的。 再加上如今这天气还有倒春寒,更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 左右已经考完了,考得如何,倒也不急于一时去问。 - 会试是结束了。 但陆青骁的职责还未结束。 他要护送考卷至礼部,等着礼部将众考生的考卷糊名密封处理。 这一去又得是好些时日。 以至于他从礼部卸职回长公主府的时候,收到小月亮的信都不止两封了。 会试这一折腾,他又有半个多月不曾见小月亮了。 伏荔特地来苍山院传话,说是六小姐请他歇一歇再见面。 彼时陆青骁正打算更衣去一趟国公府。 听闻伏荔的话,陆青骁推开门。 伏荔见他已经换好了衣裳,忍不住笑道:“殿下说两日后她请六小姐过府。” “您就在府上好好歇几日吧,这也是六小姐的意思。” 陆青骁闻言默默点头,“辛苦姑姑传话。” “不辛苦,您好好休息,奴婢先告退了。” 陆青骁转头去了书房,在书房看完了小月亮给他写的信。 陆青骁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在看信的时候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容。 看完信后,陆青骁寻了个新的盒子,带回卧房,放在手边,沉沉睡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晌午。 抬手摸到的木盒,陆青骁睁眼时,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他洗漱了一番,往鳞波院去。 谁料,还没进鳞波院就听到了里头传来的哭声。 陆青骁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这下听得清清楚楚。 是福王妃,来请他帮忙的。 陆青骁听得长公主为难地说道:“福王兄都把煦儿打成那样,叫无病去劝能有用吗?” 福王妃似乎心里慌张得很了:“有没有用,也得试试才是。” “煦儿一向都听无病的,这次说不定也行。” 陆青骁沉默,这次恐怕不行。 第343章 荣安帝ko福王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福王痛揍小儿子这件事虽然外头的人不知道。 但皇亲国戚们,尤其是长公主殿下,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毕竟也是一母同胞的兄长。 太后与长公主关系也好,这件事长公主是从太后嘴里知道的。 因着福王夫妇也不想张扬此事,长公主便没有多管闲事。 谁知福王妃找上门来了。 与福王妃姑嫂这么多年,长公主是也很少、应该是几乎没有见到过福王妃这么慌张的样子。 只能说,嬴煦与英国公府五小姐的婚事,的确难成。 长公主原本的看法是觉得也没什么,偏偏福王兄是个认死理的。 嬴煦不过是老三,又不继承王府爵位,又不掌握什么兵权。 怎么就不能跟姜家老二的女儿在一块儿。 人家还是个庶女,多低调啊。 长公主是这么想的。 也跟福王妃是这么劝说的。 福王妃面上愁苦,连连垂泪,心里想,可不就是么。 就是为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这不就得都折腾一圈儿么。 薄阳长公主见福王妃哭得这样凶,又有些领会过来的意思。 她看了福王妃一眼,叫身边人都出去了。 福王妃见状,眼泪也收了收。 长公主笑了起来,摇摇头:“得亏是我。” 福王妃讪讪:“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福王兄虽然胆小,倒也不至于这么贪生怕死。” 长公主戏谑的目光看向福王妃:“该不会是姜二的主意吧?” 福王妃擦了擦眼泪,恢复常态:“自然是。” “以咱们王爷那个性子,也不爱动这脑子。” 长公主险些笑喷了去。 不愧是真夫妻。 说起刻薄话来,还得是福王妃更精准些。 “除了我这儿,还去哪儿?”长公主好奇地问道。 福王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去一趟老王妃那边儿就行了。” 这个老王妃 说的就是成王妃。 长公主点点头:“的确,这会儿会试结束了,抓紧点儿时间。” “不然到殿试,皇兄该是不得闲了。” 长公主这个提醒非常到位,福王妃一下就反应过来了。 她起身:“就是还得叫无病陪我走一趟。” “他等会儿就来,我同他说。” 长公主包揽下来,对此也是感同身受福王夫妇为了孩子的一片苦心了。 就是她没想到她福王兄居然这么下得去手,亲儿子都揍呢。 - 陆青骁跟着福王妃到了福王府。 福王妃直接把人送到了嬴煦房门口。 陆青骁推了推,发现门还推不开。 他皱了皱眉:“嬴煦,开门。” 福王妃迟疑了一下,“无病,他……” 福王妃正想说自家儿子正闹脾气呢,话还没说完门开了。 嬴煦开门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表哥来了! 陆青骁看了福王妃一眼,福王妃勉强维持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笑容。 “你们说话,我叫人给你们准备点儿吃的。” 陆青骁点头:“多谢舅母。” 福王妃也没再多留,她怕自己多留一秒就想掐死这个逆子。 爹娘还没他表哥好使。 早知道暴打一顿请陆青骁过来就完事儿了。 - 陆青骁走进嬴煦屋内,看着嬴煦消瘦了许多,有点儿无奈。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不管是陆家的堂亲还是皇室这边的表亲,陆青骁都是一视同仁。 嬴煦是真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这才多久,人就瘦了好大一圈。 嬴煦头次听到陆青骁这么和风细雨的关心,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表哥……” 陆青骁抬手摁住了嬴煦:“好好坐下说话。” 嬴煦收回自己感动的手脚,规规矩矩地坐在陆青骁对面。 陆青骁总觉得不太对劲,撩开嬴煦的衣袖,看到了他的手臂。 嬴煦大惊,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 陆青骁只一眼就明白过来了。 结合近来发生的事,陆青骁很快就知道了。 “舅舅还是下手轻了。” 陆青骁这一句话,把嬴煦吓得不轻。 嬴煦还没明白陆青骁的意思,陆青骁已经替嬴煦想好后面的路要怎么走了。 “我明日要去国公府,若你有什么要我转交的,现在就写。” “我去找舅舅说点儿事,等会回来。” 嬴煦怔怔点头。 他还在想表哥真好,他以后就是表哥的坚定簇拥! 但当晚福王拎着棍子到自己房里来时,嬴煦傻眼了。 福王很认真的表示,自己这次下手会轻点儿的。 不然的话,若是陛下召见,嬴煦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岂不是欺君大罪? 嬴煦只得含泪让亲爹再揍自己一顿。 福王妃在外头听着儿子的鬼哭狼嚎都忍不住偏过头去。 这倒霉孩子的婚事可真是太难了。 - 比陆青骁见到姜执月更快的,是荣安帝召见福王父子。 果不其然,荣安帝亲自查看了嬴煦身上的伤。 看着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荣安帝一脚就往福王身上踹了过去。 “朕与母后还有先帝,何时这样对过你!” “简直是胡闹!” 荣安帝震怒,福王与嬴煦双双跪下。 嬴煦顿时大哭道:“皇伯父,您要替煦儿做主!煦儿……” “你闭嘴!”福王厉声喝止嬴煦。 荣安帝一眼瞪过去,福王不服气地说道:“虽然皇兄从未对臣弟动过手。” “但是这小子,婚事不都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荣安帝看着福王这倒霉弟弟梗着脖子的样子简直心烦。 “你看上了谁家姑娘?”荣安帝懒得搭理福王,看向嬴煦。 嬴煦小心翼翼地看了福王一眼,惹来福王一记眼刀。 荣安帝以为嬴煦就在福王的淫威下不敢说,结果这小子大声地喊了出来。 “求皇伯父为我和英国公府五小姐姜芙瑶赐婚!” “只要是您赐婚,我父王就没话说了!” 嬴煦看似大胆的喊完,立刻滚到了荣安帝身边。 荣安帝看着福王举起来的手,兄长与帝王威严并重:“在朕这个皇兄面前,你也想动手打人?” 福王愤恨地看了嬴煦一眼,没作声。 荣安帝看着这父子俩,闹成这样,就因为一个姜五小姐。 姜……五小姐? 荣安帝看向嬴煦,“朕记得英国公的女儿没有行五的?” 嬴煦眼巴巴地看向荣安帝:“皇伯父,您不会也嫌弃她吧?” “那是姜二的庶女!” “闭嘴!” 第344章 迷糊的福王 没有人能在自家阿兄面前理直气壮的打孩子。 福王也不能。 荣安帝一句‘闭嘴’就足够让福王老实下来了。 福王简直是两眼发狠地看着嬴煦。 争取是语言和行动上揍不了儿子,但求眼神杀。 嬴煦抱着荣安帝的大腿不肯松手。 荣安帝看着这倒霉弟弟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福王就骂起来了。 “看看你怎么当爹的!连母后和薄阳都要为你操心!” 福王一听,薄阳长公主都知道了,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我非要打死这个逆子!” 荣安帝眉头一竖,对着福王不悦:“你还敢当着朕的面儿打孩子!?” “皇兄!家丑不可外扬啊!这小兔崽子为了一个姑娘要死要活……” 荣安帝没个好脸色,看着福王:“就不是你当年了?” “这不是十足地像你!” 荣安帝当着小辈的面儿戳穿了当年福王求娶福王妃的时候也是这么跟太后死皮赖脸的事儿。 福王这会儿的眼神是真的恨不得化为实质戳死这个倒霉儿子了。 嬴煦一边回避着福王的眼神,一边又忍不住竖起耳朵仔细听。 福王看不下去了,向荣安帝认输:“皇兄,臣弟错了,您别说了。” “这小子竖着耳朵偷听呢!” 荣安帝低头一看,果然见嬴煦这小子冲自己讨好地笑了笑。 荣安帝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福王一眼,“有其父必有其子。” “以朕看,煦儿的婚事让他自个儿做主。” 福王不高兴了:“哪有这样的。” “皇兄你也太偏心他了。” “他把他老子都快气得吐血了,谁晓得还换来个婚事自主。” “岂不是给以后的孩子们都树立坏榜样了?” 荣安帝烦不胜烦,拍拍嬴煦,让他松手,走到了暖榻坐下。 他看着福王:“那你打算如何?” “煦儿并非长子,他的妻子也不必承担宗室大妇的职责。” “你这是,看不上姜二的女儿?” 一听荣安帝说是自己看不上姜濯的女儿,福王问问吞吞地说不是。 荣安帝看了嬴煦一眼:“煦儿,你往皇祖母那儿去一趟,看看皇祖母午休没有。” 嬴煦迟疑,“皇伯父……” 他知道荣安帝这是要支开自己的。 “去吧去吧。”荣安帝态度温和,让嬴煦放心了不少。 嬴煦离开之后,荣安帝才看向福王,好笑:“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福王嘿嘿一笑,准备起来。 “跪着。”荣安帝给自己倒了杯茶,气定神闲:“就跪着说。” 福王撇了撇嘴,说起了之前和姜二爷约定好的话术。 他是说的很投入的。 荣安帝越听嘴角的冷意越深,等福王说完了,就听见荣安帝一声冷笑。 “这么些年,怎么也没见你把这份机灵用在朝政上呢?” “朕就不配有一个同心同德的亲兄弟吗!” 荣安帝将茶杯重重地放在矮几桌上,声音‘啪’的一下敲在了福王心上。 “皇兄,臣弟没有……” 福王还想辩驳。 可他看到荣安帝失望的眼神时,嘴里的话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这么多年,其实他也知道,皇兄在政务上十分繁忙。 听到荣安帝的话,福王心里还是有些不大得劲的。 看着弟弟一下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儿了下去,荣安帝也不见半分心软。 他起身走到福王面前,半蹲着看向福王:“少在朕面前演戏。” “你是朕带大的,你一撅屁股朕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朕……” “皇兄!你少跟英国公学这些市井小民的乱七八糟话!” 福王惊呆了:“您,您可是帝王!” 福王人到中年了,还听到皇兄像是训小孩儿一样训自己,面上是躁得慌。 荣安帝心中暗笑,果然是有用的。 难怪姜懋那个家伙总是喜欢藏拙装粗蛮。 没想到这一招,用在福王身上见效如此之快。 荣安帝微微眯眼,眼神聚集在福王身上,若无其事地问道:“你说你怕卷入皇子争斗之中,可是真的?” 福王低头,有些心虚:“自然,自然是。” 荣安帝气得,一把就捏在了福王的肩膀上。 “是?” “那你与姜二联手算计朕?” 荣安帝的声音冷淡了下来:“别把朕当傻子。” “朕知道你的性子,绝对没有痛打嬴煦这样的狠劲儿。” “倒是姜二那个老小子,心眼多得跟莲藕似的。” “他能不知道你会在我眼前露馅儿?” 福王听到荣安帝的话,心头猛地一震,又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荣安帝。 “是他故意算计我的!?” 对于福王又惊又怒的态度,荣安帝神色反而缓和了几分。 这会儿能明白过劲儿来也不算是真把脑子丢了。 荣安帝轻叹,“姜二为了姜懋那个大哥,连你都敢算计。” “丝毫不顾及让你犯下欺君之罪。” 福王心头一跳,对啊! 这事儿闹大了,不就是欺君吗!? 他心里顿时麻了一下。 “难道,朕就不能有一个同心协力的弟弟吗?” “他们是亲兄弟,难道我们就不是吗?” 荣安帝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虚弱。 这会儿却对着福王表露出自己的渴望和羡慕,福王被荣安帝的举动狠狠击中。 他磕磕巴巴地同荣安帝解释:“不,不是……” “皇兄,我,我就是怕我做不好。” 荣安帝见福王上套,立刻趁热打铁:“怕什么?” “你阿兄如今是皇帝,我定是会护着你的。” “谁还敢欺负你不成?” 福王被荣安帝这保护的姿态弄迷糊了。 他不是,不是来谈嬴煦婚事的吗? 荣安帝不容福王啰嗦,当即就说道:“朕独行多年,一直都很羡慕英国公兄弟俩。” “只是你一心避世,皇兄也只能自己承担所有。” “而今知道你只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并非不肯帮皇兄,皇兄真的很感动。” 福王果然就迷迷糊糊地开始感动起来了。 他和姜二这么欺骗皇兄,皇兄却既往不咎,甚至还要对他委以重任。 福王简直两行热泪都要落下来了。 第345章 局中局 荣安帝又说道:“如今朕手边没有得力的人,不知你如今肯否?” 福王点点头,“既然皇兄对我放心,那臣弟一定为皇兄肝脑涂地!” 荣安帝满意地点点头,捏着福王肩膀的手也终于松了下来。 甚至还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福王一时心头感动,有些难过地说道:“皇兄,都是臣弟的错。” “臣弟让皇兄这些年独自承担了许多,而臣弟……” 荣安帝直接打断福王,微笑。 “不说这些了,如今你愿意帮朕办事,朕高兴还来不及呢。” 福王点点头,又迟疑了一下。 “皇兄……” 荣安帝没开玩笑,他是真的了解福王。 福王之所以愿意听姜二那狡猾狐狸的话,当然是为了嬴煦的婚事。 “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既愿意,皇兄给煦儿和姜二的女儿赐婚。” “有朕亲自赐婚,谁敢觉得你是结党营私?” “这下放心了吗?” 被荣安帝戳破了自己的小九九,又得到了荣安帝的亲口允诺。 福王是真的再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臣弟多谢皇兄!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王叩谢皇恩,荣安帝见状,再次为姜二的脑子感到赞叹。 “行了,去建章宫接上煦儿就回去吧。” “朕的圣旨稍后就到。” 福王欢天喜地地点点头同荣安帝告辞。 海贤亲自送福王去建章宫。 等两人都离开了文和殿,荣安帝才敲了敲桌面:“出来吧。” 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人,跪在了荣安帝面前,“陛下英明。” 荣安帝叫他起身,坐在自己对面。 这人赫然就是姜二爷。 姜二爷笑眯眯地看向荣安帝:“恭喜陛下,得偿所愿。” 荣安帝扯了扯嘴角,“少不了你的功劳。” 若是福王在这儿定要大呼自己被骗! 从姜二爷找他开始,就是一个局中局! 看似是福王演戏哄骗荣安帝的赐婚圣旨,洗脱自己有可能被坐实的结党营私。 实则是荣安帝想逼着福王回归朝堂。 想想,一国亲王,荣安帝亲弟,这么好的一个身份。 只当一个吉祥物,可惜了不是? 荣安帝也不是一时有这个念头的。 只是之前试探,福王总是避而不答,荣安帝也不舍得强迫弟弟。 就是姜二这个狡猾的家伙。 此人到了自己身边,总在他耳边总说一些什么兄弟齐心好办事的话。 说得荣安帝意动不已。 这人就主动献计。 荣安帝笑着看向姜二,“朕是一石二鸟,你却是一箭三雕。” “姜平章,你胆子是真大。” 姜二爷立刻利落地跪下,“臣有罪,但可功过相抵,陛下就饶过臣吧。” “哈哈哈哈哈哈……”荣安帝笑得很大声:“起来吧,朕也没怪你。” 姜二爷面上笑意不改,心里想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虽然不怪他,但是还得让他跪一跪。 不过看着小五的婚事终于解决了的份上,姜二爷跪得心甘情愿。 姜二爷刚坐稳,荣安帝就看着他,语出惊人。 “朕有时也想看看平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姜二爷脸色一白:“陛下,臣罪不至此吧?” 荣安帝哈哈笑,“只是玩笑,平章不必紧张。” 姜二爷抬手捂住心口,一脸害怕:“陛下,臣胆子小,经不起这样的玩笑。” 荣安帝戏谑地扫了他一眼,“朕看不见得。” 姜二爷含糊过去,荣安帝笑着看他一眼:“还杵在这干什么?” “朕得写圣旨了。” 姜二爷嘿嘿一笑:“陛下,晚点儿吧。” 荣安帝觑他。 姜二爷道:“总得等王爷出宫了才是,不然臣不就露馅儿了吗?” 荣安帝爽朗地笑了笑:“朕不在意这个。来人啊,把姜大人送出宫去。” 姜二爷立刻跳起来:“多谢陛下,臣不用陛下送了,臣自己走。” 福王往建章宫去还有些时间,他用轻功出宫应当是来得及的。 荣安帝看着姜二这么火烧屁股的样子笑得格外开心。 “难得你姜二也有这么局促的时候。” - 姜执月是不知道她二叔如此狼狈。 午睡刚醒,就看到长缨与长绘两人笑眯眯地看着她。 姜执月有些莫名,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 长缨笑而不语,长绘藏不住话:“少将军来了。” 姜执月更加不解了,陆青骁自从与她定亲之后,常常往国公府来。 也没什么稀奇的。 “他又不是第一次登门,怎么就让你们俩高兴成这样了。” 长绘正想说,又觉得还是得让姜执月自己看。 “还是小姐等会儿自己瞧吧。” 长绘说得神秘兮兮的。 还真把姜执月的好奇给勾起来了。 她起身准备梳妆,外头小侍女带着小食就进来了。 姜执月叫人把那碟子小食送到自己面前。 看到多出了一碟翠玉豆糕,她瞧着晶莹漂亮,捏起一个咬了一口。 她没注意到长缨和长绘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长缨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住了。 还是姜执月从铜镜里看到长缨的眼神,提醒道:“长缨,愣什么呢?” 长缨回过神来,忙笑了笑:“这就来了。” 长绘在一旁没忍住,小声地问道:“小姐觉得这翠玉豆糕味道如何?” 姜执月点点头:“极好,绵软不腻,也不粘牙,还有点儿香味。” “是哪一家食监局的?” 姜执月说着就准备递一块给长绘。 这是主仆之间素有的习惯。 姜执月吃到什么好吃的,也愿意与长缨长绘两人一块吃。 谁知长绘连连摆手:“不,不了不了,奴婢不饿。” 姜执月诧异,“试个味道,又不是叫你当饭吃。” 长绘看着那只翠玉豆糕,紧张地笑容都僵硬了。 姜执月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我记得家中没有擅长做这道糕点的厨子,这豆糕都还是温热的……” 姜执月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住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立刻起身,往外头走去。 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长缨长绘两人都追不及。 姜执月一口气跑到了衍思院的小厨房,果然在那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346章 少将军,真是狂妄啊。 身形高大的青年在小厨房里似乎显得周围有些逼仄。 他听到小姑娘的声音。 一回身,怀里就多了一只小月亮。 陆青骁笑了笑,可低头看到小姑娘就只着单薄衣裳,又忍不住皱眉。 他把刚刚挂在门边的披风裹在小姑娘身上,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穿得这样少,我先送你回去。” 姜执月搂着他的脖子,一眼不错地看着他。 “无病哥哥,我们有大半个月不曾见了。” “我好想你。” 小姑娘撒娇的话就在耳边,陆青骁听得心热。 脚下的步子愈发快了。 路过的侍女都不敢抬头,长缨长绘两人更是低着头跟在后头。 怀里抱着心上人,还听着她的甜言蜜语。 陆青骁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 一路抱着小月亮回到她的闺房,陆青骁还顿了顿,犹豫不敢进。 姜执月倚在他肩上,闷声笑了起来。 陆青骁低头看了她一眼,一脚迈了进去。 长缨长绘见状也不敢关门,两人守在门外,门开着。 幸而隔着屏风,倒也不算太逾矩。 毕竟小姐和少将军本就是未婚夫妻,亲密些,也是常事。 - 陆青骁把小姑娘放在床榻上,双臂撑在她身侧,一点点凑近她。 姜执月胆子大得不得了,直接捧着陆青骁的脸亲了过去。 陆青骁一愣,落在床沿边的双手骤然抓紧,青筋乍现。 少女柔软的嘴唇触碰,把陆青骁的心彻底融化。 他缓缓抬手,落在她身后,微微用力地将她拥向自己。 他也好想她啊…… …… 姜执月小脸绯红,眸中秋水盈盈,看他一眼都是含羞带怯。 陆青骁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他抓住小姑娘的手贴在心口,垂眸,低声道:“它要跳出来了。” 姜执月也不知怎么的,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别跳出来。” 陆青骁低头闷笑,惹来小姑娘用力一推。 若不是他定得住,怕是要被推得在地上滚一圈。 陆青骁抬头,好笑地看着他:“小月亮,吃了我的东西。” “欺负了我,还要对我动手动脚?” 姜执月咬唇,听听这人说的什么话。 “分明是你勾引在先……” 陆青骁耳力好,把这句听得清清楚楚。 他低声笑了笑:“是吗?” 姜执月恶向胆边生,飞快凑过去,歪头,咬了他一口。 陆青骁‘嘶’了一声,唇上传来痛感。 随即就看到他的小月亮偷笑的表情。 陆青骁抬手擦了擦嘴唇,一点点猩红。 姜执月一点儿都不心虚:“叫你欺负人。” 陆青骁好脾气地点点头:“嗯,我欺负人,我的错。” 姜执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陆青骁立刻欺身而上,“我给六小姐赔罪……好不好?” 姜执月顿感不妙,企图逃跑。 陆青骁岂会让她得逞,长臂一揽,就把人捉回来,困在怀里。 “怎么跑了?” “我可是……很有诚意的,向六小姐赔罪。” 陆青骁缓缓低头,目标很是明确。 “你才……唔……” 姜执月话都没说完,被他尽数吞没。 一吻毕,姜执月全靠陆青骁的手臂支撑方才站稳。 看着怀里小月亮粉面羞红的模样,陆青骁蹭了蹭她的额头。 低声道:“好想快些到你及笄。” 姜执月耳朵都红透了,全然没有听到陆青骁在说什么。 她的心也狂跳不已。 在她的闺房里,与她的未婚夫,她简直有点儿不敢想。 自己怎么能这么大胆呢! 姜执月目光又落在那碟翠玉豆糕上。 她微微仰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陆青骁低头,无比自然地亲了亲她:“天赋。” 姜执月忍不住笑了,“少将军,真是狂妄啊。” 陆青骁莞尔,眉宇间有一种缱绻的柔情:“第一次做,幸而六小姐不嫌弃。” “那以后还有吗?”姜执月开始得寸进尺。 陆青骁点头:“有,你想要什么都有。” 姜执月笑了起来,笑容灿若骄阳:“你到小厨房给我做点心。” “她们都看见了,你不怕旁人说你?” 陆青骁低头抵住她的额头,“我从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姜执月突然发现,这人好像有点儿太粘人了。 像是一只巨大的狮子狗,总喜欢跟主人挨着。 碰碰这,碰碰那。 姜执月拍拍他,细声道:“你今日好粘人啊。” 陆青骁毫不犹豫地承认:“想你,想多跟你亲近一会儿。” 姜执月发觉自己还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一张好看的脸对着自己说这种甜言蜜语。 陆青骁是察觉到了小姑娘不大自在,缓缓松手。 姜执月反而搂了搂他的脖子,奖励似的亲了亲他的脸颊。 陆青骁轻叹一声。 姜执月不解,眨巴着一双漂亮勾人的大眼睛看着他:“怎么?不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 陆青骁抿嘴,“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姜执月大惊失色,连忙松手,灵活地从他怀里钻出来。 “控制住,控制住。” 陆青骁被小姑娘这不信任的神色给气笑了。 他顶了顶后槽牙,想把人抓起来,狠狠教训一番。 姜执月左闪右躲的,陆青骁索性就不动了。 姜执月悄悄绕到他身后,陆青骁倏地转身。 这是姜执月要逃就来不及了。 姜执月又被他捉住。 陆青骁无奈,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狡猾的,小狐狸。” 姜执月乖巧地笑了笑,不跟陆青骁多嘴。 谁是小狐狸还不好说呢。 悄悄地来她院里给她做小食吃,故意用他的脸勾引自己。 他才是那个狡猾的狐狸! 陆青骁无奈,低声道:“等会就不去给老太君辞行了。” 姜执月偷笑。 陆青骁故意吓唬她:“给六小姐礼尚往来一下?” 姜执月立刻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显然是不肯的。 陆青骁看她只觉得好笑得很。 “怎么?我就这么狠心?” 姜执月马上摇头。 陆青骁再不说话了,把人抱起,放在床榻上,“我叫她们来给你梳妆。” 姜执月笑眯眯地点头。 少将军的唇,还是挺软的嘛。 第347章 姜提玉脸都臭了。 陆青骁站在姜执月闺房门前,没有人敢抬头。 这位虽然是六小姐的未来夫婿,可这冷面煞神的名头也不是白传的。 英国公府的下人们还是挺怵这位未来六姑爷的。 姜执月也没让陆青骁等太久。 她今日头上戴了只可爱的兔子。 从她一出来,陆青骁就看见了,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兔子发饰上。 姜执月发觉他的目光,抬头摸了摸,昂着脸问他:“好看么?” 陆青骁点头:“好看。” 姜执月笑眯了眼睛:“这是我与三姐姐一块儿画的,叫人用缠花做出来的。” 看着小姑娘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他笑了笑。 “是聪慧过人的小月亮。” 陆青骁夸人时的语气,带着一点儿暖意,尾音勾着人的心痒痒。 姜执月眨眨眼,看他:“你今日与以前好像很不一样。” 陆青骁垂眸,眸光温柔了许多:“一直如此。” 姜执月撇撇嘴,“才不是,你从前可喜欢戏弄人。” 陆青骁闻言,好笑地看着她。 姜执月没听见陆青骁回话,一抬眸看过去,就见这人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眼中的笑意都要将人溺毙。 姜执月看到陆青骁薄唇上一点伤口,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你跟我来。” 姜执月带着陆青骁去了书房。 她拉着人坐下,从书架上拿了一盒小小的药膏过来。 陆青骁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姜执月将小药膏打开,是一股冷霜一样的味道。 她伸出手指微微抹了一点,就要往陆青骁薄唇上抹。 陆青骁全神贯注地盯着她,丝毫不曾转移一点目光。 看着青年目光如影随形,姜执月只觉得好笑。 “怎么不问问我这是什么?” 陆青骁道,“小月亮想隐藏我的伤口,自然要配合。” 姜执月努努鼻子,“你怎么知道?” 陆青骁侧目看了一眼,“闻到里头的药香。” 姜执月将他的头扳回来,抬起他的下颌:“不许动。” 陆青骁轻轻笑,眉眼都带着纵容。 姜执月认认真真地给他擦药。 也是不由得有点儿分心。 她的眼神落在陆青骁的眉眼上,只觉他实在生得好看。 眉眼明亮间带着点冷峻,眉毛浓密又恰到好处的形状,增添他的骨相美。 优越挺拔的鼻梁,薄唇微抿,面相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姜执月越看越觉得喜欢,轻轻地在他鼻翼落下一吻。 陆青骁的凤眸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强烈侵占的眼神让姜执月扭头就跑。 小姑娘一跑开,陆青骁微微低头,收敛了自己的目光。 小月亮还小,他不能吓着她。 陆青骁对她招招手:“过来。” 姜执月慢吞吞地走过去,陆青骁看她是又好笑又好气。 “快点儿。” 姜执月又挪了几步。 陆青骁伸手就把人直接拉到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姜执月感觉这姿势像是在抱小孩儿。 她的脸好像烫烫的,不消说,这会儿一定又红了。 果不其然—— 陆青骁盯着她的眼神,愈发热切。 “小心我阿兄等会儿来揍你。” 小姑娘嘀嘀咕咕的,听得陆青骁发笑。 “说什么呢。” 陆青骁故意吓唬她,见她一激灵,又忍不住后悔。 姜执月抬手就捶了他一下,娇嗔:“你又吓唬人!” 陆青骁认错飞快,“我的错。” 姜执月不服劲地努努嘴。 这人真的认错太快了,她还想借题发挥都没机会了。 陆青骁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 从怀里摸出巴掌大的一只锦盒,送到姜执月面前。 “看看,喜不喜欢。” 姜执月侧目看了陆青骁一眼,才打开了这只锦盒。 锦盒里躺着的是一双鎏金点翠花饰玉耳环。 点翠华贵美丽,玉质通透明亮,实在美丽。 姜执月一眼就喜欢上了,欣喜的神色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表现出来。 陆青骁看着她的笑容,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真漂亮,喜欢,好喜欢。” 姜执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但眼前这对耳环漂亮精致得恰如其分。 点翠与玉相得益彰,中间镂空的地方,居然是一只银饰的小鸟。 真的太漂亮了。 陆青骁嘴角微微上扬,他的心情也不错。 是皇帝舅舅给他的赏赐,他从中选了这副鎏金点翠花饰玉耳环。 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或许小月亮会喜欢。 这会看到姜执月的喜欢直白又明确地表现出来,他就知道自己没选错。 姜执月把这副耳环取出来,递给陆青骁。 她道:“你给我换。” 陆青骁一愣,迟疑了一瞬,还是将耳环接了过来。 他从未帮人做过这样细致的事情。 少将军拿剑时灵巧的手在此刻显得有些笨拙又小心翼翼。 姜执月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反而是笑了起来:“不会疼的。” 陆青骁这会儿根本听不进去姜执月的话,全神贯注地在给她拆耳环。 她原本戴着的是一只翠竹流苏耳饰。 陆青骁的动作小心小心再小心。 终于将耳饰从姜执月耳朵上取来的时候,额角都冒了汗。 姜执月哭笑不得,顺手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 “别怕,不会疼的。” - 姜提玉得知陆青骁来了,直奔衍思院。 他也坐不住了,也往衍思院过来。 没想到刚到衍思院书房门口,就听到他那宝贝小妹用一种哄诱的语气说什么,别怕,不会疼的。 他脸色一变,往前快走几步。 却看到陆青骁小心翼翼地在给阿婵戴耳饰? 两人还挨得那么近! “咳!” 姜提玉重重地咳嗽一声。 姜执月下意识就要回头。 陆青骁皱眉,低声肃然道:“阿婵别动,还有一只。” 姜执月顿住,陆青骁的大手缓缓将耳针从她耳洞中穿过。 姜执月欣喜起身,顾不上阿兄,直接走到书桌镜前,欣赏自己的新耳环。 陆青骁瞧她在书桌镜前臭美的小模样,眸中笑意渐深。 姜提玉,姜提玉脸都臭了。 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看不见是吧!! “咳咳!” 姜提玉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姜执月好笑地看了过去,“阿兄,你嗓子不舒服啊。” 姜提玉暗自磨牙,这倒霉孩子! 第348章 两道圣旨 到底是未来大舅兄。 陆青骁还是很给面子地跟姜提玉拱手打了个招呼。 姜执月抿嘴偷笑。 姜提玉侧目瞪了妹妹一眼,虽然有婚约,但到底还是外男。 怎么能两人独处呢? 姜执月哪里不知道阿兄的想法。 她笑着上前,让姜提玉看自己新换上的耳饰。 “阿兄,你看我的耳饰,好不好看?” 小妹是最知道怎么哄阿兄的。 姜提玉果然就被姜执月耳朵上的耳饰吸引,定住目光看了一会儿。 “不错,阿婵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姜提玉没多想,的确是觉得这副耳饰漂亮。 再加上耳饰中间镂空的小鸟,的确很像是姜执月喜欢的风格。 姜提玉夸得一点儿都不磕巴。 姜执月偷偷抿嘴笑,又看了看陆青骁。 陆青骁只是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温柔了两分。 姜提玉顿时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好像有点儿多余。 “到底还未成婚,你们俩注意点儿。” 姜提玉端出阿兄的架子,循循善诱。 若是往日也就罢了。 今日陆青骁只觉得看着这未来大舅兄,怎么有种想把人扔出墙外去的冲动呢。 陆青骁活动活动了手指,按捺住了自己脑子里的冲动。 不合时宜,还是不合时宜。 就在姜提玉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长绘匆匆走过来。 “世子,小姐,少将军,宫中有天使来宣旨。” 姜提玉与姜执月两人双双一愣。 兄妹俩下意识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点点头,“走吧。” 他迈步走了出去,姜执月兄妹也快快跟上。 姜执月一边走一边问道:“你可知是何事?” 陆青骁只是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姜执月就在这一眼中一下就领会出来了。 她惊喜道:“难道是五姐姐的婚事?” 陆青骁默默点头。 姜提玉讶然,小五的婚事? 等三人到了中门,众人都到齐了。 陆青骁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姜执月的身边。 姜二爷深深地看了陆青骁一眼。 奈何少将军多年沙场驰骋,脸皮这种事早就练就了。 对姜二爷这不痛不痒的一眼直接忽略。 而姜家其他人,见姜二爷与老太君不做声,也就没开口。 唯独姜提玉扭头瞪了陆青骁一眼:“你俩分开点!” 陆青骁不甘不愿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姜提玉还嫌不够,奈何天使要来宣旨了。 姜提玉只好作罢。 而姜提玉没想到的是,不止一道圣旨,而是两道。 一道是小五与福王府嬴煦的婚事。 另一道,则是他与未婚妻明允微的婚事。 对于第二道圣旨,言老太君与姜二爷也有点儿惊讶。 但都是陛下恩旨,她们只管接住就是。 天使笑眯眯地来,对着国公府上下贺喜。 成嬷嬷会意上前给天使塞了一张银票,天使也笑眯眯地回宫复命去了。 两道圣旨,牵涉姜提玉这个未来国公府的继承人。 言老太君当然看出来了当中有荣安帝的恩赐。 毕竟国公府如今都交在她手上,乔氏养病,没有个正经主母。 虽是向明家说明原因提前婚期,可到底仓促些。 就怕亲家不大满意。 如今这道圣旨下来,提玉的婚事由礼部操办。 如此一来,也可安抚一下明家姑娘,把场面做足。 想到这里,言老太君看向次子。 姜二爷微微摇头,这可不是他的主意。 是陛下太善解人意了。 当然,应该也有他办差得力的缘故叭。 姜二爷心里还有点儿美滋滋。 陆青骁是个懂事的,这会儿就向老太君先告辞。 老太君笑着点头:“好孩子,过几日再过来,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陆青骁应下。 姜提玉手握圣旨,若不是拿圣旨打人大不敬。 他真的很想敲陆青骁的头。 - 在回春晖堂的路上,姜芙瑶手握着圣旨,心扑通扑通狂跳。 真的……成了! 她居然得到了今上的赐婚圣旨! 姜芙瑶用力地握紧手中圣旨,手指都有些发白。 姜执月轻轻挽上姜芙瑶的手臂。 姜芙瑶扭头看她,眸中有一点儿水光。 姜执月轻声道:“恭喜五姐姐,苦尽甘来了。” 姜芙瑶抿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 阿婵说得对,她已经苦尽甘来。 这是她这辈子下得最大的赌注,赌上了自己的终身幸福。 成,则嫁入王府,与心动之人白首相携。 败,则一辈子洗不掉一个痴心妄想的名头,或许因此找不到合适的婚事。 从她接受阿爹提议开始,她的心就没有稳当过。 哪怕,哪怕知道阿爹是个会保护孩子的阿爹。 姜芙瑶内心深处缺失的安全感还是让她感到了压力。 尤其是福王称病,避开迎客使之后,坊间不知多少难听的话都说出来。 姜芙瑶不是没听过。 她强迫自己不要放在心上,咬着牙熬过来了。 幸好,她赢了。 哪怕自己仍旧是庶女,可她日后的路可以与从前不同了。 她既然赌赢了,那就一定会过好这一生。 阿爹说得对,能赢第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她赢过了那个阴暗怯懦的自己,以后的人生会明亮起来的。 她所求,不过如此。 - 魏王府 “又赐婚?还是两道圣旨?” 温燕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差点笑出声来。 圣人如此厚待英国公府,她还能赢吗? 连个庶女都会得到荣安帝的赐婚。 她温家有什么? 有糊涂的太师祖父,懦弱无能的父亲,被家族深困的母亲。 还有那些不成器的兄弟…… 温燕真闭了闭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深吸一口气,叫来杏草。 问起之前她让司碧去查的人,那个有可能是温序的孩子。 杏草见温燕真脸色有些难看,她只迟疑了一瞬,就被温燕真看出来了。 “死了?”温燕真问道。 杏草默默点头。 温燕真忍不住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噼啪碎了一地。 杏草面不改色地说道:“请王妃放心,孩子多的是。” 温燕真眼神直白又锐利地看了过去。 杏草道:“老太师没见过那个孩子,只要那个姑娘肯承认,那就是小公子的孩子。” 温燕真笑出了声,杏草微微低头站在她身侧。 过了一会儿,她听得温燕真道:“就这么办吧。” “若是有人不愿配合,就不必留了。” 第349章 把谢稷气冒烟 荣安帝连发两道赐婚圣旨,其中一道居然还是给英国公世子,命礼部操持他的婚事。 这样的殊荣,满京城也就这么独一份儿啊。 也有不少人都在议论,荣安帝今年的赐婚圣旨可真是不少。 而且这三道都是英国公府的。 众人看英国公府的眼神又变得不大一样了。 荣安帝如此厚爱,英国公可还有个当王妃的长女呢。 圣旨的事儿,街头巷尾都在说。 谢稷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这些,实在是烦不胜烦。 这两道圣旨把谢稷得知魏王妃再度有孕的喜悦都冲淡了。 原本想着魏王妃若是能有嫡子,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可实在是为人臣子,谢稷也对荣安帝偏爱英国公府这件事尤其嫉妒。 他有多少年都没有尝到过嫉妒这种滋味了! 再一次感受到,居然还是在姜懋的身上! 谢稷这次下朝,脸色也难看得很。 倒是姜二爷喜上眉梢,走路都带着风。 看到谢稷在前头走,他甚至快走了两步赶上谢稷。 “谢相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可是近来难以安眠?” 姜二爷关心地凑近了谢稷。 谢稷微微皱眉,往旁边走了几步:“不劳姜大人关心。” 姜二爷莞尔:“我与谢相毕竟同朝为官,发挥一下友爱嘛。” “我瞧谢相眉头深重,眼下乌青,定是夜里睡不好。” 谢稷看了姜二爷一眼,冷冷地说道:“倒是不知姜大人还精通医术?” 姜二爷毫不羞耻地点头:“略懂略懂,在下还懂点儿相面。” “谢相近来可要注意出行,免得有血光之灾哟。” 谢稷眉头一凛,“胡说八道!” 姜二爷也不恼,甚至笑着点点头:“是我冒犯了,我这相面之术啊,看得不太准。” “相爷莫恼,不若我再仔细看看?” 说着就要凑近谢稷。 谢稷简直惊讶于姜二爷的厚颜无耻,他震惊地看了姜二爷一眼。 然后气得加快脚步,拂袖而去。 姜二爷慢悠悠地走着,丝毫 不在意旁人看过来的眼神。 凉凉地笑道:“说着玩儿的嘛,怎么还生气了呢。” “这么大个官儿,还跟我这种小官计较呐?” 旁边有人全程围观了姜二爷是如何以一己之力围剿谢相,直至谢相落荒而逃的。 听着姜二爷这话,忍不住偷偷看他。 都说姜家老二有一张利嘴。 如今看来,不止是一张利嘴,还有一张厚脸皮! 没瞧见人家谢相都不乐意搭理他吗。 硬生生地把谢相逼跑了呀。 - 谢稷回府之时脸色不大好看。 谢夫人拿着谢仪的信来找他,见谢稷如此不悦,反而笑起来。 谢稷对谢夫人有时候是真的没有什么脾气了。 “夫人,看我的笑话就这么高兴吗?” 谢夫人象征性地收了收嘴角,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 谢稷无奈,索性随她。 谢夫人愈发肆无忌惮,“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是谁将你气成这样?你素日不是喜怒不形于色,今天怎么绷不住了?” 要不说至亲至疏夫妻呢。 谢夫人一开口就是最尖锐的话,直戳谢稷肺管子。 若是姜二气人,那谢夫人是想气死他。 谢稷懒得同她纠缠,伸手要谢仪的信:“拿来吧。” 谢夫人把信拍在谢稷手上,优雅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恼怒。 “仪儿如今去的那样远,还不知他何时回来。” “原本想与他定下兰宁郡主,如今也没了这个指望。” 谢稷闻言,看了谢夫人一眼:“夫人何意?” “虞家,福王妃近来与虞大夫人走得很近。” 谢夫人提醒道:“虞汝奎如今可也是炙手可热。” 提到虞汝奎,谢稷脸色又难看一分。 “此人不能为我所用,留在朝中是个麻烦。” 谢夫人瞥了谢稷一眼:“你别想着除掉这个除掉那个。” “先把你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谢夫人这句话就像当头一棒砸在谢稷头上。 他一双老眼盯着谢夫人。 谢夫人道:“琅儿瞒不住我,府上什么消息能瞒得过我?” 谢稷突然颓丧了一下。 谢夫人又于心不忍:“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谢稷没有抬头,只淡淡地说道:“在夫人眼中,约莫觉得我可笑。” 谢夫人平静地说道:“缘何可笑?” “你我是夫妻,你做过的事,难道我没有得到好处么。” 不等谢稷开口,谢夫人就道:“我会安排的,谢家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 谢稷闻言缓缓起身,对着谢夫人行了一礼:“夫人雅量。” 谢夫人冷笑一声:“少来这套吧。” 谢稷温和地笑了笑,“夫人口是心非,嘴硬心软。” 谢夫人都不愿意听谢稷多说几句,推门就走了。 在谢夫人走后,谢稷的脸色沉了下来。 姜家,咬得可真紧哪! 若不是迟师爷,他还不知道,姜家有人在查他的私产! - 虞映水这些日子天天往英国公府跑。 她阿爹在礼部回不来,阿娘受老太君请托,往英国公府照料一些事宜。 她就跟着阿娘整日跑英国公府。 唯一不同的就是虞大夫人是来帮忙的,她是来玩的。 言老太君本就喜欢热闹。 虞映水和姜执月一样,可会哄人。 哄得老太君眉开眼笑的,也叫她常来。 而英国公府上要筹备姜提玉的婚事,上下也都忙着。 虞大夫人也是有心让女儿过来学一学,谁料这个皮丫头油滑得很。 哄了老太君,就跟姊妹们去玩了。 虞大夫人是连连摇头:“我家这个,性子野,一会儿都坐不住。” 言老太君反而很喜欢虞映水。 “家里姐妹多,热闹,都还是孩子呢。” 虞大夫人也跟着笑道:“您说的是。” 乔氏安安静静地在旁边陪着。 此时的乔氏全然没了旁的心思,她也认清了自己的能力。 撑不起这个场面,她也不硬撑了。 不那么计较得失,反而好了许多。 乔氏周身如今也有几分宁静淡泊的气韵了。 姑娘们去外头采了嫩芽回来说是要泡春日茶,热热闹闹地进了春晖堂。 虞大夫人不是头回见到姜家姑娘们在一块。 却还是忍不住感叹道:“姜家姑娘们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众。” 言老太君微微一笑,都说姜家女貌美,何尝不是因此获累呢。 她就希望自家的孩子们能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 第350章 姜二爷的选择 有荣安帝的圣旨在,福王妃带着嬴煦来英国公府提亲这件事就格外顺理成章。 福王府与英国公府的姻亲就这样定下来了。 有人细数了英国公府一年的时间就定下了府上孩子们的婚事。 也有人眼红英国公府如今的鼎盛,想着要来给府上两位小公子说亲。 乔氏自知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本想请虞大夫人一块儿帮忙看看。 转念之间又觉得不妥,一一回绝了,说是府上两个小的婚事不着急。 姜二爷得知乔氏这样做,下朝之后往乔氏那儿走了一趟。 乔氏自从乔家之事后,在府上就有些沉默。 她心中过不去,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盼望姜提玉快些成亲,英国公府的事可以交给新妇去做。 乔氏见姜二爷来了,起身行礼。 姜二爷伸手托住她,“意双,你我夫妻,不必如此。” 乔氏沉默了一下,她这会儿大概是能猜到姜二爷来的原因。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姜二爷。 姜二爷看见乔氏的眼神,一时也觉得有些心酸。 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让乔氏变成如今这样。 世事难料,大概也是他这个做夫君的做得不够。 所以才让乔氏变成这样。 “我今日来……” “我知道,二爷不必说。” 乔氏紧张又着急地打断姜二爷的话:“回绝媒人的原因是我怕我挑错了人。” “况且,况且,容卓和念时还小。” 姜二爷看得出乔氏如今极其没有自信,她明明做对了。 却害怕自己是来责怪她的。 姜二爷轻叹,拍拍乔氏的肩膀:“你做得很好。” “如今英国公府鼎盛,旁人想要攀附实在正常。” “锦上添花是众人都会做的事。” “你有此担忧是对的。” 姜二爷一句句地肯定乔氏。 乔氏的眼泪就这么在眼眶里打转,她看向姜二爷。 “二爷,真的觉得我做得对吗?” 姜二爷微笑着点头,“真的。” 乔氏喜极而泣,她转过脸去,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姜二爷并未阻止,他并不希望乔氏因为乔家之事就甘愿这样画地为牢。 她还那样年轻,将来还有很多日子。 “意双,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清楚。” 姜二爷看向乔氏:“我不希望你就此沉溺于乔家之事。” “你是二房的主母,二房一应事务还需要你操心。” “若你认定乔家之事是你的错,那我只说一句。” “何人不犯错?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姜二爷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仔细地观察着乔氏的神色。 果然看到乔氏神色有些变化。 他继续道:“从前是我做得不够。” “明知你性子软和,有些事该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来教,我未尽其职。” “我也有错。” 