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9:我在滇缅成为亚洲之王》 第1章 卢桂生,你在哪里?(上) 引 嘲风,龙之三子,龙凤所生,喜弄险,好眺望以观大势。 吉祥、华美、威严,皇家所伴也。 龙身、鹰翅、虎爪,宝相威严,除妖、避祸、镇宅之宝也。 于俗世也,喜幻化千姿百态,以探查民间形势,后有人曰,“细作”、“斥候”、“间人”、“谍者”、“耳目”之类,若非嘲风幻化而成? 或曰,“嘲风,何其尊贵,细作诸类,多于暗中行事,身份低微,岂是嘲风龙子凤脉所蕴?” 或曰,“非也,嘲讽,神物也,寻常细作诸类自然不能对应,一旦幻化其上,惊天动地大事出焉,或改朝换代,或九州同悲,或阴阳颠倒” “何以知之?” “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曾遗留嘲风专属龙凤玉佩,大禹得之而成帝业” “哦?此物千百年来可曾面世?” “尚未,此乃天机,有缘者方能得之” 第一章 卢桂生,你在哪里?(上) 二月,春寒料峭。 滇南,古道,静寂无声。 二十里磨盘山,苍翠乍显。 “啾......” 山上惊起最后一只飞鸟。 从山道往上望去,浑如磨盘的大山一派祥和,并无一丝异样,但若是此时从上空往下看便能发现端倪。 这里埋伏着一支大军! 对了,这就是晋王李定国在大明境内筹划的最后一场大战——磨盘山伏击战。 他让泰安侯、大定营总兵窦名望领两千兵为初伏,位于东侧。 广昌候、天威营总兵高文贵领两千兵为二伏居中。 武清侯、克靖营总兵王国玺为三伏居后。 他自己亲率四千人马作为预备队。 按照之前的筹划,等到追击的清军全部进入埋伏圈后再打响号炮,然后伏兵一起杀出,打清兵一个措手不及。 按照李定国的估计,清军在云南连番大胜并攻占昆明之后必定骄狂轻敌,追击时肯定不会小心探查的,故此设伏有很大的把握。 虽然李定国在政治上不够成熟,但在军事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他认为很有把握那就一定有把握,故此,上万明军都摩拳擦掌伏在暗处安心等待大战的到来。 窦名望、高文贵、王国玺三名总兵都是李定国亲自从行伍里拣拔出来的,一向对他忠心耿耿且言听计从,李定国练兵、治军颇有一套,设伏战也不是第一次了,故此,上万军士虽略有些忐忑,但大多还是信心满满。 不少人甚至还幻想着一战击败清军主力后反攻昆明的盛况。 初伏最东侧,埋伏的是窦名望麾下的左营参将张德顺部,与李定国一样,窦名望将自己两千人马分成了三部分,左营五百人埋伏在最前面,中营五百人居中,右营五百居后,他自己亲领五百人藏在中营后面作为预备队。 张德顺是大西军老人了,今年四十岁,是少数跟着张献忠、李定国从陕西转战到云南的老兵,还跟着李定国参加过湖南、两广的战事,经历不谓不丰富。 时下的李定国所部陕西人自然不多了,窦名望还是在湖北招募的,高文贵是河北人,王国玺则是四川人,像张德顺这样的陕西老人更显得难能可贵。 这样的陕西老人,论起带领大军作战或许不如后来崛起的窦名望等人,但若是论到狭路相逢的硬碰硬则是当仁不让。 张德顺的左营陕西老兵最多,战斗力最强,一旦大战打响,初伏最前侧的营头压力肯定最大,他们既要与当面之敌厮杀,还要提防随时可能赶过来的援军,战斗力不强的部队肯定招架不住。 这也是窦名望让张德顺埋伏在最前面的主要原因,而张德顺接到命令后也没有丝毫含糊,接令的那一刹那满满的当仁不让之色也是溢于言表。 绝大多数人都是信心满满,或许还带着满腔的杀气——清军进入云南后屠杀了几十万大明军民,埋伏在这里的不少将士的家眷都死在他们手里,一旦清军进入埋伏圈,完全不用怀疑他们拼死到底的斗志。 但显然也有例外。 初伏前侧,山腰处,一个藏在一棵大松树后面的少年却是满脸焦急之色。 只见他年约十八九岁,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俊朗,腰挎一柄加宽加厚雁翎刀,身背一张乌沉沉的大弓,手里握着一杆大铁枪。 在此时的明军里有这样的装备的多半是参将以上军官的亲兵,他们平常作为传令兵、纠察兵,战时则作为侦察兵即明军俗称的夜不收来使用,都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不但战斗力强,多半还是机敏权达之辈。 这样的人很容易就能升上去,多半是军官从小就培养的,自然大部分都成了他们的义子。 张德顺营这样的人有十个,其中九人都是他的义子,除了一人。 这名少年叫张七,正是张德顺排名第七的义子,而这支部队的头领却是一个年近四十的汉子,此时正好整以暇地坐在张七对面,他自然不是张德顺的义子。 他叫张老实,也不知是他的真名还是诨名,反正左营上下都这么称呼他,莫以为他是张德顺的亲戚,实际上毫无关系,说来也怪,张老实也是陕西老人,这个年纪竟然还只是一个夜不收头领。 张老实乍一看确是憨厚老实模样,却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稍稍抵消了他那憨厚模样,不过他寻常都戴着笑意,嘴角也不经意地往上翘,又完美地抵消了这好不容易造就的威势。 于是,张老实就是名副其实的老实了。 当然了,能成为一营的夜不收总管,光凭老实显然不能胜任,莫说胜任了,连普通夜不收也做不了。 于是,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张老实并不老实,扮猪吃老虎才是他的本色。 时下的张老实正盯着张七看,他之所以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 大军刚刚伏下时天上突然响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炸雷,真正的没有风雨的平地一声雷,自那以后原本剽悍轻捷、对张老实言听计从的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陡然变得烦躁不安起来。 按照晋王李定国的规定,大军入伏之后不得大声喧哗,不得私自交头接耳,连放屁也要大屁化小,小屁化了,若是放在平时,张老实肯定会大声质问张七为何这样,但现在的他只能狠狠地盯着。 这边张七却是有苦说不出。 原因也很简单,现在的张七经过那声霹雳之后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说现在的张七不是以前的张七了。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半个时辰之前,等张七变成现在的张七后大军已经完美地伏下了。 是的,完美地伏下。 若说李定国在政治、用人、识人上差强人意,但在练兵、治军、用兵上绝对无人怀疑,如何设伏,李定国也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措施,而这一套不用他亲自盯着,各营各级军将都会根据规制、筹划完美地完成。 但张七依旧愁眉紧锁,半晌,他似乎慢慢平复下来了,还闭上了眼睛,但在张老实眼里这厮显然没有消停,依旧在想着什么。 “老七啊,慌个甚?晋王穷尽一日一夜想出来的伏击之策绝对不会出岔子的,你就等着我军大胜的那一刻吧,对了,一旦大战响起,我等夜不收也要上阵厮杀,老七的刀术、枪术、箭术在我夜不收里,不不不,在整个左营里” “不不不,在整个大定营里都是名利前茅的存在,一旦与敌人厮杀在一起,再烦心的事情都会忘掉的” “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未婚妻陷在昆明城的事,哎呀,晋王的家眷大半也失陷在那里,他的眉头可是没有哪怕皱一下呢,你呀,还得向晋王多学学” 一个小小的夜不收,有何资格向大名鼎鼎的晋王李定国学习? 但张老实还真是这么想的,至于他为何这么想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至于张七,现在也是心念百转。 “娘的,刚一穿越就到了明末,明末也罢了,还是南明之末,南明之末也就罢了,还是几乎决定残明命运的磨盘山之战” “磨盘山之战也就罢了,竟然一穿越就来到了战场上,这让自己毫无转圜的余地” “磨盘山之战的关键显然在于大理寺少卿卢桂生的临阵投降,若是没有这厮的无耻投降,李定国所部就不会损失得那么惨,反而会获得大胜” “进而会影响周边部队诸如白文选、马宝等人的选择,没准也不会投降,大胜之余李定国也不会乱了心智杀了从广西赶来的贺九仪,进而不会将有着上万精锐的贺部逼向清军” “远在建昌的狄三品没准也不会拿了冯双礼向清军邀功,果真这样,李定国手下还能聚齐近三万人马,加上夔东十三家,台湾郑家,浙东张煌言,残明虽然胜算依然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 “但清军是在进入二伏后才接到卢桂生的报讯的,这就是说卢桂生也在伏兵之中,但显然不会与伏兵在一起,而是藏在其它地方” “问题来了,卢桂生是如何藏下来的,是作为李定国部的监军留下来的,还是自告奋勇留下来的?多半是后者,然后利用明军不备暗中藏了起来,他是文官,明军估计没有察觉,也忽视了” “对了,他肯定暗藏在二伏三伏之间的某处,否则也不会在清军进入二伏后才跳出来!” “可惜的是,按照李定国的军令,伏下之后各部不得擅动,连在本营阵地之间走动也需要将领批准才行” “自己虽然是大定营左营参将张德顺的义子,但张德顺的义子有九个,他绝对不会为了自己违背李定国的军令,何况自己眼前还有张老实这位夜不收总管盯着” “难道就坐视卢桂生那狗贼坏了李定国的大计,然后坐视残明彻底陨落,自己跟着他人一起降清了事?” “不不不,我是被之前那阵霹雳惊醒的,既然是老天的旨意,那就大有深意,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如何才能找到卢桂生,然后将其一杀了之?” 他的眉头再次拧成了山字。 第2章 卢桂生,你在哪里?(中) “不!” 张七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笃定了。 “晋王是在今日设伏的,设伏之前还将二十里长的磨盘山山道两侧细细搜索了一遍,以卢桂生文官之身想要在大军眼皮底下潜藏下来谈何容易,这么说他一定是主动留下来的” “说不准还信誓旦旦要与清狗决一死战,因此迷惑了李定国,否则凭着他的地位和能力,即使是作为监军,也只能留在李定国的身边,那样的话他显然毫无告密的机会” “如此说来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卢桂生主动申请成为二伏高文贵部的监军,因为他显然不是窦名望部的监军,如果是三伏王国玺部的监军,那时清军大部已经进来了,就算他告密了伏击战也成功了大半” “而且他显然知道李定国定下的只有所有清军完全进入包围圈才发炮的命令,也知道这三部明军纪律严明,就算清军试探性向山上发炮、发铳、射箭,被射中者也会强忍着不动等种种情形” “如果他主动申请在窦名望部当监军,那风险实在太大,因为这一部的夜不收已经被授权在大战前后四处探查的权利,他但凡有所行动必定会露出破绽......” 正想着,“扑”的一声突然传来,周围依旧寂静无声,不过张七却看到了张老实尴尬的笑容——这厮终究是没忍住,放了一个响屁! 李定国虽然规定了伏兵连屁也要忍着,但显然是没考虑实情——有时候,屁是忍不住的! 就在此时,远处似乎有了动静。 半晌,一人摸了上来。 原来是派出去探查敌情的张五! 虽然在张老实的眼里张七在箭术、枪术、刀术上位居大定营之冠,但论到身为夜不收本职的能耐,张五依旧在张七之上,张五只比张七大两岁,今年只有二十一岁,但一身夜不收的本领还在他这位夜不收总管之上。 当然了,张五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剃了一个光头,然后在外出侦查时将一个假辫子黏在后脑勺也是原因之一。 要知道,李定国对于金钱鼠尾是深痛恶觉的,连夜不收扮着清军模样也是如此,也只有张德顺这样的灵活通便之人才会默许,当然了,李定国显然也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假扮清军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张五是云南本地人,全家都死于清军之手,没可能叛变,让他假扮清军那是再好不过。 何况张五通晓本地语言,还会说大明官话,与清军作战时硬是学了一些满语,更是在夜不收这个职位上如鱼得水。 张五带来了好消息。 “清狗今日尚未过江,怒江东岸也未见到彼等身影” 张五随身包裹里有一套僧袍,扯下辫子换上僧袍就与一个本地僧人毫无二致了,可以自如地在怒江西岸探查。 这就意味着清军最快也要明日才会抵达。 张七看着西沉的斜阳,加上张老实的屁、张五带来的情报,心里顿时有了算计。 夜不收一行十人在张老实的带领下见到了正位于山腰与山顶之间的张德顺。 与同样身为大西军陕西老军的张老实相比,张德顺俨然一副剽悍、威严的秦人模样,他同样有一副络腮胡子,不过他面庞瘦削,眼眶深陷,倒是平添了几分威严。 “按照晋王殿下的军令,我营担负着全军外出探查的任务,虽然清狗尚未过江,但他们今晚必定会将探子撒到东岸来,来到磨盘山也说不定” “故此,一旦天黑,我部夜不收撒出去五人,重点探查怒江两岸的情形,但凡遇到清狗的探子,若是我营的人占据优势,自然一杀了之,俘获更好,若是不占优势,尽快避让返回本处为上” 以张老实为首,左营全体夜不收全体单膝跪下应命。 张老实正欲带着众人离去,张七终究是忍不住了。 “义父” “老七还有何话?” 张七是张德顺义子中最出类拔萃者,在老陕西大西军中,最看重的还是武勇,虽然张五更为乖巧,但张德顺显然认为张七才是本营的唯一继承人,张德顺只有一女,原本就是想嫁给张七的,可惜已经失陷于清狗之手。 以清狗的残忍暴虐,其女的下场可想而知。 实际上,大定营、天威营、克靖营三营绝大部分的将士家眷都失陷于清狗之手,单论恨意和战意,李定国特意挑选的这三部放眼整个明军无出其右。 否则也不会在伏击被识破的情形了人仍旧以六千人之数歼灭了上万清狗。 单论此时此地明军的战力,显然是中国之冠。 故此,虽然没能让张七顺利成为自己的女婿以及继承人,但张德顺依旧将其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若是其他人此时问起他肯定会不耐烦,但张七显然不同。 “义父,可知晓中伏高侯爷所部监军是谁?” 自然是知晓张七与张德顺的关系,张老实等人先一步离开了。 张德顺是大西军的老兵油子,智谋、机变方面显然不如窦名望、高文贵、王国玺,否则也不会以老陕西人之资依旧才是一个参军、澜沧男,但终究是一个老兵油子,甫一听到此话顿时有些不满了。 由于知道清狗大队以及探子尚未过江,张德顺也没管李定国的军令,厉声喝道:“这岂是你这位小小的夜不收能够得知的?” 张七心理一凛,顿时跪了下去。 “义父,诚然如此,不过孩儿昨日做了一个噩梦,虽然有些荒唐,但事关重大,孩儿不得不报” “噩梦?说这些没来由的东西作甚?!” 张七答道:“鬼神之事自然做不得主,不过就怕万一,孩儿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心来,必须向义父禀报” 此时之人对于鬼神之事多半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大字不识一个的张德顺就是如此,刚才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闻言便道:“也罢,说来听听” 张七一咬牙说道:“高侯爷所部的监军是否为大理寺少卿卢桂生?” 张德顺闻言大惊,暗忖:“我部夜不收最多知晓本部事务,张老实知道的多一些,但他也不可能全部告诉手下,老七为何知晓老高的监军是谁?” 便道:“你是从何知晓的?可是高侯爷所部夜不收告知于你的?” 张七摇摇头,“从无有人告知我此事,正是孩儿梦中所得” 张德顺顿时相信了,“哦?所梦何事?” 张七答道:“孩儿们梦见卢桂生在清狗入伏时突然叛变,我军遭受大败!” “住口!” 张德顺紧张地看了看左右,夜不收就是他的亲兵,此时周围并无一人,松了一口气后低声骂道:“休要再出此妄言!” 说完便不由分说让其离开了,不过他终究放不下心来,略一挣扎后便离开了。 夜幕降临。 治军严明的李定国部伏兵若是不在山道上细细倾听并不会听到任何动静,但此时距离张七向张德顺吐露真言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却依旧毫无动静。 张七不禁心急如焚,一旁的张老实见状便说道:“好你个小子,竟然无端怀疑起堂堂大理寺少卿起来了,要知道,梦都是反的,我看那卢大人不仅不会叛变投敌,反而会奋勇杀敌” “哦?” 离开张德顺回到夜不收所在位置,没多久张七见张老实也离开了,便知道肯定是张德顺找过他了,又想到张老实平时对自己那超乎常理的关爱,又是二世为人,这胆子不禁大了起来。 张老实白了他一眼。 “卢大人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寻常文官面对眼下这种情形,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以彼等的做派,跟在皇帝身边,嚷着誓与皇帝共生死的名头待在安全处才是正经” “但卢大人却是另类,当晋王殿下的大计拟定时,他还主动请缨加入,由于他过往与高侯爷有一面之缘,便顺理成章加入到了他的队伍,此人虽然文弱,但也使得一手好剑,当时还挥舞宝剑信誓旦旦” “那种情景,让在场的军将士卒颇为动容,连我也有些感动,当时还想,若是我大明的文武百官个个都像卢大人那样,岂能让鞑子轻易窃取了江山?” 张七暗骂,“卢桂生这厮果然掩藏的很好,显然一早就打定了卖主求荣的主意!” 既然是这样,加上即将天黑也没从张德顺那里传来任何消息,估计连李定国也不会相信卢桂生会叛变,这心里便更加焦急了。 此时张老实的声音又传来了。 “老七,马上就要天黑了,按照晋王布置,晚上我部左营夜不收需要全体出动,探查清狗的动静,主要是彼等探子的动静,我部夜不收的模样都差不多,届时若是探查无误,等回来时你我不妨到中伏那里查看一下” 张七顿时大喜,不过他又想到一事,“总管,我部设伏不下二十里,中伏最长,至少十里,到了晚上四周乌漆嘛黑的,又如何做得了事?” “呵呵”,张老实笑道,“这你就不知了,我军在山道设伏,首重地雷,但又以初伏首段,三伏末端,中伏中段为要,大部分地雷都埋在那里,晋王自然是想一开始便将清狗切成几段,让其首尾不能相顾” “晋王埋下的地雷颇多,一旦炸响,必定会将所在炸成几个大坑,顿时便将清狗隔开,地雷需用人点燃引线,于是这批人便成了最靠近山道之人,但也会冒着被地雷炸伤的风险” “故此,点燃地雷者无一不是我军悍不畏死之人,彼等距离地雷所在最多不超过三丈,当然了,那里肯定提前挖掘了壕沟以便掩藏身形,否则如何引爆地雷就是一个问题” “若不是你提起来,我倒真的忘了此事,现在顿时想起来了,那卢桂生果真是二伏高侯爷所部的监军,并自告奋勇成为点燃地雷之人,你是知道的,点燃地雷之人多半成为伏兵的先锋,他就顺理成章成了那里的先锋官” 第3章 卢桂生,你在哪里?(下) 夤夜。 张七等人回来了。 果如李定国所料,此时的清军全部陷入了骄狂轻敌之状,虽然他们将探子连夜撒到了怒江西岸,但没有一人上了磨盘山,全部在西岸平原上一个庄子里吃喝玩乐。 偌大的磨盘山依旧静悄悄。 张五等人向张德顺汇报去了,张老实与张七却打着再细细探查一下磨盘山山道情形的幌子前往了中伏所在。 很快,二人便抵达了那里。 与张德顺所部一样,除了卢桂生,真正作为高文贵部点燃地雷的指挥者依旧是一个天威营中的夜不收,自然也是该营参将的义子之一。 既然是先锋,除了点燃地雷之外,自然也有在第一时间跳出来杀清狗一个措手不及的使命,故此,这里的人也不少,但为了掩藏形迹,也只安排了三十人,但显然都是军中的精锐。 张七见到了那位熟悉的夜不收,不经意间突然问了一句:“卢大人呢?” 那人顿时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看左右,然后低声笑道:“终究是文官老爷,熬不住了,估计是躲在哪里歇息去了” “哦?”,张老实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突然严肃起来,今日月色皎洁,虽然山上肯定没有点燃火把,但他的面目在月色下依旧可辩。 那人倒是有些不习惯,“老实,你这是......” 他们说话时自然是压低声音的,张老实低声喝道:“我正有要紧事情与他分说,既然他不在那就算了,与你分说也是一样” 那人见状倒是不敢擅自做主,便轻声唤来几人让其去寻找卢桂生,没想到这些人忙了许久却并未找到他! 张老实的脸色这次真的变了。 “难道老七说的是真的?” 便道:“莫非去了上面歇息?” 那人正要亲自去上面埋伏处寻找,张七却拉住了他,“算了,上面的伏兵蔓延好几里,又是黑漆麻麻的,如何找得到?若是大张旗鼓寻找,万一有清狗探子在暗中窥探,岂不是暴露了行踪?” 那人顿时醒悟了,“那......” 张七暗忖:“我义父担任真正的初伏看来不仅仅是战力强横,多半还是李定国亲自安排的,以夜不收的质素来看,我部左营夜不收显然位居全军之冠,以这位夜不收的举动就可见一斑” 略一思忖便道:“眼下显然不能大张旗鼓寻找......” 那人赶紧道:“若是紧要事,不如找我营参将分说,或者直接找高侯爷说” 张七摇摇头,“还不是一样,一旦动起来肯定动静不小,不如就地在左近寻找,卢大人既然是此处的先锋官,肯定就在左近,暗地里细细寻找一番就是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人回来了。 “不好了,我的人往前后左右各寻找了半里地依旧一无所获” 此时张老实完全相信了张七的话,顿时低声说道:“白日里卢大人是在何处歇息的?” 那人说道:“没留意,多半就在附近” “附近,那到底是何处?” 那人显然慌了,“自然是山道以南” 张七站了起来。 二月的磨盘山隐隐有些寒意,一轮明月斜挂在半空,将整座山体映照的影影绰绰,一阵微风吹来,树木的婆娑声顿时掩盖住了一切。 视线逐渐转到了山道以北,顿时心理一凛。 “那一边你等白日里可探查过?” 那人答道:“那里无须探查” “哦?” “那里是这里少有的悬崖,卢大人虽然会些武艺,但就算是在下下到那里也要花费一番功夫,人家终究是书生出身,岂能轻易涉险?” “哦?” 张七心里一动,“那里有何情况?” 那人笑了,“那里往下一丈左右有一个进深约莫三尺见方的小洞,原本是一个鹰巢,我等不欲鸟兽泄露我等行踪,一早便将其驱逐了......” “驱逐了?” “呵呵,就是射杀了,眼下那里应该是一个空洞......”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七哥,你的意思是......,不可能,那地方虽然距离山道只有一丈左右,但下面却是百丈悬崖,莫说一般人了,就算是我等夜不收见了也会有些发憷,何况那里正处于风口” “卢大人何其尊贵,岂能行此下策?” 张七轻轻用手掩住了他的嘴,然后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估计到了白日卢大人就会出来了,你等不如赶紧歇息,我估计鞑子明日一早就会上山,你等还是尽早歇息,养精蓄锐为佳” 那人应了一声,便躺下了。 张七、张老实离开了这里,然后轻轻来到了悬崖边上。 两人怔怔地站在悬崖处。 半晌,张七伏地轻轻摸索了一阵,果然发现了一根连在悬崖边上松树上的绳索,绳索掩映在灌木丛中,若是不仔细查看完全发现不了。 两人在夜色里对望一眼,然后张七轻轻将身上的弓箭以及多余的东西卸了下来,不等张老实出口反对,便一手握着那绳索,一手握着雁翎刀攀了下去! 张老实只得在上面静静地等待,心里显然是忐忑的。 “若老七的梦境是真的,那么卢桂生肯定会对他下手,他虽然是文官,但也会一些武艺,又在暗处,暗地里猛地刺出一剑,老七孤悬于半空,被他刺中也是有的” “到了明日,他就会以半夜突然遇敌遮掩过去,那么老七就白死了” “如果梦境是假的,那么卢桂生就会先出声喝问,那么就无所谓了,反正鞑子探子也不会来,便无伤大雅,若是晋王查问起来,卢桂生作为口舌便利的文官自然有办法应对” 正忐忑间,下面突然上来一人,此时正好有一朵乌云遮住了月色,张老实立时就挥刀迎了上去。 “总管,是我” 一听是老七的声音,张老实长舒了一口气。 “如何?” “那里确实有一个洞,却是空无一人” 张七继续说道:“我还是大意了,以卢桂生的机警,显然是不会离开先锋太远的,若是他果然欲图谋不轨,至少会在清狗抵达之前不会消失太久的” 张老实说道:“这么说他还在先锋附近?可是彼等寻摸了许久也没找到他?” 张七也是有些疑惑,闻言便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动。 山风似乎越来越大,若不是他二人都是武人,下盘稳重,站在这悬崖边肯定是胆战心惊,不过二人似乎视而不见。 半晌,又是一大阵山风掠过,吹得周遭树木摇动的声响大作,就在此时月亮也挣脱了乌云的羁绊再次闪亮了出来。 一刹那,张七的身形似乎动了一下。 他突然蹲了下来,藏在悬崖边的灌木丛中,张老实无奈,只得如法炮制。 “总管” “哦?” “卢桂生既然在白日里有那番动作,那么晚上就不会离开先锋位置太久,否则岂不是惹得他人笑话?” “你的意思是他还在附近,只不过是这里的夜不收等人没有发现?” “嗯,白日里他肯定在,但晚上想要寻找却不容易,原本我也是毫无头绪,眼下却有了一些想法” “哦?” “假如我的梦境是真的,那么此人必定是处心积虑,若是他事先寻找到一处像这样的灌木丛掩藏进去,他人想要将其找出来并不容易” “怎么说?” “他毕竟是大官,还是高侯爷所部的监军,寻常军卒显然不能像寻找罪犯那样去寻找,只能低声轻唤,最多只能轻轻触摸,否则就是不敬,故此,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 “若是到了白日,他们再找不到,必定认为他怕了去了山腰高侯爷处,虽然有些不齿,但也不会怎样,他依旧是高贵的监军” “但由于这里是先锋处,显然挖掘了很深的壕沟,若是卢桂生在白日里自己寻找到了一处隐秘处,还进行了挖掘......” “对了,我知道了” “哦?” 此时张七显然不会对他讲了,他心里的意思是:“卢桂生肯定是叛徒无异了,但先锋附近因为有地雷,他肯定不会藏在附近的,但又不能距离他们太远,否则若是陡然从远处下来必定会引起他人侧目” “于是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在此处先锋位置靠近初伏的地方,那样的话清军已经进入二伏了,他若是陡然跳出来自己的生命也会得到保障,而且知道就算此时明军知晓了也不会随意发动” “因为他显然是知道李定国三大营严格的军纪的,在清军没有全部进入埋伏圈之前是不会随便发动的” “因为初伏的营头担负着全军夜不收的任务,他就不能藏在初伏,而三伏意义不大,他就只有二伏一处可选择,而晚上就给他提供了绝佳的机会,明日一早他显然是不会出现的” “因为他是整个二伏的监军,出现在先锋处是他的觉悟,回到中军处才是本份,无论哪一处都不会责怪他” “不行,不能让他等到天明!但现在如何将其找出来?就算找出来了,难道就凭一个梦境就让他就范?他矢口否认甚至倒打一耙又如何?” “大明的文人最是不堪,何况像卢桂生这样的腌臜文人,他既然打定了投降清军的主意,届时肯定什么脏话都会说出来的,我虽然二世为人,但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 “到底该怎么办?” 第4章 黎明前,致命邂逅 半晌,他对张老实说道:“虽然我营夜不收担负着全军夜晚巡视的任务,但若长时间待在这里,必定会引起山上军士的怀疑” 他看了看天色,“现在距离天亮还有约莫一个时辰,不如您老先回去,就怕义父随时有事传唤你,我一人在这里再待一阵” 张老实点点头,“老七,若是实在找不到就算了,我相信参将大人已经将此事向泰安侯禀报了,大人们已经有了计较,你必须在天亮前回到本处,没准清狗那时已经到了” 张七点点头,“头儿放心” 趁着夜色,身躯略微有些肥胖的张老实贴着山道南侧,借着树木、灌木丛的掩护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此时若是从山上埋伏处向下看几乎看不到任何动静,这就是夜不收的本领。 张老实一走,张七的灵台陡然清明起来。 “此处的绳索也说不定是这里的先锋队留下来的,何况呆在这里如何及时通知清狗?” “山道之上的山体还有一两百米,蔓延二十多里,六千人马放进去不可能全部填满,为了掩人耳目,也不可能全部堆在一起” “别的营头我不知道,但大定营却是错落有致,从上至下分别是窦名望的预备队、三大营、前锋队,三队之间至少十余丈的距离,山势嶙峋,看起来只有十余丈,实际上在晚上于某处不可能完全看清其它地方的动静” “最前面的前锋队更是如此,就拿大定营来说,由于地雷有限,五里长的地方也只预埋了三处地雷,而先锋队就在附近” “于是先锋队之间至少相隔了一里多,再加上纵向的十余丈,这就留下了大片的无人地带,卢桂生多半提前埋伏在了那里” “对!就是那里,若是与高营侯爷在一起,他想要下山必定不能逃过伏兵的眼睛,何况到了白日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 “这里是天威营中间地雷阵附近,已经是二伏中间了,卢桂生既然想投靠清军,就不能让他的新主子进入埋伏圈太多” “于是他就只能掩藏在中间先锋队与东侧先锋队之间的无人地带!” 不过,二伏占据的地方最长,约莫十里,这一地带也有五里之多,就算自己脚程快,也需要半个时辰才能检查完毕,眼看就要天亮了,到了那时自己也不能随意走动了,否则就是军法从事。 何况,自己也不能冒然上山一一寻找,那样的话动静实在太大,自己虽然是夜不收的佼佼者,显然也不能做到在黑夜的树林里做到既能快速找到人,又能不发出任何动静。 要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夜不收,李定国虽然放权给了大定营,但你陡然进入其它营头的设伏地点也是有口难辩的。 “卢桂生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投靠清狗,周围又是我大明的军队,再是胆大包天此时也应该是辗转难寐,若是他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安然入睡,那他就不是卢桂生,而是一代名人了” “只要没睡着,那么就不可能发出动静,军士们虽然都在极力保持安静,但他们也需要吃喝拉撒,不可能保持完全的寂静,何况同样心急如焚的卢桂生?” “只能赌一把了,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像张老实一样,张七贴着山道南侧慢慢向东边摸去,一边走一边停下来静听,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动静他都不会放过。 今晚乌云突然多了起来,月色一会儿皎洁明亮,一会又黑沉沉的,一路上但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动静他都会利用月亮躲入乌云的机会小心上山探查一番。 就这样他很快就来到了距离之前地方一里多的地方,此时距离天亮大约还有半个时辰。 月亮被一大片乌云罩住了,加上是黎明前,黢黑的夜色完全笼罩了一切,但此时张七依旧一无所获! 一颗心不禁狂跳起来。 马上就要天明了,按照目前这进度,自己就算找到了卢桂生也是天明了,届时自己若是杀了他必定无法分说清楚,也会不容于李定国明军! “怎么办?” 夜不收在晚上都是一身黑衣,加上他肤色微黑,此时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了,他蹲在一处山坳,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到了白日自己若是想继续在明军里混,就必须赶到大定营的设伏点,眼下是残明末期,没了明军这座靠山,自己还能到哪里去? 残明的部队现在显然已经是枯枝败叶了,但依旧能遮风挡雨,也有些号召力,放在其他任何势力上更是远远不如。 后世的他看过几本穿越小说,什么假意投降清军等到三藩之乱时再顺势而为,还说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扯淡,既然穿越到了这世上,就要以明人、中国人的身份堂堂正正逆天改命。 在后脑勺上吊一根丑陋的金钱鼠尾那是永远都洗不掉的污点,他可不想那么做。 当然了,若是在清朝中后期那是另说。 虽然逆天改命很难,特别是在此时,估计是最难的时代,但既然来了一次就要顶天立地挣扎一番,成功与否那是另说,但求无愧于心就是了。 好男儿生于天地间当堂堂正正顶天立地干一番事业,岂能蝇营狗苟一生? “窣窣......” 正在热血沸腾之时,上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动静! 这种动静是伴随着一阵山风摇动树丛而来的,若非是生来灵敏的夜不收显然是不会察觉的,但张七一下就捕捉到了。 天可怜见,月色终于又从一大片乌云里挣脱出来了。 月色下,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在向山下摸来! 张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消失了。 夜色里,一个小身影正在丛林穿梭着,只见其步伐轻快,身法灵便,此时恰好一大团月色投入树林,看得出来他也是明军将领打扮,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裹。 山道之上还有近两百米,此人显然是从山顶下或者山腰来的,来到这里时正好是山腰与山道之间结合部,在夜色里下山,莫说常人了,就连习惯了在夜色里的大山上穿行的夜不收也是不敢丝毫怠慢。 但此人却是轻松写意,一路下来并未弄出太大的动静,此人显然还十分机敏,同样利用了不时袭来山风造成的树木婆娑声,有此声时就加快步伐,没有时就放缓脚步。 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夜不收里稍加寻训练也是一把好手,现在却是将领打扮。 慢慢地,此人已经踏入到之前张七猜想的无人地带! 那人似乎长舒了一口气,待在一棵大树下面站了一会儿,此时若是有人瞧见,可以看出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那人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就轻轻走向了大树旁边一大丛灌木,用手一扒拉,那里竟然露出了一个洞口! 正欲钻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咳! 那人颤抖的更加厉害了,猛地转过身来,手里也多了一柄短剑。 “谁?” 很显然,此人也不想自己的行踪被他人侦知,声音也很轻微,此时有一阵山风袭过,风声、树木婆娑声完美地掩盖了声音。 “本营夜不收” 一个明显高大得多的身影从另一棵大树后面闪了出来。 那人似乎又松了一口气。 “哦?何事?” 那人没有回答,还反问道:“你是谁?难道忘了晋王的军令?” 那人轻轻冷哼一声,“本官乃本营监军,马上就要天亮了,特地下山来探查一番,这也是本监军职责所在” “哦?卢大人?” “哼,知道就好,眼下正是关键时候,立即返回你的本......” 他显然想说的是“本位”,不过那“位”字尚未出口嘴巴便被堵住了! 那人显然也不是一般人,面对这突发情况还保持了冷静,在一刹那猛地一矮身,对面那人的大手顿时脱离了他的嘴巴,接着只听一阵兵器的轻微破空声,一柄短剑就对准了刚才那人。 不过那人却消失了! 霎时,他的嘴巴再次被堵住了! 原来,那人已经闪到了他后面,此时就不是用巴掌堵住他得罪了,而是用一条胳膊勒住了他的面部! 那人猛地发力一拧,此人的颈椎顿时发出了一阵闷响,然后瘫软在那人的怀里。 那人还不放心,从身侧掏出了一物,似乎是一个细长的锥子,对着他的心口又来了一下,然后也不拔出锥子,就将此人从洞口塞了进去。 “啪!” 一道巨大的闪电划过天空,随即一阵霹雳炸响,那人的面容顿时显露出来! “果然是卢桂生” 那高大之人自然就是张七了,此时心里顿时狂喜,忙不迭地将他塞了进去,然后又将两侧的灌木拢上。 闪电、霹雳过后却是一切如常,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 磨盘山静静地躺在滇西南大地,李定国的伏兵依旧毫无动静,丝毫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莫名闪电惊雷影响到。 半晌,张七将卢桂生又拖了出来,在他身上摸索一阵后,果然发现了一本奏折。 天,马上就要亮了。 张七将奏折放入卢桂生的包裹,然后背上就快步离开了。 磨盘山,寂静依旧。 一切都好像没发生一样。 第5章 不一样的磨盘山之战(上) “轰!” “轰!” “轰!” 天色大亮,三声号炮由远及近让只睡了一个时辰的张七醒来了。 三声号炮,由远及近,这说明一切都是按照李定国之前的布置进行的,清军全部进入三伏后王国玺部率先鸣响号炮,然后是二伏的高文贵部,最后才是初伏的窦名望部。 这样布置也是有道理的。 最理想的情况自然是三伏的号炮先响起,然后是初伏,这样的话收尾两伏的地雷、火炮、弓箭、火铳会率先打响,炸响的地雷会率先将进入埋伏圈的清军堵在中间动弹不得。 然后才是二伏,将清军分成数段各个击破。 但山道崎岖,不时就有拐弯处,二十里的距离初伏能否听到三伏的号炮就是个问题,退而求其次,由远及近依次鸣响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评说里说的什么号炮齐鸣显然是扯淡,在真实的战场上显然做不到。 所谓号炮,就是没有装填炮弹的火炮。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地雷声炸响,这里就做不到由远及近或者由近及远了,虽然大致规定了点燃引线先锋队的位置,但引线的长短、质量不可能做到完全统一。 再就是埋伏在山上的火炮了,既然是埋伏,射程肯定提前做了调整,然后才是铺天盖地的对着山道的抛箭。 真实的历史上,由于卢桂生的告密,加上李定国部严苛军纪,在卢桂生的指点下,吴三桂的部队就可以对着埋伏处大肆放炮、放铳、放箭,初伏、二伏的部队忍无可忍只能提前鸣响号炮。 那时,清军已经对埋伏部队造成了大量杀伤,加上己方设伏已经被对方识破,这心气又矮了一截,纵使依旧能奋勇杀敌,造成的结果自然不尽如人意。 眼下却是一切如常。 一切都是按照李定国的布置来进行的,清军立时陷入混乱! 这是清军,就算加了buff的吴三桂部在遭遇这种情形下也是彷徨无措,何况,当藏在远处的李定国本部听到己方号炮、地雷声音有序后也是军心大振。 按照之前的筹划,他这一部除了随时支援三大营,若是三大营扛得住无需支援还能从磨盘山之后绕到前侧,对可能的援军进行阻击。 正应了李定国的判断,清军轻易在贵州、云南击败明军后一个个都是骄横无比,当他们进入磨盘山埋伏圈时根本没有派人上山探查。 不但如此,他们的行军速度还极快,原因也很简单,前面的朱由榔、李定国在他们眼里都是惊天之功,若是抓到了他们那就不是简简单单一两个前程的事了,一跃成为侯爵、伯爵乃至公爵都是有可能的。 这对无论是吴三桂部还是突前的八旗兵都是极大的诱惑,故此,他们生怕被别人占了先,一个个争先恐后往前狂奔。 张七自己就在初伏前锋处! 地雷刚刚炸响,他就下意识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再看时,身边还跟着张九、张老实——张老实就不用说了,张九年岁比他还小,一向与他友善,再加上五十名张德顺部的精锐,这里面还有十杆火铳,二十名精锐刀盾兵,二十杆长枪,在这狭窄的山道上足够了! 不过,万事没有绝对,再是算无遗策,因为不知道敌军的具体数目,便不可能将所有敌人都放进来,何况山道狭长,只能容一匹马通过,清军队伍拖得很长,于是还是有部分人马还在埋伏圈之外! 这部分人马都是骑兵,约莫两三百,看那服饰也与过去的八旗兵有些不同,多半是殿后的吴三桂亲卫,也就是以前的家丁队! 张地雷在初伏最东侧炸开了一个大坑,宽约三米,深约一米,当即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障碍,将吴三桂的亲卫队大部挡在了外面! 实际上,当号炮响起后吴三桂以及他的亲卫队就全部下马了,而张老实、张七以及五十先锋队的任务就是截住他们! 按照夜不收的探查,清军第二拨人马还在怒江岸边,不过都是骑兵,约莫两三千,观那旗号,多半是卓布泰、多尼的人马,怒江距离这里还有约莫三十里,对于骑兵来说,虽然是山地,但最多半个时辰了也就到了。 张七他们的任务依旧艰巨无比!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冲了上去。 “老七” 一边跑向吴三桂那群人,张老实一边还在不断叮嘱着。 “吴三桂的家丁队个个都骁勇无比,估计最差的也与你差不多,千万不可大意” “还有,他们在埋伏圈之外,便没有了对于山上铳炮的顾忌,加上担心全军覆没,肯定会拼死一搏” “知道了” 眼见李定国的大计完美地实现了,张七心里极为舒畅,虽然只睡了一个时辰,但依旧精神抖擞。 霎时,双方就要照面了,甫一见面,张七顿时心理一凛。 只见这些人全部身穿铁甲,一个个高大威猛,见到扑上来的明军只在一刹有所动摇,瞬即便喊叫着迎了上来! 按照之前的部署,五十选锋一部分上山,一部分人则直接在山道上正面阻击,为首的就是张七! 此处的山道略宽,约莫六尺,张七也是全身铁甲,握着一杆大铁枪一马当先朝着对面一位同样高大戴着尖盔的清兵刺出了一枪! 那人手里握着一根铁鞭,也是丝毫没有畏惧,对着张七的枪尖就是一砸! 张七的枪术是张老实教的,至于张老实的枪法又来自何处就不知道了,按照他的记忆,以前他虽然枪法凌厉,但招数却稍显繁复,此时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对于刺枪术也有了新的理解。 之所以是大铁枪,是因为长枪通体用精铁打成,当然了,枪头用的是好铁,枪身则差一些,枪头长一尺,下有簇缨,同样一尺长,簇缨除了防止血液倒流,用枪好手还有本事在刺出的那一刹将簇缨围绕枪杆抖成一个与枪杆垂直的扇面。 这倒不是为了花哨好看,而是能在接敌的那一刹阻挡敌人的视线。 当然了,若是遇到一般对手则无须如此,直接利用速度刺杀便是,但若是遇到高手则无往而不利。 以前,张老实传授的枪法有刺、撩、砸、挑、缠、架、搓、挡等繁复的招式,对于现在的张七来说实际上就是两招。 第一就是配合步伐利用长达一丈的枪身迅捷刺出连环三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你够快必定无往不利。 若是遇到高手,能用己方手里的短兵器砍砸枪身,那就用得上第二招,那就是撩! 当然了,这里的撩必须用上全身的力量,特别是腰腹的力量,加上手握大枪末端造成的杠杆之势在瞬间发力,再加上铁枪之质,可以在一刹那让大枪前端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上撩之力。 这种撩若是施放在人身上,就好像突然遭到一阵猛烈的软鞭抽打一样,可以让霎时让人失去战斗力,若是打到脸部,那肯定是皮开肉绽,骨头也是寸寸断裂。 至于其他招式,用在两人比武倒是合适,但若是在战场上,特别是在狭路相逢的战场上就是差强人意了,那时比的就是勇气和简单的杀敌招法。 正如张老实提醒的,那人手里虽然是铁鞭,远不及大枪长,但枪术位居大定营之冠的张七迅猛无比的闪电三枪却都被他躲过了。 不但如此,他还有余力在张七抽枪的那一刹展开反击! 不过,张七也在等待这个时刻,只见他刺枪、抽枪的动作一气呵成,在对方铁鞭刚刚扬起的那一刹又是一枪闪电般刺出! 刺出的同时枪头的簇缨同时展开了,顿时完全遮住了他的视线,说时迟那时快,张七一个撩打式瞬间寸劲上撩,霎时就击打在对方的铁鞭上! 只听当的一声,对方的铁鞭飞上了天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喉部一道亮光闪过,然后就仰天倒下了。 几个照面就结果了一名吴三桂家丁,张七信心大增,继续一往无前。 很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死在、伤在张七铁枪之下的吴三桂家丁至少有十人了,在他的带领下大定营选锋也是士气大振,簇拥着他不断向前,一时竟推着吴三桂部不停往后退。 直到张七碰到一人。 那人同样身材高大,全身都严严实实包裹在铁甲里,同样手握一杆大铁枪,瞧那份量比张七的还重,张七的闪电三枪不但被他躲过了,他的必杀技,瞬间发力寸劲上撩式也只能让对方的大铁枪微微上扬。 在平时大定营内部演武时,只要张七这一招使出,大部分人手中的兵器,不管是长枪、大刀、铁鞭都会脱手而出,但此人不但抗住了这一招,还趁势往下一砸! 张七手里的大铁枪约莫二十斤,在大定营里已经是惊世骇俗了,但此人的大铁枪至少有三十斤,不但如此,他的速度也极快,张七的铁枪尚未抽回,他的大铁枪已经重重砸在其上! “咣当!” 山道上交战以来一阵最为刺耳的响声出现了。 再看时,张七的枪杆已经被对方砸成了一个弧形! 他的大铁枪显然废了! “老七退后,让我来!” 此时响起了张老实的声音,与此同时,一杆用硬木做枪杆的大枪刺向了那人,张七趁势扔掉了大铁枪,拔出了身边的雁翎刀! 这可不是普通的雁翎刀,而是一把刀身加宽,刀背加厚的雁翎刀! 份量足有十斤,说是雁翎刀,不如说是大砍刀。 山道上最多只能容纳三人,此时张九也握枪对上了那人,与张老实合力对战对方一人! 可惜的是,张七大开大合的功夫了得,但并不会地躺刀,而当那人与张老实、张九两人站在一起时便容不下更多的人了。 张七心念百转,突然飞身上了山! 第6章 不一样的磨盘山之战(中) 刚刚踏入山上,一个人差一点将他撞到! 一个浑身是血的选锋队士兵! 再看时,只见山上的状况同样激烈,吴三桂的家丁显然也有不少上了山,由于上山的选锋人数太少,很快被家丁打得节节后退,如果再发展下去,左营正营的侧翼就会受到他们的打击! 原本张七是想撤到山上利用自己最擅长的弓箭配合山下的选锋作战的,现在显然不成了,大批披着重甲的吴三桂家丁已经潮水般从树林间冲了过来! 张七无奈,只得扬起自己的专属雁翎刀迎了上去。 张七的勇名早就闻名整个左营,见到他后正在踉跄后退的选锋也鼓其余勇返身迎了上去。 在这狭窄山道附近作战,想要列好阵势作战是不可能的,在这里,只有捉对厮杀,对他不利的是,原本己方才是居高临下的一方,但由于吴三桂的家丁队不但战斗力强,人数还大大占优,竟反客为主占据了上位! “当!” 见到他上来,立时就扑来了好几个家丁,一人还是从张七附近一块大石上双手握着一柄重剑凌空跳下对他奋力一斩! 张七只得先应付此人,千钧一发间,厚背雁翎刀刀背迎上了这把重剑,与长枪的寸劲一样,他此时也用上了,只听一阵锐响后那人重剑向下的那一面顿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张七暗道侥幸,“幸亏李定国治军极严,连带着兵器也极为重视,我这把雁翎刀是用上好铁料打成的,否则就不妙了” 那人居高临下的一斩来势极为迅猛,在张七寸劲的回撩下竟然没有脱手,还将他的雁翎刀往下压了几分! 不过,居高临下凌空一斩看似威猛,但他终究是要落地的,而山上可不是平地,想要站稳并不容易,果然,当他利用这一斩之势想要站稳时却打了一个趔趄,张七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迎面一刀就要落下! “当!” 可惜的是,冲向的他有好几个家丁,虽然因为树木的阻隔有前有后,终究还是有一人冲到了他跟前,那人手里拿着却是一把弯刀,还是一把份量沉重的弯刀,张七这一刀恰好被弯刀架住了! 再看时,只见那人约莫三十许,满脸横肉,面上的胡须稀稀拉拉,小眼睛,宽额头,明显不像汉人。 张七猛然一惊。 “都说吴三桂手下的家丁队有一半都是他收容的山海关北侧的喀喇沁蒙古人,有不少还是他的义子,另外一半则是他收容的来自辽东地区、京畿地区的明军溃兵中的精锐,此人多半是蒙古人了” 不远处还有一人则是汉人模样,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柄短锤,自然不是演义中李元霸、裴元庆拿着的那种巨型重锤,但份量显然也在一二十斤左右。 吴三桂之所以出名,并能以少数人从八旗兵中将其父救回来,凭的自然不是他自身惊人的武勇,而是他的家丁队! 据说他的家丁眼下虽然没有领兵打仗,但大部分也得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职位,不少还是守备这样的高位,其单兵作战能力之强,以及受到的吴三桂信重可见一斑。 难怪真实的磨盘山之战中吴三桂还是能全身而退,家丁队在其中显然居功甚伟。 正想着,那位因为落地不稳而跌倒的家丁也站起来了,两人一左一右扑向了张七,不远处还有两名家丁也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正向这里冲来! 面对如此险境,张七并未慌乱,见到那重剑家丁的人距离自己稍远,而拿着弯刀的蒙古人稍近,立时就有了主意。 那蒙古汉子显然不光有力气,在这弯刀之技上多半浸淫多年,电光火石间那柄弯刀就在张七面前划了一个圈! 这是将弯刀的马战之技用在步战上了,骑战时用弯刀左右横切敌人比汉人的刀剑更利,其弧形的刀背也能勾住敌人的长兵器。 两人相距极近,若是碰到明军普通军士,这一下肯定是开膛破肚了,不过他遇到的却是左营武艺最高的张七! 只见张七猛地往后一缩,好似凭空往后横移了一寸,饶是如此,锋利的弯刀也在他的胸前铁甲上划过,刀锋划过甲片的声响分外刺耳。 说时迟那时快,张七又往前欺近了一寸,手中的雁翎刀从左下往右上猛地一撩,此时那人的弯刀正好离开他的铁甲不久! “啊......” 雁翎刀的刀尖完美地从那人为数不多没有甲片遮护的喉部划过,那一刹张七同样用上了寸劲,力道之大竟让他的半个脖子被切断了,一大片血雾向外急喷而出,然后那个硕大的脑袋便不由自主地往后倾倒了。 此时那位重剑家丁也杀到了! 张七的雁翎刀在划过蒙古家丁的脖颈后继续向右上方挥动,正好挡住了重剑,此时蒙古家丁尚未完全倒下,张七突然大喊了一声,双腿猛地蹬出,竟将那蒙古家丁踢向那重剑家丁! 重剑家丁再次跌倒! 张七双腿蹬出时,远处那位短锤家丁也近在眼前了,而重剑家丁也在挣扎着起身! 张七突然向那短锤家丁掷出一把短刀! 趁着短锤家丁举锤抵挡暂时停住时,他闪电般向前一步,一刀刺进了尚未起身的重剑家丁的喉咙! 几个呼吸间连杀两名吴三桂家丁的悍勇景象顿时让那短锤家丁呆住了,就在此时,张七已经抄起了那蒙古家丁落在地上的弯刀,再次掷向那短锤家丁,然后猛地向前欺近! “啊!” 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过后,短锤家丁的两条小腿已经被张七砍断了! “扑!” 不过张七的险境尚未解除,就在此时他的后背挨了一击,力道极大,虽然他有铁甲护身,挨了这一记后依旧有些天旋地转,不过他现在可没有资格天旋地转,强忍着喷薄欲出的血涌,一刀回旋斩迎了上去。 “当” 又是一阵刺耳的声响,他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竟然是刚才山道上与他激战了几个回合的高大家丁! 一丝不安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难道张老实、张九两人都没有挡住他?” 此时,见到张七一连杀了三个骁勇的家丁,其它左营选锋也士气大振,与其它家丁杀到了一起,并堪堪挡住了家丁们的攻势。 于是,这里便只有他两人相对了。 那人倒是没有趁势杀过来,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三人,也是吃了一惊。 “你到底是谁?竟一气杀了我队的巴克勇、何起龙、何起凤三人?” (作者按:这三人后来都成了游击将军以上军官,都是吴三桂家丁中的佼佼者,前者显然是蒙古人) 张七运了一口气后稍稍缓过来了。 “你又是谁?” 那人倒是爽利,“记住了,明日今日就是你的祭日,老子叫高得杰,是平西王家丁队的副总管” 张七点点头,“难怪,那总管是谁?” 那人也没隐瞒,“自然是吴大哥” 张七回道:“吴国柱?” 那人显然有些惊讶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余音未歇,张七又掷出了一枚短刀,还直奔高得杰面门而来,高得杰一鞭击飞了短刀,嘴里大骂道:“好狗贼,竟然使诈!” 就在此时,张七突然往后一退,然后歘欻欻蹬上大石旁边一棵松树,接着利用反作用力跳上了大石! 等高得杰欺近大石跟前时,张七已经张弓搭箭对着他了! “咻咻......” 管你是高得杰还是王屏藩,眼下保命要紧,张七一连射出了三箭,高得杰只挡住了两箭,另外一箭正中他握鞭的右臂! 高得杰右臂自然也有铁甲护臂,不过张七手里可是两石力的宝雕弓,又是在近距离,当即透入铁甲击断了他的胳膊! 张七正要再发出一箭结果了他,此时一名家丁手持盾牌挡住了他! “薛喇出,多谢了!” 高得杰此时没有逞勇,他喊了一声后便消失在丛林中。 薛喇出,吴三桂家丁队中最勇悍的蒙古人,后来还在云南做到了游击将军。 占据大石这处制高点后张七手中的箭枝便四处点名,很快就有十几名家丁被他射倒,连薛喇出也受伤跑了。 “砰......” 就在此时,一阵火铳声响起,虽然没有命中张七,却击中了他的铁盔,如果不是他系好了盔带,没准已经将铁盔带飞了,饶是如此,铁盔还是向后猛地一歪,带着他也向后跌倒,张七显然被惊到了,赶紧顺势趴倒在大石上。 不过,随着他的出现,已经将局势逆转过来了,此时上方也出现了断断续续的铳声和弓箭声,也不时有家丁倒下——张德顺的援兵来了! 铳声、弓箭声逐渐密集起来,再看时,只见一面大旗闪现在树林里,一见到那面大旗,张七顿时完全放下心来了。 李定国到了! 一个年纪与他差不多的年轻人带着一些全部穿着山纹甲、披着红披风的明军出现了,那人他认识,是李定国的长子李嗣兴,而他带领的就是晋王府的亲兵,实际上就是李定国的家丁。 他没有见到李定国,想必已经带着预备队主力去阻击已经赶来的卓布泰、多尼部了! 第7章 不一样的磨盘山之战(下) “我现在该做点什么?” 正想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前被吴三桂家丁队最厉害的高得杰砸中背部,加上连番恶战、不停挽弓,原本强忍住的恶心这下又来了! 不过他还不想就此歇息,深吸一口气,按照张老实教授的法子进一步调匀呼吸,这次花费了比上次更多的时间才再次平复下来。 “我穿着一件棉甲、一件铁甲,高得杰虽勇,但我的背部并没有任何不适,就是内心恶心罢了,多半在那次砸击之下伤到了五脏六腑,需要慢慢调养才行” “不过眼下事关大明生死存亡的大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怎能歇息?” 一咬牙便跳下大石,然后再次加入战斗,此时由于李定国亲卫队的到来,明军已经完全掌控了局势,张七见状便心里一动。 “若我是吴三桂,此时肯定不会再挣扎了,而是会马上撤退,他在云南、贵州、四川还有不少人马,就算带到这里的人马全部损失了也无损根本” “何况他还是王爷,平白在这里死了就太不值当了,此人可以在山海关投降多尔衮,又在后来勒杀了永历帝,为清廷连番立下大功,岂会死在黎明前?” 想到这里,便撤出了这里的战斗,拼命往山上跑,跑到山顶后又沿着山脊往东跑——若是在山道附近往东跑,由于那里正杀成一团,想要成功兜到吴三桂身后显然是不可能的。 借着在云南这多山的地方练就的夜不收功夫,他很快跑出了磨盘山的范畴,永昌西南山势连绵,李定国显然不会在刚进山道的地方设伏,这里实际上也是磨盘山的一部分,但山势更低矮一些。 其状形似一头牛,当地人称之为牛山,牛头正朝着磨盘山,两侧还有两座小山,形似牛角,张七正要钻出牛山突然停下了脚步。 牛山上有人! “按照时间来看,卓布泰、多尼的人马应该到了,卓布泰是鳌拜的哥哥,官拜征南将军,而多尼是郡王,官拜安远大将军,虽然如今鳌拜权倾朝野,但这次来到西南的人马应该还是以多尼为主的” “山道狭窄,得知前队遇伏后,卓布泰、多尼的人马就算全部冲上去也施展不开,故此,最多是卓布泰带着本部人马前往救援,而多尼则会在此主持大局” “真是那样,若能射杀多尼,李定国岂不就是三蹶名王?更会让云贵川的残余明军放弃向清廷投降,对于同样陷入险境以大顺军为主的夔东十三家、浙东张煌言、台湾郑氏也是一个极大的激励” “吴三桂身边至少还有上百骁勇家丁,杀掉他实在太难,不如......” 当下便继续穿梭在丛林中,抵近牛山南面牛角山时放慢了脚步——此地他之前也来过,两只牛角与牛头之间的距离都是约莫一百五十米的模样,站在牛头上、北牛角山上还是可以观察到磨盘山的部分战斗的,但在南牛角上却办不到。 不过,多尼作为信郡王,对于这两处牛角岂有不看顾的,特别是北牛角山,那里的视线更好,若是手里有千里镜,完全可以观察到整个初伏的战斗。 若是磨盘山之战以前的多尼,显然只会占住牛头山作为指挥所,但现在他已经知道明军设伏了,岂有不细细探查四周情形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钻进了南牛角山。 此山最多只有两百米,而且山势平缓,张七虽然厮杀了半日,但还是一口气抵近了山头。 抵近山头时,他再次长舒了一口气——沿途并未见到清军,很显然,山上就算有人也不会多,最多只是几个多尼派出的哨探用以了望罢了。 在一大簇茂密的山顶灌木丛悄悄拨开一条缝隙,见到那里的情景后心中大定。 当中果然有人,正如他所料,只有三个人,他们已经在上面搭建了一个简易了望台,一位清军八旗甲兵正站在上面,下面还靠着两人,一人正在打着哈欠! 张七心念百转。 “若是先射杀台上那人肯定会惊动牛头山的多尼,而山顶四周树木、灌木茂密,先射杀台下两人而且不弄出响动的话就能击杀台上那人,此时对面的牛头山虽然最终会发觉,但多尼的穿着打扮肯定与他人不同” “若是天不灭大明,我就有机会一举将其击杀!” 当然了,若是多尼在那里搭建了帐篷,还窝在帐篷里的话就不可能了,不过在没有看清对面情形之前他是不会放弃的。 再看时,只见西边喊杀声渐渐清晰起来——他从初伏的磨盘山抵达这里至少花费了半个时辰,也就是说磨盘山之战至少已经进行了两个时辰以上。 没有了卢桂生那奸贼的告密,他相信明军的战斗会顺利得多,初伏因为有吴三桂家丁队的牵制会稍微艰难一些,但二伏、三伏的战斗肯定会势若破竹的! 而且李定国又亲自带着预备队抵达了初伏所在,此时就算卓布泰亲自带队增援了也只有败亡一途。 估计再过些时候,喊杀声就会愈发清晰起来,届时多尼见势不妙就会逃跑。 “自己是在这里狙杀,还是在更东的地方实施?” 厮杀、奔波了半日,饶是他是精锐的夜不收也有些疲累了,何况还受了高得杰奋力一击? 此时他不禁有些佩服张五了,若是他随身携带着八旗兵的服饰,就能很快击杀这三人,但现在...... 半晌,他的机会来了,一个原本靠着了望台歇息的八旗兵站了起来,然后走向了自己丛灌木,就在张七以为自己被他发现了时,那人却撩起了甲裙。 那人的丑陋玩意儿掏了出来,然后一泡热乎乎、骚呼呼的液体毫不客气洒在张七脸上! 忍着恶心和不适,张七猛地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没有意外,作为大定营武艺最高的夜不收,在这种情形若是还做不到一击必杀,那他现在就可以投降清军了。 雁翎刀刀尖完全刺进了那人的喉咙,山顶风势颇大,风声、树木的摇曳声、对面牛头山的喧嚣、由远及近的喊杀声完美地掩盖了一切。 对他更有利的是,另外一个靠着了望台歇息八旗兵正背对着他,而此时台上那位值守的八旗兵也正看向其它地方! 正准备将这名八旗兵拖入灌木丛,然后剥下他的衣甲穿在自己身上,此时台上那人突然转到了这边! 当下的情形是: 撒尿的八旗兵在雁翎刀的支撑下并未倒下,依旧摆着正在方便的姿势,但这也是因为其前面有灌木丛依靠,上身也有雁翎刀支撑的缘故。 但这种景象不会持续太久的,张七的雁翎刀正在向其脖颈深处滑落,估计是抵住了他一块颈椎,刀尖勉强没有露出来而已。 那八旗兵身材高大健壮,在刀尖突然刺入喉咙那一刹自然没有机会发出声响就了了帐,但依着其沉重的上身,刀尖很快就会破颈而出! 张七一颗心狂跳起来,他倒是不担心那人发现自己后会将自己击杀,而是怕他吹响胸前的号角,那样的话自己的狙杀大计就会完蛋大吉。 幸运的是,那人朝着这边只是略微看了一下就转身了,就在此时,只听呲的一声,刀尖终于刺破了脖颈,然后一个庞大的身躯就向灌木丛滑落! 张七无法,只得冒死站了起来顶住了他,同时将刀尖往回抽了一些。 果然,台上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又转了过来,此时一阵大风吹来,正是从张七这里吹向山顶的,山顶顿时弥漫着一股尿骚味,台上那人骂了一句后又转了过去。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张七赶紧将此人拖进了灌木丛! 然后三两步潜到了了望台下! 此时,就算他再是轻手轻脚,台下另外一人也察觉了,不过,他显然还以为是撒尿的那人回来了,故此连头也没回,只是笑了一句,“达尔哈,你还真是屎尿多,拉了这许久” 此人说的是满语,张七自然听不懂,不过他也不用听懂,当这人说完这句话后顿时感到脖颈一凉,然后就歪倒在张七怀里。 连杀两人后张七满身是血。 了望台是一座用四根木头搭建的简易架子,高约一丈,下面的空间约莫六尺,张七就在下面歇息了一阵,此时先前那阵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而就在此时,只听到上面那人大声喊了一句,张七虽然不动,但也意识到他们到了换班的时间了。 这下他便没有了调匀呼吸的时间了,只能强忍着不适感从木架子下钻了出来! “你.......” 台上那人显然大吃一惊,不过张七不会给他喊出来的时间了,一箭便命中他的喉咙! 他倒下时张七也倒下了。 倒下前还想着:“此时那人是朝向南边的,我也是从南边射击的,站在牛头山上并不能看清全貌,而且清军手里的千里镜也不多,有的多半也用在观察磨盘山的战斗上” “就算有人看着这边,光凭肉眼是看不清的,台上短时间没人他们也会认为是在换班” 他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这次他豁出去了,决定花费较多的时间调匀呼吸,并换上八旗兵的衣服。 等他完成这一切后,时间估计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果然听到对面的喊叫声,不过他也换好了一身八旗兵的衣服,当他穿上尖盔、带上护颈来到台上时,对面的八旗兵又喊了一声,多半是责骂的声音。 但骂了一句后便转过身去了。 张七静静地站在台上,与刚才的八旗兵不同,他手里拿着的是弓箭,眼下他的箭囊里只剩下三支箭了,他一气全部拿了出来! 喊杀声果然愈发清晰了,而对面牛头山上的八旗兵明显慌乱起来,半晌,当一位穿着蓝衣蓝甲,头盔上面的尖顶却攒着一簇红缨的人被一群穿着白衣白甲的八旗兵簇拥着正要往山下走时,张七发箭了! “多尼兼着正蓝旗固山额真,他的属下、亲信却还是镶白旗的,此人不是多尼是谁?” 一连三箭射出后,他也没看到底有没有射中,立即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去! 跑着跑着,恶心感愈发强烈起来,当抵近山脚时终于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第8章 三蹶名王 张七醒来了。 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布置的颇为奢华的房舍里,不禁悚然一惊。 “难道自己被俘了?” 瞬即又哑然失笑。 “既然做了俘虏,肯定是在俘虏营,怎会在这里?” 再看时,这是一张用紫檀木支撑的雕花大床,床幔、纱帐、绣花枕头、锦缎背面一应具有,当中一张同样用紫檀木制成的八仙桌,周围一圈雕花圆凳。 窗棂同样雕花镂纹,一抹旭阳从中透入。 房舍里弥漫着药味,上面还放着一个食盒,周围摆着饭菜,显然都没动。 “我得救了” “不过,这是哪里?又是何人的房舍?难道我军乘胜收复了昆明?不可能,以清军的眼下的实力,在昆明还有至少两万大军的情形下是不会放弃昆明的,就算是李定国亲自领兵攻打也不行” 突然感到口干舌燥,便想起来喝水,刚想坐起来却感到浑身无力,最后还是颓然躺倒了。 “喂......” 刚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 窗外隐隐有说话声,他急于知道明军眼下的情况,便按照张老实教授的法子调整呼吸,半晌,终于觉得有了些气力。 “喂......” 这次的声音显然被房外的人听到了,只听嘎吱一声房门打开了。 他首先看到的是张九那张稚嫩的脸,身后跟着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张九显然十分高兴,三两步就来到了床边。 “七哥,你总算醒了!” “水......” “什么?” 到底是跟着的那丫鬟灵便,马上给他端来了一碗茶,张七端起来一口气便喝下了,示意再来一碗,两碗冷茶饮下后他感觉气力似乎又增加了几分,赶紧抓住张九。 “如何?” 张九笑道:“七哥不如猜上一猜” 张七一把推开他,可惜气力虽然恢复了一些,依旧十分虚弱,他没推开张九,自己却再次跌在床上。 丫鬟笑道:“安神医说公子得了内伤,需要悉心调养才行,这五日除了喝药就是服用参汤,现在看来已大好了,就是没有力气,奴家这就去请安神医过来瞧一瞧” 说完盈盈一笑就离开了。 她嘴里的安神医是一直跟着大西军转战南北的医生,自打张献忠在河南时就跟着了,如今挂着太医院太医的名头实际上在为晋王做事。 半晌,安神医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群人,此时张七在张九的扶持下已经将桌上的饭菜扫了个精光,这气力显然又恢复了几分。 一见安神医旁边那人,张七赶紧就要单膝跪下。 李定国! 李定国笑着将他扶起来,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笑道:“孤若是知晓你是张定国的遗腹子,早就将你弄到王府了,可惜这张老实竟然一直隐瞒到现在,着实可恶!” “张定国?” 张七满脸疑惑,再看时张老实并不在这里,连张德顺也不在,不过大定营总兵窦名望却在,他心里不禁有些不安。 李定国也是长叹一声。 “老七,我军虽然获胜了,但损失也不小,特别是初伏的左营更是损失惨重,五百精锐如今只剩下三百人了,张德顺力战殉国,张老实也受了重伤,不过你放心,有安神医在,应该问题不大” “怎么会这样?” 张七脱口而出。 心里还想着,“难道又是一个惨胜?那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李定国也是眉头一紧,正想说点什么,一旁的安神医说道:“殿下,老七大病初愈,还是让老朽为他把把脉” 安神医查看之后先是先是眉头紧皱,接着又面露喜色,弄得众人也是一头雾水。 半晌,安神医笑道:“老七背部受了重击,万幸没有伤到骨头,但铁鞭的劲道却透到了五脏六腑,原本是要调养几个月才能痊愈的,没想到你小子福大命大,你这脉象看似微弱,但与之前又大不同” 李定国还是一脸疑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安神医说道:“按照医理,每个人的脉象虽然大致相同,但细究之下又有不同,轻重缓急、力道都不同,老七是大定营的勇士,以前自然也是强劲有力,但这样的脉象老朽见得多了” “我大西.....,晋王所辖军士就有不少健儿是如此,但无论如何,脉象如同一口井,一般来说其所容之水都是有限的,想要扩大水量,就必须重新寻找水源更好的地方挖掘新井” 李定国这次似乎懂了一些,“你的意思是老七的脉象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安神医点点头,“确实如此,老朽也有些奇怪,难道是因为经过了那一重击之后虽然一时让其五脏六腑有所损伤,但调理得当后却又有精进?” 张七却在想着:“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是受了背上重击的?当时大战正酣,左营选锋人少,不可能还有人空闲出来专门记录战绩,这么说高得杰那厮被俘了?否则这一切都说不通” 又想到卢桂生,这心里又是一紧。 “自己擅杀了卢桂生,事后晋王清点战场必定会发现他,自己从他身上得来的包裹还放在远处,如果那里面并无什么通敌的证据,自己岂不是......” “还有,自己在昏迷前穿的是鞑子的衣甲,难道他们就不怀疑?” 看到张七脸色变了好几变,李定国笑道:“孤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一开始你也是被当做鞑子差一点被击杀,幸亏那张老实一直放心不下,带着左营夜不收漫山遍野寻你,从孤的卫队手里将你救了回来” “说起来着实好险,前后就差一炷香的功夫,若是没有张老实,你就被当成鞑子割了头颅了” 张七心里感激,更想知道张老实的情况,“他怎么样?” 李定国看向安神医,“老七,你不知从哪里修来的福气,张老实这厮原本是我中营大都督张四虎将军的义子,若是奋发进取,眼下至少与张德顺一样是一个参将,也能封一个男爵了,可惜自从你在十五岁那年离开孩儿营后他便一直跟着” “都四十大几了,还做着一个中营夜不收总管的职位,当时我等就想着你是不是他在湖南留下的私生子,不过现在都清楚了” 张七一头雾水,“什么都清楚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李定国正想说话,门外传来一声大喊,“殿下,紧急军情!” 李定国眉头一皱,他对张七说道:“老七,你在这里好好歇着,你的事都是张老实告诉孤的,等你大好了,不如与他细细长谈一番” 说完便带着除了安神医、张九之外的人离开了。 安神医虽然挂着太医院太医的名头,不过还是以前在大西军时豪爽的模样,等李定国等人一走,他就笑道:“老七,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几日发生的事?” 张七哀求道:“您老莫要折磨小可了,赶紧说出来吧” 安神医点点头,还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还隐隐有些颤抖。 “老七,磨盘山一战,虽说大定营左营损失惨重,五百好汉只剩下两百人不到,但其它营头的损伤却不多,事后细细清点,这次大战我军可谓大获全胜” “全军加起来有两千左右的损伤,不过重伤以及战死者只有一千,余者皆是轻伤,但短时间也无法重新投入战斗” “收获却是巨大无比!” 他说话时是背着手背对着张七的,现在突然转过身来,花白胡须还一抖一抖的。 “进入埋伏的清狗几乎全军覆没,事后清点,进入埋伏的有两部,居前的是清狗固山额真沙里布统带的五千满蒙汉八旗兵,其中就有奸贼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润,他可是鞑子汉军旗正黄旗固山额真” “另有包括鞑子宗室扎萨克图在内的满蒙汉甲喇额真以上将领十七人,牛录额真不计其数” “吴三桂这边的总兵、副将、参将也很多,不但如此,得知前部遇伏后,拖后的鞑子宗室多尼、征南将军卓布泰五千人马迅速赶到战场,不过晋王早就有所安排” “他亲自带着四千人马迎头对上,再次大败之,晋王阵斩卓布泰,而你又射杀了多尼,那厮是清狗的信郡王,加上以前的奸贼孔有德以及尼堪,现在可谓是三蹶名王了” “多尼、卓布泰的人马也是大半折损,最后只有吴三桂那厮在精锐家丁的拼死护卫下带着不到千人逃掉了” “后来光是清点战场就花了三天,最后得出这一次我军歼灭鞑子精锐约莫一万五千,要知道这一次吴三桂等携带的是入滇鞑子精锐,虽然在昆明等地还有一些人马,但显然不是精锐” 这个消息倒是不出乎张七的预料,真实的磨盘山之战,就算有卢桂生的告密,李定国也歼灭了上万鞑子精锐,不过是自身损伤也颇大而已,便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是我射杀的多尼?” 安神医突然严肃起来。 “老七,我虽然只是一个医生,终究是大西军的老人,论起资历不是你能比的,你是在湖南出生的,那时老朽不但是八大王的军医,还是老营的副都督,也是提刀厮杀过的” “我问你,卢桂生是怎么一回事?” 见到他突然严肃起来,张七也有些后怕。 “怎么了?” 第9章 张老实的秘密(上) 安神医冷笑道:“事后我军清点战场时发现了卢桂生的尸体,他显然是被人扭断脖子而死,这种情况在战场上很罕见,而且他的心口插了一根大号铁针,这样的东西据我所知只有我军夜不收拥有” “大理寺少卿死于战场,而且并没有人见到他与敌厮杀,故此,事后包括晋王在内一致认为是内部人杀死的,直接说就是夜不收杀死的” “仔细询问后,便知晓当晚抵达二伏高侯爷部的夜不收只有你和张老实......” 张七笑道:“难道天威营的夜不收就没有丁点嫌疑?” 安神医点点头,“自然有的,不过埋伏之前晋王已经三令五申,三大营中因为初伏的窦侯爷的大定营位居最前面,清狗的探子若是出现的话也只会在那里,便下令只有他的夜不收,确切来说是大定营左营的夜不收能够在夜间自由行动” “其他人白日里禁止走动,晚间也是如此,故此,嫌疑最大的就是你和张老实了” “哦?”,张七的笑意更甚。 安神医不禁有些诧异,“你这厮怎地还笑了起来?” 张七说道:“既然晋王亲自来探望我,这就说明我杀的对,对了,是不是在我留在左营的包裹里搜出了证据?” 安神医点点头,“你这厮果然机敏,不过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哦?” “之前,你将自己的梦境告诉了左营参将张德顺,张德顺不敢大意,立即向窦名望进行了禀报,窦名望也很快向晋王做了禀报” “晋王正是殚竭心力之时,岂会为这样的事情多费心,便没有理会,不过窦名望还是多了一个心眼,他告诉了二伏的高文贵侯爷,高文贵也不敢怠慢,但他也没有证据证明卢桂生叛变了” “便以兹事体大为由将卢桂生调回到了他的身边,并让他的夜不收暗中盯住他,很可惜,他的夜不收不中用,竟让卢桂生跑了,后来的事就不用我说了” 张七急了,“老安,你还没说我那包裹的事呢!” 安神医白了他一眼,“你说的不错,那包裹里除了卢桂生的文官袍服,还有一本奏折,里面原本只是写着普通事务,不过经张老实看过后便发现了端倪” “哦?” “张老实用夜不收的法子发现是一篇错位法文字” “错位法?” “嗯,你是知道的,我国文书都是从左到右竖排的,乍一看那上面只是卢桂生记录的滇西南的风土人情内容,但若是横排来看却是一篇向吴三桂邀功讨好的东西” “哦?” “那里面自然没写晋王设伏的情形,不过将陛下以及明军各部的驻防情况说的很是清初,诸如冯双礼、白文选、贺九仪、马宝等部的情形” “若光是这些也不能证明卢桂生就是叛贼,但在用错位法的头几个字经过张老实翻译后赫然是‘谨呈平西王阅览’字样,我国并无平西王,卢桂生是叛贼的行径自然就昭然若揭了” “这也印证了你之前的梦境,晋王得知后也十分后怕,对你的当机立断自然十分感激” 张七终于松了一口气。 安神医却凑近了他。 “老七,你跟我说实话,你真的是做了一个梦?还是事前就有察觉?” 张七想了想,“确实做了一个梦,不但如此,自那以后我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没什么不同,但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安神医顿时来了兴趣,“是不是张定国托梦给你了?” 张七说道:“头先晋王提到了张定国,您老也这么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神医没有直接回答他,“先不管这这些,你就说是不是有人托梦给你?” 张七无奈,只得胡诌道:“确实有一个人,但那人在梦境里模模糊糊的,也不知是谁” 安神医点点头,“这就对了,肯定是张定国” “哎呀,老安,到底谁是张定国?” 安神医正想说点什么,外面来了一人,正是张五,他见张七好了也很高兴,三两步就来到桌旁。 “老七,你可算好了,左营的人都想见你呢” 张七点点头,心里却知道他有些言不由衷。 “左营参将参将张德顺死了,按照我军规定,下面的几个千户和夜不收总管、副总管都有资格接任,窦名望自然也可以从其它营头调一个过来,不过眼下左营立下了大功,再从其它营头调遣显然不会服众” “故此,左营参将就只能在三个千户以及张老实、我与他中选择,晋王亲自来看我,多半要我接任此职,张五本是七窍玲珑之人,岂有不知的?” 嘴上却说道:“多谢五哥挂念” 张五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谢什么,对了,总管突然想见你,不知......” 张七心理一凛,喊道:“我已经大好了,赶紧带我去见他!” ...... 在距离他不远的一个厢房里,他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张老实,来的路上他已经得知明军已经收复大理城,他们现在就住在以前大理城一位巨富家里。 另外,也知道了白文选、马宝两人并未投降清军,而永历帝也未进入缅甸境内,时下白文选带着本部人马镇守永昌城,永历帝以及文武百官也在那里,而马宝占据了顺宁府,贺九仪占据了元江府。 加上李定国所部,他们已经从昆明西边、西南面、南面对昆明形成了合围之势。 不过,身在建昌的狄三品和艾承业是否还是像历史上那样绑了冯双礼向清军投降因为路途遥远,靠近四川的云南州府也被清军占领,情形就不得而知了,川西各部明军同样如此。 张老实受的伤显然比张七严重得多,他胸部、背部、两臂、大腿都有创口,或许是记挂着重要的事情,加上安神医的悉心照顾,总算挺到了张七醒来的这一天。 “总管” “老七” 两人的手紧紧地抓着,其他人见状都知趣地退出去了。 张七检查过他的伤口后很是担心,见他的脸色却十分精神,便知道有些不妙,便抓着他的手安慰道:“总管,有安神医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老实笑了笑,“你别说了,听我说” 张七只得点点头。 “老七,现在确实到了将你的身世讲出来的时候了,再迟就来不及了,你的身世原本只有两个人知晓,一个是以前的大西军中营大都督、水师大都督张四虎,他是我的义父” “一个就是我了” “十余年以前,大西军还在大别山附近盘桓,当时我军虽然诈开了庐州城,但也吸引来了三支明军劲旅,都是悍勇无比,一支是牟文绶部,一支是黄得功部,一支是刘良佐部” “这三部与其他明军明显不同,战力颇强,我军好几次都败在他们手里,特别是那黄得功更是让我们吃足了苦头” “好了,不说这些了” “我军在第三次进入河南后,八大王手下依旧是八大义子,除了后来有名的那四位,还有四位,一位就是我的义父四虎,一位则是蒙古鞑子沙黑,一位是王兴国,最后一位则是张定国” “这四人或骁勇善战,或统兵有方,各有所长,若是论起文武双全,四虎义父或可与孙可望一较长短,孙可望狡黠,我义父忠瑾,两人都是八大王主持老营、中老营的左右手,须臾离不开” “沙黑在河南死于左良玉之手,王兴国在大别山死于黄得功之手,对了,他们都是被左良玉、黄得功亲自杀死的,这里就不说了” “八大义子中,单论武勇,首推两人,一人自然是以前的定北王艾能奇,他的马槊、骑射都是一绝,又极为悍勇,被八大王所倚重” “一位就是张定国,他既是八大王的同乡,都来自延绥镇,还是晋王的表弟,晋王成为八大王的义子后便改成了张定国,以前的张定国就只能改成张定邦” “单论武艺,张定国若是大西军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其人又长得极为俊美,擅使大铁枪、环首刀、弓箭,特别是弓箭一途,真正大西军之冠” “王兴国被黄得功杀死后,张定国大怒,只带了少量人马去向黄得功挑战,两人确实交手了,张定国一箭射中黄得功左手手背,差一点将其生擒,可惜最后还是让其跑了” “张定国忘了八大王的叮嘱,竟然穷追不舍,最终落入黄得功的埋伏,力战被俘,最后绝食而亡” (张定国的事情,参看“张献忠评传”) “张定国如此人物,又没有成亲,虽然当时被污为贼寇,但在义军内外还是引起了不少女人的垂涎,他自己也时常以‘飞将’、‘小吕布’自诩,竟被一名女子拿下了,具体情形我等也不知” “多半是在被黄得功俘虏时发生的,黄得功也甚爱其才,俘虏后并没有虐待他,反而是好酒好肉供着,美婢娇女伺候着,估计就是那时与你母亲结识了,并有了你” “当然了,张定国最后还是没有答应黄得功的劝降,绝食而死,终究没辱没我们大西军的名头” 如果是以前的张七,陡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现在肯定是泪流满面,不过眼下的他也只是略微叹息了一声。 “那您老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10章 张老实的秘密(下) “咳咳......” 张老实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张七赶紧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说道:“总管,不如等你好些了再说” 再看时,只见张老实的脸色一下陡然红润无比,顿时忧心不已,当下便让他躺下来不要再说话了。 张老实却摇摇头。 “老七,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说出来,否则我是不会安心的” 张七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有安神医在,什么病治不了?您老就安心躺着歇息,过几日就好了” 说着就要出去唤安神医,张老实却一把拉住了他。 “老七,我的事情我自己最清楚,莫要耽误时间了,你给我坐好” 张七只得又坐了下来。 “老七,到了这时候我也无需再隐瞒什么了” “......” “大西军攻克武昌后,江边突然来了一人,是一个老头,划着一艘小舟来的,还抱着一个婴孩,见了我营水兵后指名要见张四虎” “见到张四虎后才知道此人是那女子的仆人,而那孩儿就是你,当时只有四岁,我义父这才知道张定国还有一个孩儿在世,老七,不瞒你,你父亲虽然与晋王是表兄弟,但关系并不好,反而与四虎义父最好” “当下便将你收下来了,原本是养在他身边的,后来他在洞庭湖之战中牺牲,那时正好我也成家了,便交给我浑家抚养,我当时是他的贴身侍卫,又是他的义子,颇受信重” “当然了,自然不光是这个原因” “以前在陕西时,我就是你父亲家里的人,与晋王家贫只能为人放羊不同,你家在延绥镇可是大户人家,我,当时就是你父亲的书童和小厮,从小一起长大” “原本你爷爷是想你父亲读书考科举的,不曾想他只喜欢舞枪弄棒,当然了,后来陕北义军蜂起,管你是贫户还是富户,都被一股脑裹挟走了” “我当时就与你父亲一起加入到了八大王的营伍,抵达四川后,我确实有不少升官机会,不过都放弃了,宁愿待在老营看顾于你,当然了,自然是暗中照看,故此在那之前你也只是认识我,并不熟识” “等你到了十五岁,在孩儿营脱颖而出,就被张德顺瞧中了,并成了他的义子,我赶紧也申请调到他的营头来,你成为夜不收后,我就成了夜不收总管” 饶是张七二世为人,此时也有些感动了,按照此时的说法来说张老实就是妥妥的忠仆,显然依旧视张七为他的小主人,大西军的改造在他身上显然不成功。 他突然想到一事。 “张叔,那送我到大西营的老者可曾透露我母亲的姓名?” 张老实摇摇头,“没有,当时我义父也没问,不过那老者说他家是姓夏的,还留下了一个信物” 说着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一物,只见那物是用一块金黄色缎面包裹着,张七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块凤头玉佩! 那玉佩形制古朴、晶莹、通透,墨绿色,外观极为老旧,似乎被人摸索了几百年,上面的凤头与如今的凤纹首饰比起来就粗陋得多了,怎么来形容他连张七也不得要领。 上面还可有一些他不认识的奇怪字符,玉佩的一端很是奇怪,都向里凹着,更凸显了这玉佩的粗陋。 似乎见到了他的神情,张老实继续说道:“那老者说这凤头玉佩与另外一枚龙头玉佩本是一对,合起来有大用,可惜当时四虎义父还有其它要事,听了也觉得他未免有些故弄玄虚” “我大西军见到的精美首饰多了,这一枚估计只能列入下品之列,便将此物收下了,临死前又交给了我,让我在你长大后给你,现在倒好了,真正物归原主” “就这些?” “我当时比义父还高兴,也是亲自接送那老者的,一想到关乎少主人,在那人上船之前就多问了一句” “得知我是你父亲以前的书童后那老者也很高兴,便透露了一件事” “哦?” “据说这玉佩已经面世几千年了,还是大禹治水时的物品,大禹家族姓姒,后来又分了许多氏族,最大的一支就是夏侯氏,此物就一直留在夏侯氏手里,后来夏侯氏又分出夏氏,便又落到夏氏之手” “至于那龙头玉佩,他也不知道现在在何处,或许不见了也说不定,不过他倒是透露了一个讯息......” 张老实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这一次咳嗽之烈让张七也万分揪心,似乎要将肺叶咳出来似的。 不过他除了轻抚他的后背外别无他法,便要唤安神医,但又被张老实一把拉住了。 “老七,用不着安神医了,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那老者说龙头玉佩不是还埋在西川地下,就是被同为大禹后裔的西川本地人所有,具体是谁他也不知晓,不过他再三说明这两枚玉佩合起来后有大用,至于有什么大用他也不知......” 说完张老实突然停了下来。 “叔!” 张七扑了上去,显然是刚才张老实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早就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的脸色显出了诡异的潮红色,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叔!” “老七,眼下我大明命悬一线,那老者说的是否与此有关?我突然想起来了,大西军占据成都后得到了许多宝贝,贵重物品都进入了皇库,比如金银以及饰品,不过也有不少被认为不太贵重的东西被各个将领私藏了” “据说庆阳王冯双礼在成都与德阳之间的汉州得到了一枚玉佩,似乎就是龙头的,因为制作粗陋,八大王便由得他私自占据,现在想起来是否就是那枚龙头玉佩......” 说完脸色就变了,原本的潮红变得煞白,瞬即就歪倒在床上。 张老实死了,一个在大西军中罕见的还忠于以前主人家族的人死了。 张七肝肠寸断。 ...... 当晚,张七得知了最新的消息。 消息是安神医传来的。 “老七,晋王最终听从了将士们的建议,决定乘胜收复昆明,已经命令从广西赶来的贺九仪部从元江府出发进入新化州,并向楚雄府攻击前进” “命令顺宁府的马宝等人进入蒙化府,同样向楚雄府攻击前进” “命令威远州的杨成等人经镇沅府进入新化州,作为贺九仪部的后队同样进入楚雄府” “晋王亲自带领四营精锐,除了大定营、天威营、克靖营,还有靳统武的忠勇营,一共八千精锐经从大理府出发进入楚雄府” 张七心里一惊,暗道:“留在昆明的清军肯定还有不少,磨盘山之战后清廷另外一位宁南大将军罗托、大学士洪承畴、广西提督线国安估计都在那里,加起来至少有两万人” “加上在贵州、四川投降的降兵,只怕有四万之数,老安刚才所说的这几路人马加起来恐怕最多只有三万,有洪承畴坐镇,如此兵力岂能轻易拿下昆明?” “倒不如趁着时下四川兵力空虚,一举打通与夔东十三家的联系,届时或拿下四川全境,或进入陕西,经略陕甘一带” “抑或先收复云南其它地方,等到拥有五万以上大军后再收复昆明不迟,何以如此轻率?” 但自己虽然有射杀名王多尼的大功,但依旧只是一个小人物,连意淫的大定营左营参将也还在梦中,莫说说服李定国了,说服其手下的将领都是难事。 又想道:“李定国三蹶名王,又杀伤清狗无数,没准洪承畴等也会放弃昆明,李定国不战而下昆明也有可能” 便道:“可惜我大病未愈,不能跟随殿下杀清狗了” 安神医点点头,“永昌来了一人,原本应该早就回去了的,单单因为你多耽搁了几日”,说完便向门外喊了一声。 “刘公公” 一个年约三十的太监进来了,对于永历帝身边的人物,张七也有所耳闻,“永历草创,自然无法设置十二监,不过新设的文书房实际行使着以前司礼监的职责” “庞天寿死后,朱由榔提拔了三名年轻太监,分别是江国泰、刘九皋、杨国明,实际上行使着以前秉笔太监、掌印太监、随堂太监的职责” “此人姓刘,多半是刘九皋了” 只见刘九皋手上托着一物,进来后立即喝道:“张七听旨” 张七只得面朝永昌方向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磨盘山一战,我大明将士三军用命,大败满奴,查大定营总兵窦名望麾下夜不收副总管张七识破前大理寺少卿卢桂生奸计,擒杀之,后又斩杀吴三桂麾下骁卒二十余人” “斩杀人数位居参与磨盘山之战我大明将士之冠,上闻之龙心甚慰,特拔擢为锦衣卫副千户,兼任大定营左营参将,查其本为大明延绥镇靖边人,特封为靖边伯,望其不负皇恩,奋勇杀敌,再建新功” “钦此” 张七领旨后刘九皋说道:“恭喜张将军了,陛下听说是你亲自射杀了清狗伪王,当即圣心大悦,力排众议封你为伯,要知道你的上司、前大定营左营参将也只是一个澜沧男” 张七内心撇撇嘴,“大明就要亡了,难道你还要敝帚自珍?” 嘴上却说道:“多谢公公” 想要掏一些银两给他,摸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还是一旁的安神医估计是早有准备,掏出一大锭银子奉上,刘九皋也没有客气,收下后便拱拱手,“安太医、靖边伯,咱家已经在这里耽搁太久了,就不打扰你等了” 张七说道:“公公何不在这里多待几日?” 刘九皋笑道:“陛下还等着咱家回去禀报这里的情形呢,就此别过” 第11章 王府司马 刘九皋走后,张七突然想到一事。 他知道安神医名义上只是医生,实际上此时的医生,特别是游方医生同时又是道士,不但精通医术、道术,还因为会读书识字被义军首领纳为心腹,安神医就是这样的人,现在的他则是挂着太医的名头在晋王府担任总管一职。 “安叔,您刚才说几路都开向楚雄,那里是谁在镇守?” “祁三升” “哦?咸阳侯也叛变了?” “是的”,安神医顿时有些咬牙切齿,“祁三升那厮与魏君重、王有功一起投靠了鞑子,当时其麾下应该还有五六千人马” 张七安慰道:“那时磨盘山之战的消息应该还未传到他那里,没准晋王大军一到,彼等又会反正归来” 安神医摇摇头,“晋王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自然派人去联络了,祁三升这厮却把使者当场送往了昆明!” 张七默然,半晌又问道:“既然晋王要出动,那么留守大理府的是......” 安神医叹道:“还有谁,自然是一直留守后路的安顺侯、王府司马马思良” 张七暗道:“马思良是李定国的表弟,如果我的父亲真是张定国的话,那么李定国就是我的表舅,而马思良则是我的表叔” “马思良为人暗弱糊涂,在大西军中历来名声不好,但却一直掌管着晋王府的中军,中军一直留守后方,李定国是主动撤离昆明的,这么说中军的一千人马应该大致还在” “不过中军很少参加战斗,真实的战斗力怎样也不知晓” 便道:“这么说晋王将大定营左营剩余的两百人马留下来了?” 安神医点点头,“嗯,新的左营已经重新补充了,也任命了新的营官,你的任命虽然还按在左营,实际上被晋王划到中军归马思良指挥了” 张七顿时有些晕,“李定国不是历来唯朱由榔之命是从吗?怎地现在这样安排?而朱由榔除了任命我为左营参将,还给了锦衣卫副千户的世职,难道不是准备在晋王府里安插下一颗钉子?” “他这么做又是何意?” 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干脆不想了。 “这么说那两百人已经并入王府中军了?” 安神医点点头,“我正想同你分说此事,你是我大西军前骑兵总管张定国之子的事晋王已经告知了马思良,你现在去拜访他应该很快就能见到左营那两百人,而你也莫想将人数扩编到以前的五百人” “大理府经过清狗短暂管辖后,民户十不存三,想要扩编也不成” “夜不收呢?” “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张九显然是给你留下来的,其余夜不收除了张五和你不是战死就是重伤,张五则成了窦名望左营的营官” 张七一听便有些明白了,“李定国得知我是张定国之子后便起了照看的心思,故此才安排进入晋王府中军,他哪里知道我的心思?” 不过眼下大局已定,也由不得他折腾了。 突然又想到一事。 “安神医,建昌的庆阳王等人依旧没有传来消息?” 原本他是不想理会冯双礼等人的,他们还在四川建昌(西昌),中间还隔着清军的控制区,想要联络到他们千难万难,如果他猜得不错,此时的冯双礼多半被狄三品、艾承业绑了向清军邀功去了。 但一想到张老实临死前所说的什么龙头玉佩又心动了。 “自己在前世本是一个缉毒警察,莫名其妙来到这残明末世,这件事本就有些神秘,眼下想要拯救南明,连李定国都不行,何况我这位小人物?果如张老实所说那甚龙凤玉佩合起来有大用的话,也算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想到这里也不想养病了。 “多谢安神医了,我这就去拜访司马大人” 安神医点点头,“老七,你父亲以前在大西军中就有桀骜不驯的名头,与众人的关系都不甚好,唯独与老朽谈得来,老朽得知你是他的遗腹子,也十分高兴,我已经与马思良谈过了” “老朽虽然只是一名医士,不过自从王府长史金维新离开王爷去当那什么吏部侍郎后,王爷不嫌我不是正经读书人,让我实际上担负着这长史的职责,便与马思良多有往来,加上你与他又有些亲戚关系,应该问题不大” “对了,你可知道王应龙?” 张七点点头,“如何不知?他是我大西军老营所辖工匠营的首领,后来又成了大西、大明的工部尚书,清狗进入云南后与其子都自杀殉国了,不过他还留下来一个孙子,年岁与你差不多” “原本叫王定国,因避讳晋王之命改成了王定藩,王应龙祖孙三代虽然都在做官,但实际上都是管着匠人,王定藩会些武艺,但他还是喜欢制作军械,以前王应龙是弓箭匠人,后来八大王让他一并管辖火器、甲胄” “到了最后,王定藩反而对火器感兴趣,如今他也被晋王拨入到了你的营头,都是我陕西老人之后,你见了后也好生照应些” 张七点点头,“那是自然” 当天李定国就带着部队出发了。 次日一早,张七觉得好了一些便在张九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带着他前往晋王府的临时驻地、前大理知府衙门而去。 他很快见到了马思良。 去的路上他还在想着该如何称呼马思良呢,没想到马思良见到后根本没有提到亲戚的事,见了他也只是略略点点头。 幸好他即将管辖的左营一名除了他目前职位最高的千总叫齐老柱的前去衙门办事,马思良便不耐烦地让齐老柱领着他去左营。 齐老柱是大西军的老人了,今年三十多岁,原本与张七也十分友善,不过现在明显有些言不由衷,张七也明白自己陡然由一个夜不收副总管提拔到参将的高位,明显是挤了他的位置,人家肯定心有不甘,便也释然了。 来到军营后,只见左营剩下来的两百人大部分显然都是向着齐老柱的,只有少数年纪较轻者见到自己后十分兴奋,左营的人他都比较熟悉,一看就明白了。 向着齐老柱不是陕西老人便是在湖南、湖北都入了伍的老卒,而那些少年多半是在云南当地招募的所谓良家子。 心里暗暗数了一下,明显心向自己的少年约莫五十,顿时有了主意。 “老齐” 齐老柱原本是有气的,不过在听到张七还是像往常那样称呼他,以及他张定国之子、晋王亲戚的身份,顿时软了下来。 “参将大人” 张七摆摆手,“你还是叫我老七好了,这样,我现在手头有一件紧要的事要办,不如这样,这一百多老卒还是由你亲自管辖,这五十人便由我亲自打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大喊。 “张七,你这厮好没胆子,这就怂了?” 张七定睛一看,不是那高得杰是谁?只见他吊着一只膀子,剃着一个光头,大大咧咧走了过来。 一旁的张九赶紧说道:“七哥,这高得杰被俘后竟然主动投降了,不过他说只向你投降,当时主持甄别俘虏的王国玺侯爷当即大怒,立时就要将其斩了,幸好晋王路过,了解情形后便将他留了下来” “自然也并入了左营,与高得杰一起投降的还有十余人,都是受了轻伤的吴三桂家丁” “哦?” 张七丝毫没有为高得杰不顾自己面子大喊大叫而失态,他三两步走了上去,“想不到高兄竟然弃暗投明了” “呸!” 高得杰猛地啐了一口。 “屁的弃暗投明,如今这大明摇摇欲坠,老子不是为了你,宁愿被他们杀了也不会留下来,对了,你是左营的参将,为何还怕这甚齐老柱?” 张七说道:“我自然是左营参将,不过齐千总也是左营老人,在下如今有要事要做,没空理会营务,让他暂时看管又有什么?” 高得杰冷笑道:“您就不怕今后这左营的将官不姓张,而是姓齐?” 远处的齐老柱自然是怒目相向,高得杰视而不见,张七依旧一副笑容。 半晌,高得杰自知无趣,便转移了话题,“参将......” “叫我老七就行了” “痛快,老七,你有什么要事?” 张七顿时收起了笑容。 “我准备前往建昌一趟” “那必须带上我!” 这下张七顿时有些犹豫了,高得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是降兵的缘故?” 见张七没有立即作答,顿时大笑起来,“看来我跟错人了,既如此,要不放我离开,要不一刀将我杀了!” 张七依旧不露声色,“高兄,莫要怪我,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相信高兄是言而有信的汉子,我现在最后问你一次” “但问无妨!” “我可以相信你吗?吴三桂那厮虽然不堪,但毕竟是满清的王爷,你是他的家丁队副总管,前途不可限量,与他相比,我就差远了” 这次高得杰没有扯着嗓门大喊,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将你射伤了?要知道之前在比试铁枪时你的武艺明显在我之上” “无他,眼缘耳” 张七点点头,“很好,我可以带你去,不过你现在不合适去,继续在这里养伤为佳” 高得杰笑道:“你以为你那一箭能将我的胳膊射断?做梦吧,我外有臂甲,内有棉甲,加上当时正是战时,一身气力都运到了胳膊上,不过是被你挫伤了骨头而已,稍稍养几日就行了” “那好,算你一个” 第12章 远征小分队 张七见到了王定藩,因为他祖父、父亲的缘故,李定国让他当了一个把总,还是典型秦人模样,微黑、高大,但长相憨厚,与张老实的扮猪吃老虎似的憨厚不同,王定藩的憨厚一看就是从骨子里带来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七不禁有些好奇——王应龙能够以工匠身份当上了大西国乃至大明的工部尚书,当然远不是因为会工匠活计那么简单,而且祖孙三代还都是干这个的,这就有些奇怪了。 无论如何,在这风雨飘摇的残明末期,上阵杀敌才是武人最大的荣光,也是保命的根本。 王定藩搔了搔脑袋,憨笑道:“我还是想做工” 张七愕然,他拍了拍他的胳膊,只见那里肌肉鼓鼓的,便问道:“这是......” 王定藩说道:“我家是弓箭匠人世家,我虽然读了些书,不过依旧对这些感兴趣,我们弓箭匠人首先必须是一个优秀的弓箭手,否则是做不好弓箭的” “我父亲在世时就转到火器上去了,不过还是利用弓箭来强身健体,我每日都会拉弓几百下” “火器?” “嗯,爷爷在世时曾与父亲聊过,他说上好弓箭制作不易,且时间太长,而且,上好的弓箭多半是复合弓,拉开不易,若是没有长期的训练,或者天生神力,也拉不了两下” “倒是火铳虽然制作更为不易,但操作简便,只要不是傻子,人人都学得会,至于耗材,上好的箭杆、箭羽未必就比火药、铅子便宜” “何况火铳装填好之后只要端着瞄准就是了,很是轻松,而挽弓搭箭瞄准需要耗费不少气力,还有,挽弓搭箭瞄准比火铳更难,那需要悟性,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悟性的” 张七点点头,“可现在晋王将你拨到了战兵营” 王定藩说道:“磨盘山大胜鞑子后,以晋王之能收复昆明乃至整个云南只是时间问题,届时我还是愿意回到兵器坊” 张七未置可否,“除了弓箭你还会些什么?” 王定藩说道:“八大王在世的时候,曾与北王、晋王、我爷爷一起对大西军的弓箭、军刀、枪械、盾牌、甲胄进行了统一,我爷爷虽然是一个工匠,但如同弓箭一样,对于任何他亲手制作出来的军械都会试练” “何况八大王与北王、晋王一起对箭术、刀术、枪术进行了简化规范,我爷爷自然也会,大西军的老人何人不会?” 张七很是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今后你会大放异彩的” 少年兵中他又挑选三人。 一人叫段少杰,大理段氏后裔,大定营中营夜不收,在磨盘山之战中受了轻伤被留在了左营,二十岁,有些类似于张五,为人极为通达。 一人叫李忠明,实际上是一个云南本地的倮倮(此时汉人对彝族的称呼)奴隶娃子,因为骁勇被李定国赐名,今年二十二岁,大西军的那一套他不仅会,还会倮倮人的双手长刀。 加上高得杰、张九、王定藩,一共五人,他准备带上这五人去办一件大事。 至于剩下的人他并不准备一起带上,而是让一个左营老兵统带。 一个三十左右的陕西汉子,张乘龙,是张老实唯一的义子,自然也是陕西老人的遗孤。 张乘龙目前还只是一个百户,张七将他提拔为千户,加上以前就与他熟识,让他在他不在的时间里统带这些人他放心得很。 在军营盘桓一日后张七带着五人回到了先前的住处。 “什么?!” 一听张七要做的事,安神医不禁目瞪口呆。 “不行,绝对不行!” “为何?” “老七,不瞒你,在你苏醒以前,晋王殿下已经向云南四处派人探查情形,你若是想去建昌,官道肯定走不通,因为必须要经过楚雄,然后就只有两条茶马古道可走” “一条是北上丽江府、永宁府东去西昌,根据最新消息,丽江府已经被前建昌总兵王偏头占据,此人虽然没有公开投靠清狗,但却将晋王派出的使者扣下了,显然是在首鼠两端” “若是走那里实在太过凶险,就算能平安通过丽江府,还有永宁府的莫西人,永宁府时下没有官府了,莫西人的首领罗古占据了那里,他手下至少有几百人,就你们这五人如何过得去?” 莫西人,即后世摩梭人,永宁府,明代设在泸沽湖附近的州府。 “还有,离开永宁府后就是一百多里的高山山道,那里到处都是凶狠的西番子,你们人既少,路径又不熟,如何过得?” 西番子,明人对时下西川一带的藏人、彝人的模糊称呼。 “以前,我大明兴盛之时那里的马匪就多如牛毛,如今肯定更多,茶马古道的护卫一般也有一二十人,你们只有五人,不行,实在太过凶险” “另外一条道路呢?” “另外一条就是从大理府出发向东抵达姚安府,然后向北在渡口镇度过金沙江,再北上抵达建昌,建昌的情形不明,但渡口附近的会川卫城已经被投降清狗的前嘉定州副将吴宗秀占据” 建昌,后世西昌市;渡口,后世攀枝花市;会川卫,后世会理县;嘉定州,后世乐山市。 “王偏头?此人是何来路?” “此人大名叫王会,贵州人,骁勇善战,原本属于秦王孙可望的麾下,其人头有些向一侧歪倒,故有这个诨号” 张七暗忖:“以我的记忆,此时占据丽江的不是高启隆吗?怎地又变成了王偏头?而这王偏头既然叫王会,多半最后投降吴三桂了,后来三藩之乱时手下有三王,王屏藩、王绪、王会,皆骁勇善战” 只听安神医又说道:“那王偏头在贵州战败后没有追随大军一起退往滇西、滇南,其之前因与晋王府长史金维新争夺一名女子,故此舍弃了云南,转而进入了到建昌” “我也不知其为何又转到了丽江,不是被清狗压迫所致,便是得知了磨盘山之战的消息,又有了依附晋王的意思” 张七却在内心摇摇头,“此时磨盘山之战的消息多半已经传到了四川,时下遁入四川的冯双礼部应该抵达了那里,王会将建昌让出了也是极有可能的,另外,雅州、黎州一带的郝承裔应该正在遭受清军的打击” “他若是知道了磨盘山之战的消息,也应该向南撤退,而不是向历史上那样向北撤退,最后大败于李国英之手” “建昌虽然是四川行都司所在,不过明末以来川西战乱频仍,人丁十不存一,岂能养活这许多人?主动放弃退入丽江才是正道,何况郝承裔所辖人马是蜀王刘文秀的精锐,而冯双礼又是秦王孙可望的人,他们宁愿待在四川而不愿进入云南也情有可原” 便问道:“高启隆又在何处?” “在马宝军中” 张七顿时一头雾水,最后想到:“这就是不同的磨盘山之战带来的影响吧” 安神医冷眼看着他:“如今楚雄大战在即,你小子不在大理养病,随时等候晋王的召唤,为何非得要前往西川一趟?” 张七答道:“晋王携新胜之势,又聚拢了两三万人马,攻克楚雄不过是时候早晚罢了,但既然祁三升那厮负隅顽抗,楚雄府城又高大坚固,昆明的清狗还随时可能过来增援,想要在短时间拿下并不容易” “故此,我估计这场战事多半要持续几个月,无论胜败,经西川前往川东,与夔东十三家联合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若是建昌、雅州的明军也投降了清狗就不妙了,我军若是不幸战败,就只有退入缅甸一途了” 一番话说的安神医也是频频点头。 其实张七还有话没说。 “若是楚雄之战失利,原本就投降了清军的马宝等人岂不是会真的降了?届时李定国的处境极为不妙,恐怕比真正的磨盘山之战后的局势更糟,因为残明最后的一点人马恐怕会尽数折在那里” 当然了,接触冯双礼进而获得那枚龙头玉佩才是他所想的,这一节他显然不会同安神医讲。 还有一点,无论是云南的洪承畴、吴三桂还是四川的李国英,真实水平恐怕不会比李定国差多少,最后在这两大猛人的夹击之下李定国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只有败亡一途,何况他在政治上形同白痴? 连李定国都做不到,凭什么让他这个小卒来挽大厦于将倾? 于是,只有将那枚玉佩当做活马来医了。 安神医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叹了一口气,“你有这份心思自然是好,可是想过没有,无论走哪条路都十分凶险,十有八九会没在半途,你可是张定国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张七故作大义凛然,“眼看国将不国,自身安危又何足挂齿?” 安神医点点头,“也罢,我先去司马府与马思良商议一下再说” 晚上,安神医带来了马思良的消息。 “司马大人同意了,让你若是顺利抵达建昌,并见到了庆阳王,就劝他徐徐收复西川之地,就说这是晋王的意思” 张七点点头,“知道了” 次日一早,他带着张九、高得杰、王定藩、段少杰、李忠明五人离开了。 得知是要去遥远的建昌后,这五人倒是没有一人显出为难之色,这让张七多少有些欣慰。 第13章 盐渡古道(上) 六人都穿着一件棉甲,考虑到沿途都是高山,虽然一道了春季,但山上还是十分寒冷的,随时还有可能落雪,这玩意勉强能当棉衣穿,然后在外面罩一件寻常百姓的衣服就行了。 当然了,棉甲还有一定的遮挡箭枝、铅子以及刀剑的能力也是张七所看重的,前往建昌至少有八九百里,若是还穿着铁甲一来行动不便,二来也太过招摇。 棉甲都是安神医从晋王府府库里拿来的新的,每人一壶弓箭,藏在一个大包裹里,一把雁翎刀,再加上一匹马、十日份的干粮,略微收拾就离开了。 当然了,最为身份的证明,张七也将朱由榔对他任命的那张圣旨也带上了,还带上了一套锦衣卫副千户的衣服。 最后他决定走渡口(攀枝花)前往建昌,那里虽然可有清军,但最近的吴宗秀部还在会川卫(会理县),距离渡口还有几十里,没准也能从那里悄然渡河。 一路无话,沿途也有些小麻烦,不过队伍里有他和高得杰两大猛人,加上熟悉倮倮话、西番话(藏语)的李忠明,以及会白尼话(此时明人对白族的称呼)的段少杰,一行很快抵达了渡口镇。 不过,甫一抵达金沙江南岸他们就傻眼了。 对岸以前的大明渡口巡检司上挂了一面明显是清廷的旗帜! 再看时,那上面还写着一个“吴”字,显然是会川卫副将吴宗秀的人马! 虽然吴宗秀不可能将太多兵力放到这里来,但只要有一两百就不是他们这支小分队能够抵挡的。 高得杰说道:“这吴宗秀是跟着以前镇守嘉定州的延长伯朱养恩归降平西王的,现在估计还没来得及剃头,不如由我走在前面,能过则过,不能过的话再做打算” 张七却摇摇头,“吴宗秀既然占据了渡口,肯定是接到了李国英的严令,想要从他这里过去并不容易” 张九也是眉头紧锁,“那就只有退回到大理经丽江过去了,就怕时间来不及了,若是此时庆阳王等也降了就不妙了” 众人正在踌躇之际,那倮倮奴隶娃子出身的李忠明说道:“其实也不用绕道” “哦?” 张七眼睛大亮。 李忠明说道:“渡口镇以西约莫三十里的地方,还有一个小渡口,附近有一个小道可直插丽江与建昌之间的那条茶马古道,不过山道极为狭窄,也只有当地的倮倮人、西番子敢走” (即后世稻攀公路的前身) 张七一拍大腿,“他们能走我们就能走!” 李忠明欲言又止,张七急道:“还有什么赶紧一次说出来!” 李忠明说道:“既然是羊肠小道,那么就不能骑马了,别说骑马了,连牵着马也不行了,只能步行上山” 段少杰说道:“说不定吴宗秀那厮在那里也驻扎了人马” 高得杰说道:“吴宗秀投降时手下最多一千人,他还要守卫会川卫、渡口,哪还有多余的人马将各处险关要隘一一占住?就算有,最多十人,十人,我等将其灭了也就是了” 王定藩说道:“那马匹呢?” 张七回道:“抵达那里再说,既然是渡口,必定有市场,说不得在那里将其卖了” 王定藩顿时一阵心疼,“七哥,这些马匹都是安神医精挑细选出来给我等的,都是上等的战马,如今兵荒马乱的,那里找到大买主,只能贱卖” 张七笑道:“只要能尽快抵达建昌,些许马匹又有什么,等到了建昌再向庆阳王讨要几匹就是” 实际上他想的却是一件事。 “蜀王刘文秀曾在雅州暗藏了高达二十万两的黄金,此事只有他与部将高承恩知晓,此时高承恩多半被郝承裔杀了,财宝肯定落到了郝承裔手里,郝承裔若是向西昌来,无论如何也要向他讨要一些” “此事除了郝承裔和他的亲信,这世上恐怕就只有我知道了” 当然了,凭他这几人就想从悍将郝承裔手里讨得一些好处如果没有其它手段无异议痴人说梦。 要知道,郝承裔不但个人武力强横,统兵也有一套,他手下最多五千人马,却能与李国英打的有来有回,后来李国英穷尽全四川绿营之力才将他击败,可见他也不是白给的。 他现在能够依仗的就是锦衣卫副千户的身份,郝承裔是大明世镇雅州参将郝孟璇之子,而冯双礼等人是大西军出身,高承恩也是大西军出身,,他若是杀了高承恩,冯双礼等人岂能让他好过。 届时自己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锦衣卫副千户就能派上用场了,此时的南明命悬一线,锦衣卫的地位远大于太监,说不定还真能为自己在郝承裔那里讨得一些好处。 当然了,郝承裔也有可能不来建昌,那就是另话了。 当下一行人便转向西边,很快就抵达了渡口镇上游的那个小渡口。 众人甫一来到这里顿时都高兴起来。 这里并无清兵的踪迹,金沙江南岸的村落现在也成了一个不亚于渡口镇的集市,集市上的人也没有剃发! 看来,因为吴宗秀对渡口镇的封锁,不少人都奔着这条路来了。 他们自从离开大理后一路上都是能风餐露宿,眼下若是能顺利渡过金沙江,又要走上百里多的山路,沿途肯定没有这样热闹的地方,干脆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 如同张七所料,他们刚一住下便有人瞧中了他们的马匹。 一个穿着倮倮头人衣服的中年汉子找了上来。 “诸位可是准备经小道前往盐井的?” 张七顿时明白了,为何在如此战乱之时还有人冒着危险前来这里,就是为了小道尽头的盐井啊,那里本来有大明的盐井卫,也不知还有没有人在。 虽然战乱频仍,但只要还有人在就需要吃盐,而正是因为战乱频仍,盐井卫的盐价格更高,总有人铤而走险。 张七笑道:“老兄可有赐教?” 那人也笑了笑,“不瞒诸位,在下正是盐井卫的土百户,当然了时下天下大乱,在下这个官职也好久没做了” 张七插道:“于是就干脆成了贩卖食盐的私盐贩子?” 那人倒是没有难堪,不禁点了点头,还笑道:“自从大西军进入四川以来,盐井卫早就没有官府存在了,在下舔为盐井卫土百户,略有些人脉,可以从那里拿到不少食盐” 又看了看院子里拴着的马匹,“你等想要经这里过江、上山,这马匹就要不得了,还有,这渡口的船只我也有份,你等若是将马匹卖给我,船费就免了” “还有,在下正好有一支商队经此道回到盐井,沿途都很熟悉,跟着我走总好过自己摸索” 张七不禁有些好奇,“看来你已经弄了不少马匹了,难道想聚兵造反?” 那人顿时吓了一跳,旋即笑道:“小兄弟说笑了,我一个区区土百户哪有资格造反?再说了,眼下明清尚未分出胜负,我造谁的反?” “那你这些马匹?” 那人此时正好站在张七等人房舍的门口,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肯定没有像样的客栈,都是大通铺,他们包了一个较小的通铺而已。 通铺里面只有一些稻草,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那人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便道:“小兄弟难道不想请我进来坐坐?” 张七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进来,他进来了也只能坐在稻草上。 那人又看了看左右,张七便示意张九将房门关上,这下他才说道:“你等可知晓丽江的木府?” 张七这才明白了,“难道是丽江木府正在大肆收购马匹?也是,放眼整个云南,也只有木府有能力提‘造反’这个词,他们控制着通往藏区的茶马古道,可以说富可敌国,连清朝也只是在雍正时期才通过改土归流剥夺了他们对丽江的几百年统治” “眼下是妥妥的乱世,作为地方土司,岂有不暗中招兵买马积蓄力量的?” “不是人人都像那嵩那样忠君爱国的,木府这样的才是常态” 便道:“这么说你在这里还有骡马行?” 那人点点头,张七说道:“既如此,能否将我等马匹寄养在你那里,价钱好说” 那人摇摇头,“小兄弟说笑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再说了,我还没收取你们跟随我的商队通过小道的费用呢” “哦?”,张七若有所思,“这么说小道很不安宁?” “哈哈哈”,那人大笑起来,“看来小兄弟并不常走这条路,这么说吧,除非我的商队,别人想走的话都是九死一生” “哦?” “自从大西军进入西川后,没有一日不是在打仗中度过的,不少溃兵,包括大西军的、明军的以及当地土司军的都淘到附近大山上,后来有的下山去了,但也有不少继续盘踞在山上当土匪” “眼下丽江、大理通往建昌的茶马古道都有大量的土匪,这条卢原本不多,但自从清兵占据了下游渡口后,也有不少土匪闻着味过来了” “在下以前就是在这两条道路上行走的,与他们多有交往,来到这里后继续按照老规矩给他们好处就是了,故此,只要打出我的名号就十有八九立了功平安路过” “十有八九?” “嗯,也有新来的土匪不认识的,不过也无需慌张,在下的护卫有二十人,清一色鸟铳、长刀,就算他们来了也吃不了兜着走” 第14章 盐渡古道(中) 看着眼前此人,张七暗忖:“此人显然与明军、清军、土匪的关系都很好,否则是不会如此嚣张的,算了,我需要尽快抵达建昌,反正也骑不了马,暂时依他又如何?” 便道:“好了,赶紧出价吧” 那人点点头,“既然阁下愿意卖马,那么我也需要介绍一下自己,我姓喜,单名一个欢字,原本朝廷赐给我的名字叫进忠,不过我很不喜欢,便自己改成眼下的” “喜欢?”,张七不禁哑然失笑。 喜欢点点头,“我这个名字够喜庆了吧,好了,既然我们双方都有诚意,那么我就开始出价了,眼下的局势怎样我想你等都知晓,可不能按照以前的价格来进行了” “哦?”,张七虽然在以前对云南的物价不甚关心,不过也知道战马极贵,上马上千也是有的,普通的乘用马也要上百两。 喜欢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千两?” 喜欢笑道:“小兄弟说笑了,怎么可能?” “那就是一百两,我这可是战马,平时要上千两才能买得到!” 喜欢继续微笑着摇摇头。 张七怒道:“难道是十两?你这厮好狠!” 喜欢说道:“在我这里就是这个价,你愿意的话就卖,不愿意的话你就只能自己寻找船只渡江,也只能独自穿越一百五十里盐渡古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古道不能骑马,连牵着也不行” 高得杰显然怒了,喝道:“不卖!不卖!我就不信了,离了你张屠夫,我就吃不到混毛猪了?” 喜欢依旧带着笑意,“那也由得你们” 说着就要站起来。 张七拉住了他。 “不如这样,我给你六十两,就寄养在你的货栈里,等我们回来再取,如何?” 喜欢想了想,“也罢,不过你们要快,眼下草料很贵的,上马更要不时喂一些豆料才行,否则就废了” 张七让张九掏出一锭二十两重的银子递给喜欢,“这是订金,回来时再补足余数” 喜欢收下银两,正要起身,外面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喜欢眼睛一亮,笑道:“几位歇着吧,我的生意又来了” 说着便拿着银子往外走去。 等喜欢走出了房门,高得杰拉住了张七,“老七,你就不怕他在这段时间将马卖了?何况我等回来不一定再走这条路” 张七摇摇头,“此人显然是这盐渡古道的地头蛇,我们只有五人,谁知道路上会遇到什么,不如先答应他,等回来再说” 又看向李忠明,“你可知晓此人的来历?” 李忠明摇摇头,“从未听说过” 张七说道:“这就奇怪了,丽江的土司是莫西人,此人则是倮倮,莫西人向来与倮倮不和,如何与此人搭上了关系?”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张七笑道:“不管了,我们现在去看看热闹” 众人来到客栈的院子,果然又来了一些人,人数比他们还多,有十几个,还都有马,为首的虽然穿着男儿衣服,不过一看就是女扮男装,正在与喜欢争吵。 喜欢盯着她看了许久,笑道:“你们不愿就算了,但若是不卖马,就不能渡河,也不能去往建昌” 张七心里一凛,“又是一个去建昌的” 再看时,只见这些人显然不是寻常百姓,浑身也是鼓鼓囊囊的,显然穿了甲胄在里面,都没有剃发。 “如果是清军的探子,便不会派出这么多人来,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女子,但若是明军,此时去往建昌的除了李定国派出来的还有谁?难道是朱由榔派出来的?不可能,就算是,也不会有女子夹在其中” “此时西川一片混乱,还会有什么人胆敢去哪里?” 那些人显然比张七硬气,那女子还嚷道:“我就不信了,这偌大的地方就只有你有船?” 喜欢笑道:“自然不是,不过,只有我有大船,你们沿途也看到了,这里的金沙江水流湍急,小船很难划过去的” 说着便走了出去。 次日一早,喜欢的人将张七等人的马匹牵走了,还带着他们来到了码头,众人一见便知道他说的没错,这里的金沙江水流极为湍急,他们还看到了多处漩涡,码头也只停了两艘大船,一艘小船的影子也没有。 喜欢自己的人将近三十,每人都扛着一个大包,显然是从云南弄来的物资,果如他所说,这些人每人都背着火铳、挎着长刀,再加上张七的人,霎时就将两艘船坐满了。 船只正要驶离,岸上又跑了一群人,其中就有昨日那些人。 “慢!” 喜欢止住了艄公。 他跳到了岸上。 “想通了?我早就说过,这里只有我有船” 那女子面带寒霜,啐道:“罢了,就依你,一匹十两” “不不不”,喜欢却摇摇头,“十两是昨天的价格,今日就只有五两了” “你!” 女子显然被激怒了,一旁一个老者赶紧拉住她。 女子只得恶狠狠地说道:“算你狠,不过你两艘船都坐满了,我们坐哪里?” 喜欢转头对张七说道:“小兄弟,对不住了,要挤一挤了,放心,我的人马上下到底舱里去,放心吧,坐得下的” 喜欢打了一呼哨,岸上又来了一些人,将那些人的马匹牵走了,等他们上了船,他又笑嘻嘻地说道:“马是马,船是船,从我这里过江,每人五两,我这个人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这下两清了” 那些人终于都被激怒了,一个个恶狠狠地看着他,喜欢倒是旁若无人一般喊了一声,“开船!” 等船只开到江心时,李忠明偷偷对张七说道:“参将,我听到喜欢与艄公的对话了” “哦?” “他们说的是倮倮话,大意是今天运气很好,有两批肥羊可宰” 张七倒是不以为意,笑道:“到底谁是肥羊还不一定,咱们走着瞧” 突然想到了什么,“忠明,你熟悉这里的情形,我问你,这川滇交界之处有什么大的土司?” 李忠明说道:“倒是有一个,他叫龙赞阳,是倮倮人,原本是乌撒府的土知府,战乱开始后被朝廷封了总兵一职,清狗入川后被调到成都附近协助防御” “龙赞阳?” 张七顿时有些明白了,不过他依旧神色如常,并没有多说什么。 船只在金沙江里果然十分凶险,但喜欢的船工显然很有经验,完美地避开了江里的旋涡,又花了一些功夫才抵达对岸。 众人上山了,一开始还没什么,等抵达山上时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羊肠小道,磨盘山的道路与其比较起来就算得上通衢大道了,不但道路极为狭窄,一旁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有些地方还需要手脚并用才能上去。 亏得喜欢手下那些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扛着大包一手扶着岩壁,一手扶着大包往上爬,他们都只穿了草鞋,裤管也是高高卷起,虽然有些吃力,但并不比张七他们更为窘迫。 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是不能走快的,他们走了一整日也才走了不到二十里,走到一处山坳时天黑了下来,这样的地方显然是不能摸黑赶路的,便只能在这里凑合一晚了。 晚上,不大的山坳很明显分成了三拨,三拨人都围着一个火堆,夜间的川西南大山上还是十分寒冷的,若是没有火堆绝对挺不过去。 高得杰小声问道:“老七,你白日里听到了什么土司,是想到了什么?” 张七看了看周围,说道:“若是我猜的不错,那乌撒府的土知府、土总兵龙赞阳肯定投降了清廷,而且他新的驻地多半就在建昌附近” 段少杰似乎也有些明白了。 “参将,你的意思是喜欢的后台就是龙赞阳?” 张七点点头,“以他一个盐井卫的土百户,如何能这样嚣张?什么为丽江木府买马都是胡话,他多半一早就与龙赞阳相熟,或许就是龙赞阳安排在盐井卫的人,对了,不用猜了” “在如今这种情形下,盐井卫的井盐为何还能正常开采?没有大的势力支持是不可能的,龙赞阳是这里最大的土司,对于他来说投靠大明还是清廷都无所谓,反正无论怎样他这个土司还会继续存在” “原本是清强明弱,但磨盘山之役后龙赞阳顿时有些犹豫了,故此,我敢肯定,他虽然投靠了清廷,但并没有大张旗鼓宣称这一点,故此依旧能在盐井卫称王称霸” 说着看向高得杰,“老高,你是辽东人,虽说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何愿意跟着我,但我言而有信,此去建昌,一路肯定会遇到清军,你如果想要回去那边,我绝对不阻拦” 高得杰脸上顿时露出了某种诡异的神色,但一闪而没,在篝火的映照下很难察觉出来,但作为夜不收的佼佼者,张七还是捕捉到了这一点。 “这厮之前说眼缘,显然是撒谎,但他若是离开大理,想要回到昆明,就必须路过楚雄,眼下那里正在交战,我愿意放他离开,但李定国却不一定会这么做,假意跟着我,寻机离开才是正经” “或者他早就知道了建昌的情形,得知我们要去那里时,巴不得跟着去” 想到这里,便笑道:“老高,你是否早就知道建昌已经投降了?” 第15章 盐渡古道(下)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将右手按住了刀柄,张七哈哈一笑:“我只是跟高兄开个玩笑,高兄是什么人,岂能做这样的事?”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不过段少杰的脸上也闪过了一抹异色。 半晌,喜欢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四个人,每人手里都有一个托盘,上面放着香喷喷的烤肉,还有两壶酒。 张七说道:“喜百户这么客气,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说着便伸手接过了托盘。 他一个人接过了两个托盘,不等他人开动,自己拎起酒壶就喝了一口,喜欢见状顿时眉开眼笑,“你们慢用”,说着就走开了,另外两盘显然是给另外那伙人送过去的。 众人见张七喝了,顿时都凑过来要吃肉喝酒,没想到张七却止住了他们。 “不忙!” 他突然向火堆啐了一口,顿时一股奇异的火焰升起,张九、段少杰都是夜不收出身,霎时就明白了,张七赶紧小声说道:“在外边少用他人的东西,还是小心为妙” 说着假意用小刀切了一块肉吃起来,趁喜欢的人不注意时将其丢到冷灰里埋了起来,众人显然会意,一个个如法炮制,半晌,两壶酒、两盘肉都没了。 再看时,那伙人显然也很警惕,不过并没有接过欢喜的酒肉,而是婉言谢绝了。 众人小声聊了一会儿,眼看夜色愈浓,张七说道:“今晚就由张九与段少杰轮流值守,值守时不要睁着眼睛,用耳朵感觉周围的境况,其他人则安心睡着” 张九与段少杰都是夜不收,他这样安排显然大有深意。 夜半,张七的人看起来都睡着了,一个个东倒西歪在火堆附近。 今晚月朗星稀,张七故意找了一个与那伙人靠近的地方躺着,前半夜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并未睡着,而是眯缝着眼睛暗中观察那一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并没有异常发生,张七暗道:“难道是自己多心了?”,便准备真的睡下。 就在此时,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张七还地听到了“小姐不见了”的声音。 半晌,他还是站了起来。 “自己显然还是按照古人的思维来行事,亏你后世还是一个缉毒警察,此时能用的毒药也就是砒霜,其它的什么蒙汗药、迷药都是影视剧小说意淫的,可惜了那些酒肉” 到了这里,就不用将弓箭用包裹包起来了,当下他背起弓箭,拿着雁翎刀就走了过去,其他人除了高得杰还在鼾声如雷也都站了起来。 张七说道:“张九、李忠明跟我过去,段少杰、王定藩在这里守着” 说着便来到了那边,那喜欢竟然比他们先一步过来了。 