乔氏一开始听着还觉得心下有些动容。 听到后头,姜二爷说自己有错,乔氏就连忙摆手。 “不是的,二爷怎么会有错呢。” 姜二爷压下乔氏的手,认真地说道:“意双,我不知旁人夫妻如何。” “我自幼见我爹娘,夫妻之间相辅相成,无话不说。” “我不及阿爹专情,只是该负的责任我也不会逃避。” 乔氏怔怔地看着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姜二爷道:“日后,我会亲自教你。” “你还年轻,我不希望只这一件挫折就叫你困于原地无法脱身。” 乔氏此刻的眼神十分复杂,她从未想过姜二爷此刻的说法。 她从前见爹娘兄嫂也罢,从没有一人像二爷这样。 她此刻甚至不知二爷当年看上她什么。 他教自己?教什么? 乔氏一时间居然有些没领会过来。 姜二爷也不啰嗦,把上门提亲那几家都拎出来,说了个底朝天。 乔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看向姜二爷的眼神都有些陌生了。 “二爷,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姜二爷笑了笑,“市井访谈,身边人说,还有暗中打听。” “对你而言,就是外头夫人们的交际,言谈举止。” “我知你从前不用心,但若你今后不想让宛白和容卓替你担心,你就得学起来。” 乔氏面上似有退缩的神色。 姜二爷只当没看见:“我会教你如何做,这件事慢慢来,总是能学会的。” “你不是个蠢笨的,只是从前无人教你罢了。” “刚开始总是会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别怕,有你夫君在。” 不得不说,姜二爷的确是很擅长拿捏人心。 说穿了乔氏的害怕,又用两个孩子来刺激乔氏。 乔氏看着姜二爷专注的眼神,她那颗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了。 “好,请二爷教我。” 乔氏想,她也想做一个能让宛白和容卓依靠和信赖的人。 姜二爷眉眼温和地笑了。 - 二房正院倒是解决了。 姜芙瑶看着施姨娘对着福王府送来的聘礼垂涎三尺的模样,有些心碎。 她便是自己想要努力往上去,她姨娘的心就是这么狠。 她甚至想要拿着自己的聘礼去贴补娘家! 姜芙瑶看着施姨娘的眼神逐渐失望,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 婢女通报,说是姜二爷来了。 姜芙瑶一愣,双眼微红地看了过去。 施姨娘也已经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 “二爷!” 施姨娘显得十分高兴,她女儿居然能嫁到王府里! 那是比四小姐和六小姐嫁得都好呢! 福王府送来的聘礼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好多宝贝,她真是见都没见过。 姜二爷对施姨点点头,抬脚就往姜芙瑶面前走。 姜芙瑶心中正因为施姨娘委屈,对姜二爷的到来也没了好心情。 姜二爷看着小女儿微红的眼睛,微微侧目,冷冷地扫了施姨娘一眼。 施姨娘顿时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僵,笑意都冻结在了脸上。 比起乔氏对姜二爷的态度。 施姨娘很清楚,自己就是靠姜二爷活的。 她生得极为貌美,家中只想把她卖个好价钱。 是她命好,遇见了二爷。 她与二爷是有过一段浓情蜜意时期的。 那时的施姨娘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就在她生产后,得知是女儿向二爷抱怨时。 二爷当时陡然冷漠下来的眼神,让沉溺于姜二爷温柔的施姨娘一下就醒了。 第351章 亲缘不深,不必自疑 因为自幼貌美,施姨娘从小就很会看人脸色。 知道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是怎么样的,垂涎,欲望,又或者是某些说不上来的恶心。 可姜二爷从没有。 他见自己第一面,就是欣赏,眸子里流露出一种浅淡的专注。 就是这个眼神,让施姨娘记了很多年。 当年的姜二爷风华正茂,他说纳自己为妾。 施姨娘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哪怕当时的施姨娘并不知晓姜二爷是英国公次子。 她觉得她也是为爱奋不顾身一次吧? 一晃过去十多年,施姨娘一直在姜家后院里过得很好。 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自己。 她甚至还能从国公府悄摸的拿一些东西回施家耀武扬威。 她对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满意。 唯一,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她生的是个小丫头片子。 也就是生下女儿那日,施姨娘从姜二爷的态度中,明白自己日后的指望就只有这个女儿了。 施姨娘其实一直有点儿疑惑和不解的。 二爷为什么,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样喜爱? 芙瑶,芙瑶她只是一个庶女啊。 施姨娘能想到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她努力的高嫁一个富贵人家。 所以施姨娘觉得,她女儿最好的出路,就是去宣王府给宣王做小! 就是凭借芙瑶的美貌,说不准将来也能当上个侧妃娘娘呢? 可芙瑶这死丫头不愿意,让她想法子勾引广昌侯世子,她也不愿意! 施姨娘就不明白了,她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将来又嫁给什么小门小户,她还过得起这个日子么她? 施姨娘是个鼠目寸光的人。 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女儿,居然能得到圣上赐婚! 还是福王府! 施姨娘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泡在了蜜水里,甜得不得了。 这一切就在刚刚,姜二爷的眼神中终止了。 她就好像是一下回到了生产之时,姜二爷那个冷漠的态度。 那一眼,对施姨娘的杀伤力太大了。 把她十多年前的害怕都勾了起来。 - 姜芙瑶没注意到施姨娘的反应。 只是在姜二爷靠近了自己的时候,本能的屈膝行礼。 姜二爷坐在了姜芙瑶面前,敲了敲桌子。 姜芙瑶才回过神来,双唇紧抿。 姜二爷此时又看了施姨娘一眼,淡淡道:“你与夫人对一对福王府的聘礼。” “妾,现在去吗?” 施姨娘还是有点儿害怕这样的姜二爷,她说话都有些颤抖了。 姜芙瑶好奇地看了施姨娘一眼,还不等她想明白什么。 姜二爷已经把人打发走了。 姜芙瑶的头又缓缓垂了下来。 姜二爷叫芙瑶与自己同坐,给她倒了杯茶。 姜二爷笑道:“是阿婵送你的茶?” 姜芙瑶默默点头。 姜二爷莞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小丫头精灵古怪,这茶倒是别有风味。” 听到姜二爷说阿婵的茶好喝,姜芙瑶抬头看了姜二爷一眼。 “阿爹喜欢么?” 姜二爷冲她笑了笑:“喜欢,不过阿爹在外应酬,悄悄在家喝。” 姜芙瑶见姜二爷这样说,也隐隐露出一丝笑来。 长辈们饮茶总是更喜欢醇厚提神,带着浓茶香气的茶。 她与阿婵小打小闹研究的茶,味道清淡许多。 “阿爹这些日子有点儿忙,所以忽略了你。” “现在阿爹来了,帮你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姜二爷笑眯眯地看向姜芙瑶。 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喜欢。 姜二爷一直觉得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么,略比旁人更精神点儿吧。 所以家中孩子的教养,他得闲都自己教一教。 芙瑶虽是庶女,但是姜二爷觉得她真的像极了自己。 只唯独一点,施氏实在不是个好母亲。 做不出来什么好榜样。 姜二就是这点儿好,他接纳很多事。 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接纳乔氏的不完美,也接纳施氏的不完美。 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去消除。 消除不了,就镇压。 人与人之间来来往往,不是你比我强,就是我比你强。 本质上,姜二爷的性情是极为狂妄的。 所以他今日来与姜芙瑶说的,也是如此。 姜芙瑶惊讶地看向姜二爷。 姜二爷笑笑,神情平静:“她是你姨娘,有些话你不好说。” “别怕,阿爹在。” “阿爹会让你放心出嫁,也不会让她影响你的婚事。” 姜芙瑶听到姜二爷的话,蓦然落泪。 她曾经想过,为什么她的姨娘就是这个样子?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姜二爷看着小女儿落泪,不免心疼。 他拿出手帕,给小女儿擦干净眼泪,温声说道:“阿瑶,你记住。” “你很好,阿爹很喜欢你,你是让阿爹骄傲的女儿。” 姜芙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眼泪愈发止不住。 姜二爷知道小女儿要强的心并不输宛白这个嫡女。 宛白是嫡出,环境所致,她的骄傲都写在面上,人人都看得见。 而芙瑶,年岁最小,心事都藏在肚子里,不对外露一点。 施氏徒有美貌,心智甚至不如芙瑶。 她过早地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姜二爷很努力地平衡孩子们的生活环境。 可是细枝末节的地方,他也无能为力。 芙瑶的早慧让她在施氏的一些举措里,受尽了细碎的精神折磨。 这也就是为什么姜二爷将芙瑶早早的独立出来一个院子的原因。 即便如此,姜二爷也无法阻止施氏与芙瑶亲近。 因为这是母女天性。 “阿瑶,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与父母的哪一方亲缘不深,不必自疑。” 对于提点姜芙瑶,姜二爷不必说得太清楚。 她自然会明白。 果然,姜芙瑶听到了姜二爷这句话,面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她低头喃喃了一句,“亲缘不深,不必自疑……” 姜二爷道:“你放心,福王府的聘礼一件都不会少。” “阿爹会与祖母和你嫡母安排好你的陪嫁。” “好孩子,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 姜二爷温柔地看向姜芙瑶:“你要时刻记住阿爹的话。” “若是你心里觉得委屈了,定要向阿爹说。” “哪怕这个人是你姨娘。” “甚至是阿爹做得不好,你也可以说。” “阿瑶,相信你自己对阿爹的重要性。” 姜芙瑶终于忍不住扑进姜二爷怀里大哭起来。 姜二爷心中松了一口气,还会哭就好。 第352章 她的肚子一定要争气 “这个颜色太素净了,换个亮一点儿的。” “这也太亮了吧,换一个换一个。” 姜宛白对着一排排衣裳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怎么都不满意。 最后扭头冲一旁喝茶的姜执月说道,“你别光顾着喝茶了,你帮我看看!” 对姜宛白挑选衣服的挑剔行为,姜执月也没忍住。 “四姐姐,你到底是在给自己挑衣服,还是在给五姐姐挑啊?” 姜执月是陪着姜宛白出来挑衣服的。 姜芙瑶的及笄礼快要到了。 姜宛白觉得自己如今的衣裳不好看,拉着她来选。 上来了好几批衣服,姜宛白都觉得不好看。 虞映水和姜执月两个试衣服都试累了。 这会儿正指着长绘试衣服呢。 一听姜宛白选半天还选不上来喜欢的。 虞映水直接拖着人就去试衣服了。 “别啰嗦了,你先试这两件儿。” 虞映水天克姜宛白。 姜宛白被摁着去换衣裳,虞映水冲姜执月挑眉。 姜执月抱拳,做了个口型:“佩服佩服,映水女侠。” 虞映水得意一笑,对姜宛白这种选来选去都选不中的,都试了就知道了! 姜衡丹忙着婚期的事儿,来选的又是姜芙瑶的及笄礼的出席礼服。 所以这会儿就只有姜执月虞映水姜宛白三人。 姜执月早就准备好了姜芙瑶的及笄礼。 因着今年国公府要办的喜事也多,索性就一块儿出来挑选点儿喜欢的东西。 虞映水见抱琴已经在伺候姜宛白换衣裳。 她朝着姜执月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姜执月旁边。 往她身上一靠,“阿婵软软的,真是可爱。” 姜执月正要说话呢,虞映水又悄悄说道:“上次我说早了。” “嗯?”姜执月有些莫名:“什么?” “我说郡主看不上我阿兄。” 虞映水声音小得像是在做贼。 姜执月瞪大了眼睛,“看上了?” 虞映水直起身来,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嘀咕:“也不确定。” 姜执月闭眼,扭头,不想搭理她。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好消息。 虞映水连忙把人扒拉回来,“你别不听啊,你给我分析分析。” 姜执月哭笑不得:“表姐,你别急。郡主实在藏不住心事。” “说不准,过两日来找咱们玩就说出来了。” 虞映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虞映水这些时日直接住在了国公府里,虽然给她安排了院子。 但她黏着姜执月一块住。 自然就看到了陆青骁为姜执月亲手所做的那座院落的微缩景观,简直叹为观止。 并对此发出了朝哪儿磕头能得到这样一个夫君的感叹。 惹来姜执月一记眼刀。 小阿婵表示,还不是夫君呢,不许这么说。 - 姜宛白换了一身衣裳出来,鹅黄色裙衫,显得人机灵活泼。 姜执月点头:“好看,与你素日有些区别。” 姜宛白看向虞映水:“表姐。” 虞映水点头:“换。” 姜宛白利落转身,又觉得不对,扭头看向虞映水。 “既然要我换,表姐还点头做什么?” 虞映水十分坦然:“好看,但不够好看,换吧换吧!” 姜宛白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心,走去换另一套。 姜执月偷偷笑,“表姐真是这个。” 姜执月给虞映水竖起了大拇指。 姐妹几个选好了衣裳又在选簪子。 姜执月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册子,道:“说起来,陛下赐婚,五姐姐及笄礼一过,福王府应该就会来商量婚期了。” 姜宛白颌首:“自然。” 虞映水歪头看她:“小宛儿,你婚期定的哪一日啊?” “我……哎呀,你讨厌!” 姜宛白顺口就要答出来,又反应过来,怒瞪虞映水。 虞映水满脸无辜:“怎么了,不能问啊?” 姜宛白被她这厚脸皮的样子气到,看向 姜执月:“你管管她啊!” 姜执月双手托腮:“我可是最小的诶,我能关住谁啊?” 虞映水颇为赞同的点头:“没错,她也管不住我。” “快给你来个夫君,就能管住你了。”姜宛白气呼呼的。 姜执月失笑,看向姜宛白:“这就不好说了。” 虞映水接着点头:“没错。” 姜宛白没好气地说道:“那来个人让你折腾也好,省得你老戏弄我。” 虞映水见状立刻搂着姜宛白撒娇:“哎哟小宛儿,我这是喜欢你呢。” 姜执月偷笑,映水表姐活泼调皮,真是与四姐姐这样爱正经的人格外互补。 姜宛白果然就要躲开她。 虞映水哪里肯放过她,张开双臂就要上前。 笑闹声不停,长缨抱琴几人也跟着笑起来。 等东西都定好了,姜执月一行人便打算走了。 不曾想在门口撞见了林玉钟。 她从魏王府的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瞧见了姜执月。 姜执月与虞映水几个在一块,一时也没注意到她。 林玉钟见状,就要上前去。 若桃哪里敢违背她的意思,林玉钟就搭着若桃的手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说道:“真是好久不见了,六小姐,还有四小姐。” 林玉钟第一句话就在挑拨离间,好像姜宛白是个附带的。 在林玉钟的印象中,姜宛白性情高傲,自然是忍不下旁人如此忽视她的。 果然,姜宛白就开口了。 只是没想到她在替姜执月辩驳。 “我六妹妹受封仪华郡主,如夫人还是客气点儿好。” 姜宛白冷漠地看着林玉钟,她是最不喜欢这人的。 被姜宛白这么一说,林玉钟下意识摸上了肚子。 姜执月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并不打算与林玉钟纠缠。 “念在如夫人身怀有孕的份上,就不让你见礼了,下次可别忘了。” 姜执月淡淡地扫了林玉钟一眼,“否则被笑话的就不只是林夫人没规矩了。” 说完直接与姜宛白虞映水离开。 看都不曾多看林玉钟一眼。 林玉钟被姜执月气得手指掐进了掌心。 她已经是如夫人了,还是拿姜执月没办法! 她凭什么就这么好命!还能得封一个郡主! 察觉到林玉钟呼吸起伏急促,若桃连忙劝她息怒,别伤了身子。 林玉钟回过神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她原本是很高兴的,可偏偏魏王妃也有孕了。 与她只相差一个月左右。 林玉钟只盼着她的肚子一定要争气,一定要生个儿子! 第353章 两张一模一样的考卷 春闱会试放榜的日子眨眼就要到。 原本姜执月与兰宁郡主都约好了一块儿去看榜。 谁料,放榜前两日,都风匆匆回府,面见老太君说是二爷今夜被陛下留在宫中。 言老太君淡淡抬眸,姜执月正在浇花的手都抖了一下。 姜提玉与姜宛白都在老太君身边,两人看向老太君。 言老太君摆摆手,定定地看向都风:“是哪儿来的消息?” 都风低声道:“方邺,跟在少将军身边的新任参军。” “慎墨也在。” 姜执月顿时拧眉,放榜之前,把二叔留在宫里。 说不得就是因为放榜的事。 言老太君气定神闲:“还能让人送消息出来,这事儿也没什么要紧。” 姜宛白微微蹙眉:“可陛下将阿爹扣在宫中……” 言老太君看了姜宛白一眼:“只是留宿,慎言。” 姜宛白抿嘴,她是担心阿爹。 言老太君也知道姜宛白是担心父亲,她没有过多责怪。 只是让人传令下去,守好英国公府的门。 说完之后言老太君看向姜提玉,问道:“祖母之前一直不曾问你。” “今日要问你一句,会试你可有把握?” 姜提玉直接跪在了言老太君面前,腰背挺直:“一甲绝无问题。” 对于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长孙,言老太君很相信他的实力和自信。 提玉说一甲没问题。 那就是一甲出了问题,而这件事应该是被陛下发现了。 - 文和殿,灯火通明,底下跪了一大片。 谢相,礼部尚书虞汝奎,会试主考官傅高旻,姜二爷一连串会试相关之人。 荣安帝冷着脸,看着御案上两份一样的答卷,可名字却不一样。 一个是姜提玉,另一个则是钟问筠。 钟问筠乃此次众考官推上的榜首,可他的策问与姜提玉的一模一样! 这件事是怎么发现的呢。 荣安帝在放榜之前,看了前三的考卷。 圣旨都要落定,他忽而想起英国公之子也在本场会试。 或许这一届春闱学子的才学奇高,所以姜提玉没能进了前三? 当即就命人去把一甲的卷子都找了过来。 拆开糊名之后,发现一甲都没有姜提玉的名字。 荣安帝对于言老太君印象深刻,也对姜提玉有点儿了解。 以本次科考主考官傅高旻来说,姜提玉的文章应该也是很能入他眼的。 荣安帝的确是有意偏袒姜提玉,选了个师承孔孟后人的傅高旻。 但姜提玉连一甲都没过,也有点儿太让人失望了。 荣安帝自然不会放过姜提玉的试卷,越是如此,就越是要看到姜提玉到底写了什么。 竟连一甲都没过!? 荣安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知道,会试的结果多半也与当年的主考官有关系。 主考官若是喜欢华贵辞藻之人,那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就比较容易出彩。 若是主考是个务实之人,实干类的策问则更加深得人心。 傅高旻此人师承孔孟后人,又有自己为官的一套原则。 荣安帝对傅高旻是十分欣赏的。 故而虽然有意偏袒姜提玉,也是知道姜提玉定会是傅高旻喜欢的那类学子。 可姜提玉的文章他是看过的。 哪怕不是傅高旻作为主考官,换了言太傅,又或者是其他人。 姜提玉也不可能连一甲都进不了。 荣安帝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就命人把礼部围了起来,把人叫到了文和殿。 一块儿来的,还有上榜考生的试卷。 离奇地就是,姜提玉,榜上无名! 这可就坏菜了。 荣安帝的脸色奇差无比。 他有心重用英国公府,自然也看中姜提玉的才干。 姜提玉要科考,英国公与姜二爷都还得用,荣安帝是不着急。 可当下这情况,就是有人想拦着姜提玉,不叫他在自己面前出头了。 看来英国公府如今的煊赫还是招了人眼。 荣安帝对此生出了另外的心绪。 他作为天子,多年来勤政爱民,百姓也安居乐业。 便是边境偶尔有不安,他知人善用,如今也平息战火。 难道他用几个人,还要被旁人指指点点安排起来了?! 真是胆大包天! 连春闱都敢插手! - 虞汝奎面色平静,他近来都在忙于吐蕃王入京朝见之事。 会试的仪程都是交由谢相牵头。 而傅高旻这是一头雾水,他还不知为何被叫到文和殿来。 唯独姜二爷又猜到了,一定是自家提玉出问题了。 荣安帝把两张一模一样的卷子丢在了谢稷面前,冷然道:“还请诸位,给朕一个解释。” 傅高旻反应最快,上前看了两张卷子。 发现署名不同,顿时汗都滴下来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考卷都是糊名,专人抄录的呀! 怎么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卷子呢! 傅高旻还想说什么,看到上首荣安帝冷淡的神色,心中一凛。 这是有人在做局害他!? “陛下!臣冤枉!臣等不知此事啊!” 傅高旻说的就是主副考官了。 考官是没资格碰未曾糊名的卷子的,他们看到的,都是已经抄录好了的。 谢稷听到傅高旻喊冤,也顾不上什么相爷的仪态。 当即夺过傅高旻手中的卷子,一目十行的扫过去,他心一下就凉了! “陛下……” “谢相的意思是你也是冤枉的?你也不知情吗!” 荣安帝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这样动怒:“这是春闱!春闱!” “寒门学子唯一能出头的机会!”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朕的春闱动这样的手脚!” 谢稷不敢辩驳,直接手心贴地,额头重重磕了下去:“臣不敢!” 谢稷够狠,这一磕,额头立马见红! 荣安帝面上怒容丝毫不改:“那你告诉朕,为什么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卷子!” “是朕在做梦!还是你联合礼部对朕欺上瞒下!” “臣等不敢!请陛下息怒!” 众臣子纷纷跪下请罪。 荣安帝冷着脸,将在场众人一一扫过。 没有一点儿好脸色。 “宣陆青骁、福王、裴直过来,给朕查!” “一丝不苟地查!” “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要做朕的主了!” 谢稷心头有些不祥的预感,他虽然没做什么。 可防不住有些蠢货…… 谢稷第一次后悔,什么阿猫阿狗都收在自己门下。 第354章 二爷的演技,官方认证 若是谢稷此刻的心是着急又焦虑,犹如头顶利剑。 那么姜二爷这会儿的态度就是有些莫名其妙。 是的。 莫名其妙。 虽然是提玉的考卷与旁人重叠了。 但是哈,但是! 他是受害人家属啊! 他来这儿受陛下的骂做什么?! 他可是受委屈的那一方啊! 被文和殿的气氛搞得紧张兮兮的姜二爷突然一下就放松了。 这事儿轮不到他去管。 挨骂的也不是他,他紧张什么? 就是…… 姜二爷脸色有点儿不大好,希望今日之事不要传到府上吓着家里几个孩子。 想到这,姜二爷又想到了家中还有言老太君在。 他的老母亲,可不是省油的灯。 呸呸呸! 他的老母亲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她老人家博学睿智,经历的风浪多了去了。 有她在,自己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姜二爷的神色在放飞,下一瞬,荣安帝就点到他的名了。 “姜濯!” “微臣在!” 姜二爷飞快反应过来。 陛下心情好的时候就是臣,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微臣。 在字面上提醒一下陛下,他只是微小的一颗五品小官罢辽! “你有何看法?”荣安帝目光如炬。 姜二爷抬头一脸懵逼:“微臣,微臣应该有什么看法……?” 姜二爷问得小心翼翼。 荣安帝气不打一处来,微眯着眼:“没什么看法?” “那朕也不必替你这苦主做主?” 姜二爷在荣安帝说出口的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真是一时脑子飞了! 怎么能让陛下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出来对姜家的偏袒呢! 姜二爷立刻就哭喊着求陛下做主,他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个状元的苗子,可不能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给掐了啊。 姜二爷不傻,荣安帝这么生气的原因不就是因为钟问筠那张第一的考卷与提玉的考卷一样吗! 第一啊! 那不就是状元苗子吗! 姜二爷一边说一边看谢稷。 谢稷气得要命,又不敢当着荣安帝的面儿对姜二爷怎么样。 于是乎,众臣子们就眼看着姜二爷上演了一出凄惨哭诉的好戏。 说什么自家武将啦,培养一个读书人多不容易啊。 又说他当年险险能拿状元,到底是不如谁谁谁。 这个谁谁谁,就是姜二爷科考那年的状元郎。 如今他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状元苗子也要夭折了啊。 姜二哭诉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啊。 若不是眼见了荣安帝怎么提醒姜二的,众人差点都要信了姜二的邪! 最后谢稷没忍住,指着姜二爷道:“你不必指桑骂槐!” “虽然本相与英国公素来不睦,可也没有要对晚辈下手的意思!” 姜二爷几乎是瞬间抓住了谢稷说话停歇的空档,强行见缝插针。 “谢相这是什么意思?微臣哪里指桑骂槐!” “微臣只不过是感怀家中侄子的悲惨境遇!” “谢相何出此言哪!” 姜二爷真是唱念做打,谢稷差点被他气得吐血。 “难道同朝为官几十载,姜大人连谢公明是谁都不知吗?!” 谢稷强忍着怒气,看向姜二。 姜二爷一脸茫然:“是谁?” 傅高旻在旁边都看傻了,拽了拽姜二爷的官袍,气声道:“就是谢相。” 姜二爷扭头看他:“傅大人说什么?” 傅高旻一下就被众人眼光包围,深恨自己方才多嘴。 “我说,公明,正是谢相的字。” 姜二爷冷哼一声:“谢相自己都说了,与我大哥不睦。” “我上哪儿知道他的字去?” “我俩又不亲近!难道谢相如此关注,也知晓我的字?” 谢稷差点脱口而出的‘姜平章’这三个字死死咬在了嘴里。 荣安帝看着姜二爷将水搅浑,与谢稷两人唇枪舌战。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会试从考试开始,就是一道道极为严格的关卡。 送到御前的卷子居然出现了这样的纰漏。 作为主考的傅高旻和主管会试的谢稷,还有守着礼部的虞汝奎都有嫌疑。 从谢稷的反应上来说,荣安帝也不觉得他会做这样的事来针对姜提玉。 但…… 荣安帝看向姜二爷。 有这么个会演戏的姜二在,荣安帝不觉得自己的直觉百分百正确。 是以,这件事一定要查,查个底朝天。 不管是谁,动了春闱!就是罪无可恕! - 虞汝奎也被留在宫里了。 虞大夫人饶使见多识广,也还是有点儿担忧。 说不得就是因为会试的事。 她正想去英国公府探问一下消息,就有人送信过来了。 是福王府送来的消息,英国公府紧随其后。 她这打开一看呢,果然就是与会试相关。 这怕不是提玉那孩子出事儿了? 虞大夫人心头狂跳,若是会试的问题,虞家怕是要有难了。 这京城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她定了定神,又打开了英国公府送来的消息。 上头是老太君的字迹,只有短短一句:静待结果,勿要妄动。 虞大夫人对言老太君还是信服的。 她到京城并没有可以信赖的长辈,与京城的姻亲也就是英国公府一家。 言老太君是个极为可靠的长辈,这些时日虞大夫人也是对言老太君交心了。 对言老太君传来的消息,她还是决意听一听。 虞大夫人将手中的两封信燃尽。 实则,言老太君的消息来得正好。 若不是她提醒自己,只怕自己是会差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冷静下来了之后,虞大夫人也反应过来的。 这才是陛下留人的第一日,她不应该太着急。 她信得过自家夫君的品性,也相信他为官的本心。 这件事就算牵涉到虞家,虞家也一定不会首当其冲的那个。 她虽然身在后宅,可朝中之事也从夫人们口中能得知一些。 谢稷,当今城丞相,才是会试的最后一道关卡。 若是会试真的有什么问题,谢稷此人才是最招眼的才对。 正如虞大夫人所料,谢相府的谢夫人听闻谢相被留在宫中,面上有一点儿疑惑。 可当长子慌张失措地进来,满目泪水地看着自己的时候。 谢夫人的心,忽然颤抖了一下。 第355章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草吗! “你!糊涂啊!” 谢夫人一巴掌就甩在了长子谢琅的脸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她侯珺娴聪慧一世,与谢稷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怎么能生出这么个蠢货来! “那可是春闱!!你怎么敢!” 谢夫人咬着牙,逼近了谢琅:“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草吗!” 谢琅已经听不进去谢夫人的责骂了,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命。 “母亲,母亲救我!” “我真的,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被发现啊!” 谢琅抱着谢夫人的大腿哭诉,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只是…… 谢夫人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谢琅:“你做了什么?一一说来。” “若是还敢有半个字隐瞒,不用陛下,也不用你父亲,我这个做母亲的亲手了解了你!” “免得你祸害谢家满门!” 谢琅哭得眼泪鼻涕一把,道:“我,我就是借着爹的名义,让其中两个考官……” “换,换了妻弟的考卷。” 谢夫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你怎么会这么蠢!” “你怎么会这么蠢哪!” 谢夫人从前只觉得长子性情温厚,老实一点儿也就算了。 起码长媳是个聪明的,能带着他。 可是没想到这个蠢货! “这件事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旁人撺掇你的?!” 谢夫人死死地盯着谢琅,就想问个究竟。 谢琅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是儿子自己的错。” 谢夫人气得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你若是有这个脑子,如今就不必受你爹的封荫!” “说!是谁撺掇的你!” 谢琅被谢夫人打得眼冒金星。 他嘴角都渗出血来了。 或许也就是这一巴掌,打醒了谢琅。 谢琅跪着往前几步,慌张道:“真的没有,只是,只是儿子听了迟师爷的话。” “想要为爹尽一份力。” “若是姜家那小子不能上,妻弟能成了头甲第一,咱们家也多了一个助力啊!” 谢夫人被长子这天真得愚蠢的想法惊呆了。 他在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姜家? “怎么扯到了姜家!!” 谢夫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 “你,你叫人换的,是姜提玉的卷子?!” 谢夫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全然无法维持自己的贵妇风范。 抓着谢琅,眼神狠戾地逼问他:“你说话!!” “是,是他!” 谢琅此刻也被谢夫人逼疯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儿子知晓他才学不输仪儿,才会动了这个心思的啊!” 谢夫人蓦地放开了手,看着谢琅的眼神尤为冷漠。 “来人,来人!” 谢夫人兀自往外走,她脑子里想的就是一定要赶在陛下查到谢家之前! 把事情解决掉! 谢琅一抹脸,狼狈起身跟着出去。 谢夫人一扭头,看了谢琅一眼,“把大公子关起来!”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谢琅很快就被侍卫捂嘴拖走,谢夫人直接离开了谢相府。 直奔迟师爷所在。 是她掉以轻心了。 谢稷养在身边的人,能有几个好东西! 居然不动声色地就让她儿子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连带着谢家都会被牵扯进来。 她要在荣安帝之前,抓到这个姓迟的! - 裴直与陆青骁两人又在一块儿碰了头。 裴直搓了搓手,有些冷意。 陆青骁瞥了他一眼。 裴直道:“这次就棘手了。” “从头查起就是。” 陆青骁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担心。 裴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说起来,陆青骁这次负责会试安保,又在内守着礼部。 这件事算了起来,陆青骁也该有嫌疑才是。 陛下不光不觉得他有问题,甚至还让他与自己一块儿查案。 裴直在此刻重新掂量了一下这位从前的少将军分量有多重。 这个念头也就在裴直脑子里一闪而过。 当务之急,就是要查出这一批糊名的和考官。 到底谁有问题。 圣人震怒,只给了他们两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荣安帝的意思是要在放榜之前就把人抓住。 不能影响春闱放榜。 饶使裴直断案不少,此刻也觉得很棘手。 陆青骁看了看裴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 裴直眼睛一亮,显然对陆青骁说的话十分心动。 “走!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裴直看向陆青骁的眼神也有点儿钦佩了。 这脑子怎么长得? 以后他与宛宛的孩子能不能这么聪明?? 陆青骁好好走路,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不要用你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 陆青骁冷冷地瞥了裴直一眼。 裴直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想知道长公主和国公爷是怎么培养你的。” 陆青骁从裴直这句话里听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手掌握着剑柄下压,剑鞘就这么‘啪’地一声拍在了裴直的背上。 裴直差点一个趔趄甩出去。 他回头,震惊地看向陆青骁:“你……!” 陆青骁掀眸,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裴直顿时噤声了。 他与陆青骁共事时间多了,也摸得到一点儿陆青骁的脾气。 知晓自己被看穿的裴少卿一下就老实了。 陆青骁带着慎墨,让裴直带着方邺,两人把糊名的人单独提审。 若是众人一起受审,想来也是问不出来什么。 全都分开问,只消关在一个黑屋子里一日,有些话自然就要吐口的 至于那些考官。 陆青骁得到海贤送来的几个名字,这是荣安帝亲自写出来的。 陆青骁与裴直两人则会重点关照关照这几位。 在不知旁人如何,也对不上信息的时候,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破绽。 裴直素来擅长攻心,这件事交给他来做就最合适不过了。 陆青骁在走进天牢之前,看了一眼文和殿的方向。 而后脸色冰冷地走了进去。 第一个被提审的,就是温太师的长子温泰宇。 裴直刻意耽误了一点儿时间才走了进去。 陆青骁在牢房外,看着裴直。 温泰宇一开始还很镇定,见到裴直,还主动打了招呼。 “裴少卿。” 裴直笑了笑:“温大人,怎么如此闲适?” “难道不知,糊名的人已经将您供出来了吗?” 裴直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了的纸。 谁料,温泰宇一下就变了脸色。 第356章 消息 早在进天牢之前,陆青骁就与裴直说好了。 不管是谁,都先诈一诈。 毕竟毫无线索不是吗。 诈一诈,谁先心虚,就是谁先露馅儿。 陆青骁是没想到,温泰宇居然这么快就变了脸色。 裴直也没想到,自己就是这么轻松一诈,还真有人上套了。 温泰宇,可是温老太师的长子,魏王妃的父亲啊。 裴直当然没有一开始就怀疑上谁。 可温泰宇的行为却让裴直生出了怀疑。 他留了个心眼,在和温泰宇说话的时候,故意漏了一点儿外头的消息。 果然温泰宇就心虚了许多。 陆青骁不再停留,转身往别的牢房去。 除了温泰宇,还有几个比较值得怀疑的人。 - 春闱会试出问题的事儿根本瞒不住。 已经有学子去太学和宫门口了。 荣安帝早有预料,将这件事交给了福王去处理。 福王身份特殊,他是荣安帝的亲弟弟。 虽然只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可荣安帝对这个弟弟疼爱,满京城上下都知晓。 福王安抚住了学子,并且明确地表示春闱放榜的时间不会更改。 春闱放榜就在明日,这会儿子闹起来也没有结果。 明日,等春闱放榜之后,一定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福王此刻在宫门口说的话,就相当于是荣安帝的表态。 学子们心思还有些浮动,幸而福王机敏,还请了言瑞言太傅来开口。 有言瑞的表态,学子们这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福王看着散去的学子们,长舒一口气,显然是很有压力。 言太傅看着福王有点儿心虚的模样,笑了笑:“王爷做得很好,很有当年风范。” 福王瞪大眼睛,什么当年的风范,可别乱说啊。 言太傅笑了笑,“臣记得,陛下当年也这样带过王爷去吏部巡视。” 几乎是在言瑞说完的瞬间,福王脑子里已经浮现出自己当年跟在皇兄身后屁颠屁儿地去吏部狐假虎威的样子。 他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还在这儿忆当初,有点儿羞耻。 言太傅看出了福王的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王爷还回宫吗?” 福王连忙摇头,“不了,太傅何处去,我送太傅。” 言太傅温和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说道:“我去英国公府,王爷去嘛?” 福王浑身一颤,持续摇头:“我派人送太傅去吧,我还有事,就不同行了。” 这时候去英国公府,他倒也没这么大胆。 言太傅身份不同,既是长辈,又是重臣。 他的举动跟自己还是不一样的。 言太傅看着福王像是火烧屁股一样离开了。 他也不推辞,笑着上了福王府的马车。 马车到英国公府时,门口小厮还以为是福王来了。 没想到下来的居然是言家老舅爷言太傅。 齐盛匆匆上前迎接,言太傅面不改色地走进了英国公府。 - 言老太君知晓自家侄子来时,有点儿惊讶。 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儿,言瑞应该是不会上门来的。 难道这次会试,出大事儿了? 言老太君叫人把言瑞请了进来。 言瑞一进来就先给言老太君请安,“姑母近来可好?” 言老太君笑着看向他,“倒是很好,你爹娘近来如何?” “阿爹好着呢,就是每日都想去钓鱼,被阿娘……” 言瑞话说到一半,就看到祖母身边的小丫头歪着头看他,一下就住了口。 “阿婵,怎么这样看舅父?” 姜执月眨眨眼,笑道:“舅父,怎么续上胡子啦?” 言瑞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爽朗地笑道:“这胡子是假的。” “瞧着威严些,阿婵看看,是不是?” 姜执月有点儿无语,没想到啊,言家舅父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爱玩儿呢。 不过说起来,言家舅祖父也是很爱玩的。 这不就是钓鱼又被舅祖母说了。 言老太君看言瑞说话没个边际,跟阿婵还说起了假胡子这事儿,真是笑话人。 但言老太君心里也稳定下来了。 这样一看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 如若不然的话,言瑞这会哪还有心思逗一逗阿婵呢。 早就火烧眉毛了。 言瑞同阿婵说了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见闻,才转向言老太君,说起他今日是借了福王府的马车来的。 三言两语地把宫门口的事儿说了一遍。 言老太君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言瑞观言老太君神色,就知道这位姑母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他也不久留,当即就告辞了。 言老太君让姜执月把言瑞送出去,她乖乖照做。 言瑞一边和阿婵走,一边问起阿婵婚事。 一会儿问陆青骁这个人怎么样,一会儿又问长公主喜不喜欢他。 还说起言家还有几个儿郎,若是将来陆青骁他敢欺负人,就叫上兄长们压阵去。 姜执月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位言家舅父真是远不如传闻中那么严肃。 快要走到门口,言瑞才慢悠悠地问了一句,“阿婵觉得这次你阿兄考得如何?” 姜执月毫不犹豫地说道:“前三定能榜上有名。” 见小姑娘气势十足,言瑞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丫头,回家等消息吧。” 言瑞也不多说,摆摆手,让姜执月不要再送了。 姜执月乖巧止步目送言家舅父。 看不到他身影之后,立刻转身快步往春晖堂去。 言老太君果然就在等着阿婵,茶都已经沏好了。 “就知道你这小丫头要来问的,坐下说说看。” “你言家舅父的来意明白了多少。” 言老太君慈爱地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微微一笑:“言舅父是未来言家的家主,虽然如今还未正式。” “可是听说言家之事已经全数交给言舅父了。” “言家舅父平日也很少上门,多数都是叫人送了东西来。” “今日上门,想来是想告诉我们,二叔无事?” 姜执月说完看了看言老太君的神色。 见老太君眼神带着满意,姜执月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同时心里也稍微平静了一点儿。 毕竟二叔如今被扣在宫里,那是真的没什么消息。 再入宫去的也不敢去荣安帝面前晃悠,言家舅父过来溜达一圈,倒是能安一安祖母的心。 第357章 什么叫有没有孪生姐妹? 和姜执月所想的一样。 只不过言老太君并没有那么不安。 她老人家经事多少,当年与老国公多少风雨都看过来了。 如今这毫无相关的会试,绝对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一是次子并不参与会试所有流程。 二是她相信提玉也不会在会试这一步做什么糊涂事。 三就是会试是为了朝廷选拔可用之才,所有榜上有名的人,将来殿试之后都是天子门生。 英国公府又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在会试上动手脚呢。 唯一一点就只能是有人在会试上动了手脚,牵扯到了提玉。 这个念头在老太君的眼里一晃而过,她是有点儿惊讶的。 可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有什么了。 这世上多的是想不开的人,也多得是胆子大的人。 一旦有些人的权力欲望打开了门阀,那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姜执月正和言老太君说话呢。 都风匆匆来报,说是有人看到谢夫人把之前经常跟在谢稷身边的那个姓迟的富商给带走了。 瞧着似乎是要送出城去。 言老太君眉头一皱,立刻道:“可有派人拦截?” 都风点头,“属下已经安排人暗中跟上了,一定会保住那个富商。” 言老太君看向姜执月,姜执月也猛地反应过来,难道这件事和谢家有关!? 姜执月当即就让辛玖和都风都一块儿跟去。 谢夫人与谢稷夫妻多年,现在贸然动手,一定是在替谢稷清除罪证。 “一定要确保人是活的,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 姜执月叮嘱,都风和辛玖马上出府追了去。 言老太君见状,微微一顿,忽而说道:“你把慎墨送去青骁身边,可曾后悔?” 姜执月回头看向言老太君,摇摇头:“不后悔。” “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保全他的法子,也是他将来的前程。” 慎墨从前的身份就很危险,如今有个能转到明面上的参军身份,实在是好太多了。 尤其是这个身份也是荣安帝默许的。 那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再拿慎墨的从前来说事的。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人,但她必须做这样的决定。 谢稷能和千山楼有联系,焉知不会有一些涉及到慎墨的证据呢? 姜执月只希望慎墨跟在陆青骁身边能多多立功,将来若有个万一。 荣安帝看在往日功劳的份上,或许也会饶过慎墨。 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将慎墨置于险境。 言老太君也是了解孙女儿的想法,知道她这是为了慎墨做打算。 言老太君也不由得轻叹,她的小阿婵终究也是长大了。 愈发地会替别人着想了。 老太君道:“也是你阿兄和青骁两人待你极好。” “如若不然,我是当真不知你还会遇到多少危险。” 言老太君说的就是姜提玉和陆青骁派人保护她的意思。 姜执月笑了笑:“祖母,这样的事儿总归是少的。”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谁还敢这样疯了一样不要命来害我呢?” 看着小孙女儿的笑颜,言老太君心里是不大放心。 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小孙女儿身上有些奇妙的缘分。 那日在护国寺,虞大夫人说起那位大师,也为阿婵批了一句话。 为,既来之则安之。 分明是寻常的一句话,阿婵听了却怔忪好半晌,最后似乎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 言老太君是觉得小孙女儿变了许多。 起初是觉得孩子长大了,后来又不那么觉得了。 小阿婵有时的眼神就叫人看了心疼。 像是历经沧桑饱受苦难的人。 言老太君摸不清楚,可她明确地能感受到,孩子的确是她的小阿婵。 老太君抬手,摸了摸姜执月的额头:“好孩子,祖母真的希望你一直都平平安安的。” 姜执月不知言老太君心中所想,莞尔,“祖母放心吧,阿婵平平安安,您也平平安安。” “您还要帮阿婵看孩子呢。” 言老太君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子:“不知羞,还没成亲呢,就想着孩子的事儿了?” 姜执月在祖母面前十分放松,“又不是在旁人面前。” “我希望可以长长久久地陪伴祖母左右,祖母寿比南山不老松!” 言老太君被姜执月逗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她搂着姜执月,就像是搂着自己的心肝儿一样。 “傻孩子,你及笄之后,长公主怕是就要请钦天监算日子了。” 姜执月微微红脸:“祖母,您不是还想多留我几年么?” 