那伙人中的一人说道:“小姐外出方便时是我跟着的,她就在远处那棵树后面,男女有别,我也不敢跟的太近,不过好久没有见到她出来,便也顾不得那许多,赶紧过去查看,没想到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那老者喊道:“还愣着作甚,打起火把分头找啊!” 众人赶紧行动起来,张七偷偷看向喜欢,见他依旧神色如常,嘴上还说道:“这里倒是有些野兽,不过我见那小姐也挎着刀剑,想必也是会武艺的,寻常野兽也不可能不发出丁点动静就将人弄走,难道是......” 老者显然万分焦急,“喜百户,难道甚?你就赶紧说出来吧” 喜欢此时脸上倒是没了笑容,“这里是方圆几十里唯一一处较大的山坳,也是赶路之人必定会歇息之处,自然被山匪盯上了,若是山匪一早就埋伏在左近,等那小姐不注意时突然蒙住她的口鼻,加之武艺高强” “倒是有可能悄没声息地将人掳走” 老者哀求道:“喜百户,我求求你了,你不是说熟悉这里的山匪吗,赶紧带我的人去那里” 喜欢点点头,“也不一定,你们的人不是在寻找嘛,再等等” 张七听后便有了计较。 “我与张九、段少杰都是夜不收,感觉何等灵敏,之前趁着方便的机会也四处探查了一下,并未感到什么异样,如果有山匪到了,我们不可能不会察觉,何况这里距离金沙江不远,哪有山匪在这里安营扎寨的?” 再看时,只见那些为喜欢背包的护卫都一个个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他身边一直跟着四个人,估计那才是他自己的护卫,眼下却只有三人跟着。 “难道是他干的?这又是为何?如果想下手,越往大山深处,越是靠近盐井卫的地方才最为合适,何苦在这里?” “再者,如果他果真与山匪熟悉,暗中派人前去通知他们就是了,届时还不是一网打尽,何苦如此鬼鬼祟祟?” “难道他一早就盯上了那女人?” “我求求你了!” 老者哀求的声音继续在夜空里回荡着,喜欢却不为所动,老者拿过来一个包裹,“喜百户,这里有几百两银子,求求你了” 喜欢顿时眉开眼笑,他接过包裹,掂了掂,起码有两百两,便道:“也罢,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虽然与这里的山匪有些交情,不过这一次他到底听不听我的也说不定,我只能尽力而为” 说着看了看周围,“我决定连夜出发,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山匪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所在,若是有人暗中跟上来,且被他们发现了,那位小姐的下场就很惨” 说完便独自一人上山去了,山坳处大致位于半山腰,看来山匪的巢穴多半在山顶某处,不过远处影影绰绰的大山顶部连绵不绝,至少有十几座,谁知道巢穴在哪里? 老者又派人去将那些打着火把寻找的人召回来,生怕得罪了山匪。 张七等人迅速返回了火堆,只见高得杰依旧在呼呼大睡,似乎周遭的变故对他来说不存在似的。 张七说道:“我要出去一下,你等在这里守着,注意,要时刻提防那些火铳护卫,若是他们骤起发难,不要硬抗,立即闪到暗处用弓箭射击” 说着瞅瞅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猫着腰闪到了暗中。 没多久他就追上了喜欢,以他大定营夜不收佼佼者的身手,在这夜晚的大山中瞒过他实在是小菜一碟。 也不知过了多久,喜欢突然停了下来。 “啾啾” 喜欢学了一声斑鸠叫。 “啾啾” 远处也应了一声。 喜欢看了看四周,然后便钻入了一片树林。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座木屋赫然出现在面前,喜欢刚刚出现,忽听嘎吱一声房门就打开了。 “老爷” “嗯,如何?” “嘿嘿,一切如常” 喜欢点点头,然后走进了木屋,半晌,他又出来了。 两人站在距离悬崖只有一步之遥的院落里,一开始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先前从木屋里出来那人说道:“老爷,这管用吗?” 喜欢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冯万宝那小子自以为得计,还让我们沿途提供保护,殊不知龙老爷早就看他不惯了,有了这女子便可以威胁他撤出盐井卫” 那人说道:“可冯万宝以前是宁番卫总兵,虽然退到了昌州司一带,但手下还有千余精锐,又被清廷封为盐井卫总兵,人家毕竟是正主啊” 宁番卫,后世冕宁;昌州司,后世德昌县。 喜欢摇摇头,“他一个外来户,刚一来就要独占盐井的收益,难道不知晓这里历来都是我们倮倮人的天下?以前明廷还在时彼等也只能抽取盐税,而不会占为己有,他倒好,一来就要独占所有的盐井,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老爷准备怎么做?” “哼,那小子是冯双礼的侄子,冯双礼没有儿子,实际上将其当成了亲子,若是明廷还在,他庆阳王的爵位多半会由他来继承,若是那样龙老爷也不会硬抗,与他五五分成就是了” “但眼下连他的侄子都降清了,虽然建昌的情形不明,但全部降清是大势所趋,到了清廷那边他冯家可没有眼下这么霸道了,最多每年给他多送一成盐利” “龙老爷先冯万宝一步投降清廷,如今占据着乌撒府、东川府、乌蒙府三府之弟,有精兵三千,岂会怕那冯家?” 那人说道:“可冯万宝将那女子的行踪透露给我们,若是知晓被我们抓了,狗急跳墙,又该如何?” 喜欢冷哼一声,“喜乐,你也是跟了我不少年的老人了,难道不知晓盐井卫的情势,我虽然只是一个土百户,不过以前的盐井卫指挥佥事全家都死于大西军之手,自那以后明廷也没有重新任命过新的佥事,老爷我就是盐井卫的天” “当然了,如果不靠上龙老爷,以我眼下这点实力是不够的,不过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哦?” “据说大明的晋王李定国在磨盘山一带大败清军,虽然眼下依旧是清强明弱,但万一大明以得胜之势扭转了局面呢” “故此,我们也要暗中招兵买马以备不时之需” 喜乐说道:“老爷,那女子是大明广国公贺九仪之妹,贺九仪以前是镇守广西的明国大将,据说已经退到云南来了,手下还有一万多兵马,若是被他知晓了,岂不是......” 喜欢嘿嘿一笑,“贺九仪岂止是退到了云南,时下正在李定国的指挥下进攻楚雄,但他显然不知道他的妹子被我拿下了,我看那李定国再能折腾,也不是清军的对手,如今清廷正是看中龙老爷的时候” “若不趁此机会将冯家的势力驱逐出去,万一那贺九仪也降了清军就不妙了” 喜乐点点头,“老爷,虽然那女子是冯万宝的未婚妻,不过冯万宝在川西一带的名声也不甚好,岂会为一个女子低头?” 喜欢摇摇头,“不然,冯双礼、贺九仪都是以前孙可望的人马,在李定国眼里都是秦军,时下晋王一家独大,余者只能报团取暖,冯、贺两家联姻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冯万宝再是荒淫,那正妻之位还是要给贺九仪的妹妹备着” “那我们何不到了抵近盐井卫时再发动,何苦在这里就发动?” “不行,那女子一行人显然都是以前大西军的老人,战力不俗,不过光是他们我的护卫也能应付,我顾忌的是另外六人” “那姓张的小子?” “嗯,如今谁敢大大咧咧前往建昌?除了李定国的人还有谁,这还不算,这六人虽然掩藏了形迹,但显然都不是普通人,特别是那姓张的,着实难缠得很,若不趁此机会提早将其灭了,说知道一路上他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我明白了,老爷这是准备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他突然捂住了喉咙,最后那个“啊”字没说出来就倒下了。 第16章 真正的山匪 喜欢正在发愣的时候,顿觉脖子一凉,然后一个声音就传来了。 “别动,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张七?” “然也” “唉......”,喜欢长叹一声,“老子千算万算,还是将你漏了” 张七笑道:“莫说你了,连清廷的王爷也死在我手下” 喜欢大惊失色,“你真是晋王殿下的人?” 张七没有搭理他,略一发力就将他的两条胳膊卸了下来,接着又掏出绳索将其五花大绑起来。 这才走进木屋,用火折子点燃了里面的油灯,只见那女子也被五花大绑躺在地上。 那女子显然有些不明敌我,嘴里塞了一块破布还在挣扎着怒目相向,张七蹲了下来。 “省省吧,我是来救你的” 说着就给她松了绑。 那女子刚一松绑便冲了出去,不过似乎是绑着的时间太长了,刚刚迈出一步便跌倒了。 张七不禁笑出了声。 女子爬了起来,这次没有继续往外走,而是走到张七跟前。 “你是晋王的人?” “废话,否则谁来管你的死活?” 那女子憋得满脸通红,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张七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竟然憋了这么久?好吧,我出去,你就在这屋子里解决” 说着便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房门。 地上的喜欢此时大叫道:“张兄,你卸了我的膀子,如今我已经捆牢了,还望兄台给我接上,若再迟些就废了” 张七没有理他,“你是要命还是要膀子?据我所知,双臂脱落后一日之内均可接上无虞,无非是恢复的时间长些罢了” 说着又将他的下巴卸了下来,省得他胡乱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打开了,那女子慢慢走了出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喜欢后自然是扑上去一顿拳打脚踢。 半晌,张七止住了他。 “算了,此人我还有大用,暂时留下他的性命” “大用?” “嗯,我在前面走,你拾起他的长刀押着他,到时你就知道了” “你是谁?” “张七,晋王殿下麾下大定营夜不收总管,对了,你显然叫贺九真,广国公贺九仪唯一的妹妹,也是被晋王留在云南,没有跟着去广西的亲属之一,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既不认识广国公,也不认识你,不过刚才欢喜一说我便明白了,你显然是得到了冯万宝的传讯,让你去投奔他,但他显然不放心,知道你现在必定会通过盐渡古道,便通知了欢喜沿途加以护卫” “哪里知道欢喜却准备以你作为人质来向冯万宝施压,让其放弃盐井的利益,当然了,你肯定还不知道冯万宝已经降清了,而你的兄长却还在楚雄与清军作战,否则你是不会来的,是不是?” 贺九真未置可否,半晌突然哭道:“晋王离开昆明时并未通知我们,等我们得知时已经晚了,当时我们还在武定府,很快被清狗追上了” “最后我的嫂嫂和侄子不幸陷于清狗之手,只有我在家丁的护卫下逃了出来,当时得知冯万宝在建昌,便想前去投奔” 张七问道:“这么久了,你们竟然没有得到磨盘山之战的消息?” 贺九真摇摇头,“我们是逃命,自然不敢走大路,只能走荒郊野路,那里的人如何知道这样的大事?” 张七默然,半晌说道:“那接下来?” 贺九真站在夜风里沉默不语,张七心里叹息一声,最后走到她身边说道:“事已至此,你等就暂时跟着我们吧,正好我要去建昌” “可这厮说过冯万宝已经降了” “冯万宝是降了,不过建昌显然还没有,否则欢喜这厮不会不知道,我估计,黎州、雅州一带的郝承裔总兵正在向建昌靠近,其后面多半跟着清狗川陕总督李国英的大军” “建昌还有庆阳王、狄三品等人几千人马,加上郝承裔所部,加起来至少有五六千,抵挡住李国英不成问题” “可我们还是要经过盐井卫” 她没有说昌州司,显然是故意的。 张七自然知晓,想了想说道:“有欢喜在手,通过盐井卫不成问题,至于昌州司的冯万宝,到时候临机而动,不过我要问你一句” “你说” “如果冯万宝真的投降了清军,你还会嫁给他吗?” 贺九真摇摇头,“不可能,我嫂嫂、几个侄子都陷于清狗之手,现在多半......不测了,如果我还与冯万宝在一起那成了什么?” “何况......” 张七知道她想说什么,以前的她显然对冯万宝的人品不太了解,从欢喜嘴里得知他是一个荒淫无度之人后显然有了改变。 “好了,不说这些了,下山再说” 这就是夜不收的天赋了,虽然是在夜色里尾随喜欢来到这里的,不过往回走时他一点也没有迷路。 抵近山坳时,张七将喜欢的下巴接上了。 “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怎么做,若是我猜的不错,当你返回时必定会发出声响,以便让你的人起来用提前装填好的火铳射杀我等,是不是?” 喜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你真是一个魔鬼” 张七嘻嘻一笑,“放心吧,更恶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果然,直到他们来到山坳,喜欢的人依旧躺在地上“大睡”,而另外三个他的人见到他五花大绑的状况后也是目瞪口呆。 张七喝道:“都给我放老实点,稍有动作,你们的老爷就是一个死字” 又向欢喜说道:“还不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欢喜无奈,只得照办。 欢喜在这些人眼里显然是莫大的存在,此话一出,那些人顿时将火铳、长刀全部放了下来。 “退后!” 等到那些人退到几丈远后,张九等人赶紧上前将武器收了起来。 那边厢贺九真自与自己的人痛哭流涕分说不提。 得知是晋王的人后,那老者赶紧走了过来。 “多谢张兄救命之恩” “你是?” “老朽是广国公的管家,今日若不是张兄,老朽差点铸成大错” “好说好说” 此时已经是黎明前了,可巧那高得杰终于醒了,张七笑道:“你这厮倒是没心没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依旧呼呼大睡,我算是开眼了” 高得杰摸着自己的光头,又看了看四周,“欢喜终于发动了?我就知道一切都在老七的掌控之中,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费心思?” 张七踢了他一脚,“别废话了,我等一宿未睡,轮到你值守了,我要大睡一觉” ...... 次日中午,一行人用过干粮后,由贺九真的人押着欢喜的人,张七的人押着欢喜,继续朝着盐井卫走去。 就这样,三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接近盐井卫的地方,沿途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山匪出现。 就在众人有些松懈时,张七却说道:“眼下天色已晚,又接近盐井卫,千万莫放松” 当晚,他们在一处废旧的村落歇息。 夜半,张七被叫醒了。 看着张九那张有些焦急的脸,他笑道:“来了?” 张九点点头。 “有多少人?” “一大片火把,不下百人” “我们的人呢?” “高得杰那厮已经指挥众人正在与其对峙” “哦?” 张七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慢吞吞起来了。 “有高大个子在,不会有事的” 张九面露疑惑,“七哥,你就这么相信他?他倒是颇有些能耐,眼下已经让贺九真的人端着火铳,我们的人张弓搭箭,段少杰则摸到了暗处,确实称得上指挥若定,浑不似一个家丁能做到的” 张七点点头,“走,出去看看” 这是一个以前倮倮人居住的小村落,都是吊脚楼,只有三栋连着的楼,自然都是残破不堪,吊脚楼依山而建,山势险峻,面前就是通往盐井卫的道路,眼下除了靠近岩壁那一面,三面都被山匪堵死了。 欢喜正在喊话,不过那些人显然并不像他以前吹得那样与他相熟,而是继续喊叫着。 “都给老子听着,管你是谁,统统放下武器、财物、女人,老爷我今日心情不错,没准能放你等一条活路” 欢喜喊道:“可是马爷的人马?在下与他交情匪浅,看在他老人家的面上,可否暂时放过我等,等我到了盐井卫,必定有厚礼奉上” 对面那人听了不禁哈哈大笑,“你说的是马飞?已经被老子砍了,他的寨子也被我占了,记住了,爷爷我姓麻,麻锋是也,今后这盐井卫附近山上的规矩便由我麻爷来定,今后如何再说!” 欢喜又道:“小的是盐井卫实际掌管八口大盐井的,每年的盐利无数,只要阁下放了我等,每年至少有一万两银子奉上,还有不少粮草,这不比风餐露宿、打家劫舍强?” 麻锋却不理他,“你就是欢喜那厮?怎地被人绑了?既然被人绑了,又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滚一边去,我管你是谁,反正不放下财物、女人、武器,就全部杀死!” “还有,盐井卫是我的,而不是你欢喜的,老子迟早会夺回来!” 张七心里一动,当即闪了出来。 “麻锋是吧?” “你是谁?” “不知你与前会川卫千户麻虎如何称呼?” 麻锋一愣,“你到底是谁?” 张七暗忖:“我刚刚加入夜不收时曾跟随张老实来过会川卫,当时那里的千户就是麻虎,还与他有一面之缘,不过清军入川后就不知所踪” “他号称千户,实际上手下能战之兵只有不到两百,多半是在清军的威势下先一步逃跑了,这才清军不费一兵一卒就占据了会川卫” “会川卫距离盐井卫不远,先躲在山上观望形势,等到大势已定后再下山,投降胜利的一方才是正经” “他麻家也是倮倮人出身,不过是高度汉化了的倮倮人而已” 便大声说道:“在下大明皇帝钦封靖边伯、参将、锦衣卫副千户张七,特奉皇命前来招抚你等,尔等还不跪下!” 第17章 无双将高得杰 那麻锋确实是麻虎之弟,以前是会川卫把总,而麻虎早就死了,眼下他带着会川卫残部在山上为匪,之前自然不敢靠近会川卫,最近突然来到了这里,自然是知道了磨盘山之战的消息。 不过,山匪的生活让麻锋有些欲罢不能了,与之前的会川卫把总相比,似乎还更快活一些,麻锋听了张七的话顿时犹豫了。 半晌,他喊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张七独自一人大大方方向他走去。 抵近他约莫一丈距离时从身上掏出了那卷圣旨,麻锋的人赶紧过来接下。 麻锋凑近火把看了看,笑道:“就算你是锦衣卫副千户又如何?眼下大明已经朝不保夕,灭亡是迟早的事” 张七也笑道:“可你宁愿占山为匪也没有投靠清狗” 麻锋一咬牙,“废话少说,若是我听你的又有什么好处?” 张七说道:“盐井卫” “盐井卫?” “然也,盐井卫眼下被欢喜霸占,他手下的人马肯定不多,又被我捏在手里,不如等会与他商议,八口大盐井你俩一人四口,如何?” 见到麻锋仍在犹豫,又说道:“如果你还不满意,不如利用欢喜那厮诈了盐井卫城,欢喜是盐井卫的地头蛇,身家肯定不菲,你占了此地,或席卷资财离开,或干脆占了此城观望形势,届时或继续效忠大明” “或投靠清狗,都由你” 麻锋却不上当,“你说的好听,若是欢喜的人前往会川卫禀报,那吴宗秀催动大军来攻,我就是人财两空” “那就投靠清狗,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吴宗秀目前听命于乌撒府土知府、总兵龙赞阳的,而龙赞阳就是欢喜的大靠山,会川卫距离盐井卫只有一步之遥,岂有不眼热的?何况你只有这点人马,届时他假意答应你投靠,暗中灭了你等” “事后以剿灭明军残余的名目遮掩过去,届时你就欲哭无泪了” “那......” “占住盐井卫城,欢喜在你手里,又有何惧?” “然后向前宁番卫总兵冯万宝请降,筹码也是盐井,眼下冯万宝对盐井卫的盐井也是虎视眈眈,暗中与龙赞阳斗的不可开交,你带着盐井来投,他绝对不会对你下手的,何况你等原本就是一家” 麻锋显然被说动了,他哈哈一笑。 “在下也曾在大明为官,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锦衣卫,也罢,就依你” 张七暗忖:“你那里哪里是依我,多半是得到了磨盘山之战的消息,无非是多结交一个人便多一份首鼠两端的好处罢了” 面上却笑道:“麻兄果然是识时务的俊杰” 当下一行人继续朝盐井卫城开去,作为回报,张七将欢喜交给了麻锋。 有欢喜在手,一行人果然顺利拿下了盐井卫城,还一气将欢喜好不容易组建的三百人马缴了械。 张七等人在盐井卫城歇了一日后便又出发了,麻锋让他的师爷跟着他继续前往昌州司,自然是与冯万宝商谈投降以及盐井利益的事。 到了盐井卫就有官道可走了,众人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何况麻锋拿下盐井卫城后得了大量的马匹,便大手一挥分了张七等人二十匹。 很快就地抵近了德昌所城。 建昌(西昌市),是四川行都司所在,自然是大明为了威慑周围的藏人、彝人所设,周围卫所、土司宣抚司、宣扶所城极多,其北有宁番卫、越嶲卫,其南有盐井卫、会川卫、昌州司、德昌所、威龙司。 其所在也,乃藏区、云南、四川三省交界之处,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加上更北的黎州安抚司、天全六番招讨司、松潘卫,形成了一个完整严密的对付西川土人的防卫体系。 这些卫所、土司城因为长期与夷人交战,将士十分剽悍骁勇,张献忠定都成都后没多久就不得不离开,除了清军大局入川的原因,未尝没有大西军在与西川守军的作战中并未占到便宜的原因。 别的不说,他们在杨展、曹勋之手就吃过大苦头,原雅州总兵郝承裔的父亲郝孟璇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到了现在,经过多次战乱之后,四川人丁大减,原本固若金汤的建昌也是同样朝不保夕。 但无论如何,因为夷人依旧还有不少,加上地形的缘故,建昌的位置仍然非常重要,远比十室九空的成都平原重要得多。 郝承裔原本也是投降了清军的,但在得知清军人数不多时也暗自后悔,便又反了,他这一反就没有回头路了,若是再次投降清军绝对不会有好果子给他吃的,他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若不是有新的磨盘山之战,郝承裔也不会南下建昌与冯双礼汇合,而是继续像历史上那样在成都附近流窜,最终死于清军之手。 而对于张七来说,顺利经官道抵达建昌进而接触冯双礼才是正经,之前如何行事都可以权变。 就算李定国有再大的神通,最终还是会不敌清军的,后世的张七自然也知道当时李定国有三条路可选,一条是经建昌前往川东与夔东十三家汇合,然后做最后一搏。 按照李定国本人的心思,南下暹罗、安南向暹罗王、安南借兵,并经海路联络郑成功才是上策,不过他显然想多了。 无论是安南人还是暹罗人,见到大明日薄西山岂会轻易借兵?等到尘埃落定向大清称藩才是上策。 还有人提议北上陕北,这也是痴人说梦,陕北经过明末义军闹腾后不但人口大减,而且当地贫瘠,根本无法养活太多的人马,何况此时清廷已经完全控制了蒙古诸部,他们完全可以从南北两面夹击陕北。 届时,他们的窘境恐怕并不会比川东好多少。 按照张七在后世的推演,如果南下缅甸,将缅甸人从曼德勒驱逐出去,然后以此为根基徐徐壮大,才有可能侥幸躲过一劫。 这也是有根据的,李定国曾以五千人马一战而将缅甸人的几万大军打败,缅人的战斗力在东南亚一带虽然十分强横,但在明军面前显然不够看,何况曼德勒附近除了缅人,周围的高原上还有大量土司、部族。 完全可以利用起来对抗缅甸。 至于满清,看看后来清缅战争就知道清军想要深入野人山作战并不容易,滇缅之间几百里大山就是天然的屏障,李定国等又在云南经营了许久,相比清军更熟悉那里一些。 若是再给他一些时日,未尝不能在曼德勒崛起。 唯一的问题是,只要永历帝还在,清军就会不计代价抵进攻缅甸,还会与缅甸夹击曼德勒,站在李定国的角度,肯定是要力保永历帝的,但若是站在张七的角度,那就是另话了。 无论如何,以张七目前的身份,是没有任何机会接管李定国死后的大军的,他必须另辟蹊径。 传说中的龙凤玉佩便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建昌官道还是不错的,一行人很快抵达了冯万宝盘踞的德昌所(德昌县)。 得知贺九真顺利到来,冯万宝也是大喜过望,他此时自然也存了挟持冯双礼投靠清军的心思,但那样一来就会失去忠于冯双礼部众的支持,就算投降了清军,若是手中无兵那也是得不偿失。 若是成功迎娶贺九真,不但能进一步降低冯双礼的戒心,还能拉拢贺九仪的人马,简直是一举两得,至于贺九真本人怎么想他可没想过。 “一个女人知晓什么军国大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了,后面那些事又关她何事?” 不过,在迎娶之前,他还是得装装样子,立即出动一百骑前出二十里迎接。 当他看到贺九真身后还有近二十人护卫时,暗道:“虽然我暗中给欢喜那厮打了招呼,不过能从武定府来到这里,没点真本事是不行的,这些可都是精锐啊,今后全部纳入我的家丁队,哈哈” “真真!” 远远地,冯万宝就开始喊上了,那声音透露出热切和关心,而对面的贺九真也在张七的授意下也冲了过去。 这一次张七没有跟着上前,而是让高得杰跟着。 “高兄,冯万宝是冯双礼的侄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却已经是总兵了,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哦?” “冯万宝已经降了清军,依着平西王的威名,你现在去投靠他将无往不利,之后我等的安危你就看着办” “若是你还想跟着我,那就趁着冯万宝不注意的时候拿下他,然后像对付欢喜那样如法炮制,顺利通过德昌所就行” 高得杰果然心动了,他二话没说就催马上前了。 于是,当下的情景是: 见到贺九真后,冯万宝显然没有防备,他身后只跟着一个亲兵,而贺九真身后也只有一个高得杰。 霎时,贺九真与冯万宝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丈了! 说时迟那时快,高得杰双腿死命一夹,然后奋力甩了一鞭,他坐下的战马吃痛之下猛地往前窜,霎时就越过了贺九真! 就在冯万宝错愕之际,高得杰已经与他交错而过,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冯万宝从战马上提溜了过去! 高得杰得手后干脆放开缰绳,用双手将冯万宝举了起来! 第18章 建昌,三月的雪(上) 三月份了,建昌却下了一场雪。 洋洋洒洒的大雪让德安侯狄三品冷静下来了。 狄三品,在山西加入张献忠的营伍,与祁三升一样骁勇无敌,或许是祖上匈奴人的血脉觉醒了,这让他在大西军中一直带着骑兵充当先锋。 与张老实看似憨厚实则狡诈、张德顺寻常秦人模样的剽悍不同,狄三品则是妥妥的猛张飞形象,满脸横肉,络腮胡子,一双三角眼不怒而威。 与真实的张飞一样,他显然不像他外貌那样粗犷,而是粗中有细,按照他族谱的记载,他的祖上是五胡乱华时刘渊手下的大将,他也极为崇拜刘渊,一度还改姓为刘。 原本的历史上,此时狄三品已经绑了冯双礼向清军投降了,但现在却依然没有。 除了磨盘山之战的消息传到他这里,让他有所踌躇,另外一个变故,也即郝承裔的南下也让他有所顾忌。 当然了,虽然建昌城名义上以庆阳王冯双礼为尊,不过自从冯双礼大败于贵州、云南之后,他的嫡系部队就没有多少了,反而狄三品暗中收拢了不少人马。 时下整个建昌城的明军不到三千,真正忠于冯双礼的只有几百人,大部分都是狄三品的人了。 故此,他轻易就控制了建昌城的局势,一场火并后他将冯双礼软禁起来了,对外宣称冯双礼得了重病不能见人。 随着郝承裔的逐渐逼近,他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 “郝承裔后面跟着李国英的大军,若是我与李国英夹击郝承裔,加上冯双礼,岂不是立下大功?” 随着风雪的到来,他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大清,已经控制了绝大部分中国,别的不说,北方已经被他们牢牢控制在手里十余年了,早就是根深蒂固,而大明只剩下边边角角一隅之地,如何能翻盘?” “如果真等到大清完全清扫天下再投降,岂不太晚了?” 当然了,城里还有一位贵人,这位贵人若是放在以往没准狄三品还会小心巴结着,现在他却毫不在乎。 那人就是艾能奇的独子艾承业,时下他手里也只有几百人,而且已经向他表明了投靠清廷的心思。 这样的人他自然不会在乎,无非是作为自己的手下一起降清罢了。 与以前的张献忠四大义子各个都能独当一面不同,时下艾能奇、李定国、刘文秀的儿子却形同豚犬,艾承业如此,李嗣兴若不是有李定国的家丁时刻护卫着,也是一位庸才。 至于刘文秀的独子刘震,如今只能在李定国的晋王府当一位所谓“都督”,实际上则是有名无实。 刘文秀在四川的影响力还是颇大的,故此,李定国将刘震放在自己身边也有利于压服四川诸将,这就是李定国的格局,连刘震、艾承业就是如此,遑论冯双礼、贺九仪等人了。 李定国的失败是注定的,就算他是军神也不行,实在是大势已去,非人力可为。 至于冯双礼的侄子冯万宝,狄三品显然早就知道他先一步降清了,而且也知道他的品性,事到临头,别说冯双礼了,就是他亲生父亲也会卖了,那人虽然骁勇,但绝对是一个妥妥的三姓家奴。 不过,建昌城里依旧还有忠于冯双礼的人马,目前虽然被狄三品以其生病为由阻挡在门外,但若是再拖延下去迟早会生事。 “不等了!” 身高体壮,现年四十岁的狄三品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让他的义子、心腹狄龙吃了一惊。 狄龙,川西倮倮人,从小就被狄三品收养,今年才十九岁,骁勇善战,或者说他完美地继承了时下西川倮倮兵的特征,残忍嗜杀,在建昌城,除了狄三品他谁也不服,连庆阳王冯双礼也没放在眼里。 四川的明军实际上是一个大杂烩,汉人只占少数,来自贵州、云南、四川的夷人占据大半,这些人被大西军从小放在孩儿营培养,像极了遥远西边奥斯曼帝国的耶尼切里,战斗力非常强悍。 狄龙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有他在,基本上能控制住建昌部队里夷人出身的士兵。 不过,像狄龙这样的夷人将领虽然残忍嗜杀,但却崇拜强者,他唯狄三品之命是从,并不是因为狄三品是他的义父,而是因为狄三品是一位比他还强的猛将。 是的,已经明末清初了,狄三品的武器还是一把大斧,重达四十斤,能刺能砸,若不是他的地位一直不高,完全能与大西军中真正的猛将白文选相提并论,后者也是以力大勇猛着称。 “谁叫白文选是陕西人,而自己是山西人呢?” 闲下来时,狄三品也想过这个问题,最后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在座的还有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精壮汉子,此人叫贺天云,贺九仪堂弟,贺九真愿意冒着风险去建昌,除了冯万宝的因素,未尝没有去投靠自己这位堂兄的缘故。 贺天云虽然是湖北人,却与狄三品相交莫逆,当然了,这也与贺天云自从加入大西军后一直在狄三品的部队有关。 狄龙、贺天云,就是狄三品的心腹,时下大西军中的陕西人只是少数了,湖南湖北之人反而成了老兵,贺天云就是湖广的杰出代表,有这两人在,狄三品就能控制大部分部队。 见到狄三品的举动,贺天云便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侯爷真的决定了?” 狄三品点点头,他的眼皮在不停跳动着,看得出来,彻底出卖他一直以来的顶头上司、在大西军中的威望仅次于四大义子的冯双礼对他来说也是一道难关。 “那冯万宝?” 贺天云担心的自然不是冯万宝会在乎冯双礼,进而与他们拼命,而是担心冯万宝抢了他们的功劳。 狄三品冷笑一声:“时下除了老冯,就属我最大,冯万宝只是老冯的侄子,还没有爵位,时下清人已经席卷宇内,只剩下少数偏隅之地,早就不注重亲戚关系了,但对于以前的爵位还是在意的” “报......” 就在三人摩拳擦掌要去冯双礼府上时,外面传开一阵报告声。 狄三品眉头一皱。 “难道是郝承裔那厮来了?” 三人联袂来到了外面。 “禀侯爷,冯万宝来了!” “哦?来了多少人?” “百余骑” 狄三品与贺天云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莫名的味道,“抢功的来了” 如果没得到磨盘山之战的最新结果,狄三品显然是不会放冯万宝进来的,不过,既然冯万宝来了,虽然自己还是主谋,但一旦李定国再获胜,将出卖冯双礼的一切都推到冯万宝身上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狄三品喝道:“让他们进来!” ...... 城外。 冯万宝有些欲哭无泪。 自己一个堂堂猛将,在西川能止小儿夜啼的恶人却被高得杰一个照面就拿下了,这让他今后如何在绿营里立足? 高得杰擒住冯万宝后与张七对付欢喜那样,瞬间就卸下了冯万宝的双臂,让其只得就擒。 而他的家丁也无奈,作为冯万宝的家丁,显然都是一类人,他们是不会为了冯万宝而拼死杀敌的。 当然了,也有家丁仗着人多冲了上来,不过在张七一连十箭连续射杀十人后他们立时就退缩了,得知张七的身份后,反而舔着脸上来要杀掉冯万宝这位“清狗”,以重新回到“我大明”的怀抱。 对于这些人,张七门清得很,虽然没有接受他们的“好意”,不过还是允许他们一起跟着去建昌。 冯万宝、狄三品在政治上显然是一路人,不过双方关系却一直不佳,双方的家丁同样是如此,对于张七来说,完全不用担心他们会骤然向狄三品告密。 毕竟,狄三品现在尚未投降清军。 一行百余人进到了建昌城,见到贺九真后,狄三品还特许她带着几名亲卫去冯双礼府上。 张七六人自然也在里面。 以前的行都司都指挥使衙门里,冯双礼正在花园里踱步,一位美艳的妇人挽着他寸步不离。 说起这妇人也是大有来头,她可是以前艳名远播的大明荆王妃,没想到如今却跟了冯双礼,都说张献忠残忍好杀,刻薄寡恩,但他对心腹将领还是不错的。 大雪纷飞,两人都只披了一件大氅,自从大西军定鼎云南后,冯双礼这位妥妥的粗人在前荆王妃的影响下也有些附庸风雅了。 冯双礼妻妾众多,膝下却一男半女也无,加上屡战屡败,以往的雄心壮志早就消磨干净了,躲在后院快活虽然是狄三品刻意为之,但何尝不是冯双礼自己的意思? 他之所还没有与狄三品撕破脸,无非是为了再见自己的侄子冯万宝一面。 若是他知道不但自己的嫡系将领狄三品如此,连自己视如亲子的侄子也是如此,估计会当场气死。 张七在见狄三品时,谎称自己是贺家的家丁队长,于是狄三品特许他与贺九真一起跟着自己去见冯双礼。 虽然时刻准备着将冯双礼献出去,不过终究是一起战斗了几十年的老战友,这点香火情还是有的。 何况他还将冯万宝捏在手里——冯万宝一进来就被狄三品拿下了,连带他手下那一百骑,当然了,此中有没有张七的安排就不得而知了。 第19章 建昌,三月的雪(中) 狄三品让狄龙带着几百骑去看守冯万宝和他手下的家丁,虽然对冯万宝乖乖束手就擒有些奇怪,但毕竟轻易拿下了,管他是什么意思? 至于张七等人,他们是护送贺九真过来的,区区一个女子,无论是狄三品还是贺九真的堂兄贺天云都不在乎,若不是看在贺九仪的面上,早就将她一起拿下了。 当然了,以狄三品等人的“聪慧”,肯定会想到一件事。 “贺九仪掌管着上万大军,对于他这位亲妹妹更是爱若掌上明珠,若是以贺九真为人质胁迫正在楚雄与清军对峙的贺九仪投降,自己岂不是再添一件大功劳?” 想到这里,带着贺九真、贺天云、张七前往后院的狄三品禁不住眉开眼笑。 “连老天都在帮我,我怎能拒绝呢?” 行都司衙门分为三进,前两进都是狄三品的人住着,后院虽然住着冯双礼一家,但里面的丫鬟、仆人显然都换成了狄三品的人。 甫一踏入后院院落,见到前荆王妃那露在外面吹弹可破的雪白柔嫩肌肤,以及诱人的一笑一颦,狄三品顿时停住了脚步。 以前,他在拜见冯双礼时都只是后者一人出面,眼下冯双礼明知道自己来了,却大大咧咧带着自己最心爱的妃子在外面赏雪。 狄三品吞了一口口水,依旧摆足了礼数。 “王爷,您看谁来了?” 与贺九仪联姻是冯双礼苦心孤诣的结果,说起来他一直受到李定国的打压,若是能与同为秦王孙可望部属的贺九仪联姻那就不同了,而且他也见过贺九真,对此女甚为赞赏。 冯双礼夫妇转过身来了,那荆王妃刘氏见到狄三品后顿时羞红了脸,赶紧迈着小碎步进到屋里去了。 说起来荆王妃也三十多岁了,虽然是徐娘半老,但架不住狄三品虽然在武艺上学习水浒传里的李逵,但在生活做派上却极为赞赏曹操曹孟德。 对了,好人妻也是这位德安侯的作风。 以前,在张献忠还在的时候,虽然有些滥杀无度,但他对手下人的婚姻还是很看重的,是绝对不会允许还有这种情形存在的,张献忠一死,这些人倒是解脱了,大部分大西军将士也是到了云南才有了家庭。 狄三品的目光随着荆王妃移动,一直到她消失不见才停下来,这让冯双礼很是恼火。 不过他显然知晓自己眼下的处境。 “真儿!” “叔父!” 就在冯双礼、贺九真两人正在互相嘘寒问暖时,贺天云却盯上了张七。 “你是谁?我怎地没见过?” 此时狄三品才将目光移到张七身上,他倒是不在乎,管他是谁呢,一个护送贺九真来到这里的护卫罢了,贺九仪出身于白旺的军队,是少数没被清军收编的白旺营伍,手下自然有不少对贺家忠心耿耿的护卫。 刚才这一幕都被张七看在眼里,连狄三品流着哈喇子看向荆王妃的神情也尽收眼底,后世他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眼下这幅身板却才十九岁,到底是少年心性,看向狄三品的神色显然有些不以为然。 狄三品显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顿时也走了过来。 “你到底是谁?” 刚才,跟随狄三品入内时张七的大脑也在高速运转。 “前院还有一百多狄三品的精锐,整个城内大部分兵马又被狄三品控制了,但按照冯万宝的说法,依旧有王虎、曾雪麟两人是誓死效忠冯双礼的,不不不,与其说是效忠冯双礼,不如说是效忠大明” “王虎与自己一样,是张献忠前义子、三鹞子王兴国的儿子,如今带着另外两百骑兵驻扎在城东,另外三百骑兵则是狄三品义子狄龙控制着” “另外一位则是前重庆总兵曾英的侄子曾雪麟,虽然他只是一个建昌县知县,但有不少以前忠于曾英的人马聚集在他周围,加起来也有四五百人,而且曾雪麟此人虽然是文官,但却像其叔父曾英一样,也是文武双全” “曾雪麟的衙门就在都司衙门附近,若是这里来有动静,曾雪麟会第一个赶到” “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等下一次再见到冯双礼就不知道是何时了,何况现在可是最好的拿下狄三品、贺天云的机会” “二进还有高得杰等人,那里只有十几名狄三品护卫,有高得杰在,对付这十余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一旦前院的人听到动静后闯进来,就算高得杰再是厉害也不行” “故此,必须尽快拿下狄三品、贺天云” 作为一名护送贺九真来到这里的贺府家人,进到第三进时自然是跟在狄三品、贺天云后面的,眼下的情景是: 张七正好站在二三进的门口,狄三品、贺天云站在冯双礼、贺九真两人的对面,相距约莫两丈远,而张七距离狄三品、冯双礼都有一丈左右的距离。 “狄三品是大西军有名的勇将,贺天云虽然稍差一些,但能够从湖北一路走到云南还能活到现在的也不是简单人物,自己能同时对付两个人吗?” 万幸的是,狄三品显然对他不太重视,或许认为区区一人无法掀起大浪吧,何况还是贺九仪的人,故此,当张七进来时他身边那把雁翎刀并没有被前院的护卫留下来。 不过,狄三品、贺天云两人身上都是鼓鼓囊囊的,明显是穿了甲胄,张七甫一见到就心理一凛,“难道今日他们就要动手了?” “喂!那小子!” 贺天云的喊声终于将张七拉回了现实。 张七心里一动,赶紧快步走到他面前,“二老爷有何吩咐?” 之前,按照贺九真的那讲述,作为贺家的家人,平时称呼贺九仪自然是大老爷,而贺天云就是二老爷。 贺天云这才平息了怒气,“我刚才问你话呢,你是聋子?” 张七突然单膝跪了下来,“二老爷见谅,在下历经千辛万苦,能够顺利见到庆阳王、二老爷,心里激荡,一时便有些恍惚” 贺天云暗道:“此人身材高大挺拔,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从武定府到这里有一千多里,他能够平安将真儿送到这里,除了武艺,其它方面显然也不赖” “眼下明军完全被清军隔开了,大哥的前景不明,若是将其收到我的麾下,多少也是一个助力” 便堆起了笑容,伸出双手准备将其扶起来。 张七起来了,但贺天云却倒下了! 原来,张七单膝跪下时便利用贺天云的倏忽从马靴里将一根那种杀死卢桂生的夜不收专用尖锥握在手里,当贺天云双手扶起他时他便闪电般将尖锥刺入他的喉咙! 无论是狄三品还是冯双礼都被这场景惊呆了,不过张七显然还没有停手,贺天云尚未彻底倒下,他就将自己的厚背雁翎刀抽了出来! 一刀在风雪里带着呼啸声砍向狄三品! 狄三品果然是大西军中的有数好手,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同时做了三件事: 他看起来肥硕的身躯突然向后飘了好几步,让张七一刀落空; 拔出了自己的腰刀; 发出了一声长啸! 张七心中大惊,他显然明白那啸声的含义,眼下就不能将狄三品杀死了,而只能将其擒获,自己办得到吧? 霎时,二进也开始喧闹起来——高得杰与那里的人也动上手了! 不过,这不像在旷野里擒拿冯万宝,狄三品的家丁们完全可以一部分抵挡住高得杰等人,一部分人则飞上院墙用弓箭、火铳向其射击! “咚......”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鼓声,此时张七已经与狄三品过了三招,看得出来双方势均力敌。 张七终究年轻,还是童子之身,这步伐明显要比狄三品灵活一些,后者凭借的主要是力气,故此,张七还能用余光偷瞄其它地方。 这才见到冯双礼的后院正屋面前竟然有一面大鼓,冯双礼此时正在奋力敲响它! 这面大鼓显然挂了许久了,狄三品等人也知道,估计原本是冯双礼擂鼓聚兵所用,狄三品控制城内的大局后便一时疏忽了。 鼓声一响张七顿时精神大振! “咣......” 冯双礼拔出了自己的佩剑,然后加入到了对冯双礼的攻击!——很显然,贺九真已经将张七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 在大西军能做到高位者,无一不是武艺高强、悍勇无前者,这几年冯双礼虽然在妻妾群中有些消磨了心志,但他年岁与狄三品差不多,一身武艺虽然有些拉下,但终究没有忘记。 “当......” 随着张七一个寸劲上撩使出,狄三品的佩刀飞上了天空,而冯双礼的佩剑则恰如其分地架到了狄三品的脖子上! 张七可不是冯双礼,他的行动并未结束,两刀刷刷再出,只听狄三品惨叫一声,然后就歪倒在雪地里。 冯双礼冷眼盯着他,“你这是作甚?” 张七也是一脸冷色,“王爷,狄三品不但骁勇,城内大部分也是他的人,不得不防” 原来他刚才用刀柄敲碎了狄三品的两个膝盖。 张七打了个呼哨,张九、王定藩、段少杰、李忠明四人霎时就闪到了三进院落,高得杰显然是殿后的,他那高大厚实的身影依旧堵在门口。 半晌,院墙上出现了大量的人影! 此时张九、王定藩两人已经将狄三品提溜起来,张七则站在他们身后。 “狄三品,还不告诉他们放下武器?” 狄三品陡然遭受这种变故,早就恨透了他,估计心里将他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听到这话却很硬气。 “儿郎们,我死后都跟着狄龙,别管我!” 话虽这么说,不过想要这些人跟一个倮倮人奴隶娃子并不容易,站在院墙上张弓搭箭的家丁们显然犹豫起来了。 第20章 建昌,三月的雪(下) 雪,越下越大。 院落,突然安静下来。 静的似乎能听见一众人的呼吸声。 张七心里一动。 他将自己那卷圣旨掏了出来! “诸位,我是大明皇帝陛下、晋王殿下派来的特使张七,是八大王前义子之一张定国之子,前不久,晋王殿下在滇西磨盘山设伏,大败清狗,歼敌两万多” “本人更亲手射杀清狗信郡王多尼,并一人杀死清狗平西王吴三桂麾下精锐家丁二十余人......” 说着不禁偷瞄了一下高得杰,只见他听到此话后上身明显动了一下,不过张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只能尽量忽悠。 “时下晋王殿下重新聚拢了四万精锐,正在攻打楚雄府,以晋王之能,拿下楚雄不在话下,进而一举收复昆明,将鞑子彻底驱逐出去,假以时日,收复云贵川三省也只是时间问题” “狄三品,本山西一放羊娃,受八大王赏识一路高升,反正归明后更是受陛下厚恩,高封德安侯,其不思殚精竭虑效忠陛下、大明,反而软禁对大明一直忠心耿耿的庆阳王” “欲拿之向清狗邀功,各位都是英雄好汉,大明的好男儿,岂能再上这厮的当?一旦投降清狗,必定剃发,我等都是大汉男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忠孝传承已历千年,岂能向蛮夷胡虏那样在脑后拖一根丑陋不堪的小辫子?” “别人我管不着,但我张七宁愿战死也不愿如此!” 余光瞥到之处,高得杰的肩膀又耸了一下。 雪越下越大,风势也大了起来。 张七慷慨激昂的声音还在院落回荡着,其他人依旧寂静无声。 半晌,对面院墙上一个年轻汉子喊道:“你真是以前我大西军主骑的张定国将军之子?” 张七回道:“如假包换!” 那人正想说什么,此时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一大阵喧闹声,随即一进大门被猛地打开的声音也传来了。 狄三品、贺天云的人来了! 那人显然是狄三品家丁队里的头目,他向左右喝道:“留一部分人在此就行了,余者攀上一二进的院墙,堵住来人,就说这里的情形很复杂,让其稍安勿躁” 此人的话显然很有效,霎时就有一半人不见了。 狄三品虽然双膝疼痛难忍,见此情形还是大骂道:“狄云,你这厮想作甚?难道想反了不成?!” 狄云突然从院墙上跳了下来,他先是跪下来朝着狄三品磕了三个头。 “义父,我是大西军老人的儿子,我父亲死后就被你收养了,这些年若不是您悉心照顾栽培,恐怕我早就成了这云南旷野里的一副枯骨” “不过我亲生父亲临死前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在心间,他说我等虽然之前是反贼,但终究是汉人,绝对不能投降清狗,他就是在跟随八大王南下时与八大王一起牺牲在西充凤凰山,当时我只有六岁” “之前,我被你分析的大势迷了心窍,竟忘了父亲的嘱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眼下被这张兄弟一席话惊醒了,义父,趁着我等尚未正式降清,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呸!” 狄三品一口老痰飞了出去,正好落到了狄云的脸上。 狄云没有发怒,只是轻轻将其抹了下来。 “说得好!” 就在此时,后院里屋突然闯来一大群人,为首一人面若冠玉,丰神俊朗,穿着一身文官袍服。 他先是向冯双礼见礼,接着走到张七面前。 “在下曾雪麟,见过特使” 此时张七手里还拿着那卷圣旨,显然有些尴尬,若是曾雪麟要查看圣旨的内容又该如何? 幸亏曾雪麟并无此意。 狄三品继续骂道:“曾家小子,你莫要猖狂,城里大部分人马都是我的,等他们杀到,这里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曾雪麟长叹一声,“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当我听到庆阳王那声大鼓后,立即带人来到了后门,击杀了你布置在那里的人,然后控制了后院院墙” “狄云老弟又控制了前院,你的人只能强攻,眼下你、贺天云一个伤、一个死,庆阳王还在,加上张兄的圣旨,难道他们还会巴巴地听你的?” 狄三品突然大笑起来。 “我还有狄龙!他本就是夷人,什么辫子不辫子的那一套对他根本无用,而且他手下还有三百精骑,这三百精骑可是建昌城最精锐的力量!” 话音未落,远处的街面上又传来了一大阵马蹄声和打斗声。 狄三品顿时得意起来,这时冯双礼走了过来,他看了狄三品许久,半晌才说道:“老狄,自从你让你的人进入都司衙门,我就明白了,我还是大意了,离开贵州时让我的家丁队断后导致他们全军覆没” “又让部队全部掌控在你和贺天云之手,当时想的是推心置腹,现在看来显然小瞧了人心,不过,虽然都司衙门被你控制着,但我还是留了一手” 狄三品看了看曾雪麟,“就是曾家小子?” 远处的打斗声更加激烈,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这里,还混杂着大量的马蹄声,狄三品神色一变,“还有王虎那厮?” 冯双礼叹了叹气,“这五百骑是我大明在建昌城最精锐的力量,岂能因为内部原因消耗殆尽?张兄弟” 张七赶紧弯腰答道:“王爷,叫我老七就是了” 冯双礼眼睛一亮,“你刚才说你是张定国的儿子,这还是我头一次听到,不过那之后你被谁收养了?” “先是被张四虎将军收养,后来又被张德顺参将收养” 冯双礼点点头,“原来如此,好吧,这些事等会儿再说,你敢不敢跟我去外面办一件事” 张七挺直了胸膛,“为何不敢?” “很好,跟我来”,说着走向了前院,张七赶紧跟着。 两人穿过已经被一大群人占住的前院,很快来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都司衙门正门的大街颇为宽阔,几乎有一百米,时下两支骑兵队伍正在那里厮杀。 “停!” 冯双礼大喊了一声。 双方顿时停了下来。 站在狄龙的角度,冯双礼突然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身边还没有狄三品,那肯定是出现了变故,而王虎则一直是忠于冯双礼的,自然会停下来。 至于更远处的步兵,更没有理由在此时冲上来攻击冯双礼。 冯双礼继续往前走,径直走到了狄龙马前,张七不敢怠慢,紧紧跟着。 “狄龙” “嗯” 若是放在以前,狄龙再是嚣张,见了冯双礼也会老远下马跪倒的,但他现在依旧骑在马上。 “你以前是快饿死的奴隶娃子,被明军救了后养大成人,说起来明军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是我义父救的,若我义父当时是清军,我也不介意剃发留辫” “是吗?这么说你只听你义父的话?” 狄龙没有回话,眼下狄三品并没有跟着出来,而冯双礼却能大大方方出来,显然局势已经被他控制住了,说不定义父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他看了看身边大部分由夷人组成的骑兵队伍,暗忖:“什么狄三品狄四品,他是因为我才能控制这些夷人,他自然对我有恩,但这些年来我在战场上救了他不下三次,恩情也还了” “对我来说,保存眼下这支队伍才是正经,管他清军明军,不过还是清军妥当一些,明军已是日薄西山了,眼下伺机出城才是,最好将那些夷人步兵也带出去” 便道:“也罢,王爷,您老显然是一心向着大明的,但人各有志,我本就是夷人,清人也罢,明人也罢,在你们眼里都是夷人,既然如此,我还不如撤出去观望一番再说” “你们汉人有句话,叫甚‘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于明人皇帝,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只好对不起了” 说着就扭转了马头,身边的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张七突然向冯双礼说道:“王爷,要不要留下他?” 冯双礼惨笑道:“你手里有没有弓箭,如何留下他?何况他在夷人骑兵里的威望比狄三品还高,一旦他被杀,他手下肯定会过来与你拼命的,算了,终究是胡汉有别,由他去吧” 张七只得作罢。 此时王虎过来了,老远就下了马,然后跪倒在冯双礼面前,“王爷,请恕在下救驾来迟!” 冯双礼将他扶起来,说道:“很好,快来见过陛下的特使,他是张定国之子,说起来与你还有些渊源” 王虎人如其名,年纪与张七差不多,身材不高,虎头虎脑的,当即单膝跪在张七面前。 “卑职见过张大人” 张七将他扶起来,突然说道:“王兄,能否借你的马匹、弓箭一用?” 冯双礼喝道:“老七,莫要再生事端!” 张七却摇摇头,“王爷您看......” 冯双礼顺着张七的手指看去,只见狄龙路过步军队伍时正在大声喊着什么,他说的是倮倮话,虽然都听不懂,但那些步军明显不是阻拦他的,而是围在他身边听他说。 冯双礼神色一变,“难道那厮竟想将成城里的夷人士卒全部带走?” 张七说道:“在下听说雅州总兵郝承裔正在南下,其身后显然跟着大队清狗,这城里的大部分士卒都是夷人,若是都被狄龙带走了,就算有郝承裔的部队补充,又岂能是清狗的对手?” 冯双礼点点头,“王虎,给我们马匹,然后与你一起前往阻止” “是!” ...... 狄龙非常高兴。 从东边大街过来的步军统领与他相熟,经他一撺掇,顿时同意了他的建议,甚至还提议道:“少将军,城内大部分军力都是我等夷人,不如将建昌城彻底拿下来,若是能擒获冯双礼,更是大功一件” 狄龙摇摇头,“城内还有曾雪麟和王虎的人马,我们的人数虽然占优,但想要彻底击败他们也不容易,何况也不是所有的夷人都会听我们的,除了倮倮人,莫西人、西番子绝对不会听我们的” 那人一听顿时点点头,“还是少将军看得远,那我们这就出城?” 狄龙点点头,“我有三百骑,你有五百步军,都是精锐,不少了,出城后立即占据城池西北废弃的礼州二所,在那里静观其变” “是” “咻......”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重箭破空的尖啸声。 狄龙突然感到自己脖颈一痛,再看时,只见自己喉结部位露出一个箭头,剧痛之下想要喊出来却不能,瞬间眼前一黑便跌落马下。 第21章 我亲爱的财与宝(上) 狄龙的骑兵霎时竟呆住了! 张七一面当先冲到他们面前。 “尔等听好了,我是大明皇帝陛下的特使,时下狄龙挑动倮倮人造反,你们西番、莫西人何必同他们掺和在一起?” “何况,大明对倮倮人一向不错,本特使只诛首恶,余者既往不咎!” 说着继续张弓搭箭对着他们,此时,张九、段少杰、李忠明也骑马过来了,张九正欲策马到张七前面,却被他止住了。 开什么玩笑,眼下正是较劲的时候,若是躲在你们后面,岂不让对面看轻? 他的离间之计果然奏效,原本还有几个倮倮人骑兵想为狄龙报仇,却被附近的莫西、西番骑兵斩落马下! 那名同为倮倮人的步军统领见状便知道讨不了好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上使,我等被狄龙那厮猪油蒙了心,差点铸成大错,请您责罚!” 现在还责罚个屁啊,张七立即下马将他扶起来。 “将军想哪里去了?都是狄三品、狄龙的错,本特使说过既往不咎,那就是既往不咎,从现在开始,你等还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 “多谢上使” 张七一眼扫过去,顿时心理一凛。 “面前的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军,看来倮倮人还是占据了优势,至少有一半,如果将其留在城里岂不会酿成大祸,但自己话已经放出去了,又该如何补救?” 便道:“尔等!” “狄三品、狄龙虽然图谋不轨,但在眼下的情形下也稍稍可称为情有可原,不如这样,你等确实不愿意继续追随庆阳王的,可立即离开,本特使说话绝对算数!” “对了,庆阳王” 眼前的几遭变故已经让冯双礼目瞪口呆了,听到张七的召唤,还愣了一下,在王虎的提醒下这才应道:“何事?” 张七大声说道:“本特使提议,就算不愿意留下来,也可发放盘缠让其离开,每人五两银子,不知还有没有这么多银两?” 冯双礼也是老江湖了,暗道:“如果强行驱逐就必须大动干戈,己方的人马就会越来越少,眼下兵荒马乱,银两远没有粮食值钱,带在身上还嫌累赘,不如散给他们好了” 便点点头,“特使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王虎!” “到!” “即刻到后院找王妃,弄些银两来” ...... 一场剑拔弩张的火并就这样被张七三两下消弭于无形,这让众人顿时对他刮目相看,得知就是他一箭射杀了清狗的郡王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在此时,王虎又过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个人! 一见那人,张七顿时满脸疑惑。 竟然是黔国公沐天波! 他不是一直跟着皇帝的嘛,怎地出现在这里? 还有,既然他来了,肯定是事先知晓了城内的狄三品等正欲投靠满清的勾当,幸好被王虎藏起来了。 当然了,对于张七来说最尴尬的事就是自己这个自封的特使了,很显然,虽然李定国并未向这里派出使者,但朱由榔却没放过,虽然他眼下只能依靠李定国,李定国对他也是言听计从,但真若是让李定国翻了盘,他的日子也好不了哪里去。 届时李定国就是曹操、司马懿,故此,抢在李定国之前接触冯双礼等人,将原本蜀王、秦王的人马拉到自己这一边来,多少是一个臂助。 否则也不可能将他最亲近的沐天波派过来。 果然,只见王虎说道:“王爷,不是我及早禀报黔国公的消息,而是事不可为” “当时在下在城外训练骑兵,恰好碰到了黔国公一行,而就在前一日城里还来了明显是清狗的使者,便不敢造次,自作主张将其藏了起来,眼下大局已定,这才将他请了出来,还请王爷责罚” 冯双礼大喜,他白了张七一眼,他显然明白张七最多只是李定国的特使,不可能是皇帝的使者。 而那沐天波见到张七也是大喝了一声。 “张七,你好大的胆子!” 张七无奈,只得走到他面前单膝跪下。 “眼下的情形国公爷也见到了,事急从权,在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哈哈哈” 没想到沐天波突然大笑起来。 “我大明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少年英雄?你的事,刘九皋公公回去后与我分说了,你立下的功劳还不止射杀清狗郡王那么简单” “哦?” 这下冯双礼也来了兴趣。 “王爷,事后我等才得知,晋王设伏时原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却出了一个叛徒,那人就是大理寺少卿卢桂生,这厮显然是准备在清狗入伏后猛地跳出来禀报的,若真的发生了,后果不堪设想” “幸亏被张七提前察觉,并将其击杀,这才有了磨盘山大捷” 张七并没有被他的赞扬蒙蔽双眼,“他是真正的特使,代表着皇帝,在建昌城大局已定的情形下就是地位最高之人了,他是何许人也,妥妥的云南地头蛇,还在这里经营许久,岂能不知晓这个的?” “他这样说,显然是在极力降低李定国的影响力,也是在拉拢自己,这样来说朱由榔派遣随堂太监刘九皋前来大理宣读圣旨,还专门等了自己好几日,何尝也不是如此?” 心下顿时了然。 也大声说道:“全赖皇上洪福,以及晋王三军将士用命,在下所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无关大局” 老子才不上当,干脆两边都不得罪。 冯双礼看着他,不禁微微点头,暗道:“张定国一表人才,这厮除了略微黑点,几乎与张定国一模一样,张定国除了武勇便别无是处,但他却生了一个知进退,晓机变的好儿子” 便也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手拉着沐天波,一手拉着张七,说道:“说起来都是天不灭我大明,平白降下来一个张七来,岂非我大明之福?” 接着又说道:“老七,眼下归顺我等的夷人骑兵、步军至少有一千,虽然暂时稳住了彼等,但终究是一个隐患,我看只有你压得住他们,不如由你来统领他们,你看如何?” 说着又看向沐天波,他能够只身前来,身上肯定带着很多空白文书。 沐天波也是聪明人,当即道:“张七再立大功,封侯是必然的了,不过如此大事尚需禀报陛下,不过在下来之前得到了陛下的圣旨” 众人赶紧跪下了,沐天波赶紧摆摆手。 “无须如此,陛下的口谕罢了” “说是有合用的人才,可立即晋升,如今形势危急,就不能按部就班了,这里是四川行都司所在,都指挥使一直缺乏,老七你还年轻,不如以都指挥同知一职暂时统领那些人马,你看如何?” 张七自然巴不得,虽然那些夷人兵将确实是烫手的山芋,但有兵总比光杆司令好,当下便跪了下来:“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拜谢沐天波,“多谢国公爷提拔” 沐天波没有立即将他扶起来。 “老七,我问你,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准备如何入手?” 张七答道:“我手下也有一个个倮倮人出身的骁将,叫李忠明,名字乃晋王所赐,可让其统领倮倮人步军,他毕竟懂倮倮话,多少能拉近与他们的关系” “至于骑兵,就由我来亲自统领,我营骁将高得杰副之,夷人最重武勇,高得杰武勇还在在下之上,必定能压服彼等” “还有呢?” 张七笑道:“据说雅州总兵郝承裔即将抵达,届时我等合兵一处,就在这建昌城抵挡尾随的清狗,这仗只要打起来,又杀伤了一些清狗,一切都不成问题了” 沐天波、冯双礼都是老江湖,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都含笑不语。 这时王虎又过来了,他在冯双礼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冯双礼闻言脸色都涨红了。 半晌他说道:“正好,陛下使者在此,狄三品、冯万宝如何处置就由使者一言而决” 沐天波一头雾水,张七赶紧向他解释起来,最后他才明白。 “这么说冯万宝已经降清了?狄三品尚未投降?” 张七赶紧说道:“冯万宝虽然降清了,但目前尚未做出对我大明不利的事,而那狄三品虽未正式投降,不过却将我大明的王爷软禁起来,其心自然昭然若揭” 冯万宝与冯双礼的关系沐天波显然明白,他看了后者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暂时关押起来,等我请了圣旨再做决定吧” “不”,冯双礼却摇摇头,“冯万宝虽然是我的亲侄子,但他以前的所作所为本王早就看不惯了,如今更是没有知会我就胆敢降了清狗,必须当场斩杀” 说着就要朝着狄龙的军营走去。 张七赶紧拉住他,“王爷,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冯万宝占据着昌州司城、德昌所城、威龙司三处要地,若是陡然杀了他,其部下肯定人人自危,若是王爷晓之以利害,没准能让其幡然悔悟,重新回到我大明的怀抱” “时下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那郝承裔先前不是也降了清狗嘛,如今既然反正归来了,那就还是一条好汉!” 他自然知道冯万宝的德性,不过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冯双礼见状,“也罢,就让他戴罪立功” ...... 当晚,冯双礼在都司衙门设宴款待沐天波和张七,王虎、曾雪麟、冯万宝作陪,如同此时大部分的明将一样,虽然对自己被迫在此时重返明军阵营不满,但面对眼下的局面,冯万宝也只得强颜欢笑陪着。 还有,自己的窘况还是其次,更令他不满的是那贺九真似乎对他若即若离,浑没了以前见到时的两情相悦了。 不过,冯双礼并没有取消他与她的婚约,这多少让他安下心来。 第22章 我亲爱的财与宝(中) 晚上,张七主动找到了冯双礼。 他必须要尽快从冯双礼那里得到龙头玉佩的消息,时下郝承裔虽未至,不过在李国英的打击下肯定是损兵折将,建昌城粮秣不多,不可能长时间作战,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刚刚归附自己的那一千夷人步骑,在他眼里远没有这龙头玉佩重要,他必须抓住每一刻时间尽早得到那玉佩的消息。 见张七主动找自己,冯双礼看起来还是十分高兴的,他还让前荆王妃出来作陪,又设了一小桌饭菜。 酒过三巡,张七终于忍不住了。 他将自己那枚凤头玉佩掏了出来。 “王爷,听说我大西军以前在成都附近得了不少宝贝,在下也有一枚,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王爷给我掌掌眼” 冯双礼拿过玉佩,端详许久后突然“咦”了一声。 张七问道:“如何?” 冯双礼将玉佩递给王妃,“爱妃,我记得我家以前也有一枚类似的玉佩,似乎你还嫌其粗陋,不知还在不在?” 王妃笑道:“这样的物件儿实在上不了台面,妾身便将其赏给府里的丫鬟了” 张七心里一急,不禁脱口而出:“那丫鬟可跟着来这里了?” 王妃顿时变了脸色,“没有,当时走得急,家人除了珠儿几乎没一个跟来的,多半遭了不测” 张七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冯双礼见状,问道:“老七,难道那玉佩对你十分紧要?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张七心里暗骂,面上还只能强颜欢笑,“既然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虽然粗陋,终究是个念想,我母亲说过,此物原本是一对,是我家的传家宝,若是能找到另外一件也算了却了她老人家的心愿” 又暗道:“那丫鬟既然失陷在贵州,不是死了便是被掳到了昆明,沿途几百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想要找到几乎不可能,难道自己真要降清了事?可我已经杀了信郡王多尼,还有可能投降吗?” “若是能给我一些时间,加上细细查访,没准还真能找到,但我还有时间吗?时下距离我离开大理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谁知道楚雄之战进行的如何?” “以我来看,祁三升以楚雄为依托,又有昆明的掎角之势,双方都是堂堂正正之战,李定国的胜算很小,绝对不会给我太多的时间了” 想到这里顿时满脸黯然之色。 只见那王妃笑道:“想不到小兄弟还是一个孝子,不知令堂何方人士?” 张七慢慢平复下来了,回道:“很惭愧,我是遗腹子,四岁那年被母亲的家人送到大西军,只说是姓夏的” 只见冯双礼凑近王妃低声耳语了一阵,多半是在说张定国、黄得功等人的事情。 似乎被勾起了不堪的往事,王妃的脸上也泛起了泪花——荆王府在湖北蕲州,蕲州被张献忠攻破后,王府上下显然都遭遇了不测。 不过看得出来冯双礼很是宠爱她,否则也不会从贵州撤退时只带上了她一人,见状也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王妃用一块雪白的丝帕擦了擦眼睛,“张将军见笑了,妾身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对了,既然当时战事是发生在庐州附近,我倒是想起来一人” “不瞒将军,妾身就是庐州人,当时城里有一个大商家,不过不是姓夏,而是夏侯,说来奇怪,夏侯氏从未有人入仕,反而在商贾上大行其道,夏侯氏有一女,天生丽质,又极聪慧” “妾身嫁入荆王府后还时常与其来往,庐州城破之后便断了联系,后来靖南候收复了庐州,夏侯氏再回到那里也是有的” 接下来的话她不说张七也明白,“庐州虽然被黄得功收复了,但荆王府所在的蕲州却被张献忠攻破了,她也因为美艳被张献忠纳入后宫,后来阴差阳错又赏给冯双礼,这段经历显然不堪回首” “多半是在进入四川之前就赏给了冯双礼,否则若是到了成都,她早就死了” 她接着说道:“靖南候虽然收复了庐州,但庐州已经是满目疮痍,夏侯家的财富自然也不在了,其族人投靠靖南候也是有的,我那手帕交成为他的丫鬟也极有可能,见到你父亲后两人生了情愫也是有的” 冯双礼适时插道:“我那张定国兄弟生的极为俊美,在军中有‘俏吕布’的称号,但又极为骁勇,若是那夏侯女瞧上他极有可能” 说着看向张七,“我那定国兄弟宁愿绝食饿死也不愿投降黄得功,绝对是我大西军一等一的好汉子,我记得八大王得知后难过的三日没有进食,要知道,从那时起,大西军的主力步军都是由晋王来统带的” “而骑兵则是由你父亲统带的,两人时常作为先锋来用,汝父更是先锋中的先锋,若是汝父还在,就没有定北王什么事了” 张七点点头,强颜欢笑道:“在下就是随口一说,就是一个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不在就不在了,何须放在心上?王爷,我敬你一杯” 当夜,张七回到了军营,自然是辗转难寐,许久才睡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推醒了。 “七哥,庆阳王派人来了!” “哦?发生了何事?” “不知,他让你立即去都司衙门一下” 虽然困意难消,但他还是起来了,生怕又有变故,他还是全幅披挂,背上了弓箭,挂上了雁翎刀,又叫醒高得杰,让其主持营务——白日里高得杰在夷人步骑面前显示了让他们大开眼界的武勇后都有些敬畏,加上张七,堪堪让其安下心来。 带着张七、段少杰,三人骑着马很快来到了都司衙门。 令他奇怪的是冯双礼披着衣服在大门口站着,如此隆重显然是有大事相商,他见礼后赶紧跟着他走进了后院。 来到后院后竟然发现王妃也在,周围还没有其他人。 三人坐定后,王妃笑道:“将军走后我就与王爷说你是有福气的人,这不” ,说着她拿出了一物。 一枚与自己的凤头玉佩几乎一模一样的龙头玉佩! 强忍着激动,张七问道:“不是给你失陷在贵州的丫鬟吗?怎地还在这里?” 王妃说道:“原本是这样的,不过晚上珠儿在服侍我时我触景生情便提到了那丫鬟的事,进而提到了那玉佩,珠儿便说了一件事” “哦?” “珠儿说,那丫鬟在贵州时就喜欢上了狄龙,还偷偷将玉佩送给了他,我知道后赶紧告诉了王爷,王爷立即亲自到狄龙的府邸寻找,很快就在一个狄龙平素喜欢的小妾那里找到了” 张七大喜过望,他站起来向两人施了一礼,“不过是一件寻常玩意儿罢了,竟劳动王爷王妃如此费心费力,在下实在过意不去” 冯双礼摆摆手,“话虽如此,毕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看得出来你对你母亲十分想念,而你表面上杀伐果敢沉静如水,难得还有这样的心底,这才好,这才好” “哦?”,张七也来了兴趣。 冯双礼叹道:“论起杀伐果敢和沉静如水,汝父何尝不是如此?但太刚易折,有些寄托和念想则是再好不过,本王以前也是这样的人,有了王妃后,时不时也吃斋念佛,这福气果然有了,这不将你派来了?” “否则我现在已经被清狗解到北京凌迟处死了” 此时张七的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随意同他二人随便聊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骑马来到了城外。 生怕那玉佩弄出的动静造成满城皆知,他特意跑出去很远才停下来。 他掏出了两枚玉佩。 此时天色微明,两枚同样墨绿如潭水的玉佩正在暗淡的光线里闪烁着慑人的光芒。 堪堪抑制住狂跳的内心,他将两枚合上了,果然是严丝合缝。 霎时,他就感受到了周围发生的变化,但是怎样的变化又说不出,如果按照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周围的磁场显然变化了。 没多久,一道光圈出现了,光圈五颜六色,恰似一道拱门,张七深吸了一口气便走了进去。 光圈里的光线极为强烈,他只能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不仅目瞪口呆。 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显然是一个高尔夫球场,远处还有人正在挥杆,高尔夫车正在向他驶来,更远处的高楼大厦和马路上的车流尽收眼底。 他顿时明白了。 远处跑来了两个保安模样的人,显然是来驱赶他这位扮相奇怪的陌生人的,他赶紧收拾心情重新合上了玉佩。 再次从光圈里钻进去后,刚才的蓝天白云、如茵绿草、车水马龙景象消失了,高山、积雪、枯枝败叶出现了。 他又回到了明末。 “原来所谓的大作用竟然是这样” 他顿时有了主意。 后世时他曾是一名缉毒警察,越过边境深入缅甸去缉捕一名大毒枭时不幸牺牲,在此之前,他发现了大毒枭的一个秘密据点,在他尚未将这个情况上报时便牺牲了,现在看来,这个据点就是留给明末的自己的。 “难道那就是可以挽大厦于将倾的东西?” 张七痛苦地摇了摇头。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策马向城池奔去。 第23章 我亲爱的财与宝(下) 当日下午,终于有消息传来了。 “王爷,快发兵救救我义父!” 一个浑身是血,面目看起来是倮倮人的年轻骑兵跪倒在冯双礼面前。 此人叫郝元彪,郝承裔的义子。 原来,郝承裔南下后,由于携带了大量的辎重,竟被清军堵在了建昌城以北七八十里的泸沽镇! 泸沽镇夹在宁远河与泸沽河之间,李国英果然了得,知道郝承裔必然南下投奔冯双礼,便暗度陈仓,命令四川提督郑蛟麟提前经泸沽-越嶲卫-嘉定州的官道抵达泸沽镇,而自己则带着大军慢吞吞跟在郝承裔部后面。 同时令松潘副将徐学易占据了泸沽镇对面的渡口,彻底锁死了郝承裔的退路。 冯双礼让郝元彪先下去了。 到场的有王虎、曾雪麟、冯万宝、张七四人。 冯双礼说道:“原本我军还有三千人,经狄三品一闹,张七放走了五百人,如今只剩下了两千五百,既然李国英和郑蛟麟都到了,那么对面清狗的人数肯定上万” “本王担心的是他们打定了郝承裔必定会向我等求援的心思,会在半路设伏,如今郝承裔的大军被困在小小的泸沽镇,两边又有河流,动弹不得,加上狄三品已经将这里的消息透露给了清狗” “我军就算出动,最多出两千人,于是建昌就空虚了,若是彼等出动一部前来偷袭本城那就糟了” 他的潜台词是,“如果没有放那些倮倮人出去,现在李国英不一定知晓建昌城的虚实” 见到张七的神色略变,冯双礼继续说道:“不过,若是将所有的夷人士卒全部留在城内同样是一个隐患,故此老七你也不要太过自责” “到底如何办,各位不妨畅所欲言” 曾雪麟说道:“王爷,郝承裔所部是蜀王留下的精锐,必须救,职部建议出动一千五百人,建昌城留下千人镇守即可” 王虎说道:“职部也是这个意思,如果郝承裔败了,李国英必定继续扑上来,届时建昌城就是同样的境地” 冯万宝说道:“叔父,不如这样,在下之前不是降清了吧,我部都剃了发,可以将兵马拉到泸沽镇,就说是来支援李国英、郑蛟麟的” 冯双礼冷笑道:“你想北上,必过建昌,我等如何会让你过?” 冯万宝一时语塞。 冯双礼看向张七,“老七,你的意思呢?” 张七暗忖:“没想到清军来的这么快,还有,建昌城的明军由于内讧,显然疏忽了对周边的探查,竟然完全被蒙在鼓里” “据我所知,李国英为了消灭郝承裔,可是聚齐了四川大部分兵马,可谓是势在必得,绝对有上万人,不过,李国英如果得知了建昌城的虚实,就不会不防我们这里的兵力” “他既然有上万人,肯定在南路布置了重兵,一来防止郝承裔向南逃脱,二来又可以阻挡建昌城的援兵,一石二鸟,一举灭掉目前四川所有的明军” 便道:“在下估计李国英必定将重兵布置在南路,多半是郑蛟麟那一路,他自己在北路主持大局,那么泸沽河那一段的东路必定空虚” 冯双礼说道:“你能想到,老奸巨猾的李国英估计也能想到,实际上泸沽河那一段地形狭窄,布置一千人足矣,既能堵住郝承裔向东的退路,又能防备可能的援军” 张七点点头,叹道:“因为整个四川只剩下两支明军,李国英肯定是倾巢出动,那么成都肯定十分空虚,可惜路途太远,也不知郝承裔能否坚持得住,否则一旦偷袭成功,清狗的粮草就会断绝,对了,粮草” “你等都在这里待过,说说看清狗如此布置粮草大营会设在那里?” 曾雪麟是建昌县的知县,马上说道,“北路的粮草多半放在宁番卫城,东路的则是越嶲卫城,两地都有官道经过,又距离泸沽镇不远,必定是在这两个地方” “不过,正如王爷所说,确实有小道可以穿到其东路军背后,但想要抵达那里,必过桐槽” “清狗只要守住了桐槽,就连偷袭其侧后的可能也没有了” “桐槽?” “是的,桐槽位于泸沽镇北岸,只要守住那里,便能既防备敌人偷袭泸沽镇,又能防备身后的越嶲卫城,至少能发出讯息,因为敌人了必定会从泸沽河南面来” “桐槽有城防设施吗?” “有的,以前这里有一个冕山桥后所,是一个千户所,足够容纳五百兵” “桐槽距离泸沽镇还有多远?” “约莫三十里,官道宽约一丈,完全可以跑马,若是清狗安排了侦骑,完全可以随时沟通两地的消息” “那泸沽镇附近的宁远河是什么情况,比如此时的河宽、水深、中间可有渡船桥梁等?” 曾雪麟似乎意识到什么,“指挥使的意思是?” 张七答道:“泸沽镇对岸的徐学易部有一千骑,不过李国英却将其放在对岸,如果宁远河上并无桥梁和渡船,那么这支军队实际上是为防万一而设的,如果郝承裔不渡河西去,那么就完全无用” “据我所知,泸沽镇至建昌城的官道可是在宁远河东岸,他的骑兵想要来建昌偷城也做不到” 曾雪麟点点头,“泸沽镇对面的宁远河上并无桥梁,平时河水也不深,只有在春夏季节可以坐船过河,但此时也有三尺以上的深度,加之河水冰冷,想要涉渡而过并不容易” 张七眼睛一亮,“这么说徐学易那支部队也不容易过来?” 曾雪麟点点头,“确实如此,河里怪石很多,平时当地人都是赤着脚经石头、较浅的河水涉渡而过的,但马匹显然不行” 张七又问道:“城里还有多少火药?” 曾雪麟说道:“只有三桶,百十斤了” “泸沽河呢?” “泸沽河的河水很浅,此时估计只有一两尺,且不时有石头露在外面,完全可以涉渡而过” 张七点点头,他站了起来。 “王爷,诸位,在下建议如此行事,由在下领五百兵经小道直抵桐槽,在天亮之前进抵那里,然后摸黑将千户所城城门炸掉,进而进占此城” “东面的清狗必定会前来支援,于是郝承裔部就会得知,便知晓东面来了援军,也会向东面攻击” “另由王虎带领所有骑兵经官道向北面攻击前进,李国英所部,骑兵应该不多,但明军因为西川草原的关系,拥有不少骑兵,既如此,一旦敌人前来迎击,若是兵力微弱便攻击之” “若是兵力强盛则避让为上,反正他们的骑兵主力还在西岸,轻易不敢过来,这一路主打的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反复袭扰彼等,让其不得安生” “至于桐槽,若是能多配箭枝、铳子,守几日还是可以的,对了,宁番卫与越嶲卫之间可有道路相通?” 曾雪麟摇摇头,“彼等之间隔着大雪山,倒是能走,但肯定过不了大军” 张七内心撇撇嘴,“后世有支军队就走了” 不过也有些宽心,“李国英的绿营兵绝对不会走这条路,否则的话那就不是加了buff的绿营兵了,而是开了外挂的绿营兵” “然后呢?”,冯双礼问道。 张七答道:“既然李国英、郑蛟麟的大军都来了,那么整个川西必定空虚,越嶲卫就不可能有太多的兵力过来夹击桐槽城,唯一可虑者” “就是乌撒府的龙赞阳部,不过他想过来就必过建昌,若是绕道越嶲卫,至少需要花费十日以上,那还是轻装简从的前提下,若是携带粮草没有半个月是办不到的” “龙赞阳部还需镇守乌撒府、东川府、乌蒙府三府之地,其手下最多三千人马,于是能够出动的最多一半,还需要筹措粮秣,若是从三府分别出兵,则需要二十日以上” “只要我守住桐槽城,就能依托该城大量杀伤清狗,让其围困郝承裔部的东线力量彻底空虚起来,届时就能为郝承裔创造出向东撤退的机会” “一旦郝承裔向东撤退,清狗必定是三路齐追,届时若我等的骑兵还有余力的话也能时时袭扰,让其不能全力追击,于是就能为郝承裔部弄出逃脱的机会,若是能先一步进占越嶲卫,就能为我军反败为胜创造机会” “若是在越嶲卫不敌李国英,而龙赞阳又上来了又该如何?” 张七笑道:“在下之前说过,川西平原到处兵力空虚,只要龙赞阳能舍弃坛坛罐罐,便能不断依托城池与清狗打持久战,李国英身为川陕总督,兵力又占优,绝对不会轻易向外求援的” “对了,据我所知,龙赞阳部还是划到了吴三桂那厮麾下的,没准他连该部也不会知会” “最为可虑者就是松潘副将徐学易那支骑兵,一旦到了川西平原上他就能大派用场了,故此,我等一开始必须在大山里与清狗打转转,对其予以大量歼灭后再撤到川西平原上,到了那时,徐学易孤掌难鸣,也只能退兵”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想着其它的事情。 “郝承裔必定将刘文秀留给他的巨额财富带上了,否则不会被李国英围在泸沽镇,若是要成功突围,就必须舍弃这些财物,还真是两难啊” 第24章 夜行 夜风凛凛。 张七带着八百夷人部队抵近泸沽镇东南部的大山,自然也是大凉山的一部分。 他最终还是带了八百人,而不是五百人,原因只有一个。 经过内讧事件后,城内还剩两千五百兵,其中夷人就有一千五百,汉兵只有一千,按照曾雪麟的说法,假若王虎还出动五百骑兵的话,城中剩下的兵力大多数就是夷人了,实在有些担心。 而张七以他的表现“估计”征服了夷人,不如多让其带出去打仗,这样的话城内的兵力构成就是夷汉各半了,勉强压得住。 张七只能苦笑。 他已经让高得杰加入到王虎的骑兵队伍,单凭自己就能压服那八百夷人? 不过,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将他们带走了,其中就有昨日准备跟狄龙一起出城那名夷人把总。 实际上就是大凉山的一个土把总,叫杨阿卓,阿卓才是他的本姓,杨姓显然是明廷赐给他的。 八百全部由夷人组成的奇袭军团,看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其中还有一半倮倮人,狄龙在狄三品军里渐成气候后便取消了汉人担任军官的做法,全部让夷人自己担任,这更是让张七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同为倮倮人(彝族)出身的李忠明担任杨阿卓部的副千户,与杨阿卓一起管辖这些倮倮人,同时让王定藩协助李忠明。 李忠明能够被李定国看中,还给他赐名,显然是有两下子的,他在远征小分队里的武勇估计仅次于高得杰、张七,加上王定藩,勉强能压服这些倮倮人。 另外四百由莫西人(纳西族)、西番人(藏族)组成的步军营则由他亲自统领,白尼(白族)出身的段少杰担任副手。 虽然士卒几乎全部都是夷人,但夜不收却是汉人,张七试探过,这些夜不收的本领显然不如李定国部,便让张九统领他们。 张九也是大西军老军的后代,在这个时代,能够被将领收为义子的多半是有些真实本领的,张九的武勇自然不如张七,也不如李忠明,但却有些类似于张五,夜不收的人数本就不多,光靠武勇显然不顶事。 故此,张五那种灵活机变的本领显然更加重要,以前在大定营时,张九在外形上似乎就是张七的翻版,瘦长英俊,不过是小一号罢了。 大军出动,自然是张九带着夜不收在前面探路,虽然冯双礼部的夜不收大多数都是汉人,但其中也有一个倮倮人,他就是杨阿卓的儿子杨阿索。 杨阿卓、杨阿索父子以前就是大凉山的人,还是泸沽镇附近的,让其与张九一起出动再是合适不过。 与老气横秋、保守着倮倮人传统的杨阿卓不同,年仅十五岁的杨阿索却是从小按照汉人的模样培养的,故此,他对于张七这样的“英雄”来统领他们一点也不抗拒。 大军在山下驻扎,静静地等着张九等人的消息。 按照张七的估计,既然清军来了上万人,那么就不会不对周边进行清剿,说是坚壁清野也好,搜刮粮草也好,肯定会在关键地方安插自己的人,虽然自己准备从小道横穿到桐槽,但也保不准李国英的人也在暗中盯着。 夜半时分张九等人才回来,令张七惊喜是他们还抓了一个清军的暗探! 那暗探浑身血肉模糊,显然是用过刑的,两个夜不收夹着他去见张七,见到后手一松那人就倒在了地上。 张七一见便知道已经审过了,不过还没死绝,之所以弄过来是看自己还有没有话要问。 便摆摆手让他们先弄下去。 “七哥” 张九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张七冷哼道:“你们显然没有抵达桐槽,前去桐槽不下三十里,这么近就抓到了一个暗探,这么说清狗在桐槽以南的大山上布置了不少暗探,有什么可高兴的?” 再看时,张九身边的杨阿索却是一脸愤怒,便问道:“你俩一个笑脸一个哭脸,这是唱的哪出戏?” 杨阿索突然跪了下来,“将军,请为倮倮人做主!” 张七顿时一愣。 张九说道:“七哥,宁远河以东、泸沽河以南的那片大山几乎被清狗搜剿了一遍,里面只有一个大寨子,寨主也是以前的土把总,不过我等上山后满目疮痍,几乎没有见到活着的人” “当时正好遇到了一个清狗暗探,当即将其拿下了,一询问才知究竟” “从东面过来并在泸沽镇南面设防的就是四川提督郑蛟麟,此人十分凶残,因为粮草大部分都被控制在李国英手里,郑蛟麟没有分到多少,他就只能自筹” “川西平原千里无人烟,哪有什么余粮,就只能从陕西、湖北运,运到四川也是十不存一,故此,他们就只能将目光盯向山里,郑蛟麟只带了三日的粮草,抵达泸沽镇后就断粮了” “于是他出动大军将泸沽镇以南的地方完全清扫了一遍,将山上的大寨破了,抢光了里面的粮草、财物,杀光了所有男丁,至于女的,长得丑的便放在军营里洗衣做饭,好看的则发给士兵们享乐” 张七顿时眼睛一亮,显然明白为何张九会高兴了。 “我手下的夷兵一看还不恨死清军了?” 便道:“阿索,你赶紧去通知你父亲,将这里的情形告诉他,以提高我军的士气,放心吧,本将军必定会为倮倮兄弟报仇!” 杨阿索出去后,张九这才汇报正式的军情。 “七哥,我们确实抵达了桐槽城对岸,桐槽城依山傍水,又卡着通往泸沽镇、越嶲卫的官道,还是郑蛟麟大军粮草的中转地” “按照那清狗暗探的说法,郑蛟麟并没有意识到建昌城会偷袭桐槽,只在那里放了三百兵” “时下泸沽河的河水大部分地方确实不深,不时就能见到石头,不过恰恰在桐槽附近却很深,河面也很宽,我亲自下水试过,最深处竟有一丈左右,但大部分地方都约莫三四尺” “水浅的地方也有,一个是靠近泸沽镇的地方,一个则是上游约莫五六里的地方,不过那里也有少量清军把守” “少量?到底是多少?” “这,他们驻扎在对岸,那里有一排房屋,只见到面前有清狗走动,不知里面有多少人,我估计最多三十人” “依据呢?” “那是一排三间相连的土屋,每间最多住下十人” “还有呢?” “七哥,这大凉山一带大部分民户都是夷人,这样的土屋很少见,但据我所知大明官府只在泸沽镇设置了巡检司,也就是说这里多半是土把总私自设置的小号巡检司,自从大西军进入四川后,川西的土司这么干的不在少数” “以前,土把总在这样的地方一般会放下十名夷兵,我估计三十人已经是料敌从宽了” “嗯,不错。对了,可从暗探身上缴获了什么东西?” “一把腰刀、一副弓箭,还有些零碎银子” “好吧,将那幅弓箭给我拿来” “七哥,你的宝雕弓可是一石半力的,那人的却是七斗力了,差了一半,用起来也不顺手” “你不管了,给我拿来就是,还有,小道两侧的暗探可清理干净了?” “应该差不多,至于大山上还有多少我确实不敢肯定” “嗯,你将杨阿卓叫来” 半晌,杨阿卓来了,这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干巴瘦小汉子,见到张七后就单膝跪下了。 “末将拜见将军” 实际上,年仅十九岁就当上了四川行都司的指挥同知,若是放在平时那可是一个妥妥的大官,不过放在眼下却一文不值,四川行都司名存实亡,目前真正的人员就他一个光杆司令,杨阿卓等人实际上还是狄三品的人。 张七将他扶起来。 “把总节哀” 再看时,似乎杨阿卓脸上并没有太多悲戚之色,瞬间就明白了。 “杨阿卓长时间跟着明军打仗,实际上已经被纳入明军正规军序列了,与当地的土把总完全不同,他虽然是附近的人,但就算是这里的土把总,以他们的眼界,见到竞争对手被灭了,反而会很高兴” 心里便有了定计,与他略微说了回话便让他回去了。 大军连夜继续赶路,还是张九带着夜不收在前面,终于在天明前抵达了泸沽河畔,大军隐藏在一旁的树林里,张七带着张九伏在河边一片灌木丛中用千里镜观察。 半晌,张七问道:“老九,以你来看我军从何处过河才是?” 张九想了想,“自然是上游五六里处” 张七摇摇头,“眼下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等我们抵达那里便是白天了,眼下郝承裔危在旦夕,李国英等因为粮草问题,绝对不会采取围困之策的,每迟一刻郝承裔部就危险一份” “我问你,下游那处适合涉渡的地点距离清狗的大营还有多远” “不远,最多五里路” 张七点点头,“我看过了,泸沽河露出的河滩面积颇大,眼下是黎明前,我军从河滩奔到那里” “万一被对岸的桐槽守军看到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眼下大雪虽然停了,但天上依旧是彤云密布,夜色如墨,立即传令下去,即可开拔,让其行走时小心一些,不要弄出太大的响动” “七哥,我有些不明白了,为何不去上游?两边的路途差不多,上游对岸虽然有二三十清狗,但只要我们小心一些,完全可以将其全歼,然后再攻打桐槽,可保万一啊” 张七摇摇头,“你能想到,难道敌人不会想到?反而由于下游他们自恃大军云集,援军绝对不会从那里偷渡,又有桐槽城可依,估计连对岸的守卫都没有” “七哥......” “好了,时候不早了,这用兵啊,凭的就是出其不意” 第25章 袭营(上) 黎明前,距离天亮还有约莫半个时辰,张七带着大军抵达了距离泸沽镇只有十里的地方! 果如他所料,沿途莫说对岸官道了,就连桐槽城也没有发现他们,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这支夷人部队,他们都是大山里的人,平时爬山涉水如履平地,单论这一能耐并不亚于夜不收。 还有,作为川西的土兵,他们也习惯了走夜路,在宽达十几米的河滩上上行军更是如鱼得水。 大军赶紧开始涉渡。 等全部抵达河对岸后,张七又找到了张九。 “还有约莫半个时辰” “七哥的意思是?” “你带着三百人立即经官道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桐槽城,带上火药,记住了,抵达附近后以少部分人下到河滩从所城东侧摸上去,这部分人的目的不是攻城,而是截住逃亡越嶲卫或者下到河滩的清狗” 张九既兴奋又紧张,他今年只有十八岁,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夜不收,虽然因为张七的缘故陡然升到高位,但从未带过兵的他若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我让段少杰协助你,这样的所城只有东西二门,只要炸掉西门就蜂拥而入,不要顾忌伤亡,对了,倮倮人士气正高,我拨给你三百倮倮,杨阿索也跟着” “七哥,三百对三百,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不,如果你们确实能做到掩藏行踪抵近,又是黎明前敌人熟睡之际,绝对能做到出其不意,倮倮兵我也清楚,他们擅长使用弓箭和长刀,届时以长刀兵在前,弓箭手在后面掩护,加上同仇敌忾的士气,还是有很大把握拿下此城的” “只要最后还剩下五十到一百人就行了,我估计越嶲卫能够出动的兵力最多不超过一百,五十到一百人,足以守住那里了” “还有” 夜风凛凛,寒气逼人。 两人站在泸沽河北岸的官道上,张七的神色十分严峻。 “我之前也只是大定营左营的夜不收副总管,也没带过兵,还不是这样过来了,人啊,都是逼出来的,要知道,晋王殿下十七岁时就能统领大西军八万作战” “知道了” 张九的神色终于坚定起来。 “那七哥.....” “以前我没想过,不过按照那俘虏的说法,郑蛟麟手下只有三千五百人,他带着自己的督标以及左营游击布置在南路,镇守东路只是中营游击姚元贞一千人” “他们兵力占优,战力又强,绝对不会深沟高垒,只是简单扎下营盘,若是我军拼死利用夜色袭击之,没准能够收到奇效” “一旦杀声四起,郝承裔只要不是傻子就会知道援军到了,但若是桐槽城没有拿下的话,向东的退路依旧是死路一条” 张九似乎想到了什么,“就算没有拿下桐槽,他们完全可以利用河滩向越嶲卫奔去” “浑话!届时,敌人在官道上居高临下利用火铳、弓箭射击,他们能够走到桐槽就不错了” ...... 距离天亮还要小半个时辰,正是一天最黑的时候。 张七带着四百西番子、莫西夷兵以及一百倮倮兵顺利摸到了姚元贞大营的东侧。 大营有简单的木栅栏扎成,只有四角、中间设有望楼、火把,上面都有人影。 营内鼾声一片,像极了夏季水田里的蛙声。 “郑蛟麟是后来吴三桂手下的悍将,练兵打仗都是一把好手,面对着大明在四川最后一支劲旅绝对不会这样,张九那厮并未探查到大营北侧、西侧的情形,暗探也不知晓” “这么说姚元贞肯定利用抓获的倮倮人苦力和随营夫子在东侧、北侧挖掘了壕沟,否则绝对不会像这样有恃无恐” 事前就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形,队伍里还携带了不少专门用来砍断木栅栏的大斧,张七当即将杨阿卓叫来了。 “什么?要我带一百兵去砍断木栅栏?” 杨阿卓显然有些不乐意,他的儿子已经被张七派去攻打桐槽了,两边都很凶险,按照他的意思,既然自己的儿子已经派出去了,这里就应该让莫西人、西番子上了。 张七似乎早有预料,笑道:“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将栅栏砍断后,你能不能作为先锋首先冲进去?” 杨阿卓说道:“将军,不是我不愿意,不过阿索带人去攻打桐槽可是九死一生,我多少要为我族保留一些火种” “那第二拨呢?” 杨阿卓一咬牙,“行!” 出乎杨阿卓的预料,张七亲自在莫西人、西番子中挑选了一百勇士,其中三十人负责砍栅栏,七十人张弓搭箭掩护,而他张七亲自手持大斧冲在最前面! 而对于张七来说,虽然出山以后智计百出着称,不过是建立在自己穿越者了解大势的基础上的,真正带兵打仗他也是一个雏儿,现阶段只能作为一个身先士卒的“猛将”出现,进而稍稍收拢一些人心。 让其站在后面“指挥若定”显然做不到。 当下这三十人都是一件棉甲、一件铁甲、一顶宽檐铁盔,其中就有张七、李忠明! 利用夜色潜近栅栏时便管不了那么多了,全部跑了起来,霎时就进抵到栅栏处! “咚咚......” “呜......” 了望台上的清军显然发现了他们,急促的鼓声响了起来,示警的号角声也随之而响。 “扑!” 张七一斧就砍断了一根木栅栏,不过木栅栏都是多根碗口粗的木头用铁钉钉在一起的,砍断一根栅栏依旧纹丝不动! 不过三十人一起砍就不同了,几乎在同时,李忠明也砍断了一根,等他们两人砍断第二根后,其他人终于也砍断了第一根! 此时,大营里显然奔来了一大群人,距离他们只有咫尺之遥! 栅栏虽然砍断了三十根木头,但栅栏依旧还在,因为上面还用铁钉、绳索连着! “呔!” 众人中,只有张七身材最高,按照后世标准,起码有一米八,只见他小跑着跑到已经砍断栅栏下端的一头,手起斧落将连着两根木头的钩钉砸掉! 然后猛地踢出一脚,虽然栅栏另一端的上部还连着,但在张七这一踢下还是应声而倒! 霎时,一处宽约十米的缺口就出现了。 张七扔掉大斧,抽出自己的厚背雁翎刀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当然了,他也不是完全凭着武勇,按照之前的布置,他以一百人为单位,前面五十人都是大刀,后面五十人则是弓箭,四百人从缺口处鱼贯而入! 这是一处完全裸露在旷野上的大营,里面有少数房屋,估计军官们住在那里,大部分士兵却连一顶帐篷也无,都是三五成群地围坐在篝火旁,张七这一百人首先遇到的显然是当夜值守的人! “啪!” 张七一刀磕飞了一位绿营将领手里的腰刀,然后顺势而下,一刀将其头颅砍了下来! 然后不顾飞溅到自己身上的血污,继续攻击前进,他的冷兵器战斗力确实出类拔萃,霎时就从上百绿营兵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杀出血路,这可都是用命趟出来的啊。 在他的带领下,这一百人很快就将当面之敌击溃,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的绿营兵越来越多,幸亏,他们后面的四百人终于也全部越过了栅栏,随着他们的加入,双方逐渐形成了均势。 这还是张七他们打了一个出其不意形成的效果,虽然夷兵勇猛,但若是两军堂堂正正对阵,张七绝对不敢以五百人就冲击一千敌人的大营。 不过,张七、李忠明实在太过勇猛,夷兵的长刀也是上下翻飞,加上清军之前的屠杀,夷兵都是满腔的杀气,这才维持了均势。 直到一小队骑兵的出现。 姚元贞出现了! 他这个游击将军麾下还有五十骑兵! 这五十人实际上就是他的家丁,刚才因为披挂、给战马上鞍具这才耽误了一下时间,眼下则全部披挂整齐,杀气腾腾向他们冲来! “闪开!” 郑蛟麟手下的姚元贞、张洪范都是跟随他一起在松山之战投降的,郑蛟麟当时只是一个都司,眼下却高居四川提督之位,姚元贞、张洪范当时只是一个守备,眼下也才升到游击将军之职。 无论如何,经过清廷改造,加了buff的绿营兵战斗力可不是以前能相提并论的。 四十岁的姚元贞一声大喝后正在与张七他们作战的清军步军顿时闪开了一条路来。 甫一听到马蹄声后,张七也尽快做出了调整,身披重甲的二十名选锋站到了最前面,其中就包括张七、李忠明。 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经变成了大弓! “咻......” 一片重箭飞向了姚元贞他们,然后张七扔掉了雁翎刀,换了一把倮倮人的长刀! 倮倮刀,有些类似于苗刀,长约四尺,重约十斤,比起陌刀、朴刀来自然力有未逮,但威力却不可小觑。 张七一咬牙,举起倮倮刀又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刚才那拨箭枝显然给姚元贞的骑兵队造成了一些损失,不过也只有七八人落马,大部分精锐家丁还在! 姚元贞此时显然万分恼怒,他是辽东老兵出身,降清后跟着郑蛟麟转战南北,立下了赫赫战功,最高职位做到了副将,却因为什么私藏逃奴的罪名连降两级,这次再次跟随郑蛟麟攻打郝承裔,他立下的功劳也不小,按照正常发展,他很快就能恢复原职。 故此,当郑蛟麟确定镇守东路的人选时,他就强烈要求自己担任,因为这一路虽然人马较少,却是万无一失,还是独当一面,南面的张洪范虽然名义上也是独守一路,但郑蛟麟带着最精锐的中军督标也在那里,想要立下大功并不容易。 在他看来,郝承裔是瓮中之鳖,绝对逃不掉的,至于建昌的残余明军,按照李国英和郑蛟麟的说法,那就是惊弓之鸟,将来不是投降,就是一击而溃,绝对没有郝承裔这支蜀王刘文秀留下来的精锐能打。 没想到建昌的人竟然来了! 不但来了,还将矛头直接指向他这位东路守将!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要叫你们这些明狗好好瞧瞧我大清绿营精锐的厉害! 第26章 袭营(下) 之前,张七没用弓箭射击也是有原因的,清军骑兵眨眼就到,他再是厉害也只能射出两箭,然后马匹就能奔到眼前,以他的能耐,自然能避过,但手下的人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于是,就只能利用长刀以步对骑了。 此时的人对于骑兵显然有天然的恐惧,倮倮人也是如此,虽然戴着铁盔,穿着两层铠甲,但在那一刹,除了张七,也只有李忠明跟了上去。 “哒哒哒.....” 前面的姚元贞不禁冷笑起来。 “竟然还想以步对骑?你以为你是岳爷爷的背嵬军?” 再看到只有一两个人还敢上前,其他人都停下来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奋力一鞭后顿时也从队伍中窜了出来! 姚元贞出自辽东,弓马娴熟也是肯定的,手中也是一把大刀,重达十斤,他却能在马上单手握着自如地砍杀,显然也在猛将之列。 我大清的老猛将即将对上我大明的初出茅庐“猛将”! 以步对骑的部队不是没有,满洲八旗的精锐巴牙喇步军干的就是这个,他们一个个身材高大身穿重铠,再加上重型武器,不但能轻易击破步军大阵,结成严密阵型后对付轻骑兵也不在话下,甚至还能主动向轻骑兵发动进攻。 可姚元贞面前只有一个人。 “这一定是一个傻子!” 果然是傻子,那人还跑了起来! 张七显然是豁出去了。 他真的跑了起来! 距离姚元贞战马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时,他突然跳了起来! 就在姚元贞忍不住大笑时,一个令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跳得极高,等两人几乎只有咫尺之遥时,他的身躯已经比骑在马上的姚元贞还要高得多!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那人双手举着雪白的长刀对着他就是凌空一斩! 姚元贞大惊失色之下就要用大刀格挡,但那人的速度显然比他预想的快得多,只听得“咔嚓”一声,他头上的尖盔顿时被劈成两半,然后刀锋透入头部! “啊” 姚元贞的“啊”短而急促,然后就摔落马下! 再看时,只见那人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然后策马继续往前冲,不过此时他手里的武器已经由长刀变成弓箭! 此人自然是张七了。 刚才完全是拼着一腔血勇,完全没有顾及后果,等到真的杀了姚元贞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当然了,他也不完全是凭着一腔血勇,而是在一刹那就看见了穿着打扮与他人不同的姚元贞,他自然不认识姚元贞,但那一身鲜亮的甲胄,以及更拉风的披风出卖了他。 何况他还一个人突前了? 当下就是他开始展示自己的箭术了,战马不停向前窜,他也不时扭转身躯射出一箭,等他抵达大营尽头时,跟在后面的骑兵已经寥寥无几了! 他干脆在大营里撒起欢来,抄起长刀追着绿营步兵满场击杀,直到一抹久违的阳光突然钻过乌云洒向大地,营地里传来了一大阵欢呼声时他才停下来。 他见到了一个人。 一个明军将领打扮的人。 年级很轻,估计只有二十上下,身上的袍服却是大明游击将军的,袍服上也满是血污,一张脸也满是鲜血,看起来着实可怕。 “来将何人?” “张七,你是” “原来你就是特使大人?” 那人顿时飞下马来,对着张七纳头便拜。 “末将雅州总兵麾下游击将军蒯方,见过特使大人!” 张七此时才从刚才在满场追杀中平复下来,再看时,只见大营里还在抵抗的清兵已经寥寥无几了,明军却多了起来。 张七的模样显然与蒯方差不多,他下马扶起了蒯方。 “总兵大人呢?” “这......” 张七心理一凛,“难道郝承裔死了?” 此时对面飞来一骑,不是李忠明是谁? “将军!” 李忠明飞身下马,然后在张七面前单膝跪下了。 “如何?” 李忠明回道:“我部损失了大约一半,幸亏有郝总兵的人前来支援,这才歼灭了姚元贞部......” “歼灭?” “是的,我刚才带人清点人数,被我军杀死杀伤的清狗至少有六百人,其中还包括几十骑兵,剩下的估计跑了” “王定藩呢?” “将军,我在这里呢” 王定藩也跑过来了,只见他浑身上下也都是血污,看得出也是厮杀了许久,不过他手里依旧拿着弓箭。 “杨阿卓呢?” “大人,我在这里!” 张七赶紧带人走了过去,那蒯方也跟着。 只见杨阿卓正躺在地上。 “你受伤了?” 杨阿卓摇摇头,“累了,杀累了” 张七眼里闪过一丝似乎是惭愧的意味,“这厮看起来十分奸猾,厮杀起来倒没有偷懒,也是,在这到处是敌人的大营里,由不得你偷懒,我之前还想利用清军密探的弓箭暗中将其射杀,以便让杨阿索取代他的位置” “幸亏没做,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的做了,一旦被杨阿索知道,倮倮人我今后就莫想再用了” 便点点头,“辛苦了” 见到蒯方还跟着身边,便道:“对了,你家总兵大人呢?” 一旁的李忠明冷笑道:“大战刚起没多久,郝总兵确实发动了,蒯方将军带着一百骑率先冲了过来,接着便是郝总兵的三百骑,他们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裹,并没有参加战斗,而是直接向东边去了” 张七倒是没发怒,而是暗忖起来:“好你个郝承裔,多半是将刘文秀留下的财宝中的重要物件儿分成了几百个包裹让自己的家丁背上了,又让步军殿后,好让他顺利逃脱,也不知张九拿下桐槽没有?” 便问道:“可有张九的消息?” 李忠明点点头,“他已经拿下了桐槽,不过也是死伤惨重,三百倮倮兵只剩下一百左右” 张七大喜,看向蒯方:“收拢了多少人马?” 蒯方说道:“约莫一千” 张七点点头,“够了,我军只有五百人,厮杀了半日,就让你的人抵挡住追兵吧” 又对王定藩说道:“你过来” 他在王定藩耳旁耳语了几句,王定藩便带了几个人骑上马向东边去了。 大营西边的喊杀声依旧此起彼伏,显然是郝承裔的余部正在与李国英、郑蛟麟两部奋力厮杀,张七还想过去厮杀一番,刚举起胳膊,却是疲软无力,便知晓自己已经没有余力了。 便对蒯方说道:“蒯方将军,这处大营再往东就是官道,官道狭窄,你等可一边在这里收容逃过来的溃兵,一边开始向桐槽撤退,我部已经占据了那里,若是我猜的不错,郝总兵多半去抢占越嶲卫去了,我等将来就在那里汇合” “那将军......” “我等厮杀了半日,死伤惨重,余者也无力再举刀了,只能先撤到桐槽歇息一阵” 蒯方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打住了。 “若是没有他奇袭姚元贞大营,我部哪有机会顺利撤到这里,他现在只有两百余人,若再想让他留下来与自己一起杀敌那就太过分了” 便郑重地点了点头。 “特使大人,放心吧,末将一定会尽量收容溃兵,然后徐徐退到桐槽” 张七说道:“道路狭窄,一边是大山,一边河水,清狗只能沿着官道追击,等到收容的差不多后便以小股精锐,最好有弓箭、火铳断后,然后大队人马迅速往东赶,只要到了桐槽,就能喘一口气了” “然后呢?” 张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着便让之前选拔的选锋骑上战马,剩余的人步行,伤者和死者就只能委托给蒯方了,一行人逶迤向桐槽奔去。 张七等人骑马走在前面,没多久便抵近了桐槽。 见到桐槽城西门依旧围着一大群人便心里暗喜。 “张九、王定藩果然不服我所托” 半晌,一骑飞了过来。 只见那人约莫三十上下,满脸横肉,膘肥体壮,穿着一身大明总兵袍服。 “你就是特使?” 张七心里一动,大大咧咧骑在马上回了一句:“正是,见到本特使还不下马拜见?” 那人三角眼略一翻动,最后还是下马单膝跪倒。 “末将雅州总兵郝承裔拜见特使大人!” 张七这才下马将他虚扶了一下。 “总兵不是早就来了,为何还不进城?” 郝承裔骂道:“这里的人说甚没有你的命令是不会放任何人进来的,正好特使大人来了,赶紧放我等进去吧” 张七说道:“放你进去自然容易,不过我想知道将军接下来去哪里?” 郝承裔说道:“鞑子大军悉数来此,越嶲卫必定空虚,老子干脆占了那里” “然后呢?” “然后再说” “哈哈哈”,张七不禁大笑起来,“本特使只击破了鞑子一路,还只有千人,李国英、郑蛟麟还有七八千人,就算你能逃到越嶲卫,最后还不是被他们围住?” “那?” “不如趁着鞑子大军还在攻击贵部之际,尽快渡过泸沽河,若是还有机会回到建昌城,然后依托该城才有一丝胜算” 郝承裔眼睛又翻了翻,半晌说道:“特使说得有理,末将这就渡河” 第27章 断后 张七又改变了主意。 姚元贞大营一战后他意识到了清军绿营兵的战力,而他手下夷兵的战力显然远不如李定国的大定营,再加上郝承裔部突围后的损失肯定不小,在北有李国英、南有郑蛟麟的夹击下能成功撤出来两千人马就不错了。 两千,加上建昌城的两千人,四千人马,周围都是清军,李定国大军又还在楚雄与清军对峙,粮草短缺,绝对不能持久,而自己先前设想的进入西川平原与清军打游击战是建立在大量杀伤清军的基础上的,现在显然很难做到了。 故此,只能迅速掩护郝承裔部撤向建昌城,然后再次南撤,最好撤到云南,到了云南,虽然李国英部极有可能继续追击,不过他终究是川陕总督,云南如今清军大军云集,可以说满蒙汉八旗兵的精锐以及绿营精华都在那里。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冒然追击的话岂不是看不起吴三桂和卓布泰? 当然了,依着李国英对我大清的忠心耿耿,也有可能不管这些,直接进入云南作战也是极有可能的,想要李国英放缓进入云南的脚步,就必须在其追击途中发动一场决定性战役,让其暂时停下步伐。 按照张七的想法,以现在建昌四千人马想要歼灭李国英部无异于痴人说梦,能消灭两三千就不错了,他还要看顾偌大的四川,想要继续进入云南追击明军就要掂量掂量了。 无论如何,需要先撤到建昌城再说。 陆陆续续有郝承裔的明军过来了,等到抵达的明军约莫一千人时,张七决定离开了,郝承裔不熟悉路径,还等着他来带路呢,而在之前,张七将段少杰派了出去,让其领着夜不收取寻找王虎。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到了明日,宁远河对岸的松潘副将徐学易部肯定会过来,若是不能利用时下宁远河东岸己方骑兵较多的优势阻挡住清军可能的追击,郝承裔部想要撤到建昌城也不容易。 何况,无论是李国英还是郑蛟麟,显然都意识到建昌城的明军来了,极有可能不管郝承裔部了,而是分出一部先行抵达建昌城以逸待劳,那样的话张七就欲哭无泪了。 事情的关键显然就在王虎的五百骑。 王虎,你可得给我坚持住啊。 张七现在很矛盾,既希望泸沽镇的郝承裔部能够将清军追击的步伐拖得更久一些,又希望他们能够撤出来更多的将卒,要知道,郝承裔部是刘文秀经略四川留下来的核心精锐。 要不是郝承裔举止失措,他这五千人马完全能抵挡李国英一阵子。 他让已经抵达的郝承裔部一个游击将军带着五百人马镇守桐槽城,自己带着三百夷兵以及郝承裔的三百骑先行出发了。 从桐槽上游渡河后,立即向小道奔去,等抵达小道后,果如他之所料,周围已经出现了少量清军! 看来郑蛟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并向大山派出了先头部队,不过,在山上作战,他的夷兵并不弱于清军,在他们的护卫下并又损失了接近五十夷兵后,剩下的五百五十人马终于抵达了大山南侧。 已经是下午时分,看太阳的方位,估计是两三点的时候了,张七十分着急,到了这里,郝承裔部完全可以自行前往了,张七则继续带着夷兵向西奔去。 大山南侧又出现了陆陆续续的小股清军,张七等人又是一阵拼杀后终于抵达了宁远河东岸官道附近。 “哒哒哒......” 听到马蹄声吗,以及明军旗帜后张七的眼泪差一点要掉出来了。 他见到了高得杰! “如何?” 他迫不及待询问战况。 高得杰的神色很复杂,不过他现在也有些骑虎难下了,不错,他是准备利用张七重新回到清军怀抱,但经过盐渡古道、盐井卫、德昌所三个地方张七一连串动作后不禁又打了退堂鼓。 当然了,张七在建昌城那句极为鄙视“金钱鼠尾”的话让他更是大为触动,于是又留了下来,留下来后又让他协助王虎统带骑兵,眼下越过大山过来的清兵都是小股部队,最大的也就是把总。 你让堂堂平西王的家丁队副总管向一个绿营把总祈求显然是做不到的,而王虎带队抵达大山南侧附近后显然也杀伤了不少清兵,他自己也下手了,这让他更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只能继续跟着张七一条道走到黑。 高得杰收拾了心情。 “老七,果如你所料,我等抵达大山附近后很快就见到了清军的少量人马,自然将其击杀驱散了事,但我等不敢继续往北深入,到了正午时分,从从官道来了一支大军” “打的是‘张’字旗,多半是郑蛟麟麾下的左营游击张洪范,几乎有两千人,不过骑兵很少,我军冲杀一阵后彼等又退了回去” 张七自然大喜,见他麾下约莫两百骑,便道:“可有多余的战马?” 高得杰笑道:“自然有的,缴获了七八匹” 张七对张九说道:“你带着剩余部队迅速赶回建昌城,我与李忠明留下来” 又对高得杰说道:“这里道路狭窄,留下一百骑就行了” 看了看骑兵,知道多半是狄龙的家丁队李投靠他的,而王虎显然只带着自己原来那三百骑,便道:“老高,敌人的大股人马估计还是在西边官道上,王虎只有三百骑,极有可能直面徐学易的上千骑,你带着一百骑还是回到那里协助王虎” “给我留下一百骑,以协助郝承裔部顺利撤到建昌城” 见他说的郑重,高得杰也没说什么,扭转马头就想离去,张七叫住了他。 “老高,徐学易是松潘副将,麾下肯定有不少松潘那一带的土人骑兵,彼等人数又占优,王虎虽勇,但显然不如你,若是遇到大股骑兵,与其拼人数显然是下策,若是能击杀其大将,或许能让其胆寒” “进而挥兵杀入,也或许能击退敌骑” 一听此话,高得杰顿时眉开眼笑。 “老七,您就瞧好吧,老高我也要阵斩敌人大将” 张七白了他一眼,“好了,这不是三国演义,也不是水浒传,人家的主将不可能与你捉对厮杀,我说的瞅准机会,一旦有击杀或者射杀敌人主将的机会,一定不要放过” 高得杰点点头,“老七,你不要瞧不起人,咱老高也不是那种莽夫,也晓得见机行事的道理” 说完扭转马头就带着一百骑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七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旁的李忠明见状便问道:“将军,你这是何故?” 张七笑道:“此人真正有万夫不当之勇,还在你我之上,带兵打仗估计也是一把好手,这样的人才归顺于我,我岂有不笑出来的?” 李忠明说道:“一路上我见将军并没有强迫或者拉拢他,还明里暗里示意他可以自行离开,为何他反而留了下来?” 张七答道:“高得杰这样的人才,强迫他显然是不行的,至于拉拢,我凭什么与吴三桂争?” “幸好他现在只是一个家丁队的副总管,若是已经被吴三桂放到部队里独当一面,恐怕就没有我的机会了” “不过,也是因为他现在还在家丁队里,带兵打仗那一套纵使会也是徒唤奈何,能够凭借的也就是武勇,至于武勇,我虽然不如他,但也差不多了,都说英雄相惜,我两人自然谈不上英雄,但好汉之间惺惺相惜也是有的” “这是好汉的通病” 说着拍了一下李忠明的肩膀,“忠明,你的武勇我也很欣赏,姚元贞大营一战,当我提刀迎上去时也只有你跟在后面,显然也是一条好汉,对于这样的好汉,我是很欣赏的,也能成为与高得杰那样的关系” 李忠明顿时单膝跪下了。 “将军,我这一生从此就卖给您了” “不”,张七将他扶了起来,“我与高得杰是兄弟,与你同样是兄弟,何须说出这种主仆之间的话来?今后叫我老七就是了” 李忠明点点头,虽然他以奴隶娃子的身份被李定国所赏识,但在他看来,依旧是李定国麾下名不见经传的忠仆而已,眼下显然即将在明军阵营里大放异彩的张七却与他兄弟相称,岂有不感动的? 夷人擅长双手长刀和弓箭,李忠明能够被李定国看中,自然是在这两样上十分擅长,不但擅长,张七可是看到他使用的长刀份量明显比一般夷兵重一些,随身携带的大弓也有一石力,而且还能步骑两用。 这就很难得了。 说话间,已经有明军从小道上下来了,由于张七从桐槽回到这里时沿途击杀了不少小股清军,也损失了一些人马,自然耽误了一些时间,不过也为后续撤退的明军创造了机会。 大凉山,可不是那么好穿越的,郑蛟麟也只能派出小股部队前来,更多的部队就不可能过来了,杨阿卓就是本地人,说这里只有一条小道便只有一条,连平时习惯了爬山涉水的夷人都不走的,清军显然也过不来。 当然了,像邓艾那样奔着巨大目标不顾己方生死的强制性行军,古往今来也只有少数军队能办到,但显然不会是眼下的郑蛟麟或者李国英部。 想到这里,张七顿时心里一动。 “既然如此,我何须还待在这里,明军及其家眷估计已经将小道完全占据了,就算桐槽附近有敌情,我一时之间也过不去,何不继续西去协助王虎?” 第28章 断后 正想着,身旁又过来了一队明军,一个个都是丢盔弃甲的狼狈模样,当中一人却没有卸甲,看起来至少是一个把总。 张七下了马,对他说道:“此时镇守桐槽的是谁?” 那人说道:“除了蒯方还有谁,他自己带着三百人断后,显然是不想活了” 张七见他话里有话,觉得有些奇怪,“这是为何?” 那人反问道:“你是谁?” 虽然见他也穿着明军服饰,看模样也是一个不亚于他的将领,但他从泸沽镇狼狈不堪地跑到这里,主将也先一步骑马跑了,这心里显然有气,也不管对方是谁便大大咧咧反问。 张七倒是不以为意,“在下张七” 那人一听顿时跪下了。 “原来是特使大人,若不是有特使大人从东面打过来,我等多半就死在泸沽镇了,在下刚才一时激愤失言了,还望大人原谅则个” 张七将他扶起来,“哪里哪里,你我同属明军,救援友军乃分内之事,何必客气?” 那人说道:“话虽如此,但我军自从南下后便一连向建昌城派了好几拨使者,都没有回音,主持建昌城的庆阳王也是含糊其辞,现在大明日薄西山,又有谁能像特使这样不顾尊贵亲自带兵前来救援的?” 张七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刚才说蒯方是什么意思?” 那人说道:“蒯方本是蜀王的义子,也是大明立国之初调到黎州、雅州一带后七姓之一,与总兵大人的郝姓并称......” “后七姓?” “嗯,大明一开始派了一支部队来到这里世代为军户守卫川西,尤以姜、黄、李、任、瞿、蒋、张七姓子弟为主,后来又陆续调来军户,则以郝姓、蒯姓为主,后来郝家、蒯家当了将领,更是显赫一时” “郝总兵之父在张献忠占据成都后力阻大西军进入川西,后来大西军归顺了明朝,双方才合为一体,蒯方就在那时成了蜀王的义子” “郝总兵一开始投降清狗时蒯方就极力劝阻,后来反正时倒是高兴得很,一路上不是当先锋就是断后,本部人马几乎消耗殆尽” “不过,他终究为自己曾经降清而郁郁寡欢,之后每次作战更是完全不顾身死冲杀在最前面,这次又是他主动提出来在桐槽断后......” 张七插道:“泸沽镇成功逃出来多少人?” 那人顿时一脸悲戚之色,“大军南下时李国英尚未聚拢大军,故此我军都是拖家带口,你现在也看到了,逃出来的大部分都是军卒,家眷大部分都失陷在那里了” 张七默然。 半晌,他说道:“眼下情况紧急,你等还是赶紧前往建昌城吧,山道狭窄,可不能堵在路上了” “那特使您......” “断后啊,清狗骑兵大部分都在宁远河对岸,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步军就算过来了也抵不过骑兵,我等能拖住清狗一阵便是一阵,若是彼等骑兵过来了就不妙了” 那人顿时脸色一变,他又跪下来向张七磕了几个头,然后赶紧带人离开了。 此人没离开多久,远处官道上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张七心理一凛,赶紧带人奔了过去。 小道与官道交汇处颇为宽阔,只见王虎正带着几百骑兵与敌人对峙! 再看时,只见从北面来了一大群人,虽然是步军,但最前面的都举着大盾,之后是密如蛛网的长枪,都是铁甲护身,再后则能清晰地看到弓箭! 张七顿时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宁远河对岸的徐学易部眼下还没有过来,否则清军不会出动步军来对付骑兵。 第二件事就是张洪范出动了! 张洪范,辽东降将出身,确切地说是祖大寿的手下,跟随祖大寿一起降清的,由于投降早,很早就得了一个前程,眼下虽然只是郑蛟麟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但却是有一个前程的游击将军,又与那姚元贞不同。 辽东的降将显然有对付骑兵的丰厚经验,眼下的张洪范就是如此,按照高得杰的说法,张洪范一开始显然轻敌了,只派出了普通的步军营头,现在这整齐肃然的模样显然是他亲自来了! 眼下从桐槽逃过来的明军依旧是络绎不绝,己方骑兵若是让出官道,张洪范肯定会大杀四方,不过,自己面对这局面又能如何? 饶是如此,他还是拍马赶了过去。 赶到王虎、高得杰面前时,只见这两人也都是面色凝重。 张七想了想,说道:“怕什么,难道骑兵还打不过步军?” 王虎说道:“将军有所不知,张洪范这一手可谓是绵里藏针” “哦?” “彼等以大盾兵居前,后有长枪支撑,战马冲过去后见到阻碍必定停止不前,我等虽有骑弓,但对面可是步弓在手,多半还是其营头里专门的弓箭手,还是弓箭手的精锐,否则也不会着甲” 王虎手里也有一根千里镜,估计查看的十分清楚。 “步弓里的好手普遍能开一石力强弓,射程远在骑弓之上,我军若是用骑弓压制,射程又不够,届时彼等大盾兵配合长枪兵便可以加快步伐冲击我军,长枪兵中间多半藏有携带着大刀巨斧的锐兵” “届时彼等便可一边用步弓射击,一边让锐兵跳出来砍杀骑兵,真鞑子就是这么做的,屡试屡爽” “据说八大王撤离成都时与清狗打了几次仗,本来还是我军骑兵占优的,最终还是不敌,张洪范所部虽然是绿营兵,但他是投降鞑子的老人了,必定学会了真鞑子的战法,我等都是轻骑兵......” 话音未落,张七插道:“谁说的?着甲的也有一些嘛,不过问题就是马匹,就算有着甲骑兵冲上去,但在对方射程占优的步弓打击之下马匹肯定会先跌倒,就算着了甲也无用”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立即空出十匹战马出来!” “作甚?” 高得杰也有些疑惑。 张七说道:“官道狭窄,敌人虽然严整,但速度极慢,眼下彼等距离我等还有至少一百丈,还来得及” “空出十匹战马,将其双眼蒙上,点燃其马尾,然后奋力抽打,让其直直地向前闯,敌人一看显然不得要领,加上还要通报上官,犹豫之际只要有三匹马冲到彼等跟前必定能撞破大阵” “然后我等着甲骑兵尾随其后,等抵达其跟前时再下马邀战,敌人大盾一破,就算有选锋藏在里面,但在马匹的冲击下肯定乱成一团” “此时我等甲士再奋力杀出,只要灭了彼等选锋,道路狭窄,其后阵军卒必定忙不迭地向后退,此时轻骑兵再往里冲,必定大破之!” 高得杰说道:“如果马匹冲不到彼等跟前就被射倒了呢?” 张七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等将十匹,不,九匹马分成三拨,三匹为一拨,三拨之间隔开一丈距离,敌人弓箭手距离前阵至少有十丈,只能抛射,距离又近,马匹速度又极快,必会成功!” 王虎也没什么主意,只得照办,很快就将九匹战马选出来了,蒙上眼睛,点燃马尾后,不用抽鞭子马匹就嘶叫着向前面冲去! 与此同时,张七、高得杰、李忠明带着二十名着甲骑兵也准备好了,不过他们并没有跟着马匹向前冲,而是缓慢跟在后面。 “扑!” 只见一匹战马因为慌不择道跌入了一旁的宁远河,三拨战马原本是有快有慢,不过马匹吃痛之下速度也有快慢,霎时有两拨马匹撞到了一起,顿时又有两匹战马跌入河中。 还有两匹马撞到了另一侧的山上当场跌倒。 最后只剩下四匹战马还在继续往前跑! 张七手心不禁捏出了汗水。 “扑!” 只见又有一匹战马被大盾后面的军卒用长枪投中,当即翻倒在地。 “扑......” 就在此时,残存的两匹几乎是齐头并进的战马猛地撞到了盾牌上! 一人多高的大盾倒下了,马匹还在继续向前,显然没走多远就被里面的士卒杀死,不过最后一批战马也冲了进去,顿时又带到了一批人! “冲!” 张七等人已经进入对方步弓的射程了,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纷纷扬鞭催马冲了过去! 冲到跟前时其实已经不用下马了,对面虽然射过来一阵抛箭,但稀稀拉拉的,显然后阵的弓箭手也被前面的步军带倒了! 这一次李忠明没有让张七跑在前面,而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张七、高得杰紧随其后,霎时就扎进了敌人已经开始转向的大阵! 不过,在这狭窄的官道上陡然布满了这许多步军,就算敌人了慌了想要逃跑也跑不快,霎时战马就骑不动了。 “杀!” 李忠明这厮竟然学着之前张七在姚元贞大营里做的那样从马上跳下凌空一斩! 张七、高得杰两人也分纷纷跳下马来。 有这三人冲在前头,敌军大阵就算藏有选锋也无济于事,在这世上显然没有比吴三桂家丁队更厉害的选锋,而这三人显然都够吴三桂家丁队的水平。 遥想当年,吴三桂带着区区百余家丁就能从几千八旗兵中将其父救回,其战力就可见一斑。 他们,显然超过了八旗巴牙喇骑兵的水平。 张洪范大阵的溃退开始了,一开始,在后阵张洪范的压制下还稍显有序,到了后来便变成乱哄哄一窝蜂了,选锋、刀盾兵、长枪兵、弓箭手、火铳声都是一窝蜂地往后跑,生怕落在别人后面。 就在此时,已经冲杀了一阵的张七、高得杰、李忠明等人将路让了出来。 王虎带着轻骑兵杀到了! 第29章 五百骑兵 张洪范败了。 败得很彻底。 当王虎带着五百骑从只有一丈宽的官道上如秋风般扫过时,一个古时战场常见的景象出现了。 挤满了官道的清军都疯狂地向靠山一侧跑,来不及的除了被挤下宁远河,就是被当场撞到,等待他们的是战马疯狂地踩踏。 更致命的是,正从小道来到官道的郝承裔部明军见状显然也不会错过击杀骑兵卷过之后还在惊魂不定清军的机会。 战马狂飙突进,一直打到了泸沽镇! 此时,正在泸沽镇南边驻扎的四川提督郑蛟麟部已经全部开往东边去追击郝承裔了,北边的李国英部除了他自己的中军督标,余者也全部开往东边去了。 李国英作为川陕总督,显然没有跟着去追击,而是坐镇泸沽镇“指挥若定”。 郑蛟麟等想要去追击所谓的郝承裔,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泸沽河北岸的官道,此时,约莫五六千人几乎挤满了那条官道。 王虎亲自带着三百骑冲向了那条官道,张七则带着两百骑冲进了丝毫没有设防的李国英大营! 此时的泸沽镇是依托芦沟巡检司而设的,只有一条街道,李国英的衙门就设在巡检司内,当下张七让高得杰率一百骑攻击外围零散的李国英标营军卒,自己亲率一百骑冲入了泸沽镇大街! 李国英只能算能臣,绝对算不上名将,他所取得的成绩无一不是在明末这个明军士气低落到极点,而绿营兵又加了buff的情况下获得的。 在清军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中国时,大部分清军将领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占据着优势,李国英不过是其中的佼佼者罢了。 像左良玉那样的人,他的营伍里显然出不了名将。 由于郑蛟麟大营距离泸沽镇还有约莫五里的距离,等张七等人冲进来时他们竟然一无所知,巡检司大门还开着,张七自然毫不客气,提马就冲进了衙门! 砍死几个出来阻拦的标营军将后战马径直冲进了巡检司后院! 张七下马了,李忠明紧紧跟在他后面。 院内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一人年约六十,光秃秃的脑门后面拖着花白的小辫子,一人年约四十,头顶一看就是新剃的,一人则是武将打扮,不过并未着甲,年约三十。 那武将举着刀护在那老者面前。 老者似乎依旧很沉静。 “你是何人?” “哈哈哈” 张七大笑起来。 “在下张七,舔为我大明四川行都司指挥同知,对了,我军磨盘山一战大败清狗,在下不才,射杀了反贼吴三桂麾下二十名家丁,并一箭击杀清狗伪王多尼” 此时,其他人还在巡检司与刚刚反应过来的督标军将作战,后院只有张七、李忠明两人。 “对了”,张七继续说道,“你应该就是为清廷立下大功的李国英吧,你在南直隶跟随左良玉投降时可曾想到了今日?” “大胆!” 护在李国英前面那军将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猛地向张七砍出一刀! 一旁那位新剃头的军将也挥刀砍向李忠明! 张七单手握着雁翎刀随手一挥,那人的腰刀便飞上了天空,再顺势往下一挥,那人的大好头颅便滴溜溜滚到了地上。 另一边李忠明也很快将对手砍倒在地,正要一刀结果了他,那人大喊道:“我是蜀王左护将军、广平伯陈建!” 此时张七已经将雁翎刀搁在了李国英脖子上,听到此话顿时笑道:“难道你还是假意投降清狗,准备为我大明来一个卧薪尝胆,进而来一个釜底抽薪者?忠明,杀了他!” “好勒!” 