言老太君目光温柔地看向姜执月,“祖母是想留你啊,可是青骁年纪不小了。” “想必宫中太后与陛下也是着急的。” 姜执月没说话了,言老太君说得也没错。 陆青骁本就比她年长,阿爹祖母就算再想留她几年也是不大可能的。 她和陆青骁的婚事,想来也就明年左右就定下来了。 言老太君看着小孙女儿陷入沉思,眼神也有些不舍。 姜执月回过神来,她轻声道:“左右是在京城的,相隔不算远。” “我会常来看祖母的。” 言老太君没忍住笑,“傻孩子,哪有成亲的姑娘家老往娘家跑的?” 姜执月往老太君怀里一赖,熟练地撒起娇来:“我不管,届时就交给陆青骁去解决。” “总之我是要时常回家来看祖母的!” 老太君看着她这副撒娇的样子爱得不行,搂着她连连点头:“来,回来。” “到时候祖母套车去接你。” 姜执月笑倒在老太君怀里,祖孙俩亲热的笑声都传了出去。 姜提玉来时,在外院就听到了。 往里走的脚步微微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信件,又抓紧走了进去。 “祖母。” 姜提玉走进来,神色肃然。 言老太君拍拍姜执月,姜执月也坐正了看向阿兄。 “江南道传来的家书。” 英国公去江南道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一般来往的信件,都是姜提玉和姜二爷在处理。 只有请安的书信会直接递给言老太君。 这会儿姜提玉捏着信来,一定是有些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言老太君接过家书,仔细看了下去,脸色就变了。 什么叫,绮娘有没有孪生姐妹?! 第358章 阿绮! 英国公在江南道,遇到了一个长得和亡妻虞绮一模一样的人。 卢国公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卢国公当时就看向了英国公,英国公人都已经看傻了。 当时的情况是姜懋与陆巍两人故意露馅儿给范金永看,说是要去巡视一下江南总督府的产业。 果然就遭遇了杀手。 这批杀手来势凶狠,招招都是冲着灭口去的。 陆巍到底也是陆家出身,身手还是有的。 再加上陆、姜两家的侍卫和暗卫,这打得也是有来有回。 姜懋还受了伤。 当然姜懋受伤的原因,主要也是他想要抓活口。 江南道的人,居然敢做刺杀京城来的钦差这种事? 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棘手。 并且两位钦差一个是宣王妃的生父,另一个是长公主的夫君。 这样与皇家沾边的钦差身份也敢杀。 那得是多大的后台? 姜懋就是不信这个邪,非要去查一查这个江南道的底子。 陆巍自然也是同意的。 两人到了江南明察暗访,当中奇奇怪怪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当然,两人也不是空手查案,也是另有帮手的。 比如太后母族,顾家。 也比如被江南商会欺压的其他商会。 再比如,还有一些良心未泯的官员。 江南是个富庶之地,若是只有蠹虫,那早就完了。 是以,陆巍和姜懋两人就是打定主意要彻底清查。 以身作则引来刺客,果然也抓住了两个活口。 暗卫极为懂事,直接就卸了那两个活口的下巴,嘴里藏着的毒药都掏出来了。 手脚都折断,塞了口准备带回去审问。 两人路过了一个路边茶寮,坐下喝茶歇口气。 未曾想就见到了那么叫人惊讶的一幕。 茶寮的娘子,转过身来为两人添茶,赫然长着一张与虞绮一模一样的脸! 姜懋当时就激动地起身,双眼含泪地看向那娘子,嘴里还喊着‘阿绮!’ 陆巍也震惊了,这女子生得与英国公夫人一模一样啊! 那娘子吓得连连后退,姜懋还想上前攀谈。 只有陆巍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姜懋。 姜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就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一样。 陆巍挡住了姜懋的视线,扣住姜懋的手腕。 他转过身,看向那位茶娘子,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舍弟失态,请娘子见谅。” 茶娘子生得一副与虞绮一模一样的脸,性子居然也有些相似。 这会儿见陆巍道歉,便点点头,又迟疑地问道:“贵人,没事儿吧?” 姜懋极力遏制住自己的动作,嘴里都要咬出血来。 茶娘子见状,不再多看,匆匆离去。 为了防止事情生变,陆巍只能带着姜懋先离开这个茶寮。 但离开之前,陆巍给自家护卫使了个眼神。 姜懋从未如此失态,他一路被陆巍拉着走到回了被处理干净的总督府。 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的,几乎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陆巍没想到已逝的英国公夫人对姜懋的影响这么大。 他亲自守在姜懋身边,就等着姜懋清醒过来。 这一守着,就到了晚膳的时候。 姜懋就跟丢了魂似的,连陆巍帮他处理伤口上药,都不吭一声。 陆巍见天色已晚,命人点了灯起来。 这灯点起来,姜懋看到了窗外树枝透过窗户,影影绰绰间又好像看到了亡妻的脸。 姜懋哀叹一声,“她不是阿绮!” 陆巍心中叹息,英国公夫人风华绝代,只可惜红颜薄命。 生老病死,是世间最难的预料之事。 当年英国公夫人病逝,英国公应该是极为痛楚的。 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今日这般失态。 陆巍没多说什么,姜懋自己反应过来了。 连忙提笔写信往京城去。 不管这女子是谁,这件事一定要快些传到京城,让姜、虞两家知晓才行! 陆巍也是很佩服姜懋的。 不愧是执掌七万大军的英国公。 若他为情乱智,陆巍还得发愁怎么让人清醒过来呢。 如此,甚好。 - 言老太君收到长子这封信才是真的无比震惊。 他在江南,遇见了一个和虞绮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虞家在江南待了那么多年都没出现。 他一去,就发现了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实在是很难不令人多想。 言老太君看向姜提玉,笃定道:“这件事一定是有心人在做局。” “你阿娘出生时,我就在她左右,哪有什么孪生姐妹!” 姜执月一听言老太君说什么她娘的孪生姐妹,惊得眼神都控制不住了。 “祖母,我想看看阿爹的家书。” 姜执月看向言老太君手中的家书。 言老太君递给姜执月,姜执月越看越心凉。 先有一个林净秋,再来一个和她阿娘相似的茶娘子! 都是冲着她阿爹来的。 “这件事,往虞家那边递个消息。”言老太君肃容:“只怕是虞大夫人不知晓此事。” 姜提玉点头,“是。” 言老太君又道:“私下去,不要叫人发现。” 姜提玉这次更慎重些:“晚些时候,我去见不凡。” 言老太君点头。 姜执月忙道:“我也要去。” 姜提玉正想拒绝。 姜执月解释道:“阿兄带我出门吧,就说我去为阿兄挑选高中贺礼。” 言老太君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你们兄妹去吧。” 姜执月想把家书往自己手里塞,言老太君看了她一眼,“阿婵。” 姜执月抿嘴,把家书放了回去。 看着小孙女儿眉头上解不开的皱,她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阿婵,相信你阿爹。” “他,还不至于糊涂至此。” 人老成精,言老太君也是一眼看穿了姜执月的担心。 无非就是害怕她阿爹为那茶娘子昏了头去。 小姑娘是关心则乱了。 若是 她阿爹真的为了江南那个与虞绮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昏了头。 那么写信来的人就不会是她阿爹,而是卢国公了。 言老太君不愿孙女儿多想,将此事提点了一句。 姜执月也反应过来,面带愧色。 言老太君观她如此,只觉小姑娘还是年轻,便是藏也有些情绪藏不住。 “不必多想,与你阿兄出门去吧。” 言老太君微笑着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回望过去,见到言老太君如定海神针一般,心里忽而就放松了许多。 第359章 一甲第一名 眨眼就到春闱放榜之日。 比春闱榜出来得更早的,是荣安帝下狱了一批朝臣。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了出去。 有些家中消息灵通的学子开始打听这件事。 而那些消息不灵通的学子们到了张榜处,也多多少少听了一耳朵。 张榜的小吏一出来,大家纷纷让开了道。 张榜的规矩是从进士二甲一甲这样的排序。 每次会试都会有几个热门的榜首预言。 钟问筠是其中一个,在京城这半月,几乎是个个学子都知晓他的名字。 南方学子索子骞,家境贫寒,实在是天赋异禀,诗词卓绝。 那一手好字更是极为有名,骈文令人拍案。 还有一位周陵川,策问颇有见地,在赴考的学子中简直一骑绝尘。 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位,英国公府的姜提玉。 他本就是京城人士,母家又是虞氏,祖母出身言氏。 偶有几次学子聚会,姜提玉出场,总是能惊艳众人。 不愧是文学世家养出来的孩子。 虽然英国公是武将,可姜提玉此人,年纪轻轻就文武双全。 不少人都觉得他会夺得榜首。 等春闱榜单张贴好了,众学子一拥而上,不少人都在找自己的名字。 而榜首,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姜提玉。 “英国公世子竟然是榜首!” “诶,你们看,一甲居然没有钟问筠的名字!” 好事的人先喊了出来,众人也想到了前些时日的风声,一时都不敢作声。 而姜执月与姜宛白几人在家中护卫的保护下,费力地往前去看。 果不其然看见了阿兄的名字高高挂在一甲第一名的地方! “阿兄中了!!阿兄!” 姜执月高兴地拉住姜提玉的袖子晃啊晃,喜悦之情都写在了脸上。 姜提玉面上的激动一闪而过,他到底是做到了! 姜宛白玉姜芙瑶连忙给姜提玉道喜,姜提玉一一谢过妹妹们。 也有识得的姜提玉的学子,上前给他道喜。 姜提玉都笑着点头回应过去。 除此之外,姜提玉也的确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没有看到钟问筠的名字。 因着他身边还有护卫和几个几位漂亮的小娘子,旁人去道喜的时候总是难免多看几眼。 索子骞也中了,他在一甲第五。 索子骞被其他人簇拥着到了姜提玉面前,他涨红了脸,对着姜提玉说恭喜。 姜提玉依旧是一贯温润的作风,对着索子骞点头:“索兄同喜。” 索子骞抬头,看到姜提玉身边的姜执月,微微一愣。 他从未见过这样漂亮尊贵的小娘子,精致得像是画上的仕女一般。 不,她本就是仕女。 索子骞很快就移开目光,匆匆与姜提玉道别。 姜提玉也没有打算久留,尤其是他刚刚注意到了索子骞的眼神。 也看到了不少人都在看他的妹妹们,当即决定先离开。 幸而姜提玉走早了一步,不然榜下捉婿这个环节定然是少不了姜提玉这个榜首的。 索子骞与周陵川两人真是慌忙不已才从那群榜下捉婿的人身边逃离出来。 两人看了看对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相视一笑。 “还未恭喜周兄,一甲第二。”索子骞十分自然地对着周陵川拱了拱手。 周陵川也笑着跟索子骞颌首,“愚兄不过是年纪上略占一点儿优势罢了。” 榜首姜提玉将将十八,索子骞也不过刚刚及冠。 而周陵川已经二十有七,连孩子都可以去参加童子试了。 索子骞闻言却道:“周兄不必自谦,你的阅历比子骞多,自然也是一项优势。” 周陵川却没再继续接话,只道让索子骞也好好准备殿试。 但愿两人都能在琼林宴上再见。 索子骞与周陵川点点头,错开路走掉了。 - 姜提玉带着妹妹们回到了家中,发现姜二爷还没回府。 兄妹几人往春晖堂去,要亲自给祖母再报一次喜。 其实姜提玉是会试第一名的消息也早就下人来报信了。 这会儿去,就是亲口跟祖母说一声。 言老太君果然正在等着姜提玉。 姜提玉快步上前,撩开袍子,跪在了言老太君面前:“祖母,孙儿幸不辱命,一甲第一名。” 言老太君慈爱的眼神之中还带着欣慰,她连道三声好。 把姜提玉扶起来,笑道:“好孩子,做得很好。” 姜提玉莞尔,“祖母教得好。” 言老太君笑笑,“祖母再怎么教,也是你自己的天分。” 姜执月姐妹几个在一旁捂嘴笑了笑,“祖母和阿兄就不要谦虚了。” “咱们家人都聪明,都聪明!” 喜悦之情一下就席卷了整个英国公府。 言老太君下令,多发一月的月例做赏银。 老太君看着姜提玉得了一甲第一,还能稳住心神,胜而不骄的模样,很是满意。 “这个月就好好准备接下来的殿试,旁的事都不用你操心了。” 言老太君道:“容卓也十岁了,等你二叔回来,带着他好好学一学。” “将来,英国公府就靠你们兄弟几个了。” 姜提玉看向言老太君,见她老人家眼里的严肃,他点头应下。 “孙儿明白。” 姜执月沉默了一下,祖母说的兄弟几人,自然也包括了姜念时。 她对姜念时的态度,实在说不上是好。 从前还能忍一忍,那时,却也忍不住迁怒一下这孩子。 姜执月垂眸,微微定了定神。 她不会对手足出手,哪怕这个人是姜念时。 若是有朝一日她对手足出手了,那一定是双方都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 姜执月想,最好是不要有这一日,还能含糊地过下去。 她努力,不将林净秋的罪过让姜念时承担。 可什么好姐弟,她做不到。 但她不会阻碍其他人对姜念时好。 “今日阿兄中了进士,总得从戍鹤楼叫一桌好吃的往府里送来吧?” 姜宛白说着俏皮话,眼睛瞄着姜提玉腰间的荷包。 姜提玉哭笑不得,解了荷包扔给了姜宛白:“去吧,里头的都交给你了。” 姜宛白立刻捅咕了姜执月一下,朝她晃一晃手中的钱袋子,“喏,阿兄的钱袋子!” 姜执月回神,看了看祖母,又看了看姜提玉。 她道:“阿兄是不是亲自去明府报个消息?” 第360章 不喜欢我都是情有可原的 姜执月这话一出,姜提玉就知道要遭。 果然,姜宛白与姜芙瑶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姜提玉。 “阿兄,我们也要去。” 姜提玉看向祖母,目光求助。 言老太君无奈地摇摇头,“祖母可管不住她们咯。” 姜提玉能怎么办呢,未来泰山肯定还是得好好讨好一下的。 姜执月抿嘴偷笑。 姜提玉伸手就往姜执月头上一敲,也不用什么力道:“小滑头!” 姜执月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本就是要去的!” “阿兄不谢谢我提醒你,居然还敢打我!” “祖母!你看阿兄!” 姜执月告状那叫一个丝滑,姜提玉牙都痒痒。 言老太君慈爱地看着兄妹几个闹腾,然后看到乔氏带着姜容卓,莲姨娘带着姜念时来了。 姜容卓上前给姜提玉道喜。 姜提玉也都笑着回应了。 倒是姜念时,他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来。 姜提玉主动上前,“怎么?不在阿兄院子里住了,话都不想跟阿兄说了吗?” 姜念时闻言猛地抬头,又连连摇晃自己的小脑袋。 “不,不是的。” “我是来恭喜阿兄的。” 姜念时说完又低下头去。 莲姨娘在旁边着急,她想上前哄着姜念时给姜提玉说点儿好听的话。 姜执月眼神微微侧过去一点,莲姨娘又不敢动了。 她还是挺害怕六小姐的。 言老太君一直没说话,姜提玉主动提出带着弟弟妹妹们一块儿去明府传个话。 言老太君这才笑着点点头:“去吧,早去早回。” 姜提玉颌首,两臂一用力,就把姜念时给抱了起来。 姜提玉掂量了一下手中小孩儿的重量。 姜念时原本还有点儿胖,今日瞧着居然瘦了不少。 未必就是莲姨娘不尽心,只怕这小子自己心里藏着事儿。 姜提玉带了姜念时一段时日,也知道姜念时是个聪明孩子。 他们姜家就没有蠢的。 姜念时一定是知道了林净秋的作为,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 哪怕是有莲姨娘照顾他,他还是心有不安。 姜提玉用力紧了紧,他作为长兄,是要对底下弟弟妹妹负责的。 哪怕,他的生母是林净秋。 但在他没做出危害姜家的事情之前,姜提玉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 姜念时是完全没想到阿兄居然还会把自己抱起来。 他还以为,从此以后他就不会得到阿兄的正眼相待了。 没想到…… 姜念时顿时有点儿想哭。 他人小,还控制不好自己的眼泪,吧嗒一下就掉进姜提玉的脖颈里。 姜提玉抬手拍拍他:“阿兄要去明府一趟,带念时跟着一块去。” “这就哭了?” 姜提玉后一句说得小声,有意维护姜念时的面子。 可小孩,猛猛擦眼泪,面子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姜执月走在姜提玉身后,看到姜提玉抱着姜念时。 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 姜宛白心大些,姜衡丹与姜芙瑶两人敏锐。 尤其是姜芙瑶。 在阿兄抱起姜念时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看向了姜执月。 林净秋做的事,伤害最大的人就是阿婵。 林氏刻意引导阿婵,在外败坏阿婵的名声。 哪怕如今林氏下了内狱,这不代表阿婵就真的不在意了。 姜芙瑶没有别的想法,比起阿兄将来要撑起英国公府这样的重担。 姜芙瑶更担心姜执月的想法。 她上前主动拉住了姜执月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 姜执月垂眸看了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抬头对姜芙瑶笑了笑。 姜芙瑶见状,心里紧绷的感觉消失了一些。 从英国公府到明府也不过就是两条街的距离。 明府门房见英国公府的马车,立刻就小跑进去汇报了。 是明家的长子明羡牧来迎接的。 只是明羡牧也没想到姜提玉带着姜家的小辈们都来了。 错愕就这么写在了他脸上。 姜执月在姜提玉身侧,看向明羡牧。 前世今生都一样,明家对她阿兄很满意。 明家大哥比她阿兄还要年长,已经成亲,育有一子。 这会儿见姜家众人都在,他也是诧异一下就马上回神,将众人请进去。 明府多年底蕴,府邸端庄大气。 唯独是姜念时年纪小,没来过。 他也不多看,老老实实跟在姜衡丹身侧,瞧着倒是乖巧。 - 明思海因着姜提玉要参加会试,连会试的副考官都推了。 其实他也一早就得到了姜提玉中了一甲头名的消息。 对自己的眼光还是很自信的。 不过姜提玉带着弟弟妹妹一块儿来给他送消息,倒是明思海没想到的。 明思海一看姜家一溜过去的孩子们都长得很好,又乖巧行礼。 他一下又高兴起来了,笑呵呵地叫坐。 又命人去把明允微请来,让她带着妹妹弟弟们去小坐一会儿。 明允微来了,匆匆与姜提玉打了个照面。 然后就是姜提玉单独面对明思海夫妇和明羡牧、明羡辉这两位未来舅兄。 …… 从明府出来的时候,姜提玉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姜执月看出来阿兄其实是开心的。 她并未说话,先行上了马车。 姜提玉见阿婵这么快就上了马车,刚想说的话就在嘴边卡住,没说出口。 一直持续到回了国公府,门房说二爷已经回府了。 姜执月这才眼前一亮,跟姜宛白两人快步往春晖堂奔了过去。 姜念时落在最后,姜提玉稍微等了他一下。 姜念时低着头往前走,撞到姜提玉了都不知道。 姜提玉把人提溜起来,看到姜念时充满愧疚的眼神。 “别多想,你小阿姐就是想快点儿见到二叔。” 姜提玉本以为姜念时不会回应。 谁料姜念时低着头说道:“就算小阿姐不喜欢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姜提玉闻言,看向姜念时的眼神略有一丝变化。 姜念时看不见姜提玉在关注他,只一味地说道:“我姨娘做错了事,伤害的是小阿姐。” “还有国公府。” “所以小阿姐也好,任何人也好,不喜欢我都是情有可原的。” 姜念时的声音不大,像是说给姜提玉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姜提玉看着还不到他腰间的庶弟,忽然有点儿恍惚。 第361章 总要过这一关的。 从姜提玉小时候开始,他就知道他是英国公府的继承人。 他是姜家的长子长孙。 在他之后的都是妹妹,需要他去保护的。 姜家男丁这一代只有他和容卓两人。 后来他阿爹将外室带进家中,成了姨娘,生下了一个儿子。 对于这个庶出的幼弟,姜提玉曾经的态度是模糊的。 他不喜欢林氏,也连带着不大喜欢林氏所出的儿子。 不,应该说是不亲近。 他的喜欢和关切都用在了阿婵这个磨人的小妹身上。 阿爹常年不在府中,家中的男性长辈只有二叔。 不夸张地说,二叔跟他亲爹也就只有亲生的这么一个差别。 二叔比阿爹更像一个父亲。 但姜提玉在二叔身边,慢慢长大之后,也能理解阿爹为国公府的付出。 也受二叔的影响,对姜家的孩子们都有一种护短的心态。 这种心态一直到现在都是。 所以在姜提玉听到姜念时说出‘不喜欢我都是情有可原’的时候,他心里有点儿触动。 林氏有罪,林氏也可恶。 他与姜念时的确不亲近,但说到底他还是姜家人,身上留着姜家的血脉。 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姜念时都应该好好长大。 于他而言是,于阿婵而言也是。 阿婵是他带大的妹妹,他很了解阿婵的性格。 虽然嫉恶如仇,但并不是个心肠狠毒的人。 尤其是阿婵与二叔关系那样好,也受二叔影响最深。 她应该也希望姜念时这个庶弟能平平安安好好长大。 至于他长大以后的事…… 姜提玉笑了笑,那这些都是姜念时以后的选择。 是选择为了林氏跟自己和阿婵对立,又或者是选择平静地度过一生。 都是未来姜念时的选择。 姜家人护短,但不盲目。 若是姜念时心怀恨意地长大,不论是自己或是阿婵,都不会放过他。 看着眼前还不到桌子高的小孩,姜提玉笑了笑。 “那又怎样呢。” 姜提玉蹲下看着姜念时,重复道:“那又怎样呢。” 姜念时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阿兄,他好像有点儿不太明白。 姜提玉道:“即便你小阿姐不喜欢你,旁人不喜欢你,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就活不下去了吗?” 姜念时幼小的心灵遭遇了暴击,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阿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想法破土而出。 姜提玉看着他,认真地说道:“你是姜家子孙,只要你不做出有害姜家之事。” “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林氏的罪过是她的罪过,不是你的。” 姜念时久久不能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就好像脑子里一团浆糊的东西突然就被清扫干净了,只有一句话。 只要他不危害姜家,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虽然他上次去问过小阿姐,可跟阿兄说的还是有些不一样。 小阿姐,的确讨厌他了。 姜念时小小地身体有些发抖,看着很是可怜。 姜提玉没有把人抱起来,他看着姜念时。 总要过这一关的。 有那样的一个生母,他总是要面对这些的。 若是几时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话就要这样战战兢兢地活着。 那下半辈子就算完了。 不能每一次听到这种话就顾影自怜。 是错的。 林氏的罪过属于林氏,姜念时没有做过错事,他不必承担这些。 姜提玉知道这些话对于一个四岁多的小孩子来说,或许有点儿不好理解。 但他才四岁,若因此惶惶不可终日,能不能长大都不好说。 先被愧疚把自己压死了。 姜念时低着头,眼泪就这么掉在地上。 都快掉成一个小水洼。 姜提玉看着他,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而过了一会儿,姜念时用力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抬起头来,直视姜提玉。 小孩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我也是姜家的人。” “我不会害大家的。” 姜提玉闻言,这才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这不就对了吗。” 姜念时听到阿兄的安慰,嘴巴一扁,上前两步,扑进姜提玉的怀里,闷头哭了起来。 姜提玉抬手拍拍他的背,安静地陪着他哭。 阿爹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对于姜念时,他多少有些迁怒。 姜念时从自己院中挪走又被送到了莲姨娘那儿。 想来这些日子,这小孩儿一直心里都战战兢兢的吧。 姜提玉听着耳边犹如幼兽的呜咽声,心中微微叹气。 “哭吧,哭完就好了。” “你是男子汉,日后不要轻易掉眼泪了。” 姜念时哭得打嗝,还是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小孩儿精力就这么多,出一趟门,又发泄似的哭了一顿,就这么哭着哭着睡着了。 姜提玉叫来齐盛,让他把人送回莲姨娘那儿。 齐盛刚准备抱着他离开,又被姜提玉叫住。 “近来府上还有人在念时面前提及林氏的事?” 姜提玉对齐盛的脸色就不那么和善了,展露出继承人的锋芒:“是你失职。” “若再让我听到这样的事儿,你这个副总管也算是做到头了。” 齐盛惶恐,连忙请罪,碍于他还抱着姜念时,一时不好动作。 姜提玉盯着齐盛,“你抱着的,是英国公府的三公子。” “明白吗?” 短短几句话,齐盛的背就被冷汗浸透,他忙不迭点头:“回世子的话,小的知道了。” 姜提玉不再停留,径直往春晖堂的方向去了。 齐盛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 他从前就知道世子是性情温和的人,没想到世子冷起脸来,居然比二爷还可怕。 隐隐有着国公爷的气势。 他连忙叫来了自己的心腹,低声叮嘱了几句。 到底是他脑子糊涂了。 世子说得对,这位再怎么生母有罪,也是国公府的三公子。 岂是下人们能随意欺负的对象? 这个家还是他的家。 哪有人在自家受欺负的道理。 齐盛想明白了这件事,只觉得自己真是一叶障目。 居然会觉得三公子没了生母,也没什么可依仗的了。 齐盛想,幸好事情还来得及。 姜念时,他姓姜啊。 第362章 成绩作废 姜二爷从宫里回来就知道了姜提玉中了一甲头名。 他往春晖堂去见言老太君,没想到家里小娃娃们一个都不在。 听说是去明府了,姜二爷笑了笑,觉得倒也正常。 言老太君见他还是神清气爽,眉宇间不见愁思,就知道宫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就算没有解决,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阿娘怎么这样看我?”姜二爷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茶,笑着看向老太君。 言老太君无奈地摇摇头:“你在宫里这几日,孩子们都急得上火。” 姜二爷茶刚送嘴里,闻言一口就干了。 言老太君见他这样,又道:“我观你神色轻松,想来是会试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姜二爷颌首,“算,也不算。” 言老太君淡淡道:“陛下抓了一批人,连带着谢家受到了牵连。” “谢家是有罪,却并不是受到牵连,而是幕后主使。” 言老太君微微皱眉,“谢稷到底是一朝元老,又是丞相。” “此事于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啊。” 言老太君一语中的,这件事的确不是谢稷所为。 但离不开谢家。 “这件事还得多谢阿婵。” 姜二爷正色道:“前几日陛下发了怒,一路查下去。” “从受卷所到阅卷所,中间六七个流程,所有人都被过了一遍。” 听到姜二爷这么说,言老太君不仅不惊讶,反而赞同地点点头。 “春闱会试是大事,每一关都极为严苛。” “出了事儿,就不是一个问题,须严查。” 姜二爷整个人懒散地倚在靠枕上,“要不说阿娘厉害呢。” “陛下也是这样想的。” “这一查,果然都有问题。” “从受卷所开始,就有人不对劲。” “到副考官处,全都有人收受贿赂。” “若不是陛下心血来潮想看看提玉的卷子,怕是这件事就烟消云散了。” 言老太君隔着姜二爷很近,抬手拍了他一下:“别卖关子,说。” 姜二爷笑着懒散起身,坐直。 “最初的排名,头名是钟问筠。” “此人阿娘或许不知,但我说恒平钟家,您知道了吗?” 言老太君想了想,“似乎与谢家有所关联。” 姜二爷冷笑:“可不就是,钟问筠,是谢稷长子的妻弟。” “且不说此人文章如何,第二名第三名都没有提玉的名字。” “陛下传阅了一甲所有进士的考卷,拆开糊名一看,还是没有提玉的名字。” 言老太君听到这里眉头已经皱起来了:“你的意思是,有人抹掉了提玉的成绩?” “若真如此就算了。” “偏偏,这钟问筠的策问答卷,与提玉的一模一样。” 姜二爷道:“原本也不能确定是提玉的还是钟问筠的。” “陛下一查,钟问筠原本的考卷就被找到了。” 言老太君听得一头雾水,甚至大为震惊,此局如此粗糙。 “若是有人要将提玉的成绩取而代之,那把钟问筠的答卷换成提玉的不就成了?” “再不济,多换几个,也不至于如此显眼。” “再再不济,把提玉的卷子想法子弄没,不就是死无对证了?” 听到言老太君这一个比一个狠的主意,姜二爷哭笑不得。 姜二爷一副心有戚戚的样子:“可不是。” “若不是遇到笨贼啊,这事儿三日是绝计查不出的。” “阿娘这几个主意,但凡受卷所的人想到了,事情就棘手了。” 言老太君一时也没话说了,这说起来也算得上是抄家灭族的罪。 怎么就这般经不起推敲? 甚至,连痕迹都不曾清除干净。 言老太君又记起他刚刚说要多谢阿婵,不由得问道:“那个富商,果然是有问题?” “倒不是那个富商有问题,是这富商店里的伙计。” “受谢琅指使,去贿赂了礼部的人。” 姜二爷道:“若不是都风和辛玖,怕是人都要跑了。” 言老太君皱眉,“他们身份暴露了?” 姜二爷连连摇头:“没有,是青骁派人去拦截的,去的人是慎墨。” “认出了都风的路数。” 言老太君顿了顿,“这何尝又不是一种缘分呢。” 姜二爷也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 都风和辛玖一定就是阿婵派去的,若没有他们两人提前阻拦了。 等青骁的人到城门口,只怕人早就跑了。 而若不是阿婵让慎墨去京畿卫戍,这次去的人怕就不会放过都风辛玖。 说不定事情就会牵扯到英国公府。 万幸。 “可陛下,对谢家是什么个处置的章程?” 言老太君知晓动了春闱会试这件事一定是大罪,可谢稷一向在荣安帝面前得脸。 这件事不一定就能把谢稷拉下马。 说到这儿,姜二爷的眼神就变得有点儿锐利了。 “谢稷当即就要自绝在陛下面前,说是他教子无方,无颜以对陛下皇恩。” 言老太君看着次子面色不悦,就知道谢稷此举一定是奏效了。 “陛下,怕是宽恕了他的罪责。”言老太君道。 姜二爷哼笑:“阿娘真是女诸葛。” “谢琅必死。” 姜二爷看向言老太君,“这笔账,谢稷是记在英国公府头上了。” 言老太君神色淡淡,“记不记的,本也不和睦。” 姜二爷见状,又道:“此番,只怕是连累了虞家。” 言老太君皱了皱眉,“虞家如何?” “虞世兄身为礼部尚书,此事……难辞其咎。” 就是连坐。 姜二爷又道:“幸而陛下宽仁,并未重罚,只是延长了世兄的考察期,扣了三年俸禄。” “直接涉案者,斩立决,其余主副考官,官降三级,罚俸三年。” 姜二爷看向言老太君,“阿娘,只怕这次春闱的成绩不会作数了。” 言老太君心里一惊,又觉得情有可原。 “到底是为着朝廷民生的大事。”言老太君道。 姜二爷轻叹,“就是不知道提玉如何作想。” 言老太君道:“提玉这孩子素来稳重,学问都是稳扎稳打,不必担忧。” 而正如姜二爷所言,荣安帝果然在放榜当日就封了城门,说明了本次春闱成绩作废。 一月之后,春闱重启,由荣安帝亲自主持会试。 第363章 在京城之中待不下去了 春闱会试成绩作废,于一月后重启。 这道圣旨一下,全京城都为之沸腾了。 还有再一次春闱的机会,在来京赴考的学子里,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如已经取得名次的索子骞周陵川之流都有些不安又隐隐有些激动。 榜上无名的学子更是犹如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 一时间,京城的客栈又客满了。 - 索子骞是不安的。 他家境贫寒,好不容易凑齐了往京城赶考的盘缠。 如今更是勉强支应到会试结束。 本以为他中了进士,可以有点儿朝廷赏银。 谁料,一道圣旨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春闱成绩作废了…… 因着闻名天下的谢相之子以一己之力祸害了这场春闱会试。 荣安帝下狱了一批人,杀了一批人,又贬了一批人。 最后,本次春闱成绩作废,于一月之后再次重启。 重启的主考便是荣安帝本人。 索子骞是心动的。 他有这个实力,他相信哪怕是自己到了殿试,他也一样能博得胜圣人的青睐。 可是……他没有银子了。 春闱成绩作废,他自然也拿不到朝廷给进士的赏银。 他在京城之中要待不下去了。 索子骞呆呆地站在春闱放榜之处,上头的成绩早已经被圣旨取代,旁边是守护圣旨的羽林卫。 他凝望着这道圣旨,心中五味杂陈。 索子骞想,那就再等三年吧。 他还年轻,还有机会。 哪怕……哪怕没有这次陛下当主考的机会…… 索子骞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手,逼迫自己放弃。 他最后抬眼看了一眼这道圣旨,眼中泛起了点点泪意。 硬是狠心擦去了,转身就走。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就被人叫住。 “子骞!子骞!” 周陵川快步走了过去。 这春日还不算热的日子,他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索子骞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周兄。” 周陵川不由分说地给他塞了一个荷包,颇有些难以启齿道:“愚兄,家境也不富裕。” “这点银子不多,但,你且坚持坚持。” “你的字好,也可卖卖字画……” 索子骞只觉得心头一阵阵难以言说的情绪涌起。 他尝试着推拒,因为他知道,哪怕是一两银子,他也还不起。 而周兄,他有家有儿,这些银子对他而言也很重要。 “不,不了。” 索子骞勉力笑笑:“我还年轻,等……等三年之后再来也是一样的。” 周陵川不知如何叫他改变心意,心里格外难受。 “子骞,以你之才华,根本不必等到三年之后啊!” 周陵川太清楚索子骞的命运就只能靠这一次会试改变了。 原本他榜上有名,有了赏银,可以再坚持坚持。 却偏偏…… 周陵川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索子骞却趁着周陵川哑口无言之际,把银子都塞回了他那。 周陵川咬牙,将索子骞塞回来的荷包又塞回他怀里。 “你再坚持坚持!这银子,算我借你,来日,来日再还罢!” 周陵川这次没有给索子骞拒绝的机会。 他直接跑走了。 索子骞根本追不上周陵川。 他追了一会儿,可惜周陵川跑得太快,窜到人群里,他找不到了。 索子骞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荷包,心里的崩溃也再撑不住了。 他有些无力地蹲了下去,闷头在膝盖之间痛哭出声。 老天…… “索子骞。” “索子骞!” 索子骞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开始还以为是他的幻觉,没有想到那人又叫了一声。 索子骞狼狈地抬起头,看到眼前是温润如玉的一甲头名姜提玉。 他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姜世子……” “哎?你从前不是这么叫我的啊。” 姜提玉一把把人提溜起来。 索子骞只觉得他力气真的,自己这么一个成年男子居然就被他这样拉起来了。 “世子寻我何事?” 刚刚哭过的声音还有些不自然,索子骞极力掩饰自己的狼狈。 姜提玉道:“我来找你去个好地方。” 索子骞一愣,随即道:“怕是不能如世子愿了,我已经决意回乡去。” 姜提玉似乎看不到索子骞的狼狈,反而追问起来:“为何回乡?” 索子骞坦言道:“盘缠,不够了。我打算三年之后再来。” 姜提玉点点头,“噢……那你反正要走了,先跟我去个地方。” 索子骞有点儿不知怎么应对姜提玉这样自来熟的性子。 “世子,我……” “别世子了,你从前不是姜兄姜兄喊得勤吗。” 姜提玉扭头看向他:“该不会跟我生分了吧?” 索子骞难以言表,他与这位尊贵的英国公世子本就不熟啊! 姜提玉好像也察觉到了索子骞表情里的意思。 他爽朗地笑了笑:“别管那么多了行不行?跟我走一趟吧,我又不会卖了你。” 索子骞认真地说道:“世子不是这样的人。” “那跟我走吗?”姜提玉歪头看他。 姜家人不光女儿生得好,儿子也生得很好看。 姜提玉这样温润如玉的气质加上一张精致俊逸的脸,索子骞也看愣了一瞬。 他叹道:“世子,我……” “算了跟你说不通。” 姜提玉放弃沟通。 索子骞心头一松,下一瞬又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姜提玉他直接叫都风把人扛起来就走。 索子骞一阵头晕目眩,他都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被人这么扛着!? “世子!你,你放我下来啊!” “别吵了,还吵的话我就把你嘴堵上了啊。” 姜提玉摆摆手,一副潇洒模样。 也不知被扛着走了多久,索子骞终于被放下来了。 他还没站稳,就被姜提玉牢牢扶住。 索子骞正要对姜提玉生气,君子也是有脾气的! 可下一瞬,他就被人认出来了,来人欢喜地迎上来:“子骞!你也来啦!” “史豪?你怎么也在?” 索子骞记得这个人,他也是家境贫寒,宗族凑了银子送他来京的。 他……怎么在这儿? 史豪兴高采烈地说道:“多亏姜世子告诉我,这家客栈可以收留学子做活儿,我就来啦!” 索子骞闻言一愣,看向姜提玉。 史豪还在滔滔不绝。 说什么这家客栈十来年都这样了。 索子骞一时之间,心里滔天巨浪翻涌不已。 他最后向姜提玉郑重地行了一礼,“子骞,多谢姜世子。” 第364章 ……真抠啊。 谢稷已经有七日不曾上朝了。 整个谢相府也愁云惨淡。 长公子谢琅,因参与会试舞弊,被荣安帝下令处斩。 也因谢稷多年功绩,并不涉及整个谢相府。 谢稷上了折子,表明自己无颜再当这个丞相,自请辞官。 第一次上的时候,荣安帝驳回了,朱批:不允。 谢稷在长子头七这日再度上了折子,依旧是自请辞官。 荣安帝这次还是批的不允,却又多了一道旨意,将他调到了国子监任祭酒。 原本的国子监祭酒温泰宇被贬为承议郎。 谢稷忍着长子身死的心痛,接下了荣安帝的旨意。 来人走时,抬头看了看谢相府的牌匾。 谢夫人恨不得狠啐这太监一口,被谢稷一把攥住了手。 谢稷好似一瞬之间又老了十岁,他道:“把匾额,拆了吧。” 谢夫人哪里见过如此没有斗志的谢稷,当即又气又痛:“你……” 她说不出什么来。 这件事,无论怎么查,根源都在谢家。 是她那愚蠢致死的长子! 谢夫人绝望地闭了闭眼,“谢稷,把仪儿叫回来吧。” 谢稷像是没听见一样,转身往谢府里头走去。 谢夫人没再开口,默默地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谢夫人就停住了脚步。 只因谢稷他无意识的,就走到了长子的院子。 如今,这院子已经是空落落的了。 长子被陛下问斩,长媳钟氏自觉愧对谢家,一根白绫在长子身死当日了结了自己。 膝下惟剩一个三岁幼子,还要被流放。 谢夫人再狠的心肠,也在此刻悉数破碎了。 她到底是造的什么孽! 会有这样一个自寻死路看不清局势的长子! “琅儿……” 谢稷走了两步,唤了一声长子的名字,蓦地吐出一口血来! “谢稷!” 谢夫人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扶住他:“谢稷!” 谢稷慢慢地扭头看了谢夫人一眼,眼里像是失去了斗志。 谢夫人看得心头发麻:“夫君,夫君!” 谢稷被谢夫人喊得回神,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把仪儿叫回来吧。” 谢夫人含泪点头,“好。” 谢稷缓缓挣开了谢夫人的手,他道:“我不会认输的。” “不会的……” 谢夫人看着谢稷脚步蹒跚地离开,心里的惶恐一阵高过一阵。 - 魏王府。 魏王这会儿已经气傻了。 “舅舅,怎么能做出这种蠢事来呢!”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那英明睿智的丞相舅舅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科举舞弊! 杀头的罪名啊! 事情过去了小半月,魏王还是心气儿不顺。 温燕真抬手压住他,淡淡地说道:“王爷,快些派人去把大表兄的独子带回来吧。” 本朝有以银赎流放罪的规矩。 如谢琅之子这样被牵累的,流放一千里之后。 若有人愿意拿银子来赎,这孩子是可以免于苦役的。 只是免于苦役,户籍文书还留在流放之地,不得科考,也不得擅离流放之地。 温燕真对谢稷的感受很复杂。 她知道谢稷做的一些事都是为了魏王。 可到底权柄在手,人的欲望是会增加的。 她隐约知晓谢稷还做了一些不大干净的事情。 其实温燕真一直是希望魏王可以和谢稷切割一些的。 但如今,反而不好切割了。 如今魏王不得陛下看重了,谢稷又因科举之事受罚,还损失了一个儿子。 温燕真想让魏王把谢家流放那个孩子找回来,也是为了激起谢稷的斗志。 死了一个儿子算什么呢? 若是魏王成了太子,来日登基为帝,谁会记得谢家曾经的错? 魏王看向温燕真,又看向她的肚子:“王妃说的,本王也已经派人跟去了。” 魏王不傻,他必须得保住谢琅的儿子。 否则的话,舅舅会对他心生隔阂。 温燕真对着魏王笑了笑:“王爷不必如此忧虑。” 魏王叹道:“本王如何不忧虑,我手中能用的人如今不多了。” 温燕真莞尔:“您该抽时间去拜访一下我祖父了。” 魏王被温燕真这么一提醒,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终于是对温燕真露出了笑意。 “真真,多谢你的提醒。” 虽然舅舅折戟,可温老太师的声望远比谢稷要好。 他从温老太师那边下手,一定会找得到能为自己所用之人。 温燕真看着魏王高兴的样子,微微压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但愿吧,祖父那儿还能有些人用,最好可以将谢稷取而代之。 重启的春闱不说,谢稷从丞相的位置下来,就势必要有人上去的。 温燕真眸光微微发狠,又好似只昙花一现的短暂。 “如今丞相之位空虚,只盼望能换来一个得用的才好。” 魏王也如温燕真一般想着。 - 虞汝奎被暂停职务三月,他倒是开开心心地甩手回家了。 虞汝奎闲来无事,就总去英国公府约姜二爷在英国公府的花园钓鱼。 姜家姐妹与虞映水在吟风轩楼上,看两人静坐。 姜执月眨眨眼,先道:“大舅舅和二叔谁能嬴?” 虞映水道:“不好说。” 姜宛白点头:“说不准。” 姜执月不解:“这怎么说。” “虞大舅舅都连续来七日了,整整七日啊,荷花池的鱼都喂饱了吧。” 姜执月失笑,这倒是。 鱼没见几条呢,饵料倒是一直一直增加。 从一个小罐子,到一个巴掌大的小桶,然后现在成了水桶大小。 可不就是四姐姐说的荷花池的鱼都喂饱了吗? 然而虞汝奎和姜二爷两人看似安静钓鱼,实则嘴里叨叨个没完。 “直接一步从五品到一品,世兄你是觉得近来朝中骂我的人不够多吗?” 姜二爷手上十分随意地抖动着鱼竿。 虞汝奎见自己这边的鱼都被姜二爷抖跑,板着个脸说道:“那我就合适了?” 姜二爷见鱼跑了,开心一笑:“合适啊,世兄你是被连累的。” “陛下当然不会介意。” 虞汝奎仔细盯着荷花池的水面,忽而反应过来:“你这是不舍得你荷花池的鱼?” 姜二爷理直气壮:“当然了!这是吃鱼的季节吗你就钓我鱼!” 虞汝奎:……真抠啊。 提玉就是跟他学的吧? 第365章 那她也太苦了 两人加起来都要都超过七十岁了。 还在荷花池旁边因为你的饵料下得比我的多而吵嘴。 到了午间用膳的时候,两人还左右隔了个姜提玉。 姜提玉沉默地用膳。 他总觉得不管多正经的人跟着二叔待一段时间,总会变的。 大舅舅已经不再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沉稳长辈了。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被二叔气得跳脚。 姜提玉用饭的速度很快,这会儿就想着赶紧用完开溜。 谁料姜二爷和虞汝奎两人齐齐拉住他:“别急着走。” 姜提玉微微叹,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大舅舅,二叔,春闱重启。” “我想去看书。” 虞汝奎闻言,先松了手。 倒是姜二爷拉着姜提玉不放,笑眯眯地看着他:“开始糊弄起二叔来了是吧?” 姜提玉陪笑,“不敢不敢。” 虞汝奎看向姜二爷:“如今换做陛下主考,还不知是什么风格。” “你怎么能拦着孩子上进呢?” 姜二爷眉头立刻就跳了跳:“什么叫我拦着孩子上进?” “提玉不是说了想去看书你还拦着他?” 虞汝奎跟姜二爷熟悉起来之后,倒觉得两人性子有点儿相似,亲近不少。 说话也就不那么客气了。 姜二爷哼了一声:“他这几日都在外头跑,看什么书?” 姜提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虞汝奎看了过去。 姜提玉简单地说了一下索子骞等贫苦学子之事。 虞汝奎点点头,对于那店家这样的义举显得很是同意:“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罢了,回去看书,这件事儿二叔帮你去办。” 姜二爷一看姜提玉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姜二爷主动答应下来,姜提玉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快活地走了。 虞汝奎知道提玉和姜二爷的关系好。 但是没想到,姜提玉只是一句话头,姜二爷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或许是虞汝奎眼中的诧异太明显了。 姜二爷得意地笑了笑:“提玉除了不是我生的,跟我的亲儿子有什么区别呢。” “他可是跟着我混的。” 虞汝奎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以茶代酒直接举了起来:“这杯,敬你。” 姜二爷笑着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虞汝奎道:“交给不凡去办吧。” 姜二爷看向虞汝奎。 虞汝奎道:“他在家中已经学着要接手这些了,再说前些日子……” 虞汝奎的未尽之言,姜二爷也听明白了。 这是看看虞不凡这小子在他这学得怎么样了。 姜二爷点点头,“小事一桩。” 一旁的虞不凡听着亲爹和姜二叔打机锋,听出来了点意思。 这是又有差事交给他去办了。 果不其然,姜二爷对虞不凡招招手,叫他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虞不凡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去吧,用不了多久时间,晚膳还在这边用。” 姜二爷笑眯眯地对着虞不凡摆手。 虞汝奎板着一张脸,“我可没说晚上要在国公府用膳。” 姜二爷扭头看他:“我也没说你晚上要在国公府用膳啊。” 虞汝奎:……想咬人。 姜二爷知道见好就收,真把世兄惹急了,他估计也套不到什么好处。 能从江南任总督干干净净到京城来的人,姜二爷不觉得虞汝奎是个好欺负的。 看着姜二爷这么快就收敛了,虞汝奎也觉得很诧异。 看来,陛下说得也没错。 再没有人比姜二更气人了。 总是在把你气得跳脚的边缘。 你想着下次,一定要收拾他了。 他立刻就把试探的爪子收回去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就好像之前招惹你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虞汝奎看着姜二爷狡黠地笑容,忽而想,他们礼部,也很需要这种人才啊。 胆大心细,厚颜无耻,足够无赖。 多好! 虞汝奎想到这,深深地看了姜二爷一眼,起身匆忙告辞了。 他虽然被罢朝,但折子是能递的。 这样的人才,他得替礼部先攥在手里才是。 对于虞汝奎这么快就离开了,姜二爷觉得很奇怪。 他看着虞汝奎急匆匆的背影,摸了摸下巴,思考地说道:“总感觉有什么不太妙的事儿呢。” - 这段时日,谢家十分地低调。 而姜执月就是在谢家如此低调的时候,派人去查探了谢家的私产。 虽然有些困难,但好在还是有了不少收获。 看着辛玖送来的消息,姜执月眸色愈发深沉。 谢家,连管家名下都有皇庄! 就更别说谢家的几位主子。 这样庞大的私产,绝对不是谢稷攒得下来的。 