李忠明手起刀落,陈建的头颅也骨碌碌掉落在地,然后骨碌碌滚到了刚才那人的头颅旁边。 “咔嚓!” 张七猛一发力,顿时掰断了李国英两条胳膊,然后将其绑起来,他吸取了击碎狄三品膝盖的教训,这李国英还有大用,现在还不能死。 等他押着李国英走出巡检司衙门,只见高得杰等人的清扫工作仍在继续,巡检司衙门大院里设有一个高高的了望台,张七挟着李国英走了上去。 “李国英已束手就擒,你等还顽抗个甚?!” 此时,了望台上的清军大旗已经换成了明军的大旗,加上张七这么一喊,泸沽镇大营顿时安静下来了。 残余清军投降了! 张七一脚将李国英从了望台上踢了下去,这处了望台颇高,多半是以前郝承裔所建,李国英背着手从上面跌下后顿时摔得七晕八素,张七一脚踩在他的金钱鼠尾上。 “我现在问你话,你若是老实回答,没准还能给你一个全尸,否则的话就押到大理,等着你的不是五马分尸就是凌迟处死” “我呸!” 令张七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李国英竟然还顽固得很。 张七蹲了下来。 “好一个我大清的忠实奴才,李忠明!” “到!” “既然他的嘴这么硬,那么我们也不能客气了,先将他的卵子割下来,他既然想做奴才,那就先做一个太监吧” 李忠明也是哈哈大笑,拎着一把小刀就就过来了。 “好狗贼!算你狠!” 李国英终于服软了。 张七又蹲了下来。 “你这是何苦?难道这大营就只有你一人?我问你,对岸的松潘副将徐学易部去哪里啦?” “去建昌了” 张七先是一惊,立时便意识到不对劲。 “好狗贼,他若是去了建昌,我的骑兵大显神威时为何不过来?李忠明!” “到!” “这次真的将他的卵子割下来!” “得令!” 李忠明笑着走了过来,他先是用刀柄敲碎了李国英的膝盖,然后将他的裤子扒拉了下来。 “慢!” 敲碎膝盖这样的剧痛李国英也没有喊出声来,这次却又说出了声。 “他,老夫让他去松潘了,麻儿匝安抚司出现叛乱,他去平叛去了” 张七心念百转,“根据我的记忆,此时川西北一带并未出现叛乱啊,不过那些个小的叛乱一直层出不穷,徐学易去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与那些土司相比,终究是这里最为重要” “李国英为何要如此安排,难道是因为以为大局已定,无须徐学易这支骑兵了?” “不可能,李国英何许人也,虽然称不上名将,但绝对是降清明将里的佼佼者,绝对不会行此下策的” 便微微一笑,也没让李忠明继续割卵子,而是让人将其看押起来。 为防意外,他向建昌城派出了三名骑兵。 大营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时间来到了当日下午,消息陆陆续续传来了。 “将军,我等在这里发现了大批郝承裔部的家眷,总数有三千人之多,男女老少皆有,还发现了大批车辆牛马,大部分是郝承裔留下来的,少部分则是李国英携带的” 张七点点头,“郝承裔的家眷呢?” “这厮实在太狠,他离开雅州前,竟将自己的妻妾儿女都杀了,说是要效仿以前八大王的做法” 张七冷笑道:“妻妾儿女杀了,可惜还没忘了将那些金银带上。对了,有没有蒯方的家眷?” “没有,他尚未成家,家里人早就被清军杀死了” 张七点点头,“眼下李国英部大败,就算郑蛟麟能将部分清军带出去,不过也是实力大损,不会对建昌构成威胁了,郝承裔不要家眷,我们却不能就此将其舍弃,这样你立即带着一百骑兵护送家眷南下” 李忠明点点头,正要去准备,张七突然说道:“忠明,你说经此一败,郑蛟麟会有什么反应?” 李忠明说道:“要是我,绝对不会在这里再待了,前面的桐槽城也不知失陷没有,多半失陷了,这样的话,郑蛟麟就能在越嶲卫徐徐收容溃兵,我部人马实在太少,否则还能取得更大的战果” “但也值当了,别的不说,张洪范部、李国英督标应该没了,这就是三千人呢,再加上王虎将军多少能杀伤、迫降一些,这就是四千人了,加上之前姚元贞部,李国英的大军就损失了一半了” “收容溃兵后返回成都才是正经,郑蛟麟不过是四川提督,如今李国英肯定是不行了,没准他会成为川陕总督,此时不赶紧跑回成都还等何时?” “不”,张七却摇摇头,“郑蛟麟也不是一般人,他迟早会弄清楚我们的虚实,如果他醒过味儿来,对我们反戈一击又该如何?” “那我们.....” “算了,你让郝承裔部押着家眷去建昌,我俩立即前往桐槽” “那李国英?” “嗯,此人干系重大,也不能就在这里将其杀了,这样,我给你留下三十骑兵,协助郝承裔部将家眷、李国英押回建昌” “张洪范部被击破时有不少人都跑到了山上,若是看到我军人数不多,不免生出歹心,由你三十骑压阵,应该好得多” “我带着剩余骑兵立即前往桐槽,你在离开泸沽镇之前将战死明军同袍堆在一起烧了,就用镇里拆下来的木头” 张七很快出发了,从泸沽镇出发,穿过以前姚元贞的大营,很快就来到了泸沽河北岸的官道上。 他现在还有一百五十骑,虽然路上还有不少被王虎部击伤的清军伤兵,但他们显然不敢反抗,只能坐视他们远去。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桐槽城。 第30章 三百壮士 张七见到了王虎,他不是张七,没有继续追下去,张七也没有怪他,他显然知道一件事。 “李国英的部下、郑蛟麟虽然骑兵不多,但若是加起来恐怕也有几百骑,他们是在张洪范战败后后惊慌失措之下争相逃命的,等到了越嶲卫,他们就会立时醒悟” “毕竟,建昌城的虚实已经被狄三品报给他们了” “换做是我,会怎么做?那肯定是一路追下去,造成建昌城的人马还有不少且战力强横的假象,让郑蛟麟等人一路跑回成都了事” “那样的话,就能为建昌城的明军争取到撤回昆明的时间” “至于留在建昌与清军争夺四川想都莫想,时下四川人口实在太少,根本养不活大军,他们不像清军,还能从湖北、陕西、河南调粮,孤军一支,还千里无人烟,如何过得下去?” “更别说前往川东与夔东十三家汇合了,那里的清军人马也不少,建昌这点人马去了也是白搭,何况困在内地动弹不得,哪有云南好?” 张七居然还见到了蒯方! 不过是深受重伤的蒯方。 “老七” 王虎显然有些动容。 “当我部追到这里时清狗已经将桐槽城拿下来了,按照抓获的清狗俘虏的说法,桐槽城的明军全军覆没,不过幸运的是,当我追到这里时,清狗也刚刚将该城拿下来不久,还没来得及给蒯方等人补刀便吓得逃走了” “最后清点人数,蒯方等人至少杀伤杀死了八百清狗,自己三百人也是全军覆没,最终只有蒯方等十人深受重伤并处于昏迷状况,让清狗还以为他们死了,这才躲过一劫” 张七见到蒯方面部几乎全部被血液盖住了,浑身上下也是多处受伤,其中有箭伤、刀伤、枪伤,大腿也被钝器砸断了,幸好没有伤到致命处,不过显然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依旧昏迷不醒。 张七也有些动容了。 “在这明显大势已去的明末,竟然还有这种人物!” 便道:“老王,你决定如何处置这些人?” 王虎说道:“这十人肯定要抬回去” 张七赶紧对着一个骑兵说道:“赶紧去一趟泸沽镇,让其弄来几辆大车来” “这些战死的同袍呢?” 王虎说道:“也不知晓清狗还会不会给我等时间,若是时间来得及,我想将其全部就地埋葬了” 张七摇摇头,“我估计郑蛟麟很快就会醒悟的,不如这样,这桐槽城也就是外面一圈城墙是土石结构,里面的房屋全部都是木头的,不如将其全部聚在一起烧了” “我已经让泸沽镇的人将那里战死的明军也堆在一起烧了” 王虎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今日一战,王虎、张七的五百骑也有五十多损伤,这五十多人张七还是准备带回去,总要给建昌城的人一个交代。 四百多骑、加上大约三百多郝承裔部明军押着二十辆装载着蒯方等重伤员以及五十多建昌骑兵尸体的大车沿着官道缓慢向建昌城驶去。 半路上,蒯方突然醒了。 之前,从郝承裔部明军嘴里得知蒯方才二十岁,这让张七更为重视此人——眼下无论是四川还是云南的汉人非常少,能够让他重视的就更少了,想要力挽狂澜,最重要的就是人。 而蒯方就是最合适的人之一。 原来的大西军老人,磨盘山之战失败后大部分都投降了,连李定国的儿子也是如此,遑论其他人?于是,蒯方这样的人就愈发显得弥足珍贵了。 在张七的眼里,恐怕比高得杰还珍贵。 张七赶到了蒯方的那辆马车。 “特使......” 这厮终究是年轻,身体估计也极为强壮,否则在身上到处是创口的情况下是不会恢复的这么快的。 张七尴尬地笑道:“我并不是什么特使,不过是打着特使的幌子做了一些事情而已,等到了建昌城,蒯兄千万莫这样叫了” 说着拿来一块湿布给他将脸上已经凝结的血块慢慢拭去,半晌,他的一张俊脸就露了出来,可惜的是鼻子上应该是挨了一刀,导致整个鼻梁都断了,眼下伤口虽然凝结了,但将来肯定是破了相。 然后又给他喂了一口水。 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也有些摇摇欲坠,这才意识到自己也大战了一天一夜,中间从未歇过。 蒯方显然发现了这一点,“特使这是......” 这么好的拉拢机会张七自然不会放过,他淡然一笑,“我等是昨日晚上出发的,眼下是次日晚上,整整一天一夜没有歇息了,与蒯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蒯方摇摇头,“若不是有特使过来,我部就完全交代在这里了,不过......” “不过甚?” “唉” 蒯方长叹一声,“自从被清狗围在泸沽镇后,我等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这是为何?眼下大明在云南还有立足之地,加上磨盘山、泸沽镇两场大胜仗,未尝不能挽大厦于既倒,只要还有一位明人在,这大明就在,蒯兄还年轻,何必如此灰心?” 蒯方惨笑道:“我父亲说过,当时从江西迁过来大批军户,其中有前七家、后七家之称,繁衍到如今也有上千户,几千人丁” “当时太祖皇帝下令要我等人在地在,如今地已经不在了,还要这些人作甚?郝承裔降清时我受了陈建那厮的蛊惑,也一起降清了,后来始终不得劲,郝承裔反正后......” “对了,郝承裔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之所以反正只是因为成都的清狗太少的缘故,饶是如此,我还是很高兴,当他决定南下投奔建昌时我立即鼓动还在黎州、雅州一带的前后七姓一千子弟兵一起跟着” “我等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一路作为大军的断后部队,抵达泸沽镇时已经牺牲了一半,得知有人在攻打姚元贞大营时也是我带着剩余五百人率先冲了过来,又战死了两百人” “到了桐槽就只剩下三百人了,可惜全部折在这里,现在想起来,我等有愧太祖皇帝的嘱托,不仅地没保下来,连人也没了,你说我等前后七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七忍不住热泪盈眶。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打回来的!” 蒯方突然笑道:“若是没有遇到特使,我绝对不会相信这句话,但自从见到特使后突然也有了信心” 张七点点头,“光靠我一人显然是不行,如今皇帝陛下还在永昌,晋王也在楚雄,大军依旧有几万人,若是筹划得当,我相信一定会实现蒯兄的愿望!” 眼下天已经大黑了,众人都打着火把赶路,张七突然叫停了。 他叫来一位以前打理辎重的郝承裔部明军,“军中可还有烧酒和锅碗?” 那人尴尬地摇摇头,“烧酒、锅碗等已经提前运到建昌去了” 张七不禁忧心如焚——蒯方等受重伤的伤员全部无一例外发烧了,而且烧得还很严重! 此时他们刚刚离开泸沽镇没有多久,距离前面的建昌城起码还有一天的时间,由于王虎他们也只是用布条草草给他们包扎了一下,显然早就造成了严重的感染,恐怕他们很难坚持到建昌城! 张七想了想,“只得动用龙凤玉佩了” 他独自骑着一匹马快速回到了泸沽镇,此时泸沽镇被大火焚烧过后的烟味仍未消散,而且郑蛟麟的人马随时有可能回来,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即启动了龙凤玉佩。 后世的泸沽镇显然也是晚上,大街上灯火通明,一派祥和景象,张七顾不得自己一身惊世骇俗的打扮,朝着一个药店冲去。 他这副打扮显然将药店的售货员吓坏了,不过张七却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们正在附近拍戏,战争戏,有人受伤了,派我过来购买药品” 那人恍然大悟,“要什么药?” “有没有抗生素之类的?” “当然有,要多少有多少” 张七大喜,不过当他将手塞入怀里时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后世的钱币,更不用说什么手机支付了,只得拿出一块金锭,那是他从李国英大营里得到的。 “我走得急,你看这块金子行不行” 那人自然觉得十分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金银来支付货款的? 便笑了笑,“你们拍戏难道没有携带手机或者人民币?” 一旁的那个女店员凑过来了,“给我瞧瞧” 她瞧了许久似乎捉摸不定,“你如果愿意的话能不能让我去旁边的金店鉴别一下” 张七自然同意。 半晌,那女店员回来了。 “是真的!” 她大声叫道。 不过她与那男店员对望了一眼,显然对张七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张七知道要坏事,便说道:“千万不要报警,这块黄金虽然纯度一般,但二十万还是值的,不如这样,你们将一些抗生素的片剂、针剂,对了包括治疗疟疾,算了,我自己来找” 那两人又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狂喜。 略一犹豫之后便协助张七寻找起来,没多久,便按照张七的吩咐将一些药品装了几大包,细细一算,也就两三万块钱。 张七拎起了药品,指着黄金说道:“就用你们的手机帮我刷一下,剩下的钱你俩平分就是了” 说着也不理会他们,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赶紧重新启动了龙凤玉佩。 等明军再次见到张七时,已经是一个扛着大包的张七了。 张七立即给蒯方等人进行了注射。 第31章 噩耗传来 等他们赶到建昌城时,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在张七特殊药品的治疗下,蒯方等人竟然完全退了烧! 冯双礼带着城里的主要人员都在城池北门附近迎接,张七赶紧小跑着过去见礼。 “末将见过王爷、国公爷” 他见到冯双礼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高级军官,满脸横肉,不过并不认识,在看到有郝承裔部军将向他行礼时才知道他就是郝承裔,但并未主动向他示好。 冯双礼面带笑容,“好你个张七,竟然以少胜多,大败清狗!” “走” 他一手拉着张七,一手拉着王虎,一手拉着王虎就往城里走去。 回到都司衙门后,张七竟然见到了一个人! 张五! 他顿觉不妙。 “张五是大定营左营参将,不在楚雄对敌,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还有,如果冯双礼想为他们接风洗尘,就应该将他们带到后院客厅,眼下却带到了衙门大堂,演义中所谓的“白虎节堂”! “老七” 冯双礼一改之前的笑容,神色陡然严肃起来。 “晋王那里有消息传来了,小五,还是你来说呗” 张五点点头,“老七,你们离开后,晋王很快得到了消息,非常生气,还将安神医、马思良叫过去臭骂了一顿” “不过他很快就忘了此事,因为马上就要攻打楚雄城了” “攻打?” 张七有些奇怪。 “难道不是围而不攻,与昆明的清狗进行决战吗?” 张五一时语塞,“一开始晋王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围了几日后昆明的清狗毫无动静,你是知道的,我军撤离昆明后并没有将多余的粮草焚毁,而是留给了城内的百姓” 这是后世的张麒最为遗憾的事,所谓慈不掌兵,难道李定国不知晓这个厉害?云南的粮草本就不多,加上无论是从广西还是贵州过来都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转运粮草也极为不易,若是一把火将其烧了,清军必定也是举步维艰。 可李定国还是将其留了下来,这让后续入城的清军顿时有了充足的粮草供应。 张五继续说道:“没想到守城的祁三升极为顽固,我军一连攻了十日也没拿下,此时我军已经损失了至少五千人,就在此时清狗突然出现了” “这是为何?我军夜不收就没有前出探查?” 张五又顿了顿,“唉,还是与之前撤离昆明后的情景有关,我军撤离后虽然没有将粮草焚毁,但却裹挟了大量的当地夷人,有些不服从便当场杀死,后来此事多半传到了境内部分夷人头领那里” “加上清狗的大肆宣扬,楚雄的当地百姓显然并未站在我军这边,故此,当清狗大部秘密潜近楚雄时我军还一无所知” “第十一日,晋王决定对楚雄城进行最后一次攻击,若是不成功的话就撤离楚雄返回大理,就在此时清狗出现了,其中还有大量的八旗骑兵,我军虽然奋勇抵抗,在厮杀了一整日后最终还是不敌” “晋王当即就要自刎殉国,幸亏被手下挡住,最后我军大败,残部全部撤到了大理,不过我军对清狗也予以了大量杀伤,最后清点人数我军原本开到楚雄的三万精锐如今只剩下一万人了” “不过清狗也好不到哪里去,晋王殿下精通兵法,岂不知久困城下必定生变的道理,故此,在几次攻城时一直让骑兵较多的马宝部没上,而是掩藏在附近山中” “幸亏还有这支生力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马宝部总数虽然只有五千人马,但却有骑兵一千五百,在他的反复冲杀下,不但大量杀伤了清狗,还阻止了彼等进一步追击的企图” “不过马宝部五千步骑最终也只剩下了一千骑兵,回到大理后清狗一连十日都没有过来,很显然,他们虽然侥幸获胜,但也是元气大伤,无力再追了” “贺九仪将军呢?” “广国公所部损失最为严重,原本一万人马,如今只剩下三千左右了,不过广国公也顺利撤到了大理” “我军有那些将领损伤?” “老七,以前在磨盘山设伏的窦侯爷、高侯爷、王侯爷都战死了,马宝将军之兄马惟兴、马进忠将军之子马自德、贺九仪将军部将张明志、张胜、杨威,也都力战殉国!” 说着便大哭起来。 张七神色黯然,暗忖:“真正一夜回到解放前啊,好不容易借着磨盘山之战大胜之势聚拢了一些人马,没想到还是交代出去了” 又想到:“以时下云南明军的战力,就算骤然遇袭,加上还有马宝的伏兵,自己损失了两万人马,至少也能杀伤同样数目的清军” “清军在磨盘山已经损失了一万五千人,这就是三万那五千人了,据我所知,吴三桂、卓布泰、多尼携带的兵马加起来最多也只有六七万,其中最完整的除了大约一万八旗兵,余者就是张国柱的五千人,线国安的八千人了” “吴三桂麾下加起来应该有两万人,这四者才是进攻云南的主力,余者都是从湖南、湖北、南京抽调过来的零散兵马,一千到三千不等” “清初清兵为何势若破竹?那就是八旗兵不会因为之身份‘尊贵’而躲在后面坐看绿营兵战斗,而是在很多情况下都冲锋在前,连带着将绿营兵的士气、战力也提起来了” “云南之战,在他们心里显然是定鼎天下的最后一战,八旗兵依旧是冲在前面,绿营兵中的吴三桂部同样如此,如此说来,战力最强的这两部应该损失最为惨重” “张国柱、线国安部的损失肯定也不少,于是就只剩下那些零散绿营兵了,彼等合起来虽然还有些人,但想要将其捏合起来并不容易,何况几大主力都损失惨重,岂能不让其望而却步” 半晌,张七问道:“晋王有什么交待?” 张五擦了擦眼睛,“老七,殿下得知你到了建昌后突然有了主意,他让你守住建昌城,他决定放弃大理,全军朝建昌转移,然后撤到川东与夔东十三家汇合” “啊?!” 张七不禁站了起来。 冯双礼也有些诧异,“老七,你这是为何,眼下云南、四川的清狗都是损失惨重,两军合为一处不是正好吗?” 张七摇摇头,“这正好中了清狗的奸计” “怎么说?” “您想啊,以前我明军分割几处,这让清狗不得不到处分兵,若是全部聚到川东,清狗便能集中兵力团团围住,彼等有周边好几个省的兵员、粮秣供应,完全可以从容布置,只要扎紧川东大山几个主要的出口” “然后坐收其成就行了,川东贫瘠,岂能养活太多人马?” 冯双礼一听也是皱起了眉头。 半晌,他问道:“那以你来看,又该如何处之?” 张七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看向张五:“你来时是走的那条道路?” 张五说道:“走的是大理-丽江那条道路” “丽江,这么说镇守丽江的王偏头还是向着我等?” “那就不知了,不过我经过丽江时王偏头并未阻拦” 张七点点头,他走到冯双礼面前单膝单膝跪下,“王爷,进入川东的弊端末将刚才已经说了,职部建议,我部立即开拔经丽江进入云南” 冯双礼又皱起了眉头,“可晋王那里又如何交待?” 张七正欲说话,那郝承裔站了出来,“王爷,末将也觉得张将军说得有理,时下四川虽然清狗不多,但晋王大军开拔必定是拖家带口,行动极为缓慢,进入四川不难,难的地方却很多” “主要有两点” “一是补给困难,时下成都周围的城池几乎都没有什么粮草了,只有川西土司那里有一些,但在眼下的局面下彼等还会给我军提供补给吗?土司山寨都建在易守难攻之处,想要攻下来又是旷日持久” “二是如此大军进入四川,很难封闭消息,一旦被清狗侦知,云南的清狗大军不用说会追上来,陕西,甚至山西、京畿一带的清狗也会快速南下堵截” “还有,清狗已经压服了蒙古诸部,完全可以就近抽调蒙古骑兵经松潘府南下协助追击” “还是云南好,大不了避入缅甸、暹罗、老挝等国,我就不相信清狗还能主动跟进来” 张七心里一阵冷笑,“这厮不是附和我的意见,而是为了他那些财宝啊,有了那些财宝他就能在东南亚某国做个富家翁,若是到了川东,一来他显然不能再投降清军了,二来身怀巨宝也怕友军的觊觎” 冯双礼闭上了眼睛,最后说道:“也罢,还是听老七的,尽快进入云南,与晋王合兵一处,若是晋王追究起来,就由老夫一力承担,不干你等的事” 王虎说道:“王爷,时下我部只剩下两千人了,郝总兵的人马也只有一千五百,但家眷却是三倍于此,还有,我等还俘虏了上千清狗,您看......” 冯双礼看向张七,“老七的意思呢?” 张七问道:“老王,这些俘虏都是什么来路?” 王虎说道:“都是主动投降的,全部都是前明军降兵,当然了,都受了点伤,不过都是轻伤,还都是川西明军降兵,实际上的俘虏肯定不止如此,但彼等并无主动投降等意思,便不是杀了,受了重伤的就主动放过了” 张七点点头,“那就好,既然如此,我倒是愿意接手这些俘虏” 冯双礼说道:“老七,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些俘虏一旦在半途反叛,可是能酿成大祸的!” 张七点点头,“不怕,我连夷人都收了,还怕他们这些人?” 第32章 神医张七 冯双礼点点头,这厮一连串动作不但让其有些刮目相看,竟然还隐隐生出了一种近乎盲从的心理。 “老七,你等厮杀了一天一夜,也累了,不如这样,明日用过午饭后立即开拔!” “是!” 众将齐刷刷站起来听命。 不过张七还没有心思休息,他带着张九等人来到了俘虏营。 这一次他特地将贺九真叫上了,后者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跟着来了,这让再次“反正归来”的冯万宝恨得牙痒痒的。 张九扛着张七从后世弄来的那个大包,众人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但都盲目跟着。 俘虏们都躺在四川行都司大校场军营,该军营能够容纳三千人,眼下还有一千明军在此驻扎,一般来说,明军的城池军营是二十人住一个大通铺,但是这些俘虏却没有这个待遇,全部是五十人挤一个大通铺。 当然了,原本的大通铺房间还是较宽的,都睡在一边,还留出了几乎与通铺同样宽度的过道,眼下自然被俘虏兵挤满了。 虽然时下天气依旧寒冷,但如此多的人,还都是伤兵,挤在一起显然恶化了他们的伤势。 放眼看去,这些人受的伤五花八门,有的吊着膀子,有的瘸着退,但显然不是因为断了胳膊、大腿所致,而是因为胳膊、大腿受了伤暂时如此处置罢了。 更多的是全身上下受了箭伤、刀伤、枪伤所致,无非是创口较浅、较少而已,但很显然不少人已经开始因为感染发烧了。 这么多人张七弄来的针剂显然不够,不过口服的片剂倒是管够,张七后世也不是医生,不过作为缉毒警察多少懂一些医理,他在泸沽镇药店弄来的也是一些专门针对破伤风感染的抗生素。 在回到建昌的路上,他已经独自将那些包装撕开偷偷扔掉了,只剩下胶囊、片剂,时下他带着贺九真来到一间估计是以前军官住的房间。 “真真,这些都是我从某处弄来了的特效药,对于脓肿、发烧有奇效,这是一些烧酒” 所谓烧酒,实际上都是医用酒精,自然也撕掉了标签。 “这是棉签” “记住了,千万莫要用手指接触签头,将烧酒瓶打开后将棉签蘸着烧酒,略微点一下就行了,然后用签头擦拭伤兵的患处” “再按照我......” 军官房间正好还有笔墨纸砚,他赶紧写下诸如“白色药片每日服用三次,每次两片,用温水冲服,早饭前、午饭前、晚饭前各一次” “褐色胶囊每次一粒,每日三次,用法与白色药片一样” 贺九真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奇特药物,以及盛装“烧酒”晶莹剔透的玻璃瓶,还有那小巧可爱的“棉签”,不禁目瞪口呆。 “七哥,这些东西都是从那里来了?我怎地从未见过” 张七只得将预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以前大西军里面也有一些从西洋过来的西夷,他们为人治病用的就是这些,效果很好,当时大西军里也有一些,这次我在泸沽镇大营里又发现了一些” “很显然,无论是郝承裔还是清狗,都不知晓此物的用处,差点浪费了” “等下你跟着我去为那些伤兵处置患处,然后你在城里找一些年轻女子,按照我所说的每日为这些人伤兵擦拭患处,服用药物” 说着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便拉着她再次来到军营。 张七开始为第一个俘虏擦拭患处了,得知就是眼前此人设计打败了他们,还是一个行都司指挥同知这样的高官,自然都很感动。 就这样,张七一直忙到深夜才完全忙完,剩下的事就只能交给贺九真了,此时他已经是心力交瘁摇摇欲坠了,又想到女子到底不方便,便将王定藩叫来,让其带着几个士兵协助她。 次日中午,刚从大睡中醒来的张七就得到了好消息。 “七哥,你那些药物还真的好使,那些伤兵大部分都明显有好转,都对你感恩戴德,若不是你年轻,恨不得拜你为义父” 看着眼前王定藩、贺九真惊喜的面孔,张七微微一笑,“这些能够活下来的伤兵无一不是身强体壮之辈,身体有没有任何耐药性,这些药物估计连续用三日就痊愈了” 用过中饭后,张七又利用龙凤玉佩在建昌,也即后世西昌市弄来了更多的药物,这一次他戴了一个宽檐藤帽,又特意穿了一套短装,虽然还是有些惊世骇俗,但总比在泸沽镇好多了。 同时又跑到理发店理了一个头,买了几套后世的衣服以及一大把圆珠笔和一塌a4纸,还用黄金换来了一些纸币,赶在警察抵达之前返回了这里。 将药片拆出来重新放入大包后队伍便就要开拔了。 他再次来到了大校场,看着自己的队伍: 两百四十五名夷人骑兵,七百五十五名夷人步卒,一共一千二百人; 一千名刚刚将小辫子剃掉的降兵,他们显然都能站起来走路了,看向张七的神色都是一脸崇敬的模样,自这时起,张七除了“张将军”外,还有了一个外号——张神医。 五百名自愿跟着他走的郝承裔步卒,说起来此时的人果然耐药性几乎没有,蒯方等人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几乎都好了,他好转后便没有理会郝承裔了,说服了五百人加入到了张七的队伍。 张七自然是来者不拒,也不管郝承裔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铜铃大眼。 眼下,他就是拥兵最多的建昌明军将领了。 剩下的人马自然都由冯双礼亲自统领,又分成了两部,王虎带着两百多骑兵,曾雪麟带着一千多建昌步卒。 郝承裔此时又阔了起来,除了完好无损的三百骑,还有七百多步卒继续愿意跟着他,算是城中第三大势力。 再次“反正归来”的冯万宝手下有近千人,自然也刚刚割掉了辫子,因为反复无常的清军将领的下场多半不好,虽然冯万宝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他与郝承裔一样想要再次回到清军队伍显然是不可能了,只能跟着明军一条道走到黑。 他算是第四大势力。 城中还有近万家眷,这些人显然没有哪个势力愿意主动接纳,还是我们可爱的张七再次力挑重担,不但愿意承担殿后的重任,还接下了护送家眷的重任。 至于先锋,则由王虎的骑兵担任。 贺九真倒是第一次担任在张七眼里“护士队”队长的角色,以前的她是在贺九仪的呵护下长大的,虽然也略会一些武艺,生性也是大胆泼辣,但终究没有与男人堆在一起。 眼下深受建昌城“敬仰”的“张特使”居然让她带着家眷里的几十名年轻女子担任护理伤兵的“重任”,她还是很高兴的,也只有她这样的从小没有多少拘束,又知书识礼的女子才能担当此任。 若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女子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队伍里除了她,便都是一些成了婚、平素又泼辣的军卒家眷。 贺九真身材高挑,长相出众,搜则冯万宝也不会在已经有了众多小妾的情形下念念不忘,不过自从她进入张七的营头后就连冯双礼也有些后悔了。 “这女子莫非看上了老七?倒也是一件好事,与万宝那厮相比,老七确实更配真儿,不过又该如何与万宝分说?” 无论如何,这件事也要等到了大理后才有可能提起,哪有在行军途中就将婚事办了的? 至于冯万宝,将来再给他选一门人家就是了。 于是,贺九真隐隐有了“小张将军未来夫人”的名号,当她在给伤兵们敷药喂药时便也没了一些依旧挡不住的骚扰。 他们走的是建昌-泸沽河-丽江的茶马古道,大车勉强能走,不过很多地方只能将大车歇下来扛着、抬着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若是走南面建昌-渡口的官道,倒是能一路行车,不过那里极有可能遭到乌撒府总兵龙赞阳的袭击,还是罢了。 闲话少说,眼下他们有好几千人,沿途除非有不开眼的,没有哪个土匪或者土司胆敢袭击他们,约莫过了十日后便顺利进入到泸沽湖境内。 说起来此时的汉人,特别是汉人官府、将领,对于夷人部落那显然是赤裸裸的歧视和压迫的,连李定国就是如此,遑论其他人? 故此,当大军进入泸沽湖范围时,周围的夷人无不纷纷避让为上。 大军刚到泸沽湖附近,附近的莫西人,对了,这里的莫西人后世叫做摩梭人,实际上还是纳西族的一支,也即与丽江境内的莫西人大致同源,按照冯双礼的筹划,他们决定先到大明设在这里的永宁府歇息一阵再说。 按照之前张七得到的消息,自从清军入川后,永宁府显然早就不在明军的管辖范围了,应该被当地的土把总、一个叫做罗古的莫西族首领占据了。 永宁府城只是一座小城,按照冯双礼的想法,虽然罗古占据了府城,但毕竟是大明钦封的土把总,总有些香火情吧,就算不愿将大军迎入城内歇息,但接济一些粮草还是可以的吧。 不过,事情总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其实,当他们刚刚踏入泸沽湖附近时,除了没有见到哪怕一个夷人,还隐隐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殿后的张七也是心理一凛。 “这里不久前发生了大规模战争!” 第33章 泸沽湖畔 泸沽湖,位于高山之上,两侧都是崇山峻岭,都只有险峻的茶马古道相连,显然是易守难攻之地,若是占据此地称王称霸,官府一时半会儿很难看顾到这里。 多少年来,所谓土司实际上是一些汉人将领占山为王所致,这一点,不少明军将领都是心知肚明。 明末清初之际,又有一些人开始动起这个心思来了。 永宁府城,后世永宁镇所在,是丽江北部群山之中不多的有大块平地的地方,时下虽然已经是三月中旬了,但依旧是春寒料峭,山上、地上、树上的雪层仍未融化。 寒风中,一位年轻将领正站在府城城头眺望着。 只见其约莫二十多岁,生得倒是十分英俊,头却向一旁偏着。 此人就是王偏头、王会了,后来吴三桂旗下有名的三骁将、三王之一,另外两人则是王绪、王屏藩。 王会后来还成了吴三桂的女婿,除了他骁勇善战,未尝没有虽然偏着头,但长相还过得去的原因。 张七这只蝴蝶在磨盘山造成的动静显然影响到了方方面面,原本的历史上王会在丽江向吴三桂投降,后来被吴三桂编入降将八部,后来演化成了“八大营”,每营三千人,营官都是赫赫有名的骁将。 他们中的每一人无一不是年级既轻,又骁勇善战者。 他们是: 马宝; 李如碧; 高启隆; 刘之复; 塔新策; 刘偁; 马惟兴; 吴子圣; 杨威。 其中最年轻的王会、塔新策还成了吴三桂的女婿,自然也是最勇猛的。 这其中只有王会是云南当地人,他母亲还是一位倮倮人土司之女,故此在云南这夷人遍地的地方很是吃得开。 别看他偏着头,也别看他骁勇善战,却是一位有着玲珑心思之人。 在张七这只蝴蝶的煽动下他并没有立即投降吴三桂,而是盘踞在丽江不动,后来又在母族头人的煽动下东进永宁府,一举占了此地。 在此之前,他显然与这里的莫西人、西番子、倮倮人进行了连番大战,这样的地方没有一个部落不会动心的,何况还是在这局势异常混乱的明末? 不过,还是王偏头的正规军厉害,不但击败了原本盘踞在这里的罗古部,还击败了准备前来分润一二的本地倮倮人土司、西番土司的联军。 土司之间的战斗显然比土司与官府之间的战斗更为惨烈,他们除了夺取土地,更多的是夺取奴隶娃子。 前几次大战,王会以损失大约三百人的代价歼灭了泸沽河附近方圆百里的莫西人、西番子、倮倮人土司三个,杀死杀伤土兵超过三千,不但收获了大片肥沃的土地,还抓了好几万年轻力壮的奴隶娃子。 更是让自己的手下每人得到了一名颇有姿色的土人女子。 加上从各个土司那里搜缴而来的财物,此时的王会完全称得上一方豪强了,按照他与母族的筹划,无论是明军、清军哪一方取得最终的胜利,都会承认他的这个新近崛起的“土司”。 届时,他就因为扼控川西滇东最重要一条茶马古道以及最好的一块平地而兴旺起来,进而成为不亚于丽江木府的一方真正豪强。 在此之前,他的心情显然是愉悦的,连带着他的偏头似乎也正了一些,直到有人通报他东边来了一支军队后这偏头似乎又倾斜了一些。 实际上,经过大战后,他的军队只有一千五百人了。 一千五百人,守住永宁府城自然不在话下,但想要击败眼前这支明军显然力有未逮,就连击退也很难办到。 因为首先跃入他眼帘的是两百多骑兵,还是一个个精神抖擞的骑兵。 经过胜利还是大胜更是以少击多的空前大胜的王虎部刚从险峻的茶马古道出来后,显然恢复了意气风发的纠纠模样。 能被后来的吴三桂看中并被招为女婿,王偏头显然明白这一点。 王会目前只有二十五岁,但依旧是孑然一身,以他的地位想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不成问题,不过他还是拒绝了好几门亲事,为的就是与丽江木府或者更北面的朵甘思宣慰司的西番土司联姻。 若是真成了那他王会就会真正崛起,成为川藏滇之交的三大土司之一。 成为世代土知府、土总兵是他自十五岁那年从军以来真正的梦想。 好不容易拿下了永宁府城,岂有轻易让出去的? 故此,面对着趾高气扬飞奔到城下、让其或打开城门或接济一些粮草的王虎的喝叫,他依旧不为所动。 直到这支明军后军的到来。 张七的部队是最后一个进入泸沽湖西侧平原的。 此前,他也没忘了整肃军纪,还杀了好几个因为罔顾军纪擅闯民宅强取财物的士卒,同时将从李国英大营缴获财物的大部分分给了他们,恩威并施之下这才完全压服了这支部队。 虽然之前一连串行动或震慑或感动了他们,但他们毕竟是末代乱世的军队,想要轻易就将他们收为己用显然很难做到。 故此,当他们刚刚开到平原处时,面对着大片田地、村舍,张七当即下达了列队行军的严令。 于是,与王虎、曾雪麟、郝承裔、冯万宝等部乱哄哄模样不同,他的部队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当然了,光是整肃也不起作用,他的部队,可是在与清军作战中大显神威的主力,故此,那不经意流露出的杀伐之气和得意之气也是掩饰不住的。 成军后,张七立即对部队进行了重新编组: 高得杰统领两百四十五名骑兵; 李忠明统领四百左右多西番、莫西兵; 杨阿索统领四百多倮倮兵; 蒯方统领五百原郝承裔部步卒; 自己亲自统领一千降兵,段少杰副之; 自己则将各部的夜不收全部收拢在一起,约莫三十人,以张九为首,作为自己的夜不收、军纪官、亲兵; 至于王定藩,则协助自己看管家眷、辎重以及护理队。 得知时下占据永宁府城的竟然是王偏头时,张七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他带着夜不收也来到了城下。 眼下的王偏头显然得到了楚雄之战的消息,但建昌之战的消息则没有传到他这里。 故此,当张七向他说出明军在建昌大败李国英部,他一开始自然不会相信,不过,当张七让人将已经瘫软的像一条狗一样的李国英押到他面前时便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好家伙,这厮竟然击败了清国的川陕总督并将其俘虏了!” 说起来这一路走来李国英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经过茶马古道时自然不会有人背着他走,都是拖着他走的,眼下的他可谓是命悬一线,若不是张七用药物吊着他的命,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王偏头显然是不可能轻易就范的。 “尔等!” 他虽然偏着头,当嗓门极大,又极粗犷,吼起来令人震耳欲聋。 “不管你等如何,想要进城歇息抑或接济粮草那都是万万不能的,在下有好生之德,你等过路时不追杀就是了,若是惹恼了老子,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莫谓言之不预也!” 王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张七拉住了。 “我等走远些再说” 两人带人离开了城头弓箭的射击范围。 “如何?” 说起来王虎对于张七还是由衷地佩服的,也想加入他的营头,但他毕竟是冯双礼一手提拔起来的,冯双礼手下的人马本就不多了,若是他再加入,那后者就真正成为光杆司令了。 何况张七也不会同意,他现在手下这些人不是因为狄龙反叛没人敢接受的夷兵,便是俘虏兵,再就是像蒯方这样真正因为感动、亲近而加入的明军。 冯双礼等人也说不出话来,若是他将手插入王虎部、曾雪麟部,就算冯双礼气量再大也是会动怒的。 张七说道:“永宁府城虽小,但也很坚固,若是攻打,没有个七八日是拿不下来的,之后我军的损失也不会少” “那?” “我曾闻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想必对待勇士有不同的眼光” “你准备怎么做?” 张七笑而不语。 “高得杰!” “在!” 建昌之战后高得杰便再也没有心思回到清军那边了,虽然他也听说了楚雄的事,不过在他眼里,只要跟着张七走终究会闯出一片真正的天地。 对,是真正的天地,那种凭着自己的双手和头脑打出的一片天地,而不是像吴三桂那样凭借着卖国得来的恩荣。 张七、高得杰两人骑马再次抵近了永宁府城东门,距离城门还有大约两百米时他们停下了,这里已经远离城头弓箭的射程了。 “看到没有?” 张七指着城门楼上那杆大旗。 “老七的意思?” “旗杆估计有小碗口粗,必须用铲型重箭射之方能射倒,你我先后发箭,看谁先射倒” 在张七的部队也就他与高得杰拥有开动一石半力以上硬弓的实力,高得杰的力气比他还大,能轻松自如地拉动两石力的硬弓,不过这厮显然也不是一个莽夫,他见张七只带着一石半力的硬弓,自己也只选了一把同样的硬弓。 “好嘞!” 出身辽东的高得杰十分豪爽,当即叫好。 两人都举起了弓箭,城墙上的王偏头倒是有些奇怪。 “这两个家伙想作甚?这么远的距离还想射中老子?”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退出了女墙。 “咻......” 张七率先发箭了,一石半力的大弓被他拉的形如满月,霎时一只铲型重箭便夺弦而去! 他显然是有能力一气发出三箭的,不过见到自己这一箭并未将旗杆射倒时并未发出第二箭,而是等着高得杰。 “咻......” 高得杰发出了第一箭! 两人显然都是箭术上的高手,高得杰更是神乎其技,这一箭竟然插在刚才张七那一箭之处! 旗杆先是摇摇晃晃,接着便倒下了,还直接掉落在城门外! 王偏头傻眼了。 虽然他自诩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但显然做不到这点。 终究是有名的勇将,他一个箭步就再次扑到在女墙边! 第34章 明末版马嵬坡 “王偏头!” 张七大喊道。 “你这厮!” 王偏头自然咬牙切齿,抄起手中的弓箭就要射他。 “哈哈哈” 张七大笑道。 “我看是你先射中我,还是我俩先射中你!” 一句话顿时让王偏头打消了念头。 “喂!我有一言,你不妨听一下” “......” “我听说你曾与我国吏部侍郎金维新争夺一名女子,你是否还想着那名女子?” 王偏头与金维新争夺一名从江南辗转来到云南的瘦马一事张七也曾听说过,此女现在还在大理的晋王府里当一名歌伎,李定国虽然洁身自好,但对于此时士大夫一些情趣也有些附庸风雅。 何况将其纳入自己府里,但并未占有她,对于金维新、王偏头来说也算是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结果。 王偏头虽然尚未成婚,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御女之心,此时的人十分奇怪,对于身体健康的大脚女子都看不上,而对于那些个柔柔弱弱缠着小脚充满病态的瘦马却有着特殊的癖好。 听张七这么一说,王偏头腹下一股热气顿时腾起,加上对金维新的切骨之恨,身体某个部位竟然不争气地起了巨大的变化。 “那又如何?” “呵呵,我有办法让你得到那名女子,你相不相信?还有,我还有能力在半日拿下该城,你信不信?” “......” “哈哈,我听说你以往也是豪情万丈的磊落汉子,今日怎地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也罢,我给你半日考虑,半日过后,我就要攻城了!” 张七回到冯双礼的身边。 “王爷,我军暂时就在这里歇息一阵吧,不过,这附近土人遍布,还是要约束军纪,若是惹恼了他们,纵兵来打,我军自然不怕,但想要抵达丽江尚需一段时日,中途也有一段茶马古道” “敌人明里来我等自然不怕,但架不住彼等不时暗地里骚扰,那就是烦不胜烦了,何况我等还有大量的家眷” 冯双礼点点头,“传令下去,就地宿营,不得肆扰乡下” 冯双礼的话显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听的,张七部自不用说,王虎、曾雪麟部勉强也能听招呼,但冯万宝部、郝承裔部则不同了。 特别是那郝承裔,虽然为了顺利南下不惜杀了自己的妻妾儿女,但并不代表他不想女人,听到冯双礼的命令后自然是不屑一顾。 他毫不犹豫下达了命令。 “娘的,老子至少一个月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了,元彪,你带些人去弄一些过来” 郝元彪,就是那位杀出重围前往建昌城报讯的郝承裔义子,还是他最勇猛的义子,否则也不能孤身杀出重围。 郝元彪一听此言就有些不满了。 “眼下庆阳王已经下达了命令,安分守己抵达丽江也就是了,何苦又来这一套?” 见到郝元彪还没行动,郝承裔不禁怒了,“你这厮还在磨蹭什么?” 郝承裔另外一名义子郝元景平时却是以七窍玲珑心博得郝承裔喜爱之人,当下便说道:“这样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郝承裔想了想,“元彪一向以骁勇着称,这样的事让他来做确实有些勉强了,老子还指望他护着自己一路南下呢,也罢,就由元景去吧” 便挤出了一丝笑容,“是我安排不当,还是元景去吧,元彪,你也累了,好好歇着,等元景回来了,必定给你一个最好的女人” 郝元彪无奈地点了点头。 郝元景当下点了五十骑就往附近一个较大的村落奔去。 冯双礼大军抵达时,附近的村落自然提前得到了消息,大部分人不是逃到了山上,就是逃到了城里,但也有少部分人没来得及逃走。 当郝元景带着五十骑进入那个村落时自然弄得鸡飞狗跳,霎时杀声、哭声四起。 消息很快传到了张七这里。 他顿时有些无语了,不过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跟我走!” 他带上了张九等三十名夜不收。 进入那个村落时,郝元景正准备“满载而归”: 他们已经杀了十几人,抓了十几名来不及逃走的莫西人女子,还抢了几头牛、十几只羊,鸡鸭等更是挂满了马匹。 当郝元景见到张七等人时,还以为他们也是来打饥荒的,对于张七,郝元景还是有些畏惧的,他笑道:“不巧了,将军来迟一步,好的东西都被在下占了,不如这样,您挑走一半,义父那里就由我来分说就是了” 张七笑道:“我算什么,庆阳王那里才是大头” 郝元景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对对对,先让庆阳王挑选” 张七说道:“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去!” 说着便扭转马头朝村外走去。 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营地,来到冯双礼所在时,张七说道:“你等先等着,我去通报一下” 等张七将此事告诉冯双礼时,后者也只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本王下达了军令,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本着大局着想,就下不为例吧,若是惹恼了郝承裔,这厮暗中作乱就不妥了” “不”,张七却出口反对,“我等孤军一支,还有上万家眷,若是这么处置了,如何服众?何况一旦被城里的王偏头得知,必定会等我军过去后派兵袭扰,届时就是苦不堪言了” “因为城外村落的村民显然都是他王偏头的奴隶娃子,也是他的财物,岂有自己的财物被夺被毁而不生气的?” “那依你来看该如何处置?” “杀了这五十人以儆效尤!” “千万使不得!” 冯双礼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若是将那郝承裔激得生变,更是一桩祸事,还是大祸事” “末将倒是不这么认为” “哦?” “王爷,自从泸沽镇一战后郝承裔显然有些离心离德了,何况他抛弃大军带着三百骑先一步逃离更是让人心寒,蒯方等人就是明证,那三百骑我不敢说,但最后依附于他的七百多步卒显然也只是勉强因为惯性继续追随于他的” “就算那三百家丁,显然也不是一条心,据我所知,这三百人大多都支持郝元彪,只有少数人支持郝元景,只要杀了郝元景等人,一来可以向城里的王偏头交代,二来还可以进一步分化郝承裔所部” “进而将其全部纳入到王爷手下来” 冯双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是纳到你的手下来吧” 张七一愣,赶紧单膝跪下了。 “王爷,在下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大局着想,以前建昌城的夷人骑兵、步卒若不是其他人不敢接纳才被在下收下,眼下恐怕已经跟着狄三品、狄龙降清了” “至于蒯方所部也是因为不耻于继续与郝承裔为伍才勉强跟着在下的,这一节王爷也应该清楚” “好了”,冯双礼摆摆手,“你看着办吧,反正激起了郝承裔所部的变故就由你来出面搞定!” “得令!” 张七走了出去。 见到郝元景后又挤出了笑容,“王爷很高兴,让你等先放下缴获去见他” 郝元景也很高兴,赶紧跟着张七走了过去。 抵近冯双礼大帐时,张七说道:“人家毕竟是我大明郡王,下马、取下武器也是必须的” “那是那是” 郝元景一行没有丝毫怀疑就下了马,还将随身武器取下了。 就在此时,高得杰带着一百骑兵赶到了! “将军,你这是何意?” 郝元景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 “哼!” 张七回到了马上。 “王爷已经颁布了军令,你等却是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郝元景大叫道:“我等自是雅州总兵麾下,就算犯了事也是由总兵大人来处置,张七你莫要惹恼了总兵大人!” 张七冷哼一声,“郝承裔?不过丧家之犬,何况他之前投降过,本就是戴罪之身,我难道还怕他?” 说着便大手一挥! 高得杰等人先是一阵抛箭,接着便跃马冲了过来,一阵哭喊声后包括郝元景在内五十人霎时就了了帐! 等冯双礼出来时这五十人已经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了。 “你这厮!我是说让你自行处置,但谁让你在我的大帐前处置的?!” 张七赶紧说道:“王爷莫慌,等会儿我会让郝承裔主动前来向你请罪” 冯双礼也没回话,哼了一声便回到了大帐。 张七、高得杰带着两百多骑来到了郝承裔所在,这厮也有一顶帐篷,听到马蹄声后还以为郝元景回来了,腹下一股热气也腾了起来,忙不迭地冲出账外。 不过,他并未见到郝元景一行人,却见到了杀气腾腾的张七一行! “老七,你这是做什么?” 张七大声说道:“郝总兵,庆阳王已颁下严令,诸部不得肆扰乡下,贵部为何不听命令?” 郝承裔朝着远处看了看,并未见到郝元景等人的身影,建昌明军在泸沽湖畔联营几十里,冯双礼那里出现了什么动静他这里显然还是一无所知。 郝承裔笑道:“兵荒马乱的,王爷也是那么随口一说罢了,谁还真的听从?老七说笑了” 张七摇摇头,“承蒙王爷瞧得起,命令我部担任监察各部军纪的重任,恰好碰到郝元景带着五十骑擅自闯入村落乱杀无辜,强抢民女,我屡劝不改,只好出动军法将其就地正法了!” “啊?!” 郝承裔大惊失色,随即又恨恨地大叫道:“你这厮安敢如此!元彪!元彪!” 郝元彪出来了,得知有大批骑兵抵达,他早就将郝承裔剩余家丁组织起来了。 郝承裔继续嘶声力竭大叫道:“给我杀了那厮!” 郝元彪点了点头,他先是策马向张七冲去,突然猛地扭转马头,然后直接冲到郝承裔面前,就在郝承裔错愕之际,一刀将他的脑袋斩了下来! 第35章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在这时代,特别是王朝末期的乱世时代,作为将军,勇武显然是第一位的,其它诸如家室、财富、智计都是其次,除非你是王族。 因为只有勇武才能压服其他人,才能保命。 当然了,光有勇武也不行,你有值得他人赞赏的品德才行,同样也是因为在这个时代,越不怕死反而越不会死,像郝元彪、蒯方都是如此。 郝承裔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或许他并没有想明白这个时代的一些特质,彭元彪、蒯方当然也想不明白,不过结果却造就了他们。 当郝承裔一死,郝元彪顺理成章控制了他的部队,没有出现任何反对意见,并没有出现诸如“你怎能做出以义子身份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的责骂,这就是武勇和不怕死以及为他人奉献起到的作用。 同样,张七也拒绝了郝元彪对自己的示好,而是让他直接归属冯双礼管辖,当然了,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来日方长” 郝元彪半懂不懂,不过他还是听从了张七的建议,立即肉袒负荆向冯双礼请罪。 此时,冯双礼真正胆寒了。 他胆寒的显然不是郝元彪的以下犯上,而是张七这位年仅十九岁却令他这种浸淫江湖几十年的老人隐隐生出寒意的狠辣和老练。 但他的所作所为又让他说不出话来。 “他以执行军纪为由杀了郝元景,并间接杀了郝承裔,对于人心的把握何等精妙” 当然了,他显然想不到的是,此时的张七已经是拥兵近三千的势力了,这才是他有恃无恐地杀了郝元景郝承裔的主要原因,否则若是刚到建昌的张七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 还有,郝元彪杀了郝承裔后顺理成章接管了他的财富。 “七哥” 郝元彪今年二十岁,比张七还大一岁,但他却称呼他为“七哥”,显示了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莽夫。 “哦?” 张七跟着他来到了郝承裔的大帐。 这是以前郝承裔从川西草原的土司那里抢来的大帐,直径约莫三丈,显然是一座巨大的帐篷,他带着三百家丁出逃时,除了携带财物,也没忘了携带此帐,他出逃时显然没想到一件事。 晚上自己一个人居住在帐篷里,其他人却是露宿在野外,虽然都是自己的义子、家丁,但人家就没有半点觊觎之心? 实际上这些人显然很早就蠢蠢欲动了,无非是主仆观、父子观暂时止住了他们,但不满的情绪显然酝酿许久了,只等一个时机爆发。 张七,完美地成为了那个引爆点。 身怀巨宝而不自知,还继续在颐指气使,显然是作死之道,这显然是郝承裔这样的人永远也不明白的,于是他的暴死也就不出奇了。 冯双礼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没有张七的出现,他早就成了狄三品砧板上的肉。 与郝承裔不同的是,作为大西军出身的资深将领,他显然懂得民间疾苦,也懂得怜贫恤老,因为他本身就出身于贫苦农户,在成都时,他还亲自下田种地就可见一斑。 冯双礼虽然有些胆寒,但最终还是释然了,他虽然不明白刚才那些道理,但却晓得在这乱世中强者为王的道理,不管你是强取豪夺还是暗中下手,抑或做局而得,最终成功的无一例外都是强者。 张七显然就是这样的人,他显然没有丝毫这个世上太多的拘束感,比如冒充皇帝使者等,冯双礼就不同,虽然他与李定国不和,但还是会听命于他,这就是大西军四大义子留给他的压迫感。 张七见到了那些黄金。 “整整十万两!” 虽然自己的目的一度就是这个,但真的见到这些宝贝后他并未动心。 “郝兄准备如何处置这些?” “我就是不知才向张兄请教” 张七不禁多看了他几眼,暗忖:“此人也算晓事的,知道这并不是宝贝,而是催命符” 便道:“首先,你手下的骑兵已经知道此事,不如这样,每人分五十两,剩余的全部献给庆阳王,对了,要在众目睽睽下献给他,就说用作大军军需之用,这样的话所有的人都不会不满” 郝元彪略一思忖便同意了。 郝元景等人抢劫村庄时,自然也有人逃到了城内,这让王偏头怒火中烧,不过当张七带人将那五十名郝承裔家丁的尸体带到城门口时,他显然也惊呆了。 “我感到愤怒那是因为我的财产受到了侵害,但张七却将这些人全部杀了!这可都是明军的家丁啊,我的家丁也需要每月五两以上银子笼络住,而他说杀就杀了!” “这五十人显然都是剽悍之辈,若是我绝对不会就这么杀了的,要知道我也就五十家丁啊,天啊,张七这厮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早知道他要这么干,我会马上请求他放了这些人,让他们成为我的家丁,与这些家丁相比,那些奴隶娃子有算得了什么?” 饶是如此,他也深为张七的果决所震慑。 “像他这样的人若真的攻城,那肯定是雷霆万钧,罢了,我虽然受得住,但显然也会死伤惨重,我母亲的族人之所以支持为我新的土司,不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外甥,而是因为我手下有兵啊” 他决定结交张七。 “这样的人物到哪里都是一个强者,结交一下我并无任何损失” 他亲自出城了,冒着被张七活捉的风险,不过他从哪五十家丁之死上看到了张七显然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带人赶着二十辆大车出城了,车上有粮食、猪羊、鸡鸭,还有食盐、布匹等物,显然是诚意满满。 张七果然如他所料,不但没有趁机会下手,还将他请到了自己的驻地热情招待。 “张兄” “王兄” 王偏头歪着脑袋嘿嘿一笑,“你说的话可算数?” 张七也笑道:“你指的是那女子?放心吧,我说话过的话一定算数” 王偏头摇摇头,“那女子眼下可是晋王的人,我当然知晓晋王并非好色之辈,不过他不想给的东西便一定不会给,你强要也不行,但他若是想给你的你也不能拒绝,否则后果将非常凄惨” 听了这话,张七不禁想到了历史上金维新的角色,这厮不过是说了一句眼下伙食太差的话便被李定国以动摇军心为由杖毙,不禁想道:“伙食太差应该由李定国说出来才行,由他人说出来显然不行” “我回到大理后,若是晋王还在,一定要小心万分才是,否则就算你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会遭遇不测” 酒酣耳热之际,王偏头不禁提议张七到城里一叙。 王偏头显然有些微醺了,笑道:“张兄敢不敢?” 王偏头出来时也就带了五十家丁,显然也是很有胆色之人,张七哈哈大笑起来,“有何不敢?” 他当即站了起来,“恭敬不如从命,我等这就进城!” 王偏头笑道:“你准备带多少人?” “多少人?我一人足矣!” 就这样,在高得杰等人的极力劝阻下张七独自一人跟着王偏头进入了永宁府城。 刚刚进城,王偏头就让人将城门关上了。 “张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哈哈,王兄说笑了,我既然来了,今日就不准备回去了,还准备在贵府好好叨扰一晚才行!” 王偏头怔怔地看了许久,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好好好” 当晚,两人放开畅饮,后世作为警察的张麒可是一斤半的量,没过多久就将王偏头喝倒了,不过王偏头却拉着张七踉踉跄跄来到院中。 他指着天上的明月说:“张兄果然好丈夫,乃我生平所仅见,不过我想问你,你进城后就真的没有后悔?” “当然有” “哦?” 王偏头突然来了兴趣。 “那你为何不当场说出来?” “哈哈哈” 张七仰天大笑。 “我辈男儿,讲究的就是快意人生,顶天立地,决定了的事自然是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还有,一旦我被王兄擒住,我手下那三千骁勇大军也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完全可以相信,他们必定会为了我攻下此城,然后屠城了事” “张兄这么自信?” “那是当然” 王偏头见他说的真切,顿时相信了。 “张兄,如今皓月当空,你我一见如故,不如就地撮土为香结拜为兄弟,你看如何?” 张七点点头,“承蒙王兄看得起在下,在下若是推脱了岂非食了刚才所谓的大丈夫言辞?” 当下两人就在月亮的见证下结拜为兄弟。 当晚张七就住在王府。 次日醒来时发现身边还有一个女人,顿时吃了一惊。 那女子似乎早就醒了,赶紧先一步起身,准备服侍他穿衣洗漱。 只见她身形娇小,走路袅袅婷婷,显然是一双小脚,多半也是一个瘦马。 暗道:“这厮府里明明已经有了瘦马了,为何还对那个瘦马念念不忘?” 在王府用过早饭后张七便要离开了。 王偏头将他亲自送到城门口,张七再看时,只见除了自己来时那匹马,又多出来四匹,马上还托着一些东西。 “张兄,这些都是从藏地弄来的高头大马,全部可以当做战马,些许礼物,权当我这位兄长给你的见面礼” 张七点点头,“多谢兄长,就此别过” 回到营地后,高得杰等人都焦急地跑了过来,不过在看到那四匹大马后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张七却有些后怕,不过他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任凭众人将马匹拍得震天响。 第36章 雪山诗会(上) 明军再次出发了,张七继续担任殿后的重任。 大军开动没有多久,后面追来了几十骑。 张七得知后赶紧带着夜不收骑兵队迎了上去。 “大哥” “二弟” 原来是王偏头。 “二弟,你等要走,为何不知会我一声?” 张七搔搔头,“你我兄弟何须这些繁文缛节?难道你没听到我在离开前鸣铳三响?” 王偏头白了他一眼,“谁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好了,我这次来是有要紧事情与你说” “请大哥赐教” “二弟,以你的能耐顺利抵达丽江毫无问题,不过到了丽江后还是要千万小心” “哦?” “二弟,你可知我为何从丽江撤到了这里,我知道你想说是为了夺取永宁府作为立身之基,不过你却想错了” 张七心里一动,“可是因为丽江木府?” 王偏头点点头,“与云南其它地方相比,丽江的地形相对封闭,官道也没有修到那里,只有一条土路通往大理,这丽江啊,俨然一个独立王国” (此时的丽江比后世大多了,四川、西藏的一部分,缅甸的密支那都在其辖境) “其麾下土人近八十万,木府作为丽江府的土知府、土总兵,手下有五千常备军,可在三日之内召集一万人,十日内召集两万,一个月内可召集五万大军” “由于地形封闭,木府的控制又严密,几百年都大致保持了安靖,若是大明还处于强盛时期,我自然是不会从丽江出来的,不过眼下的局势想必二弟十分清楚” “到了此时,云南各大土司都会采取观望态度,偏处一隅的丽江更是如此,眼下清军势大,若不是有磨盘山之役,兴许我早就被木家赶走了,晋王在楚雄战败后我就不得不离开了” 张七心里一动,“如此好的地方,之前李定国竟然没有好好拉拢,丽江既然还有这么多人,加之地形复杂,还有藏地可以依托,以此地为基础,未尝不能反攻大清” 又想到一事,“楚雄丢了,大理可千万不能再丢了,我现在有永宁府的王偏头作为外援,若是能在大理与永宁府夹击木府,迫使其就范,或者干脆扶持另外一个土司,岂不是大业有成?” 赶紧问道:“丽江除了木府还有哪些较为强大的土司?” 王偏头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劝你赶紧打消注意,木家对丽江的统治根深蒂固,以前,丽江北边的西番子不断叛乱,都被木府镇压了,并在德钦等地设置了堡垒” “由于木府的强大,西番子很少有机会深入到丽江腹地来,但眼下的局势又不同了” “哦?” “藏地来了一个什么固始汗,基本上一统了藏地,此时丽江北边的西番子便有些蠢蠢欲动了,你刚才问道谁是丽江除了木家之外较大的土司,那显然是德钦的西番土司” “你若是想扶持西番土司取代木府的地位,那么将来整个丽江将不复为中华所有,毕竟木府上下都是仰慕我中华教化者” “还有,固始汗想清朝称藩,你若是扶持西番土司,岂不是引狼入室?” 张七暗叫惭愧,“我怎地忘了这一茬?不过如何将木府引为己用,眼下大明孱弱,木府自然瞧得明白,就凭我这点兵力就想让其臣服?” 王偏头欲言又止,张七问道:“大哥若是有不方便说的就不要说了,小弟经过丽江时不惹那木府就是” 王偏头长叹一声,“世人都说我王会与金维新争夺一名瘦马,连晋王也信了,实际上又有谁真正知道真相?” “哦?” 张七顿时来了兴趣,他反应极快,顿时意识到这名女子肯定与木府有关,否则一个边关悍将、一个吏部侍郎是不会为了一个区区瘦马大打出手的。 