姜执月的手指桌上轮点。 “辛玖,劳烦你再去查仔细一点。” 姜执月道:“尤其是近十年来谢家新增的私产,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辛玖和拾柒两人,给了姜执月,就是姜执月身边的人。 她差两人去办事,两人也不会将消息透露给陆青骁。 否则的话,姜执月也不会让辛玖去办这件事。 辛玖点点头,“属下知道。” 辛玖这阵子在外奔波,人都瘦了一圈儿。 “等等。”姜执月叫住辛玖,“这些时日你辛苦了,若是能花钱的事,就不必自己太辛苦了。” 辛玖一愣,随即点点头:“多谢小姐,属下知道了。” 姜执月笑了笑,摆摆手让人走了。 她看着眼前的消息,总觉得谢稷的私产也扩张得太快了。 京郊一百二十亩,相连着的上好田地,都在谢家。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李三娘子与岑将军家从前的居所就在那附近? 姜执月心中有些不确定。 姜执月眉头紧皱,若真是如此,那她也太苦了。 “拾柒,你在吗?” 姜执月还是唤出了拾柒。 拾柒闪身出现,抱拳道:“小姐,属下在。” 姜执月深吸一口气,叫拾柒过来看:“你可知道李三娘子家与岑将军家以前的田地是不是在这里头。” 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京郊何处良田,具体数目都有。 拾柒只看了一眼,就点头确认:“在。” 姜执月顿时攥紧了手,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谢稷,你居然如此大胆! 第366章 仗义执言六小姐 姜执月从未想过谢稷居然敢动这样的人家! 岑谟……岑谟,可是为国捐躯的啊!! 姜执月咬牙,“长缨,磨墨。” 长缨即刻上前动作熟练地打开墨盒,开始研墨。 姜执月坐在书桌前,气得心口都疼。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提笔将辛玖找到的消息,重新誊写了一遍。 然后将岑谟和李三娘子家的位置也标记在上头。 写完之后,她吹了吹纸张。 等待墨迹干透之后,她将其中一份交给了拾柒。 “拾柒,替我转交给陆青骁,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里。” 拾柒见姜执月面色凝重,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请小姐放心,属下一定亲自交到少将军手中。” 姜执月接连把身边的两个护卫都派了出去,长缨便有些担心起来。 偏偏姜执月还要准备出府去。 “小姐,拾柒和辛玖都不在您身边,您还是等拾柒护卫回来再出去吧。” 长缨尤为担心姜执月的安全。 姜执月摇摇头:“这件事要尽快办好,等不了。” 长缨眼看着劝不住,道:“奴婢去请都风大人。” 她说完就小跑出去,姜执月都没拦得住长缨。 长绘上前给姜执月更衣,眼巴巴地看着姜执月:“小姐带上我吧。” 姜执月哭笑不得,“好,带上你。” 长绘闻言,给姜执月更衣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等姜执月到门口时,都风已经在英国公府门口等着了。 姜执月见到都风时还笑了笑:“都风,今日有劳你陪我走一趟啦。” 都风态度恭敬:“属下应该的。” 姜执月笑笑,“走,去安然居。” 安然居是她阿娘名下的客栈,在京城开了很多年,不大起眼。 也是姜执月手中消息的来源。 听到六小姐要去安然居,都风愣了一下,有点儿迟疑:“您,自己去?不带上世子吗?” 姜执月撩起马车帘子看了都风一眼,都风立刻道:“立刻出发。” 马车往安然居的方向去。 一路经过了繁华的正街,然后到了略有些吵闹却烟火气十足的临安街。 安然居就在临安街上,一墙之隔就是人来人往的正街。 姜执月到安然居的时候,运气不大好,似乎有什么人在安然居闹事。 姜执月皱了皱眉,看向长绘。 长绘从马车里溜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回来。 在姜执月耳边嘀咕了几句。 姜执月不悦,起身从马车上下来。 而那边吵闹的动静还不见停止。 甚至愈发大声:“既是穷得饭都吃不起了,又何必来考这个科举!” “书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读的。” “掌柜好心收留你们,怎么好意思要银钱呢?” “这样,若是你肯从我胯下钻过去,我便给你五两银子如何?” 此人说话极尽嘲讽,很是看不上赴京赶考的穷学子。 言语之中还有羞辱之意。 姜执月是戴着斗笠的,旁人看不到她的面容。 听到这句话,猛地一转头,周身冷冽的气势一下就汹涌而出。 “你的圣贤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吗!” “区区五两银子就想叫旁人折节,看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如你这般全无忠孝礼节之人都能去科举,人家自食其力,比你高贵了不知多少。” 姜执月一声声呵斥,让那人脸上无光。 当即就怒目而视,指着姜执月,正要开口骂,就被都风一脚踹了出去。 “别拿你的脏手指我们家小姐。” 都风冷着脸的模样十分吓人,再加上他跟着国公爷也在战场杀伐,气势与寻常护卫都不同。 那人被他踹了一脚,立刻又爬起来,整个脸都涨红了:“你可知小爷我是谁!” 姜执月却看都不看他,转身就往安然居里走。 “若是入住安然居的,把人扔出去就是。” 姜执月淡淡一句话,叫那人又愤怒起来:“凭什么扔我出去!我付了银子的!” 姜执月顿住脚步,侧向都风:“他很晦气,别叫人沾上了,扔的时候注意点儿地方。” 都风抱拳,上去就将那人扔了出去。 顺手丢了五两银子在他脸上,“滚。” “你们……你们仗势欺人!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那人嘴上这么说,可忙不迭地将那五两碎银捡了起来。 “哦?那不知,有人愿意为我作证吗?” 姜执月此刻已经站在了正要上二楼的楼梯口。 她问出这句话,有一个穿着破旧青衫的学子道:“在下愿意为这位小姐作证。” “是他出言侮辱我等在先,小姐只是仗义执言!” “没错!我也愿意为这位小姐作证!” “我也愿意!” 就在这群寒门学子义愤填膺之时,小二已经将那人的包袱取来扔在了他脸上。 那人见状,知道自己讨不了什么好处,抱着包袱愤愤地离开。 离开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什么来日定要叫你们好看这样的话。 姜执月没听见,便是听见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正要抬脚上楼,那群学子却齐齐向姜执月拱手道谢:“多谢小姐仗义执言。” 姜执月顿住了脚步,透过幂篱看向那群身姿板正,气质清寒的学子们。 “京城是天子脚下,这样无礼又蠢笨的人,不必害怕他。” “再有下次,可往京兆府、京畿卫戍去,一告一个准。” “望诸位不忘今日,都能金榜题名,成为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 少女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索子骞若有所感地抬头。 恰有一阵风吹过,少女的幂篱被吹起。 站在楼下的索子骞看清了少女的脸庞,微微一怔,为何他觉得这小姐有些眼熟。 姜执月并未在意,她往二楼去。 都风此刻也跟了上去。 索子骞认出了都风,这是那日跟在姜世子身边的大力护卫! 而在姜执月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后。 索子骞猛地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姜世子的妹妹? 那日春闱放榜时,匆匆一面。 索子骞默默对着楼上拱了拱手,心中忽然无比开阔。 这世上多得是姜世子与姜小姐这样仗义又纯善的人。 他为何不为自己心中的世界努力一番呢? 第367章 姜,相? “师伯~世叔还要告病到几时啊~” 文和殿偏殿,裴直小声地询问正在一旁批折子的言太傅。 言太傅看了裴直一眼:“你是他未来准女婿你都不知,我如何知晓。” 裴直叫苦连天。 自从春闱重启开始,姜二爷就告病了。 属于他中书令史的事儿就空闲下来了。 按说这个差使往翰林院选人就是。 也不知为何,荣安帝点了裴直来。 纯是大材小用了。 当然裴直不敢不从,天子发话,谁敢不从。 这会儿裴直手都快写断了。 他还真是除了科举时再没有这么努力了。 那笔杆子若是有灵,这会儿怕是也想上吊了。 言太傅看了这活泼了许多的师侄,笑了笑,提点了一句。 “你既受不住,为何不主动去请你世叔?” “你猜猜,陛下为何叫你一个大理寺少卿兼吏部侍郎来做中书令史的事儿?” 正四品来补正五品的缺,这合理吗? 但荣安帝偏偏就这样做了。 裴直的脑子在这一瞬间飞快转动,一下就领会了师伯的意思。 面露感激地看向言太傅,以极小幅度对言太傅拱手道谢:“多谢~师伯~” 言太傅闷声笑了笑,年轻的脑子就是好使。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连日来他暂代丞相之位也感受到了谢稷平日的权力有多大。 这丞相的位置,只怕陛下如今头疼得很。 原本有个虞汝奎还能可入眼,没想到这次会试舞弊,连带着牵连了一下他。 这会儿反倒不好给他升官了。 至于平章么…… 言太傅笑了笑,平章懒惰,这些年都蜗居在太仆寺里。 如今这丞相之位他是接不下的。 从正五品到正一品,史无前例。 不过,倒是另有旁的职位可以接。 这次会试舞弊案牵扯到了不少人,罪责不重的也要官降三级。 这位置不就多了么。 端看,陛下想不想得清楚罢了。 言太傅所想就是荣安帝这会儿的困扰。 文和殿正殿,荣安帝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这会儿也有点来脾气了。 “不批了!” 荣安帝愤而起身,难道离开了谢稷他就无人可用不成! “送到偏殿去。” 荣安帝指了指面前这一摞奏折。 海贤点头,立刻上前,有点儿费力地抱起这一摞奏折往偏殿去。 “等等,把太傅请来。”荣安帝又补充道。 于是就见海贤费劲巴拉地抱着一摞奏折往诸位大人桌案上分发。 裴直这会儿是真的眼睛都直了。 他想去大理寺审犯人,去吏部看卷宗也可以。 实在不行,陆青骁能不能莫名其妙向陛下借他一用? 裴直脑子里天马行空。 海贤恭恭敬敬地请言太傅往正殿去。 言太傅走之前看了裴直一眼,这孩子已经两眼发直了。 言太傅跟着海贤到了正殿。 “臣叩见陛下。” 言太傅给荣安帝行了个大礼。 荣安帝也是一眼就看穿了言太傅行大礼的原因,眉心突突地跳。 “太傅替朕去宣旨吧。” 荣安帝摁了摁眉心。 言太傅微笑:“陛下准备拟旨何人为丞相?” 荣安帝看着言太傅的微笑,也恶趣味道:“姜濯,姜平章如何?” 言太傅笑不出来了,选平章? 这可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陛下,姜濯官阶太低,如此拔擢,前所未有,恐怕不能服众。” 最重要的是,谢稷还不算彻底倒台。 这时候让平章去当丞相,这不就是把平章架在火上烤吗? 谢相党和魏王党难道会放过他? 言太傅是担心的。 他并不希望姜濯这时候接任丞相之位。 太过扎眼,也太难当了。 荣安帝神色自若:“朕既下旨,那就算开天辟地头一回,这旨意也得宣。” 言太傅麻了,“您的意思是暂代?” “正式。”荣安帝道。 言太傅此刻产生了一个大不敬的想法:……真的很想看看陛下的脑子里现在装的是什么? 他以为是两小儿辩日这样的吵架吗? 谢稷小心眼又记仇,平章一上任就要跟谢稷的人打擂台…… 言太傅想了想那不太美妙的画面,有点儿糟心。 “陛下是真龙天子,一言九鼎,若是还有另外更心仪的人选,不妨等一等。” 言太傅想尽力劝阻荣安帝,此刻的确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荣安帝看了言太傅一眼:“那太傅来?” “陛下——” 言太傅觉得有点头疼,他好像又记起了当年那个不大按常理出牌的秦王殿下。 “罢了,你相信平章,他能解决。” 荣安帝幽幽地看了言太傅一眼,“有些人,朕留着还有用。” 言太傅一下没理明白荣安帝的话,有些人?哪些? 等他想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圣旨已经被海贤塞进自己手里了。 言太傅差点儿被吓了一跳,“陛下!” “去宣旨吧!” 荣安帝不容他辩解,让海贤把人一块儿带走。 从文和殿到宫门口的这段距离,言太傅越想越觉得心惊。 陛下说要留人,莫非……是谢稷? 这次会试舞弊案由谢稷长子谢琅借由谢稷的名头而起。 偏偏,谢稷毫发无伤,只有其子伏法。 甚至陛下还推拒了两回谢稷的辞官折子…… 这件事在朝野之间其实已经引起了极大的不满。 陛下还保留了谢稷的官阶,暂时将他安置在了国子监这样的地方。 一个会试舞弊案相关的人,被安排到了国子监…… 很难说荣安帝这个安排没有故意的意思。 言太傅越想越觉得是荣安帝在布一个很大的局。 他这会儿才是真的觉得手中的圣旨在发烫了。 平章……知情吗? 还是这就是陛下与平章的一个局呢? 荣安帝是不知道言太傅只凭他一句提点,就隐隐猜到了他的意图。 英国公府迎来了今年的第四道圣旨。 这一道姜二爷拜相的圣旨才是将整个京城都炸了起来。 从太仆寺直接到中书令,已经是极为少见的了。 从五品直接到一品的百官之首! 简直是前所未闻啊! 日前没能定下姜家两位小公子的人都扼腕叹息。 如今再见姜二,可是得叫一句,姜相了! 第368章 大意了不是。 “真好看啊。” “丞相的补服果然好看很多啊。” “仙鹤嘛,气质就格外不同。” “人靠衣装啊,二叔这一身真是比以往英俊太多了。” 姜二爷忍无可忍转身看向几个小崽子:“看猴戏呢!” 一听这声,姜执月和姜宛白几个齐齐躲到姜提玉身后去。 姜二爷磨磨牙:“有这么好笑吗?” “到底你们爹和二叔是升官了,不是升天了。” “笑笑笑,没个正形儿!” 言老太君正从内室出来,见正厅几个小的都躲在姜提玉身后,又见次子少见的气急败坏。 言老太君忍不住笑了笑:“这么热闹。” 姜二爷转身,恭敬地向言老太君行礼:“母亲安。” “祖母安。” 姜执月几个也从姜提玉身后出来,给言老太君行礼。 言老太君上首入座,正色看向次子。 “圣人恩德,予你丞相之位,今日是你以丞相身份上朝的第一日。” “阿娘就在这儿,目送你去。” 言老太君很清楚次子这个丞相之位是怎么来的。 他甘愿成为荣安帝手中的棋子,就为了保住英国公府。 这个丞相之位不过是荣安帝为了制衡谢稷的手段罢了。 言老太君的话说完,姜提玉与姜执月等人也正色对姜二爷拱手:“送二叔\/阿爹。” 姜二爷眼底有点儿湿意。 他笑笑:“又不是出征上战场,都高兴点儿。” 姜宛白笑起来:“那阿爹今日下朝早些回来,给您做好吃的。” 姜二爷转过身,潇洒地摆了摆手。 他一路从春晖堂走到英国公府门口。 上马之前,他抬头看了看英国公府的牌匾。 这样简单的四个字,承载着的是姜家的满门荣耀。 “走吧。” 姜二爷一夹马肚,往皇宫的方向去。 - 今日早朝众人都在翘首以盼,这位新姜相的到来。 姜二爷宠辱不惊,众人等待之时,一路与原本的同僚打招呼。 毫不客气地站在了谢稷从前所站的位置上,神色自若。 言太傅抬眼看了看姜二爷的状态,微微一笑,看来平章接受得很好嘛。 在言太傅之后,还有更多的人都在悄摸观望着姜二爷。 而武将那边也有人在看。 毕竟,这位新任姜相的兄长是英国公,那也是与陆大元帅齐名的武将。 武将家里出了个文臣宰相,这能不叫人惊讶吗? 姜二爷对身后目光全不在意。 甚至还能十分自如地跟刚到他身侧的福王闲聊。 福王都觉得那些人的眼神像是放着绿光的狼一样。 姜二爷甚至还抬手拍了拍福王的肩膀,低声道:“王爷,怎么样?” 福王被他问蒙了:“什么怎么样?” 姜二爷道:“未来亲家这官位,不算是辱没了三公子吧?” 福王差点没被他气得个仰倒,这都什么时候了? 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福王是替姜二爷着急的。 饶使他知道姜二这个人心眼子多得很。 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替姜二担心,谢稷可不是什么小小伎俩就能被扳倒的。 如今皇兄甚至都没有削掉谢稷的官位,他可还在国子监呢!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福王简直都要哭了。 姜二爷神色反而愈发轻松起来。 他好笑地看向福王,“王爷,我可是升官儿了。” “这时候不笑,难道哭吗?” 福王这下是真的服气了。 不愧是你,姜平章! 言太傅也跟着缓缓笑了起来,平章这心态倒是很好。 福王着急也没用。 毕竟这件事是圣人钦定,已经明旨昭告天下了。 “陛下到——” 海贤尖细的嗓音响起来,众臣子们顿时肃然。 荣安帝从侧殿过来,落座丹陛之上的龙椅。 臣子们纷纷低头,举着芴板,行礼。 荣安帝见着姜二站在平素谢稷站定的地方,瞧着还有模有样的。 荣安帝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笑了。 姜二又不是第一日当官了,是自然是有模有样。 荣安帝特地看了姜二爷几眼,还被姜二爷发现。 他倒是胆大,直接就冲陛下一笑。 荣安帝挪开目光,他倒是忘了。 姜家这两个,是惯会得寸进尺的。 朝堂之上,公然献媚,这成何体统? 荣安帝只这么想,全然没有真的指责的意思。 甚至在大朝会的例行问答时,点了姜二的名,让他来答。 问的正是江南道之事,三月有余,不见喜讯。 姜二爷理直气壮得很:“还请御史大人夜间安眠时多枕着决明子。” 御史都被姜二爷弄懵了,“多,多谢姜相关心。” 姜二爷嗤笑一声,福王在旁默默补充道:“邱御史,决明子么,明目退翳。” 邱御史一下就听出来了,姜相是在嘲讽他! 理解的第一瞬间,邱御史的脸就涨得通红:“姜相有话直说,何必如此讥讽于人?” “讥讽?”姜二爷诧异:“御史大人方才还说是本相的关心。” “怎么,难道不是本相的关心吗?” 邱御史指着他,手抖得不行:“你,你胡搅蛮缠!” 姜二爷冷笑一声:“江南道局势如何,不若邱御史亲自请旨去看看?” “明嘉九年渭南道贪污案查了一年零七个月。” “明嘉十三年户部尚书田问安贪污案查了六个月。” “洪祥元年靖武侯窦彦贪墨百姓良田三百亩一案也查了四个月。” “江南道总督贪腐,已有苦主诉至京城,甚至半路死亡。” “如此恶劣之事,难道不应该查个清楚明白再上报?” “又或者,邱御史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姜二爷所言都是先帝一朝比较有名的几个贪腐案。 这几桩贪腐案也的确费时费力,令人印象尤为深刻。 而江南道总督贪腐,是江南那边的苦主千辛万苦到了京城来才捅破了这件事。 当中银钱都是小事,还有不少人命。 这样复杂的贪腐案,岂是短短三个月就能查清楚的? 不过是邱御史想借题发挥,借着英国公去江南道查案不力的由头直指他姜濯罢了。 姜濯口齿清晰,有条有据,问得邱御史无言以对。 他也没想到姜濯反应居然如此之快。 大意了。 第369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新任姜相在大朝会时差点把御史骂哭这件事,深深奠定了姜相不好惹的初印象。 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不是烧得挺好的么。 当日,姜二爷也没能提前下值回府吃好吃的。 无他,实在是丞相之职太忙了! 饶使有言太傅在一旁帮衬着,姜二爷也累得够呛。 好不容易整理完这一日的公务,已是日头偏西了。 姜二爷同言太傅道别,上马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都风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姜二爷半眯着眼睛,让都风牵着马。 他想着,明日就不能如此了。 谢稷这个老东西,居然连六部之事都想抓在手里。 如今他接了丞相之位,还是依照往常办事的逻辑来。 好悬没把英俊潇洒的二爷给累坏。 - 英国公府。 姜执月几人久等不到姜二爷下朝,就知晓今日他是有得忙了。 几个小的又往春晖堂去。 言老太君看着孩子们又过来了,也忍不住笑了笑。 “就这么坐不住了?” “府上要忙的事情可多着呢。” 言老太君扫了几个孩子一眼,连姜衡丹都在。 姜衡丹先是给祖母行礼,才说道:“就是心里有点儿放不下。” 姜宛白也跟着点头:“是好事,也是需要警惕的事。” 姜芙瑶道:“从五品到一品,这样的跃升,的确鲜少见。” 言老太君看向姜执月,“阿婵,你觉得呢?” 姜执月在圣旨下达的时候,就将如今的朝局都好好梳理了一遍。 结合了自己那日在安然居打听到的消息,心里还有一个猜测。 姜执月道:“二叔素日对外的形象是潇洒不羁,不大上进之人。” 言老太君点点头,示意姜执月继续说。 姜执月又道:“孙女儿不懂朝中事,只是这么一猜测。” “一定会有人会想要替谢祭酒出头,就想让二叔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都烧不起来。” 言老太君笑了笑:“继续说。” 得到言老太君的鼓励,姜执月愈发有底气:“可二叔这人从不怕旁人攻击他。” “但凡谁要想踩着他成全自己的脸面,通常都没什么好下场。” 言老太君倒是没想到小孙女儿这么信任次子,笑问道:“你就这么信任你二叔吗?” 姜执月郑重点头:“是,不光是孙女信任,兄姐也是。” 言老太君看向另外三个孙女,三人齐齐点头。 “阿婵倒是也没说错。” “只不过,这才是其一。” 言老太君回忆起当年自己与丈夫带着孩子们分析朝局的时候。 她回神淡淡地笑道:“丞相乃系百官之首,每日要处理的公事何其之多。” “单一两件有问题,就足够你们阿爹\/二叔忙的了。” 四人听着言老太君的话,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言老太君又笑了,问道:“就只剩担心了?” “若是换做你们,又该如何做呢?” 言老太君老神在在:“这朝中局势与后宅女眷相处也是一样的。” “譬如咱们家,将来明家女儿成了你们大嫂,她要做的就是从前英国公夫人所做之事。” “前头一定是有人做过的。” “若是做不够,做不好,定然会有人拿去比较。” “明面上不说,私下却免不了的。” “这样的局面你们也会遇到,说说看,要怎么办?” 言老太君有心考一考几个孩子,面带微笑地看着她们。 姜宛白道:“银钱方面,可寻管家要往年的账本,以作参考对比,酌情添减。” 言老太君点头:“如此,倒也是个法子。” 姜芙瑶想了想:“孙女儿愚笨,若是无可信之人,只能自己先摸索,记下不妥之处,另行安排。” 言老太君也点头:“非常时,非常手段,一时磕碰也是难免,你知留心,也不错。” 言老太君目光看向姜衡丹,等着她说话。 姜衡丹犹豫了一下,缓缓道:“孙女儿也只有笨办法,观其行事,以此照办,若得不妥,再行处置。” 姜衡丹面色微微泛红,她就是太胆小了些,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 言老太君温和地笑了:“这可不是笨办法,都不错。” 最后,言老太君看向姜执月:“阿婵,你呢?” 姜执月俏皮地眨眨眼,“我按照姐姐们说的做就成啦,我觉得都是好法子。” 言老太君失笑:“尽说些漂亮话,今日不饶你了,祖母想听听你怎么做。” 姜执月乖巧地笑了笑:“孙女儿的法子可太简单了。” “我都成国公夫人了,还看旁人脸色?” “不成就换,换到我满意为止。” “至于旁人的看法,与我何干?日子是我在过,手段漂不漂亮是其次。” “自己舒心才好。” 言老太君哭笑不得,姜宛白和姜芙瑶都觉得阿婵真是胆子太大了。 姜衡丹却是若有所思。 姜执月又道:“且不说姐姐们的夫家都是有礼有节的人家,就是遇到这种事儿,咱们也不会怕事儿啊。” “下人还想拿捏主子,怕是要反了天去。” 姜执月这话说得格外斩钉截铁,她就是这么想的。 姜芙瑶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若是旁人设计你,给你挖坑,措手不及又该如何是好?” “那我知道旁人设计我吗?”姜执月认真发问。 姜芙瑶一时犹豫,姜宛白反而点头:“你知道。” 姜执月又笑了起来:“那就想法子让她自食其果,有口难言。” “再不济,我就是撕破脸了,她还能拿我如何?” 姜芙瑶听得有些似懂非懂。 姜执月见状补充道:“若是她身份地位高于我还要设计我,只能说她不如我。” “若她身份地位不如我的这样设计害我,只能说她明面上得罪不起我。” “暗地里不好说,明面上给她没脸,那不就是几句话的事吗?” 姜执月说得格外认真,听得言老太君都一愣。 过了一会儿,言老太君才说道:“阿婵这招也不错,乱拳打死老师傅。” 姜执月翘了翘尾巴,有点儿小得意:“祖母夸我,就证明这是有用的。” 言老太君是真被她逗笑了:“阿婵说得也没错。” “一力降十会,一巧破千斤。” 姜二爷从外间走了进来,爽朗地夸道:“小阿婵,聪明丫头。” 第370章 谢稷值得! “二叔!” “阿爹!” 几人一下就围了上去,叽叽喳喳的,像几只可爱的仙女雀儿一样。 姜二爷笑着点点头:“好好好,我好好的呢。” “一切都好,就是公务有些繁忙。” 姜二爷这会儿回来,都已经错过了晚膳了。 姜宛白立刻道:“我去叫大厨房重新安排晚膳,阿爹在公务司一定用得不大好。” “我陪四妹妹去。”姜衡丹道。 姜执月眨眨眼:“那,我去拿一小坛酒来?” 姜二爷挑眉:“你阿爹的珍藏?” “哇,二叔你好贪心啊。” “我都到一品了,喝一瓶不过分吧?”姜二爷哄着姜执月:“去吧,你阿爹肯定也愿意的。” 姜执月偷偷笑,跟姜芙瑶一块去英国公书房摸酒。 孩子们都走了。 姜二爷才对言老太君拱手行礼:“阿娘。” 言老太君看着姜二爷进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愁思,笑道:“怎么样?” “这些年偷的懒,如今都还回来了罢?” 姜二爷苦着脸,“阿娘别笑我了。” “今日可有人拿江南道的事为难你了?”言老太君问。 姜二爷坐在言老太君身边,点头:“阿娘真是料事如神。” 看姜二爷神色没什么变化,言老太君也不大担心:“想来,对方也没吃到好果子。” 姜二爷果然点头:“反而是阿娘给孩子们出的题,解了我的围。” 言老太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才当丞相第一日,就要打退堂鼓了?” 姜二爷见言老太君小看自己,明知是激将法,还是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哪儿的话!” 言老太君暗自好笑,又肃容问他:“那是瞧中了谁的法子?阿婵?” 姜二爷露出一个中肯的笑容:“如阿婵说的,许是我当惯了大人。” “偶尔用用小孩子的法子,说不定有奇效呢。” 言老太君已经从姜二爷的眼里看到了玩味,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点儿什么事儿来戏弄人了。 “把握分寸,别把人惹急了就是。” 言老太君对于朝中具体如何了解不多,可当下英国公府已经是顶峰之势,须得注意小心。 一个国公兼大将军的长子,一个从五品直接晋升到一品丞相的次子。 如何能不招眼呢。 姜二爷点头:“阿娘放心,我晓得的。” - 这一夜,在英国公府就这么平静地过去了。 可睡不着的,就大有人在了。 比如魏王。 再比如谢稷。 这舅甥俩在这件事上,惯来是有些可笑的默契在。 谢稷想的是当年就不该做美人计的局。 又或者,是应该做得更加周全些! 他应该在当年就把那个和虞绮一样的女子送到京城来。 如今已经经历过一次的姜懋,只怕就不好上当了。 更别说,他身边还有个智多近妖的陆巍! 此时的谢稷已经走出了丧子之痛,发誓要与姜家不死不休。 或许也不是谢稷走出了的丧子之痛,而是将这种痛,化为了恨。 恨意,会比任何情感都来得持久。 他自知天赋远不如姜濯陆巍之流,所以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苦心经营。 权力,财富,威望,他统统都要。 事实证明,他努力的方向是对的。 他当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是人人崇敬畏惧的谢相。 哪怕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子监祭酒。 但只要陛下没有撸了他的官,他就还有机会回到朝堂。 他如今还未到天命之年,他相信自己还有这个机会的。 那姜濯,就让他且得意一段时间吧。 丞相之位,岂是什么人都能坐的呢? - 京城发生了会试舞弊案等等这么多事儿,家书传到江南道的时候,第二次由荣安帝亲自主持的会试就开始了。 英国公拿着家书看,起初看到姜提玉拿了一甲第一名还欢喜。 下一瞬,看到会试舞弊,春闱成绩作废,气得一下就站起来了。 “谢稷果然是个狗娘养的!” 英国公这一句骂得太直接了。 卢国公也正在看,大约知道他骂得是怎么个事。 英国公本来还想再骂两句的,可他也知道,谢稷如今还不倒,那就是陛下的意思。 手中的家书都要被英国公捏烂。 卢国公抬手给他夺了下来,“倒不如想点儿好的。” 英国公横眉看过去。 卢国公道:“咱们这几日查的人,不是已经有了眉目么。” “逃到京里那个抓住了?”英国公皱眉。 卢国公点点头:“跟住了。” 范金永这个商会会长如今也是明摆着不大配合两人。 偏偏卢国公足智多谋,每每设计让范金永被迫配合。 再加上英国公这个武力镇压,范金永是真的快撑不住了。 而英国公与卢国公两人要的,就是范金永的撑不住。 范金永背后的人始终不得眉目,而账本还没有到手。 时间紧迫,卢国公才会对着范金永步步紧逼。 只有范金永撑不住了,想要向他背后的人求助,他们才有机会摸到一点儿门道。 否则的话,这日复一日的耽误下去,只怕两人回京都赶不上姜提玉的婚事。 时间也不多了,再有两个月,姜提玉就要成亲。 原本是在殿试之后的两个月,如今春闱重启,殿试时间也往后推。 可婚事的时间却是定好了的。 英国公府本就没有女主人,若是英国公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在,那姜提玉的婚事也太寒碜了些。 “谢稷这个小人,待我回京,定要打上他谢家的门。” 英国公一贯提倡有仇报仇,谢稷儿子害他儿子,那是谢稷儿子该死。 可他儿子受的委屈还没人补偿呢! 欺负他这个当爹的不在京城是吧! 卢国公点头,他不打算劝英国公。 甚至觉得英国公这样挺好的。 陆巍是弃武从文的,他见惯了阴私手段。 反而觉得若能拳拳到肉的报复,才是真的狠狠出了一口心头恶气。 别的不说,但是会试舞弊,只死了个无关紧要的谢琅,背后的谢稷却毫发无伤这件事。 说起来就令人扼腕叹息。 谢稷,怎么就能好好的呢? 一顿来自英国公的暴揍,谢稷值得! 第371章 方正兄,人如其名。 “七娘,那个大官人还来不来了?” 城外茶寮,一旁的老妇人看向那位气质清雅的女子。 被称作七娘的女子犹豫了一瞬,摇摇头:“我不知。” “若是他能常来就好了。” 老妇人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七娘的心里也跟着起起伏伏。 七娘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城门的方向。 她好像,是期盼他来的。 “七娘,若是他要讨你回去做娘子,你愿意吗?” 老妇人又看向七娘,这次的问题问得更加尖锐。 七娘缓缓摇头。 虽然他也为自己的容貌怔忪,可七娘能看出来,他与旁人不同。 他好像是在透过自己怀念着什么人。 这个人还是个女子。 作为女人,七娘真的很清楚这样的眼神。 她羡慕那个被他怀念的女人,可她也知道她和他注定就不是一路人。 老妇人见七娘摇头,还以为是七娘不愿意,低声劝道:“我瞧着那人穿得好,出手又阔气。” “你若是跟着这样的人,日后就不必再在城门这儿做茶娘子了。” “他定会挣下家业给你。” “老婆子我啊,见的人多了。” “那大官人看你的眼神很是不同哩。” 七娘收回望向城门口的目光,忍不住打断了老妇人:“阿婆,您别说了。” 老妇人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七娘不高兴,连忙赔了个笑脸,又去招呼来往的客人了。 七娘心里没底,他今日还会不会来? 手中的茶都失了颜色,七娘知道自己今日怕是做不出什么好茶来了。 心不在焉的,又怎么会做出好茶呢? 七娘低着头,心里埋怨自己的不坚定,这才过了多久。 人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她倒是先开始心绪不定了。 “呼……” 七娘长呼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定下心神来。 可过了一会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两碗云茶。” 七娘抬眸一看,果然就是那人来了。 她面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冲来人点点头:“好,你坐,很快就来。” 英国公与卢国公两人换了衣裳来城外茶寮。 卢国公看了英国公一眼,英国公神色自若,坐下就等着吃茶。 “再有几日,你怕是没这闲工夫了。” 卢国公淡淡道。 英国公肃然点头,“嗯,我知道。” 见英国公如此,卢国公也就不再多说。 毕竟这算起来也是英国公的私事儿。 他总不好多说的。 “虞家二舅兄很快就来了。”英国公低声道。 正如谢稷所料,英国公并不会再中一次美人计。 哪怕这个人长得与亡妻相似,英国公也很清楚,这人并不是虞绮。 因林净秋之事,让阿婵和国公府都受了不少非议。 英国公也不是不愧疚的。 只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就很微妙了。 是为了阻拦他查案,还是再来一次奸细? 不管是哪一种,英国公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至于为什么来这茶寮喝茶,英国公承认自己的确是有私心的。 他的确想念亡妻,便是说他伪善也好,虚伪也罢。 自从阿绮死后,他觉得是谁都一样。 如今有一个和阿绮如此相似的人,英国公真的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七娘端着两碗云茶过来。 看向英国公的目光多少带了些含情脉脉。 卢国公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免叹息。 虽然方正兄不打算做什么,可眼前这姑娘看着就是被方正兄吸引了。 卢国公想,他也算是中年美男子。 不想,英国公这样牛高马大的人温情起来,比他吸引人多了。 “多谢。”英国公规规矩矩地掏了银子。 七娘也如常收了银子。 那边老妇人叫了一声‘七娘’,七娘回头应声,“就来。” 英国公脸色微变,看向她:“她唤你什么?” “七娘,我在家中行七。” 英国公方才眼中的欣喜顿时被浇灭。 他是痴心妄想的。 竟然会想若同名又长得一样,会不会就是他的阿绮? 可惜了,不是,也不可能是。 英国公将云茶饮尽,看卢国公一眼,“走吧。” 卢国公慢悠悠地起身。 谁料天不遂人愿,原本晴空万里,突然天降响雷,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英国公刚准备离开的脚步就这样被大雨钉在原地。 七娘在煮茶处看到了英国公的动作,她咬唇,也不知该不该上前。 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神色黯然了一瞬。 七娘想,难道他思念的女子与自己名字一样吗? 老妇人这会儿过来,低声道:“你不去同那大官人说说话吗?” 七娘生得好,来茶寮的也有人想聘七娘。 但只要七娘不愿,倒也没人能强聘她。 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个七娘也有意思的大官人,老妇人是有点儿替七娘着急的。 毕竟七娘年纪也不小了,这再耽误下去,可是真不好找婆家了。 七娘本就心思浮动,又听到阿婆这么问。 她心跳得厉害,脚下也有点儿蠢蠢欲动。 而春日里的大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 眼看着人要走,七娘还是没忍住,拿起厨灶边的伞就走了过去。 “大人。” 七娘出声,英国公果然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她。 被英国公注视着的七娘面红耳赤,怀着一些羞赧的心思将手中的雨伞递了过去。 “只怕等会还有雨,大人拿伞走吧。” 英国公低头看了看那把伞,又看了看七娘,缓缓摇头:“不了。” “日后不会再来,倒不好白拿茶娘子的东西。多谢。” 七娘闻言,顿时俏脸一白,一时间只觉得自己递出去东西的动作都僵硬了起来。 她怔怔地看向英国公,喃喃道:“是,要回家了吗?” 七娘听得出来,他的口音并非江南人士。 英国公深深地看了七娘一眼,点点头,转身与卢国公一同离去。 七娘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茶寮的,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怅然若失。 明明她什么都没失去,却又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卢国公侧目看了英国公一眼,“方正兄,人如其名。” 英国公咧嘴一笑:“多谢夸奖。” 第372章 先敬罗衣后敬人 “有个当丞相的爹,原来这么爽。” “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啊,从前不在意这些的四姐姐,如今也是臭美上了。” 姜家姐妹与兰宁郡主又约在了戍鹤楼三楼雅间。 先是姜宛白感叹自从亲爹当上了丞相之后,她收到什么赏花宴啊茶会诗会的帖子多如牛毛。 甚至是她今日来戍鹤楼,也体验了一把旁人对她前倨后恭的态度。 后一句则是姜执月的调笑。 兰宁郡主原本支着下巴在看河道上的船只,听到这话也回头说起来。 “可不是。” 兰宁郡主觉得深有感触:“我父王自从接了皇伯父的几件实差,旁人待我的态度也不同。” 姜执月笑而不语。 权力本就是个容易滋生欲望的东西。 先敬罗衣后敬人,于身份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实权,和没有实权简直相差万里。 姜宛白对兰宁郡主这话说得非常有同感,猛猛点头。 连带着姜芙瑶也感受得到这种区别。 往日里,谁会在乎一个五品小官的庶女? 多半都是看在她是英国公小姐的份上。 如今她是姜相的女儿,从前一些小官家的嫡女眼里都看不见她,如今也巴巴地凑了上来。 素来无忧无虑的兰宁郡主这会儿脸上又挂起了忧愁。 姜执月给她倒了杯茶,“王爷如今手中有了实权,难道不好么?” “怎么你还愁起来了?” 兰宁郡主幽幽地看了姜执月一眼:“你不知道,我母妃本来就忧愁我的婚事。” “如今父王有了点儿权力,那可真是什么人都围上来了。” “我长嫂家中的表侄儿便是总往王府跑。” “从前只说我刁蛮任性的,如今却会说我天性使然,纯真可爱。” “他不想吐,我都想吐了!” 兰宁郡主大吐苦水,这对兰宁郡主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兰宁还不到嫁不出去的时候! 姜家三女面面相觑,这件事还真是不太好劝。 福王妃自己喜欢做媒,是成了不少好姻缘。 结果到了自己女儿这吧,郡主是处处都觉得不满意。 兰宁郡主眼巴巴地看着姜芙瑶,“三嫂……” “噗——” 姜芙瑶的茶都喷出来了。 姜执月连忙替她擦擦,震惊地看向兰宁郡主,这也太夸张了。 姜芙瑶是真没想到兰宁郡主会叫自己三嫂。 “还没过门呢,郡主改口也太快了。” 姜宛白自认是姐姐,这话还是她来说比较好。 姜执月也笑道:“这会叫了,可是没有改口费拿呢。” 兰宁郡主坏笑着看向姜家姐妹:“早晚的事儿嘛,我又不在外人面前这么叫。” “别慌别慌。” 姜芙瑶被兰宁郡主闹了个大红脸,这下是真的不好说话了。 逗完了姜芙瑶,兰宁郡主又看向姜执月。 姜执月轻咳一声,“不许乱喊,不然我就告诉陆青骁。” 兰宁郡主大惊:“哪有你这样的?” “谁让你想戏弄我。”姜执月小脸俏生生的,让兰宁郡主看了手痒。 就想抬手捏捏她的脸。 姜执月才不让捏,两人在雅间嬉闹起来。 听到隔壁雅间一声娇叱,两人才停了下来。 隔壁说的是‘不就是刚当上宰相,有什么好得意的。’ 姜执月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目光冷凝地盯着墙壁。 似乎想把对面雅间的人穿透。 兰宁郡主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这声音,好像是谢馥?” 姜宛白与姜芙瑶也站了起来。 隔壁的情绪似乎格外激动,话里话外说的都不像是什么好话。 兰宁郡主看着姜执月这要吃人的样子,连忙拉了她一下:“阿婵。” 姜执月拍了拍兰宁郡主的手,“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而隔壁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声音太高,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姜执月冷笑一声:“若是真不服,倒不如去御前辩驳,私下叫骂算什么。” 兰宁郡主想,这可不是。 谢馥当年也是京中称赞的才女,旁人都以为她会嫁给魏王。 没想到魏王娶了温家女。 后来长公主打探她,又以为她能嫁给陆青骁。 谁料,转头她嫁给了西平郡王蒋渭。 西平郡王府到底不是什么热门宗室,当然也比不上谢馥的娘家。 谢馥在婆家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如今谢家出事,只怕以谢馥的脾气,在西平郡王府就不那么顺心了。 姜执月想的也是这一层。 前世因为魏王策划得当,九群山刺杀事件之后,得益的正是西平郡王府。 也没有什么会试舞弊案。 她重生到现在,已经改变太多东西了。 西平郡王府落寞,也难怪谢馥心有不甘。 至于二叔的宰相之位,陛下给的就是他的。 姜执月看了看皇宫的方向,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荣安帝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会试舞弊案,杀都杀了那么多人。 到谢稷身上却可以称得上是毫发无伤。 荣安帝……有这么信任谢稷吗? 姜执月脑子里非常疑惑,隐隐约约觉得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正是因为不敢,才私下叫骂。”姜宛白脸色也冷了下来。 兰宁郡主眨眨眼,她倒是不知道怎么劝说好。 实则,姜家姐妹都通透。 “那就小小地吓唬她一下。”姜执月挑眉。 不就是心虚害怕所以小声了嘛。 兰宁郡主一听,立刻积极起来:“你准备怎么做?要不要我帮忙?” 姜执月看了她一眼,“就不怕回去被王爷王妃责骂吗?” “骂吧骂吧,我近来没少挨骂。” 兰宁郡主满不在乎,反正她是老幺。 父王母妃嘴巴上说得严格,其实还是舍不得动她一根汗毛的。 不过是小骂几句,不痛不痒。 “来来来,过来……” 姜执月一肚子坏水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偏偏谢馥不长眼地要撞上来。 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毕竟也是新任宰相的家眷,没道理听到别人指鼻子骂了,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吧? 给对方点儿教训,很合理啊。 长缨与抱琴等人带着自家小姐蔫坏的主意就去了。 四人起身,凑近了隔壁仔细听,过了一会儿果然就听到了对面气得摔碗的声音。 姜执月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这声音传了出去,那边又安静了。 第373章 你要如何分辨我? “你真的送了她一碟子鸡嘴鸭舌啊?” 虞映水好奇地看向正在练字的姜执月。 她这些时日被阿娘拘在家里没能来找阿婵。 没想到她一解禁呢,就听说阿婵把谢馥气得要死。 说是在戍鹤楼听到谢馥骂姜家,当即就送了一碟子鸡嘴鸭舌过去。 这不就是说谢馥是个多嘴长舌的人么? 谢馥出身谢氏身份尊贵,有宸妃姑母和魏王表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顿时深感羞辱,被气得哭着离开了戍鹤楼。 这事儿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好事的传了出来,谢馥知道又把自己气病了。 这会儿,怕是太医都请到西平郡王府了。 姜执月轻描淡写地点点头:“给她长点儿教训。” “免得这么大个人了还口无遮拦的。” “好在我不是个记仇的,不然我写成书让说书的见天儿的念。” “她不得直接抹脖子了。” 虞映水佩服不已,对着姜执月抱拳:“失敬失敬,原来是个不记仇的好阿婵。” 姜执月停笔,朝着虞映水一笑:“我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虞映水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好个阿婵!” “好个有仇当场就报!” 虞映水笑够了,才对姜执月道:“真是解气啊。” 姜执月笑笑,落笔写完最后一个字。 从二叔成了姜相开始,有多少阿谀奉承上来,就有多少风言风语。 更何况,二叔是被陛下越级拔擢,前所未有。 就是有人会说一些酸话闲话。 没说到跟前来就算了,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真当姜家人没脾气不成。 “阿婵,这事儿闹起来你就不怕影响你的名声?”虞映水问道。 姜执月笑了笑:“这不是影响我名声的事儿。” “是姜家人的脸面。” “旁人说就罢了,谢馥可是谢家人。” “若是就叫她这样口无遮拦地指着二叔骂,咱们就在隔壁都不做表态。” “传了出去,就是咱们英国公府还怕了谢家了。” 虞映水若有所思:“所以,你是故意的?” 姜执月点头:“自然是故意的。” “便是她不撞上来,我也要找上门去的。” “英国公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若不嚣张些,怎么担得起如今的煊赫。” 姜执月这话说得直接明了。 虞映水反应过来也觉得的确如此:“这算是歪打正着了。” 姜执月笑,原本她是想拿谢稷的次子开刀的。 既然谢馥撞了上来,那当然是谢馥更合适了。 正好手痒痒就有人把脸送过来打,这不是正正好么。 姜执月写完,虞映水上前去看。 “阿婵,你在写金刚经啊。”虞映水也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姜执月笑笑:“写着玩儿。” 虞映水咋舌,阿婵如今的爱好可真是让人摸不透。 小姑娘家家的,喜欢写金刚经来玩儿? 姜执月忽而歪头看向虞映水,问道:“表兄近来在做什么?” 虞映水诧异地看了姜执月一眼:“你不知道?” 姜执月更惊讶:“我应该知道吗?” 虞映水眨巴眼,说道:“阿兄最近在忙着跑各家客栈以工换住收留学子的事儿。” 姜执月眨眨眼,“安然居?” 虞映水摇头又点头:“不止安然居,虞家所有京城的客栈,连带着你阿娘的陪嫁。” 姜执月闻言,顿时明白过来。 “这也是做好事。”姜执月道。 虞映水补充了一句,“最开始其实是姑母提议的。” “我阿娘?”姜执月一愣。 “对啊,这件事还是阿爹跟我说的。” 虞映水把当年虞绮嫁到京城之后做的一些事都告诉了姜执月。 姜执月才知道,原来她还没出生的时候,阿娘就已经在做这样的善事了。 姜执月垂眸,她有点儿想阿娘了。 虞映水说着说着就住口了。 小表妹本就与姑母相处的时间很少,如今她冷不丁的提起来,怕是戳到了小表妹的伤心事。 “阿婵,我不是故意……” “没事,表姐,你说,我愿意听的。” 姜执月笑着看向虞映水:“那些都是从前阿娘的事,无人跟我说过。” 虞映水见姜执月面上没有伤心的痕迹,她才敢继续说下去。 说到虞绮的美貌时,虞映水笑道:“祖母说我像姑母五分。” 姜执月端详着虞映水,也跟着笑道:“外甥女肖似姑母,也是常事。” “不过我记不大清了。” 阿娘去世的时候,她还小。 又生了个一场重病,醒了之后对阿娘的记忆就很模糊了。 虞映水闻言挨着姜执月又近了点儿:“姑母知道你如今出落得如此好,一定会十分欣慰的。” 姜执月忽而想起英国公的家书,她看向虞映水,再次端详虞映水的脸。 虞映水被姜执月的动作弄得有点儿不自在:“阿婵,怎么了?” 姜执月拉着虞映水一块儿站在梳妆镜前,问到:“表姐,你觉得我们俩,还有我阿姐,谁更像阿娘?” 虞映水一头雾水,但还是直接说道:“自然是你和大表姐。” “你好好想想。” 虞映水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怎么见得到姑母,但凭记忆,我觉得大表姐更像。” 姜执月看着铜镜中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虞映水,突然问道:“表姐,你说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 虞映水不明所以:“双生子?” “不,不是双生子。”姜执月摇头。 “那怎么会有呢?”虞映水道:“都不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呢。” 姜执月低声喃喃,“是啊,不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 虞映水有些茫然,她拉着姜执月的衣袖:“阿婵,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姜执月心里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她看着虞映水,问道:“表姐,若是有朝一日你遇见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言行举止都跟我很相似。” “你要如何分辨我?” 虞映水大惊,“怎么会呢?” “表姐且说。”姜执月神色认真。 虞映水被姜执月神色惊到,她凝眉想了一会儿:“那自然就是试探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的事情。” “皮相再像,终究也不是啊。” 第374章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姜执月听着虞映水的话,安静地看着她。 虞映水不明所以,下意识觉得表妹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静静地等着姜执月回神。 姜执月喃喃道:“若是有些隐秘的事情,也相同呢?” 虞映水一愣,随即摇头:“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姜执月不解地看过去,虞映水说道:“即便是有人想要假扮你,可是到底不是你。” “哪怕是熟知你的生活习性,知晓你与我之间的秘密。” “说话神态总是不能作假的吧?” “除非有这样一个人,整日与你在一处,知晓你所有秘密,又亲自假扮你。” “这样的代价太大了。” 虞映水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她说的话逐渐解开姜执月脑中迷思。 姜执月缓过劲儿来,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不一定要一模一样。” “有个几分相似,就足以让人看见了。” 虞映水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阿婵,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姜执月见虞映水眼里写满了担心,她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虞映水忽而福至心灵地说道:“难道是跟阿爹让二叔去做的那件事有关?” 姜执月没说话,等着虞映水说。 果然虞映水就说起了虞汝奎给二叔去信的事情。 姜执月自己猜测这件事或许与阿爹在江南道办的案子相关,她一时反而不好跟虞映水解释。 而虞映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总是一时好奇,不便说的话也不必勉强告诉我。” 姜执月摇摇头:“或许这件事很快表姐就能知道了。” 虞映水听姜执月这么说,反而觉得更好奇了:“那不如你现在告诉我?” 姜执月失笑:“再晚几日,等二舅舅的信送来就知道了。” “好阿婵,好阿婵,你就说嘛。” 虞映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我的嘴可严。” 对于虞映水说自己嘴严这件事,姜执月是不怀疑的。 左右也是二舅舅要去查证那人的身份。 虞映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姜执月还是心软了。 “我阿爹说,在江南见到了一个跟我阿娘很像的女子。” “几乎是长得一模一样。” “惊得我阿爹写信回来问祖母,我阿娘是不是还有孪生姐妹。” 虞映水这下是真的被惊到,起身道:“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姜执月疑惑,不知道为何虞映水如此坚定。 虞映水自觉失态,不好意思地对着姜执月笑了笑,又坐了下来。 “祖母之前就说过小姑母生得美丽,族中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别说双生姐妹,便是有个七八分像她的,只怕都会被送来英国公给你阿爹作继室。” 姜执月一听,忽而又想起了的确如此。 虞氏其实是想要继续维持与英国公府的姻亲关系。 她当年不知道,后来是听说的,虞氏家族想选人送到京城来。 是祖母不愿,与虞氏族老闹了一番,而阿爹亲自去了虞氏那边表示自己不会续弦,这件事才算完。 该说不说,当年虞氏其实并没有那么年岁那么合适的女子。 “我是听阿兄说的,当年祖母说族老若是敢做这样的事儿,她就带着阿爹和二叔自请离开虞氏宗族。” 姜执月闻言一震,外祖母当年居然如此决绝。 虞映水又道,“当然这就是祖母的计谋罢了。” “虞氏多年低调,阿爹和二叔仕途得力,他们巴结阿爹和二叔还有小姑母都来不及。” “听到祖母这么说,还是挺慌张的。” “后来上门赔罪好几次。” 姜执月沉默了一下,外祖母也是极为果决坚韧之人。 如今大舅舅成了虞氏的家主,当年那样的局面才不会再出现了。 姜执月低头,笑了笑:“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虞映水煞有介事地点头:“的确,近来英国公府的门槛儿都被踏破了吧。” 姜执月闻言又笑了起来:“表姐还听说了别的什么?” “芙瑶不是快要及笄了么?不少人都想通过我来要个帖子呢。” 虞映水说起来也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我是跟你有亲,又不是跟芙瑶有亲,这都能被找上。” 姜执月笑起来,“五姐姐及笄礼一切都已经定好了。” 虞映水点点头,说起来就有点儿嗤之以鼻:“之前还有不少人说芙瑶高攀呢,这会儿就好了。” “丞相的女儿,哼,羡慕死她们去。” 姜执月哈哈笑,乐了。 “还有人上门给我提亲的呢。”虞映水撇撇嘴。 姜执月听到这就知道虞映水是在不满什么了。 大舅舅初到京城的时候,虞家也是有人登门的。 但大舅舅被会试舞弊案牵连,虞家的门庭又冷落下来了。 二叔成了宰相,与姜家姻亲的虞家又被人惦记上了。 “京里的风向就是这样,向来是变得很快。” “那些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小人,不必放在心上。” 姜执月同虞映水说,也是说给自己听。 前世英国公府落寞,也有不少翻脸不认人的。 从前要好,后来却也不见得。 她垂眸看向自己刚写的金刚经,只想知道这会儿二舅舅是不是已经将那女子的身份查清楚了。 - 江南道。 虞汝珪夫妇看着被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的确生得与已逝的妹妹有八九分相似。 只是周身的气质能看出来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容貌有八分相似,再加上她眉眼间那种淡雅的气质,真是像极了虞绮。 虞二夫人见夫君一直这么盯着这个茶娘子,在桌下拉了拉他的衣袖。 虞汝珪回神,对夫人露出了抱歉的神色。 等七娘走远,虞二夫人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样,怕是吓着人家姑娘了。” 虞汝珪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刚刚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真的以为是看到了年轻时的妹妹。 很难想象,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 虞汝珪夫妇也不在这个茶寮停留太久,只喝了几口茶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之后,七娘过来收拾时,看着并未动几口的茶,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第375章 英国公的通透 起初,虞汝珪在收到兄长来信的时候十分诧异。 直到他亲眼所见的确有这么一个人的时候,背心都被冷汗浸透。 这样的一个人的存在实在是太可怕了。 别说是英国公府,若是别有用心之人用这人来谋害虞氏也是说不准的。 他阿娘在世时有多疼爱小妹,他是知晓的。 而虞汝珪也能肯定,这人绝对不可能是阿绮的姐妹。 年岁对不上不说,他已经派人将这茶娘子仔细查过了。 隐隐受到了一些阻碍。 也正是因此,虞汝珪才打算自己亲自来一趟江南道这边见一见。 这一见就不得了,世上居然真的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若她站在阿娘面前,说自己是阿绮的转世,怕是阿娘也会相信的。 虞汝珪把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这件事的确很严重。 他亲自到了江南道这边,之前那股阻碍他调查的力量似乎消失了。 他派人把这个名为七娘的茶娘子调查得一清二楚。 她的的确确就是她父母所生,排行第七。 就是在婚事上不大顺利。 已经二十有三,还未婚配。 寻常女子十七八岁就成亲了,再不济,二十出头也定得下婚事了。 偏偏这个七娘子的婚事总是不顺。 一开始这家人还在想办法,后来似乎是这个七娘自己放弃了婚事。 反而这家人倒是平平安安地一直到了现在。 虞汝珪打听过了。 以七娘的相貌,看中她的人实在是不少。 但不知为何,这些人最后都莫名其妙消失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虞汝珪也查不到。 他既然亲自来了江南道,自然也要与英国公见一面。 当虞汝珪把自己查到的事告诉英国公时,英国公眉眼都不曾动一下。 “只她不是虞家人这一点就够了。” 虞汝珪不解,“这是何意?” “有人想要利用她来针对我,若是她真是虞家人……” 英国公看了虞汝珪一眼。 虞汝珪猛然间反应过来:“若她真是虞家人,你被算计势必会波及虞家。” “幕后之人是想要一箭双雕。” 英国公点头:“把盯着她的人料理了,纳入虞家的保护范围,能做到吗?” 虞汝珪面色微微变化:“国公的意思是?” 英国公锐利地看了虞汝珪一眼:“她有一张和阿绮那么相似的脸,还不足够吗?” 虞汝珪反应过来,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只是我以为你会将计就计。” 英国公摇摇头:“不是将计就计。” “只要我靠近她,就一定会生出不可控的风波。” “何必叫人捏死了把柄行事。” 虞汝珪听到英国公这话,心里那点儿不满也没了。 他的确存心试探。 虞氏家规如此,若非无子,否则不得纳妾。 可英国公府又不一样,高门显贵。 英国公除了妹妹,还有几房妾室与庶子庶女。 如今一个与阿绮如此相似的人出现,他若是将计就计,谁也不能说他什么。 可偏偏他又没有这样做了。 虞汝珪也就没有那么不满了。 “你放心,人我会照看好的。”虞汝珪斩钉截铁地说道。 英国公面上没有一点儿意外。 阿绮的两位兄长也如提玉爱护阿婵一样爱护她。 英国公是很想念亡妻,却不想将旁人当成她。 阿绮就是阿绮,谁也不能成为阿绮的替身。 “这是名册,这上头的人都能放心调动。” 虞汝珪从袖中拿出了一卷名册交给英国公:“这是虞氏绝密。” 英国公接过,对虞汝珪道谢:“多谢。” 虞汝珪扯起嘴角笑了笑,“谢什么,我们两家本就是一体。” “还没恭喜二爷呢。” 英国公听到虞汝珪的话,往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 老二居然成了丞相……看来江南道的事,要加快脚步了。 谢稷那个老贼是不会放弃拉下老二的。 “倒是有件事要托舅兄亲自去办。”英国公正色道。 虞汝珪也正襟危坐:“国公说。” 英国公凑了过去,在虞汝珪耳边说了几句。 虞汝珪眉头微微皱起。 等英国公说完之后,虞汝珪思忖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下来。 “要想打通江南商会,我出面不大合适了。” “谁人不知你我两家关系。” “我另有一个可靠的人选,且等我两日时间。” 听到虞汝珪说还要两人,英国公摇摇头:“两日太久了。” 虞汝珪轻叹,“那一日,最快了。” 英国公想了想,也罢,答应下来。 “事情早些办完,免得耽误了提玉的婚事。” 英国公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虞汝珪微微诧异:“提玉的婚事不是在年底?” 英国公闻言,倒是忘记了二舅兄不在京城消息晚了点。 便将圣人赐婚,顺便提早了婚期的事跟虞汝珪说了一遍。 虞汝珪咋舌,这可真是不得了。 阿绮的三个孩子都得到了陛下赐婚。 “好,我会尽快的。” 虞汝珪起身告辞。 英国公起身,虞汝珪抬手制止了他:“不必送我了。” 英国公颌首,目送虞汝珪离去。 眼神又落在了虞汝珪刚刚送来的消息上,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七娘的生辰八字。 英国公只扫了一眼,就将这份东西丢进了火盆里。 美人计,他是无福消受了。 他只想快点儿解决江南道的事,回京。 提玉既然能在中一次一甲头名,第二次一定也差不了。 金榜题名是必然。 他与荣安帝的约定也要早些兑现了。 提玉入朝,他就会自请离京。 父子不同朝的规矩,他没忘。 以殿试结束之后到吏部颁发就任书,半年不到的时间。 且,若无意外的话,提玉一定会比这更早入朝。 他那时又是新婚,英国公是真的不想这么狠心拆散小夫妻两个。 他本就不是个称职的阿爹,这些事他能补偿就多补偿一些。 一年到头,他在营中的时间都比在国公府的时间多太多了。 国公府里有他娘和老二在,他可以很放心的离开。 再说,如今老二都是丞相了。 以老二那性子,谁若是阴他,早晚被老二报复回去。 英国公想到这,咧嘴一笑,他弟弟真好。 第376章 红色火漆,这是加急的密信。 “阿爹!” 姜执月猛地挣扎从梦中醒过来。 长缨与长绘两人连忙冲了进来,只见姜执月额头都是汗,神色怔怔的,像是被梦魇吓着了。 长缨连忙抬手轻拍她家小姐的背,长绘立刻转身去给倒了一杯热茶。 “小姐,是梦魇了吗?” 姜执月有些怔忪地捂住心口,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好快,好快。 “小姐,喝杯热茶缓缓吧。” 长绘小心地给姜执月喂了半杯茶。 温热的茶水下肚,姜执月感觉四肢似乎都缓过来了。 她回过神来,仔细看着长缨和长绘的脸,生怕自己是在做梦。 长缨长绘两人哪见过她如此游离的神情,顿时担心不已。 长绘更是要直接去请老神医过来。 姜执月叫住了她,长绘迟疑地回头:“小姐?” “长绘,你过来。” 长绘依言走到姜执月的面前,姜执月像是做梦一样,抬手摸了摸长绘的脸。 长绘不明所以,就让小姐摸着自己的脸。 姜执月摸到到长绘嫩滑的小脸,又看向长缨。 长缨会意地低头,主动拉着姜执月的手触碰自己。 “小姐,你醒了,这不是梦。” 姜执月听到长缨的话,一口气才猛地一下喘了过来。 长缨担忧不已。 姜执月彻底回神:“更衣,我要去找陆青骁。” 长缨长绘两人一愣,一时没有动作。 姜执月见两人这个反应,当下又紧张了起来:“怎么?” 长缨率先反应过来,摇摇头:“没,没怎么,奴婢这就给小姐更衣。” 姜执月面露疑惑:“到底怎么?” 长缨道:“少将军在府上呢。” 姜执月愣了愣神,他来了? “他来多久了?”姜执月问。 长绘道:“小姐睡下之后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少将军就来了。” “这会儿应该在世子书房。” 从第二次会试结束之后,阿兄似乎比之前更为忙碌。 这会儿有空见陆青骁,难道是江南道的事情? 想到这,姜执月就更着急了,让长缨快点儿挽发。 长缨哭笑不得:“我的小姐,奴婢在快了再快了。” - 正如姜执月所说,陆青骁这次来是给姜提玉送消息的。 而且这个消息还是荣安帝默许的。 陆青骁把一封密折交到姜提玉手中,上头是已经被拆开过的红色火漆。 红色火漆,这是加急的密信。 姜提玉没问为什么是拆开的。 这种级别的密函,都是直接呈递给荣安帝的。 他虽然是世子,但并无官身,这种折子,他是没资格看的。 从陆青骁手中拿出来,姜提玉再次刷新了陆青骁在荣安帝面前的得脸程度。 这么重要的密函,陆青骁就这么放在怀里带出来了。 或许是姜提玉惊讶的眼神太明显了,陆青骁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陛下旨意。” 姜提玉挑眉,他当然知道是陛下旨意。 陆青骁盯着他,姜提玉便快快拆了密信看了一遍。 姜提玉一边看,神色逐渐变化。 从一开始的眉头轻皱,到面色凝重到后来的恍然大悟。 “这,这封密信还有谁看过?” 姜提玉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摇头。 姜提玉立刻就住口不再问,紧接着问:“需要我做什么。” 陆青骁道:“但愿你这次会试的成绩还能与上次一样。” 姜提玉顿时无话可说。 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儿了,他实在是不好预料。 陆青骁对着姜提玉伸手,姜提玉把密信收起交还给陆青骁。 谁知道陆青骁直接拿出一只火折子,当着姜提玉的面儿就把这封密信给烧了。 “你……!” 姜提玉大为震惊:“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吗?” 陆青骁诧异地看向他,眼神有点儿嫌弃。 像是在说这种小事儿还要需要陛下来说吗? 姜提玉闭嘴了,是他一时脑抽了。 送完密信,两个大男人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姜提玉实在也是没忍住,“罢了,你,你就在这儿等阿婵醒来吧。” 他着实跟陆青骁也没什么话说。 姜提玉觉得,大舅舅说的是对的。 两位舅舅不大能善待阿爹的原因,他真的感同身受。 陆青骁点头,“嗯。” 姜提玉彻底没脾气了。 这人当着阿婵的面和背着阿婵,简直是判若两人。 姜提玉脑子里这句话都还没过完,庆叶说六小姐来了。 他刚想说什么,陆青骁倏地一下起身,人就已经从书房离开了。 姜提玉忍住自己想揍陆青骁的手,忍忍,忍忍,打了陆青骁,阿婵要心疼的。 陆青骁快步走了出去,他公务繁忙,又是许久不见他的小月亮了。 “小月亮。” “陆青骁!” 姜执月几乎是小跑着往陆青骁方向去。 陆青骁比她速度更快,几乎是在姜提玉踏出书房门的一瞬间就到了姜执月身边。 若是以前有人对陆青骁说,你引以为傲的观察力会花在一个小姑娘身上。陆青骁只会觉得这些话犹如天方夜谭。 可眼前的确如此。 只一个照面,陆青骁就看出来他的小月亮心有不安。 姜执月甚至顾不得还有下人在场,她紧紧地抓住陆青骁的衣襟。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她迫切地想要从陆青骁这里听到一些关于阿爹的消息。 刚刚那个梦太可怕了。 她梦到阿爹在江南被万箭穿心! “无病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江南道是不是只有贪腐一件事要查?” 陆青骁从小姑娘的眼神中看出了揪心的痛。 他只是迟疑了一瞬,姜执月就松开了抓住他衣襟的手。 陆青骁伸手去捞,却没能抓住她。 姜执月是何其敏锐的小姑娘。 她在问出口的时候,就凝神专注地观察陆青骁的神色。 在他迟疑地一秒,姜执月心中的不安到达了顶峰! “小月亮……” 陆青骁不知如何开口,这件事背后涉及甚广。 现在也并不是告诉小月亮的最好时机。 姜提玉也察觉出来妹妹的状态不对劲,他上前,拉住了姜执月。 姜执月几乎是在看到姜提玉的一瞬间,眼泪就滴落了下来。 “阿兄,我害怕。” “我方才梦见阿爹在江南道被人行刺,被万箭穿心后坠江了……” 第377章 就怕狗急跳墙 姜执月的话一出,姜提玉的脸色也变了变。 他下意识看向陆青骁。 陆青骁脸色冷凝,目光只有触及阿婵的时候稍稍柔和几分。 姜提玉立刻意识到阿爹与卢国公往江南区,只怕还有别的事。 而阿婵的反应让姜提玉也感觉到有些不安。 他没忘记,阿婵曾经做过的奇梦。 只怕如今这梦也有着预示之意。 意识到这点的姜提玉神情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阿婵别着急,阿爹身边有可靠的护卫在呢。” 姜提玉这句话根本无法安抚姜执月。 她总觉得心悸不已,似乎有什么格外的不安。 陆青骁微微一顿,说道:“陆家暗卫一定会拼死护主的。”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她知道陆青骁的为难。 也明白了这次江南道之行果然不简单。 姜提玉与陆青骁对了个眼神,两人此刻达成了不可言说的默契。 有些事是朝中绝密,不是能说出口的。 姜执月能猜到陆青骁一定知道什么,只是他不能告诉自己。 他刚刚这句话也已经等于是告诉了自己,江南之行有问题。 “别慌,阿爹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不过是在江南,不会有事的。” 姜提玉捏起笑容安抚妹妹:“况且只是个梦而已。” 姜执月明知阿兄说的都是安抚之言,她当下也只能点点头。 又犹豫地说了一句:“就怕狗急跳墙。” 姜提玉见妹妹神色不见缓解,言道:“稍后就去信江南,快马加鞭送去好不好?” 姜执月想了想,暂时也只能如此。 京城距离江南千里之遥,她的担心要传达过去需要时间。 姜提玉看向陆青骁,“我就大发慈悲,允你带阿婵出去走走。” 陆青骁向姜执月伸手。 姜执月看了阿兄一眼,姜提玉笑着点点头:“去吧。” 姜执月道:“我会早些回来的。” 姜提玉刚想说什么,又及时住口,带着笑意点点头。 陆青骁顺利牵到了心上人,两人并肩往府外去。 姜执月忽而侧目看了陆青骁一眼,“陆青骁,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陆青骁一声轻笑。 姜执月昂首看他:“笑什么?” “用不着的时候就连名带姓地叫我陆青骁。” “用得着我的时候就叫一声无病哥哥。” “小月亮,你这两副面孔也太明显了,嗯?” 陆青骁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哼了一声,撇开他,快步往外走。 陆青骁笑了笑,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他个子高,三两步就赶上了姜执月。 姜执月总是能听到他在轻笑。 “小月亮,游船开了,想不想去看看?” 陆青骁目光温柔地落在姜执月身上。 如今已过三月,京城的天气也逐渐转暖。 游湖这样的乐子事儿又兴起了。 听说,还有人包了船叫舞姬去跳舞,惹得不少人都在岸边围观。 姜执月脑子里转了一圈,眨巴眼,道:“我们也要请舞姬吗?” “什么?” 陆青骁差点气笑了:“你跟谁学的?” 姜执月立刻闭口不言,假装自己没说过。 陆青骁好笑地看着她:“真想请?” 姜执月气呼呼地扭头看他:“不请!” 陆青骁笑着摇摇头:“若你想请,就请。” 姜执月回头看他,嘟囔了一句。 陆青骁愈发好笑了,“你的意思是让我请?” “那难道让我请?”姜执月理直气壮:“那多不好。” 陆青骁哭笑不得:“好好好,那你想点谁?” 姜执月看向他,诚恳发问:“我不知道呀,你不知道吗?” 陆青骁笑容里带着点咬牙切齿:“你看我像是知道这个的人吗?” 姜执月抿嘴偷笑。 陆青骁这一下就看出来了,小月亮耍他呢。 他无奈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偷笑的小姑娘。 罢了,能笑出来就好。 姜执月上了马车,陆青骁随后就跟了进去。 姜执月微微惊讶:“你怎么上来了?” “嗯?我与你是未婚夫妻,我不能上?” 陆青骁故意逼近小姑娘,看着她耳边泛起浅淡的粉色,笑意尽在眼底。 哪里料到陆青骁会突然靠近自己。 她就看到一张俊脸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 她甚至能看清楚陆青骁的眼睫微微翘起,比有些姑娘家的眼睫都好看。 姜执月抬手欲摸,陆青骁闭上眼,任她为所欲为。 少女的指尖轻轻触碰到青年的眼睫,睫毛微颤,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忽而少女指尖微微用力,摁在青年的眼角。 青年骤然睁眼,吓得小姑娘立刻闭上眼。 “怎么这么胆小?” 陆青骁好笑又宠溺地看着心上人:“刚刚欺负人的时候不是胆子很大吗?” 姜执月猛地睁眼。 正遂了陆青骁的愿,他微凑上前,轻轻含住了她的唇瓣。 “好想你。” 可怜小姑娘又闭上眼。 这次颤动的羽睫换成了小姑娘的,还有缱绻缠绵的呼吸,亲密地交融在一起。 陆青骁小心翼翼、满含不舍地离开。 唯有眼前心上人水光潋滟的眸子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又激起他心口热意。 陆青骁偏头,埋首在她颈间,轻声道:“月亮……我的月亮……” 姜执月浑身酥麻,青年的呼吸喷洒在她颈间。 温热的气息让她也有点儿燥热起来。 “陆……青骁……” 姜执月话刚出口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样娇吟的声音居然是她发出来的? 陆青骁蹭了蹭她的脖子,闷声应她:“我在。” 他的声音有几分低沉,姜执月咬唇,“你起来呀。” 陆青骁笑了一声,抬头,复又落下来,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他离开时,甚至发出了‘啵’的一声。 姜执月只觉得‘嗡’地一下,整个人都要红透了。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这样! 小姑娘气急了,抬眼瞪了陆青骁一眼。 只是小姑娘眸色含春,瞪他这一眼说是瞪,倒不如说是打情骂俏。 陆青骁含笑看着她,接下小姑娘的一记粉拳。 “这么狠的心?未来夫君都舍得打?” “看来六小姐脾气不小。” 陆青骁笑吟吟地看着她。 姜执月恶向胆边生,搂着陆青骁的脖子,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嘶……” 第378章 这么大年纪? 小姑娘还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让你说我。” “看你明日怎么去上朝。” 陆青骁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嗯,你猜,他们笑我还是笑你?” 被陆青骁这么一提醒,姜执月立刻又懊恼起来。 陆青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还咬吗?” 姜执月气得又要捶他:“怪你,都是你惹的我。” 陆青骁握住小姑娘气呼呼的小手,“不疼,我回去上药,明日就消了。” “我怎么舍得让人笑你。” 姜执月瞪了他一眼,还觉得不解气,抬头一撞,撞到陆青骁的下颌。 听到他闷哼一声,姜执月才罢休。 陆青骁顶了顶后槽牙,小姑娘蛮劲儿不小呢。 见小姑娘似乎余怒未消的样子,他假装皱眉,果然又引来小姑娘的关心。 陆青骁怜爱地看着他的小月亮,“我的小月亮怎么这么好骗呢。” 姜执月一听,这才知道又被他骗了。 再再再次祭出一记粉拳。 陆青骁哈哈大笑。 姜执月是第一次看到陆青骁这样情绪外放的样子,她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其实她本来也没有怎么生气。 两人本就是未婚夫妻,有些亲密举动倒也正常。 长缨长绘两人在马车外头听到少将军的笑声都很惊讶。 少将军居然也会笑得这样爽朗吗? 还以为少将军从来不怎么笑呢。 - 游湖的画舫只是陆青骁一早就定好了的。 姜执月原以为是小画舫,没想到他定的是一艘三层楼的。 她扭头看向陆青骁:“你一早就想好了是不是?” 陆青骁笑而不语。 姜执月又道:“若是我不想来呢?” “那就下次再问。”陆青骁语气轻松,并不把这件事看得很重。 他只是想见一见小月亮,在哪儿见都可以。 陆青骁握着小姑娘的手带着她上画舫去。 立刻就有侍女迎上来。 见到陆青骁时还有些害怕,仍旧大着胆子把两人引到了顶楼。 站在画舫的最高处,能将底下两层都一览无余,还能看到别家的小画舫。 姜执月目光落在江水上,她忽而后退了两步。 撞在了陆青骁身上。 陆青骁抬手揽住了她,微微皱眉:“害怕?” “我带你走。” 陆青骁触碰到她的手,能感受到她轻微的颤抖。 姜执月摇摇头:“不,不走。” 陆青骁低头看她,目光有些凝固。 姜执月缓缓靠在了陆青骁身前,“我只是有一点儿怕水,你在我就不怕了。” 陆青骁微微低头看她,凤眸之中都是认真:“真的不用走?” 姜执月摇摇头:“不走。” “你不会让我落水的,对吗?” 陆青骁不知她为何明明有点儿害怕又不肯走。 闻言,牢牢地扣住她的腰身:“嗯,绝不会让你落水。” 姜执月笑了起来:“傻瓜,怎么会落水呢。” 陆青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外间有侍女上前来,将时令的水果都切好了送来,还有一些名贵的小食点心。 姜执月看到一道很可爱的点心,便问起。 侍女回话,说这是江南传来的点心,名为眉毛酥。 “眉毛酥?”姜执月看了陆青骁一眼。 陆青骁拉着她坐下,长缨将眉毛酥摆在了两人面前。 姜执月细细打量,又看向陆青骁,问道:“像不像?” 陆青骁点头。 姜执月用筷子夹起一块送到陆青骁嘴边。 陆青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张嘴把送到嘴边的眉毛酥吃了。 姜执月眼巴巴地看着他:“好不好吃?” 陆青骁故意细嚼慢咽,看着小姑娘着急又好奇的小眼神。 姜执月看出来他故意戏弄自己,她索性不等陆青骁的回答,自己咬了一口。 这眉毛酥看起来层次分明,吃起来口感油润酥脆,倒是不错的。 陆青骁看小姑娘吃东西嚼啊嚼,给她倒了一杯茶。 姜执月还挺喜欢这道眉毛酥,一口气吃了两个。 “这么喜欢,等会儿让人送到国公府去。” 陆青骁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想要替姜执月擦擦嘴。 姜执月故意躲开,甚至站了起来挑衅地看着他。 陆青骁看了她一眼,笑了:“不怕落水了?” 姜执月在原地走了两圈,点头:“挺稳的。” 陆青骁只觉得好笑,小姑娘心性。 “下去吧。” 陆青骁看了在旁边侍女一眼,那侍女如获大赦般退了出去。 这位冷面是出了名的,实在是害怕。 - 画舫游湖,游的是仙景湖。 仙景湖,顾名思义,所见皆为天上仙景。 画舫游得很慢,姜执月看着湖光潋滟,心情居然也这么一点点儿就好起来了。 楼下传来了丝竹之声,是一首她跟陆青骁说过的曲子。 她扭头看向陆青骁,陆青骁倚在榻上笑着看她。 姜执月笑了起来:“原来少将军这样会讨人欢心。” 陆青骁轻笑:“只讨你欢心。” 姜执月莞尔,笑意都在眼睛里了。 姜执月听完一曲,再看向陆青骁时,却发现他居然睡过去了。 姜执月一愣,随即让长缨去拿一条薄毯过来。 她缓缓地走到陆青骁身边,想要替他盖上薄毯。 谁料,陆青骁一下就睁开了眼。 他看到小姑娘手上拿着的薄毯,笑了笑,“坐。” 姜执月这会儿坐在陆青骁身侧, 才注意到了他神色有些疲惫。 “你,你怎么不在府中休息,还要陪我来画舫。” 姜执月知晓陆青骁公务颇多,裴直尚且抽不空来,别说陆青骁了。 可她十天半个月的,总能见到陆青骁一次。 陆青骁握住她的手:“想见见你,倒也没那么累。” “陆青骁,你可别把自己累死了。”姜执月努努嘴。 陆青骁哭笑不得:“小月亮,能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姜执月坦言:“我盼着你好啊,我说的是,你可别,别把自己累死。” 陆青骁伸手捏住她的漂亮小脸,“这张嘴,一开口就是气人,嗯?” 姜执月拍掉他的手,“不许你捏我。” “你才气人!” “这么大年纪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陆青骁挑眉,他听到什么了? 这么大年纪? 姜执月还没反应过来就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陆青骁反扑了?! 第379章 六岁也不算大。 陆青骁从前是不在意自己及冠都未曾定下婚事这种事。 如今有了心上人,还是个爱气人的小娇娇。 他是真觉得差点被这小丫头气得心口疼。 “嫌我年纪大?” 陆青骁这话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姜执月闻言,心道不妙。 她还更凶一点儿:“你怎么听的?” “我明明是说你不会照顾自己!” 陆青骁舌尖顶在上颚,气得心肺疼。 他看着小姑娘就这么在他面前水灵灵的狡辩。 “没说我年纪大?” “我说的是你这么大个人了。” 姜执月用力推了陆青骁一下,发现这人纹丝不动。 陆青骁抓住她的手,“小月亮,说完就不认账了?” 姜执月眨眨眼,装乖:“我没说。” 陆青骁又气又好笑:“这么理直气壮,还躲什么?” 姜执月揪住陆青骁的衣服,甚至用力把他拉得更逼近了自己一点儿。 “谁躲了。” 陆青骁顺着小姑娘的力气,几乎都要和她贴上。 娇蛮香软的心上人近在眼前,陆青骁自问不是柳下惠。 “小月亮……” 陆青骁话音刚落就吻了上去。 这次姜执月不躲不闪,抬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陆青骁愈发强势地将人揽在怀中。 …… 回府后,长绘看着姜执月唇瓣微肿,关切起来:“小姐,是不是画舫上的点心不对劲?” 姜执月不解。 长绘道:“小姐你的嘴唇都肿起来了。” 姜执月顿时只觉得面红耳赤,长缨连忙找了个理由把长绘支了出去。 长缨也悄悄退了出去。 姜执月看着镜中含羞带怯的自己,嘴角不自觉扬起的笑容。 - 陆青骁一回到府中,就去了自己的私库。 寻了许久终于寻到了他要的东西。 他将这东西仔细装在盒子里,派人以官驿加急送往江南,一定要交到英国公手中。 伏荔姑姑来请他去鳞波院用膳,看到他嘴角的伤,微微笑了笑。 而陆青骁去了鳞波院时,薄阳长公主见到陆青骁嘴角的小伤口时,微微挑眉。 长公主轻咳一声:“阿婵到底是姑娘家,你年长她许多,你得沉稳些。” 陆青骁才在姜执月那儿听了自己年纪大。 这会儿又被亲娘戳一刀。 他沉默了。 用膳到一半,陆青骁忽然说道:“六岁也不算大。” “六岁怎……” 薄阳长公主反驳的话都说到一半了,猛地住口。 她眼中迸发出欣喜来,她这石头儿子是开窍了呀? 长公主与伏荔对视了一眼,还是决定哄着儿子。 “不算不算,你二叔比你二婶还大十岁呢。” 长公主觉得自己安慰在点儿上,谁料,陆青骁的脸色更沉了。 长公主看儿子这样,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陆青骁听着耳边亲妈的嘲笑,眼前的饭是一点儿都用不下了。 “母亲慢用,儿子吃好了。” 陆青骁起身就要走。 长公主连忙叫住他:“站住。” 陆青骁顿住脚步,并未回头。 “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阿婵嫌弃你了?” 长公主在不知不觉中一下就戳中了儿子最在意的点。 陆青骁皱眉:“她不会。” 长公主忍着笑:“那你做什么不高兴?” 陆青骁:“我与阿婵站在一处,难道比二叔和二婶区别还大吗?” 薄阳长公主一听,顿时就笑喷了。 她这个傻儿子哟。 开窍了,但是不算完全开窍。 “怎么会呢?” 长公主笑得要歪倒,伏荔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她身侧。 “阿婵是看着年纪小,可你年纪也不大呀。” 长公主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不必放在心上,我儿英俊着呢。” “单凭你这长相,年岁算什么。” 不是长公主吹,她儿子真的生得好。 就捡着她和丈夫好看的点长的,多好看的孩子。 陆青骁也不知是被长公主安慰到了,还是自己想通了,点点头就走了。 长公主在陆青骁走后,放声大笑。 伏荔忍不住提醒,“殿下,长公子可能还没走远呢。” 长公主收敛不及,差点呛着自己。 她是真高兴啊。 看起来,儿子对小阿婵是真的蛮在意的。 如今竟然还会说出‘六岁也不算大’这样的话来。 真是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了。 长公主也不用膳了,就要去书房给卢国公写信。 她是要快点儿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巍,他儿子也是会在意起年岁容貌的人了。 多稀奇啊。 - “小公子回来了!” “小公子回来了!” 谢仪自从接到了长兄的死讯,他就不分日夜地赶了回来。 看着已经被拆换的谢府牌匾,他心里一痛。 谢仪一路赶回来,原本气质如玉的人此刻也显得有些狼狈了。 他看向出来迎接自己的管家,皱了皱眉:“父亲母亲何在?” “老爷在国子监未归,夫人,夫人在主院呢。” 管家两眼含泪地看着谢仪。 谢仪点点头,脚下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往主院去。 而在主院的谢夫人听说小儿子回来了,也连忙起身走了出来。 就在她走到院子门口时,看到了一路风尘仆仆的小儿子,忍不住落泪。 “仪儿!” 谢仪抿嘴,上前跪在了谢夫人面前:“儿子不孝,未能在父亲母亲伤痛之时,陪伴左右。” 谢夫人看着眼前的成熟了不少的谢仪,终于痛哭出声。 “仪儿!你大哥……他……” 谢夫人泣不成声,她已经尽力想要保住长子了。 哪怕再怨恨长子的愚蠢,可对于失去长子这件事,谢夫人也很难释怀。 可是…… 谢仪也没忍住,眼泪滴落在地,立刻染了尘,碎成泪痕。 “母亲,以后儿子会替大哥为双亲尽孝。” 谢夫人搂着小儿子,摸到他相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的手臂,更是哭得心都要碎了。 “仪儿,仪儿……” 谢夫人重复地叫着小儿子的名字,差点就要哭晕过去。 谢仪看着母亲的眼泪,心中深感疲惫。 第380章 护城河的龙王 第二次春闱由荣安帝亲自主持的,这次的把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格。 连带着对考生的要求也高了不少。 这次春闱的结果一定是有史以来最为公平的一次。 姜二爷被荣安帝留在宫里,他苦着个脸看向荣安帝。 “陛下,臣已经三日没回府了,您放臣回去睡一会儿吧。” 姜二爷忍不住感叹,幸好自己也是武将之家出身。 平素也勤于习武,不然他的陛下马上就可以考虑新的丞相人选了。 荣安帝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充耳不闻。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本游记。 也就是姜二爷接任丞相之后,荣安帝得闲看起了游记。 全然不是前些时日看奏折看得来火的时候了。 海贤上前要给姜二爷添茶,姜二爷连忙捂住杯口:“大监,不用了。” “再喝下去,护城河都快被我喝干了。” 荣安帝听到这一句头也不抬,笑道:“你若是真能把护城河的水喝干,朕封你为护城河的龙王。” 姜二爷笑不出来。 “陛下……臣的老母亲还等着臣回家呢。” 姜二爷企图动摇一下荣安帝的同情心。 荣安帝抬眸看了过去,姜二头上的乌纱帽都歪了。 他哼了一声,“再等会儿,江南的消息快到了。” 一听到这句话,姜二爷立刻就不说话了。 他也想知道江南道那边的情况。 就任丞相以来,姜二爷就一直很想知道江南道的情况。 职级之内却没有消息。 他只有通过家书能了解一二。 心里倒也还算放心。 从荣安帝刚刚的那句话来看,江南道的事,即便谢稷在任,也不会过他的手。 姜二爷想到之前荣安帝的一些安排,心里逐渐有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荣安帝说话算话,的确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约莫是一盏茶的样子。 屏风后传来两声叩响。 荣安帝神色不改,倒是海贤往屏风后去。 姜二爷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没看到。 荣安帝倒是瞥了他一眼,嘴角带着点儿笑意。 海贤折返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卷卷轴一样的东西。 荣安帝拆开卷轴,面上情绪不显。 等荣安帝看完,他又看了海贤一眼。 海贤会意,转身又往屏风后去了。 这一次,海鲜手中的卷轴变成了三卷。 只消荣安帝一个眼神,海贤将四卷卷轴都放在了姜二爷面前。 距离大哥去江南到今日,恰好也是四个月。 看来这卷轴上的内容是一个月一次。 姜二爷毫不犹豫地拿起卷轴,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 荣安帝在姜二爷看卷轴的时候,关注着他的神色。 而姜二爷一直神色平静地看完了这四卷卷轴。 荣安帝也不意外,反而问道:“看完了,可有什么想法?” 姜二爷起身,走到殿中,跪了下去:“臣相信两位国公一定能将江南之事处理妥当。” 荣安帝这会儿又拿起了那本游记,交给海贤:“朕觉得这本游记,甚是有趣。” “略做了些批注,你也拿回去看看。” 海贤恭敬地将游记双手呈于姜二爷面前:“姜相。” 姜二爷接下了这本游记,明白了荣安帝的暗示。 “回吧,朕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一些菜品,去偏殿候着吧。” 姜二爷闻言,喜笑颜开地叩首西谢恩:“多谢陛下,臣一定……”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 荣安帝摆摆手,跟他还演上了。 姜二爷被带到偏殿,海贤对姜二爷叮嘱了几句,姜二爷谢过他,拎着食盒走了。 海贤回到荣安帝身边,低声道:“二爷身子骨好着呢,拎着那食盒走得飞快。” 姜二爷拜相已然有一段时日了,海贤在荣安帝面前称呼他还是二爷。 足以见得荣安帝对姜懋姜濯兄弟俩的器重。 荣安帝笑了笑,不妨又咳嗽了起来。 海贤忙上前,荣安帝抬手制止他:“朕没事。” 海贤眼中都是担心,唯恐荣安帝圣体不安:“陛下,不若老奴请老神医往宫里走一趟吧。” 荣安帝闻言看了海贤一眼,“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荣安帝虽是和善,可也是说一不二的帝王。 他不愿意请老神医来看,海贤便是心急如焚也没有别的办法。 - 魏王府。 温燕真正在做婴孩的衣裳,旁边是正在吃东西的小嬴蕴。 小嬴蕴看着有些隆起的肚子,吃东西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她突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往温燕真身边走去。 抬手就想摸一摸温燕真的肚子。 温燕真还没什么反应,杏草先躬身上来了,制止了小嬴蕴的动作。 “小郡主,您可小心些王妃的肚子。” 温燕真眸色微动,看向杏草。 杏草恍若未觉,拉着小嬴蕴又坐了回去。 “小郡主还想吃什么,奴婢去给您拿。” 小嬴蕴摇摇头,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只是小小的人儿藏不住自己的神色,目光总是往温燕真的肚子上看去。 温燕真看到了女儿的动作,扫了屋内众人一眼,道:“都先出去吧。” 杏草一愣,随即屈膝,退了出去。 温燕真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走到小嬴蕴面前,微微蹲了下来。 “蕴儿刚刚想跟母妃说什么?” “母妃肚子里是蕴儿的弟弟吗?”小姑娘天真又可爱。 只是这话说出来时,她的神色居然是有些犹豫的。 温燕真没有隐瞒女儿,她起身,坐在小嬴蕴身边。 “母妃不知道,但母妃希望是个弟弟,可以借他保护母妃和蕴儿。” 小嬴蕴眼巴巴地看着她,“那我就喜欢弟弟。” 温燕真笑了笑,温柔可亲:“好蕴儿,母妃都是为了你。” “你喜不喜欢弟弟都不打紧,你永远是魏王府的大郡主。” “母妃的掌上明珠。” 小嬴蕴高兴地应了。 温燕真牵着嬴蕴去床边,哄着她睡觉。 小娃娃得到了母妃的肯定,好哄得很,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温燕真看女儿熟睡的模样,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杏草就在门口候着。 温燕真掀起眸子看了她一眼,突然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杏草头都被打得偏了过去。 很快,院子里的人都跪了一地,杏草也立刻跪了下来。 “再有下次,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杏草甚至不敢捂脸,只战战兢兢地应下。 第381章 表哥瞪我。 他嫉妒你。 第二次春闱的成绩还未出,姜芙瑶的及笄礼先到了。 施姨娘也不知是想开了,还是的确被姜二爷劝服了。 近来待她也比从前好了许多,不再提那些她不爱听的话。 这次请来的人不多,还是姜家的姻亲与好友。 她的亲外祖家,施家没有来人,托了一份厚礼。 姜芙瑶看过就算作罢。 那已经是施家能拿得出手的厚礼,她那个舅舅倒是比她姨娘更心疼她些。 这样的礼物,只怕叫舅母又不满了。 姜芙瑶的情绪转瞬即逝。 姜执月和姜宛白几个姐妹来时,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见到姜芙瑶,姜执月嘴角含笑地送上了自己的礼物,姜宛白也不甘示弱。 “多谢阿婵和宛儿。” 姜宛白惊奇地瞪大眼,“你叫我什么?” 姜芙瑶粲然一笑:“宛儿。” 姜宛白磕磕巴巴地看着她:“你,你不得叫我四姐姐吗?” 姜执月笑了起来:“看来五姐姐等及笄这日很久了。” 姜宛白忍不住摇头:“罢了,你今日及笄,你最大,叫吧叫吧。” 姜宛白嘀嘀咕咕,还是没反对这个称呼。 她与姜芙瑶本就相差不大,前后也不过半年。 叫名字就叫名字吧。 姜芙瑶果然笑得更开心了。 姜衡丹也送上自己的礼物,她有些羞涩地说道:“五妹妹不要嫌弃。” 姜芙瑶握住她的手,尤为诚心地说道:“是三姐姐的心意,我怎么会嫌弃呢。” “哎呀,你们真早啊。” “她们就住在国公府,能不早吗。” “让你早些起床,你不听。” “谁知道兰宁郡主还赖床呢?” 虞映水和兰宁郡主吵吵闹闹地走了进来,也给姜芙瑶送上了及笄礼。 兰宁郡主冲姜芙瑶眨眨眼,“我这儿有两份哦。” 姜芙瑶微微红了脸。 姜宛白撇撇嘴:“人都来了,怎么不亲自送。” 兰宁郡主冲她挤眉弄眼的,“你知道的,我三哥不好意思嘛。” 姜执月听着兰宁郡主的话忍不住发笑。 嬴煦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怕不是郡主你抢来的吧?” 姜执月一眼就看穿兰宁郡主的小九九。 兰宁郡主理直气壮道:“我顺路,不就带过来了嘛。” 姜芙瑶失笑,她将众人的礼物都一一放好。 兰宁郡主挨着姜执月,低声嘀咕:“你说,你明年及笄,请我当赞者吧?” 虞映水耳聪目明,一下就听到了,凑到兰宁郡主身边,得意地笑了笑。 “哎呀,没这个机会咯~” 兰宁郡主不可置信地扭头:“不是,凭什么啊?你才来京城多久啊?” 虞映水看兰宁郡主的表情有点儿嫌弃,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姜执月。 “我,她表姐,亲表姐。” “我就是不来京城也是我啊。” 兰宁郡主瘪瘪嘴,虞映水又搂着她笑道:“没事儿,等你老了,给她家孩子当全福老人。” 虞映水的俏皮话说得众人都笑个不停。 姜宛白矜傲地看向姜芙瑶:“幸好你早早定下了我。” 姜芙瑶笑着挽住了姜宛白的手,“是啊,多谢小宛儿给我这个面子。” 姜执月被兰宁郡主和虞映水一左一右地绕着玩,头都要晕了。 乔氏快步过来,看着小姑娘们还闹成一团,无奈地摇摇头。 “还玩呢,别耽误了吉时。” 乔氏出现,姑娘们立刻规矩了不少。 她看向姜宛白,“宛儿,你这个当姐姐的也不提醒一下小五。” 姜宛白吐了吐舌头。 姜芙瑶对乔氏福了一礼:“母亲,我叫人瞧着时辰的。” “好,王妃也到了,等会儿别紧张。” 乔氏和气地对姜芙瑶笑了笑,把嬷嬷留了下来,让她再跟姜芙瑶说一遍流程。 姜执月看着乔氏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自从二叔拜相之后,二叔母整个人的弦都绷得很紧。 一言一行,都格外谨慎。 连祖母都说,二叔母进步很大,也有几分当年她阿娘管理国公府的样子了。 及笄礼要按着吉时来,姜执月等人送了礼物就不多停留了。 等着去正堂观礼。 姜芙瑶的赞者就是姜宛白。 及笄礼开始,姜二爷与乔氏高坐明堂,福王夫妇在侧,另一侧则是宣王夫妇和言家舅父舅母。 仪式结束之后,奏响礼乐,也就是正宴开始了。 因为姜芙瑶是庶女,之前定下时也没想大操大办,免得惹人口舌。 福王见宣王夫妇都到了,对姜家孩子们的关系很是惊讶。 他低声跟福王妃嘀咕:“咱们未来儿媳妇儿,人缘挺好啊?” 福王妃看了他一眼,哪里只是姜芙瑶人缘好。 姜家的姑娘们人缘都好。 尤其是那个小的。 福王妃从前也没少担心兰宁身边跟着那些阿谀奉承之人,坏了心性。 