王偏头说道:“时下木府的土知府叫木懿,倒也是稀松平常,不过他却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不能说都很出色,但却各有特长” “长子木靖不爱政务、军务,独爱琴棋书画,是云南有名的文人,不过其秉性纯良,木府在丽江的徭役、赋税十分沉重,若不是有木靖从中调和,底下的一些个土人说不准已经反了” “次子木櫾,终日只晓得吃斋念佛,因此被藏地大喇嘛封为法王,木府也因此对边地藏人形成了压制” “三子木榽,倒是一个孔武有力之人,一直在为木府统带兵马,他手下有一千全部由藏地大马组成的骑兵,平时喜欢带着骑兵巡视丽江各处,他的骑兵除了莫西人,也有西番子、倮倮人,擅长骑射,战力还是十分强悍的” “木懿亲自统领剩余四千步卒,木家重视火器,这四千人中至少配备了两千杆火铳,有不少还是他们从什么印度弄来的,精良盖过明军火铳” “独女木清,年龄最小,不过与其二哥一样,醉心佛事,如今十八岁了尚未成婚,木府传统,一旦成为木家女婿,必定会成为至少一县的土知县或者土把总,拥有一县之地” “木清是木懿独女,又是最小的,自然奉为掌上明珠,此女兼有两位兄长之长,不但精通佛家经典,又擅长琴棋书画” “五年前,一位流落到这里的江南瘦马誉满昆明,我与金维新同时看上了她,争执不下后被晋王收入府中,后来因为同样精通琴棋书画被木清看中,晋王为了拉拢木府便送给了她,最后成了她的贴身侍女” “此女来到丽江后常常在城内主持诗会,我只略识几个字,但也因为驻扎在丽江的缘故前去附庸风雅” “而金维新则是想利用此女接触木清,他就是丽江本地的汉人,知晓若是娶了木清就能获得至少一县之地,不瞒你,永宁府眼下实际上还是属于丽江府的管辖范围,金维新就想获得该地作为根基” “我自然没有这个心思,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嘿嘿,说完全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不过......” 张七自然明白,王会也只是略有名气,但偏着脑袋却是他最大的不利之处,而那金维新却是一个美男子。 当然了,如今大明日薄西山,摇摇欲坠,就算是李定国尚未婚配木懿也是不会将其嫁给他的。 至于自己,论起武勇自然是可以的,但若是论起琴棋书画那就是一窍不通了,趁早打消了这个主意。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 “金维新看上了永宁府,兄台显然也是这里......” “不” 王偏头却摇摇头。 “我虽是汉人,却出生在丽江府辖下的密支那,那里最大的部族却是克钦,我家很早就迁到那里做宝石生意,还成了那里的一个小土司,后来才迁回内地” “若是能成为密支那的土司,我宁愿让出十个永宁府” “因为宝石?” “不仅仅如此,那里的人口很多,接近十万,除了克钦人,还有倮倮人、摆夷” 摆夷,傣族。 “对了,我母亲就出自密支那倮倮人,不过那里的人却自称傈僳人,语言只是类似,但还是有些不同的” “如果不是木府太过强大,我肯定会出兵将密支那占了,而不是这永宁府” 张七表面上神色如常,内心却沸腾了起来,最终还是强忍着平静下来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木府的事情,眼看天色不早了,便依依惜别。 三日后,大军进入丽江府境内。 刚一进入保山州(玉龙县)地界,远处的玉龙雪山就跃入眼底,就在众人正在赞叹不已时,一队骑兵冲了过来。 ...... 冯双礼驻地。 “诸位,来的是木府第三子木榽,他是我大明册封的土千户,询问我军为何不提前向木府通报行程” 曾雪麟骂道:“眼下大明还没亡呢,这些土司就开始首鼠两端了,王爷在此也须向他禀报?” 冯双礼摆摆手,“此一时彼一时,不说这些了,木府强大,硬来是不行的,我等必须选出一位代表前去丽江府城向木懿通报,老夫相信他是不会阻拦我等前往大理的,你等谁愿往?” “对了,倒是不用去丽江了,按照那木榽的说法,木府世子木靖正在保山州的雪山顶上举办什么诗会,向他禀报也行” 张七心里一动,说道:“在下愿往” 冯双礼笑道:“若是作为先锋冲锋陷阵,老七你自然使得,不过这次却是作为使者,要不还是让雪麟前往吧,他是文官出身,懂得诗词书画,与木靖交谈起来也顺畅一些” 张七点点头,“那我就作为雪麟的护卫前往” 冯双礼拗不过他,只得说道:“我在昆明时就听闻那木靖擅长琴棋书画之类,雪麟与他说话时你在一旁听着就是了,切莫逞强” 张七笑道:“那是自然” 冯双礼说道:“虽然我们是明军,他木懿也还是大明册封的土知府,不过终究是一方豪酋,礼节还是少不了的,正好元彪的金银珠宝还在,不如挑选一些珠宝前往,你等也收拾一番,切莫失了礼数” 他见张七将头发剃掉了,虽然不是金钱鼠尾,不过却是游方和尚那样的短发,原本还以为他是夜不收出身,准备时不时扮着清军刺探军情,便没有理会,眼下却有些碍眼。 “老七,你想要扮着清狗去刺探军情自然是好,不过想要前往雪山拜见木靖还是郑重些” 第37章 雪山诗会(中) 张七点点头,“这一节我早就想到了,雪麟的士子服饰借我一套就行了,或者就穿一套武官常服也行,再戴上官帽,任谁也瞧不出来” 散会后张七将曾雪麟拉到一边,“雪麟,除了衣服,你还得多等我一下” 曾雪麟笑道:“莫非你还要沐浴更衣?” 张七尴尬地一笑,“我等武人不像你等文官,在行军途中也忘不了洗澡换衣,我可是一个多月没有洗澡了,衣服也一直未换” 曾雪麟点点头,“那木榽也没说具体时辰,我就多等你半个时辰” 张七找到一个无人处赶紧合上了龙凤玉佩,后世的玉龙县城霎时就出现在面前! 赶紧找到了新华书店,不过除了唐诗宋词并无清代的诗词书籍,正在着急之际,突然见到了红楼梦,顿时灵机一动。 “这书里也有不少诗词,按说此时也尚未出现,不如买回去抄下来” 回到这一世后赶紧做起了文抄公,顿时写满了好几页a4 纸。 “老七?” 作为四川行都司指挥同知,他也分得了一顶帐篷,听到外面曾雪麟的叫唤声后赶紧将红楼梦藏了起来,此时他已经略略用冷水擦拭了身上,不过依旧是臭不可闻,突然灵机一动,将在西昌购买的香水喷洒了一遍。 他原本买了两瓶,自然都撕掉了商标,一瓶送给了贺九真,一瓶则留了下来。 再洗了一把脸,估计也差不多了。 想了想,又拿起了一个小包裹。 “雪麟,再等一会,正在更衣,马上就好了” 很快他就出来了,只见他穿了曾雪麟的镶蓝袍,戴着大明士子专用的缠棕大帽,脚上还是穿着马靴,不过换了一双新的而已。 曾雪麟则是一身正七品文官的袍服,见到张七的模样,便笑道:“老七,也就是眼下这个时候,若是在我大明强盛之时你这可就是妥妥的僭越,可是要治罪的” 再看时,只见他除了肤色微黑,脸上英气过甚外,余者与一个大明士子几乎毫无二致,又笑道:“若是我大明真的中兴了,老七有曾想过去考科举?” 张七点点头,“那是自然” 这显然是投曾雪麟所好,后者也很高兴,上马后还不停地为他推荐书籍。 那木榽年约三十,身材虽然不高,却是五大三粗,还穿着一身铠甲,还是颇有些威风凛凛。 “在下叙州知府曾雪麟” 曾雪麟以前确实是叙州知府,叙州失陷后便来到了建昌,这里是行都司,辖下全是卫所,只有一个建昌县,他便自降身份代理了知县一职,眼下自然以正式官职示人。 “在下晋王府王府亲军参将张七” 他的四川行都司指挥同知虽然有黔国公沐天波空白文书的加持,但显然还未最终得到朱由榔、李定国的认可,何况他是作为曾雪麟的护卫,若是大大咧咧自称行都司指挥同知,那就在曾雪麟之上了。 虽然我大明是文贵武贱,但也没贱到要一个行都司的指挥同知给一个知府担任护卫的地步。 果然,张七的英勇事迹似乎并未传到木榽的耳朵里,而且时下大明的参将几乎是满天飞,木榽也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便带两人上山去了, 木家显然十分重视玉龙雪山,已经修了上山的道理,道路还颇宽阔,几乎能容两匹马并排通过,当下木榽带着二十名骑兵,张七、曾雪麟两人在后面跟着,逶迤向山上驶去。 上山的道路颇长,木榽虽然也是一个武人,但受到木靖的影响,显然也是知书识礼的,便让曾雪麟与他一起走在前面,一边为他介绍着周围的景色,一边还不时引入一些唐诗宋词,曾雪麟也附和着,倒是十分和谐。 张七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不过他现在却是巴不得,他跟在最后面,立即展开那几张纸,疯狂地背了起来。 曾雪麟身边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准备献给木靖的珠宝,而张七这厮也没安好心,也偷偷带了一个。 同样是在西昌,他在买香水时还同时买了一套进口的化妆品,里面有化妆镜以及几支化妆品,是一个粉色天鹅绒小盒子。 化妆品上都是英文,若是有人问起来,便以“西夷”糊弄过去。 当然了,若是他仔细一点的话,就会见到最下面有一行小字“made in china”,当然了,此时的人就算见到了也不懂。 这物件儿也是准备送给贺九真的,不过一想到太过惊世骇俗,便又留下了,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再送,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无论是这一世的夜不收,还是后世的缉毒警察,张七都是记忆力过人,当马队在雪山上走了一半时他便将所有的诗词全部背了下来。 后世的他虽然只是一个警察,但毕竟上过大学,也对历史很感兴趣,读了不少古文,背起这些诗词起来显然也不是完全死记硬背,当他将几页纸张重新放入怀中反而还有了不少感悟。 在后世玉龙雪山观景台所在,出现了一座木屋,木屋雕梁画栋,屋外有一个亭子,已经有好多人聚在那里了。 来到玉龙雪上之上,张七、曾雪麟两人顿时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哆嗦的味道。 虽然已经是三月下旬了,山顶依旧是寒冷刺骨,这两人也就穿了两件单衣,幸亏两人都是习武出身,挺起胸膛硬抗的话勉强熬得住。 亭子同样雕梁画栋,当中一个火炉,类似后世北方的铁皮驴子,不过里面放的显然是炭火,上面放着茶水、糕点。 里面的人一个个都穿着裘皮大衣,少数人穿着裘皮夹袄,正围着火炉谈天说地,仔细看时里面竟然不少士子。 张七释然,“整个云南除了丽江,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战火?我估计大部分士子都躲到丽江来了” 他并没有看到女人,再听时,不远处的木屋传来了一阵阵悦耳的琴音,还有人和着琴音在咿咿呀呀唱着,顿时心里有了数。 “大哥” 木榽向着坐在正北方位一人行了一礼。 “这是庆阳王麾下的前叙州知府曾雪麟,对了,他是前重庆总兵曾英之侄,特代表庆阳王前来拜会大哥” 曾英也是读书人,不过是文武双全罢了,成为重庆总兵后因为其书剑双绝一时享誉整个大西南,那人听了便站了起来。 “原来是曾公之侄,在下木靖,未曾远迎,见谅见谅” 张七站在曾雪麟后面,只见此人约莫三十多岁,典型明人士子打扮,面相谦和,留着一抹山羊胡。 曾雪麟赶紧回了一礼,“拜见世子” 木靖笑道:“庆阳王大军过境,派一个亲兵过来知会一声就是了,何须劳动知府大驾?” 曾雪麟说道:“不然,一来事出突然,为防意外,确实需要提前知会,二来听闻世子正在这雪上之上举办诗会,在下顿时心生向往,赶紧央求庆阳王派我过来了” 木靖顿时大笑,余者也都附和着大笑起来。 木靖让曾雪麟坐下,立时便看到了张七。 “这位是?” 曾雪麟想了想,说道:“这是我军参将张麒,他也是读书人出身,眼下局势板荡,我辈中人多有投笔从戎者,这位张麒大有家叔风范,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参将高位,眼下是作为在下副使一同前来” “哦?” 木靖看看曾雪麟,再看看张七,暗忖:“这两人都是一表人才,不过雪麟到底是正经读书人,儒雅得多,而这位张麒虽然也是丰神俊朗,但面色微黑,英气太过充溢,倒有了真正武人的剽悍之感” 便也让张七坐下。 曾雪麟是客人,坐在木靖的对面,至于张七就只能坐在边上了。 “曾兄,可巧你来了,我等的诗会正要开始,原本是想等到春暖花开举行的,有人提议要到这雪山上来,还说夏季雪山上的雪大半都化了,冬季又太过寒冷,也只有在这冬春之交既能欣赏到满满的雪景” “还不会太严寒......” 再看时,只见曾雪麟、张七两人明显有些颤抖,便笑道:“二位显然从未来过这里,好在我常常上来,备下的冬衣不少,两位皆身材高大,裘皮大氅显然穿不下,不如每人一件夹袄,如何?” 曾雪麟笑道:“惭愧惭愧,那就多谢了” 很快,一个在木靖身后伺候的小厮就从木屋里拿来了两件缎面裘皮夹袄,两人赶紧忙不迭地穿上。 木靖继续说道:“既然都来齐了,诗会就开始吧,东白兄,是你提议要到这雪山上来举行诗会的,还是由你来起一个头” 张七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十八九岁,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站了起来,暗忖:“此人年级似乎比我还小,木靖竟然还称呼他为兄,显然很是了得” 果然,木靖介绍道:“二位估计还不知此人是谁,他是阚祯兆,号东白,可是我们云南首屈一指的书法、诗词、藏书大家,十五岁那年就享誉整个云南了” 那阚祯兆倒是有些自鸣得意,而且也没有看向曾雪麟、张七两人,似乎对他们有些视而不见。 张七暗忖:“我虽然对云南的读书人了解不多,但若真有才的话不会不参加永历帝的科考,显然是对大西军扶持的残明颇有些瞧不上眼” 只见那阚祯兆说道:“前不久下了一场大雪,更是将这玉龙雪山妆点得银装素裹,我等不如就以‘雪’为题,如何?” 第38章 雪山诗会(下) 木靖问道:“格律几何?” 阚祯兆笑道:“如此开阔雄浑之大山之上,自然无须拘束,五言七言绝句辞赋皆可” 又看向张七,“在座的都是我云南有名的士子,且都有诗词才情,既然来了,便须人人皆要留下墨宝” 张七知道他是准备戏弄自己,也只是傻笑了一下。 半晌,便有人率先站了起来,高吟了一首五言律诗,众人都拍手叫好。 接着便接二连三有人站起来吟诵,一个个摇头晃脑的,似乎眼下并不是乱世,而是升平时节,期间曾雪麟也吟了一首,虽然很是一般,不过看在他大明正经士子份上都是拍手叫好。 压轴的来了,那阚祯兆吟了一首清平乐,虽然张七不太懂诗词,但也觉得冠盖众人。 木靖似乎手都拍烂了,见到众人都看向他,正要站起来高吟一首,余光瞥到了张七,便道:“张小哥尚未发表高作呢” 众人都看向张七,之前,见到张七虽然长相不俗,但那一双骨节嶙峋,虎口处厚厚一层老茧,表面粗糙灰黑的大手便知道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武夫,便都微笑着看向他,那笑意显然不是善意,分明是准备看笑话的。 张七故作慌乱站了起来。 之前,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后,他准备将史湘云那首吟雪的诗拿出来,不过见到在如此山河破碎的情形下这些人竟然还有吟风弄月的心境,还对自己这个“武夫”明显瞧不上的情形后这心里顿时也有了气。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宝琴的“西江月”最适合眼下这场景,何况那其中也有一个“雪”字。 便挺直了身形,三两步走到了亭子边上,望着满目的雪景大声吟唱起来。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表面上看不太应景,但在座的都是士子,还都是大明的士子,自然明白“汉苑”、“隋堤”、“事业”、“东风”、“梦”、“落红”、“香雪”、“江南江北”蕴含的味道,顿时都怔住了。 半晌,还是那木靖反应快,他笑道:“张兄这首不算,其中虽有个雪字,但并不应景,来来来,再来一首” 在座的最惊诧的显然是曾雪麟了,他只听张九说过张七只是在孩儿营时读了三年书,没想到竟然能做出这样绝妙的西江月。 依着张七以往的脾气,此时显然会拂袖而去的,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大计”,只得又走了回来,回来时还看了看远处的木屋。 便将邢蚰烟的那首吟红梅拿了出来,不过改了几个字。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魂飞玉龙春难辨,霞隔滇池梦未通。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说完便拉起曾雪麟,又对木靖说道:“世子,我等可以离开了了吧” 木靖此时还沉浸在那句“魂飞玉龙春难辨,霞隔滇池梦未通”中呢,听了赶紧回过神来,“张兄何苦如此着急,刚才是我等怠慢了,何不品尝过新茶,吃过我木府特制的糕点后再走” 曾雪麟心里一动,他说道:“实际上张兄并不是我大明参将那么简单,让他作为我的副使实在是太委屈了” “他的真实身份是我大明靖边伯,四川行都司指挥同知,不满诸位,前不久我大明在磨盘山设伏,大败清狗,张兄厥功甚伟,还曾亲手射杀了清狗名王多尼”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失色。 “奉晋王之令前往建昌城时,又只带着五百骑便大破清狗川陕总督李国英部,并俘获了李国英那厮,原本是想在四川大展拳脚的,听闻晋王在大理小挫之后,甚为担忧,便带着四川明军准备借道丽江返回大理” 这下众人不是大惊失色了,脸上都不约而同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这些人显然都是名门世家之后,否则也不会有机会来到丽江避难,在他们眼里,只要我大清彻底击败了明军便重新选择新主人,这对他们来说毫无芥蒂。 木靖的脸上也显出了莫名的神色,张七倒是大大咧咧坐下喝了一杯茶,又吃了几块糕点,然后站了起来向木靖拱了拱手。 “世子,时候不早了,在下营里还有些军务,就不打扰了” 木靖只得点点头,“张兄慢走” 又对木屋喊了一声,“老三出来!” 只听得嘎吱一声,木屋房门打开了,木榽不仅出来了,还出来了两个女人。 两个女人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一个是典型云南本地人模样,身材微丰,倒有些后世电视剧里宝钗的味道。 另一人则宛若弱柳扶风,倒是有些林黛玉的模样,不过显然比电视剧里的黛玉更惊艳一些。 木靖介绍道:“这位是舍妹木清,这位是我丽江府有名的女词人,雪娥,她是舍妹的学伴” “学伴?”,张七顿时心里一动,“想要打动木清,就必须从这位前瘦马雪娥下手” 不过他装得目不斜视,似乎对两女并未放在心上,浑不似那些士子,一个个眼睛都直勾勾地盯住两人。 “告辞了” 张七正欲迈步,身后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女声。 转过来一看,果然是那雪娥。 “雪姑娘有何见教?” 雪娥到底是做过瘦马的,虽然依旧是众目睽睽,还是落落大方。 “张公子,刚才你吟唱的两首诗词妾身已经全部记下了,能否在留下一首,诗词皆可” 张七自然不会推脱,他问道:“自然可以,不过雪姑娘总得给我一个主旨才行” 雪娥此时倒是有些羞涩了,“公子看着办吧,请跟我来” 张七跟着他来到木屋,只见里面有一张大桌子,上面铺满了各色纸张,但只有两张写了字,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己那两首。 后世的他虽然对于诗词一途一窍不通,但对于书法还是有些心得的,无他,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就好这个,为了投其所好便也强逼着自己练了几年。 这一世的张七也会写字,但比后世的张麒显然差多了,勉强会写字而已。 此时众人也都围了上来,张七倒是丝毫不惧,取水、研墨、蘸墨,然后一首“葬花吟”便一挥而就。 雪娥与木清看了许久,看得出来两人眼里都噙满了泪水,那些士子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看到自己仰慕之人如此,只得都跟着与有戚戚焉。 张七、曾雪麟离开了木屋,在木榽的陪伴下朝山下走去,刚刚走到半山腰,后面飞来一马,只见是刚才参与诗会中的一人,与其他人比较起来,此人显得寒酸一些,人家都是大马轻裘,只有他是一身棉衣,虽然也很干净整洁,但终究是落了下乘。 “在下李雪峰,丽江本土士子,还是最近一届科考的进士” “李兄这是......” 李雪峰问道:“张兄刚才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张七点点头,“千真万确,如今李国英还在我军中,李兄若是不相信可随在下一瞧” 李雪峰摇摇头,“我相信张兄,这么一位满腹辞藻且都是有感而发之人绝对不会作假的” “哦?那其他人呢?” 李雪峰也尴尬地一笑,“不瞒两位,我考中进士后便进了礼部做事,大军撤退后我没有跟着,而是跑回了丽江老家,由于我是丽江永历朝唯一一名进士,世子大人便但凡有事都将我叫上,我也不得不应酬一番” “你在木府做幕僚?” “嗯” “那今后?” “我想清楚了,决定跟着张兄从军” “真的?” “如假包换,反正我家里也只有我一人,身无牵挂,对了,大小姐请张兄抵达丽江后到城里一叙,世子也同意了” 张七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么等到了丽江之后李兄再做打算,还有几日,没准李兄的想法又变了” 李雪峰正要说什么,张七又说道:“你虽然只有你一个人,但府上肯定还有产业,还有仆人,何况还有木府,都要一一掰扯清楚” 李雪峰点点头,“那好,等到了丽江我再去军中找张兄” 有了木靖的话,大军在保山州歇息一晚后便顺利地向丽江进发了。 两日后大军抵达了丽江,此时估计木靖、木清、雪娥等人早就先一步回来了,木靖亲自带人押着三十辆大车出来劳军,又请冯双礼、张七、曾雪麟入城一叙。 张七的事自然被曾雪麟在营里传开了,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但冯双礼却相信,他说道:“我大西军进入云南后,孩儿营的待遇不知好了多少,当时秦王都是请的名儒为其教授课程,老七有这番成就也是有的” 有了张七这个铺垫,冯双礼也是高高兴兴跟着进城了,他还带上了自己同样精通琴棋书画的王妃。 来到丽江城后,木懿出面设宴款待了一下就不见了,接下来都是木靖、木清在接待,这一次,张七将贺九真也带上了,当下木靖接待冯双礼、张七、曾雪麟。木清接待王妃、贺九真,倒是将占地五十亩的木府好好逛了一下。 后来他才知道王妃见过他那首“葬花吟”后也暗自垂泪了一个通宵。 第39章 急转直下 当晚,张七等人就在木府歇息。 夤夜时分,张七突然被叫醒了。 叫醒他的竟然是木靖! 木靖的神色很是复杂,他盯着张七看了许久,这让张七心里十分发毛,最后他才开口说道:“张兄,有消息刚刚从大理传来” 张七心里一咯噔,“多半是大理出事了” 果然,木靖说道:“贵军中出了叛徒,让大理城门户大开,进而大败,眼下晋王正在向永昌撤退” 张七顿时有些天旋地转,半晌才缓过神来。 “老子打生打死忙活了半天,没想到最终结果还是一样,难道天命不可违?” 最后还是挺直了胸膛。 “不会的,老天爷既然将我送到这里,不是来看我的笑话的,绝对大有深意!” 他问道:“世子,可知追击我军的是那一部?” 木靖说道:“应该是吴三桂,这一次他们显然下定了尽快歼灭贵军的主意,我的人不但见到了吴字旗,还见到了张字旗、线字旗,应该是张国柱和线国安” “总数在两万左右” 张七暗忖:“明显张五那厮撒了谎,楚雄一战,明军的损失显然是真的,但清军并未损失那么多,多半只有万人左右,否则吴三桂是不会这么快就再次展开攻势的” 又想到一事,“清军是否知道了我部的情况?” 木靖点点头,“显然知晓了,他们在大理依旧留下了重兵,为首的是卓布泰” 张七站了起来,他向木靖深深施了一礼。 “世子,多谢及时告知,大恩不言谢,不过在下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再在木府待下去了,我还有一事相求” “张兄请说,若是办得到的,必定不会推脱” “多谢。世子,我想经兰州前往密支那,大军家眷能否暂时留在丽江?我相信,在吴三桂没有彻底歼灭我军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进入丽江的” (兰州,后世兰坪县) 木靖问道:“你这会儿不去永昌与大军汇合,反而要去密支那,这是何故?” 张七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个中情形着实复杂,一时半会儿分说不清,不过,请世子相信我,只要我到了密支那,我大明依旧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木靖点点头,“张兄我还是相信的,也罢,不瞒你,密支那虽然名义上属于丽江管辖,实际上早就形同独立了,其当地的克钦土司杨家势力颇大” “大明初期,在密支那附近设置了宣抚司,杨家一直担任土司,另有傈僳族的长官司,两部都在附近的大山上设置了山寨,后来密支那的翡翠生意大起,大量云南汉人涌入” “他们在大金沙江边上一开始形成了集市,后来在杨家的默许下修建了木城,时下也有一万多人了,除了玉石商人、工匠,还有迁到那里的农户” 大金沙江,后世伊洛瓦底江。 “杨家同时向大明和缅甸称臣,导致我府也不敢轻易对他怎样” “密支那城的汉人首领历来不太固定,这也是杨家特意为之,时下的首领是一个弘光时期逃到这里的南直隶商人,姓夏,他过去时携带了部分家丁和工匠,又是长袖善舞,很快就站稳了脚跟” “被杨家封为密支那杜瓦,他手下也有一支军队,都是用火铳的,不过只有五百人” “这一代的杨家土司叫杨文轩,傈僳族长官司的土司姓白,叫白文举,杨家有三千常备军,白家有一千,山寨都建在山上,易守难攻” “密支那方圆两百里范围大半以克钦人为主,与我云南的景颇人实际上是一个部族,总人口至少三十万,傈僳族少一些,估计也有七八万” “那里的形势实在太过复杂,我虽不知杨兄为何要去哪里,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至于贵部的家眷,放心放在这里好了” 张七点点头,叫上冯双礼等人后赶进了连夜回到了城外。 冯双礼得知此事后也是大惊失色,进而一脸沮丧,再回城外营地的路上还踉踉跄跄的。 当夜冯双礼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 大部分人自然是认为立即南下永昌与晋王汇合,也有别出心裁认为应该趁着清狗大军全部去追击晋王残部去了,立即南下大理。 最后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张七。 张七也是当仁不让,“诸位,经过楚雄、大理之败后,我军的士气肯定跌落到了谷底,除非还来一次像磨盘山那样的伏击战,否则若是在外面野战,无论我军如何英勇,晋王如何英明,都不大可能战胜清狗了” “而有了上次的教训,吴三桂那厮也不可能再中伏了,故此,眼下的形势可谓命悬一线,万分危急” “我军在丽江的事清狗岂有不知的?或许早就在南下大理、永昌的路上设下了伏兵” “我估摸着,到了眼下这般境地,永昌也多半保不住了,下一步就只能退到缅甸了,清狗新立,或许会顾忌一下,这就为晋王等人从容退入那里创造了机会” “此时若是我部冒冒失南下,实在太过凶险” “在丽江西南,有一个密支那宣抚司,名义上受丽江土知府管辖,实际上形同独立,因为其同时向缅甸王称臣” “我的意思是,立即取道兰州前往密支那,寻机与晋王汇合,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保留有生力量,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我等这支四川孤军全部折损在云南,那么就真正大势已去了” “取道兰州前往密支那,都是狭窄的山道,估计与建昌西边的茶马古道差不多,十分凶险,而我军又要尽快赶到密支那,就不能将家眷带上了” “我已经与木靖世子谈过,可将我军家眷、大部分辎重留在丽江,全军轻装简从,直扑密支那” “这样的话,清狗肯定摸不着头脑,至于留在丽江的家眷,相信以木府之威,在清狗没有彻底歼灭我军之前,是不会轻易进入丽江的” “若是木府很快投靠了清狗也不怕,他们还是世袭土司,也能将家眷接到密支那来” 说完便看了看冯万宝,暗忖:“此人终究是一个祸害,若是在半道再次降清,老子岂不是功亏一篑?” 便道:“王爷,虽然木靖已经同意了此事,但万事没有绝对,而且那木懿才是木府的当家人,看得出来他对我等十分淡薄,我建议冯万宝的一千人马留下来,多少是一个照应,余者全数赶往密支那” 那冯万宝倒是巴不得,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末将必不辱使命!” 张七心理一凛,“这厮难道已经打了这个主意?” 但现在若是将其杀了必定会引起内乱,两害相权取其轻,也只能如此了。 张七问道:“王爷,您看?” 冯双礼心念百转,许久没有回复他,半晌说道:“老夫也有些累了,既然清军轻易不敢到丽江来,不如这样,万宝和雪麟都留下来,那甚密支那前景不明,若是老七顺利拿下该地,我等自然赶紧赶往那里” “若是不能,也有个转圜余地” 话音刚落,张七的余光便瞥到了冯万宝脸上一抹一闪而过的喜色,心里顿时犹豫起来。 “若是冯万宝挟持冯双礼投降清军,那么他多半不会受到清廷责罚,反而会官复原职,不过,若是冯双礼一直跟着,自己也多有掣肘,还真是两难啊” 不过时间不允许他再犹豫了。 “也罢,我军人数实在太少,雪麟部还是跟着我一起去密支那吧,王爷就跟着万宝” “王爷,木靖与我交好,我走之后,你可携带王妃住进木府” 冯双礼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大军的辎重一直是由曾雪麟与王定藩两人管辖的,会后张七立即将两人找来。 “黄金珠宝等带走九成,给王爷留下一成,粮草带走一半,给冯万宝留下一半,粮草反正不多,最多只能带走一半,全部分给前往密支那的将士们携带” “七哥!” 正说着,贺九真的声音出现了。 “大军又要开拔?” 看着眼前这位女子,张七也是有些犹豫不决,半晌说道:“真真,你在家眷里挑选一百名跟着你护理过士卒的年轻女子跟着大军行动吧,这一次军情紧急,我等必须加速行军,家眷就不能带了” 贺九真大喜,应了一声后赶紧出去了。 次日一早,张七带着大军出发了,计有: 李忠明、杨阿索(其父杨阿卓留在了丽江)带领的一千二百以倮倮人、莫西人为主的夷兵; 蒯方、曾雪麟带领的一千二百前郝承裔部步卒、建昌明军汉人步卒; 张七、段少杰带领的一千李国英部降卒; 高得杰、郝元彪、王虎带领的六百骑兵。 一共四千人,还算是残明末期一支过得去的力量。 另从家眷队伍里挑选了五百所谓的精壮,也就是,年龄在四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以及十二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少年,让其与贺九真带的一百年轻女子一起携带大军多余的粮草、财物等 这支队伍显然也都发放了武器,由王定藩带领,贺九真副之。 第40章 密支那(上) 大军开拔不久,丽江城东门打开了,出来了一小队骑兵以及一辆马车。 张七心里一动,主动迎了上去。 “是张将军吗?” 一个温婉的女声传来。 木清! 张七沉声回道:“正是在下” “将军,不知你这一去何时才回来?” 声音清脆悦耳,这是雪娥的声音。 张七长叹一声,“国破山河在,总有我大明重振河山的一日,在下估计不会太久,多则一年,少则三个月,总会回来的” 只见珠帘一掀,露出一只玉手,手里还握着一件东西,只见其形似令牌,黑乎乎的,上面刻着几个金字。 “张将军” 这是木清的声音。 “密支那宣抚司明面上直接归大明官府管束,实则也需向我木府缴纳赋税,密支那汉人盈利的一半需向宣抚司杨家、长官司白家以及我家上缴,杨家又获取其中的一半,剩余的由白家、我家获得” “我家在最近十年与其接触甚少,但凡有联系,凭借的就是此牌,见牌如见木家,其今年的赋税尚未上缴,张将军可凭此牌获取” 张七顿时明白了。 “都说谁娶了木清便拥有了密支那,实际上则是密支那汉人盈利上缴给木家的那一份,相当于木懿给独女的封地以及以及采邑” “可笑王偏头、金维新两人争的头破血流,实际上也就是一份年例而已,至于地盘,想都莫想” “多谢公主” 此时,汉人官府为了羁縻笼络土司,对于大土司之女也以“公主”相称。 “将军” 雪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也伸出了一只玉手,与木清那只丰盈雪白的玉手相比,这一只就是堪堪盈盈一握了。 手里是一卷纸,用红丝带系着。 “这是奴家与公主写的辞别诗,将军才情高绝,堪比当代稼轩,还望莫要嘲笑我等,还有,公主提起将军的姓名,‘七’字莫如‘麒’字,何不用之?” “将军虽未弱冠,但功绩、才情早就远超而立之男儿了,以‘稼轩’为字岂非恰如其分?” “也就是我俩的一些拙见,若是可取将军自取之,若是不可取,就当做一桩笑谈耳” 张七当即回道:“在下出自寒微,蒙公主与雪姑娘青眼相看,何敢不取?自今以后,在下便是张麒了,字稼轩” “将军一切小心” 马车远去了,引得张七一阵惆怅。 ...... 十五日后,密支那。 大金沙江(伊洛瓦底江)至此突然来了一个大回环,先是流向东南,接着折向西南,然后又转向东北,最后才折回南边,在这里形成了一个西北-东南走向,长宽都在十里左右的半岛。 一座木城突兀其上,半岛南北两侧都有码头,时下都挤满了船只。 一场豪雨刚刚洗过这里,时间已经来到四月中旬,密支那的雨季来临了,河水充盈,周围一片苍翠。 虽然是木城,那只是从外面来看的,实际上其城墙是夹土而成,就是两侧打下密密匝匝大碗口粗的木材,中间则填充夯土而成。 高约一丈,木头长短参差,实际上形成了垛口。 城里除了大片的木屋,正中间却是一片砖瓦房,外面又有围墙,这就是如假包换的石墙了,全部是由采掘玉石后的剩余石料筑成,顿时形成了城中之城。 外城方圆约莫六里,内城约莫两里,当下时近黄昏,太阳西沉,似乎是从内城传来了一阵钟鼓声。 城里的人都知道酉时中刻到了(下午六点),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钟鼓声在大金沙江两侧悠扬地回荡着,城外的江边上、道路上、田地里、山上顿时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群。 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或拖家带口,或牵牛赶羊,或赶着大车,或骑着马,纷纷朝城池奔去。 钟鼓声持续不停,悠远响亮,顿时激起了大金沙江两侧丘陵、山地之上大片的飞鸟,响动也传到了两侧两座山上。 一座位于大金沙江东侧,高约一百丈,山顶有一处大寨,两地相距约莫十里,钟鼓声、动静清晰地传到了这里,与还有半个时辰才关城门的密支那不同,这处山寨听到动静后立时就关门了。 用当地盛产的柚木制成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然后大寨中也传来了号角声。 大金沙江以西,约莫三十里的地方,也有一处突兀于平地之中的山体,高约一百五十丈,山顶也有一处大寨,规模比东侧那处还大,密支那的钟鼓声到了这里显然听不到了,不过天上成群的飞鸟也惊动了这里。 同样用柚木制成的大门也关上了,传出的号角声比东边大寨还要悠扬。 东边山体当地人叫做乌鸦山,自然不是汉语乌鸦之意,而是音译罢了,就是密支那傈僳族土司,也叫乌鸦长官司所在,大金沙江以东的主要族群就是傈僳族。 西边山体则叫马里山,是密支那附近最大族群克钦人大寨所在,也是密支那宣抚司所在。 除了这两座稍大一些的山体,密支那附近还有不少的小山,小山之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山寨,傈僳族、克钦族的头人都住在上面,其奴隶娃子,也就是农奴都围着小山居住。 两边的号角声响起后,大大小小山寨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这下就热闹了,号角声在大金沙江两侧回荡着,很快就将密支那的钟鼓声压了下去。 密支那内城最高的建筑物是一座佛塔,通体由木头建成,其七层之上正好有一人在那里眺望,听到回声之后不禁眉头一皱。 只见此人约莫四十上下,面色红润富态,三缕长须,一身大明财主员外打扮,其身边却站着一名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见状不禁问道:“爹爹,发生了何事?” 员外模样的人叹了一口气,“寻常人等听到号角声后从未想到这意味着什么,为父一听则是胆战心惊” “这是为何?” 少女的声音清脆中带着温婉,恰如黄鹂出谷,又如画眉惊起。 “曦儿,那一阵号角声就意味着一座山头,也意味着一股土人势力,为父五年前抵达这里时人不过百余,殚精竭虑五年时间,还不容易瞒天过海建了这密支那城,原本以为足以自保了” “但每日的号角声一响起就知道还远远不够,这东边的傈僳人至少有七八万,精壮至少有一万,西边的克钦人更多,最西边直抵帕敢,几有三十万之多,精壮可达五万” “彼等默许我等的存在,那是因为只有汉人能将密支那宝石的价值真正发挥出来,以前由土人做主时,每年收益只有十万两左右,为父到来之后顿时翻了十倍,每年可达百万两” “每年给彼等的商税高达五十万两,这才默许了我等的存在” 少女还是不解,“我等建了木城,又有几百铳兵,就算土人攻来也是自保有余,爹爹何故嗟叹?” 那人摇摇头,“曦儿成日介只知晓吟诗作画,哪里知晓世间的凶险,克钦杨家、傈僳白家,乃至远在丽江的木家都在这里设有代表,为父的一举一动彼等都盯着呢” “以为父的财力,将城内的铳兵增加到一千易如反掌,不过那样一来必定引起杨家、白家的警惕,反而是弄巧成拙,何况城内的汉人也并不是完全一条心,克钦人、傈僳人也在拉拢其他家族” “为父虽然担任了杜瓦一职,但副杜瓦也有两人,这两人显然是克钦人、傈僳人在城内的汉人代表,随时可能取代为父” 少女听了纤眉也是一蹙。 “都是天涯沦落人,到了这般境地还在勾心斗角,难怪连江山都被别人夺去了” 那人正想说什么,东边傈僳人的山寨又响起了一阵号角,这阵号角声明显比之前的急促有力,那人听了也是一惊。 “难道东边有人过来了?能够引起乌鸦山白家如此动静的除了克钦杨家,也就是不时窜到这里的明军残部了,难道明军又被清狗打败了,大股人马流窜至此?” 少女说道:“我等实际上都是明人,何不接纳彼等以作强援?” 那人冷笑一声,“克钦人、傈僳人至少还讲些规矩,这些战败的明军残部则像土匪一样过境,小股人马也就罢了,若是将大股溃兵放进来,彼等见了密支那的繁华岂有不动心的?将我等屠了占为己有才是正经” 少女还是有些不解,“听闻明军主将是晋王李定国,此人曾三蹶名王名震天下,更兼军纪严明,就算有溃兵至此,岂会像寻常溃兵那样为害一方?” 那人哼了一声,“若是寻常光景,或许会想你说的那样,但眼下大明命悬一线,这大厦霎时就要倾倒,此时莫说李定国部了,就算岳爷爷的军队来了也很难约束军纪了” “那我等?” “曦儿莫慌,溃兵再多,也要越过大金沙江,只要我等紧闭城门,又将附近船只全部召回大江西侧,彼等再是蛮横也是徒唤奈何” 说着招了招手,暗处顿时来了一人。 “立即擂起大鼓,吹响号角,让还逗留于大江东侧的所有船只赶紧回到西岸来!” “遵命!” 第41章 密支那(中) 乌鸦山寨。 乌鸦长官司土司白文举接到了讯报。 “实帕” 实帕,傈僳族对头人的称呼。 “有一支明军想要进入到我们的领地来,正在鸡鸣关外” 鸡鸣关,乌鸦山以东约莫三十里,夹在两座小山之间。 “明军?” “是的,看起来不像溃兵,而是一支大军” 时下的傈僳族相比其它部族,诸如倮倮人、莫西人、白尼,相对较为原始,迁入大金沙江的稍好一些,他们学着对岸的汉人、克钦人种地,但主要生活来源来还是渔猎、采集。 但白文举则不同,他的母亲是汉人,早就有了将大金沙江东岸的傈僳族统一起来的心思,可惜人家都散漫惯了,想要统一就必须一个个山寨攻过去,他显然办不到,只得还是按照之前的做法行事。 若是没有密支那汉人的上缴,他恐怕连这个山寨也建不起来。 “主将是谁?为何来到这里?问了没有?” “问了,他的队伍里也有大量的倮倮人,说是暂时在这里休整,主将是一个叫做张七的,说是晋王的麾下” “晋王?” 白文举顿时眼神一凛。 半晌,他说道:“天色已晚,让他们先在原地歇息一晚,有什么事情等到了明天白天再说” 见那人欲言又止,便道:“还有什么事?” 那人说道:“那张七说了,只要放他们进来,并出让密支那以南大拐弯的土地,他将有一万两黄金奉上” “一万两黄金?” 白文举顿时瞪大了双眼。 自从密支那的夏金泽成为那里的杜瓦后,他每年可以收获十万两白银,不过这十万两还要养活他手下一千常备兵,加上自己的用度,每年也剩不了多少,此时的黄金比白银值钱得多,一万两黄金几乎价值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自己不要夏金泽的上缴就能养活山寨两年啊。 至于那甚密支那以南的土地,指的是大金沙江流经密支那后虽然大体向南,但在挨着密支那的地方又形成了一个半岛,半岛的方向与密支那相反,呈东南-西北走向。 那里的地势较高,如今还是一片由低矮山丘组成的密林。 这地方对于傈僳人来说完全没什么价值,若是能卖上一万两黄金,那简直是天下凭空掉下的馅饼! 若是一般的傈僳头人,听到这么好的消息肯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但白文举毕竟是经过自己汉人母亲熏陶之人,他深知这天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其中必定有诈!” 他毫不犹豫就做出了判断。 但一万两金灿灿的黄金却在他眼前一直挥之不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是强压住了自己躁动的心。 “无论如何,等到明日再说” 那人只得退下了。 白文举今晚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时分,他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实帕” 白文举心里一喜,赶紧披衣起身了。 “如何?” 他假意有些恼怒。 “那张七说兹事体大,想亲自上山来拜见您,不但如此,他还将五千两黄金作为见面礼送了上来” “真的?” “真的,他已经备下了十个大木箱,每个箱子里装了五百两黄金,小的查验过了,果真是黄灿灿的金锭” “好吧,你让他们上来,不过要说明,大军继续驻扎在鸡鸣关以东,只能让抬着黄金的士兵和张七过来” 等那人离开了,白文举不禁喜笑颜开。 “就算他有诈,区区二三十人又奈我何?何况他们还抬着黄金” 便再也睡不着了,还吩咐厨房备一桌丰盛的饭菜。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白文举有些焦躁不安时,那人终于回来了。 “实帕,他们来了!” “在哪里?” “山门外” “走,看看去” 白文举带着自己最为亲信的几十个家丁一起走到了山门处,山门类似于汉人城池的城门楼,不过都是用木头做成的,上面可以站人,白文举带了几人走了上去。 上面点着几根大火把,将山门外照得通亮。 只见一位十分年轻的明将正站在最前面,身后一溜十口大木头箱子都放在石阶上,石阶只有不到一尺宽,箱子颇大,显然放不下,那些士兵只能用手托着。 仔细看过去,近乎垂直的石阶上加起来只有不到三十人,张七身后还站着两人。 “你就是张七?” “正是” “官居何职?” “参将” “为何到此?” “目前清军势大,不得已避让至此” “为何要选择密支那以南之地” “听说那里还有许多树木,若是能暂住此地,也能就近伐木取材” 一切都无问题,白文举手里有一根从英国人那里得来的千里镜,举起来朝着四周看了看,也并无异常。 便道:“进来吧” 大门打开了。 张七大手一挥便带人进来了,甫一进来,顿觉不妙。 进入山寨后,只见寨子前面的空地极为狭窄,只有大约两三丈,山寨外面是一圈木制寨墙,上面已经站了许多人,对面又有寨墙,上面也站了不少人,有的还张弓搭箭对着他们。 “难怪乾隆帝攻打大小金川损失了那么多人,傈僳族比藏人原始多了,只有木寨,但也是设计巧妙,敌人想要攻打山门就不容易,近乎九十度的石阶就是一大难关” “别不说,从上面滚下来一根圆木就能横扫一切,进入山寨后,又要受到两侧寨墙弓箭的射击,而这里大约有三百米高,倒是可以用火炮仰射,不过一般火炮显然射程不够,大一些的火炮又很难运到这里” “光靠人命来填不知要打多久,这座山四周都极为陡峭,想要徒手爬上来几乎不可能,虽然只是一个长官司的土寨,但想要攻克也是千难万难,难怪大明拿下云南后还是施行了土司制度” “若是一个个山寨攻过去,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拿下” “密支那这里的土寨显然不是为了对付明军,而是为了对付其它土司、木府和缅甸人啊” 十口大箱子都抬到了山寨前面的空地上,白文举也走了过来。 “白长官” “张参将” 此时的情景是: 张七带着高得杰、李忠明等二十五名夜不收站在寨门前北侧,白文举则带着自己三十名亲信家丁站在南侧,中间则是那十口大箱子。 而山寨的大门尚未关上。 张七等人都是武装到了牙齿: 每人一顶明军精锐常备的宽檐铁盔,一件铁甲、一件棉甲,外面还罩了一件单衣。 当然了,为了不引起白文举的疑心,每人只在腰间挂了一把雁翎刀。 张七打开了摆在最前面那口箱子,霎时,一阵明晃晃的金色便从里面激射而出! 白文举此时再无怀疑,张七笑道:“不如再看看其它箱子” 说着高得杰等人将其它箱子纷纷打开了。 白文举笑得合不拢嘴了,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此时,张七突然欺近了他! 白文举能做到乌鸦长官司的土司,显然也不是无能之辈,也是练过武艺的,惊惧之下猛地往后闪,可惜眼前这人的身法实在太快,眼花缭乱间就将雁翎刀搁到了他的脖子上! “快下令你的人放下武器!” 与此同时,高得杰等人也从另外九口大箱子里掏出了弓箭! 此时,若是白文举的手下不管他的死活继续放箭的话,就算张七等人有两件铠甲遮护也是无济于事,不过他从王偏头那里得到了不少这里傈僳人的情况,笃定了像白文举这样的人肯定是一言九鼎,他的话手下人不会不听。 果然,白文举手下那些刚刚从原始部落过来的傈僳人顿时傻眼了。 白文举心念百转,他已经在内心将自己骂了一万遍,“母亲早就说过,与缅甸人相比,汉人狡猾百倍,千万不可轻信,我怎地就相信了呢!” 不过,他终究是这处长官司的长官,受了张七的挟持,也并未太过慌乱。 “你等想做什么?我可是大明皇帝亲封的长官司长官,你等这么做就不怕皇帝责怪吗?” “废话少说” 张七将雁翎刀轻轻动了一下,白文举顿觉喉部一痛,同时隐隐还有腥味传出,立时就软了。 “有话好好说” 说着大喊了一声,估计是傈僳话,霎时,两边寨墙上的士兵将手中的弓箭都放下了。 “让他们丢下武器,下到这空地上来” 白文举只得依言行事。 此时张七打了一个呼哨,半晌,石阶远处有了动静,一大群士兵从那里摸了上来! 白文举目瞪口呆。 “你们是如何通过鸡鸣关的?” 张七笑道:“区区鸡鸣关只有几十人,我若是强攻的话一个照面就拿下来了,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让人从鸡鸣关两侧的山上摸了过来,我也不知为何在那里设一个关隘,两侧的山体都只有几十丈高,山势也不险峻” 李忠明也笑道:“多半是这位土司用来收取厘金的关栅,类似于大明的巡检司、厘金局” 白文举欲哭无泪,嚷道:“你等想怎样?” 此时,差不多又有上百明军上到这里了,还有源源不断的明军上来,山门处眼看站不下了。 等到他的人完全上来后,张七掏出一物点燃了,那物呼啸着飞上天空,在上空还发出一阵轰响,闪现出火花。 飞天炮,这样的鞭炮明代早就有了。 此时张七已经让人将白文举绑了起来,他说道:“很简单,我不会伤害你等性命,我这鞭炮炸响后,我在鸡鸣关外面的军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拿下鸡鸣关,那里人的性命如何我就顾不上了” “再等一阵,等我的人抵达山寨下面后,我会马上放了你” “不过,我不会要你的寨子,里面的女人、财物我也不会动分毫,只有一个条件” 一想到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白文举顿时点头如捣蒜,“将军请说,我一定会答应的” “很简单,让你的人马上下山,不许携带武器,放心,你们的武器我也不会擅动分毫,下山后就在我刚才说的那地方将就一夜,等到天明时这座山寨我会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你如果不放心你的家眷,大可携带他们一起下山” 此时白文举显然别无他法,只得让他的士兵先下山,一个时辰过后,整个山寨便只剩下白文举一家人了。 第42章 密支那(下) 张七让两个夜不收押着白文举下山,一个夜不收在前面,一个在后面,将白文举夹在中间,在这陡峭的石阶上料想白文举也是无可奈何。 “记住了,下山后让你的人不得轻举妄动,乖乖坐在山下不动,你的家眷倒是不用下山了,但凡有轻举妄动,我就将其全部杀了” 白文举只得点头同意。 山下还有张七的三千大军,就算有轻举妄动他也不怕,何况对面都是手无寸铁,还有大量的家眷。 张七让十几个士兵看着白文举的家人,然后对李忠明说道:“你带上一百人将整座山寨细细搜索一遍,给我记住了,不得暗中拿走里面的财物,若是被我知晓了,必定严惩不贷!” 为防意外,这一百人他选择了跟随蒯方投靠他的雅州、黎州一带的前后七姓子弟兵,他们能够跟着蒯方视死如归,想必军纪还是可靠的。 子夜时分,李忠明回来了。 “将军,都搜完了,并未发现一人,不过......” “不过什么?” “将军,这座大寨很奇怪,中间还有一部分山体,当中有一个大洞,白文举一家就住在那里,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 张七闭上了眼睛,幸亏此时他站在暗处,否则别人就会见到他的眼角隐隐还有泪滴。 他筹划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啊,若是山洞不见了,自己岂不是白跑一趟? 半晌,他睁开了眼睛。 “你等都在这里等着,我一人进去一下” 说着不理会众人的劝阻,孤身一人走进了大寨。 没多久,那座山洞就出现在眼前,他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老天爷保佑,这座山洞与后世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山洞口略略微待了一阵后,他合上了龙凤玉佩。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他回到了后世的山洞,不过此时这里的土司山寨早就不见了,只剩断垣残壁依稀可见,里面全部是树丛,连洞口也是如此。 他拨开了掩藏在洞口的灌木丛,举着火把走了进去。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顿时露了出来,门上还挂着铜锁,万幸的是其他人依旧没有发现这里,后世被他打开的铜锁依旧半开着。 取下铜锁,他推开了大门,之前,他还没忘记对着对面远处灯火通明的密支那市望了一眼。 里面霎时袭来一阵恶臭,他心里一凛,火把之下,横躺着三具尸体,都已经高度腐烂了,穿着打扮也是此地克钦人的模样。 后世,这里的傈僳人已经被克钦人赶走了,大金沙江两侧完全是克钦人的天下。 不过,这三人虽然穿着克钦人的服饰,但显然都是后世的装扮。 忍着恶臭继续往里面走,迎面就是一排排木头箱子,上面还有用黑炭笔标注的阿拉伯字母序号。 箱子有大有小,他记得很清楚,这里面一共有五百口箱子,长的装的是三八式步枪,短的装的是子弹和手榴弹,箱子面前还摆着二十门各式火炮,有五门山炮,十五门迫击炮! 另外还有二十挺轻重机枪! 这里面藏着整整一个二战时日本步兵大队的完整装备,显然是日寇入侵缅甸时留下来的,后来不知为何竟然丝毫未动地留存下来了。 他是在进入缅甸境内追踪三个毒贩时发现这个地方的,很显然,毒贩早就发现了这里,并据为己有,但也未发现多久,他们只拿了这里的手枪。 记得当时洞口还有水泥封存的痕迹,多半是被毒贩们凿开的,否则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这些武器丝毫没有损坏。 当然了,枪械弹药都封存在包装严密的木箱里,枪械、子弹都上过油,还有防潮纸包着也是原因之一。 这显然是一个乙种师团辖下步兵大队的装备,否则配备的机枪和火炮更多。 当时他追踪到这里时立即与毒贩交上了火,他凭借着以前在部队侦查连的身手和射术很快击毙了这三人,不过自己也中了枪,挣扎着下山之后就不知人事了。 然后就穿越到了现在。 “自己显然是死了,按照时间来看,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不过也是死在半途,周围高大树木密布,兴许也没有人发现,如果我此时下去寻找那会是一个什么场景呢?” 不过现在显然不行,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他赶紧忙乎起来,将所有的木箱子和武器全部一个个从玉佩形成的光环一头搬到了另外一头,黎明前才将所有的武器装备搬到了白文举的居所。 他实在太累了,干脆就在白文举的床上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时,已经是次日正午了。 他的威信果然还在,记得睡梦中隐隐约约有人还喊了他一声,他也是不耐烦回了一句“别打扰”,然后就没有音讯了。 等他走到洞口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张七指着那些东西说道:“立即将这些东西全部搬下山去!” 等他的人将这些东西全部搬到山下时,他也跟着众人下了山。 山下,包括白文举在内,都坐在地上抱着头,周围是全副武装的明军。 张七走到白文举面前,“白长官,对不住了,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可以返回山上了,记住了,若是发现有任何东西丢失,我决不轻饶” 说着就带着大军开往密支那南面的那个半岛。 走到那里时,张七对李忠明说道:“白文举肯定不会甘心,这样,一半人马马上就地砍伐树木平整场地扎营,余者警戒,将骑兵撒在外围” 高得杰笑道:“老七,何必如此麻烦?刚才为何不将其全数杀了?” 张七摇摇头,“傈僳人虽然粗蛮,但也有物伤其类的心思,若是见到我等将乌鸦山长官司的全部杀了,必定会结寨自保,对于我等也会生出同仇敌忾的情愫,按照那王偏头的说法,这里还有七八万傈僳人,将来肯定是烦不胜烦” 众人忙乎了一天,也没有将场地完全弄好,眼看已经到了晚上,张七说道:“若是我猜的不错,白文举肯定会趁着夜色前来偷袭,这样,我等全部埋伏在树林里,骑兵放在远处树林里” 高得杰撇撇嘴,不过也没说什么。 夤夜时分,不出张七所料,白文举果然来了,当然了,他除了丢下两百具尸体外一无所获,只得灰溜溜地返回到山寨之上。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下来了。 十日后,一座全部由木栅栏、木屋组成的大营便矗立在密支那城的南面了。 张七还在靠近大金沙江那一侧修建了简易码头,并扎了一个木筏派王定藩带人到河对岸的密支那买船。 王定藩很快回来了,他显然没买到船,不过却带回来一个人。 “我叫夏金柱” 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明人地主老财打扮的汉子,戴着瓜皮帽,穿着绸衫。 “哦?” “请问贵军来此......” 张七倒是没有隐瞒,“我是晋王李定国将军麾下参将张七,因为眼下清狗势大,不得已避入此地,请问你是......” “哦,我是对面密支那城杜瓦的弟弟,咳咳,对了,这杜瓦是克钦人领主的意思,这里原本是大明册封的密支那宣抚司所在,宣抚司设在西边三十里处的马里山” “密支那城原本只是一个克钦人的小集市,后来因为战乱,从云南过来的汉人越来越多,便形成了一个大市镇,经过宣抚使同意后就地筑城” “杜瓦叫夏金泽,得知贵军在购买船只时便差在下过来询问” “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这么说贵军是驻扎下来不走了?” “嗯,一个月后部分人马还是会走的,你也看到了,我军进入后秋毫无犯,那乌鸦山的白文举不识抬举,竟敢进攻我军,被我军打得大败” “哦?这么说你等还是会长期驻扎在这里?” “差不多吧,怎么,有问题吗?” “不敢不敢,我家主人想请将军过江一叙,放心,若是谈的好,船只、粮食、食盐、布匹都好说” 张七点点头,“择时不如撞时,我早就想拜访夏杜瓦了,现在就可以去” 张七带上三十名夜不收坐上了夏家的大船。 那是真正的大船,坐上一百人毫无问题。 张七显然知道一件事。 “从密支那开始一直到仰光,伊洛瓦底江可以通行一千吨的船只,控制了密支那,只要水上占优,就相当于控制了伊洛瓦底江一半” “密支那附近盛产柚木,建造船只得天独厚,周围除了翡翠等玉石,金银铜铁铅锡等战略矿产资源也很丰富,简直是天赐之地,也就是缅王不识货,巴巴地让克钦人占着” “后世密支那及其附近能养活近百万人,仅仅密支那一地就能养活二十万,农业资源也很丰富,假若以此地为基地,还能占据水上优势的话,既能抗击缅甸人的攻击,又能利用崇山峻岭抵挡住清军的攻打” “比铁壁关西边的蛮莫、八莫等地好多了” 他很快见到了夏金泽。 双方交谈之后很快达成了共同对付东岸的傈僳人,密支那城原本上缴给乌鸦山长官司的十万两白银也转交给明军的密议,当然了,张七没要白银,而是差不多等价的粮食、食盐、火药等物资。 张七还从夏金泽处购买了五艘能够装载三十人、有着一面纵帆、可以摇舵、划桨的中型船只,并让王定藩带着一些人先操练起来。 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 期间,这处被密支那人称之为密南的新地方“铳声”四起、炮声隆隆,不时还有爆炸声传出,让周边之人无不胆战心惊。 五月初的时候,外出探查的张五回来了。 “老七,找到晋王的下落了” “哦?” 第43章 再攻乌鸦山 “时下陛下带着文武百官抵达了缅王王都阿瓦城对岸居住” 阿瓦城,即曼德勒。 “晋王部下尚余五千人左右,驻扎木邦,贺九仪余部也在那里” 木邦,后世缅甸兴威。 “巩昌王白文选部驻扎于木邦以西之孟密,所部尚有三千步骑左右,其中还有马宝余部” “清狗方面,时下吴三桂亲率主力驻扎永昌府,其麾下总兵何进忠率兵五千步骑进驻腾越州,正在招抚附近的潞江安抚司、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芒市司等土司” 潞江安抚司,后世永昌县南;干崖宣抚司,后世盈江县;陇川宣抚司,后世瑞丽市;芒市司,后世德宏市。 “你是从何得知的?” “老七,我扮成清狗进入到干崖宣抚司,抓获了一个何进忠派遣前往联络土司的幕僚,审问之下他什么都说了” “至于陛下、晋王等人的消息,则是见到了巩昌王派到干崖宣抚司的夜不收后才得知的” 张七心里一动,“你将我部的消息告诉他了?” 张五心理一凛,“没有,老七,放心吧,我按照你的吩咐只说了藏在大金沙江某处” “很好,还有吗?” “按照何进忠那幕僚交待,时下吴三桂在永昌的兵马还有万余,而大理府驻扎的人马则是清狗的平郡王罗可铎率领的八旗兵,以及张国柱的余部,加起来约莫五千” “时下镇守昆明的是老贼洪承畴,其麾下都是从湖南湖北赶过来的小股绿营兵,加起来也有万余” “镇守楚雄的是祁三升和线国安,时下彼等正在攻打元江府的土司那嵩” 张七暗忖:“按说清军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应该还有一两年,无论磨盘山之战如何,他们都需要尽快平地云南各地” “吴三桂没有去平定元江府的那嵩,而是驻扎在永昌府,显然是得知了我部的行踪,多半知道我们就在密支那,但又怕周围的土司从中作祟,便没有继续前进” “一旦何进忠招抚完这些土司,他肯定会迅速挥兵西进,我军在四川大破李国英的消息现在肯定传到了他这里,对了,不好!” 他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张五自然有些疑惑,“老七,发生了何事?” “唉”,张七叹道,“当时离开丽江时,我做了一个小动作,将李国英扔到了丽江城附近,并在他身上放了一锭黄金,之前我等已经将其四肢打断,当时又割了他的舌头” “丽江城外的土人见到后必定会将他杀死,夺取其黄金,原本想嫁祸给木府,让其不要太快加入到清狗那边,现在想来显然是弄巧成拙了,一旦木府得知,肯定会怨恨于我,将我的行踪告诉清狗也说不定” “对了,可有庆阳王的人的消息?” 张五的神色顿时黯然起来。 “果然是这样,那木府倒是没有马上向清狗呈递降表,不过听说也快了,木懿显然是很想马上投降的,但被木靖拦了下来,很显然,他也是在等待我部的消息,若是我部也被清狗击败,那么恐怕连木靖也拦不住了” 张七神色稍霁,“这么说庆阳王他们依旧安然无虞?” “不” 一听这个“不”字,张七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是不是冯万宝那厮叛变了?” “是的”,张五咬牙切齿地说道,“原本庆阳王是住在城里的,被冯万宝那厮诓骗出去,说是要商议军务,然后将其绑了,不过这厮倒是尚有一丝良心,并未殃及城外的家眷,只是带着手下一千人以及庆阳王去了大理” “王妃呢?” “应该还在丽江城,其与木府公主木清关系甚好,肯定会向木清救援的” 张七想了想,“我们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丽江的消息经冯万宝传到大理后,罗可铎岂会善罢甘休,他自己不会动,但绝对会命令在永昌府无所事事的吴三桂进入丽江府” “一来压迫木府投降,二来就是获取我军家眷” “那我们怎么办?” “现在去丽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进攻腾越州的何进忠,多少牵制一下他,若是吴三桂得知我部突然出现在腾越州,极有可能会放弃丽江府,转而与何进忠合击我军” “不过......” “老七还有什么顾虑?我军刚刚获得了大量神器,完全可以击败吴三桂所部” 张七神色十分复杂。 对于得到的那些二战时日军留在密支那的武器装备,对于众人他也只能以“梦境”遮掩过去,因为之前他在磨盘山之战时因为做梦得知卢桂生是叛徒之事现在已经军中广为人知。 现在他又梦到一批“神器”出现在乌鸦山长官司山洞里似乎也不能是毫无道理,但若是没有前面卢桂生事件的铺垫,那也太惊世骇俗了。 但无论如何,他张七极受“上天的青睐”,隐隐有天选之子的迹象,进而让全军上下崇敬,也算是锦上添花。 但他自己却知道,这批弹药只能满足他打三场大仗,然后那些三八大盖就只能当冷兵器来用了,至于那些迫击炮、山炮倒是可以继续使用,无非是用黑火药进行发射罢了。 连强劲得多的黄火药都能用,估计黑火药也不成问题。 他现在后悔的事还有一件,那就是一个多月以前确实应该趁着已经占据乌鸦山的当口,一举灭了白文举部,当时是想到自己还要在这密支那待两年,就不能太过逼迫傈僳人,现在就不同了。 马上就要进攻吴三桂了,届时大部分兵力都会前往,只会留少量兵力镇守南密,若是白文举纠集几万傈僳人前来攻打肯定是抵挡不住的。 何况,他这一段时间他也没有去马里山去拜访密支那安抚司的杨文轩,如果白文举联合杨文轩一起进攻南密,留守部队更是抵挡不住。 