没想到一眨眼,又跟姜执月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这会儿她的五姐成了自己的小儿媳妇儿。 倒真是一家人了。 “宣王妃素来护短得很,你这话不要叫她听见。” 福王妃也不愿说小辈什么,叮嘱福王。 福王乐呵呵一笑,他是听劝的。 福王妃就是福王妃一扭头,小儿子不见了。 她瞪了福王一眼,“你看你儿子。” 福王正看儿子跟未来儿媳说话呢,被福王妃这么一瞪,他很无辜。 “到底是人家姑娘及笄宴,真是……” 福王拍拍王妃的手,笑得很温和:“没事儿,都是自家人,不会外传的。” 福王妃听了这话都想捂脸,她家王爷有时候心真的大得没边儿。 姜执月同姐妹们在一桌,还有明允微也来了。 满桌就兰宁郡主一个没定亲的,她非要挨着姜执月坐,众人也都由她。 姜执月替她夹了几道喜欢的菜,兰宁郡主就感受到了来自对面某人的杀气。 兰宁郡主马上就在桌下拽了拽姜执月的袖子,小声告状:“大表哥瞪我。” 姜执月一愣,顺着兰宁郡主的目光看过去。 是陆青骁。 她笑了笑,将一颗粉蒸狮子头放在了兰宁郡主碗里:“不怕,他嫉妒你。” 兰宁郡主惊讶地捂住嘴巴,看向陆青骁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陆青骁哭笑不得,小月亮这是说了什么损他的话。 兰宁的眼神变得也太快了。 第382章 由衷地盼着谢稷去死。 “聘珠改用渤海明珠,绸缎再加十匹,要江南的新丝绸。” “那些陈年的料子就做主赏人了。” “世子院的灯?” “灯要还,换上六角宫灯。” 乔氏与姜执月等人在核对姜提玉成亲时,礼部准备的礼单。 二次春闱放榜时间就在眼前,而姜提玉的婚事也愈发接近了。 礼部有一波人频频来往英国公府,就为了和英国公府对上姜提玉的婚事。 姜执月做主,留了一个客院,专供礼部官员小憩用。 礼部的人受到英国公府的礼遇,自然也一万个上心。 身为长房嫡女,姜执月自然是要一块儿安排阿兄婚事的。 不管什么好东西,只要不逾矩的,都统统用上。 最最开始筹备婚事的时候,姜二爷还没拜相,乔氏还担心。 如今乔氏心里也有底气,对姜执月要用好东西这件事也表示很赞同。 又得一日,核对结束,姜执月就准备离开。 乔氏忽而叫住了姜执月。 姜执月顿了顿,回神:“二叔母还有事吗?” 乔氏看着如今已经长成少女的姜执月,起身,同她道:“阿婵,对不起。” 姜执月面色微微一动。 乔氏见她面不改色,反而笑道:“我从前行事不够大方,叫你也吃了不少委屈。” “二叔母在这儿给你赔礼了。” 姜执月愕然,没有想到乔氏会有这样的举动。 她果断抬手制止了乔氏的动作,“二叔母言重了。” “您是长辈,不必向我行这样的礼,二叔知道了会说我没分寸。” 乔氏一愣,她虽然在短短月余进步神速。 可有时面对姜执月,乔氏还是有些拿捏不准。 她这是,不打算原谅自己的意思? 姜执月一见乔氏神情微变,就同她解释道:“二叔母,二叔一定也跟您说过。” “咱们是一家子,所以什么对不对得起的话,不用特意说。” 乔氏是长辈,有些话,她只能比较隐晦地提醒。 若是她长篇大论地跟乔氏解释,倒显得像是她这个做晚辈的在教训长辈一样。 好在乔氏的确是进步了。 听出来了姜执月的言外之意,她眼神里多了一点儿感激。 姜执月见乔氏神色变化,她欠身,先离去了。 乔氏看着姜执月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情绪还是难免有些复杂。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儿羡慕姜执月。 又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何夫君会这么喜欢这个小侄女了。 乔氏想到这里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她这么大个人了,好像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懂事。 - 姜执月回了衍思院,有些乏累地躺了下去。 长缨长绘两人上前给她揉着额头按脚,好叫她舒服些。 姜执月闭着眼睛想,谢稷已经不再是丞相,可谢家的权势也不见得就此衰退。 阿兄的婚期越来越近,她想到前世就有些放心不下。 可朝政之事,她能插手的地方真的太少了。 上次查到的那些东西,还远远不够扳倒谢稷。 有一个会试舞弊案的主谋儿子,都不能扳倒谢稷。 侵占良田这种事,分量够吗? 长缨见她家小姐的眉头不知不觉又皱了起来,轻轻一叹。 姜执月睁眼,“好好儿的,怎么叹气起来。” 长缨看着她家小姐舒展开来的眉头,轻声道:“小姐近来是烦心事多吗?” “便是小憩,也总皱着眉头。” “奴婢是心疼小姐。” 姜执月闻言抬手摸上自己的眉毛,随即笑开:“祖母教我喜怒不形于色,看来我这养气的功夫还不够。” 长绘忍不住笑了笑:“小姐已经很厉害了,您还未及笄呢。” 姜执月被长绘这一句话又说得回神:“是啊,我还未及笄呢。” 她一定要相信她自己。 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事情,她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世子也提醒了奴婢,让奴婢看着点儿小姐。”长缨道。 姜执月不解,“阿兄让你看着我什么?” “自然想小姐不要太劳心费神。” 姜执月弯了弯眉眼,阿兄的关心她是明白的。 这会儿外头有几只雀鸟的声音传来,清脆空灵。 姜执月顺着声音看了出去。 长绘见状,上前把另一扇没有打开的窗棂推开,给姜执月看到了院中树上的鸟儿。 姜执月直起身来,好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长绘道:“原本我以为这些小雀鸟就搭个树枝的小窝就成。” “没想到还会衔泥来筑巢。” 长缨听了,笑起来:“自然是,衔泥筑巢才更稳当。” “如若不然,一阵大风吹来,那零星树枝怎么抵挡得住?” “自然是越多越好。” 姜执月听着长缨长绘两人说话。 在长缨说‘越多越好’的时候,姜执月突然间脑子里电光石火地闪了一下。 越多越好?! 谢稷! 他的罪证越多越好?! 姜执月仿佛是一下想通了什么症结。 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一下就被打开了。 荣安帝的确是念旧的人,可他不是昏君。 为何会对谢稷如此容忍,是不是谢稷的罪还不够大,不能将其一击必死? 姜执月换了这个角度,就愈发觉得荣安帝对谢稷的和善就像是死亡前的临终关怀。 用以麻痹谢稷。 她越想越觉得如此,而之前二叔隐晦提醒她的话,她也都反应过来了。 一下就想明白困扰自己许久的事,很难形容这件事给姜执月带来的冲击。 前世没有江南总督贪污之事,姜执月不好确定这件事是不是和谢稷有关。 但她猜到荣安帝是想要对谢稷动手这个想法,她心里就激动得怦怦乱跳。 谢稷害她姜家,她实在是由衷地盼着谢稷去死。 姜执月让拾柒出来,问起之前京郊良田之事。 “之前让你找京郊那边的苦主,可有人愿意作证吗?” 拾柒摇头:“不好办,当中有几户人家都被逼走了,庄户们都有些害怕。” 姜执月微微蹙眉,会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那这样,派人盯着点儿那边,若是有人改了主意,记得写下口供。” 先把人护住,总是好的。 拾柒愣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少将军先前已经安排人了。” 第383章 两次第一! 被拾柒这么一提醒,姜执月就想起来,这件事自己已经派人去告知过他了。 姜执月笑了笑,“瞧我这记性。” 拾柒没说话。 少将军对这件事还挺看重的。 “那这样也好,若有消息及时来报。” 只是说到了陆青骁,姜执月又不免有点儿想他。 那日他送自己回府,依依不舍的人不止是他,还有她。 姜执月也没了小憩的心思,她起身往书房去,她要给陆青骁写封信去。 - 春闱放榜的日子眨眼就到。 众学子们又是熙熙攘攘地挤着去看。 索子骞与周陵川两人也连忙顺着人群去。 周陵川见索子骞便问他如何。 索子骞心里没底,有些含糊。 周陵川反而比较肯定,“子骞不必担心,你我一定榜上有名。” “那就借周兄吉言了。” 索子骞同周陵川道。 张榜处,站着的是京畿卫戍的护卫和羽林卫。 众学子都在等着张榜。 索子骞无意识地往旁边张望了一下。 周陵川问起他在看什么。 索子骞连忙摇头。 正好又有一大批人涌来,瞧着是些豪奢府上。 索子骞连忙退避。 周陵川却笑道:“我若是有个妹子,今日我便替她捉你为婿去。” 索子骞被周陵川臊了一下,忙道:“周兄不要拿我消遣。” 周陵川很认真:“我可是说真的。” 索子骞无奈道:“你也没有妹妹。” 周陵川哈哈一笑,拍了拍索子骞的肩膀。 索子骞趁着周陵川不注意的时候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自己想见的那抹姝色也就作罢。 而姜执月等人这次便没有亲自来,而是叫辛玖都风几个去前头看。 等确定了消息再说。 是以,索子骞想见的人,是注定也见不到的。 春闱成绩张贴好了之后,索子骞从一甲的尾巴看起。 周陵川则是从一甲头名看起。 也有人记得上次春闱前几名的成绩。 立刻就有学子高声道:“姜提玉!真厉害啊!两次会试都是一家第一!” “两次第一!” “听说这人还不到二十呢!” “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众人的议论传到索子骞耳朵里,他顺着众人的议论声看了过去。 果然,一甲第一写着三个大字:姜提玉。 索子骞还来不及生出什么感触,就被周陵川重重一拍:“好兄弟!” “我俩都中了!我一甲第三,你一甲第四!” 索子骞听到周陵川的话还有些不敢相信,他顺着周陵川的手指看去。 果然,一甲第四的名字就是他的名! “我中了!!” 索子骞再性子沉稳也忍不住面露喜色,甚至有点儿想哭。 那些豪奢富户听闻如此年轻的声音,立刻就飞奔了过来。 周陵川哈哈笑:“贤弟,你怕是要被捉婿了!” 索子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个员外打扮的中年男子拉住:“你,你是索子骞吗?” “哎呀,我家中女儿花容月貌,尚未婚配,许你正好啦!” “呸呸呸,我家女儿才是生得好,这条街就没有不知道的!” 索子骞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遇到这种事,顿时窘迫地想找个洞钻进去。 周陵川这边也有人来拉他,他倒是直白得很,说家中已有妻子,绝不休妻。 富户们一听,那做妾也不能,果断放弃了周陵川。 索子骞又多了一波人去纠缠。 周陵川在旁看戏,闷声笑了起来。 可怜索子骞,抬手恨不得叫救命才好。 这边的情况,姜执月等人在对面的二楼也看得清清楚楚。 姜宛白道:“这可真是激烈啊。” 姜执月也点点头:“幸好阿兄早就订给明家姐姐了,不然这会儿怕是也被人疯抢呢。” “哎哟!” “哎呀!” 姜提玉快步走过来,在两个调皮妹妹的头上分别敲了一下。 姜执月回头,怒目而视:“坏阿兄!” 姜提玉挑眉:“坏阿婵!” “我要告诉阿姐去!你打我!”姜执月小嘴撅的老高。 姜提玉笑了笑:“怕是你阿姐也不舍得骂我咯。” 姜执月顿时也顾不上头疼了,眼睛亮亮地看着姜提玉:“阿兄难道又是头名!” 姜提玉哼笑一声,“正是。” “哇!阿兄好厉害呀!” “阿兄真棒!” “恭喜阿兄!” 妹妹们一下就欢喜起来,纷纷上前给姜提玉道喜。 姜提玉笑着谢过妹妹们。 姜执月率先伸手,“阿兄都高中了,总得意思意思吧。” 姜宛白和姜芙瑶姜衡丹也有样学样。 姜提玉顿时感受到他的荷包好像有点痛。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姜衡丹:“丹儿,你……” “阿婵胡闹,芙瑶跟着就算了,你这么沉稳,你也跟着她们胡闹?” 姜衡丹早就已经跟着姜执月练出来了,这会儿面不改色的说道:“自然是要沾沾阿兄的喜气的。” 姜执月更是霸道起来了,恨不得上手直接抢了姜提玉的荷包。 姜提玉无奈摇摇头,嘴里说着不舍得,手上还是一人放了一片金叶子。 姜执月也不嫌少,美滋滋就放到自己的小荷包里去。 倒是姜宛白,拿起金叶子看了看,眨眨眼:“就一片啊?” 姜芙瑶轻咳一声:“这金叶子……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啊?” 姜提玉立刻打断妹妹们:“那金叶子,一片就足以。” “眼熟什么眼熟,金叶子不都长一个样吗?” “走了走了,回家给祖母报信儿去。” 姜提玉率先离开,就是那背影看着都要飞起来了。 姜宛白拿着这金叶子仔细看了看,突然叫道:“这叶子!不就是阿兄之前从你那儿骗走的嘛!” 姜执月哈哈大笑,替姜宛白收了起来。 “四姐姐,快知足吧。进了阿兄口袋里的金叶子还能出来,真是十分不容易了。” 姜衡丹也跟着点头:“阿婵说得是,就是这个理。” 四姐妹纷纷笑了起来,阿兄那是出了名儿的抠啊。 姜提玉实在是面红耳赤,折返回来 ,又给妹妹们添了一只小小金元宝。 姜执月立刻大喊:“阿兄今日好大方啊!!” 姜宛白几个也跟着夸起姜提玉来。 只有姜提玉,捂着自己的荷包,摇摇头:“你们夸人真的太贵了。” 第384章 素来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春闱会试放榜之后,姜提玉的文人诗会邀约就像是雪花一样飞来。 他婚事将近,又还要筹备殿试,再加上诗会,真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幸而众人的心思也都在准备殿试上,诗会也就几次。 也就是这时候,姜执月得知谢仪提前回京了。 彼时,姜执月正在抄写地藏菩萨本愿经,为阿娘做祭奠用。 毕竟阿兄的婚事近在眼前,也是要上告亡母的。 一段佛经抄写完了,姜执月落笔,面上瞧不出喜怒。 之前神秘人送来的消息她也查到了,正是谢仪。 姜执月感激谢仪对自己的提醒,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她领情。 而今,姜、谢两家早已经势成水火。 谢家死了一个长子,而姜家的长子如今金榜题名,眼看着风光无限。 这件事不会有一个和解的后果。 她轻轻叹息一声,有些人,与之为敌是可惜。 长缨听见小姐的叹息,便知晓她不写了,上前替她收拾了笔墨。 谢仪回京,想来也是经过荣安帝准允的。 毕竟他是奉旨去。 若私自回京,谢家一定会被史官参奏。 宣王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人。 如今谢稷被贬,宣王一党在朝中就很说得上话。 毕竟眼下的宰相之位就是宣王妃的亲叔叔,与宣王自然是亲厚的。 不管英国公府是不是支持宣王,在旁人眼里早就已经是荣辱与共了。 姜执月笑了笑,她阿爹之前坚持的一些念头似乎现在看起来有点儿可笑。 但这就是她阿爹的聪明之处。 他知道这是陛下的意思,也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把英国公府绑在宣王身上。 可他要做给陛下看,英国公府上下是一心向着陛下的。 不管荣安帝是不是能看出来阿爹的想法,这一套下来,荣安帝的确受用。 荣安帝甚至主动让宣王亲近英国公。 那这件事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 想到英国公,姜执月又忍不住担心起江南那边的情况。 从这段时间的家书来看,江南道的事儿应该快了。 她阿爹一定会在阿兄婚事之前赶回来的。 - 被姜执月惦记的英国公这会儿正在被江南商会的人宴请。 为首的,还是范金永这个江南商会的会长。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英国公找到了那个偷藏账本的人开始。 也是多亏了虞汝珪,他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告知英国公,果然就在江南城郊找到了那个人。 偷了账本的人叫曾旭,原本也是江南商会当中的一名成员,也是范金永的心腹。 可就是江南总督贪污的案子被捅到了京城之后,曾旭就察觉出了会长想要把自己推出去顶罪的意图。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曾旭当然是要自保。 他自保的办法就是将经手的账本全都保留,甚至是范金永个的私人账本他也重抄了一份留在他那儿糊弄他。 也因为曾旭之前是范金永的心腹,他很清楚范金永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他不敢直接去京城,他只有身边几个心腹在,且还不会武。 范金永手上可是养了不少杀手的。 他只要离开江南,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就会被范金永的杀手截杀。 这样一来,同样小命不保。 所以曾旭利用自己的关系仍旧躲在城中。 至于范金永得到的消息说是人已经在往京城途中,是曾旭身边的心腹所为的假消息。 曾旭是想要赌一把的,他想把这些账本交给京城来的两位国公。 可两位国公身边也都是江南商会的人,曾旭根本无从靠近。 他只能继续躲起来。 可天无绝人之路。 他好不容易到虞家的商铺,留下了极其隐晦的信息,只盼虞家的人能将这件事告诉英国公。 毕竟英国公的亡妻是虞氏,而上一任江南总督正是虞氏的兄长。 江南,还是有不少虞家产业在,用以传递消息。 曾旭忍辱负重地等了两个月,终于在一个黑夜等到了英国公。 一并来的,还有虞家二爷虞汝珪。 曾旭初见英国公,也不敢将自己手中的全部账本交出去。 毕竟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不能马虎。 他还得要得到两位钦差的保证。 哪怕是散尽家财也罢,他需要保住这条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曾旭来说,现在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 英国公和卢国公得到了曾旭交出来的一部分账本,看得心惊,也的确有收获。 两人也不打算再跟范金永绕圈子。 曾旭也说过,范金永手上还养着一批杀手。 这批人也很危险。 再加上有些铁矿银矿的钱款居然是流向京城的。 让卢国公和英国公两人都感受到了危机感。 所以,两人联手设下一个计谋,引范金永动手。 英国公和卢国公当日就因为贪污案没有进展大吵一架,这件事也被范金永安插在总督府的探子告诉了他。 范金永起初是不大相信的。 这两人刚到江南的时候,可是好得跟一个人一样,还在联手戏耍了他一番。 这么久了,忽然就闹翻了? 范金永很谨慎,一直等了大半个月。 发觉两人行事似乎的确分开了之后,范金永心动了。 若是能说服了英国公,那么卢国公也就没什么可怕之处了。 秀才再厉害,也得怕兵不是? 英国公可是带着兵权的人。 也得益于英国公和卢国公之前在范金永面前演戏十分投入。 让范金永以为英国公是个粗鲁的武将,全然不怎么动脑子,是个好说服的对象。 所以在两人‘闹掰’之后,范金永选择向英国公投去了自己的橄榄枝。 这一日的画舫宴会,就是范金永专门为了英国公设下的。 范金永作为一个商人,自然很会投其所好。 他将英国公前些时日常去喝茶的茶娘子也请到了画舫之上。 当范金永看到英国公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这貌美的茶娘子身上时,他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哪怕是国公又如何呢? 这世上素来都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范金永笑着迎了上去,春风满面地说道:“国公爷来啦。” “可还满意这画舫上的歌舞茶水安排?” 范金永特地将‘茶水’二字着重地停顿了一下。 第385章 他被骗了! 在看到七娘的那一瞬,英国公心里还是难免多了几分戾气。 范金永,该死。 可他面上情绪丝毫不改,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自顾自地往画舫楼上走去了。 甚至都不多看七娘一眼。 范金永原本得意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难道他做错了? 英国公与卢国公两人去那个小茶寮,是因为卢国公看上了?? 范金永脑子里一下闪过许多想法,皱着眉头看了那茶娘子一眼,连忙抬脚跟上了。 英国公走到楼上,往窗边大喇喇地一坐。 范金永见英国公还是与从前在他家一样,如出一辙的动作,心里稍微定了定。 他笑着上前:“国公爷,不如先用一盏茶?歌舞片刻就起。” 英国公懒散地倚着,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嗯。” 范金永笑得十分谄媚,拍拍手,就有人奉茶上前来。 英国公随手接过,抿了一口,皱起眉头:“范金永,你就用这种货色招待本国公?” 范金永一愣,看到了英国公看七娘的眼神,似乎又有点儿嫌弃。 他连忙陪笑,“国公恕罪,来,来人,换个人上茶。” 范金永毫不客气地将七娘扒拉开,用自己肥胖的身子挡住了她。 七娘心头一颤,原来……他竟然是英国公这样的大人物? 他只当做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七娘也有些黯然神伤。 正好,新来奉茶的女子将七娘拽了一把,她低着头退了出去。 英国公看着眼前新来的女子,又把眼神转向范金永,“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在监视本国公?” 英国公的不悦直接写在了脸上。 范金永连忙解释:“当然不是,国公可是误会我的好意了。” “我只是想贴合国公的喜好,好叫国公在画舫上快活些。” 英国公冷哼一声,面上的不悦没有减缓半分。 范金永见状,也不要什么奉茶娘子了,直接叫人滚蛋。 又对英国公说道:“那请国公爷观歌舞可好。” 英国公点点头:“上,也叫本国公看看。” “整日跟那个家伙在一块儿,无聊的很。” 范金永一听,这不就是有戏的意思? 他连忙给自家儿子范俊逸使了个眼神,范俊逸立刻就快步下楼安排。 眨眼的功夫,就看到画舫的平台上出来了几位风姿绰约的美人,琴筝骤起,美人开始翩翩起舞。 英国公十分自然地抬手摸着几颗花生米扔着吃。 范金永看着英国公这熟练的姿势,比起那纨绔子弟也不遑多让,心中想着只怕这英国公在京城里也是见惯了风月的。 难怪那茶娘子也入不了英国公的眼。 英国公眯着眼睛听歌舞,实际上耳朵动了动,听到了画舫上还有些极为轻巧的脚步。 若是他没猜错的话,这些脚步,应该就属于范金永养的那些杀手了。 英国公脑袋一晃一晃的,像是听得入迷。 一旁的范金永看着英国公这入迷的样子,嘴角翘了翘。 这英国公,离了卢国公,瞧着也很好打发的嘛。 范金永特地给英国公添了小酒。 英国公赞赏地看了范金永一眼,“有眼色。” 范金永笑得更开心了。 …… 当夜,英国公直接留宿在了画舫上,歌舞通宵。 次日英国公回到总督府的时候,与卢国公又是大吵了一番。 英国公气得直接从总督府出走。 范金永一开始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还在做戏。 可英国公在官驿住了三日,范金永还是忍不住了,他将英国公请到了自己家中。 英国公求之不得。 如此,范金永带着英国公在江南吃喝玩乐,几乎也是与卢国公的分裂表现在了明面上。 两位钦差决裂,只有范金永最为开心。 短短十日,范金永自认为已经拿捏了英国公。 范金永甚至大胆地猜想荣安帝拍英国公来也就是为了给宣王添光罢? 只是这一日却突然出了变故。 英国公还在画舫,范金永身边的心腹却突然来了,神色还很是着急的样子。 范金永对英国公拱了拱手,“国公爷,我去去就来。” 英国公不甚耐烦地摆摆手,“去。” 范金永低头时面上露出一丝轻蔑,抬头时又换了一副笑脸。 他跟着心腹到了二楼,心腹将他发现曾旭可能半月前还在江南这件事告诉了他。 范金永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曾旭一定是见到了英国公和卢国公! 他被骗了! 范金永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起来,他压低了声音:“你去把弟兄们都叫过来,这个人留不得了。” 心腹迟疑了一瞬,“这可是英国公,杀了他,只怕后患无穷。” 范金永恶狠狠地说道:“便是不杀,难道就高枕无忧了?” “别啰嗦了!叫人!” 心腹见范金永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也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就走。 范金永是真的被这个消息气得不得了,他想着还要上去拖延一会儿时间,努力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又气势汹汹地往顶楼去了。 走了两步,又停下,叫人直接把画舫放了,让画舫就这么飘着在江面上。 - 英国公在范金永离开的时候,就提高了警惕,悄摸地跟着范金永身后去。 听到了范金永果然对他动了杀心,嘴角的笑容都藏不住了。 这条鱼养了这么久,总算也是能杀了。 英国公听着范金永吩咐了人去调来杀手,这才优哉游哉地回到了顶楼,甚至大为嚣张地站在了栏杆边上。 他看着岸上顶楼的一处雅间,很是潇洒地做了个动作。 看到那边放下了一半儿的红绸窗帘,英国公就放心了。 陆巍办事,靠谱。 范金永重新上来,看见英国公不在原地,心头一颤,人就这么跑了!? 范金永正想破口大骂呢,他眼角又看到了英国公站在了栏杆边上,身后空无一人。 范金永顿时心头生出一股子恶意,若是英国公在游湖时从画舫摔下去摔死了,这也不能怪着他不是吗? 范金永往前走的步子,就变得格外小心。 就在他即将靠近英国公的时候,英国公突然回头。 “怎么?范会长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背后,难不成是想推我下去?” 第386章 直接掉进了江里! 范金永几乎是一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面对英国公脸上愈发灿烂的笑,范金永也不再含糊地跟英国公周旋。 而是直接换了一副面孔,看向英国公的眼神也变得狠辣起来。 “国公爷的戏演的真好,我都没看出来,被您骗了这么久。” 范金永说话夹枪带棒,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来,恨不得直接烧死英国公。 英国公面色不改,还是带着笑意地看着范金永:“你这脑子,现在能反应过来也算不错了。” 范金永闻言,狠狠地啐了一口,“姜懋!如今画舫已经离开,今日你必死!” 英国公听到范金永的话,还抽空看了楼下一眼,果然画舫已经在缓缓移动了。 范金永见状,眼神发狠:“你若是把曾旭和账本交出来,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的话,今日这此处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英国公不仅不怕,甚至还笑了起来:“就凭你?” “劳资提枪上马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也配来威胁我?” 英国公说着就要上前拿下范金永。 范金永转身要跑,嘴里还喊着‘动手’之类的话。 英国公就被两个黑衣人给拦住了。 迎面就是两把长剑,狠狠地朝着英国公刺了过去。 英国公一个侧身,踢飞一把长剑,借力一跃而起,顺势接过了那把被踢飞的长剑,反手就将人抹了脖子。 干脆利落的程度,让范金永顿时觉得不妙! 另外一名黑衣人见自己的同伴就这么被英国公一剑杀死,顿时瞠目欲裂,怒吼了一声大哥。 英国公冷笑:“还是兄弟俩,我便成全你们兄弟黄泉相见!” 英国公的剑比他的嘴更快,毫不犹豫地挥向黑衣人。 两剑相碰,英国公用力地抵住了黑衣人的剑,下盘奇稳地逼近几步,那黑衣人被逼退。 又被英国公一记窝心脚,踹飞。 几乎是同时,英国公将手中的剑掷了出去,正中那黑衣人的咽喉。 那黑衣人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地看向了英国公。 英国公这会儿手中没了武器,也没有人来阻拦他。 三步并作两步,眼看着就要抓住范金永了。 突然一支羽箭凌空而来。 英国公寻声看去,已经迫在眉睫。 若是他非要抓住范金永,这一箭就该落他身上了。 英国公无奈,只得一个闪身,躲开了这羽箭。 而他们所在顶楼,这羽箭躲过了一支,又有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来。 英国公不得寸进,反而是范金永借着这个机会就从顶楼往下跑了去。 英国公见状,直接一把扯下了稍厚的帘帐,搅在手中,挡住了喷发而来的羽箭,跟着追下了二楼去。 很快,他又被人从二楼逼了上来。 二楼全是范金永派来的杀手,他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借着帘帐甩飞了几人。 又折返到了顶楼,顺手取了刚刚那两把剑,与范金永派来的杀手拼杀起来。 他还嫌不够乱,直接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纱帘。 那纱帘轻薄,又在江边有风,火折子这么一点,飞快就蹿了起来。 画舫顶楼着了火,杀手们行事也有些犹豫起来。 英国公反而笑了起来,这些小兔崽子们还想跟他斗! 嫩着呢! 英国公更是趁着这个机会,将着火的纱帘劈成几块,分别挑飞,落在二楼或者是其他地方。 有些挂着轻纱幔帐的地方,一下就燃起来了。 趁着火光四起,英国公手中长剑不断,已经斩杀了不少黑衣人。 而在岸上的卢国公也看到了画舫这边乱了起来。 他立刻命人想法子拉住画舫,又派出了陆家暗卫用飞矛直接苟住了画舫,借着绳索直接往画舫上去。 卢国公一声令下,暗卫们手脚也十分利索。 英国公带来的将士们也十分机敏,去探寻在岸上放冷箭的黑衣人,反杀回去。 暗卫们登船极快,瞄着英国公的方向冲去。 英国公知道卢国公的本事,也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将士们,在顶楼与黑衣人拼杀时,丝毫不带一点儿犹豫。 暗卫们好不容易有人杀上了顶楼,谁料对面居然来了一艘新船,还有黑衣人过来。 英国公一看,那范金永要逃跑! 那可是个重要人证! “抓住范金永!” 英国公一声令下,暗卫们也跟着冲了出去。 英国公尤为大胆,直接从顶楼一跃而下,滚到了二楼的平台上。 哪知道,对面船上出来了一片拿着弓箭的黑衣人,对着英国公毫不留情地拉开了弓! 二楼的平台做歌舞用,根本毫无遮挡。 英国公直接挥剑抵挡羽箭,奈何对面黑衣人的弓箭太多,英国公还是中了一箭。 他左肩中了一箭,顿时血就冒了出来。 “国公爷小心!” 暗卫连忙上前,替英国公抵挡羽箭。 英国公咬牙,一剑砍断羽箭,硬生生将羽箭拔了出来! 范金永这会儿已经连滚带爬地到了对面船上,见状,努力地大喊道:“放箭!放箭!” “我要烧死他!” 范金永几乎是疯了一样的在喊,那些黑衣人们手中的箭也不停。 暗卫们也不是吃素的,抵挡住了黑衣人射过来的羽箭! 范金永恨得咬牙,转身就进了船舱里头去! 英国公还担心范金永跑了,没想到,对面二楼居然开了窗户,有几尊重工弩对着这边! 英国公脸色一变,这可是军中的东西! 江南商会另有乾坤! “活捉范金永!” 英国公咬牙,肩上的痛楚他硬是忽略,抬手与暗卫们一块儿厮杀。 范金永面色阴沉地盯着英国公,手中的重工弩对准了英国公,果断发射! 英国公躲避山崖上的羽箭,眼看着就要被这重弩射中! 一个暗卫直接飞扑过去以身挡住了这支重弩! 他与英国公两人被重力齐齐射落,两人甚至没有任何缓冲,直接掉进了江里! 范金永顿时哈哈大笑,命令属下点火,把这艘画舫直接烧干净! 远在岸边的陆巍见到这一幕,失态地奔下楼,吼道:“救人!” 第387章 江面上火光乍起! 画舫几乎就要被烧得只剩架子了。 暗卫们有三人立刻跳下水寻人,其余几人直接借助飞矛,再度飞到了对面船上! 范金永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脸色变得焦虑,这帮人怎么这么快! 而让他害怕的是岸边几只船上都是英国公带来的将士,杀气腾腾! 范金永怒喊着杀,黑衣人们也尤为拼命。 他们知道,若是这次叫英国公和卢国公跑了,那就是真的彻彻底底完蛋了。 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黑衣人们都十分凶狠的拼杀。 暗卫们也不是吃素的,两方刀剑相拼,血流满地。 范金永连忙开窗准备逃跑,只要他活着,一切就还有机会。 若是在这船上被抓了,他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英国公中了重弓弩,一定是活不成了。 他杀了朝廷重臣,这必然就是死罪! 逃也没用了! 范金永又不逃了,他哆哆嗦嗦地摸出了自己手中的信号弹,往天上用力发射! 一只信号弹,冲天而去! 江南商会,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 天上的信号弹,让陆巍察觉到异常,面色冷凝地下了军令,将范金永抓捕归案,死活不论! 范金永突然就看到那帮将士们变得凶狠起来。 他不再犹豫,叫人直接在江面上倒油,把火把直接扔了过去! 一刹那间,江面上火光乍起! - 京城。 姜执月忙着阿兄和三姐姐的婚事,时不时还收到阿姐给她传来的消息。 英国公府还一片热闹,忙上忙下的不亦乐乎。 她才清点好了阿兄成亲那日的宾客名单,坐下来得闲喝口茶。 姜执月刚举杯要喝,也不知为何她忽的一阵心悸,手中茶盏就这么摔了一地。 长缨立刻上前收拾,姜宛白关切地看了过来。 “阿婵,你没事儿吧?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姜芙瑶也起身走了过来,面带担忧:“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 姜执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地的茶水,她心里的不安总是有些挥之不去。 英国公府接下来要办两桩婚事,自然忙得不行。 姜执月这几日的确有点儿累。 可她总觉得刚刚她的突然心悸不是因为累了。 姜执月没有及时回应。 姜宛白也坐不住了,她也走了过来。 “阿婵?” “小六?” 姜宛白和姜芙瑶两人都紧张地看着姜执月。 姜执月回过神来,缓缓摇头:“我没事。” 姜宛白皱眉,“还说没事?你的脸色好苍白。” 姜芙瑶敏锐地察觉到姜执月有些心事,她低声道:“不然你去休息会儿,这儿有我和宛白。” 姜宛白也点头:“左不过是核对,不费什么事儿了,你去休息会儿。” 两个姐姐都叫她去休息,姜执月这会儿也的确无心管理这件事。 她点点头:“那就请四姐姐和五姐姐代劳了。” 姜宛白冲长缨道,“守着你家小姐好好休息,别让她胡思乱想什么。” 长缨屈膝应是。 姜执月同两位姐姐告辞,往衍思院去。 她走了一半,又觉得实在不对,“阿兄在府中吗?” 长缨摇摇头,道:“世子这些日子忙,都不在府中。” 姜执月眉头紧皱:“长绘,你去寻阿兄。” “就说我有要事要找他。” 长绘点点头,转身就走。 她刚走没几步,又被姜执月叫住。 “算了,你别去。我亲自去。” 姜执月隐隐约约觉得阿兄这些时日不在府中一定与陆青骁有关,她要去找陆青骁问一问。 长缨连忙拦住姜执月,“小姐,四小姐才让我好好看着您,叫您好好休息的。” 姜执月看了长缨一眼,抿嘴:“若你拦我,就不要跟来。” 长缨着急,又不敢拦她。 姜执月直接奔到马厩,骑了照夜白就往后门出去。 长缨也只能骑了另一匹马跟了上去。 长绘见状转身就往府里跑,她得去通知世子! - 陆青骁刚从京畿卫戍出来,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往这边来。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小月亮。 陆青骁还来不及说什么,姜执月就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他面前。 “陆青骁,我阿兄这些时日忙的事情是不是与江南道的事有关?” 姜执月把声音压得很低,目光之中满是焦急。 陆青骁抬手压住了姜执月的肩,“你先定一定神,出了什么事儿?” 姜执月一时迟疑,她都不知怎么跟陆青骁说。 难道说她的直觉告诉她的? 陆青骁看出了姜执月神色不对劲,他微微福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 “陆青骁,你跟我说实话,我阿爹在江南安全吗?” 姜执月也不绕弯子了,她直勾勾地看着陆青骁。 就等着陆青骁给她一个答案。 陆青骁面对这样的姜执月,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 “小月亮,世伯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陆青骁这句话就好像是佐证了姜执月的担心。 这趟江南之行果然不简单。 陆青骁看着姜执月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有些慌神了。 “小月亮。” 姜执月牢牢抓住陆青骁的双臂,心里的担忧全然写在了脸上。 “陆青骁……我……” 姜执月不敢将自己心中的害怕说出口。 而陆青骁在此时也迅速想到了上一次姜执月说的那个梦。 他立刻道:“不会的,阿婵,你相信我,也要相信世伯。” “他会平安回来的。” “他说了不会错过你阿兄的婚宴,他一直都言出必行。”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嗯?” 陆青骁只知江南凶险,当下却也不能如实相告。 只能先尽力安抚姜执月。 姜执月几乎有点儿冷静不下来。 陆青骁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低声说道:“慎墨前些时日已经去江南了。” 姜执月闻言一愣,“慎墨……去江南了?” 陆青骁低头看着一双杏眼微微泛红的小姑娘,安抚道:“是,算算日子,这几日就该到了。” 听到陆青骁说的这句话,姜执月的心愈发不安了。 “这么严重吗?” 要从京里,派慎墨去江南。 陆青骁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微微笑道:“你要相信你阿爹。” “他可是身经百战的老将。” 第388章 文臣诛心,武将索命。 “真是废物。” 温燕真厌恶地看了正在燃烧的纸条,面色极为不爽。 杏草面对温燕真的怒火已经与从前不同,这会儿她跪着不敢说话。 自从上次被王妃赏了一巴掌,杏草就明白自己在王妃心里的地位是远不及司碧的。 也是因为那一巴掌,杏草也明白过来,王妃的心到底落在何处。 这会儿是因为温家那边办事不力,王妃动怒了。 “杏草,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没用的人早些除掉。” 温燕真发了脾气,原本是想要借个孩子调动祖父的争斗心,偏偏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被人打破。 只不过是找个人这么简单的事! 怎么就能这么晦气! 杏草不敢多言,连忙点头:“是,奴婢一定处理干净。” 温燕真扶着肚子坐下,深吸一口气:“林氏那边如何?” 杏草道:“太医说如夫人忧思过多,不利胎儿,开了安胎药。” 温燕真皱眉:“她到底整日在想些什么?去敲打敲打,这个孩子若是保不住,她在王府也没什么价值。” 对于林玉钟,温燕真是根本不在意的。 她看得出来,林玉钟的确对魏王另有所图。 只内狱的那个女人…… 温燕真眉眼垂了下来,不过是个姑母,怎么就值得这么惦记了呢。 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吗? 温燕真素来敏锐,当下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得不多思多想 。 “你去林家,探探口风,就说她惦记着姑母,连孩子都顾不上了,看看林家的反应。” 温燕真眼神锐利了一瞬,她不想让任何人打乱当下的局面了。 如今英国公府炙手可热,甚至还出了科举高中的姜提玉。 温燕真又是深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因为这些就自乱阵脚。 魏王如今谨小慎微,就为了在荣安帝面前多得点脸面。 谢家……谢家怕是不成了。 文官清流有了会试舞弊这样的罪名,怎么洗得白呢? 温燕真让杏草退下,自己琢磨起了如今的情况。 宣王可算得上是有两个武将了。 一个英国公府,一个陆大将军府。 虽然陆大将军并非陆青骁父亲,而是二叔。 可陆家如今还未分家,卢国公与陆大将军还是一体。 温燕真顿时只觉得荣安帝真是无比的偏心。 宣王的岳父是掌管七万兵马的英国公,小姨妹的夫君是长公主之子。 陆青骁还是荣安帝的心腹。 哪怕陆青骁不偏私,到底将来会与姜执月是夫妻。 夫妻一体,他怎么也会看在姜执月的面子上,偏向宣王府。 温燕真面色冷凝,最怕的就是这种。 平日里看着无从偏向,关键时候稍微偏私一点点,也足以致命了。 温燕真此刻,心中生出了无数杀心。 或许,是时候要下点儿狠药了。 宣王手中是没有兵权,可岳父和连襟都有。 温燕真皱着眉头想了想,她也该让王爷去笼络一些可用的武将了。 西平郡王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虽然不如羽林卫统领这么好用……但羽林卫统领是能换的。 她眼中迸发出了狠戾,文臣诛心,武将索命。 她非要坐上皇后之位不可。 想到这里,温燕真起身,走到了门口,唤来了心腹,另外安排了人去请西平郡王妃过府。 谢馥,那个一直觉得自己能成为魏王妃的女人,还是渴望着更上一步的。 温燕真哪怕是有些着急了,也还是有点儿耐心的。 争夺皇位这件事,容不得出错。 她也绝对不会后退。 - 林玉钟这几日来用什么都不香,本就有孕消瘦,如今更加瘦了。 而杏草带着魏王妃的关切过来,林玉钟原本是不想应对的。 可杏草的态度比从前的司碧要强硬多了。 林玉钟只能见了杏草一面。 杏草如今果然也是变了态度,明里关心林玉钟的身体,实际上则是说起了魏王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顺便,提醒了林玉钟一下,如今魏王府里的女人不少,没有孩子的下场,日子也不会好过。 “还望如夫人好好珍惜这个孩子。” 杏草面带笑意,林玉钟只觉得心头发冷。 她还是起身给杏草点了点头,送她离开。 若桃咬唇,扶着林玉钟走了回去。 “夫人,您为何对杏草这么客气?她方才说话可……” 林玉钟偏头看了若桃一眼,若桃噤声。 “魏王妃如今的脾气不如从前,咱们没必要给自己添麻烦。” 林玉钟摸着肚子,她愈发着急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肚子一点点大起来。 她想救亲娘也实在没有办法,魏王根本不愿意替她往内狱送消息。 她如今接触不到姜家人,连自己的行踪也被控制起来。 表面上看着是风光的魏王如夫人。 实际上,她被魏王妃管束着,魏王也不以为意。 再加上魏王先前为了她能入府,宫里对她的印象也不大好。 便是有孕也与魏王妃撞了时间,宫里送来的赏赐就更少了。 而叫林玉钟更加觉得焦虑的事就是有人给她送了一封信来,让她舍弃内狱的亲娘。 这件事才是真正让林玉钟觉得尤为操心的事情。 她找不到送信的人,而信上之人说的她接下来能做的求生之法,很叫林玉钟心动。 既然进了魏王府,林玉钟也并不甘心只当一个如夫人。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成为魏王妃。 可侧妃的位置,她很想要。 那个神秘人给她送的信,也验证了,她如今的确不如最初那么得魏王喜欢了。 林玉钟要在自己的未来和亲娘生死之间做取舍,她犹豫了。 若桃给林玉钟倒了杯茶,“夫人,您这几日用得太少了,奴婢再去给您做点儿别的点心吧。” 林玉钟摸着肚子,忽然感受到了肚子的动静,她脸色一变。 若桃连忙上前,“小姐怎么了?” 林玉钟第一次感受到肚子里的孩子存在得如此明显。 她愣了一会儿,惊喜地看向若桃:“他动了!” 若桃也飞快地反应过来:“是小公子动了!” 就在这一瞬,林玉钟心里突然就有了决定。 她需要有好的前程,才能将亲娘从内狱中带出来。 第389章 姜家的风水就这么好吗? 荣安帝近来深感疲惫,总是精神不济。 与重臣议政结束之后,甚至就在文和殿的龙椅上这么睡着过去了。 还是海贤觉得荣安帝的状态不太对,上前大着胆子将荣安帝拍醒了。 荣安帝不悦地睁开眼,只看到海贤满眼担心。 他一瞬的不悦又转成了平和:“老东西,也不叫朕歇一会儿。” 海贤听起来心里都发颤:“陛下,您这些时日太累了,不如请太医来给您请个平安脉吧。” 这样的话,海贤之前也说过了几次。 都被荣安帝否了。 海贤就是抱着被拒绝的心态说出的这句话。 没想到,这次荣安帝就同意了。 海贤也高兴起来了,他连忙命人去请太医来。 荣安帝看着海贤这样为他身子着想,他笑了笑,对海贤说道:“连日来,魏王多烦你了吧。” 海贤一顿,对荣安帝说道:“陛下,魏王也是关切陛下。” 荣安帝哼笑,“不必替他开脱,朕都明白。” “他在小二那边放的那把火,全无兄弟孝悌之意!” 说起宣王府年节当日那把火,荣安帝这会儿还是恼怒的。 魏王,毕竟是他的长子。 这么多年投注在魏王身上的心血,也不逊于宣王。 这两个前头的儿子,荣安帝是很用心地在培养。 甚至也有些偏私魏王的。 巡盐这样的要务,能交给魏王去办,就证明荣安帝是很认可魏王办事的能力。 不管是他身边的幕僚也好,魏王本人也好。 对荣安帝来说,魏王府整体还是得他看重的。 但那把火,不光是烧着了宣王府,还烧着了荣安帝的心。 为帝王者,若是如此不能容下兄弟,将来又如何可能爱护臣民? 哪怕荣安帝也手刃过自己的兄弟。 可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会有这么残忍的行为。 尤其是太子之位还没定下,只是为了争夺,就要下此毒手。 甚至,惊了宣王妃的胎,竟还有杀手! 荣安帝一想起来,就气得想杀几个人泄泄愤。 到底魏王是亲子,荣安帝恼怒也没有想要了他的命。 在这件事的处理上,荣安帝也知道宣王是受委屈了的。 可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也有心想要再看看宣王面对他的委屈会如何处理。 若是因此对上亲父皇心生怨怼,他就得好好掂量一下,这两个儿子到底是怎么被养成了这样。 幸而宣王的态度很是平和,甚至有点儿无所谓。 这点,又让荣安帝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抱着孩子傻乐呢。 荣安帝也是叹息,小二也太老实了点。 受了这么大委屈不吵不闹的,他若不做点儿什么,旁人也要以为他是不管小二了。 所以,荣安帝下旨册封了宣王之子为荣山郡王。 他有心,特地选了荣字。 为的,就是展示他对小二,仍旧是偏爱的。 再加上那个后来迎客使的事,他还是放在了小二身上。 对于魏王,荣安帝也收回了不少权柄。 这一部分就交给了他与姜二爷联手诓来的福王手中。 荣安帝也并不是和福王开玩笑。 他的确羡慕姜家兄弟俩如此齐心,可福王这家伙光会躲懒了。 荣安帝偏生又对福王这个亲弟弟诸多心软,硬是由着他躲懒了这么多年。 要么说,还是姜二,脑子真是好用。 荣安帝当然也明白,姜二是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 荣安帝有时也乐得卖臣工这个面子。 这姜二也躲了多少年了,该出来,还是得出来。 就是小儿女婚事,荣安帝也准。 若是从前,荣安帝只是为了让英国公护宣王,现在,就是希望英国公府一家能成为辅佐宣王的英才。 姜懋自然不必说,他有多重要,想必小二是看得见的。 姜二么,如今也是丞相了,届时叫小二多往英国公府去,多跟这老狐狸学一学。 姜家的晚辈…… 荣安帝想了想,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宣王妃。 宠辱不惊,气质沉稳,哪怕是与贵妃在一处,也不落下风。 荣安帝很满意自己挑选儿媳的眼光,这样的人,将来母仪天下,正正好的。 这一会儿子,荣安帝的脑子里就闪过了不少想法。 而刚刚荣安帝说的话,海贤根本就不敢接话。 皇子们的是与不是,天下也就只有陛下敢说,他身为一个奴才,是断断不敢搭话的。 久没听到海贤回话,荣安帝抬眸看了他一眼,看到一脸的谨慎。 荣安帝道:“罢了,朕也不为难你了。” 海贤忙笑道:“多谢陛下体恤。” 荣安帝点了几封折子,“送到姜相那儿去,叫他快些给朕答复。” “还有,叫他想法子,把虞汝奎复位,吐蕃王不日就要到京城,自家热闹别叫外人瞧了。” 荣安帝这话让海贤心头一跳。 如今姜相与从前的谢相相比,似乎更得陛下青睐。 这样的事儿顺口就交代给姜相了。 海贤这会儿也明白,荣安帝说这些口谕都是要他亲自去传的。 这些话可不能落在旁人耳朵里。 他立刻躬身:“老奴遵旨,这就去。” 海贤上前拿起那几封被荣安帝点名了的折子,正准备走。 荣安帝又道:“等等,带着几道御膳房点心去。” 海贤一愣,少有的迟疑:“带,哪几道?” 荣安帝掀了掀眸子:“他在朕这文和殿,都快把金玉酥吃光了,你还问?” 海贤笑了笑:“陛下当真爱重姜相,是老奴眼拙了。” 荣安帝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海贤退下了。 而海贤亲自带着点心往英国公府去这件事,也是藏不住的。 很快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众人都觉得如今的英国公真是荣宠加身。 从前人人都只觉得姜二爷不知上进,不少人都羡慕他靠着兄长轻松悠闲。 如今他一跃成为百官之首的宰相,竟又如此得荣安帝看重。 大家都纳闷儿了,这姜家的风水就这么好吗? 这话也传到了言老太君耳朵里,她看着几个孙女,温和地笑了。 “这话旁人说一说就罢了,你们都提着点儿小心。” “花团锦簇之下,一个不小心就是烈火油烹。” 第390章 以下犯上是不是? 初春的江南不算冷,可水却冷得刺骨。 那日江边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若不是沿江的百姓被及时疏散,不知还要造成多少死伤。 范家谋害英国公已经是江南百姓有目共睹之事。 是以卢国公将范家围起来的时候,连江南的百姓都在旁观看。 这一次抄家的人变成了卢国公。 连带着对江南商会的人进行的统一清洗,毫不留情。 百姓们都猜测当日的大火是不是死了一位大官儿。 要知道陛下派来江南的钦差,可是有两位。 这几日却只有一位出现,实在是很难令人不多想。 - “哎呦哎呦。” “你小子下手就不能轻点吗?” “这把老骨头还得经得起怎么折腾啊?” 英国公趴在床上对身边冷脸侍卫嘟嘟囔囔。 身边的冷脸侍卫赫然就是慎墨。 他听到英国公的话,原本有几分心软,想到来之前陆青骁对他的叮嘱,说到了小姐的那个梦 慎墨就忍不住用力。 “嗷——” 英国公一嗓子就叫了起来,扭头怒瞪慎墨:“以下犯上是不是?” 慎墨面无表情的说道:“若是您回到京城,也能这么对小姐说话,我就轻点。” 英国公不说话了,瞪了慎墨一眼,满脸不忿地趴着了。 原来江上起火那一日,英国公被慎墨救了上来。 他身上穿着陆青骁送的金丝软甲,所以当时的弓弩并没有射穿他的身体,伤不致死。 反而是后来范金永放的火,让英国公受了不少的烧伤。 英国公心想,他差点以为这条老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所以慎墨说的这个话,他一点都不敢反驳,毕竟小女儿千叮咛万嘱咐。 谁能想到他今日会在阴沟里翻船呢? 沙场百战都过来了,谁知道平安富饶的江南会出这种事!? 范家养的杀手出招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英国公看了慎墨一眼问道:“你觉不觉得那些杀手的身手瞧着很眼熟?” 慎墨沉默了一下说道:“就是千山楼的杀手。” 英国公脸色微变,扭头看向慎墨:“你确定吗?” 慎墨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 “现在您最需要操心的就是好好养伤,剩下的事卢国公会去做的。” 慎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英国公顿时一扭脸,说道:“你就是那小丫头派来的奸细!” “您说错了,我是小姐派来保护您的。” 慎墨一脸正气,反而把英国公气得差点坐起来。 偏偏他一动就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慎墨默默地把药收了起来,说起了这几日在江南的行动。 江南商会的人都被抓了起来,连带着他们名下的产业都交给了官府。 卢国公的动作很快,再加上曾旭的账本,很快就查出来了那些多余的钱到了哪儿。 可英国公还是不放心,他当时看到的武器可是军中的! 想起来就想问慎墨。 慎墨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慎墨只是点点头。 英国公还等着他告诉自己,谁知道小子一句话都没有,关了门就走了。 英国公除了愤怒的眼神,别无他法。 反而是慎墨,出来了之后就去了卢国公那边。 卢国公看到慎墨过来,笑着询问起了英国公的情况。 慎墨说:“人刚醒,就开始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了。” 卢国公笑了笑:“这倒是很像他的风格。” “不管怎么说,醒了就好。” 其实这几日卢国公也很担心,万一英国公醒不过来怎么办? 虽然伤口没有那么深,但是谁知道那样重的弩射在人身上,是不是伤到了内腑呢? 所以这几日英国公昏迷,卢国公在办事的时候,也还惦记着英国公的情况。 现在知道英国公醒了,他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军中弓弩之事,国公爷尤为关心。” 慎墨提了这么一句。 卢国公看了他一眼,说道:“范家的人已经交代了,一共就这么三台。” “其余的大概不在江南。” 卢国公明白慎墨来到江南,除了要保护英国公之外,还有就是军中重武泄露之事。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再有几日咱们就可以回京了。” “江南的银子全都流向了京城。” 慎墨没说话,看来这件事还是京城里的大人物在搅弄风云。 “既然他已经醒了,那我还有事情要交代你办。” 卢国公看向慎墨,示意他附耳过来。 慎墨听出了卢国公的意思,表示自己会去探查一番,在今晚就告诉他结果如何。 卢国公欣慰的笑了笑:“有你们这样的年轻后生顶上,我倒是不操心了。” 鲜少被这样直白夸赞的慎墨,有些不好意思。 卢国公摆摆手让慎墨办事去。 在慎墨离开后,卢国公提笔开始写折子。 经过了这么几个月在江南停留,这件事总算是查的差不多了。 他得先把这些事汇总写成奏折,送往京城给陛下看。 最后就是等着慎墨探查一下,如果范家的人的确养着千山楼的杀手…… 卢国公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这件事情不仅仅只是贪污这么简单了。 毕竟九群山陛下遇刺,就是千山楼的杀手。 卢国公知道像这种杀手组织不可能只有一个据点,一定还有残留的一些杀手。 养这么多人就必须要花钱,江南商会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而他现在准备回京事宜,想必京城里的人应该受到风声了? 说不定在回去的路上还会遭遇几波刺杀。 卢国公笑了笑,他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这么刺激过了。 一直偏离权力中心的坏处就是经不起事儿。 他现在就很兴奋,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 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模糊。 京城的钱庄,哪怕跟江南有联系,也不会太显眼。 他相信这封奏折送到了京城之后,陛下一定会在他回京之前就查清楚。 至于派谁查,怎么查,查什么,就是京城的事儿了。 江南贪腐的案子,到这里算是已经完成了。 卢国公捏着手中的名册,目光沉了沉,这就是真正的生死簿。 他也很清楚,江南贪腐案的结束意味着夺嫡再也不是暗流涌动,而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了。 第391章 谁说就剩她了呢。 收到了英国公报平安的家书,姜执月的心才稍微放下了一点。 她一直很害怕这个梦是预兆,现在收到了报平安的家书,没有那么紧张。 而且陆青骁也说了,慎墨已经去了江南。 姜执月很相信慎墨的实力,只要有慎墨在,阿爹一定会平安的。 姜宛白看到姜执月面色红润,眉开眼笑忍不住调侃到:“这是遇见了什么好事?” “面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姜芙瑶也跟着打趣:“难道是少将军又送了什么新奇的礼物过来?” 被两个姐姐这么打趣,姜执月也不甘示弱:“我那两位准姐夫,近来上门也很勤快。” 姜芙瑶笑了起来:“就知道你对皮子利索。” “咱们在这方面是说不过你的。” 姜执月乖巧一笑:“都是姐姐们先说的。” 姜宛白说起这几天容卓读书也非常的用功。 姜执月煞有介事的点头:“容卓什么时候读书不用功了?” 姜宛白看了姜执月一眼:“容卓大概是怕自己学业不精,丢了阿爹和阿兄的脸。” 姜执月笑了笑:“倒也不必有这么大压力。” “咱们家除了我阿爹之外,其余人的学问都还不错。” 姜芙瑶忍不住笑了起来:“大伯父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他吗?” 姜执月理直气壮地说道:“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还用得着背后说吗?” 姜宛白的脸上有点担心,“容卓和阿兄不一样,他就是个闷葫芦心里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道。” “我就是怕他学傻了。” 姜执月歪了歪头看向姜宛白,面上有点揶揄。 姜宛白立刻恼羞成怒,嗔了姜执月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读书读傻了?” 姜执月闷声笑了一下:“我可没有这么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好啊,你居然敢取笑我~!” “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坏丫头!” 姜宛白说着就要来抓姜执月,姜执月直接躲在姜芙瑶背后。 姜宛白立刻不依不饶,叫姜芙瑶把姜执月抓住。 姜执月立刻向姜芙瑶卖惨,姜芙瑶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明知道四姐姐在意,你还这么戏弄她。” 姜宛白很是同意地点点头:“坏丫头。” 姜执月吐了吐舌头,装乖道:“还不是为了分散四姐姐的注意。” 姜宛白没好气地看了姜执月一眼:“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好?” “当然是了。”姜执月上前一步挽住了姜宛白的手。 “容卓是个乖孩子,他又不傻。” “若是真的读书读到了瓶颈,家中有阿兄,还有二叔,甚至还有言家舅父和虞家舅父。” “哪个不能问?哪个不能请教?” “容卓不是个死读书的孩子。” “这段时间可能只是受了刺激,过些时日就好了。” 姜宛白知道姜执月说的是对的。 因为自己从前也是这么想的。 看到姜宛白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姜执月又笑了笑:“我们等会儿就带着容卓出去玩。” 姜宛白不解:“去哪儿玩?” “听说最近京城里来了一些比较好玩的异族表演。” 姜执月微微笑:“郡主已经安排好了,咱们只管跟着去就是了。” 姜宛白想了想,“是吐蕃那边来的表演吗?” “听说还挺奇特的。” 姜执月点点头:“带着容卓去玩,不叫他整天闷在府上读书。” 姜宛白觉得很有道理,“那等着吧,我先去叫他。” 姜执月又叫住了姜宛白:“换个人去叫他吧。” 姜宛白疑惑,姜芙瑶解释道:“容卓这几日都醉心读书,怕是只有阿兄能叫动。” 姜宛白恍然大悟:“有道理,那就让阿兄去叫容卓。” 姜执月两人挑了挑眉:“顺便我在戍鹤楼已经订了一桌晚膳。” “看了戏,用了膳再回府。” 姜芙瑶觉得这个安排很好:“正合我意。” - 兰宁郡主在家里梳妆打扮,选了一件颜色俏丽的衣裳,正在挑选头饰呢。 福王妃来了,看到女儿正在梳妆,问起她要去做什么。 兰宁郡主说自己下午和姜执月她们约好了,要去梨园看戏。 福王妃看着自己娇俏的女儿,心里暗自叹息。 姜家的姑娘们倒是都有着落了,她家这个还定不下心。 福王妃想了想,跟兰宁郡主说道:“若是京中儿郎,你没有喜欢的。” “那外邦吐蕃的,你喜不喜欢?” “左右你父王如今为陛下办事,若是招婿,也不是不行。” 兰宁郡主都惊呆了,随即笑出声:“那我还是喜欢我们京城的儿郎们。” 福王妃看着他还能笑出来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那你可有看得上的?” 兰宁郡主眨了眨眼,就是不说话。 福王妃看这模样也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了。 “罢了罢了,你去玩吧。” 兰宁郡主高兴地搂住了福王妃:“我就知道母妃最好了!” 福王妃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罢了罢了,她所求也不过是儿女一生顺遂。 如今兰宁没有喜欢的男子,那就以后再说。 等她什么时候开窍了,再考虑也不迟。 福王妃正准备走,又扭头看向兰宁郡主:“你出门可要带着你三哥?” 兰宁郡主点点头:“自然是要带的。” “不光我三哥,表哥和尹、裴两家公子也去的。” 福王妃愣住了,吃惊地看向自己的傻女儿。 “他们都去?那到时候你岂非形单影只一个人?” 兰宁郡主也愣住了,她只想着人多热闹,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小姑娘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福王妃还想怎么安慰她一下。 谁知道兰宁郡主自己就想开了。 “没事!我,我可以!” 福王妃无奈地摇摇头,有时候也不知道女儿这么心大,是好还是不好。 兰宁郡主的确心大,她同姜执月几人碰面的时候,看到姜宛白带上了她弟弟姜容卓。 便笑了起来,谁说就剩她了呢。 她还能跟姜家小弟一块儿玩嘛! 兰宁郡主正问怎么还不走呢。 姜执月笑了笑:“还有映水表姐和不凡表兄呢。” “喏,正好来了。” 兰宁郡主回头,一眼就看见了虞不凡,他今日穿得倒是挺英俊的。 第392章 不愧是兄妹√ 吐蕃的杂耍团来到京城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因着表现方式的奇特,居然在梨园亦有一席之地。 近来京中的贵人们都愿意去看一看。 兰宁郡主能订到位置,还多亏了福王的关系。 毕竟福王之前吉祥物的名声在京城人尽皆知,大家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如今又是圣人面前炙手可热的亲王。 - 姜执月角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梨园。 果不其然,在门口就看见了陆青骁等人。 兰宁郡主特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青年们。 果然是一个个眼珠子都放在未来媳妇儿的。 兰宁郡主也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虞不凡一眼。 恰好虞不凡正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到一处。 兰宁郡主立刻局促的挪开了目光, 可刚刚挪开目光,她又忍不住在心里懊悔: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心虚吗?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兰宁郡主这么一想,又理直气壮起来。 倒是虞不凡,看到了兰宁郡主的动作,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虞映水觉得很奇怪,阿兄在傻笑什么? 她看过去时,又没看到什么异常。 姜执月和兰宁郡主上前打招呼。 陆青骁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了姜执月身上。 兰宁郡主看了,顿时咳嗽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收敛点。” 陆青骁轻飘飘地看了兰宁郡主一眼。 她立刻躲到了姜执月身后。 陆青骁瞥了一眼:“你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你比她还小,躲她后面?” 有姜执月撑腰的兰宁郡主完全不在意陆青骁的攻击。 她表示:“好不好意思的,总归是让我躲着了。” 陆青骁懒得搭理她。 兰宁郡主见陆青骁这样,就知道自己这一招是选对了。 裴直看到陆青骁和兰宁郡主的相处方式,挑眉。 他还以为陆青骁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呢。 要不说陆青骁耳聪目明呢。 裴直打量他的眼神被他发现,陆青骁微微侧目。 裴直报以微笑。 “出来玩就是要高兴,咱们进去吧。” 裴直不想跟陆青骁对上,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 姜执月微微点头:“好。” 众人一路进去就有侍者来迎接。 兰宁郡主定的位置是中间最好的三层楼阁。 裴直发现未来小舅子也跟着来了,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姜容卓看了看姜宛白,姜宛白点点头,姜容卓这才走了过去。 阁楼两侧只挂了轻纱,用于阻隔视线用,正面刚好对着戏台。 原本姜执月一行人是可以不用在另设屏风。 但因为兰宁郡主与姜家小姐们的未婚夫仍旧男女有别,所以三楼的阁楼中间还摆了一扇屏风。 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面的人影。 原本姜衡丹是不打算来的。 姜执月和姜芙瑶去劝说,这可是成亲之前最后一次出门玩。 再加上老太君也点头默许,姜衡丹才跟着一块儿来的。 至于尹越,当然是姜衡丹来,他一定也会来。 入座的时候,虞映水和兰宁郡主都要挨着姜执月坐。 谁知道被姜宛白抢先。 兰宁郡主气呼呼地看着姜宛白。 “你们在家坐一块儿还不够吗?” 姜宛白抬头对兰宁郡主眨了眨眼:“可这又不是在家。” 姜芙瑶笑眯眯地看着兰宁郡主:“跟我一块儿不好吗?” 兰宁郡主揶揄地看着她:“咱们俩将来有日子一块坐。” 姜执月哭笑不得:“罢了罢了,不如你们三个坐一块儿,我去跟姜衡丹姐一块儿。” 姜衡丹立刻就搂住了走到自己身边的姜执月。 姜芙瑶笑了起来:“这叫什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姑娘们说话热热闹闹的都传了过去。 裴直看了陆青骁一眼,低声道:“我以为你对看戏没兴趣呢。” 陆青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对什么都很有兴趣。” “自然。”裴直表示,自己喜好非常广。 陆青骁甚至懒得搭理他。 姜提玉坐在一群未来准妹夫中间,脸色非常不好看。 就连刚刚被叫到裴直身边的姜容卓也被姜提玉叫了回来。 姜容卓敏锐的察觉到姜提玉心情不虞。 他乖巧的时候在姜提玉身边。 姜提玉低头询问姜容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点心。 嬴煦听到姜提玉这么问,十分爽快的叫人把点心都上一份。 姜提玉和陆青骁同时扭头看向嬴煦。 嬴煦顿时有点儿紧张起来:“怎,了?” 裴直忍不住扶额,这就是福王府三公子的性情吗? 在未来大舅哥的面前,不懂得如何低调做人吗? 裴直笑了笑,没说话。 拉高印象分这种事,有时候不用自己做。 靠对手拉低自己的印象分也行。 姜提玉果然脸上出现了古怪的神色。 只今天这一场戏是兰宁郡主和嬴煦的主场,他不好越俎代庖地去决定。 陆青骁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不管是嬴煦还是兰宁郡主,都很害怕这个表哥。 陆青骁看着嬴煦说道:“若是你的银子多,不如往户部捐一些。” 嬴煦一下就老实了。 福王如今就在户部就职,每日回家周代操心户部公账。 若是被父王知道,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屁股开花。 嬴煦讪讪地坐下了。 谁知道,隔壁突然传来一声——“那就把你们这儿所有的点心都上一份吧。” 裴直忍不住笑出了声。 兰宁郡主兄妹俩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是说长相,而是行事作风。 嬴煦听了立刻看向陆青骁,等着陆青骁教训妹妹。 谁知道陆青骁就这么坐着,全然没有一点儿反应。 嬴煦委委屈屈,想着隔壁的点心都能给未婚妻尝到,也就不说什么了。 姜执月通过屏风看到陆青骁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 她还以为,陆青骁今天不会来了。 毕竟京畿卫戍和虎贲军都需要他,陆青骁近来没什么休息时间。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自己,陆青骁回头看了过来。 姜执月看到陆青骁在屏风对面的动作,她忍不住歪了歪头。 陆青骁的眼神顿时变得柔软了一些。 哪怕是隔着屏风,他也能看到小姑娘面上一定带着笑的。 气氛到此时刚好,很快就被人打破。 “什么贵人?我们家主子可是隆邑公主,叫她们把三楼观赏台让出来!” 第393章 本宫叫你让,你就得让。 楼下吵闹的话,姜执月兰宁郡主也都听到了。 兰宁郡主皱眉:“她怎么会在这儿?” 兰宁郡主和隆邑公主的关系并不好。 隆邑公主小时候就喜欢欺负兰宁郡主,对谁都是盛气凌人的样子。 兰宁郡主也是心高气傲的人,自然跟隆邑公主玩不到一块儿。 姜执月就更加,隆邑公主回京之后的第一个禁足就是拜她所赐。 怎么看都不像是玩得好的人。 兰宁郡主刚打算起身去和隆邑公主分说,就发现屏风那边已经有人起身了。 这个时候,楼下似乎也传来了新的动静。 还没等陆青骁下去,隆邑公主就已经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了。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连本宫的面子都不给。” 隆邑公主带着人直接到了三楼观赏台,刚打算骂人,就与陆青骁对上了。 其实隆邑公主知道楼上的人就是兰宁郡主,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把兰宁郡主放在眼里,所以也没有打算给兰宁郡主这个面子。 可是她没想到上来就看到了陆青骁。 隆邑公主不害怕兰宁郡主,但隆邑公主有点害怕陆青骁。 虽然陆青骁并不是亲哥哥,可是从小陆青骁就很父皇的器重。 隆邑公主想到自己幼年时跟他发生冲突,父皇也从来没有责备过他。 甚至还会反过来指责自己不懂事。 这件事在隆邑公主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以至于隆邑公主现在看到陆青骁还是会有一点害怕。 陆青骁还是十分规矩地对隆邑公主颌首。 姜执月兰宁郡主等人也都纷纷起身,走出屏风,给隆邑公主行礼。 隆邑公主看到这么多人,顿时觉得有点骑虎难下。 可是她隆邑公主的面子最要紧! “这个地方本宫看上了,你们另寻别的地。” 隆邑公主一个眼神,身边的宫女就捧着一个荷包上前,看起来很有份量。 大哥皱了皱眉,对隆邑公主的印象不太好。 之前妹妹在宫里养伤,就是隆邑公主去找麻烦。 兰宁郡主见状,也怒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明明是我预定好的,凭什么你说让就让。” 见到开口说话的人是兰宁郡主,隆邑公主又嚣张起来了。 “就凭本宫是隆邑公主,而你只是一个兰宁郡主。” “本宫叫你让,你就得让。” 兰宁郡主立刻涨红了脸:“即便是公主又如何?” “哪有这样明抢的道理!” “难道宸妃娘娘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还是说你在宫里那三个月的禁足,一点儿都没有反省过自己!” 兰宁郡主也毫不客气地对上隆邑公主。 隆邑公主气得要命,她哪里想到兰宁郡主居然敢这样反驳自己。 顿时就气得扬起了巴掌。 兰宁郡主不躲不闪,双目瞪着隆邑公主。 只要隆邑敢动手,她立刻就顶着巴掌脸入宫哭诉! 就在这一巴掌即将落下来之时,有两只手同时挡住了隆邑公主。 而兰宁郡主也被姜执月往后一拽。 隆邑公主一看,居然有两个人敢拦住自己,更生气了。 陆青骁就算了,这个身穿宝蓝色圆领衫的男子是谁? 隆邑公主毫不犹豫的指着虞不凡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宫?” 虞不凡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在下之名不足挂齿,多谢隆邑公主。” 隆邑公主气急败坏的指着虞不凡,“来人,掌他的嘴!” 陆青骁不悦地看着隆邑公主:“闹够了没有?” 隆邑公主不可置信地看向陆青骁:“你可是本宫的表兄,居然帮着外人来骂我?” 兰宁郡主回过神来,看到虞不凡居然挡在自己面前,她心里有点儿复杂。 嬴煦也上前打圆场:“隆邑,别闹了,你若想看,一起就是。” “谁要跟她一起!” “谁要跟她一起!” 隆邑公主和兰宁郡主齐声道。 嬴煦一秒下场。 隆邑公主泪眼汪汪地看着陆青骁:“我要回宫告诉父皇,你帮着外人欺负我。” 兰宁郡主简直被隆邑公主的胡搅蛮缠气笑了:“我也要入宫告诉皇伯父,你又在宫外仗势欺人。” 不就是进宫告状吗!谁不会呢! “我还要去告诉皇祖母!” 兰宁郡主搬出太后来,果然看到隆邑公主脸色变了变。 “若是你要看就留下,若是不看,就不要在这闹事。” 陆青骁看隆邑公主的眼神冷冰冰的,全然没有看兰宁郡主那么温和。 隆邑公主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也不见陆青骁有一点点心软。 发现装哭这招不好使,隆邑公主立刻变换了策略。 “表兄,等会儿可是魏王兄夫妇要来呢。” 隆邑公主有些得意的搬出了魏王这座靠山。 若是她公主的分量不够,那再加上魏王呢。 在听到隆邑公主说出魏王的时候,兰宁郡主脸色微变。 如果是魏王,那她也只能退让。 兰宁郡主看向姜执月的眼神充满了愧疚。 姜执月握住了兰宁郡主的手,微微摇头。 兰宁郡主还想说什么,姜执月直接站了出来,对上了隆邑公主。 “若是魏王非要臣女退让,那臣女也不得不退。” “只是还请魏王亲自来说,免得叫旁人误会了是公主打着魏王的旗号,在外行事。” 姜执月的声音不大,态度却是很强势。 隆邑公主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搬出了魏王兄,姜执月居然还不肯让。 还在阴阳怪气的说自己狐假虎威! 这个姜执月真是太讨厌了! 兰宁郡主听到姜执月的话,眼前一亮:对呀,她刚刚怎么没想到呢! 若是魏王兄,他定然是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他可要面子了。 恨不能在史官脸上刻下魏王乃贤王这五个大字,怎么会逼迫一个臣女让出看戏的观赏台? 这不得被史官喷死? 他面子不要了? 想到这里,兰宁郡主也不慌了:“对啊,你让魏王兄自己来跟我说啊。”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曹操曹操到。 魏王拾级而上,正好出现。 隆邑公主见了魏王,快步迎上去告状:“皇兄!姜执月和兰宁不肯将此地让给咱们!” “你快让她们走!” 魏王闻言,脸色一变。 第394章 我是说联姻。 兰宁郡主见魏王神色微变,心里顿时提心吊胆起来。 魏王兄的确很好面子,可是不知她不肯退让观赏台这件事情和他的面子比起来够不够? 姜执月微微抬眸,看向魏王。 魏王见陆青骁和姜执月在,甚至连嬴煦和虞家的人都在。 他果断的选择了向隆邑公主发难。 “你这是在胡闹什么?” “这是兰宁先到的,怎么能让她们让出来呢。” 魏王果然没有要求兰宁郡主让出观赏台,反而指责了隆邑公主借着他的名声欺负人。 “皇兄,你可是亲王!” “叫他们让一个观赏台怎么了?” “那是他们为人臣子的本分。” 隆邑公主理直气壮地看向魏王。 魏王眉头一皱,“你胡说八道什么?” “难道不是吗?” 隆邑公主扭头看向众人,目光很是不屑:“等待来日,我皇兄荣登大……” “隆邑你放肆!” 魏王眼见着隆邑公主说着说着就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立刻呵止了隆邑公主。 隆邑公主或许是因为皇兄就在身边,对魏王的喝止并不在意。 反而愈发越发有恃无恐:“皇兄你怕什么?你是长子,将来就是……” 隆邑公主话音未落就被扇到眼前的巴掌吓得住了口。 是魏王。 他见隆邑公主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竟然对隆邑公主扬起了巴掌! 若不是陆青骁伸手拦住魏王的动作够快,只怕这一巴掌就已经扇在了隆邑公主的脸上。 隆邑公主也被魏王的动作惊呆了。 她怔怔地看着魏王,“皇兄,你打我?” “你居然要打我?” 魏王看到妹妹不可置信的眼神,心里也有些刺痛。 可是刚刚隆邑公主的话,若是真的让她说完了,事后传到父皇耳朵里,他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魏王怒目看向隆邑公主:“都是本王平日把你宠坏了,什么话都敢说!” 隆邑公主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这下是真的要哭了。 “还不快些离开!” 魏王厉声呵斥。 隆邑公主委屈地捂着脸跑开了。 魏王将手从陆青骁手中拽开,面色如常的说道:“隆邑失态,今日此间花销算在我身上,以作赔罪。” 陆青骁微微瞥了魏王一眼:“不必。” 魏王勉强笑了笑:“无病,兰宁,你们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今日是隆邑不对,改日魏王兄让她给你赔罪。” 兰宁郡主哪里敢接魏王这句话。 让公主给她赔罪?算了吧。 “魏王兄才是客气,只是姊妹吵嘴,不必扯上赔罪这么严重。”陆青骁道。 魏王很意外陆青骁会说这样的话。 也是因为陆青骁这句话,魏王也就不再坚持要包揽观赏台的花销,匆匆离去。 姜执月看着魏王兄妹的行径,默默垂下了眼帘。 魏王此举实在不敢苟同。 姜执月微微侧目,看向自家阿兄。 姜提玉淡淡地说道:“无论何时也不该在人前掌掴自家妹妹。” 姜家姑娘们都点点头:阿兄说的对。 嬴煦回头看了姜提玉一眼,他这个未来大舅兄挺有意思的。 似乎看穿了嬴煦的眼神,姜提玉又补了一句:“妹妹是用来疼的。” “谁敢动我的妹妹,必定要找他算账。” 兰宁郡主也连连点头,她看向姜执月小声地说道:“为什么我跟你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呢?” 嬴煦眉头一跳:“兰宁,说什么呢。” 兰宁郡主吐了吐舌头,装乖。 闹事儿的走了,台下的戏也正好开始了。 - 隆邑公主简直就是哭着离开梨园的。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皇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居然还要当着外人的面打自己。 隆邑公主一边走一边哭,看起来可怜坏了。 等魏王追出来的时候,隆邑公主已经上马车走了。 魏王皱起眉头,还是追了上去。 隆邑公主的马车被叫停。 隆邑公主正要发脾气,马车帘却被人掀了起来。 看到来人是魏王,隆邑公主更生气了。 “皇兄还来找我做什么?” “方才不是要动手打我吗?” 魏王叹了口气,坐进了马车里。 “隆邑,皇兄怎么舍得打你。” “只是方才的情况下,若是我不打断你,明日参我的折子就要满天飞了。” 听到魏王的解释,隆邑公主也反应过来了。 她嘴唇嗫嚅了几下,还是没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魏王抬手摸了摸隆邑公主的头发,“你是皇兄唯一的妹妹。” “皇兄当然希望你能无拘无束。” “可是如今有些话你还是需要斟酌一下再出口。否则容易酿成大祸。” 隆邑公主明白魏王的顾虑。 哪怕魏王是长子,也不一定能够继承大统被封为太子。 就算父皇真的有这个意思,这些话也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去。 “事以密成,隆邑,你再忍忍。”魏王劝道。 隆邑公主点点头,擦掉了自己的眼泪:“皇兄,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魏王眯了眯眼:“你看到了今日那个穿着宝蓝色圆领袍的青年么?” 隆邑公主点头,“他好大的胆子,居然动手敢拦着本宫。” 魏王疑惑。 隆邑公主不服气的说道:“方才我打算给兰宁一个教训。” “就是就是他与表兄一起拦住了我。” 魏王听到隆邑公主的话,面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常态。 “你觉得他如何?” 隆邑公主没明白魏王的意思,不解地看着魏王。 魏王说道:“他是礼部尚书虞汝奎的长子,若是让他给你当驸马,你可愿意?” 隆邑公主一愣,没想到魏王是这个意思。 她是说要帮皇兄做什么的。 可是没有想到皇兄居然想到了自己的婚姻大事。 魏王察觉出隆邑公主的迟疑,他复又笑了笑,一副好兄长的样子。 “自然,我们隆邑若是不愿意,那当然是不成的。” “皇兄会另想法子再拉拢虞尚书。” 隆邑公主也不傻,听得出来魏王的意图就是为了拉拢那个礼部尚书。 隆邑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皇兄觉得只是这样就可以吗?” 魏王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是说联姻。”隆邑公主认真的看向魏王:“只要我和虞家大公子成亲就能拉拢到礼部尚书吗?” 第395章 把正确答案排除了 吐蕃杂耍团的把戏,众人是一点儿都没看进去。 大家心思各异地坐着。 虞映水看了虞不凡一眼,没想到呀! 她还以为阿兄对兰宁郡主没这个意思呢。 谁知道阿兄藏的那么深。 隆邑公主要打郡主的时候,阿兄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虞映水可是注意了的。 阿兄当时可不是站在前排的。 这不就是现场版的怒发冲冠为红颜吗? 除了虞映水之外,姜执月和姜芙瑶也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同。 姜执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虞不凡,发觉自己漏掉了些什么。 按理说,不凡表兄性情活泼,喜欢的姑娘应该也是这样的性情。 兰宁郡主不就是这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吗? 为何她之前没有注意到呢? 看来就是有些人口是心非了。 姜执月悠悠地笑了笑,她就说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如此活泼伶俐又大大方方的兰宁郡主。 眼下正好,隆邑公主闹这一出,恰好帮人看清自己的心意。 姜芙瑶拽了拽姜执月的衣袖,小声地说道:“你看。” 姜执月顺着姜芙瑶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兰宁郡主耳朵泛起粉色。 两人默契一笑。 虞映水也看到了姜执月的动作,顿时咳嗽了一声。 兰宁郡主却好像是被这一声咳嗽吓着了,有些惊慌的抬头。 虞映水对上兰宁郡主的目光显得十分无辜。 姜执月忍不住摇头,映水表姐这性子也是爱热闹的。 以后就有得热闹看喽。 兰宁郡主嗔了虞映水一眼:“就会作怪吓唬人。” 虞映水非常麻溜认错:“是我不好,是我吓着你了。” “我给你道歉。” 兰宁郡主愣了愣,她和虞映水日常就是这么吵吵闹闹的。 哪里就真的需要道歉了? 兰宁郡主连忙扶住了虞映水的手,小脸涨得通红:“你真是偏爱作怪的。” 虞映水嘻嘻地笑个不停。 惹得几个姑娘们也都纷纷笑了起来。 姜执月对兰宁郡主拱了拱手,面上一脸敬佩:“今日多亏郡主了。” 虞映水也来凑热闹:“可不是。” “郡主方才英姿飒爽,堪称京城第一美人。” 兰宁郡主没好气地看了虞映水一眼:“什么意思?我平日里就不美了吗?” 姜执月忍不住偷笑。 虞映水碰上兰宁郡主,总是很热闹。 而在屏风的另一侧,嬴煦也反应过来了。 方才隆邑公主要对妹妹动手,他本是想要冲上去的。 谁料有人冲的比自己还快,那一左一右的,他就没地方站了。 嬴煦这会儿把目光都落在虞不凡身上。 虞不凡面色如常,任凭嬴煦打量。 姜提玉幽幽地看了看虞不凡,这小子倒是进步了。 心里藏着人,这么久居然一声不吭。 姜提玉想,若是没记错的话,虞不凡这小子之前是跟兰宁郡主相看过的。 后来没了后续,他还以为这两人都没看对眼。 如今看来,难道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可姜提玉听到屏风对面姑娘们说的话,又觉得未必如此。 裴直笑眯眯的带着姜容卓选点心吃,好像发生什么都跟他没关系一样。 可实际目光在嬴煦和虞不凡之间转来转去,兴致盎然。 就连陆青骁也回头特地看了虞不凡一眼。 以他的经验来说,若不是时刻关注着某个人,也不会在隆邑公主要动手的时候那么及时地冲上来。 只是不知道兰宁郡主是怎么想的。 起初虞家和福王府商量着相看,似乎是不成的。 这会儿虞不凡这个表现可不像是没意思。 在场的除了姜容卓都是人精。 哦,还有个憨包尹越。 其他人都看出来了虞不凡对兰宁郡主有所不同。 嬴煦是个实在孩子,他盯着虞不凡一会儿,发现虞不凡没有任何变化之后,他就放弃了。 只是心里想着回去一定要问一问妹妹是怎么想的。 可嬴煦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是寻常事。 都是在一块儿玩儿的小姑娘家,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他也一样会出手。 嬴煦想着想着就把正确答案排除了。 嬴煦笃定地将虞不凡这个行为认定为见义勇为。 他这么一想心里毫无负担了,竟就真的专心看起戏来。 若是嬴煦的两位哥哥在的话,一定会揪着他的耳朵,撑开他的眼睛,让他看清楚,虞不凡,这就是对自家妹妹有所图谋! 像极了你当初看到五小姐时,两眼放光的样子。 - 戏幕告一段落,等下一出戏,还要半个时辰之后。 梨园中也有不少花草奇景,姜执月等人就打算去看一看。 姜执月才刚走出屏风,陆青骁就起身走到了她身侧。 姜提玉正要说话呢,发现裴直和憨包尹越也都走到了自己未婚妻身边。 就连嬴煦这个傻憨憨的,也第一反应就走向了自己的未婚妻。 姜提玉想磨牙的心到达了顶峰。 他甚至有想咬点什么来泄愤的冲动。 而此时虞不凡施施然起身,走到了虞映水身边。 偏巧的就是因为姜执月先起身,而陆青骁站在姜执月手边的位置,这会兰宁郡主落后一步,是和虞映水在一块儿。 于是就从视觉上变成了虞不凡和兰宁郡主站在一块儿。 兰宁郡主看到虞不凡走过来,心跳竟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 姜提玉看到虞不凡的动作,走了过去,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嬴煦的目光。 站在嬴煦前面的裴直看到未来大舅哥这个动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就是两重标准吗? 只是姜提玉这么一打岔,姜执月就已经被陆青骁带走了。 等姜提玉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姜执月的影子都没看见了。 姜衡丹看着姜提玉张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她道:“阿兄别着急,等会儿戏要开场,少将军会与六妹妹一块儿回来的。” 姜衡丹说的,姜提玉当然知道。 看不到小的,那就盯着大的吧。 姜提玉默默的说道:“那咱们就在附近走一走吧。” 姜衡丹一愣,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未婚夫。 憨包就是憨包。 尹越见状也只是憨笑地点头,对姜衡丹道:“好,都听你的。” 姜提玉挑眉,陆青骁怕是这辈子都不会这么听话。 第396章 以后不许在外头咬人。 梨园内的环境,陆青骁非常熟悉。 他曾经带人到此处来巡视过,走了一遍就将梨园内的大致环境全都记了下来。 姜执月安静地被他牵着走。 陆青骁垂眸,眼神落在姜执月白皙精致的小脸上。 他笑道:“小月亮,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到其他的地方去吗?” 姜执月娇俏地侧眸看他:“不怕。” 陆青骁笑:“就对我这么放心吗?” 姜执月挑眉,“这是因为少将军品性可靠。” “还有就是,我赌你舍不得。” 陆青骁低笑,眉眼间的温柔就这样泻了出来。 “不必赌,我的确不舍得。” 姜执月得意一笑:“原来少将军这么好看透吗?” 陆青骁面带戏谑地看着她:“小月亮还看透过很多人吗?” “唯有少将军一人。” 说话间,姜执月也不知两人到了一处什么地方。 陆青骁牵着姜执月的手,顺着假山后的石阶往上走。 姜执月惊讶的看着陆青骁带自己来到了一条寻常不易发现的路。 “你怎么会如此熟悉梨园?” “难道你常来?” 姜执月的目光清澈,陆青骁回望她,轻声解释道:“上一任班主犯过案,带人来抄检过一次。” 姜执月十分惊讶:“只是抄检过一次,就能记住整个梨园?” 陆青骁颌首。 姜执月咋舌,之前在英国公府,众人聚在一块儿玩飞花令的时候,她就知道陆青骁的记忆力非常好。 可是没想到,只来过一次的地方,他居然也能记得如此清楚。 看见小姑娘神色微讶,陆青骁笑了笑,说起自己从前行军作战的事。 “边境风貌不同京城,地势也大有不同。” “有时我会与斥候一同前去查看地形,为了行军方便,这些都记在我的脑子里。” “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习惯,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一如你弹琴,一见琴谱便可弹奏是一个道理。” 姜执月没有想到陆青骁会这样解释他的记忆力好的原因。 姜执月温柔的笑了笑:“少将军实在是太过谦虚。” “我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 “而你过目不忘,的确是天纵奇才。” 陆青骁失笑,从神态就能看出小姑娘的自得。 “你不过分自谦,这样很好。” 陆青骁很欣赏姜执月这样直白承认自己有过人之处这件事。 姜执月点点头,目光有些悠远:“那是阿娘小时候跟我说的。” “有关阿娘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 “只记得零星一点。” “从前我会与阿姐比较,与阿兄较劲。” “觉得自己不能在阿兄阿姐的长处上胜过他们。” “那个时候我才几岁呀,真的太小了。阿娘跟我说,我们阿婵是最可爱的小姑娘。”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是我的长处。” “有些话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是依稀记得他告诉我。,人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切莫拿自己的长处和别人的短处去相比。” “自然。也不要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相比。” 听到小姑娘充满怀念的话,陆青骁抬手,落在了小姑娘的肩上。 “你阿娘说的很对,你也做得很好。” 姜执月骄傲地抬头:“这是自然。” 陆青骁爱极了姜执月这样骄矜的模样,忍不住低头。 姜执月眼疾手快捂住了自己的嘴,眸子里亮晶晶:“不许亲。” 陆青骁将自己的额头与姜执月相抵,低声呢喃:“太可爱了,想亲。” “不许不许。” “等会儿还要见阿兄和姐姐们。” “不许你亲。” 小姑娘娇气的声音就像是小猫爪子一样挠在陆青骁的心间。 陆青骁轻轻一叹,无奈地说道:“你以为我是色中恶鬼吗?” 小姑娘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一句话没说,但眼神里的揶揄一览无余。 陆青骁被小姑娘这模样给气笑了。 陆青骁目光灼灼地盯着姜执月,缓缓逼近她,在这样灼热的目光下,他低头在小姑娘手背上落下一吻。 姜执月呆住了,似乎没有想到陆青骁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你……” 姜执月一时语塞,居然不知道是放下好,还是继续捂着嘴好。 看见姜执月左右为难的样子,陆青骁反而笑出了声。 姜执月气急败坏地伸手,被陆青骁轻松地抓住了手,趁其不备,俯身,在她嘴上偷了个香。 姜执月瞪大眼睛看着他:“登徒子!” 陆青骁哼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是在下的错。” “在下任凭六小姐责罚。要打要骂,绝无二话。” 姜执月气势汹汹地踮起脚,咬了他一口。 陆青骁闷哼一声,大手一揽,把调皮的小姑娘牢牢地锁在怀里。 “胆子这么大?嗯?” “什么地方都敢咬?” 陆青骁极力遏制住自己的异样,眸中愈发深邃,眼神里的情谊几乎就要将人溺毙。 姜执月被陆青骁直白又热切的眼神吓了一跳,她犹豫了一下,微微昂首,往陆青骁的脖颈处轻轻地吹了吹。 轻柔微凉的呼吸喷洒在他颈肩,陆青骁几乎是瞬间,浑身颤栗。 姜执月只觉得自己腰间的大手愈发用力。 她迟疑了一下:“陆青骁……你没事吧?” 陆青骁极力克制自己,最后低下头来埋首在她颈间,嗅着她身上清冷的香气。 “傻丫头,待日后成亲了再跟你算账……” 陆青骁的声音低沉暗哑,落在姜执月耳朵里一阵酥麻。 “以后不许在外头咬人。” 姜执月咬唇,轻哼一声。 明明是他先动手,现在反倒说起她来。 几息之后,陆青骁抬头,看到小姑娘这不服劲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不高兴了?” 姜执月偏过头去,不肯看他。 陆青骁想解释什么,却见姜执月连忙拍了拍他,指了指假山前面不远处的两个人。 那不正是虞不凡和兰宁郡主吗? “不凡表兄今日实在是很有男子汉气概。”姜执月叹道。 陆青骁挑眉:“小月亮眼里只看得见他的男子汉气概?” 姜执月忍住笑意:“少将军怎么还跟表兄吃醋。” 第397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陆青骁轻叹,“请六小姐看看在下才是。” 姜执月笑出了声,抬手搂住了他:“你今日才是真正英武果断。” “我都不敢想,若是魏王那一巴掌真的打下来。” “隆邑公主只怕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份耻辱。” 陆青骁素来冷硬,也因小姑娘这句,软了心肠。 他的小月亮真是心地善良。 姜执月脱口而出的话也只是感同身受。 若是她在外犯了什么错,阿兄便要当着众人的面打她。 她只会觉得痛不欲生。 魏王此举实在会让人心寒。 哪怕英国公府与魏王兄妹不和,她也并不想见到这样的场面出现。 幸好陆青骁出手及时,否则的话,隆邑堂堂一国公主,被人当众掌掴。 这个仇她不会记在魏王头上,只会记在今日在场所有人身上。 就在陆青骁注视姜执月的时候,那棵巨大的梨树之下,虞不凡和兰宁郡主的说话声音也传了过来。 - “今日,今日多谢你出手。” 兰宁郡主颇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虞不凡,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虞不凡点点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郡主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兰宁郡主俏脸一红,震惊地看向虞不凡。 虞不凡挠挠头,此刻竟有一些憨包的影子。 兰宁郡主见虞不凡似乎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道:“你我非亲非故,什么叫这都是你应该做的。” 兰宁郡主说完期待的看着虞不凡。 谁料虞不凡撇了撇头,“我……不是,就算是表妹,我也会出手的。” 兰宁郡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若是小六,自然有少将军。” “啊?” 虞不凡突然不知所措地看着兰宁郡主,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儿呆滞。 兰宁郡主忍不住咬唇,眸子里看向虞不凡的眼神有些幽怨:“难道你今日出手就只是顺便吗???” “还是说无论换了是谁你都会出手?” 兰宁郡主神色紧张的地盯着虞不凡,似乎只要他敢承认,自己马上转身就走。 - 陆青骁戏谑地看着姜执月:“有这么好奇吗?” 非得让他偷听,然后转述…… 少将军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多少还有点儿羞耻。 姜执月全然没注意到陆青骁戏谑的眼神,眼巴巴地盯着大梨树下的两人。 听到陆青骁问她,姜执月头也不回地说道:“自然是有的。” “不凡表兄上次与兰宁郡主相看之后,就再也不去相看其他人了。” “原本我还以为是舅母逼得太紧,叫他厌烦了相看这件事。” “如今看来当中另有缘由嘛。” 