于是,出发之前必须将白文举消灭掉才行,一来减轻南密的压力,也能威慑马里的杨文轩。 可是进攻乌鸦山九必须用到迫击炮,这可是打一发就少一发啊,他原本是想用在最关键的场合的,用在区区乌鸦山岂不是浪费了。 “也罢,反正练了一个月,总要见真章,就拿白文举来练练手” 便道:“还有什么消息?” 此时张五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张七骂道:“难道还有好消息?你这厮怎地不早说?” 张五搔了搔脑袋,“老七,据说当时陛下撤往缅甸时,在永昌断后的并不是晋王、巩昌王,而是晋王殿下麾下的选锋营骁将吴三省,他只带着两千人断后,但骁勇无敌,竟保得陛下一行顺利退入缅甸” “事后彼等便窜入了西北面的高日贡大山” “高日贡?” 张七瞬间就明白了,这高日贡山多半就是后世的高黎贡山。 “是的,这里又有一个故事” “哦?” “吴三省遁入高日贡山后,不幸闯到了以前我大明设置的里麻司之地,此地都是一些比傈僳人更为野蛮的蛮族所在,里麻司早就荒废了” “永昌府最北是茶山司,同样被蛮族占据” 里麻司,后世泸水市;茶山司,后世泸水县。 张五指的是此时位于高黎贡山西北大山之中的傈僳族、怒族、独龙族等族。 “后来大理府云龙司的土巡捕段巡决心要建功立业,他带着少数人进攻茶山司、里麻司,一举击溃了盘踞在那里的蛮族,朝廷便任命他为两司的土知州” “今日,西北蛮族又开始反攻了,段巡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再次撤出这两地,正好吴三省到了,他将追击的蛮族击败,杀死了几千人” “西北蛮族估计人数也不多,经此一役,估计是元气大伤,在短时间里是不可能再占据里麻司、茶山司山寨了” “段巡大喜,这厮原本是想投靠清狗的,经吴三省这么一战,似乎对我大明又有了信心,他让吴三省驻扎在里麻司,自己继续驻扎茶山司” “你这厮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张五笑道:“当时我从清狗探子嘴里略略知道了一些,便又往山里探查了一阵,正好碰到了一人” 说着便拍拍手,一人便走了进来。 只见其约莫十八九岁,身形与张七极为相似,面相更为剽悍。 那人见到张七后顿时单膝跪下了。 “末将威宁伯、副将吴三省麾下都司吴国安拜见靖边伯、指挥使!” 好家伙,张七身上的“四川行都司指挥同知”到他这里竟然变成了“指挥使”,这显然是张五的功劳。 张七将他扶了起来,吴三省他自然知晓,那可是李定国麾下新一代的猛将,吴国安也略有所闻,他是吴三省的侄子,也十分骁勇。 “贵叔麾下还有多少人?” “回禀将军,原本只剩下一千五百人,在与蛮族作战时又损失了三百,不过我军抵达里麻司时将一些蛮族领主的奴隶解救了不少,将土地全部分给了他们,承诺他们永久占据土地,只缴纳赋税” “这些人自然欢呼雀跃,便又招募了七百人,凑足了两千人” 张七大喜。 “你赶紧回去,就说我就要攻打腾越州的何进忠部,请吴三省将军立即开往茶山司,伺机进入云龙司,目的只有一个,阻挡吴三桂大军北上丽江” “丽江木府,是云南最大的土司,麾下人口、兵员最多,若是投靠了清狗,对我大明来说实在是损失太大” “告诉吴将军,不要与吴三桂硬拼,拖住彼等就行,我部攻击何进忠时,他必定会回军,因为对他来说我的重要性肯定在木府之上” “是!” 第44章 腾越州之战 张七得到那批武器装备后,立即从步卒中抽调了一千他认为较为醒目者,让其戴上了钢盔,操练三八大盖、机枪、手榴弹、迫击炮、山炮,同时为三百骑兵配发了手枪、铠甲,另外三百骑则作为轻骑兵使用,全部使用清一色的五斗力骑弓,没办法,山洞里的手枪只有这么多。 送走吴国安后,他立即带着这一千六百人再次来到了乌鸦山下。 五门重型迫击炮一字摆开,他亲自调试了射角后便开始轰响了,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山寨里全部都是木屋,他没想到要轰塌山门,而是直接往山寨里轰,如果能造成大火他就成功了。 果然,五门迫击炮轰击了三轮后,山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 大批的土人沿着陡峭的石阶逃了下来,等待他们的命运只有一个,那就是成为俘虏。 山寨上只有一个储水池,显然是不敷使用的,半日过后山上的大火越烧越旺,最后几乎点燃了半个天空,大火蔓延之下,火势竟蔓延到了山上。 张七不得不让人围绕着乌鸦山砍出了一条隔离带。 最后逃到山下的土人约莫一半,包括白文举在内,再次成了俘虏,剩余一半显然已经葬身火海了。 这一次张七再没有心慈手软,他杀了白文举以及俘虏,将山寨逃下来的一些家眷赏给了准备留守南密的明军,让其在南密附近开荒种地。 至于山下那一圈农奴,则效仿吴三省的做法,废除了他们的奴籍,让其成为大明的子民,每年上缴三成赋税给南密明军。 办完这件事后,他决定只带走三千人马,给曾雪麟、王定藩留下一千人,曾雪麟带着七百人镇守南密,并在附近屯垦,王定藩则带着三百准备变成水师的明军在大金沙江上训练。 次日一早,他带着三千人马出发了。 ...... 十日后,腾越州城。 何进忠,辽东老人,吴襄家丁出身,如今已经做到总兵的高位,吴三桂虽然高居王位,但麾下的嫡系总兵却只有何进忠、吴国贵两人。 让其担任先锋驻扎在腾越州也是应有之意。 “父亲!” 此时,何进忠派出去招抚各土司的使者除了干崖宣抚司的人尚未回来,其余的人都回来了,结果也不出他之所料,大部分土司都表达了归顺大清的意愿,少数人虽然没有明确表示,但也没将话说死。 何进忠立时就有了主意。 “想要首鼠两端,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到时候干脆灭了山寨,让你做不成土司” 正想着,门外一阵大喊,然后一个少年就推门进来了,原来是他的儿子、中营都司何天成。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何进忠骂了一句,然后问道:“何事?” “父亲,藏入密支那的四川明军来了!” “哦?” 何进忠又惊又喜,心里也有些恼怒,“何永福那厮为何还没回来?腾越州紧挨着干崖宣抚司,如果他早回来了,张七那厮进入到腾越州时就不会毫无踪迹” 何永福,何进忠派往干崖宣抚司的使者,时下自然已经死了。 父子两人来到城墙上,只见城门外一支不到两千的人马正在列队。 何进忠暗忖:“按照木府提供的消息,张七的人马虽然只有四千人左右,但他想要反攻腾越州,应该是倾巢出动才是,为何只有不到两千人?” 他赶紧举起了千里镜。 “骑在马上,那位面相微黑,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多半就是张七了,这厮倒是胆大,竟然只带着不到两千人就敢进入腾越州!” 此时,他手下两个参将石国柱、李云龙也到了,这两人也是辽东老人,李云龙更是辽东骁将,见状便说道:“总镇大人,张七只有四千人马,就算暗中还藏有伏兵,最多也就两千” “末将建议总镇大人带着标营镇守城池即可,我与石将军四千人马全部开出去,末将愿意与张七那厮决一死战,石将军在一旁照应即可,即使他的伏兵出现了,石将军也能应付” 何进忠还在犹豫,石国柱也说道:“张七的赏格已经与李定国差不多了,有三个前程,他显然带着骑兵,若是让他跑了,窜入缅甸境内,想要再抓获就不易了,趁着这厮胆大妄为来到这里,可千万莫要放过了” 何进忠这才点点头,“也罢,虽然那厮眼下在明狗军中颇有些名声,现在想来多半是积年老贼冯双礼的功劳,这厮不过是一个勇夫罢了” 很快,城门打开了,李云龙、石国柱两人带着手下各两千步骑开了出去。 为防张七偷袭,何进忠将自己的一千标营也开上了城墙,让其或张弓搭箭,或举着火铳,一些人还操控着小炮,以便随时掩护李、石两部列队。 或许是张七自恃勇猛,抑或徒有虚名,在李、石两部列阵时张七并未出动,当然了,何进忠部是吴三桂麾下最精锐的营头之一,李云龙、石国柱也各有三百骑兵,首先开出去的就是骑兵,张七就算想偷袭也做不到。 何进忠部果然是精锐,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两座森严的大阵就列好了。 “进攻!” 李云龙率先发动了,其前阵是刀盾兵,弓箭手、火铳手继之,最后则是长枪兵,李云龙亲率三百骑在后面压阵,在刚才的观察中,张七所部并未携带火炮,故此他们也没有携带大盾。 张七所部排在最前面的则是长枪兵,长枪颇长,竟有一丈三尺多,不过这对于久经战阵的李云龙来说简直是小儿科,他最前的刀盾兵都是队里的选锋,名为刀盾兵,实际上只有一半人拿着单刀,另外一半则是各式重型武器。 等双方抵近后,这些人可以轻易击破长枪阵,只要破了最前面的长枪兵,再杀入时则是狼入羊群,进而大杀四方了。 “张七这厮最近风头正劲,赚得了偌大名声,赏格竟然与李定国平齐,显然是浪得虚名” “咚......” 抵近张七大阵约莫五十丈时,李云龙让人擂起了大鼓,大阵顿时加快了脚步! 就在此时,张七大阵前面的长枪兵突然向后转了! 此时,站在城墙上举着千里镜的何进忠也有些目瞪口呆,再看时,只见长枪兵走后竟将后面的“火铳兵”露了出来! 火铳兵前面还有一些人趴在地上,那里似乎有一些小型火炮,也有一些类似于抬枪那样架在地上的武器。 “就这些?” 李云龙见到后并未惊慌,“火炮、抬枪发射极慢,我部一个冲锋就完蛋了,至于火铳,我军紧挨着刀盾兵的还有一百神射手,立即传令,让第一排弓箭手立即实施抛射,边走边射......” “轰......” “哒哒......” 话音未落,那些火炮已经打响了,这火炮与此时明军、清军的明显不同,炮弹纷纷落到了己方大阵之中,还发出了强烈的爆炸声! 那些“抬枪”似乎能连续发射,还能左右晃动,一刹那,处在最前面的刀盾兵竟然大部分都倒下了! 李云龙的部队立时就乱了起来,就在此时,张七部后面那些端着“火铳”的步军开始射击了,似乎并不需要装填,射击一下拉动一下铳上的某个部件就能再次发射! 与此同时,那些火炮像长了眼睛一般,射出的炮弹不但继续朝着李云龙部上空飞来,一部分还飞到了处于后方石国柱部的上空! 李云龙部此时完全乱了,整个队伍开始拼命往后跑,致命的是,在后面骑在马上的李云龙也被一枚炮弹的弹片击伤,惨叫一声后就跌落下马,顿时连督战队也没有了,骑兵也跟着步军往后面跑。 霎时,李云龙部就“撞”进了石国柱部大阵! 就在此时,张七所部的火铳手开始了装填,一气填入五发子弹后还上了刺刀,而六百骑兵也在张七、高得杰、彭元彪三人的带领下向乱哄哄的敌军溃兵冲了过来! “轰......” 一枚炮弹精准地落到了吊桥之上,顿时将吊桥炸断了,这下李云龙、石国柱两部都无法进城了! 张七的士兵此时变成了三人一组,不时用子弹、刺刀击杀溃兵,此时也有勇敢的清军骑兵返身杀过来的,不过不是被三八大盖射杀,便是被迎上来的张七骑兵用手枪射杀。 李云龙、石国柱的部下那里见过这种阵势,都吓得四散奔逃,大部分不知道此时吊桥已毁,还在拼命向那里挤,顿时有不少人跌入了护城河。 “轰.......” 一发重型迫击炮弹落到了城墙上,当场将还在观战的何进忠、何天成父子炸死! 没有多久,城外的清军不是被打死,便是跪地投降了,城里的中军标营见没了总镇和都司,干脆也开了城门投降了。 此时战事刚刚过去一个时辰! ...... 腾越州知州衙门。 午饭后。 张七美美地喝了一口新泡的茶水,然后看着眼前正准备汇报的张五。 “如何?” 张五的嘴角似乎要翘到天上去了。 “老七,大捷!真正的大捷啊” “我军全歼何进忠所部,击杀了两千多人,俘虏了两千多,估计只有极少数骑兵逃出去了,缴获了近三百匹战马” “城内还有供应何进忠大军一个月所用的粮草以及显然是用来犒赏将卒的白银二十万两” “我军?” “哦?” “只有五人受了轻伤,似乎那枪炮声也影响到了战马,这五人都是被惊惧的战马掀倒在地受伤的” 第45章 平西王(上) “老七,那接下来?” “这样,将俘虏全部赶到大校场,让李云龙的人与石国柱的人徒手搏斗,生还者再与何进忠的人搏斗,能够活下来的,且没有家眷在清狗手里的纳入我军” “搏斗时四面墙上站满我军枪手,有图谋不轨者一律射杀,每隔三十丈布置一挺机枪,防备彼等聚起来作乱,记住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再用机枪,这子弹可是打一发少一发” “记住了,然后呢?” 此时高得杰、彭元彪、李忠明、段少杰等人都来了,听到张五这话,也都看着张七。 “你们认为呢?” 彭元彪笑道:“以我等的战力,不如直接扑向永昌府,吴三桂大军既然已经大部开向了丽江府,那么永昌府必定空虚,自然是一鼓而下” 李忠明、段少杰也是这个意思。 高得杰却说道:“既然我军火器如此厉害,李忠明带领的后阵也来了,干脆占住腾越州城不走了” “哦?”,张七眼睛大亮。 “敌人不知我军虚实,肯定会前来攻城,届时正好用上今日尚未使用的手榴弹,机枪也能扫射,加上开花弹四处轰炸,敌军必定大乱” 张七摇摇头,“若是敌人驻扎在远离我军火器射程的地方,并做出长期围困腾越州城的姿态又该如何?” 高得杰搔搔脑袋,“这......” “哈哈哈” 张七突然大笑起来。 “老高说的不错,城内还有足够一个月的粮草,加上我军携带的,节省一点用的话,足以支撑两个月,何进忠部全军覆没,清狗必定大惊失色,不过,我军的神器究竟如何,想必逃出去的骑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吴三桂必定会来腾越州,估计大理府的罗可铎也会来,我一连打败了李国英、何进忠,他们显然会极为重视,何况此时元江府的那嵩还在与清狗作战,云南各处的土司也没有彻底归附” “他们必定会尽快抵达腾越州,然后将我军围起来,还有,多半会将汉军旗带来的大炮运过来,因为他们从出逃骑兵的嘴里得到了我军火器的消息” “我估计,吴三桂会先一步抵达腾越州,罗可铎则会慢慢来,但最多一个月也就会全部汇聚到州城之下” “此时,我军全歼何进忠部的消息应该传到云南各地了,清狗也绝对不会长期围困我军,他们显然耗不起,张五!” “到!” “趁着清狗大军尚未抵达,你带着几个夜不收学着何进忠联络周边的各个土司,将何进忠、李云龙、石国柱等人的关防印信、首级、将旗都带上,若是愿意继续效忠大明,就暗中汇聚兵马” “一旦我军将围城清狗大量歼灭时,彼等再出来打打秋风,果如我之所料,那么云南的清狗便只有昆明的洪承畴老贼的一部了,而正在攻打元江府的祁三升、线国安部得知这里的消息时必定不敢再打了” “我估计,届时云南的清狗绝大部分会汇聚到昆明,届时就是我军开往昆明之时” ...... 永昌府。 在吴三省的阻击下以及得到腾越州消息后撤到永昌府的吴三桂正在衙门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为了这一战,他可谓是精兵尽出。 除了何进忠部,他手下还有吴国贵、孙文焕、张光祖、吴三汲四大总兵,各还有三千精锐兵马,他自己还有三千精锐步骑,一共一万五千大军。 磨盘山之战,他的兵马损失了大约八千,楚雄之战又损失了五千左右,虽然他平西王麾下的兵马最多,也最精锐,但也只有近三万,后来造反时多出来的兵马更多是获得了大量投降明军,并编成了马宝、李如碧等十大营后才有的。 现在十大营还没有影子,跟着他从山海关南下,并一路收编明军形成的三万精锐如今只剩下万余了,这让他如何不忧急如焚? 但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楚雄之战后原本腾起的以云南为根基徐图大业的心思早就被腾越州这一战浇得透心凉。 实际上,此时的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再次反戈一击,叛出我大清,以永历帝时下的泥菩萨模样没准还能让他继任王位,不过,这个坎儿吴三桂显然没那么容易过。 “击鼓升帐议事!” 霎时,一众将领、幕僚鱼贯而入。 吴三桂进入云南后,家眷显然留在昆明,由他的三女婿胡国柱以及名为侄子、实则亲儿子的吴应麒(过继给了吴三桂大哥)看护,那里还有一千兵马。 其他的文武官员则是全数在此,计有: 在辽东时就已经是总兵\/都统的首席大将吴国贵; 堂弟、总兵吴三汲; 总兵张光祖; 总兵孙文焕; 刚从家丁队升上来的中营参将吴国柱,乃吴国贵堂弟。 大女婿、为其打理后勤辎重一应诸务的郭壮图; 文武双全,以都司之职参与军务的二女婿夏国相; 负责一应内外文书的幕僚汪士荣; 原蜀王刘文秀幕僚,后被吴三桂延纳的幕僚刘玄初,此时他只是汪士荣的助手,只能坐在汪士荣后面。 “诸位” 看着这一班文武干将,今年四十七岁的吴三桂顿时又恢复了信心。 “今日所议之事只有一桩,那就是如何对付腾越州的张七,好吧,国相,你将周边形势先说一下” 原来夏国相因为文武全才,先是跟着郭壮图、汪士荣参与了一段时间后勤、文书事务,时下又被调到中营作为吴国柱的副手实际打理军机、情报诸务。 吴三桂在辽东时手下一开始有夏龙山、胡心水两员嫡系将领,分领其左右营,后来扩展到四大营,又加入了吴国贵、何进忠两人,但夏龙山、胡心水与吴三桂的关系显然更亲密一些。 夏龙山的儿子夏国相、胡心水的儿子胡国柱都成了吴三桂的女婿就可见一斑。 眼下夏龙山已死,胡心水被派到北京作为吴三桂嫡长子吴应熊府里的随从,实际上就是他的管家和高参。 当然了,夏龙山、胡心水的左右营当时吸纳的都是辽东少年枭勇,两人也是一表人才,他们的儿子也都是丰神俊朗,这才成为吴三桂的女婿。 “是。眼下伪晋王李定国部还在木邦,伪巩昌王白文选还在孟密,距离腾越州都还有至少五百里的距离” 吴三桂问道:“能确定这两人不会出现在腾越州境内?” 夏国相点点头,“时下小婿的探子已经撒到了边境处,已经探知这两部现在都是人心惶惶,内部也有很大纷争,虽然不知彼等会否重入云南,但一旦其抵达边境,小婿的人肯定会探知,并火速报到永昌府” “届时彼等距离腾越州也至少有三四百里路,山路崎岖,看似只有三四百里,实则要按照五六百里来计” 吴三桂点点头,“就怕张七那厮派人向白文选、李定国联络” 夏国相说道:“根据小婿的人得来的消息,张七离开丽江府后竟然避开了好走的经大理前往密支那的道路,而是走上了丽江以西的茶马古道,显然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虽然不知其为何没有经腾越州-铁壁关进入缅甸的道路,但当时的他显然不知李定国、白文选两部的动向,但有一点还是可以明确的,那就是张七似乎故意要掩藏行踪,藏在密支那待机而动” “小婿与汪先生、刘先生等人反复商议,加上其人在四川一系列行径,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哦?” “此人显然不甘心屈居于李定国之下,而是想凭借一己之力立下盖世之功,但还是有些疑惑,其人今年才十九岁,之前也就是李定国辖下的大定营左营夜不收副总管,谁给他这么大信心竟然做下一连串大事?” “根据反正归来冯万宝的供述,此人抵达建昌之前身边只有五个人,其中就有......” 他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吴三桂。 吴三桂冷哼道:“你是想说高得杰那厮?无须遮遮掩掩,降了就是降了,本王确实有些奇怪,高得杰这厮是本王在山海关附近收养的孤儿,当时只有十岁,原本以为是永平府附近因为战事流浪的孤儿” “现在想起来这厮应该是李自成麾下孩儿营的一员,否则就无法解释其被本王收养后在十五岁那年就成了我家丁队的佼佼者,后来更成为了副总管,骁勇仅次于吴国柱” “张七那厮是张献忠那贼坯大西军的老人之子,虽然与李自成贼坯的大顺军不和,终究是流贼一脉,进而臭味相投,这厮瞒得我好苦!” “国相,你继续说下去” “是”,夏国相继续说道,“按照冯万宝的说法,高得杰原本是想跟着张七进入四川伺机回到我大清的阵营的,可惜他终究是一个武将,杀得兴起后自然杀伤了我军不少人,最后干脆彻底投靠了张七” “又根据从大理偷偷逃回来薛喇出的说法,张七其人极为骁勇,磨盘山一战,他一人就击杀、击伤了王爷麾下家丁队二十余人,其中就包括高得杰、薛喇出,事后又脱离战场潜伏到牛山之南的牛角上射杀了我大清的信郡王”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要知道吴三桂家丁队之勇早就名满天下,此人竟然一人击杀击伤了二十多人!还有,自从信郡王多尼战死后,清廷一直讳莫如深,但现在他们显然知道了是谁射杀的。 第46章 平西王(中) “好了,无须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区区勇夫而已,想当年三姓家奴吕布何其勇也,这就是乱臣贼子而已” 吴三桂话音刚落,顿时觉得有些不妥 “自己也是降清之人,这大清还是汉人嘴里的蛮夷胡虏” 便赶紧岔开话题,“好了,诸位都说说看,我军该如何行事?” 郭壮图率先站了出来,“王爷,既然信郡王死于张七之手,而此人又在极短的时间里击败了何进忠,显然是有几分战力的,不如请平郡王前来主持大局” 吴国贵站了起来。 其身形极为高大,几乎有一米九,更兼膘肥体壮,站起来一个人完全相当于两个人。 吴国贵是吴三桂接任山海关团练总兵时的首任家丁总管,还是吴襄留给吴三桂的,可谓伺候了两代人,更兼忠勇可嘉,深得吴三桂信任,何况他还是吴氏族人,这信任更是不一般。 “王爷,何须说那许多?尽早全军开往腾越州才是正经!” 其人不但身材高大,更兼声若奔雷,此话一出,众人顿觉耳旁似乎有一阵惊雷响过,有些人还下意识地捂上了耳朵。 吴三桂含笑说道:“那是自然,不过你想过没有,如何去?去了又如何?” 吴国贵显然是成竹在胸,“那还不简单?张七那厮手下只有三四千兵马,难道还会在我军前往腾越州的路上打埋伏不成?” “既然其火器厉害,显然是准备紧守城池了,利用火器大量杀伤我等,我虽不知这厮是从何处弄来这许多火器,不过据熟知缅甸情形的商人说,以前伪明曾准备大力倚重的弗朗机人的势力也进入了缅甸” “其人火枪、火炮很是厉害,多半是弗朗机人提供的,或者张七购买的,我军击败刘文秀余部后,得知刘文秀曾经将其在四川搜刮的财宝留给了他信任的部属郝承裔,如今郝承裔已死,这些财宝不消说已被张七占据” “其用财宝向弗朗机人购买也是有的,不过在末将看来,无非是射程更远,火力更猛,更为精准罢了,也需要装填,其骑兵所用的多半是短铳,自然是提前装填好的,末将听说时下弗朗机人已有不少此类短铳装配” “无论如何,只要我军排兵布阵得当,比如重型盾车置于前方,重兵、锐兵置于其后即可抵消,至于那开花弹,以前我军也有,不过是极易炸膛,操作不易罢了” “末将同意额驸的建议,时下我军的红夷大炮都在平郡王手里,我军可提前南下将腾越州城围起来,并远离城池,让其坚铳利炮发挥不了用处,等平郡王的红夷大炮一到,必定一鼓而下” 吴国贵在军中威望极高,霎时便引得其他几位包括吴三桂堂弟吴三汲在内的赞同。 吴三桂也有些心动,不过他并未马上下决断。 “汪先生,以你之意呢?” 汪士荣站了起来。 “学生同意吴将军的意见,只要平郡王红夷大炮一到,任他如何铳坚炮利也会化为齑粉,就是......” “哦?” 汪士荣说道:“我大清已经折了信郡王,万一又折了平郡王,咳咳,学生是说万一啊,而届时王爷又是完好无损,那就......” 吴三桂心理一凛,“满人人数本就不多,王爷更是凤毛麟角,已经折了多尼,若是再折了罗可铎,朝廷绝对不会再向上次磨盘山之战后那样只处罚一众八旗贵人了事,必定会牵涉到自己” “退一万步来说,也会对自己产生猜忌” 便道:“此事容易,我部还有一万五千大军,届时红夷大炮发威之后,我军担任主攻就是了” 正要作最后训话,突然瞥到汪士荣身后的刘玄初似乎有话说,便笑道:“刘先生似乎有话说,眼下是军议,事关重大,本王也不是一言堂,先生有何话尽管说就是了” 刘玄初看了汪士荣一眼,汪士荣也笑道:“王爷都发话了,玄除一向又以诸葛孔明自居,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刘玄初这才站了起来,他先是团团一揖,然后又向吴三桂深鞠一躬,这才说道:“晚生倒是有不同看法” “哦?” 吴三桂顿时来了兴趣。 “王爷,诸位大人,何进忠将军所部,何其精锐,又有城池可依托,可按照逃回来骑兵的说法,若不是何将军轻敌大意,竟一气将四千人马派了出去,反而紧守城池静待王爷大军支援的话,绝对不会轻易失败 “晚生倒是建议一动不如一静,先向平郡王请示方略,然后再出兵,正好何将军所部的粮草晚生也经过手,只够何部五千大军一月之用,张七既然是从密支那过来的,还是陡然出现在腾越州” “于是他携带的粮草必定不多,轻装急进而来,否则夏额驸的探子不会不知,而平郡王的红夷大炮想要运到腾越州,山路崎岖,眼下又进入雨季,恐怕也要一月之久才能抵达那里” “若平郡王果真带着红夷大炮去了,也是一个月之后了,届时王爷略早一些抵达就是了......” 汪士荣眉头微微一皱,他显然不想被自己的助手抢了风头,说道:“也不尽然,若是一个月以后张七部因为粮草缺乏,不是劫掠乡下,就是撤出腾越州,而是逃回密支那又该如何?” “与腾越州相比,我等对密支那并不熟悉,何况那里的山势更为险峻,道路更为崎岖,我军若是尾随而去,其便可以处处设伏,我等则是苦不堪言” 吴三桂也是皱起了眉头。 半晌,他委实决断不下,便看向夏国相,“国相,你还有什么看法?” 夏国相说道:“兹事体大,在下不敢妄言” 吴三桂点点头,他突然看到刘玄初又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便道:“今日军议暂时到此” 众人赶紧站起来,向吴三桂施了一礼后就纷纷离开了。 刘玄初故意走在最后面,果然,没走多久,夏国相的声音就传来了,“刘先生,王爷请你留步” 刘玄初大喜。 这一次是在吴三桂的书房。 “刘先生,你似乎还有话说?” 刘玄初突然跪了下来。 “刘先生,你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刘玄初却还跪着,“王爷,晚生接下来的话可能有所冒犯......” 吴三桂笑道:“哎呀,你等读书人的规矩就是多,好了,本王赦你无罪,有什么话尽管说” 刘玄初这才站起来 “王爷,您是知道的,我以前是在伪蜀王刘文秀幕府做事” “哦?这有什么,本王麾下从流贼、明军里投降过来的也不在少数,何况你还是读书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不正是你等读书人的本分吗?” 刘玄初摇摇头,“晚生说的不是这个” “哦?” “王爷,我既然是伪蜀王的幕僚,自然也到过云南,何况因为当时刘文秀与李定国不和,实际上成都与昆明的联络就是在下做的,就在那时我认识了一个人” “哦?此人与当前事情有关吗?” 刘玄初又跪了下来。 “王爷,在下有罪” “哎呀,你等读书人就是麻烦,好了,今日无论何事本王都会恕你无罪,这总行了吧” 刘玄初第二次站了起来。 “此人叫卢桂生,是残明大理寺少卿,晚生一见之下顿觉相见恨晚,后来因为战事的缘故便隔了音讯,后来晚生随王爷入滇后不久,此人又托人来了一封信” “哦?” “自然不是准备劝我重投残明阵营,而是他准备反正归清,当时因为信里并无确实可信内容便搁在了一旁,当时我大清势若破竹,连那曾煊赫一时的李定国也在滇黔之间大败,想要投靠我大清的不在少数,何止卢桂生一人?” “磨盘山之战前夕,他又托人带来了一封信,说是有紧要事情禀报,我当时正在押运粮草,没有跟随王爷大军前往,直到我军受到挫折返回时这才发现这封信” “原来卢桂生一早就得知了李定国那厮要在磨盘山设伏的事,可惜我得知后已经是三日之后了,王爷又损兵折将退回了昆明,当时就觉得无颜面见王爷分说此事,便姑且压下了” “后来晚生跟随王爷到了永昌府,此时正好冯万宝反正归来,薛喇出也逃回来了,晚生顿时起了心思,便拉着这两人详细畅聊了一番” “这才知道磨盘山之战中,那张七不仅仅击杀了王爷家丁多人,射杀了信郡王,还立下了更大的功劳,这才让伪帝越级提拔其为参将、靖边伯” “哦?”,吴三桂也是心理一凛。 “原来,张七以托梦为由告知了卢桂生准备反叛一事,还告知了李定国、大定营总兵窦名望等人,但这些人显然都没有重视,张七这厮却不罢休,找到卢桂生隐藏之地将其击杀” “啊?!” 吴三桂大惊,“你的意思是说,若是我军进入李定国的埋伏,那卢桂生多半会跳出来禀告我军?” 刘玄初点点头,“李定国治军之严冠绝曾经的大西军,远在刘文秀等人之上,他若是设伏,那一定会用他最信任的部队,也会三令五申强调要严守军纪,就算设伏,若是敌人没有全部进入埋伏” “而且路过的敌人开始向设伏处试探性攻击,比如射箭、放铳等,被射中者也不得叫出声来,否则就是军法从事,李定国就是凭借这一点创下了偌大名头” “但可惜被张七识破了,晚生迄今都没明白张七一个小小的武夫,平时与卢桂生显然没有接触机会的是如何知悉卢桂生的事情的,至于他所说的托梦晚生自然不信,但至今还是想不明白” “后来又想到此人在四川一连串行动,以及秘密前往密支那的事情,对了,晚生差一点忘了一事” “哦?” “张七曾在玉龙雪山参与木府的世子木靖等人的诗会,原本木靖等人还以为他是冯双礼派出联络木家使者的护卫,未曾想到他却在诗会上一鸣惊人,连做三首诗词,竟然压过了与会的一众士子”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张七的三首诗词,吴三桂也不大懂诗词,只是略看了看,“本王也是大老粗,不过以我来看,这些诗词似乎出自女子之手,浑不似一名勇冠三军的武夫所作”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 第47章 平西王(下) “不然” 刘玄初继续说道。 “另据冯万宝所说,张七在建昌时曾收下了一千李国英部降兵,自然都是受了伤的,这厮倒是颇会笼络人心,为了彻底稳住这批人,他竟然亲自为这些人疗伤” “这还不算,他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些药品,还是极为有效的特效药,有人还看到他用一种连着药水的银针对伤兵进行了注射,还有一些奇特的闻所未闻的白色、褐色药片,圆筒状的药丸” “事后他说是来自以前大西军中的西夷,很显然他在说谎,西夷时下的医术在下也略知一二,彼等遇到疑难杂症最多的手段就是放血,岂能与我中华煌煌医术可比?” “但他就是治好了那些伤兵,进而让其死心塌地,据说一段时间张七曾经离开大部队独自一人回到了李国英占据的郝承裔泸沽镇大营,有人还看到一抹光环出现,然后不久他就回来了,还背着大包裹” “里面装的就是药品” “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吴三桂也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刘玄初沉吟半晌,最终还是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或许大明国祚未尽” 此话一出,就连吴三桂也吓了一大跳。 刘玄初一咬牙,说道:“王爷,时下京畿附近的八旗兵、河南、两湖、两广的绿营兵精锐皆在西南,陕西的精锐也在川西、川东,江南的兵马大部都在防护着浙东明军残部、偏隅于台湾的郑成功” “若是张七那厮果真有神明护佑,一旦在腾越州大败我军,就再也没有更多的兵马来此了,届时残明收复云南乃至西南也是极有可能的,真若是,川东的明军再遥相呼应,那就......” 吴三桂也似乎有些紧张,他看了看左右,这才意识到周围无人,自己是在书房力,外面除了贴心的家将便更无他人了。 “先生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干脆一并说出来呗” 刘玄初此时显然不想说了。 “晚生实在不能再往下说了,晚生对王爷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但若是再说下去那就......” 吴三桂点点头,“夜色已深,先生就在这里住下吧,本王知道时下本府文书诸务是汪先生在总理,你若是在这里住下,回到外面后在他那里不好看,但经过先生这么一说本王也有所触动” “若是寻思一夜,又极想与先生畅谈,还要外出寻你岂非误事?放心好了,汪先生那里由本王与他分说就是了” 刘玄初似乎有些感动,脸色也涨得通红,他急切地说道:“晚生豁出去了,有一句话藏在心底许久,王爷如此开诚布公,晚生也不得不赤诚相见” “哦?先生还有何话?” “王爷,不是晚生狂妄,汪先生与文书一途自然是举重若轻,不过,在王爷面前晚生不得不说出实话” “先生直言无妨” “汪先生之才,除了文书一途,于往来交往之上也有所长,岂非古时苏秦张仪呼?而与军机谋划一途并非所长” 吴三桂一怔,瞬即笑道:“本王知道了” 刘玄初走后,吴三桂顿时脸色一变。 “屏藩!” 霎时一个英挺少年推门走了进来。 此人叫王屏藩,是他的老部下王尚选的儿子,王尚选在与李定国部交战中阵亡,此人武艺高强,不亚于高得杰,与带兵打仗一途也有些心得,当吴三桂将以前的家丁队总管吴国柱提拔为中营参见后便将他升为家丁队总管。 对于辽东老人的后代,他还是十分照顾和信任的。 “将刘玄初杀了,记住了,要干净一些” 王屏藩先是一愣,瞬即便点了点头,回道:“眼下此人被安排在第三进厢房歇息,等会儿末将请他喝酒,将其灌醉,今晚月色明朗,其为文人,最喜吟诗弄月,趁机邀请他进入院内赏月” “其醉意朦胧之际,必不能辨别东西南北,此时我将进入后院的洞门打开,并引导其进入后院,然后以其酒醉之下调戏王爷家眷之名将其当场击杀” 原来吴三桂虽然将大部分家眷放在昆明,但却对小妾陈圆圆爱不释手,一直带在身边,加上服侍陈圆圆的丫鬟婆子,后院也有不少人,王屏藩的意思显然是刘玄初调戏陈圆圆的丫鬟,自然不敢牵扯到陈圆圆。 吴三桂点点头,对他的处置很是满意,就在王屏藩即将离去之际,吴三桂又叫住了他。 “算了,莫要轻举妄动” 王屏藩不禁愕然,不过吴三桂的话他不敢不听。 “遵命” 王屏藩离开后还关上了房门。 吴三桂跌坐在交椅上,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睁开了眼睛。 “这厮说的不错,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郎,还是出身于流贼队伍的少年,哪有那么多本事,多半真有神明护佑,难道大明的国祚真的还没到尽头?” “这样的话老子就不得不从长计议了” “这厮的话尚未说尽,若是八旗兵、张国柱部、线国安部全部折损在此,那么清军就不得不全部退出云南,而想要卷土重来的话,没有个三五年是不行的” “三五年,谁知道那张七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眼下永历帝穷途末路,在缅王的可怜下苟延残喘,若是我协助张七反戈一击,必定能将云南的清兵全部留在这里,然后就只剩下昆明的洪承畴所部了” “其与我类似,若是我反正,以永历帝的穷蹙,保留王爷的名号那是一定的,没准还能像李定国那样封一个一字王,而洪承畴也能得一个国公的爵位” “届时就提出来独守贵州,张七那厮肯定不会放过云南的,在贵州徐图发展,静观天下大势,若是大明果真再次中兴,我也能做一个异姓王” “若是刘玄初这厮说的不对,也能在乱世里做一方诸侯,届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至于张七,就算有神明护佑,他还要面临像李定国、白文选这样的老人,就算他功高盖世,也不能盖过李定国,届时我就在贵州静观其变就是了” “不过眼下这局面又如何应对?” “不行,刘玄初这厮显然没有将话说完” 半晌,他一咬牙,又命王屏藩将刘玄初请了进来。 “哎呀,刘先生,听先生一席话,本王茅塞顿开,不过,那都是长远的事,眼下这腾越州的张七毕竟是本王辖区的,就算向平郡王请示,最终还得是本王来收拾残局,还请先生教我” 刘玄初此时也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 “承蒙王爷青睐,晚生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请先生速速讲来” “王爷,岂不知云南自有其特异之处?” “哦?” “云南,前汉南诏之地,遍地夷人,土司数不胜数,时下虽然大部分土司都向我大清臣服,但在明清两军没有彻底分出胜负之前是不会真的臣服的” “腾越州之战,虽然何进忠部几乎全军覆没,但战事发生的实在太快,夷人土司想要了解详情却很难,战事过去已经五日了,迄今为止除了那几个逃回来的骑兵并无一人回来” “这就意味着,何进忠所部不是被张七所俘,就是杀了,也就意味着知晓这件事的人员少之又少” “先生的意思是本王将此事掩藏下来?” “然也,时下线国安、祁三升两部进攻元江府颇为不顺,不如向平郡王提议一事,那就是,想要彻底歼灭残余明军,非得先彻底稳住境内土司不可,元江府的那氏就是明例” “王爷战力强横,远非线国安、祁三升能比,可主动提出来歼灭那嵩,然后让线国安、祁三升部接替永昌府的守卫,当然了,王爷此去带上八千兵马即可,在这里还留下相当兵力,并扼控腾越州周边关口要隘” “同时主动将探马细作诸务接下来,您是王爷,区区线国安、祁三升一来就让其部驻扎在城内不动,对于外界发生何事也不知晓,就算知晓了,此时王爷正在攻打元江府的紧要关头,彼等也只能向平郡王禀报” “平郡王显然会催动两部以及王爷留守永昌府兵马向腾越州进攻,此时多半已经过去两个月了,那张七兵力微弱,绝对不敢主动进攻永昌府,时间一长粮秣用尽之后只能撤到密支那” “若是彼等还有战力,也不妨暗中下令让线国安、祁三升两部作为主攻,届时王爷留在永昌府的兵马让一个参将主持就行了,那两人既不敢得罪王爷,参将又要事事请示王爷,只能自己进攻” “若是进攻顺利,留守兵马自然主动加入,彻底击垮张七那厮,若是进攻不利,则退到永昌府为上,张七火器厉害,此时线国安、祁三升两部肯定折损不少,按照朝廷的一贯做法,王爷既然是世镇云南的王爷” “肯定会将这两部并入府中,届时如何做就容易多了” “大理府的平郡王兵少将寡,只能退往昆明依附洪承畴大人,而洪承畴手下也尽是一些只有一两千人的挂名总兵、副将,也会向朝廷禀报,一去二来,为了防备仅剩的这点兵力尽数折在云南,多半会彻底撤出云南” “此时,王爷也多半拿下了元江府,又是大功一件,撤往贵州后还是兵力最多、最强的,将世镇云南改为世镇贵州也不是很难的事” “至于明军,楚雄一战后,李定国等部人马所剩无几了,张七也只有三四千人马,何况晚生就不相信他歼灭了何进忠部就没有一丁点损失,至少也会损失千人上下吧,如此一来他就只有两三千人了” “与李定国等部加在一起最多只有万人,还要重新稳定偌大的云南,没有个三五年是不行的,届时,晚生估计王爷麾下已经重新有了至少五万大军” “因为西南半壁全靠王爷支撑,粮草、钱财、兵员会从全国各地源源不绝到来,届时,嘿嘿” 吴三桂突然站了起来,他向刘玄初深深一揖。 “先生大才,本王眼拙,差点让明珠蒙尘,罪过罪过” 第48章 建昌王(上) 吴三桂何许人也,自然不会因为某个军师的一句话便轻举妄动。 次日一早,他将刘玄初从汪士荣处抽调出来,专门参与军机谋划诸务,不过位次还是在汪士荣之下。 他的意思也很明白,“我可以用你,但也可以不用你,用不用你完全取决于本王,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此时,他不禁想起了以前在辽东时自己亦宾亦友的方光琛,那可是真正文武双全,曾经跟随自己跃马杀敌的幕僚啊。 可惜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时下,因为他“世镇云南”的名分自然可以提前在各地安插眼线,昆明就不用说了,那里还有吴应麒、胡国柱,大理的张国柱一直与他眉来眼去,正在元江府与土司作战的祁三升也差不多是他的人了。 于是,只要有清军驻扎的地方就没有他不知晓的。 他就在永昌府按兵不动,期间自然将那几个逃回来的骑兵秘密杀了,然后就静等消息。 过了十日,从各方面传回来的消息显示罗可铎、洪承畴尚不知道腾越州的事情,他赶紧向祁三升发出了暗示。 祁三升、线国安毫无意外地战败了,无须吴三桂主动提出,让他接替这两人攻打元江府的命令就传来了,这命令显然是云南清军最高指挥官平郡王罗可铎下达的。 吴三桂留下参将、自己另一个族弟吴三变带领三千人马继续镇守永昌府,自己则亲率一万两千大军开向了元江府。 而线国安、祁三升两人只得带领残兵败将撤回永昌府,此时,他二人手下的兵力已经削减到五千人左右。 就在吴三桂在永昌府殚精竭虑时,腾越州的张七也不好过。 他虽然是穿越而来的,但显然不是军神,只有区区三千人马,就算有大量新式武器也不敢主动攻击兵力庞大的吴三桂部,只能待在腾越州等待对方的进攻,他倒是想趁着吴三桂部开往腾越州的途中设伏,可惜人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他忧心忡忡之时,缅甸那边来人了。 一连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人自然是他的老朋友、黔国公沐天波,沐天波自从跟着他抵达丽江后便自行离开去寻找永历帝去了,此人到底是云南本地人,他不但顺利探听到永历帝的消息还成功抵达了缅甸。 一人则是上次册封他为靖边伯的掌印太监刘九皋。 还有一人他却未曾见过,经沐天波介绍才知晓此人竟然就是时下永历帝身前的红人、锦衣卫都督佥事马吉翔! 这三人联袂驾到,显然与自己主动派人去联络永历帝有关,眼下大明可谓真正命悬一线,陡然出现一个像张七这样已经露出“挽天倾”苗头的人,纵使他以前身份低微也需要大力提拔。 宣读圣旨的还是刘九皋,果然,或许是永历帝在缅甸过得并不好,也或许沐天波对自己在永历帝那里进行了大吹特吹,这一次的封赏着实有些出乎张七意外。 他封王了! 建昌王! 虽然只是一个郡王,不过已经与冯双礼、白文选并驾齐驱了,就算李定国见了自己也不能随意拿捏了。 另外,朱由榔显然并未承认他的“四川行都司指挥同知”的官衔,而是封了前军都督府的右都督! 明初时分,曾设有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的职位,后来朱元璋感到这个职位权力太大,便像撤销丞相那样将其裁撤了,朱由榔继位后又将其恢复起来了,那显然是在李定国在两广、湖南一带威震天下之后做出的。 也显然是为李定国量身恢复的,当然了,他得到这个职位后属下一般称呼他为“大将军”。 很显然,当他独自去找朱由榔而不是李定国的那一刻起他事实上就与后者分道扬镳了,当然了,朱由榔君臣也巴不得如此。 正面来说,我大明还有两个能打的大将自是再好不过,反面来说,两人也能互相制衡,免得一家独大,让皇帝形同傀儡。 这些日子,张七派出去联络各土司的人也都回来了。 腾越州周边的土司都是摆夷人(傣族),而且一个比一个凶悍,完全不亚于云南的倮倮人、莫西人,平时还好,在这兵荒马乱的残明末期更是愈发凶残。 此时你若是陡然进入土司辖区,还是外来人,被杀、被劫那是必然的,朱由榔君臣沿途不敢向各土司求援,因为没人敢去,否则若是这些土司真心臣服大明的话,凑起来一万大军还是容易的。 大明境内的土司虽然没有出兵支援朱由榔,但也没有派兵抢劫他们,但一到缅甸境内就不同了,当他们南下时遭到了沿途各土司的反复抢劫,女人、财物被抢走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 抵达缅甸都城阿瓦时估计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口。 但张七的人各土司还是热情接待了。 十几日前他在腾越州城下与何进忠大战时,周围显然藏了许多双眼睛,土司们也在观察到底投靠谁合适,当张七在短时间内歼灭了何进忠部,并进占州城时,土司们派出的细作赶紧将消息传给了他们。 击败何进忠还在其次,张七拥有的惊人武力,不不不,在他们看来应该是神兵利器才是完全震慑了他们,他们不但发誓投靠张七,还为他运来了一些粮草。 乱世之中,武力就是一切,政治、经济、文化都是附于其上的,在夷人众多的云南更是如此。 云南,为何在中华版图中最晚回归?显然是之前的武力不够,这是唯一的原因,想要用教化征服三山五洞的蛮族简直是痴心妄想。 在这一点上张七虽然对满清有些不满,但对他们对于少数民族地区的处置办法和管理还是相当认可的,没有乾隆帝,估计时下川藏新疆一带还不是中华版图。 武力是绝对的前提,然后才是教化,先有足够的威,后面的德才有意义。 当然了,这些事情张七显然是不会对着三人讲的,特别是在听到马吉翔让他尽快收复永昌府,以便让正处于困境之中的缅甸君臣回到腾越州时,他不禁打起了哈哈。 “都督” 张七对马吉翔的印象极为不好,虽然锦衣卫也是武人,作为残明末期的锦衣卫不更是要英气勃发吗?而马吉翔却一脸大明中期厂卫的阴鸷,而且他显然认为张七以十九岁的年级陡然封王后会对朱由榔感激涕零。 便想拿捏他。 张七也不想这么早就得罪他,还是堆起了笑脸。 “腾越州周边土司的动静你是知道的,他们加起来也有一万多人马,还都凶悍无比,如今依旧是清狗势大,我大明势弱,彼等显然还是心向清狗一些” “我已经派人去联络他们了,但依旧没有音讯,我眼下只有三千人马,若是要攻打永昌府,就必须全体出动,那么腾越州就空了,不是被土司们钻了空子,就是被清狗占据” “等我将周边土司稳住后再出兵,那时才有胜算,否则就是万劫不复了” 马吉翔没有直接回复他,只见他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用杯盖撇着茶沫,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后才说道:“那建昌王认为何时才能出兵?陛下已经等不及了” “一个月,一个月后本王无论如何都会出兵” 马吉翔这才点了点头。 这三人在腾越州待了几日就回去了,回去之前张七给每人封了一百两黄金。 三人一走,同样得到了封赏的高得杰等人便涌了上来。 “老...” 高得杰的“老七”到了嘴边便停住了,人家现在已经是王爷了,再这么称呼就有些不像话了,但称呼他为王爷自己又说不出口,一时便愣在那里。 张七笑了笑,“我现在叫张麒,字稼轩,你等今后不如直接称呼我的字即可” 那张五却是一个玲珑人,率先说道:“王爷,这怎么行?” 这些人也得到了不同的爵位,官职也都升了,都在高兴之时,听到张五这么一说,赶紧纷纷施礼,“王爷!” 张七却摆了摆手,笑道:“刚才同你等说笑来着,以前怎么叫便还是怎么叫” 开什么玩笑,眼下大明命悬一线,正是大力拉拢、团结众人、打成一片的时候,若此时就讲起了上下尊卑,必定会出事。 众人这才舒了一口气,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七示意众人坐下。 “张五,将你掌握的情况与大家伙说一说” 张五点点头,“有最新消息传来,永昌府的吴三桂带着大军离开了,不过他依旧在那里留下了部分人马,老.....,七哥还以为吴三桂使诈,便多等了几日,没想到此时又来了两支军队” “看那旗号,一个应该是线国安,一个则是祁三升,看来攻击元江府土司那嵩的清狗换人了,换作吴三桂上了,而由线国安、祁三升来了镇守永昌府” 张七说道:“大家都说一说,接下来我等该如何办?对了,差点忘了,吴三省到哪里了?” 张五说道:“已经抵达北面的瓦甸安抚司,该安抚司也被蛮族破坏了,正好无人,就被他占下了” 张七点点头,“很好,现在腾越州、永昌府城、瓦甸安抚司山寨正好形成了一个三角形状,你等说说看,我军该如何行事?” 高得杰说道:“不如立即去攻打永昌府城,线国安、祁三升立足未稳,正是出战的好机会,对了,这两部过来了多少人?” 张五回道:“五千人马左右” “吴三桂留守的将领是谁?” “吴三桂的族弟吴三变,职位是参将” “啪”,高得杰拍了拍手,“太好了,吴三桂亲族里,就属这吴三变最为窝囊” “哦?”,张七眼睛一亮,“怎么说?” “此人性情胆怯,畏敌如虎,一般都是用在押运粮草上,不过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领会、执行吴三桂的意思不比别人差” 第49章 建昌王(下) 张七说道:“若是线国安等人龟缩在永昌府城里不出来该如何办?我军的神兵利器自然厉害,但弹药却是有限,如果此时永昌府城里还是吴三桂的人马,用在他们身上自然可以” “但用在这些人身上显然不妥” “那......” 张七说道:“吴三桂一离开,永昌府城群龙无首,必定会事事向大理府的罗可铎汇报,而吴三桂在腾越州之战过后迟迟没有南下,显然并不是没有得到这里的消息,而是刻意封锁了消息” “哦?这是为何?” “据我所知,吴三桂南下时手下有四万左右大军,按照现在的消息来看,经过磨盘山、楚雄、腾越州三场战役后他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可谓损失惨重” “当然了,八旗兵的损失也不小,但无论如何,吴三桂所部还是这西南地界最大的一支清狗力量,他想要在云南以平西王的身份站稳脚跟,就不能不考虑与我军作战的风险” “若继续损兵折将,那么他在云南也待不住,故此,不如让其他人先上。那嵩,是时下云南最大的抵抗清狗的土司,清狗必欲除之而后快” “加上我的存在,就更要尽快歼灭那嵩部,罗可铎让战力更强、手下谋士、悍将众多的吴三桂去元江府也是应有之意” “再者,吴三桂想要在将我大明军队歼灭或者赶出云南后站稳脚跟还必须扩军,而扩军就需要大量钱财,元江府那氏是云南三大土司之一,已历几百年,肯定积累了大量的财富,这也是吴三桂能够快速出兵的原因之一” “既然吴三桂离开了,那么我们就需要让还在大理府的罗可铎知道腾越州的战况,此时他也不可能责骂吴三桂了,但也不可能像吴三桂那样坐视五千人马被歼” “我估计,罗可铎极有可能亲率大军抵达永昌府,并会同线国安等人开到腾越州城来” “原本我也有些坐不住了,但随着周边土司为我们送来了一些粮草,又能多支撑一个月,眼下张五立即派人潜往大理府,将腾越州的消息散播出去,不过我们也要给吴三桂一个面子” “就说近几日我军才抵达腾越州,然后歼灭了何进忠所部” “另外,通知干崖宣抚司的土司刀建勋、陇川宣抚司的土司多胜祖、潞江安抚司土司线有功、南甸宣抚司土司刀呈祥、芒市安抚司土司放爱众,让其各抽到两千人马暗中抵近腾越州城” 高得杰皱了皱眉头,“老七,这是何故?土司们汇聚人马动静肯定不小,也会被清军侦知,届时又将吴三桂大军调回来就不妙了” “何况,万一这些土司临阵反戈一击又该如何?” 张七点点头,“这一节我也想到了,首先,我们在北面的瓦甸安抚司还有吴三省这支奇兵,虽然他只有两千人马,但战力肯定远在土兵之上” “还有,我已经决定了,永昌府、腾越州,将成为我部麾下的根基地,这些个土司,光是口头上投靠显然不可靠,必须要与清狗见过真章才行” “若是罗可铎真的来了,肯定会围攻州城,首当其冲的就是线国安、祁三升两部,然后是跟着他在大理的张国柱部,最后才是八旗兵” “线国安,原清狗定南王孔有德麾下大将,明军撤离广西后他担任广西提督,在广西大肆屠戮,他以清除我军奸细的名义屠杀了十几万人,搜刮了大量的钱财,是我军必须除掉的顽敌” “当然了,他手下是一支背着鸟铳、挎着长刀的广西狼兵,极为凶残,并不好打,我决定将这支部队全部歼灭,以为广西明军及家眷报仇” “广西狼兵之勇估计罗可铎也清楚得很,而且他的人马也最完整,罗可铎必定会让其打头阵,因为罗可铎也耽搁不起,他除了顾忌我军,还要顾忌随时可能出现的晋王、巩昌王军队,不得不快” “于是他就只能使用最骁勇的线国安部先上,一旦我军将线国安部消灭的差不多了,便发出讯号,让土司军蜂拥而上” “此时吴三省继续潜藏在外围不动,等到土司军支撑不住时再出手,届时我军骑兵分为两部,一部堵住通往永昌府的道路,一部堵住通往缅甸的道路” “城内拥有神兵利器的一千人则杀入战团,必定能大破罗可铎” “若是土司兵反水,必定是在有我军已经与清狗杀成一团的情形下才有可能,我等在城墙上仔细观察,一看便知,土司兵与清狗厮杀过后再想投靠他们就不大可能了,就能牢牢地将其绑到我军的战车上来” “如此一来,我军在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潞江安抚司、南甸宣抚司、芒市司中间的地盘就能彻底稳固下来” “而一旦我军能给这里的清狗大量杀伤,吴三桂也只有撤往昆明一途,永昌府的留守兵马也不能久持,也只能一溜烟跑回昆明” “罗可铎来了,大理府也空虚了,对了,一旦罗可铎离开,身在昆明的洪承畴必定会分出一部分兵马镇守大理、楚雄等地,但永昌府他则是来不及了” “果真如愿,今后一段时日,我军,对了,既然陛下封我为建昌王,那么我军就能称为建昌军了,建昌军就能以永昌府以及周围五个大土司辖地为根基徐徐展开经营” “而丽江木府见状,也会打消投靠清狗心思,在下义兄王会在永宁府,再加上丽江府、永昌府,整个滇西南立时就稳固了” “稳固一段时日后,迅速扩兵至一倍以上,届时便可以在稳守永昌府城的基础上向外拓展,想必此时晋王、巩昌王也来了,届时造成晋王镇守大理府,巩昌王镇守楚雄府的局面,再加上云南境内群起响应的各大土司” “清狗多半只剩下昆明、曲靖两地,届时如何行事我军就不能说了算了,按照陛下、晋王的意思配合行动就是了” 李忠明问道:“若是土司们不来呢?” 张七点点头,“眼下腾越州周边的土司都至少在口头上承诺要来,想要彻底将彼等拉到我们这边,就必须杀鸡给猴看” 高得杰大喜:“老七想找谁开刀?这样,潞江安抚司南面的施甸长官司这次并没有送粮食来,不如就找他!” 张七摇摇头,“施甸长官司只是一个小地方,又夹在芒市司与潞江安抚司之间,时常遭受这两司的欺负,若是拿他开刀就不会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了” “那......” 张七站了起来。 “铁壁关之外的蛮莫安抚司虽然不在大明境内,但一直与大西军保持着紧密联系,原本只是一个长官司,后来是陛下将其提为安抚司,但其土司思线穷凶极恶,陛下等南下,文武百官都遭到了其疯狂洗劫” “还杀伤了大量人员,抢走了不少女眷,我等既然想在腾越州立足,就必须将其也视为我军管辖范围,这厮地盘甚广,南至孟密,西至勐养,加之扼控明缅边境要冲,往来商户人员都需要向其缴纳过路费” “蛮莫思家一直以来在腾越州周边土司里战力最为强横,也最为蛮横,还一直在大明与缅甸之间摇摆不定,甚为可恶,这次就拿他开刀!” “李忠明!” “到!” “你带一千携带普通武器的士兵,多配弓箭,同时我会派给你一些炮兵,携带新式火炮,出铁壁关后莫要逗留,径直赶往蛮莫大寨,先用炮轰之,若能引起大火自然是好” “没有大火也无所谓,开花炮弹在其大寨爆炸后,彼等从未见过这种火炮,惊恐之下必定争先恐后下山,若是彼等能缴械投降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就守住下山道路射杀” “然后屠了蛮莫,将女人都带回来,当然了,彼等抢的我大明文武百官的财物也要运回来” 高得杰笑道:“老七,你要这些个女人作甚?” 张七说道:“既然要将腾越州作为我建昌军立业之基,军卒就要成家立业,这才会安心驻扎下来,眼下云南也只有各个土司寨人口较多,既然无法进攻他们,就只能拿那思线开刀了” “对了,忠明,你的行动要快,我估计,罗可铎最多十日就会带兵南下了,你也要在十日之内拿下蛮莫! “是!” “高得杰” “老七你这是作甚?难道我也有任务?” “自然有的,时下腾越州附近汉人凋零,不过土司那里还有不少人口,我上次派张五去往各个土司寨时也向彼等说起过募兵一事,并说马上就会派人过来,你先去靠近蛮莫安抚司的干崖宣抚司招募,一来可以就近支援李忠明” “二来嘛,亦可趁机考察一下刀建勋的诚意,记住了,我不要他的常备兵,那些人都是小领主,肯定是不愿意来的” “而农奴没有刀建勋的许可显然是不会应募的,干崖宣抚司境内还有一个盏达副宣抚司,长期与干崖宣抚司不和,前不久刀建勋出动大军灭了盏达,俘获了不少奴隶娃子” “可与刀建勋商量或由我等挑选一些,或直接购买一些,我估计刀建勋会赠送给我们一部分,其余的还是需要我们掏钱来购买,你带上一些黄金,挑选一些身强体壮,年纪在十五岁以上,十八岁以下未成婚者” “同时购买同等数量的女人” “争取在李忠明完成对蛮莫土司的打击后与他一起回来,你带上三百没有手枪的骑兵去即可” “得令!” 第50章 巩昌王(上) 孟密(后世缅甸孟密)。 一场豪雨过后,大地一片清新。 最初,大明在这里设置了孟密宣抚司,后来被缅王攻破,并在孟密附近建了新城,废旧的山寨则被退到这里的白文选、马宝等人占据。 缅王能让马宝他们驻扎,除了畏惧马宝等人的兵马外,还有一个原因。 孟密的缅甸将领叫莽罕,是时下缅王的王族成员,不过,他并不是缅王平达力的人,而是副王、平达力之弟莽白的人。 缅甸规矩,缅王占据中央河谷膏腴之地,偌大的掸邦高原则由副王来控制。 后来莽白政变成功,也有赖于来自掸邦高原的勇士战力强于平达力的缅军。 不过,莽罕却是个不晓事的,时常向马宝等人勒索财物,他手下只有一千士兵,竟敢向加起来还有三千骑兵的马宝等人索贿,显然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按照朱由榔和李定国的吩咐,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不得擅启边衅,马宝等人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是一处废旧的山寨,马宝等人的三千人马就驻扎在这里。 “唉” 中间一座勉强可以住人的木屋里,今年四十四岁的巩昌王白文选在刚刚见过一人后禁不住一阵长叹。 “咚咚” 外面传开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白文选立即舒展了颜容。 如此沉重的脚步声,不看便知是马宝那厮来了。 门帘一掀,两人跨门而入。 都是身材高大之辈,一人极为雄壮,三十余岁,正是大明的淮国公马宝,另一人则年轻得多,约莫二十四五岁,身形修长挺拔,面容英俊,则是大明的贵州总兵、赤水伯塔新策。 这塔新策后来成了吴三桂的女婿,也是十大营的统领之一。 这三人之所以凑在一起,原因只有一个。 他们都是回民。 塔新策实际上是大元时期派遣到贵州的色目人后代,当然了,时下他的面容已经与汉人无异了。 白文选三人麾下还有三千余人,都是骑兵,马匹还有接近三千五百匹,后来全部投降了吴三桂,若李定国能好好组织一下,应该是一支不可小觑的机动力量,可惜全部投降了,平白让吴三桂拣了三千精骑。 “晋王怎么说?” 马宝的声音势若奔雷,震得木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白文选同样是身材高大雄健之人,只不过比马宝大十岁而已,听了马宝的话也皱了皱眉头。 白文选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莽罕那里又来人了?” 马宝怒道:“若不是陛下、晋王下了严令,老子早就将那厮灭了!” 塔新策倒是细声细语,“那莽罕是副王莽白之人,若是惹了他就是惹了缅王,惹了缅王自然对陛下不利,我等也只能忍着” 白文选点点头,“晋王的意思是,既然朝廷新封了建昌王,还占据了腾越州,那么陛下等人的安危就不成问题了,责令我等立即赶赴木邦,与其一起前往元江府” “元江府?这是为何?张七那小子已经拿下了腾越州,我等不合兵一处与其会合收复永昌府、大理府,跑到那元江府作甚?” 塔新策问道:“是不是晋王想协助那嵩守住元江府?” 白文选点点头,“确实如此” 马宝喝道:“前往元江府还要横跨孟定府、孟缅司、威远州,这三地土司就坐视我等路过?” 孟定府,后世沧源县;孟缅司,后世临沧县;威远州,后世景谷县。 白文选说道:“孟定府、孟缅司倒是不足为惧,我等有三千骑,晋王麾下还有五千步骑,合起来八千人马,有哪个土司胆敢拦截我等?” “何况晋王已经查明,在楚雄战场溃退的总兵杨成又退回了威远州,已经派人责令其提前筹备粮草,我等一旦抵达威远州,就与杨成部一起进入元江府” “还说了,进攻元江府的是线国安那狗贼,必须杀之方能一泄我广西军民被屠杀之恨” “然后呢?” “时下建昌王张七在西边牵制着吴三桂大军,张七屡立奇功,想必能守住那里,晋王只能进入元江府,从昆明南面牵制清狗” 马宝看似粗豪,却是粗中有细,“恐怕是晋王不想与曾经的部下照面才如此安排吧” “也罢,我在这地方也待腻了,这鬼地方雨水实在太多,稍动一下就浑身是汗,每天床铺上都能挤出水来,实在受不了了” 白文选正要说什么,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瞬即一位矮壮汉子走了进来。 “王爷” 原来是白文选手下部将赵德胜,今日是他当值,白文选见他脸上神色有些异样,便道:“莫非莽罕那厮又来了?” 赵德胜摇摇头,“王爷,你快出来看” 白文选心理一凛,赶紧走了出去,走到山寨寨门后又爬了上去,上面有一个了望台,山下情形尽收眼底。 只见几百缅军正与一队明军对峙,明军只有一百多人,不过却毫无惧色。 白文选回头看了看,“是谁的人?” 马宝、塔新策两人仔细瞧了瞧,都摇了摇头,“并非我军中人” 白文选顿时觉得有些奇怪,“难道是陛下的人马?不好,莫非缅王对陛下动手了?” 就在此时,山下那支明军突然发动了! 只见他们后面的人射出了一阵抛箭,然后趁着缅军骚乱之际挥舞着刀枪杀了进去! 白文选、塔新策两人顿时大惊失色,不过马宝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 “王爷,你看,这队明军的战法倒是极为新颖,彼等虽然人数远少于缅军,但却很有章法,这里都是山地,他们还是仰攻,却毫无畏惧,似乎是以三人为一组,突前者显然是军中勇士,手持一杆长枪” “其侧后一人拿着刀盾,一人张弓搭箭,进退有序,每三组之间似乎也有配合,咦......” 原来山下明军一个照面就攻了上去,然后猛地突了进去,缅军都挤在一起,想要后退也难,只能往两侧跑,大雨过后山上湿滑,顿时有不少人跌倒滚落。 “原来是这样”,马宝似乎若有所思,“这队明军都穿着草鞋,草鞋底部似乎又绑着草带子,难怪能止住湿滑” 白文选点点头,“彼等小腿都被布条紧紧缠着,这能起何用?” 话音未落,站在高处的三百多缅军已经被杀散了,他们站立的地方就是莽罕在孟密山寨附近新建的大寨,两地也就隔着一条山道,双方的战斗清晰可见。 “麻烦了” 塔新策突然说道。 白文选、马宝再看时,只见从上面山寨又下来一大群缅军,有六百多人,看来那莽罕接到报告后肯定是恼羞成怒,竟然倾巢出动了。 那队明军见状只得退了下去,但莽罕显然不想放过他们,依旧穷追不舍,霎时,明军已经来到了山脚下,不过莽罕所部的速度也不差,马上就要追上他们了。 白文选一对粗重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 马宝急道:“王爷,都是明军一脉,我下山去救救他们” 白文选没有说话,塔新策说道:“唉,确实是明军挑衅在先,今后若是理论起来也不占理,若是我军还下山了,该如何应付陛下那边人员的盘问?” “唉!”,马宝闻言又气又急,一马鞭抽打在木栅栏上,他的马鞭缠有铁丝,顿时将一块木头击碎了,还击得木屑四下乱飞。 莽罕虽然贪得无厌,但也懂一些用兵之道,眼看就要追上敌人,顿时将己方的人马分成了三拨,一拨正面追赶,两侧也派出了包抄的人马。 此时两队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三十丈了,那些明军显然并不熟悉这里,慌乱之下有不少跌倒在地的,顿时将速度又带慢了下来。 “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轰响,然后一颗炮弹就落到了莽罕阵中,霎时就杀伤了一大片! 莽罕的人顿时吓得停住了。 “轰......” 炮声又响了起来,不断准确地落到缅军阵中,不时炸倒一片。 缅军胆寒了,呼啦啦都往山寨方向跑,那群明军终于缓过神来,彼等竟然追了上来,然后站在山脚下不停用弓箭攻击。 半晌,远处来了两个人,这两人抬着一门小炮飞也似的赶了过来,将小炮架到山道上后便将一枚白文选等人从未见过的长锥形炮弹放了进去,似乎并未点火,那炮弹一放进去就炸响了,然后山坡上的缅军又是死伤一片。 