陆青骁觉得小姑娘这话好笑:“那你……” “快别说话,仔细盯着。” 姜执月眼看着大梨树下两人又开口说话了,连忙拽了拽陆青骁的衣袖。 陆青骁无奈,只能依着心上人的要求继续传达树下两人的对话。 - “不,不不是的。” 虞不凡显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说完这句话便低下了头…… 于是也错过了他在说完这句话时兰宁郡主眼里一闪而过的庆幸。 兰宁郡主得知虞不凡的想法,定了定心神:“那是为什么?” 虞不凡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口。 “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算了。”兰宁郡主眨了眨眼,见状立刻转身就要走。 虞不凡连忙上前拉住了兰宁郡主的衣袖。 兰宁郡主脚步一顿,回眸,目光落在了虞不凡拉着她衣袖的手上。 虞不凡也注意到了兰宁郡主的眼神,立刻跳脚撒手:“郡主恕罪,在下不是有意冒犯的。” 兰宁郡主偷偷一笑,又正色道:“你拉着我是想做什么?” 虞不凡着急地解释道:“我是想说方才的事,我不是谁都会出手的。” “我是担心你受到伤害!” 虞不凡似乎受到了鼓励,一鼓作气地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这下换成兰宁郡主愣在原地了。 虞不凡见兰宁郡主愣了,他又低下头,似乎有些失落,低声说道:“之前……” “所以我不敢叫郡主误会。” 虞不凡停顿的那一会,兰宁郡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的是两人相看没了后续的事。 兰宁郡主忽而笑了起来,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一样,美丽动人。 “虞不凡,你是不是喜欢我?” 兰宁郡主直接又大胆,她目光直直地盯着虞不凡。 虞不凡猛地抬头,没想到兰宁郡主居然这么果断地戳破了自己隐藏的心事。 见虞不凡呆住,兰宁郡主又耐心的问了一遍。 “我说,虞不凡,你是不是喜欢我?” 还没等来虞不凡的回应,兰宁郡主就发现虞不凡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连脖子都红了。 兰宁郡主惊讶地后退了一步。 却让虞不凡以为她要走,立刻说道:“是!虞不凡喜欢郡主!” “只是在下自知配不上郡主,所以并不敢表明心意。” 兰宁郡主欢快地笑了起来:“我听说你后来再也没有相看过了。” “是为了我吗?” 虞不凡羞涩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失落:“郡主放心。” “虽然不凡心悦郡主,但有自知之明,不会以此纠缠郡主。” “是以郡主不必担心。” 虞不凡说完之后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兰宁郡主的回答。 虽然早有预料,可虞不凡还是忍不住有些颓丧,连带着方才红透的耳朵也逐渐褪去红色。 就在虞不凡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听到了兰宁郡主的声音。 “难道你就没有打听过,我之后有没有再相看谁吗?” 虞不凡摇头:“没有。” 兰宁郡主又笑出了声,笑得虞不凡都有点儿恼了。 他一抬头,看到笑靥如花的兰宁郡主,又低下头去:罢了,能博她一时高兴也不错。 “没有。”兰宁郡主说道。 虞不凡不解:“什么?” 兰宁郡主说:“我的意思是,我之后也没有再相看过谁了。” 此话一出,虞不凡的眼睛顿时亮了。 兰宁郡主好笑的看着虞不凡此刻亮若星辰的眸子:“今日回了王府,我就会禀告父王母妃,你可有异议?” 虞不凡此刻的表情就像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冲昏了头脑的傻子。 第398章 醒醒,你没有女儿。 全程听完陆青骁转述的姜执月也呆在了原地。 陆青骁好笑地看着身侧的小姑娘。 果真是还小,对这样的事总是充满了兴趣。 姜执月回过神来就拉住了陆青骁的衣袖,欢快地说道:“我没想到不凡表兄和郡主还能有这样奇妙的缘分。” 陆青骁目光怜爱地看了看姜执月:“难道我们的缘分就不奇妙吗?” 姜执月没忍住笑出了声:“少将军,原来连这个也要比吗?” 陆青骁专注地看着姜执月,道:“我倒是忘了,你似乎很喜欢少将军这个称呼?” 姜执月挑眉,“我以为就像你很喜欢叫我六小姐一样。”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情趣。 果然陆青骁笑了笑,眉眼间的温柔足以将一个人溺毙。 而梨花树下的兰宁郡主与虞不凡两人也没想到两人定情之时有人在悄悄看着。 梨园的戏是唱完了,散场时众人都准备离去。 倒是虞映水看出来些不同,笑着说道:“郡主,今日不如我送你回府?” 兰宁郡主看到虞映水那揶揄的眼神就知道她是猜到了什么。 不过郡主大人素来坦荡,也没什么好瞒着人的,爽快地点了点头。 虞映水还好,虞不凡是一点儿事儿都经不住。 那双红透了的耳朵就在众人面前出卖了他。 姜提玉都不忍心再看了,怎么自家表弟牵扯到情爱之事就如此……如此现形呢! 但凡学一学陆青骁和裴直多好。 姜提玉摇摇头,牵着姜容卓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叮嘱:“将来不要学你不凡表兄啊……” 姜执月也忍着笑意,同三位姐姐一块儿上了车。 自从几个人关系亲近起来,出门都是坐的大马车了,姐妹几人总是窝在一处。 上了马车坐定,姐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 便是姜家姐妹几个也没有想到兰宁郡主的缘分居然在虞不凡身上。 “这倒是件好事儿。” 姜宛白笑了笑,“我看不凡表兄与郡主性子投契的。” 听到姜宛白的话,众人都想到了去护国寺那一次。 她们一块儿去骑马,兰宁郡主险些掉下马来还是虞不凡顺手拉了他一把。 如今想来早有预兆了,只是当时众人都没有发现而已。 - 江南道。 江南商会的人都已经被抓了起来,该审查的也都审查干净了。 范家的确包藏祸心,窝藏了千山楼的杀手。 曾旭的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或许应该说是范家的账本。 江南这边的事儿已经料理的差不多了,余下的交给心腹来收尾即可。 卢国公和英国公两人也已经准备启程返京。 英国公原本是打算将慎墨留在江南,毕竟慎墨如今已经有了官职,若是能在江南的贪污案上出一份力,对他未来的仕途也是好的。 慎墨拒绝了。 对此慎墨理直气壮说,是小姐派他来江南保护英国公的。 英国公无奈,只好让慎墨跟着自己一块儿返京。 卢国公倒是羡慕英国公女儿这么贴心。 不像自己,生了个冷冰冰的儿子,哪有人家小姑娘半点好处。 卢国公这么一说,英国公又不高兴起来了。 再看卢国公的眼神就变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慎墨看到英国公变脸这么快,还以为卢国公会生气。 谁知道卢国公只是温和地笑笑,也不与英国公计较。 直到英国公像小孩一样跟慎墨说:“你也离卢国公远一点。” “都是他养出来的坏小子抢了我闺女。” 慎墨沉默了,小姐和少将军的婚约都定下这么久了,难道英国公还没有办法接受现实吗? 如果不是因为小姐尚未及笄,就赐婚圣旨下来的时间到现在,小姐估计都已经过了长公主府的门了。 不过,慎墨倒是对卢国公印象更加不同一些。 慎墨一直都知道卢国公对外的形象就是温文儒雅。 可是在江南这段时间,慎墨看到卢国公杀伐果断之心不逊色于英国公这个多年征战的武将,才知道原来卢国公一直都不显山不露水。 这手养气的功夫,令人钦佩。 因为身在英国公府,慎墨很清楚权势斗争一定是少不了的。 卢国公这样的性情,对小姐而言也不是坏事。 所以慎墨我行我素,对卢国公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倒是把英国公气得不行,差点指着慎墨的鼻子骂他叛徒了。 最后解围的还是卢国公。 “我看这个年轻人不错的嘛,你就不必如此苛责他了。” 英国公没好气地看了卢国公一眼:“你以为是因为谁?” 卢国公好脾气地笑了笑:“总不能是因为我吧?” 被卢国公这么一噎,英国公反倒不好说什么了,只是一路上都气哼哼。 卢国公也没当回事儿,只觉得英国公是个性情中人。 卢国公甚至还主动跟英国公提及两个孩子未来的婚事要怎么安排。 慎墨本来以为英国公会和卢国公吵起来,没想到英国公才说了一两句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惊得素来温和的卢国公变了脸色。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哭上了?” 英国公怒瞪卢国公:“你懂个屁!” “老子辛辛苦苦养大的小闺女,没多久就要嫁人了,你明白老子的心有多难过吗?” 卢国公表示很无辜:“方正兄,你又不是第一次嫁女儿了。” “况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三小姐的婚期就在提玉婚期之后一个月吧?” 英国公一愣,开始嚎啕大哭:“谁能接受两年之间一下嫁两个女儿啊!” 卢国公沉默了,他倒是没有想到未来亲家公是这个性情哈…… 英国公一边哭一边骂骂咧咧:“你又没有养过女儿,我跟你也说不着。” “试问,若是你有一个香香软软可爱至极的女儿,从蹒跚学步到牙牙学语,用软乎乎的声音叫你阿爹……白白胖胖的小手,捧着他自己都不舍得吃的点心来送给你吃……” “酷暑或寒凉,总是问你要增添衣裳,还会替你求平安符,跟你撒娇。” “到头来就被一个臭小子哄了去……” 英国公的话还没说完呢,听到‘咔嚓’一声,桌角猛地给卢国公掰下来了。 随即听到卢国公磨牙的声音:“谁敢哄我女儿!” 英国公无语地看着他:“醒醒,你没有女儿。” 第399章 跟提玉学了不少坏点子 从江南到京城的一路上,有两位国公爷每日斗嘴,倒是很好打发时间。 另外这一路上也遭遇了不下五次的刺杀也能当调剂生活来使。 幸而两位国公爷身边的暗卫和护卫都武艺精悍,否则的话,英国公只怕会伤上加伤。 英国公在江南落水的伤没那么容易好。 只有慎墨知道英国公一直都在和卢国公斗嘴,表面上看着似乎没什么影响,可是实际上每日帮英国公换药的慎墨才知道,英国公的伤好得很慢。 终于快要到京城,英国公的状态反而瞧着愈发不好了。 慎墨很担心英国公的情况,卢国公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叫来随行的军医一看,英国公一直在发热。 军医将英国公的情况告诉卢国公,“当下,国公爷的情况不适合再赶路了。” “须得静养一段时日,否则的话,只怕激发了从前的旧伤,反而愈发不好会恢复。” 卢国公沉思了一会儿,决定让英国公就地养伤,他先回京去给陛下禀告江南事宜。 另外,卢国公打算派慎墨单骑入京去请老神医来为英国公诊治。 军医和慎墨都觉得可行。 但是英国公不同意。 “养什么养?” “老子当年在沙场受的伤比这个轻吗?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 “回京!必须立刻回京!” 英国公的态度很坚决,慎墨劝不动。 卢国公见状,皱了皱眉,说道:“即便是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也要为孩子们想一想。” “若是你这样到了京城,叫孩子们看见,只怕会担心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尤其是阿婵。” “小姑娘心思重,你若这样回去,别把她给吓病了。” 卢国公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到底也是我未来准儿媳,你不心疼,我可心疼。”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会不疼阿婵?” 英国公对卢国公这句话反应极大,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 卢国公看了英国公一眼,看到他背上的伤口惨不忍睹,心下也有些戚然。 他敬英国公是条硬汉,这样的伤,一路过来都隐忍不发。 可当务之急就是要英国公先养养伤,哪怕只是一两日都好。 最起码先退了高热再说。 想到这里卢国公又说道:“你若是心疼这孩子又怎么舍得她一直为你担心?” “不过是一两日的功夫耽误不了什么。” 卢国公的话说到这里,英国公也明白,他这是为了让自己留下来而用的激将法。 英国公看向军医:“嗯两日,两日可能退热?” 军医郑重的点头:“只要国公爷配合属下,两日必能退热。” 英国公想了想答应下来,又忍不住对军医说到:“若是两日不能退热,我要以军法处置你。” 军医肃然:“请将军放心。” 军医一直跟在英国公身边很多年,都知道英国公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他起初还担心英国公非要赶回京城,谁知道三两句话就被卢国公给劝住了。 军医见到英国公愿意配合自己医治,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只要英国公愿意配合。退热一日即可。 几人从英国公屋内离开。 卢国公叫住了慎墨:“我观英国公的伤势不轻。还是劳烦你往京中去一趟,请老神医来。” 慎墨点点头:“属下明白,即刻就去。” 慎墨说完还担忧地看了英国公的房间一眼。 卢国公见到慎墨的动作,不由得温和了许多:“你放心,。等你回来之后我再出发。” 慎墨感激地看了卢国公一眼,抱拳对他行了个大礼,随即转身离去。 卢国公看着慎墨离去,心中的担忧并未减少。 他注视着英国公的房门,心里期盼着,但愿……军医能顺利给英国公退热。 但愿他让慎墨去请老神医只是白跑一趟。 - 本就距离京城不远,慎墨骑马的速度也足够快。 再加上他路上一点儿都不歇,除了驿站更换快马之外,都在赶路。 将将一日的功夫。就到了京城。 慎墨到京城时,正好城门即将关闭,他亮出了之前英国公给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英国公府。 慎墨回到英国公府,本来是想悄悄的找到老神医跟他说这件事。 没想到正好就在老神医这儿碰见了姜执月。 姜执月看到慎墨十分惊讶,当即就站了起来:“慎墨?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阿爹呢?我阿爹回来了吗?” 面对小姐的问题,慎墨迟疑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就被姜执月看出来,一定是出事儿了。 姜执月立刻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慎墨身边:“你一回来就请老神医,是我阿爹出事了,对吗?” 慎墨不知如何解释,小姐实在是太敏锐了。 还是老神医上前拍了拍姜执月的肩膀,安抚道:“别怕,有老头子在呢。” 老神医说完,也盯着慎墨,等着慎墨开口。 慎墨在姜执月和老神医的目光下,简单地说了一下,英国公的确受伤了,如今军医在身边。 他回京请老爷子是卢国公的吩咐,为了以防万一。 姜执月听到这里连忙说道:“我与您一块儿去的。” “我会带上拾柒和辛玖,不会有事的。” 老神医看了小姑娘这焦急的模样,知道自己若是不让她一块儿去,怕是她也会悄悄去的。 倒不如他带着小姑娘一块去。 慎墨犹豫了一下:“小姐,你……” “便是你不让我去,我也是会去的。”姜执月态度坚决,不容反驳。 慎墨当然拗不过姜执月。 “不急这一会儿,你来跟我说说,英国公是受了什么伤?我好准备些药材……” 老神医拉着慎墨说话。 姜执月让拾柒留在老神医这,她亲自往二房去一趟。 这件事不能告诉阿兄,阿兄过几日就要殿试,免得分了他的心。 也不能告诉祖母,祖母年事已高,乍一听阿爹受伤的消息,怕是会惊着。 恰好姜二爷今日休沐,他一听完姜执月的话,起身就往老神医那走。 一边走一边说道:“坏了,人肯定已经走了!” 慎墨这小子跟提玉学了不少坏点子,这会儿指定就是为了把阿婵故意支出来的。 姜执月一愣,“我,我留了拾柒在那呢。” 姜二爷无奈,“慎墨还能制不住拾柒?” 姜执月眸光一凛,是她大意了。 第400章 父皇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自从那日梨园回宫之后,隆邑公主的心思一直都落在她皇兄说的那一句联姻上。 其实母妃近来也在操心她的婚事。 隆邑公主也想了想,虞家家世的确还不错,而且虞大人也只有一位妻子,并无妾室。 隆邑公主清楚自己的性格,霸道,也不愿跟人讲理,她是绝对不会允许驸马纳妾的。 京中不是没有符合标准的人,只是都在京中扎根已久的世家对于子嗣更为看重。 若是以隆邑公主自己的要求,那自然第一条就是不能纳妾。 至于长相么…… 隆邑公主回想了一下虞不凡的长相,唔……倒也算俊俏的。 可隆邑公主也不傻,这人在他要打兰宁郡主的时候出手,说不定就是对兰宁郡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 隆邑公主皱了皱眉,她又有点儿不想嫁给一个心里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隆邑公主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宸妃已经从殿外走了进来。 宸妃察觉自己女儿这几日来都有些神思不属,特地过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过来就看见她在发愣。 还是旁边宫女请安的声音惊醒了隆邑公主,隆邑公主连忙回神请安。 宸妃笑着拉起了女儿,“在想什么?” “母妃从进来就看着你一直低头沉思,咱们小隆邑也有心事了?” 宸妃对女儿十分关心。 隆邑公主对宸妃向来无话不说。 宸妃一问,她立刻就把自己这几日在思考的事情告诉了宸妃。 宸妃听到了隆邑公主提及虞家,微微皱眉,似乎不大喜欢的样子。 隆邑公主看出了宸妃面色有异,好奇的问:“母妃,是有何不妥吗?” 宸妃明艳的脸上多了一丝不悦,在低头看向隆邑公主时又消失不见。 “隆邑,你告诉母妃,你喜欢这个虞家郎君吗?” 被宸妃这么一问,隆邑公主反而愣住了。 宸妃见状,好像立刻明白了什么,她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 “若是你不喜欢这个郎君,那便不要他当你的驸马。” “虞家的家世,若要配你还是差了些。” “满京城这么多权贵儿郎,哪个不能随便你挑?” “何必偏偏着眼在和英国公府相关的人身上。” 隆邑公主听出来了宸妃的意思,她是不愿意与英国公府相关的人扯到一起的。 “可是皇兄说……” 宸妃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的婚事,还轮不到你皇兄来做主。” 隆邑公主很少见到宸妃这么生气的样子,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宸妃回过神来,看到隆邑公主眼神里有些畏惧,他又忍不住软了语气:“隆邑,你是你父皇的掌上明珠。” “你的婚事,不是可以随便拿来做筹码的东西。” 隆邑公主听到宸妃的话,眼神一闪,微微垂眸。 “可是母妃,若是皇兄在争夺太子之位上落败,那我们还会有好下场吗?” 隆邑公主的话在宸妃的心上重重一击。 宸妃吃惊的看向隆邑公主:“隆邑,你……” 隆邑公主肃容看向宸妃:“母妃,我的婚事可以当做筹码。” “只要能够帮到皇兄夺得太子之位,我的婚事就是可以当成筹码。” “父皇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他用一纸婚约将宣王府和英国公府捆在一起。” “为何我们不能这样做呢?” “母妃,储位之争本就凶险。” “若是我的婚事可以帮皇兄拉拢可用之人,我愿意的。” 宸妃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隆邑公主自己的想法。 她一时之间甚至还有些不能接受。 连她看向自己女儿的眼神都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隆邑公主却好像无知无觉一样,“其实我曾经想过陆家。” “只是陆大将军的长子已经娶妻,次子的份量就不够看了。” “当年大表姐的婚事,我就觉得舅母的决定做错了。” “若是将谢馥表姐嫁给薄阳长公主姑母的儿子……” “如今皇兄的手中应该有一点儿兵权才对。” “只可惜舅母短视,区区一个西平郡王府有什么用呢?” “英国公府,卢国公府,哪个不比……” “够了!” 宸妃喝止住了隆邑公主的话,满眼的不可置信。 隆邑公主惊讶的看着震惊的宸妃,反而笑了:“母妃,你这是害怕了吗?” “我是父皇的女儿,是当朝的公主。” “朝局斗争,我当然明白。” “您说满京城的儿郎任我挑,可我挑来挑去也挑不出一个如姜家长子和无病表哥那样的身份。” “虞家难道不好吗?” “谢家如今因为大表兄身死早就已经在学子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在文臣之中,舅舅再也没有往日的号召力了。” “这对皇兄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虞家家风清正,在文人之间盛名颇佳,正好补上舅父犯下的大错,不是么。” “更何况……” 隆邑公主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他说不定是兰宁郡主的心上人。” 说到这儿,隆邑公主露出了一个极为冷漠的笑容:“我就是要抢她喜欢的东西。” “父皇的宠爱我要抢,皇祖母的宠爱我也要抢。” “她看上的男人,我也要抢。” “她不过是区区一个亲王郡主,凭什么跟我抢?” 宸妃都被隆邑公主惊得站了起来。 隆邑公主微微一笑:“母妃,你会帮我的,对吧?” “母妃一直以来都最疼我了。” “您一定会帮我完成这个心愿的,对吗。” 隆邑公主静静地看着宸妃,等着她给自己一个回答。 宸妃先是愣了好半晌,最后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隆邑公主看到宸妃这样的笑,依旧面色镇定地看着她。 “好。” 宸妃一口答应下来,她眼中的慈母之情不变:“我儿想要的东西,母妃一定会帮你拿到手。” 隆邑公主心满意足的笑了。 她就知道母妃一定会答应她的。 什么兰宁郡主,什么英国公府,最后的最后,她要他们都跪在她皇兄的脚下,高呼万岁! 得到了母妃承诺的隆邑公主,心情非常愉快。 “母妃,这件事您得尽快去跟嗯父皇提。” “不然的话,让虞家和福王府搅和在一起,皇兄就真的没什么胜算了。” 第401章 我阿爹呢! 江南事的密折已经送到了荣安帝御案上。 荣安帝将密折看完,在文和殿发了好一通大火,命海贤火速命人将几位政要大臣都叫入宫中。 海贤赶赴英国公府的时候,正好看到姜二爷和姜执月准备离府。 连忙快走几步,出声,叫住了姜二爷:“姜相留步。” “陛下急召!” 海贤的声音独特,姜执月一下就听到了。 姜二爷也回头,海贤即刻快步近前,低声道:“龙颜大怒,还请姜相快些入宫。” 姜二爷犹豫地看了姜执月一眼。 姜执月对姜二爷点点头:“二叔快去,我有护卫在,跟慎墨也就前后脚的事。” 姜二爷见姜执月神情笃定,也知晓她身边两个护卫的本事,就点点头,调转马头,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海贤稍后一步,看向姜执月:“见郡主行色匆匆,不知郡主欲往何处?” “可有咱家帮得上忙的地方?” 姜执月一愣,没有想到海贤会主动问起。 她只做一瞬犹豫,便道出实情。 海贤没想到仪华郡主便将这件事告知自己。 姜执月也不多留:“今日招待不周了,请大监见谅。” 海贤也记挂英国公伤势,连忙点头:“郡主快请。” 姜执月不再犹豫,扬手一鞭,拾柒长缨等护卫一块都跟着去。 海贤想到了什么,也快快叫人一转头,进宫去了。 姜执月带着人急匆匆离开,姜提玉从庆叶处得知消息赶来时,英国公府门口连只蚊子都没有了。 姜提玉面沉如水:“庆叶,你再带一队人跟去。” 庆叶犹豫:“可去哪儿?” 姜提玉冷声道:“官驿。” 庆叶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转身回府点了一队英国公府的护卫跟了出去。 国公爷往江南去是办公事去的。若是两位国公爷返京的话,一定走的也是官道。 既然走的是官道,那就一定住的是官驿。 姜执月也是这么想的,她一路沿着官道的方向追去,果然在一个时辰之后就追到了慎墨和老神医。 老神医一看姜执月骑马追来,顿时乐了。 “我就说了这丫头一定会自己跟来的。” “你还非不信。” 慎墨看了老神医一眼:“既然如此,我也只是先行一步。” 老神医一听,无言以对。 这小子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姜执月追上慎墨,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往官驿的方向赶路。 只是慎墨来回都未曾休息,中途到了第一个官驿时,被姜执月勒令要休息。 慎墨本想拒绝,奈何姜执月态度坚决。 老神医也跟着姜执月一个态度:“是啊是啊,这人哪…是肉体凡胎又不是铁打的,你这两日来回怎么跑,小命不要了?” 慎墨自知自己是扭不过姜执月和老神医两人的,只好答应下来。 老神医见状也问起了慎墨,英国公是怎么受伤的。 这也就是姜执月很关切的问题。 实在是那个梦太逼真,姜执月很难放下心来。 慎墨将英国公受伤的过程简略地说了一遍。 姜执月听完,霎时苍白了一张脸。 那竟是预知未来的梦! 慎墨看见姜执月脸色苍白,连忙解释:“少将军命我将金丝软甲交给英国公,所以国公爷的伤没有那么严重。” “只是那范金永恶毒,在水面上倒油放火。” “国公爷的烧伤比箭伤严重些。” 听到慎墨说完了这些,姜执月的脸色十分不好。 她不知道陆青骁居然还给阿爹送去了金丝软甲。 “若不是金丝软甲,阿爹就没命了是吗?” 姜执月问,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慎墨点点头。 倒是老神医眉头皱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担心英国公的伤势。 箭伤也就罢了,这烧伤,若是起了高热,也是有可能会危及性命的。 只是老神医看着姜执月苍白的脸色,决。意将这件事藏在心里。 幸而出发的时候带足了药材,明日快马加鞭赶过去,想来应该赶得及。 这慎墨小子不是说了吗,英国公身边还有军医。 有大夫在身边总比没大夫在身边要好。 老神医的想法一贯很乐观,眼下反而安慰起姜执月来。 “好丫头,别担心。你阿爹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姜执月勉强笑了笑:“但愿如此。” 老神医也不多说,让两人都早些去休息,明日清晨即刻出发。 姜执月点点头,和慎墨一同离开了老神医的房间。 翌日清晨,姜执月一行人再度出发。 可是姜执月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赶到英国公下榻的官驿时,看见的居然是熊熊大火。 驿卒们和两府的护卫们都在救火! 老神医和慎墨等人也是脸色大变。 “阿爹!!” 姜执月失声大喊,立刻翻下马来就要往火中冲去。 “小姐!” 拾柒慎墨等人连忙上前拉住姜执月,“火场危险!小姐不能以身犯险啊!” 姜执月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几乎快要崩溃。 难道那个梦里的内容是不能更改的吗? 就算陆青骁给阿爹送去了金丝软甲救了阿爹一命,可是事后阿爹难道还是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吗? 她不信! 她不信! 姜执月猛的挣脱了慎墨,上前抓住一个跟着英国公一起去了江南的公府侍卫,有些疯了一样问道:“我阿爹呢!” “国公爷……” “我阿爹呢!” 姜执月几乎是揪着那个侍卫的衣领,想要让他说出英国公的下落。 偏偏那个侍卫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姜执月一把撒开他,抓起旁边的水桶就往自己身上一倒! 初春的井水本就冰凉,浇头淋下来,姜执月浑身一个激灵,众人甚至都来不及拦她。 眼看着姜执月就要往火场里冲。 “郡主!” “小姐!” 众人疾呼,慎墨一个箭步上前死死地拉住了姜执月:“小姐!!” “慎墨!放手!” 姜执月几乎是咬着牙,含泪看着他,说出了这几个字。 慎墨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执月。 他迅速地将旁边侍卫的一桶水浇在了自己头上:“我替小姐去!” 也是因为慎墨这么一打岔,拾柒和长缨才有机会上来死死地抱住了姜执月。 长缨也是泪洒当场:“小姐!” 姜执月心急如焚:“你们放开我!” “我亲自进去找!放开我!” 第402章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老神医看着这一团乱象,也急得直跺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就在慎墨要冲进火场去的前一瞬,那个被姜执月抓住的侍卫终于克服了自己的口吃。 他大喊:“国公爷不在里头!” 姜执月震惊地看向他,连忙追问:“我阿爹在何处?” 就在姜执月追问口吃侍卫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无比熟悉的声音—— “阿婵?!” 英国公被卢国公扶着,无比惊讶地看着火场面前被人牢牢抱住的小女儿。 “阿爹?阿爹!” 姜执月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甚至低头看了看英国公脚下的影子。 确定这是活着的英国公,立刻拔腿就往他身边跑。 拾柒和长缨在看到英国公的时候迅速放手。 差点以为父亲葬身火海的姜执月,此刻毫不犹豫地扑向了父亲的怀中。 真切地抱到父亲的那一瞬间,姜执月嚎啕大哭。 “阿爹,你知不知道你吓坏我了……” “我差点以为你死了。” “那个梦就快把我吓死了。” “阿爹,呜呜呜呜……” 英国公都不知道女儿经历了什么,只是看到女儿哭的如此心酸,他也跟着忍不住鼻酸起来。 英国公吸了吸鼻子,才发现女儿身上冰凉。 他心疼坏了:“阿婵,你这是……你这是……” 英国公说不出来了,他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女儿,那颗在沙场见过无数腥风血雨的心一下就碎了。 他的阿婵……是因为他在火场里,所以要亲自进去找他吗? 慎墨和长缨等人也快步走了过来。 慎墨看了看快要哭晕过去的小姐,克制地说道:“小姐以为您在火场里,非要亲自进去。” 长缨也哭着说道:“若非慎墨大人及时拦住小姐,只怕这会儿已经冲进去了。” 英国公听得胆战心惊,他连忙拉开小女儿:“傻孩子,阿爹会保护好自己的。” “火场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冲进去呢?” “要是你有个万一,阿爹还活不活了?” 姜执月哭得都快撅过去了,听到英国公这话,泪眼朦胧地说道:“若是阿爹有个万一,那阿婵也活不成了。” 英国公的眼泪忍不住了,父女俩一块儿抱头痛哭。 老神医摸着胡子,长舒了一口气:“万幸万幸,人还活着。” 听到老神医的话,众人都心有余悸。 谁说不是呢? 从京城一路赶来就是为了给英国公治伤,谁料一到这儿就发现官驿都被烧了! 救火的还都是英国公府和卢国公府的侍卫,这能不被人误会吗? 万幸的是英国公没事儿,卢国公也好好的。 方才两人不在,是去审刺客去了。 原来就在慎墨走之后不久,卢国公就觉得不太对劲。 命人排查了这个官驿,果然查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官驿的人多半都是小吏,类似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不会武艺的。 而官驿是官员来往住宿的地方,寻常人也不敢在这儿闹事儿,这是一般老百姓对于官府的畏惧。 并且这些小吏都极具眼色。 他和英国公即便没有表明身份,以身边的护卫人数看,怎么看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 可偏偏这京城附近的官驿,将他们寻常对待,并无一丝不同。 这一点就让卢国公觉得事态不对了。 不与远的做比,单是上一个官驿和这个官驿的人对比,就足以看出区别。 也是因为卢国公的提早防备,那些刺客们动手的时候,英国公并未真的睡着。 反而是把来行刺的刺客都抓了起来。 没想到这帮刺客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火烧官驿! 英国公和卢国公一块儿追了出去,抓住了两名刺客,就地审问。 正好就与从京城赶来的姜执月等人错过了。 眼看着英国公没事儿,姜执月命跟来的侍卫们都一块儿去救火。 只是这官驿一烧,众人一时半会儿也没了落脚的地方。 英国公心疼女儿,连忙让她先去把湿衣裳换下来。 老神医也借这个机会给英国公把脉,果然还在高热。 偏偏英国公还说要趁着天色还早,立马赶赴下一个官驿。 姜执月换了衣服回来就听到了这句话,她犹豫的看向了老神医。 老神医摸了摸胡子,“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请国公爷随我上马车。” 英国公皱眉:“不过半日的功夫,我能骑马。” 老神医立刻吹胡子瞪眼:“你这个小子怎么不听医者的话?” 一大把年纪的英国公还被人叫做小子,偏偏他也不好驳斥。 还是嘴硬的说自己可以骑马。 老神医瞪着眉毛看向姜执月:“你快管管他。” 姜执月泫然欲泣地望着英国公:“阿爹……” 英国公可以不听老神医的话,但是却不能不听姜执月的话。 他尤其见不得女儿的眼泪。 一看到女儿这么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乞求他去坐马车,英国公就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了,只能点点头。 老神医欣慰地摸了摸胡子,对姜执月点了点头:“幸好你来了,不然谁能管得着他?” 姜执月凑近了老神医,低声问道:“我阿爹的情况严重吗?” 老神医摇摇头。 还不等姜执月高兴,他便开口说道:“还没见过伤口,不好妄下定论。” 老神医一说完见到姜执月拧着的眉毛,忍不住说她操心。 “老夫都还没诊治,你胡思乱想什么。” 姜执月听到老神医的话勉强地笑了笑,老神医也知道她是因为担心才这样,不由得提醒她:“我可是神医,丫头把心放在肚子里。” 姜执月知道老神医就是给她一颗定心丸,乖巧地点了点头。 卢国公一直看着姜执月和老神医交流,目光柔和地落在了她身上。 姜执月这才注意到了卢国公,向他屈膝行礼:“多谢世叔对我阿爹这一路的照料。” 卢国公扶起姜执月:“好孩子,不必客气。将来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都是应该的。” 姜执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卢国公微笑着看着姜执月,“我已经向京中发了信号,若无意外的话,无病等会就来了。” 姜执月一愣。 马上就听到了嗯一阵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她定睛一看,居然真的是陆青骁。 第403章 她也发热了! 陆青骁在收到圣旨之前,就已经接到了父亲的信号。 他把方邺留在了京畿卫戍,所以宫中再次来人时,是方邺拿着他的令牌接旨,再赶来的。 只是陆青骁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姜执月。 他一个跃身下马,快步走到了父亲和姜执月身边。 先是抱拳问卢国公安,随即就看向了姜执月:“你怎么来了?” 姜执月看向陆青骁正要说话呢,从马车里探出一个英国公的头。 “臭小子!我女儿是为了我来的!” 陆青骁立刻抱拳向英国公问好。 英国公傲娇地把头转了过去,冷哼一声,很敷衍地回了 一句安好。 结果下一瞬就被老神医拆穿了。 众人都听到了老神医在马车里咆哮:“好个屁!你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骑马?” “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这条命不想要啦?” 众人……众人听着老神医发脾气,都惊讶不已。 老神医仁心仁术,从来不对病人发脾气,今日这么生气,还是头次见。 只有姜执月愈发担心地看着马车的方向。 她知道,一定是因为阿爹伤得很重还不顾惜自己身子,所以老神医才会这样生气的。 卢国公立刻拍了拍姜执月的肩膀,温声说道:“相信老神医,他一定能将你阿爹治好。” 姜执月微微咬唇,点了点头。 听到这,陆青骁也明白了姜执月出现在这儿是因为英国公的伤势。 他看向姜执月和父亲:“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往下一个官驿走,已经着人安顿好了。” 卢国公点点头,“好。” 因为要赶路的缘故,众人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 姜执月骑着照夜白,侧目看了看陆青骁,低声问他:“你是连夜赶来的?” 陆青骁点点头。 姜执月的目光露出了心疼,随即又道:“多谢你。” 陆青骁莫名,“谢从何来?” 姜执月回头看了一眼马车:“慎墨说是你让人送了金丝软甲给我阿爹。” “若不是金丝软甲,只怕我阿爹在江南的时候就已经殒命。” 陆青骁神色未变,看着姜执月的眼神变得柔软了些:“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听到陆青骁的话,姜执月眼眶微热,心中尤为动容。 这样珍贵的护身甲也不知他从何得来,因为自己一个梦就千里迢迢送去江南。 他待她的心意太珍贵了。 陆青骁为了安抚她,甚至对姜执月笑了笑:“世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姜执月的心里还是有些牵挂父亲的伤势,听到陆青骁的话,她勉强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直到日落西山,众人才赶到了下一个官驿。 姜执月下马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到老神医的马车附近,轻轻地撩开了帘子。 老神医抬头,看到姜执月满目的担心,轻声对她说道:“你阿爹服了药,这会儿睡过去了,叫人把他抬进去吧。” 陆青骁和慎墨对视了一眼,叫人拿来担架,将英国公抬了进去。 也就是进了官驿安置好了之后,姜执月才看到了英国公的伤势。 只是一眼,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英国公背上的伤口一大片的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地方都泛着黑,又有血迹渗出,还有一些深可见骨的伤口。 姜执月心疼不已,又怕吵醒英国公,捂着嘴,让自己哭得小声一点。 陆青骁心有不忍,抬手遮住了姜执月的眼睛。 姜执月没忍住,揪着陆青骁的衣襟闷声哭了起来。 陆青骁很少看到姜执月哭,还是这种闷头落泪的哭法。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僵硬,不知如何安慰姜执月才好。 老神医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军医。 姜执月一见老神医就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老神医也没说话,又上前坐下了。 他回头看了姜执月一眼:“我要开始疗伤了,你们都出去外面等着。” 姜执月不做犹豫,立刻点头,陆青骁跟她一块离开。 姜执月也没走远,就站在房门口。 陆青骁不知如何安慰,默默地牵住了她的手。 姜执月侧目看他,眼睛里还有盈盈的泪光。 “陆青骁,你在战场上也是这样吗?” 姜执月是在说受伤这件事。 陆青骁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回应。 行军打仗,都是真刀真枪,恨不得见血封喉。 受伤都是小事,更多的是缺胳膊断腿,甚至……是上了战场就回不来的人。 就在陆青骁沉默的时候,姜执月突然抱住了他。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不能承受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人。” 陆青骁心疼地抬手,回抱住了姜执月:“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替姜执月擦掉眼角的泪水:“别怕,不会有事的。” 陆青骁自觉不擅长安慰人,便默默地一直陪着姜执月。 军医和老神医都在房间里处理英国公的伤口。 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再端出来的时候全是血水和带着血的纱布。 姜执月担心得根本坐不住。 陆青骁沉默了一下,愈发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 其实姜执月也清楚,她阿爹的伤口已经化脓,一定要刮骨疗毒,否则的话高热退不下去,阿爹时刻都会有性命之忧。 老神医这么忙活一直持续到了半夜。 中途长缨等人也送了些食物上来,都放在那儿没动。 长缨担忧小姐的身子,大着胆子请求陆青骁劝说姜执月用一点儿。 陆青骁见姜执月这样担忧,也跟着担心。 “小月亮,吃点儿东西。” “不然等会儿世伯醒了,你却病倒了,你让世伯怎么想?” 姜执月愣愣地回神,看着陆青骁的眼神好都有些模糊起来。 她似乎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出来陆青骁在说什么,缓缓点头:“好。” 长缨见状一喜,连忙将自己做的饭菜端了上来。 陆青骁牵着姜执月就去用饭。 姜执月不肯走太远,两人就在隔壁房间摆了饭。 姜执月实在是没胃口,简单的用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陆青骁那双眸子充满了担心。 姜执月对他笑了笑:“你先吃,我去看看。” 陆青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姜执月身子一歪,软软地倒了下去。 陆青骁连忙把人揽在怀里,一碰额头,好烫! 她也发热了! 第404章 朕打算立太子了。 “长缨!” 陆青骁一把接住姜执月,连忙叫人。 长缨听到陆青骁叫人,立刻小跑进来。 看到姜执月昏迷在陆青骁怀里,立刻就想到了一定是火场面前的那桶水。 长缨上前探了探姜执月的额头温度:“先头闹了个误会,小姐以为国公爷在火场里。便将自己浑身淋湿,想要去火场找人……” 陆青骁听了,低头,皱着眉头看向怀中的小未婚妻:“去看看国公爷那边怎么样了。” 长缨点头,起身小跑了出去。 陆青骁索性将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把姜执月放在了床上。 想起刚才长缨说的话,陆青骁又把拾柒叫进来,让她去准备给姜执月擦头发的巾子。 拾柒很快去而复返。 陆青骁接过拾柒手上的巾子,小心又笨拙的帮她擦着头发。 拾柒看陆青骁动作生涩,忍不住上前:“少将军,还是属下来吧。” 陆青骁摇摇头,“不必。” “你去另外准备一套换洗的衣裳,她这会儿发热,等会儿会出汗,届时你和长缨在替她更衣。” 拾柒点头:“是。” 万幸的是老神医那边英国公的伤势已经处理干净。 老神医拎着药箱过来,看到陆青骁在给姜执月擦头发,眼神变换了一下。 陆青骁见老神医过来了,自觉起身让出了位置。 老神医也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药箱往陆青骁手上一放,伸手给姜执月搭脉。 陆青骁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老神医给姜执月搭脉:“老神医,如何?” 老神医摸了摸胡子,看了陆青骁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就是着凉生热症,不是什么大事儿。” “阿婵这丫头心事重,这些时日也没有好好休息。” “方才是惊惧之下,又有冷邪入侵,才会起热。” 陆青骁听老神医这么说,大概明白了姜执月为何发热。 “您开药吧。” 老神医嘴里嘀嘀咕咕地去开药,陆青骁让拾柒跟着老神医一块儿去。 拾柒跟上了才听清楚老神医刚刚嘴里说的是什么。 老神医说父女俩倒是同病相怜了。 陆青骁坐在姜执月床边,沉默地看着她。 长缨去取了套干净的换洗衣服来。 方邺这会儿也来了,敲了敲敞开的门。 陆青骁看了过去,微微颔首,方邺才快步走了进来。 “指挥使,那几个刺客吐口了。事关重大,请您亲自过去一趟。” 从陆青骁出现开始,卢国公就把抓到的刺客交给了陆青骁。 陆青骁把刺客交给慎墨和方邺一块儿审。 一定是审出来了一些什么重要信息,方邺才会来请他亲自去。 陆青骁看了长缨一眼,长缨即刻道:“奴婢会好好照顾小姐,请少将军放心。” 陆青骁这才跟方邺一起离开。 长缨低头看了看自家小姐苍白憔悴的神色,心里的心疼都止不住。 而此刻的姜执月已经深陷梦境难以自拔。 …… 宫中。 荣安帝面色严肃地看着底下的几位重臣心腹,“朕知道江南之事牵扯颇深我,却没想到区区一个江南商会的会长就敢豢养千山楼的杀手。” “朕的两位国公险些死在他们手上。” 荣安帝的语气平静,可跟在荣安帝身边多年的严言太傅等人都知道这是荣安帝发怒的前兆。 姜二爷看着荣安帝如此平静的脸色,十分大胆地上前一步:“江南贪腐之案数额巨大,牵扯之人何止数百。” “臣斗胆一问,陛下希望臣等做到什么地步?” 荣安帝听到姜二爷的话,目光幽深地看了过来:“姜相,这是何意?” 姜二爷理直气壮道:“若是牵涉皇亲,又或是陛下爱臣心腹,办,还是不办?” “杀,还是不杀?” “杀,可制止这股贪腐之风,以正朝纲。” “不杀,有此一例,将来便还会有第二例,第三例。” “姜濯!住口!” 言太傅连忙喝止姜二爷,怎么能在荣安帝面前说这样的话呢?。 姜二爷面不改色地看着荣安帝,并不打算更改自己言辞。 而他也相信荣安帝一定会选择肃清朝纲! 荣安帝沉吟了一会儿,他知道姜二爷说的是对的。 先祖和先帝在位时也有贪腐案,先祖雷厉风行,杀了个血流成河。 先帝哪怕优柔寡断,贪腐大案,也是天子之怒,血流一地。 而这次江南贪腐案牵扯的不光是银钱,还有军务! 天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查。” 荣安帝神色淡淡,语气却不容反驳:“还是先帝手段太软和,才叫人生了这股胆大妄为之心。” 众位大臣听到荣安帝说先帝都纷纷低下头去,不敢接话。 毕竟是先帝,哪怕真的如此,荣安帝说两句也就罢了。 他们是万万不敢插嘴的。 荣安帝看向姜二爷:“朕知道你担心你家兄长,但这件事朕还是决定有始有终。” “江南贪腐案,仍旧交由卢国公与英国公督办。” “朕希望诸位都能助他二人顺利督办,可明白?” 荣安帝的命令一下,众大臣们纷纷拱手:“臣等,谨遵圣谕。” 大臣们都散了去,荣安帝只留下了姜二爷和言太傅。 言太傅与荣安帝的关系,不如荣安帝与姜二爷亲近。 他见荣安帝将自己留下来,言太傅中已经想到了一个可能。 果然荣安帝见殿内只剩下两人,叫宫人们都退下,独留一个海贤在身边。 “朕打算立太子了。” 言太傅神色微变,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姜二爷。 姜二爷虽然面色不改,可眼神里稍微惊讶也暴露了她对此事并不知情。 荣安帝将两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微微一笑:“朕近来深感乏累,想着早立太子以安国本。” 听到荣安帝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言太傅和姜二爷都抬头看了过去。 “陛下正当壮年,立太子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言太傅道。 姜二爷也跟着开口:“陛下必定长寿无极,立太子是不是早了点儿?” 荣安帝好笑的看着二人:“旁人都是劝朕快点立太子,你们两个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姜二爷理直气壮:“陛下好着呢,自然不着急。” 荣安帝笑了笑,没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反而把两人叫到近前。 让姜二爷研墨,言太傅在旁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