不过,这声炮响之后便再没有放炮了,明军也没有追上去,马宝又有新的发现了。 “王爷,见到没有,明军中一位队长模样的人端着一物正向我等这里张望,显然不是千里镜,但又放在眼睛上,有两个筒,真是奇哉怪哉” 塔新策笑道:“他们显然已经看出来我们也是明军,已经有一个人上来了” 半晌,那人已经爬到了山寨门口。 “可是巩昌王麾下?” 白文选看看两人,马宝却不管那么多了。 “正是!” 他的嗓门极大,连对面的莽罕山寨也听得一清二楚,白文选眉头一皱,但人家已经喊出来了,现在反悔也晚了,便命人打开了寨门。 来的竟然是张九! “建昌王麾下夜不收总管张九拜见巩昌王、淮国公、赤水伯!” “建昌王?” 三人对望一眼,白文选神色复杂,塔新策依旧平静,马宝却是兴奋异常。 “快快有请!” 第51章 巩昌王(下) “什么?!” 一听张九说完,包括马宝在内都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李忠明带着一千人马以及部分迫击炮抵达蛮莫安抚司后立即对山寨展开了攻势,很快就拿下了山寨,并将里面的土兵全部屠了。 兴许土司思线那厮平日里对待农奴太过苛刻,战事打响后蛮莫附近的小山寨纷纷响应明军,此时正好南密的王定藩驾着五艘船只训练到了此地,两人一合计,便决定将直属于思线的农奴一半迁到南密,一半迁到腾越州去。 还将一位小寨的土百户另立为安抚使。 思线控制的范围极广,最远处挨着孟密,张九带着百余人杀得兴起,竟一气杀到了这里! 白文选继续神色复杂,塔新策则继续沉吟不语,而马宝先是一阵紧张,不过在见到张九神色若常,便更加兴奋了。 “那里是缅军的山寨,你等就不怕惹恼了缅人,进而对陛下不利?” 此话一出,倒是让张九冷静下来了,他也没有主意,便道:“我军李参将听到炮声后很快就会赶过来,不如等他到了后再说” 果然,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忠明带着两百人赶到了。 “末将李忠明拜见巩昌王、淮国公、赤水伯!” 李忠明听了马宝之言后也沉吟起来,半晌他说道:“既然已经如此了,干脆灭了此处山寨,然后迅速撤离,让其死无对证” 塔新策苦笑道:“缅王早就知道我军驻扎在近侧,岂会不知是我军做下的?你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我军可是有苦难言啊” 李忠明一时语塞。 半晌,白文选说道:“事已至此,还是尽快撤离为上,这样,李参将赶紧将你等俘获的奴隶娃子带回去,我等呢,也赶紧撤往木邦,与晋王汇合” 之前,心直口快的马宝已经将他们准备撤到木邦与李定国汇合,并一起北上元江府协助那嵩抗击清军的事情说了。 李忠明想了想,问道:“这里的缅军多长时间与阿瓦联系一次?” 塔新策说道:“每半年一次,对了,他们的供养全部来自周边部族,思线那厮也在其中,则是每三个月一次” 李忠明一拍大腿,“这不就结了?时下还有半年时间,周围部族见到迟迟没有人催促他们上缴粮秣,显然是巴不得的,又有谁会主动将粮秣上缴给他们?” “就算他们知道莽罕部被灭,也会故意隐瞒” 马宝笑道:“那半年以后呢?” 李忠明淡定地说道:“半年之后,我家建昌王必定收复了永昌府,麾下军力也会增加一倍,眼下我军一部已经占据了密支那以南的地方,还在继续购买船只” “真有缅王逼迫陛下的事情发生,我军会顺流而下直逼缅都,让其不敢造次,或许建昌王也会从陆路出动兵马,将陛下等人接到腾越州或者永昌府,省得受那缅王的的鸟气” “哈哈哈” 马宝大笑起来,他拍了拍李忠明的肩膀,“你快快说一说建昌王的事情,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等李忠明说完了,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半晌,白文选还是说道:“我部还是尽快赶到木邦为上,晋王只给了我们五日的时间,你等是知晓晋王的,若是迟了一两日,必定会军法从事” 塔新策显然也是此意。 马宝却说道:“老白,对不住了,你是知道的,我的脾气一直与晋王不对付” 白文选心理一凛,“你想去投靠建昌王?” 马宝点点头,“现在看来,还是建昌王对我的脾气,你等有两千骑,加上晋王的五千步骑,杨成那厮估计还有两千人马,这就是九千人马了,还有那嵩的土兵” “绝对能击败清狗,也不多我这支人马” 白文选又沉默起来,半晌他点了点头,“也罢,人各有志,就这样吧” 次日下午,李忠明、马宝两部对莽罕山寨发起了攻击,在迫击炮的加持下很快就攻破了山寨,然后将里面的缅军屠杀殆尽。 马宝将缴获的一半粮草和财物送到了白文选这里。 “老白,就此别过” 白文选没有说话,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马宝见状也有些伤感,想了想又不知说些说什么,最后还是白文选挤出了一丝笑容。 “那建昌王自从出道以来屡战屡胜,还多是以少胜多,肯定是有两下子的,我等陕北老回只剩下你我两部了,也好,若是全部放到东边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全军覆没?” “现在好了,你在西边,我在东边,总有一个能活下来” 马宝虽然是铁打的汉子,现在也有些泪目了。 “老白......” “好了,五大三粗一个人,竟然像娘们那样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你们屠了莽罕山寨,我等也不能待下去了,你等一走,我军马上开拔!” 李忠明倒是不失时机地说道:“万一元江府战事不利,不妨绕到腾越州来,我家建昌王虽然年幼,但平时与军将们都是称兄道弟的,但凡有所缴获,也会将其中的一半分给弟兄们” “余者也会放入公库,自己从不私藏一分,他虽然已经封王,但我等中的大部分人依旧称呼他为‘老七’、‘七哥’,与他共事,别说有多畅快了” 马宝顿时两眼放光,不过白文选、塔新策却依旧沉静。 “就此别过” ...... 三日后,李忠明、马宝两人押着大批俘获抵达了蛮莫,不不不,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解放,李忠明等人已经向蛮莫安抚司直接隶属于思线的农奴说明了,只要到了南密、腾越州,他们就会成为像汉人那样的自由民。 农奴们自然是欢欣鼓舞。 等他们越过铁壁关进入干崖宣抚司后,高得杰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见到李忠明竟然带来了至少两千青壮男女,高得杰苦笑道:“早知道你有这个收获,我何苦还要花钱到刀建勋那里购买奴隶娃子?” 李忠明笑道:“买了多少?” 高得杰说道:“倒也算收获丰富,刀建勋那厮还是颇为客气的,他赠送给我等一百人,我又以五两银子一个人了向他购买了四百人,再加上五百同样年龄的女子,一共是一千人,当然了,女子每人只要二两” “一共只花了三千两,顺便向他购买了一批粮秣和食盐等物” “王爷哪里可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昨日还没有,今日截止到现在也没有,我每日都会派遣三骑往来于腾越州与干崖宣抚司之间,应该无甚大问题,对了,你们的人可有损伤?” “自然有的,不过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一百伤亡” ...... 与李忠明相比,王定藩就快得多,他让一艘船迅速赶回南密,自己则留在蛮莫等候,附近还有分给蛮莫的另外两千男女人口。 很显然,直接隶属于思线的奴隶并没有这么多,也有些一些不开眼的小山寨忠于思线的,自然被李忠明等一一灭了,然后缴获了大批人口。 两日后,曾雪麟亲自带着三百人马赶到了,在他的护送下着两千人口又花了十日功夫才走到南密。 以前,张七从丽江出发后不但带走了四千兵马,还带走了五百工匠,这可都是冯双礼部以及建昌行都司里的工匠,加上张七留给曾雪麟的一千人马,实际上有一千五百人。 当然了,还有以贺九真为首的一百年轻女子护理队,自然已经跟着张七去腾越州了。 张七走后,曾雪麟带着这一千五百人立即在附近开荒种地,此时刚种下一个多月的秧苗已经有一尺多高了。 至于王定藩,他已经在附近细细勘探过,最后终于发现了容易采掘的铁矿、铜矿、铅矿、锡矿所在,以及生长着密集柚木的所在。 种完地后他就是这五百工匠的头目了,倒是得偿所愿。 短短的两个月以内,一个个小型的矿点、窑场、船坊已经有了雏形了,以前,他在昆明时也曾管过船坊,当时李定国也编了一支水师,就在滇池之上练习,可惜尚未派上用场清军就杀来了,最后这支水师被清军俘获,所有的船只也成了清军的战利品。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些可惜。 王定藩拨了两百人进入船坊,准备按照之前与张七商议的,以大明鸟船为蓝本,用柚木制作新船,按照张七的吩咐,船只必须以能放置五百斤以上自行制作的火炮为前提,甲板、船帮必须能扛得住敌人火炮的攻击。 也能扛得住火炮后挫力对船体的损伤。 张七自然不会一下就要制作西夷那样的盖伦船,他没有图纸,也不会制作,他必须围绕眼前的目标行事。 眼前的目标也很简单。 那就是下游盘踞阿瓦城的缅军。 有火炮、火铳,若是届时还有多余的子弹,再在每艘船上放置一挺机枪,对着缅人那些船只简直是赤裸裸的碾压。 届时便能将永历帝等人从容接回。 当然了,船只的存在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那就是阿瓦城,不过那就是他的中期目标了。 随着大量人口的到来,以及“解放”的原乌鸦山长官司白文举的奴隶,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人口来将南密打造成一个牢固的后方基地了,而不是单单一个腾越州那样简单。 第52章 李雪峰的盘点 腾越州。 对于李忠明、高得杰两人的成果,张七还是很满意的,不过他也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 “为何恰好是一千对青壮男女?” “这......” “呵呵,很显然,那里自然还有拖家带口的,你们显然都放过了,于是这些人就只能就近投靠小山寨寨主,是不是?” 李忠明只得点点头,“王爷,我军兵力微弱,若是还要养活更多无用人口,实在有些负担不起” “无用?谁不是从小长到大的?谁又不会老?” “......” “罢了,正好李雪峰将腾越州的丁口、田亩等弄清楚了,雪峰,你说说吧” 李雪峰,就是那位丽江士子,自从张七离开丽江后他就义无反顾地跟着,眼下张七手下不缺武将,文官倒是缺乏,一个曾雪麟正在南密主持大局,腾越州的政务就只能让他多操心了。 李雪峰说道:“我军撤离后并没有毁掉知州衙门的各类账册案卷,按照账上所记,自从大明开国以来,官府先后引入汉人农户一千三百八十六户,夷人农户两千四百五十三户,按说应该有三千七百多户” “每户授田二十亩,共有七万亩左右,近两个月,学生逐村进行了走访,形势很不乐观” “大西军进入云南之前还有三千户,五万亩左右,大西军进入后锐减到两千户、四万亩左右,清军进入后又锐减了一半” “除了杀戮,应该还有约莫一半被四周土司当成奴隶娃子抓走了,就是剩下这一半,一千户人家之前也大多藏匿在附近山上,在我等反复劝说下,又许以第一年不用缴纳田赋,且永不服徭役,彼等这才下山” “加上李参将从蛮莫安抚司弄来的一千户摆夷奴户,这也才两千户人家” “按照王爷的谋划,让其尽量围绕着州城居住,每户授田三十亩,眼下彼等正在抢种稻谷,六万亩秋季可收获约莫十二万石稻谷,约莫十万石稻米” “第一年不收取任何赋税,不过每户必须拿出收获的四成以上卖给官府,王爷许诺的是一两一石,四成就是四万石,需要银两四万” “另,按照大明的土司管辖规制,以前只需每个土司每年向朝廷缴纳土特产若干,后来又改成同时需要向官府缴纳粮获一成” “大西军进入后改成了两成,不过真正能收上来的还是只有一成,五大土司丁口、田亩大约五倍于腾越州,也就是一万五千户,三十万亩,实际上此数最后截止还是在嘉靖年间,土司们显然隐匿了不少人口” “但最近二十年因为战乱频仍,估计此数也差不多,土司们的耕作不如州府直接管辖的地方,每亩只能收获一石半” “于是,五大土司每年最多能上缴四万五千石,去年记录的是四万石左右” “当然了,这其中只有两个土司直接归属腾越州官府管辖,余者都受永昌府管辖” “也就是说,若是我等能彻底稳住腾越州的局面,而周边土司又能向腾越州官府继续缴纳田赋的话,每年最多收获八万石” “按照一个士兵每年四石粮食计,这些粮食可满足一万军士需求,若是考虑到战马,则只能满足最多八千人马” 张七点点头,“那一千户本地的包含了腾冲卫吗?” 李雪峰回道:“自然包含了,大西军进入后就废除了卫所,一体按照农户纳粮” “继续说下去” “王爷,我军将士已经差不多一年时间没有发放军饷了,按照您的筹划,需要一次性补齐,甚至将未来的一年也提前发放” “时下我军若是不包含南密,有三千,不不不,随着淮国公马宝将军的加入,这就是四千人马了,以前明军的军饷定的是步卒一两每月,骑兵二两” “眼下我军共有步卒两千四百,若是加上吴三省将军的那两千人,就是四千四百人,骑兵一千六百人,共计六千人,每年需要支付薪饷九万一千两,若是加上军官薪饷、骑兵的其它耗费,则总数接近十万两一年” “这还没算恢复州衙衙门相关人员,以及修复\/采买军械、采买弹药的耗费,这一部分职部粗略算了一下,若是按照实数配置,按照八千大军来计,又要花费约莫五万两” “对了,职部差一点忘了,俘虏的两千何进忠部军卒经过厮杀后最终约莫五百人留了下来,高将军又招募了五百人,更是多了一千人,实际上,已经是七千人了,职部建议,两年之内不能再扩兵了” 张七暗忖:“幸亏将郝承裔的那十万两黄金截留了下来,我带走了九万两,时下金贵银贱,一两黄金约莫等于十二两黄金,这就是近百万两,支撑几年完全没有问题” 便道:“招募州衙人员一事进行的如何?” 李雪峰回道:“六房的书吏回来不少,但也只有三成,流官眼下只有学生一人” “那就招募,本王有开府建牙的权力,目下就暂时按照建昌王府的一应官员来配置就是了,你就是本府的长史” “多谢王爷,学生必当尽力招募” “很好,我这里还有一些黄金,拨给你五万两,一部分支付目下所有将卒两年的薪饷,一部分购买粮种、耕牛,一部分拨到州城急需修缮的设施上” 李雪峰大喜。 “是” 张七心里则是一咯噔,他在南密留下了两万两,虽然那里每年还有密支那汉城十万两收益,但王定藩正在马不停蹄地设置船坊、冶坊、采矿、伐木,到处都需要人手和银钱,这两万两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何况他还让王定藩尽快造出十艘鸟船,加上铸炮、造铳、制作火药等,这银子花起来就跟流水一样,一眼看不到尽头。 李雪峰提醒道:“王爷,虽然建昌王可以开府建牙,但按照规制,衙门一应人员的任命和开销也都是朝廷管辖的,王爷即使有钱,果真这样做了,一定会传到某些别有用心之人那里,届时就......” 张七摆摆手,“不管了,眼下我大明麾下的文武百官、将卒都是两年没有发放薪饷了,官员还好说,总有些积蓄,你让那些普通士卒怎么办,救亡图存,话说的不错,但只要是人就需要吃饭,就需要养家” “眼下身在缅甸的朝廷能够拿得出来一万两银子吗?既然存了救亡图存的心思,就莫要想那么多了,一切以恢复大明体统为前提” 他倒是可以利用龙凤玉佩来回倒腾今世后世物品做生意,不过眼下兵荒马乱的谁跟你做生意,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战争结束或者暂停一段时间才能谈起。 想到龙凤玉佩,他心里又是一咯噔。 “我已经利用龙凤玉佩好几次了,原本没觉得,最后一次在玉龙使用时明显感觉不对,似乎那光圈正在慢慢变小,看来它们也是有能量的,用一次能量就衰减一次,我可得省着点用” “幸亏眼下明军的服饰十分寒酸,冬天也只有两件单衣,只有骑兵、不到两成步卒有棉甲,冬天时彼等也就是在两件单衣之间塞入稻草或者芦花,勉强度日” “按照八千人计,一套冬衣至少需要花费五两银子,八千人就是四万两,还没有布料,对了,可以向木府采购,唉,诸事繁多,还是等打完了这一仗再说” “还有” 李雪峰继续说道。 “王爷说要将州城学堂恢复起来,可惜上哪里找学子去?” 张七笑道,“雪峰,你误会了,你心目中的学堂肯定是要恢复的,但肯定不是现在,我的意思是高得杰从干崖宣抚司招募了五百名十五岁到十八岁的少年,这里面既有摆夷、倮倮人,也有汉人” “趁着彼等年纪尚小,我准备教授彼等读书识字,也略学一些算术,嗯,相当于武学吧,眼下大明危在旦夕,武事还是需要优先考虑,让彼等一边操练,一边略学一些东西也就罢了” “对了,等这次战事结束后,你立即回一趟丽江,向木府采买食盐、布匹,纸张等物,眼下部分军卒穿的还是冬衣,本王实在有些不忍” 李雪峰点点头,“那武学的教授......” 张七看了看左右,“这就不用雪峰费心了,本王会亲自编写教材,然后与张五、张九、段少杰等人轮流教授就是了,无非是懂得最多几百个字,会计算简单数字而已” “彼等侧重还是在操练和武艺上” “学生知道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高得杰说道:“老七,让这些娃子直接开练就是,何须如此麻烦?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想相仿吴三桂在辽东时组建的枭勇少年营,不过少年营也只教授武艺、阵法、骑射等,从未说过要教授读书识字” 张七摇摇头,“果真那样做的话,将来也就是我张七的家丁而已,我可不想这么做,好了,此事我意已决,就不要再说了” 高得杰又说道:“还有五百女娃,是否立即让其与这五百少年婚配?” 张七赶紧摆摆手,“虽然名义上是为这些人准备的,但无论如何也要等到少年们都长到十八岁再说,何况,这些女娃我有大用” “哦?” “制作军衣,将来制作火药,采集芦花,都用得上,暂时就安置在州学,让贺九真也不时教授彼等一些武艺,少年则全部放在武学” 第53章 真真的心思 贺九真兴高采烈地走到大街上。 今日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她的心情就像这天空一样开朗。 她背上背着弓箭,腰里挎着单刀,还带着三个同样年轻的女兵,她们行步如风,与此时的女人大相径庭。 腾越州州城曾被清军占领过,依着他们的德性,那自然是该杀的杀,该抢的抢,等张七入驻后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人了,也就是走不动的老人以及藏在暗处的小孩。 腾越州城只有中原府邸一个中县县城那么大,但毕竟是州城,何况还是边陲之地,不但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 教化万方嘛,这里就是明王朝的试点城池之一,故此其州学、武学都建得颇大,特别是武学,显然也是考虑到了边境并不安宁之故。 得知自己要带着一百护理女兵、五百年轻夷女入驻州学时,贺九真开心的就要跳起来了。 不过,这些女人将来做什么?眼下七哥也不太宽裕,不可能白养着这么多人,她自然是明白的,时下战事正紧,男人远比女人重要,难道是想将这些女人配给他的将卒? “呸!” 她的脸色顿时变了,忍不住啐了一口,不过转念一想:“七哥还是太年轻了,如何稳住他手下的军卒?除了发放薪饷,就是为他们娶妻生子了” 前面就是知州衙门了,她迟疑了一下,门口站着两个昂首挺胸的士兵,看得出来,在阳光的映照下他们的脸上也是洋溢着自信的神色。 见到是她,士兵顿时明白了。 “真真小姐请,王爷等你多时了” 贺九真顿时又开心起来,“七哥真的在等我?” “那还有假,专门在等你呢” 贺九真欢快地跑了进去。 内堂。 张七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他得到李定国、白文选两部的消息后便立即做了推演。 “那嵩历史上在吴三桂的攻击下只坚持了一个月,李定国等想要从木邦赶到元江府,路程超过一千里,还都是山路,恐怕也要一个月才能赶到” “就算他们能在二十日之内赶到,因为那嵩已经被线国安、祁三升两部连续攻打了十日,吴三桂也极有可能在更短的时间将其山寨攻下” “此时吴三桂便能以逸待劳静候李定国大军的到来,李定国的军队极有可能再吃败仗,届时不用说像白文选、贺九仪这样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投降” “李定国、白文选所部剩下的人马显然是整个大西军最后的精华,虽然这两人的存在对于自己的发展明显是一个掣肘,但他们手下的人马并不是啊” 不过他这里距离元江府也有千里之遥,沿途还要跨越好几个州府,更要直接面对即将到来的罗可铎部的攻击,也分不开身。 至于那罗可铎,果如他所料,就在昨日,他带着大军南下了,虽然比他料想的要久一些,但毕竟南下了,一旦南下了,他就有了机会。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自己在吴三桂部还在永昌府时并没有主动攻击他,是不是也存了让其继续存续下来以牵制清军的心思?” “不过,由于我的介入,很多事情不同了,大量的降将、降兵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向他投降,而是在战事里消耗了,于是他的实力就远不如历史上那样了” “说不定就不会起了造反的心思” 正在胡思乱想着,张九的脑袋探了出来。 “七哥,真真来了” 张七点点头,心绪也有些不宁。 现在全军上下都知道贺九真最后肯定是他的女人,不过与贺九仪残部比较起来,丽江木府的吸引力显然更大,虽然此时的人三妻四妾都是平常,不过一想到像贺九真这样风风火火的女人要做妾,他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 “请她进来” 贺九真来了,她倒是像高得杰那样继续口无遮拦,“七哥” 不过这一次的声音显然是羞怯怯的,张七深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个微笑。 “你来了?” “七哥你找我?” “嗯,估计张九已经同你说了,时下云南人口凋零,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尽一份力,你之前带着的那些女子都是建昌、雅州明军家眷中的佼佼者,据说还有三十人读过书,更是要好好用起来” “至于从干崖宣抚司买来的五百少女,也不能让其闲着” 贺九真怔怔地盯着张七,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张七不禁有些生气了,“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贺九真笑道:“我听着呢” 张七白了他一眼,“你给我仔细一点,虽然眼下我军附近还有大量清狗,但击败他们只是时间问题,有些事情需要提早筹划,千万不要马虎了” “你等进入州学后,除了继续作为护理队存在,还要将这些女子也操练起来” “操练?” “嗯,真真你也会刀法、骑射,还会读书识字,再从那三十人中挑选出十名同样会一些武艺的,对了,最好挑一些会算术的” “算术?” “嗯,若是能打算盘那就更好,眼下我军人数不多,每个人都要用到极处,男人们多半要用在战场上,内务就需要女子多多担待一些” 贺九真显然有些被惊到了,“七哥,你是认真的?” “那是自然,我何时说过大话?” “可......” “我知道,让你等进入军营为伤兵们护理患处就遭到了不少非议,不过事急从权,彼等习惯就好了,关键是你们自己要先习惯起来” “好吧” “嗯,进入州学之后挑选出聪明伶俐者教授其读书识字,挑选出身强力壮者教授其武艺,我估计能选出各一百人” “将来聪明伶俐者可进入衙门做事,身强力壮者可进入王府作为护卫,或担任巡街、值夜等务” “何进忠还给我们留下来一批布料,其余三百人就不用教授了,针线活总会吧,眼下虽然还是夏季,但不能不未雨绸缪,不过我等棉花缺乏,先让其做出几百套单衣出来” “等到战事结束后,再从丽江那里购买一些,便将冬衣做起来” “在此之前,我会让李雪峰派遣部分精通算术的老吏教授你等,至于武艺方面,便让张九等人闲暇时教授,你也会武艺,我看护理队里有不少也是孩儿营出身,都会学武艺,就先教起来” 一听到“丽江”两字,贺九真顿时想到一事。 “七哥,你是不是看上了木府的公主?” 张七脸色微红,“你想到哪里去了?木府实力强大,我不过是想通过拉拢木靖、木清兄妹来交好木府,假若能得到他们的援助,我大明收复云南就不在话下了,眼下陛下还在缅甸受苦,光凭我这点人马要打到几时才能实现?” “还有,将来若是能在腾越州制作火药,女子也能参与,大致就是这些事了,你可得多费些心思” “没了?” “没了,对了,张九在孟密见到了巩昌王,已经让其转告你在我这里很好,无须你兄长挂念” 贺九真跟着张七一段时间后,这脑筋显然比以前灵活了许多,她笑道:“七哥,一定不会就这些事,肯定还有其他事” 张七、贺九真两人就隔着一张茶几做着,听了张七也笑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还真是变聪明了” 贺九真白了他一眼,“难道我以前是一个傻大姑?” 张七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若是没有我,你现在已经是那盐井卫土百户喜欢的人了” 一听此话贺九真便气不打一处来,“七哥,咱们何时打到盐井卫?” “怎么,你还想杀了他?好了,我确实还有重要事情要与你说” “大理府的清狗南下了,如今留守大理府城的你猜是谁?” 贺九真想了想,“既然与我有关,多半就是冯万宝那狗贼了” “很好,那我就不废话了,一旦我军击败前来腾越州的清狗,冯万宝必定忧急如焚,但若是他像以前的祁三升那样死守大理对于我军来说也不是好事,届时你可以修书一封,我让人带进城里” “就说只要他再次反正归来,我还是可以原谅他” “什么?!冯叔已经被他害了!” “我知道,不过兵不厌诈,只要让他相信我既往不咎,打开城门投降我们的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届时如何办他那是另说” 其实张七实在是想多了。 罗可铎之所以在大理城拖延了这些时日,就是在等洪承畴从昆明派出来的绿营兵,当一支人数在一千五百左右的绿营兵抵达后他就立刻南下了,这支绿营兵的将领自然也成了大理城的主将。 此时,就算冯万宝有心再次投降也不容易了。 当然了,那支绿营兵是晚上秘密抵达的,连张七的夜不收也没侦查到这一点。 送走贺九真后,张七决定去腾冲卫一趟,他为马宝的一千骑兵准备了粮草、薪饷,这样收买人心的事情自然要他亲自来做。 马宝的一千骑竟然还有一半是来自陕西的老兵,当然了,这些人年级与马宝都差不多,并不是张七最动心的,最让他动心的是马宝这一千骑的家眷。 歼灭何进忠部后他又缴获了两百多匹战马,让马宝孩儿营的部分人进入腾越州城,与高得杰招募的那五百夷人少年一起操练、学习才是他真心所想的。 第54章 马宝的骑兵 以前,腾冲卫就在腾越州城,大西军进入云南后取消了腾冲卫,但由于一开始西边云南土司显然有些不服像大西这样的流贼部队,孙可望便派遣大军前来镇压,由于人马太多,州城住不下,便在后世腾冲市所在修建了军营。 而现在的州城所在则是后世的腾越镇。 大西军归顺大明后,又恢复了腾冲卫,卫所就设在军营里,但实际上是有名无实,无论如何,这军营还是修建了。 两地相距不过十里,中间全部是平路,有可容两辆大车并排通行的大道,张七带着薪饷、粮草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抵达了。 马宝得知后赶紧带着自己的手下出营迎接。 虽然都在滇西南,不过腾冲的海拔却比木邦高得多,气候自然凉爽得多,马宝带着大军入驻后恰好近期连绵的雨势停了下来,于是,不但上空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将卒们也好像被点亮了一般开朗起来。 不过,残明的军队无论是那一支到了眼下这般境地显然是没有军饷的,军官们虽然有钱,但也无法做到按照之前的规矩为每一位将卒发放军饷。 如果没有李定国这位擎天巨擘以自己巨大的影响力勉强支撑着,想用永历帝这块招牌来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虽然金钱鼠尾很丑,但与吃饱饭、留下性命相比,并没有多少忠君爱国之心的明军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故此,当马宝甫一得知张七要为他们发放军饷时,久历行伍的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李定国威望虽高,但在南明末期那种险恶的境地里显然不能维持太久,既然有人给自己发银子,那么跟着清军还是明军就无所谓了。 这就是像马宝这样大部分明军将领的想法,很朴素,但就是大多数人的真实想法。 马宝等人骑在马上,见到张七竟然亲自押着一百辆大车来到腾冲卫,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眼神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虽然马宝目前只剩下千余骑,但将领还是有几个的,他们是: 马自援,马宝兄长马惟兴独子,马惟兴战死后他的残部自然都归了马自援,与张七一样,今年也才十九岁。 马自强,马宝长子,今年才十七岁,不过已经做到了都司的职位。 贺天云,革左五营革里眼贺一龙独子,今年十九岁,已经做到参将的高位了,历史上他与马宝一起降清。 还有一位少年,今年才十五岁,没有官职,不过看得出来马宝对他还是十分尊敬的,让他靠在自己身边。 马承嗣,前老回回马守应的孙子。 说起来马宝虽然只剩下一千余骑了,但携带的家眷却不少,除了自己兄弟的,老回回、革里眼两人的余部几乎都跟着他,家眷自然也跟着。 霎时,走在最前的张七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三十丈了,马宝等人赶紧下了马,小跑着赶了过去。 “末将马宝拜见建昌王!” 张七略一沉吟便翻身下马了。 对于马宝这种半途归附的明军将领,对待的方式又不同,既不能像与高得杰等人那样毫无芥蒂,也不能太过拿捏,高得杰等人年岁与他差不多,还都没有带兵打仗的经历,他们的习惯完全可以由自己影响、改造而成。 但马宝就不同了,他已经是此时明军赫赫有名的大将,习惯早就养成了,既要施恩,也要显示自己的威严。 “淮国公何须如此?” 张七将马宝扶了起来。 上次马宝等人抵达腾越州时着还是深夜,虽然次日一早他们就过来拜见过张七,但由于后者急于知道李忠明等人的事情,只是略略寒暄了一番后便让其先回去了。 当然了,也是因为是在深夜抵达的,张七也存了掩人耳目的心思。 张七拉着马宝的手,指着最前面五辆大车说道:“淮国公,按照贵部递交的名册,一共有一千零三十八人,两年的薪饷就是五万两,本王全部带来了,前十两大车上都是银两,请您查验” “后面九十辆大车都是粮草,每辆二十石,约莫两千石,贵部军卒战马每月需要耗费大约六百石,考虑到贵部携带的家眷较多,便按照三倍来配给” 马宝虽然只有一千骑,但确实有好几千家眷,他们从孟密过来虽然也携带了部分粮草,但显然不多,抵达腾冲卫时几乎已经耗尽了。 若是张七大张旗鼓前来只给了他军粮,那么马宝虽然还是很感激,但也就那样了,但他居然还想到了他们的家眷,这就让他万分感激了。 马宝再次单膝跪了下去,他这个动作以前在李定国面前展示过,连见了朱由榔的使者他也只会略略拱拱手了事,但在眼前这位只有十九岁、像彗星般崛起的郡王面前也这样做了,可想而知张七的准备工作做的有多足。 这次是马宝拉着张七的手了,两人笑谈着联袂走进大营。 这座按着腾冲卫名头的大营显然不是一座简单的大营,周围不但有土石结构的围墙,里面还有三排房屋。 坐北朝南的一排是一间三进四合院,左右两侧则是两排长长的房屋,中间则是大校场,马宝现在自然就住在那四合院中。 身为建昌王,张七当仁不让地做到了上位,马宝在一旁陪着,余下之人也是泾渭分明,马惟兴、马宝的人坐在一边,老回回、贺一龙一系的人坐在另一边。 正是中午时分,马宝拍了拍手,一些女子顿时鱼贯而入,她们每人手里都端着酒菜,与张七习惯了的用餐方式不同,马宝的待客方式却有所不同。 眼下每人面前都有一个矮几,那些女子在每一个矮几上面放了一个托盘,只见里面是一大块显然是刚烤好的羊肉,张七的除了羊肉还有羊腰、羊蛋、羊枪,除此之外,还有一壶酒,一个酒碗。 这些女子忙完这些后便站到了军将们的后面,自然是为了随时为他们斟酒。 也不知这些女子是马宝的妻妾,还是女仆,但一个个都很年轻,紫色也还过得去,张七略略扫过后便在内心里暗叹。 “这些明军将领,就算是在颠沛流离时也没有忘记享受”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环节了,军将们纷纷上来敬酒,酒量惊人的张七自然是来者不拒,顿时让他们刮目相看,等宴会差不多了时,已经有好几人趴在了矮几上,张七却还是稳如泰山。 “王爷......” 马宝端着一碗酒站了起来。 张七止住了他,“淮国公,叫我老七就行了” 马宝一愣,或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焕发出了以前在陕北放羊时的豪爽,“哈哈哈,干脆!既然是这样,你也不要叫我淮国公了,叫我老马就是!” 张七也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大碗朝前一送。 “老马!” “老七!” 两人一碰,都一饮而尽,之后双方都是哈哈大笑。 马宝说道:“老七来之前让张九过来说要看看我军操练,我早就准备好了,天云” “末将在” “就由你带着三百骑演练一下列队、骑射、对战” “是!” 张七跟着马宝来到了大校场一侧的点将台,贺天云已经带着三百骑肃立于点将台下了。 “击鼓!” 点将台上的大鼓响起,贺天云带着三百骑开始绕圈跑起来,不时向提前放置在两侧的箭靶射出箭枝,放箭时他们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两侧的箭靶距离他们也有四五十米,中者也有十之六七,这已经很不错了。 很显然,贺天云这三百骑是马宝的精锐,这个水平眼下张七的骑兵也达不到。 鼓声陡然一变,只见贺天云三百骑突然变成了三拨,约莫一百骑越众而出,顿时在场上形成了一个品字形的锋矢阵,锋矢阵跑到大校场的尽头后又恢复了一个大阵的模样。 往回跑时又成了一个锋矢阵,不过跑着跑着锋矢阵慢慢变成了一个偃月阵,张七余光扫去,只见马宝正在拈须微笑,显然是一脸得色。 接着三百骑又分成了两拨,捉对厮杀,自然是装模作样,不过喊杀声、兵器撞击声、马蹄声震天响,先不说实战效果如何,这动静闹得绝对足足的。 霎时,战斗戛然而止,三百骑朝着点将台滚滚而来,瞬间就抵达了台下,张七一看,虽然有些凌乱,但一支骑兵能带到这种地步绝对算得上精兵了,不由得朝着贺天云多看了几眼。 “好!” 张七大喊了一声,用力地拍了拍手,脸上也满是激赏(做戏的成分更大一些)。 “赏!” 张九托着一百两黄金走了下去,这样的环节是这个时代司空见惯的,张七虽然肉疼,也不得不做。 众人又回到了马宝的四合院。 “老马” “老七,有什么话尽管说,老马我绝不含糊” “那好,虽然你等是长途跋涉而来的,没有歇息几日,不过鞑子已经南下了,据我的夜不收侦查,彼等并没有想到入驻腾冲卫的是你的部队......” “难怪张九那厮带我过来时说不要打出大旗,原来是为了这个” “嗯,彼等还以为是我的骑兵,故此,你的骑兵就可以出其不意了” 两人又密议了一阵,虽然马宝有些目瞪口呆,但还是同意了。 临行前,不用张七吩咐,马宝指着几个少年说道:“这是我的次子,马自威,这几个都是我军将领的兄弟子侄,就放在王爷身边历练吧” 这是李定国约束军将的惯常做法,不过张七却摇了摇头。 “不如这样,听说贵部老营里也设有孩儿营,年满十五岁者自然要被老马纳入正规军,但十三岁以上,十五岁以下者还有不少,我带走一百人吧” “那这些人?” 张七笑了笑,“他们都已经年满十五岁了,就留在老马营中吧” 一百人就是一百骑,张七来的时候带了一百辆大车,走的时候多了一百他专门选出来、从小在马宝营中练习骑射的少年,以及一百匹战马。 谁亏谁赚谁也说不清,不过马宝在张七走后那眼神显然十分复杂。 第55章 令人目瞪口呆的一战(上) 又过了十日,距离上次张七判断罗可铎出兵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就在张七有些烦躁不安时,早就抵达永昌府城的罗可铎终于出动了。 罗可铎,岳讬之孙,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在上次磨盘山之战惨败后,他是唯一没有受到清廷处罚的八旗勋贵,而像尚善、杜兰等人都做了降职、罚俸的处罚。 实际上,他完全可以再等等,等到吴三桂彻底拿下元江府后再说,但他现在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李定国已经出现在威远州! 这就意味着吴三桂极有可能功败垂成! 一旦李定国获胜,那么他们就有可能从西边攻打昆明,清军的粮草、饷银都放在昆明,若是昆明失陷,云南的清军除了尽快退到贵州便别无他路了。 何况李定国就算不打昆明,也能向西北出击进占楚雄,进而掐断他这支大军的退路。 故此,他必须在李定国进入元江府之前彻底解决西线的张七! 当然了,他之所以蹉跎了这些时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将驻扎在昆明的一支重兵调到了永昌府。 这支重兵是由前不久刚刚病死的清廷大员李国翰的儿子海尔图带领,人数只有一千五百,却是满清引以为傲的的乌真超哈部队! 他料定人马不多的张七只能坚守腾越州,虽然已经知道张七最近从蛮莫安抚司弄来了大量的人口,但都是掳掠而来的摆夷农奴,眼下他们正在田地里热火朝天地劳作着。 这摆明了张七极为轻视他,不是加强腾越州的防御,反而已经笃定了清军不可能甚至不敢攻打腾越州的心思,这进一步刺激了罗可铎,作为有名的铁帽子王岳讬时下最有知兵之名的孙子,他自然有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腾腾火气。 最后他终于出动了。 不过,他想要出动,就必须跨越磨盘山,虽然绝对不会相信张七能以区区三千人就敢伏击他这支大军,但还是吸取了教训,大军渡过怒江后便派遣了精锐探马开进了磨盘山。 得知并无埋伏后又让满洲正黄旗猛将、大清初期第一巴图鲁扬古利族侄伊尔德率领一千巴牙喇精锐提前越过磨盘山来到大山西侧尽头布防。 伊尔德这一千巴牙喇军可谓罗可铎手下的精锐,其中有五百步甲、五百马甲,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御都不可能被张七轻易拿下。 何况伊尔德不但成功抵达了大山西侧,还在那里建起了牢固的阵地,然后四处派出探马打探,按照他的说法,“贼军城头布满士卒,几有三千之数,皆剽悍雄壮,一看就是正规军,张七主力肯定还在城内” 这下罗可铎放心了,饶是如此,在决定大军翻越磨盘山的前一个晚上,他还是让线国安派出了三百擅长山地作战的广西狼兵进入磨盘山搜查,一直忙到子夜时分才撤回去。 按照这些狼兵的说法,前次李定国设伏时修建的壕沟尚在,且并无有人进入的痕迹。 罗可铎大喜,次日一早便全数开进了磨盘山! 由于乌真超哈部队的存在,大军速度极为缓慢,上山之后,那些沉重的大炮显然不能再放在大车上运输了,而是放在一个个重型独轮车上,由几十名民夫前拉后推带动一门红夷大炮。 这次罗可铎一共带来了十门红夷大炮,加上海尔图的千余火铳兵,一共一千五百乌真超哈,不说其它护卫部队了,海尔图自己这支部队就有相当强悍的战斗力。 如何行军,罗可铎也做了精心的安排。 最擅山地作战的线国安三千狼兵处于最前方,后面就是乌真超哈部队,乌真超哈部队后面是祁三升的两千刚刚投降不久的明军,他们已经在楚雄之役中通过了考验,祁三升本人也得到了清廷的封赏,不仅继续保留总兵职位,还得到了两个前程的爵位。 此后则是冯万宝的一千降兵,张七的情报显然过时了,罗可铎怎么会将这么一支反复无常的部队放在兵力空虚的大理府? 最后则是罗可铎亲自率领的一千步骑,都是八旗兵,与伊尔德一样,也是马步各半,虽然没有伊尔德部精锐,但也是八旗兵中的佼佼者。 如果前面的冯万宝出幺蛾子,那么他前有祁三升,后有八旗兵,夹在里面动弹不得,只能鼓起勇气为我大清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由于红夷大炮的存在,大军走了一日才全部进入到磨盘山! 此时,已经是一天中的黄昏时分了,其间各支人马自然无须再上山探查,在罗可铎眼里,张七就算想设伏,也只有半夜的时间进入设伏处,而山道西侧还有伊尔德的营地,加上四处探查的马甲,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不过,罗可铎虽然没有让人在行军时上山探查,但也让人时不时地放箭、放铳,结果下来一切并无异样。 年仅二十五岁的罗可铎顿时大喜过望,他的部队只要开到腾越州的平原上,有两千人的八旗兵警戒,剩余兵力完全可以从容地对腾越州城进行围攻作战。 届时我大清红夷大炮一响,只有两丈高的腾越州城墙绝对化为齑粉。 “多尼的耻辱绝对不能在我罗可铎身上重现!” 罗可铎几乎是最后一个进入磨盘山的,此时,太阳只有半个还露在西边的大山上,天色已经有些黯淡了。 但他踏入这片曾经为我大清带来无尽耻辱的山道时,不禁在心里说了一句狠话...... “轰......” 怕什么来什么,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后,罗可铎就飞上了天,此时他的整个身体只剩下了一个脑袋,眼睛也尚未彻底闭上,连同他身边十几个护卫的脑袋、残肢一起飞上了天。 几乎在同时,前面也传来了好几声同样的爆炸声,真正惊天动地,爆炸不仅将山道霎时炸出了长约三丈、深约一丈的大坑,还将一旁的山体带走了至少六尺! “轰......” 就在山道上的清军还在惊魂未定时,山上又传来了轰响,一枚枚开花弹准确地落到了山道上! “呜......” 一侧的山体上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号角声。 “哒哒.......” 一阵清军们从未听过的奇怪声音出现了,然后一片片清军就倒下了。 “杀......” 大片士兵从山顶出现了! 中间的祁三升侥幸没被炸死,不过中间也炸出了一个大坑,眼下的他就站在大坑旁边,从他这里朝山上望去,只见山坡上稍微突出的地方就有火舌在不断吐出,那阵奇怪的“哒哒”声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他下意识地趴到了地上,再看时,自己身边几个亲兵全部被击倒在地! 杀声逐渐逼近,山坡上飞来了大片他们从未见过的长柄小锤,小锤同样在山道上空、地上炸响,然后又是死伤一片! “难道是张七那厮研制出来的新式震天雷?” 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祁三升此时还在想着此事,等喊杀声完全清晰起来,树林中暗藏明军的身影也完全清晰起来时,祁三升彻底放弃了抵抗,因为他见到了其中一位明军手里端着一杆奇怪的火铳。 那杆火铳似乎不用装填,可以连续连续发射,一铳之下便有一名己方士卒被射倒在地,再看时,自己身边、近处、远处都布满了尸体! 一个照面之下,自己的部队就伤亡了一半! 这个仗还怎么打? “他们究竟是怎么瞒过线国安以及伊尔德的?” 山顶,正坐在一块石头上观察战况的张七放下了他从后世弄来的双筒望远镜,原本还有些担心的他彻底放松下来了。 是的,任谁也没想到他会在磨盘山再次设伏。 当伊尔德带着一千巴牙喇马甲、步甲作为先锋抵达山道出口,并在那里扎下营盘时,他的人马实际上已经先一步开到了磨盘山的南坡,而以前李定国设伏的地方则是在北坡。 他自然想到了罗可铎这次肯定会小心一些,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们的人竟然在子夜以前还待在这里,幸亏他们终究还是走了,于是就给他们留出了大约半夜的时间重新占据李定国以前设伏时挖掘的壕沟和防御设施。 当然了,他提前埋在山道上的火药显然不是这一世的黑火药,而是乌鸦山山洞里的后世炸药,威力自然加了好几倍,加上雷管、导火索,引爆起来也容易得多。 这样的火力和威力不是这些清兵可以想象的,故此,与上次李定国设伏不同,残余的清兵完全没有抵抗就全部投降了。 张七让李忠明带人清扫战场,自己赶紧带了三百都拿着新式武器的士兵奔向了西边。 爆炸声必定会让西边出口的伊尔德出动,他必须尽快消除这个隐患,当然了,爆炸声也会让同样秘密赶到州城的马宝一千骑出动,尽量牵制住伊尔德。 是的,他的三千人马已经全数埋伏在这里了,州城城墙上站着的是马宝的人以及吴三省的人,他们同样是明军精锐,完全瞒过了伊尔德。 但张七显然低估了伊尔德牵挂旗人主子的急迫之心,爆炸声使刚一响起,他就完全放弃了营盘,全军全速朝着磨盘山赶去。 第56章 令人目瞪口呆的一战(下) 很快,一大群身穿重甲的巴牙喇步甲就出现在山道上! 已经是夏季了,还能穿着重甲作战的士兵除了我大清的巴牙喇便不可能再有别人了,此时满清八旗的战力正在肉眼可见地下降,但显然不包括巴牙喇。 满清勋贵显然也知道自己的困境,除了大力拉拢绿营兵,又对八旗兵进行了重新编组。 早就入关,并享受了十几年铁杆庄稼的八旗兵依旧按照以前的规制编制,但八旗兵真正的精锐巴牙喇却全部来自关外,东海女真、野人女真、索伦人中的真正枭勇全部编进了巴牙喇部队。 他们浑身上下都裹在厚厚的甲胄里,护颈更是将口鼻都包住了,只露出了一对眼睛,手中也是各式各样的重型武器,虽然是夏季,但腾越州一带普遍超过一千五百米,磨盘山更是超过两千米的海拔并未让其感到太过湿热。 他们能成为巴牙喇,除了身强体壮作战勇猛,体能也是杠杠的,按照八旗都统对他们的要求,着甲后奔跑半个时辰后还能进入战斗的方能成为巴牙喇,眼前这些人显然都是如此。 还有,无论是东海女真、野人女真还是索伦人,大多数人之前也是在东北的崇山峻岭里生活的,崎岖的山道并未对其造成太多阻碍。 时下,伊尔德的巴牙喇兵还只跑了小半个时辰,体力还充足得很,按照他的想法,只要抵近明军,纵使牺牲掉一些巴牙喇也无所谓。 因为他的族叔、满清第一代巴图鲁扬古利曾经说过一句话,“无论是明军还是朝鲜军,无论其火器有多厉害,只要巴牙喇军靠近后进行肉搏战,便有十成把握完全、彻底击溃当面之敌” “没有任何例外” 扬古利当时说的还是八旗兵中的精锐,何况巴牙喇呼? 故此,伊尔德的族侄,同样来自我大清有名的巴图鲁家族、东海女真舒穆禄氏的巴思汉并没有躲在后面,而是冲在最前面! 巴思汉,舒穆禄氏新一代巴图鲁,还是一位真正在长白山独自一人猎杀过一头猛虎的巴图鲁,虽然他先后用上了三石力强弓、虎枪、厚背大刀,但终究是猎杀了老虎不是? 故此,当他见到前面的明军手里端着的都是“火铳”后并没有畏惧,而是义无反顾地继续继续冲了上去! 他身上穿着三层铁甲、棉甲,总重一百斤,但他并没有感到不适,何况他戴着的铁盔并不是八旗兵常见的尖顶盔,而是宽檐铁盔,还是加厚了的宽檐铁盔,只要低下头沿着山道往前冲,区区铳子根本不足为惧。 随着敌人的身影愈发清晰起来,巴思汉似乎见到了敌人在自己手中大刀下血肉横飞的场景,他的杀意此时也来到了最大。 杀意让他兴奋起来了,全身的血液也激荡起来,更是加强了杀意...... “哒哒......” 就在此时,对面那人手中端着的奇怪火铳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巴思汉就毫无悬念地倒下了。 如果他是后世的人,知道那人手里端着的是轻机枪的话,打死也是不会冲在前面的,但他显然不知道,然后自然就倒下了。 张七显然为这场战役下足了功夫,也下足了本钱,阻击伊尔德的三百人中,突前的十人人手一挺轻机枪,一人打完子弹后便让给后一个人,然后周而复始。 虽然他用三八大盖也能压制住巴牙喇兵,但他可不想夜长梦多,他必须尽快歼灭伊尔德这支巴牙喇。 当然了,他这三百人在看到敌人后便只有一百人还待在山道上了,另外两百人则端着三八大盖、挂着手榴弹爬上了山。 “哒哒......” 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轻机枪在咆哮着,大片的巴牙喇也在不断倒下,当所有的机枪子弹打完后,狭长的山道上便只剩下一半巴牙喇了,那是伊尔德亲自率领的五百巴牙喇骑兵! 虽然内心极度恐惧,但伊尔德还是义无反顾策马冲了过来,西侧山道比磨盘山那一侧稍好一些,可容一匹马奔驰而过。 伊尔德年近五十,显然不会像他的侄子巴思汉那样傻乎乎冲在最前面,但也在最前面之列。 张七站了出来。 他手里是一把日军二战时使用的百式冲锋枪,弹匣里可装填五十颗子弹! “突突......” 百式冲锋枪的声响又与轻机枪不同,不过并不妨碍张七利用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射击! “突突......” “砰.......” 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的声音只响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完全停止了。 山道上塞满了巴牙喇步甲、马甲、战马的尸体,也只剩下了伊尔德一个人。 伊尔德万念俱灰。 张七之所以将他留了下来,是因为作为正黄旗固山额真的他那一身明晃晃的金色棉甲实在太过耀眼,虽然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依旧清晰可见。 由于山道上塞满了人马的尸体,后续巴牙喇马甲的速度显然就快不起来,便只能作为已经摸到山上明军手中的三八大盖的活靶子了。 “砰......” 此时张七手中的武器变成了一杆三八大盖,一声脆响后伊尔德就从战马上栽了下来。 不管你有几层铠甲,面对着后世的子弹完全无用。 因为这是代差。 赤裸裸的代差。 月上三竿时,战斗结束了。 张七带着这三百人占据了伊尔德的大营,然后美美地睡了一觉,等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时分了。 打扫战场的活计自有李忠明、高得杰等人负责,完全不用他操心。 “老七” “王爷” 高得杰、李忠明联袂而至。 高得杰继续称呼着“老七”,而李忠明也继续恪守着对张七的尊称,不过这两人的脸色显然是一样的。 那自然是喜悦之色,喜悦中带着兴奋,一种涨红了脸色的兴奋。 美美地睡了一觉后的张七自然是神色如常。 “哦?” “老七,大捷!” “这还用你说?” “老七,根据对俘虏的审讯,进入埋伏圈的清狗一共有万余人,我军杀死杀伤一半,余者悉数跪地投降了,其中既有绿营兵也有八旗兵” “抓了五千人?太多了” “那......” “八旗兵、绿营兵军将的铠甲剥下来没有?” “早就剥下来了,计有完好铠甲共约两千副,战马却没有缴获多少” “嗯,俘虏呢?” “抓获了线国安以及他手下的狼兵一千五百多人,上好火铳近两千杆,完好火药桶五十多个” “线国安以及他的狼兵全数杀死了事” “是,那剩下的人呢?” “冯万宝呢?” “死了,估计是被机枪子弹打中的,身上有十几个弹孔” “祁三升呢?” “他倒是毫发无损,不过他也是第一个主动带人投降的” “将他以及亲信悉数杀死,普通军卒留下来,冯万宝的军卒也留下来,八旗兵一律杀死,这样的话还会剩下多少人?” “三千左右,对了,中间是一个叫做海尔图的汉军旗将领,他的队伍倒是损失不大,不过折损了三门红夷大炮,死伤了约莫三百多火铳手,最后审讯后才得知他们是乌真超哈部队” “嗯,将他们全部留下来” “是,对了,跟随乌真超哈部队的还有一支辎重队,有上千民夫推着独轮车组成,里面都是粮草和银锭,清狗士兵每人携带了三日的干粮” “留守永昌府城的是谁?” “老七,不用你提醒,当我军赶到城下,并出示了罗可铎等人的头颅、军旗、关防印信后此人就投降了” “哦?此人叫什么?是谁的部下?” “此人叫高启隆,以前是我军镇守姚安府的总兵,我军撤向缅甸时投降了清军,手下还有两千人,竟然马上开门投降了” “据他供述,投降后只带兵镇压过大理府的土司兵,并无机会与我军交手” “永昌府城还有大量的粮草以及至少五十万两白银” “时下蒯方带着一千人马驻扎在那里” “不行,马宝呢?” “正驻扎在外面” “让其先不管家属了,立即入驻永昌府城,与蒯方一起镇守永昌府城” “是” “还有吗?” “老七,根据对俘虏的审讯,原本留守永昌府城的是吴三桂的族弟吴三变,不知何故罗可铎却将其调到了大理府城,而让大理府的高启隆接替他镇守永昌府城” “这是何故?” 高得杰笑道:“老七,亏你一世聪明,竟然连这点也没瞧出来?” “哦?说来听听” “嘻嘻,这高启隆是向满洲八旗投降的,后来又被划到吴三桂名下,但吴三桂却没有接受他,估计当时吴三桂距离其更近,这厮却舍近求远,向满洲人投降,惹恼了吴三桂” “满洲人也是心知肚明,便趁机将其纳入洪承畴统辖的绿营兵范畴,罗可铎手下也有一个汉人幕僚,据他供述,罗可铎离开永昌府城后生怕吴三变也来到腾越州抢功,便将他支到大理去了” “因为高启隆就是向他投降的,他认为可以信任” “谁知道高启隆却一炮不放便打开了永昌府城门” 张七点点头,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 此时正好有一抹阳光从以前伊尔德大帐顶部透入,而且恰好照在他脸上,顿时让他的一张黑脸隐隐泛出了光彩。 第57章 第一卷的尾声:昆明茶馆的闲话 一年以后,昆明城。 春暖花开,老巷茶馆。 老巷茶馆的包子只有老昆明人才知道它的妙处,特别是在用早点的时候。 但眼下已经快接近午时了,依旧有两人在那里喝茶闲聊。 “老三,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急什么,小二!再上一笼包子,干脆将午饭一并用了” 说起来老巷茶馆的的包子与其它地方相比并无特别之处,不过若是配上这里特有的茶水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茶馆的茶叶与其它地方也没什么不同,不过他用的水却不同,用此水泡制的茶水清冽清爽,还能全力激发茶味,顿时让客人趋之若鹜。 不过,谁也不知道茶馆的水是从哪里来的,老板有一个亲戚是一个城门官,除非达官贵人,凡是送到老巷茶馆的水他都网开一面,其他茶馆就不行了。 “老八,你可知道城内最近正在疯传着什么吗?” “我刚到这里,如何知道?” “正好,眼下只有你我两人,若是再过一阵人就多了,也不方便说了” “哎呀,你赶紧说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呵呵,你还是个急性子,放心吧,至少还有小半个时辰才有人来,我们这是扯闲话,就要一边喝茶,一边悠哉乐哉地说话” “你可知道这昆明城是谁收复的?” “这还用问?自然是晋王殿下” “此话自然不假,不过,光有晋王一人是不行的” “那是自然,他老人家手下可是有精锐人马的” “不不不,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话说一年之前,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清狗几乎占据了整个云南,那时候陛下带着文武大臣还在缅甸国,晋王殿下也在木邦” “那时,晋王等人手下的兵马加起来不过万人,而云南各地的清狗军队显然超过了四五万......” “晋王殿下名满天下,以少胜少之事也没少做,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然,你当时还在丽江避难,不知晓这里的事,当时,云南的清狗大军分成了三部,每一部都有重臣大将统领,可知这昆明城是由谁来镇守的吗?” “不知” “可知洪承畴?” “怎能不知?那是我大明的叛贼奸臣” “此话虽然不错,不过此人还是有两下子的,以前他在陕西对付义军屡获大胜,后来调到辽东后也是颇有建树,虽然最终失败了,也算是一员重臣” “就是他镇守昆明,手下还有一万多人” “那其它地方呢?” “当时清狗的平郡王罗可铎镇守大理,平西王吴三桂镇守永昌府,他们手下各有万余精锐” “按说此时我大明可谓是命悬一线、岌岌可危,绝大部分明军都逃到了缅甸,谁也不敢主动发起反击” “此时建昌王出现了,不不不,应该是永昌王” “原来是他” “亏你还在丽江待过,难道不知道永昌王是从丽江那里过来的?” “这,我虽然躲在丽江,但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外面的事一概不知” “好吧,永昌王从密支那出发,经铁壁关进入腾越州,一战歼灭了吴三桂那厮麾下先锋何进忠部五千人马,后又在磨盘山设伏.....” “什么?!我虽然大部分事情不知,但晋王在磨盘山设伏一事还是知道的,难道永昌王又在那里故伎重演?这清狗就不细细探查一下再前往?” “谁说不是呢?那罗可铎也十分小心,伏击战的前一晚还让其细作在山上待到半夜才离开,谁想到永昌王的人马就藏在大山的南坡,以前晋王设伏的地点则是在北坡,一字之差清狗细作却没有留意到” “永昌王毫无意外地大胜,绝大部分清狗高官大将皆没于此役,罗可铎也被炸死了” “当时,吴三桂正在攻打元江府的那嵩土司,就要攻下时得到了这个消息,便立即撤军了,还一直撤到了昆明” “几日后,晋王带着大军赶到了元江府,此时他身边的人马通过沿路不断汇聚,已经接近两万人,不是心向我大明的土司兵,就是藏在各地的溃散明军” “当然了,这些人显然也得到了磨盘山二番战的消息,否则就算晋王再有号召力也是不会出来的” “此时,丽江木府公告天下,宣布继续支持我大明,并出兵一万攻击大理,此时,昆明的洪承畴、吴三桂两部加起来还有两三万,城内粮草充足,更兼城池坚固,守个一年半载是不成问题的” “他俩人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他们只要守住曲靖府,粮秣、兵员就能经贵州源源不断进来,晋王虽然声势复振,但想要轻易拿下城池并不容易” “你知道吗,都说晋王擅长野战,并不擅长攻城战” “嘘,小声一些” “就在此时,永昌王出动了,实际上他也就是做做样子,不过昆明城的洪承畴、吴三桂甫一得知立即就撤退了,这一撤不打紧,竟一气撤到了贵州,将整个云南拱手相让” “那之后,晋王便将陛下等人接回来了,陛下得知原委后立即将建昌王改封永昌王,并将整个永昌府赐给他作为封地” “不过永昌王不知怎地,他自然接受了这封地,却带着大军离开了云南,返回了密支那,永昌府则留给向他投降的高启隆,对了,他还将淮国公马宝留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眼下放眼全国,除了云南一隅之地,其它地方还在清狗手里,他这就想功成身退了?再说了,他带着大军进入缅甸,那缅王就眼睁睁坐视他在密支那安营扎寨?” “谁说不是呢?不过永昌王就是离开了,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我知道了,听说永昌王十分年轻,刚到弱冠之年,显然是不想与早就誉满天下的晋王争权夺利,又不想我大明内部起了纷争,干脆一走了之......” “哼!” 正说着,茶馆二楼角落里传来了一阵冷哼,两人吓了一跳,放眼望去,只见那里竟然也支了一张桌子,不过面前却放了一扇屏风,屏风样式与墙壁几乎一模一样,乍一看完全瞧不出来。 屏风拉开了,露出了几个穿着官袍的人。 两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此时那坐在上位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两人赶紧也站了起来,战战兢兢等着他发作,没想到他路过时根本没有瞧他们,而是自顾自地下楼去了。 倒是剩余几个人路过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几人消失不见后,两人一颗心依旧怦怦跳个不停,一人说道:“完了,这下全完了,我记起来了,那人......” 另一人赶紧问道:“那人究竟是谁?” 先前那人急切地说道:“那人我见过一次,远远地见过,他,他就是晋王!” “啊?!” 第1章 密支那上空的烟 “当......” 密支那城从夜幕中苏醒过来了,晨钟暮鼓,北城的钟声敲响了。 “当......” 密支那南城的钟声响了起来,不过这声响与北城颇有些不同。 两年过后,原本被张七称为南密的扎营地已经焕然一新。 一座规模完全不亚于北面汉城的大城拔地而起,与北城夹土寨墙不同,南城则完全是用夯土包砖之法建造起来的城墙,城内的建筑也皆是砖瓦结构,方圆约莫八里,分为四门,北、西、南三面皆面临大金沙江(伊洛瓦底江)。 城中有城,占地约莫百亩,正中又有一座与北城那七层佛塔高度相差无几的砖石结构佛塔,在其顶部四面镶嵌着四座大钟,刚才的钟声就是从那里传出去的。 这大钟如今在欧洲已经很常见了,但在这密支那却是破天荒第一次。 这显然是张七龙凤玉佩的杰作。 这钟声是到点后自己发出来的,声音悠扬深远,完全盖住了北城。 两城之间皆有渡口,原本北城的渡口远比南城热闹,眼下却掉了个个,南城的码头已经接近后世的规制了,清一色的用石板、水泥制成的码头,岸边停着大大小小一百多艘木船,岸上的仓库也是密密麻麻一大片。 随着钟声响起,南城霎时就沸腾起来了。 城门打开了,岸边的傈僳人渔民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城里各大饭馆的伙计们买鱼的时间到了。 城外,大江以东,以南城为中心,南北近两百里,东西近五十里,眼下已经布满了村庄、农田,早就在城门口等待多时的农户正在翘首以盼着,盼望着城里的人将他们手里的蔬菜、野味买走。 张七确实撤出了永昌府,除了在那里留下马宝、高启隆镇守,还奏请皇上提拔李雪峰为知府,继续在那里为自己的封地打理一应政务。 临走时,他召集了周边五大土司,让他们各拿出三百户农奴跟着他前往密支那,代价是他们在五年之内不用向他缴纳那一成田赋。 当然了,农奴就是土司们的命根子,价值远在田赋之上,他们之所以愿意这么做,除了张七在磨盘山打下的赫赫威名,还有更吸引他们的利益在。 张七通过作弊得来的后世药品眼下已经被全云南以及缅北之人所熟知了,此时疟疾依旧肆虐着这些地方,现在的医士完全无能为力,但后世的药品却能手到病除。 与占据高山群中坝子的汉人不同,山里土司们的农奴因为这些病死亡率更高,这也是同样在繁衍发展,坝子里的人口越来越多,山里的夷人却越来越少的原因。 当然了,当张七将那些药片一粒粒拆出来病放进一个个小纸包并向外面发卖后,时下已经价比黄金了,土司们、贵人们若是手里没有永昌王的药片那肯定会惹人笑话的。 缅北乃至阿瓦城的缅人贵族自然也是趋之若鹜,致死率极高的热带病在张七这里确实手到病除,张七顿时又赚得盆满钵满。 阿瓦城的蛮王平达力显然有些眼红了,不久前他纠集了几万大军前来攻打密支那,不过水陆两路皆是大败,最终不得不与张七签下了城下之盟。 自此,张七正式成了密支那的主人。 此前,通过乌鸦山一战,他将该地傈僳人土司白文举的直辖农奴全部收入囊中,得到奴户两千。 后来又歼灭了临近的蛮莫土司思线,又弄来五百户,加上从腾越州附近五大土司得到的一千五百户,时下他手下的农户已经达到了四千户之多! 眼下的他完全有实力跨过大金沙江,歼灭西岸的密支那宣抚司土司杨文轩,将他手下的大量克钦农奴也收入囊中,但他并没有这么做。 当然了,杨文轩对外宣称彻底臣服于大明,脱离缅王的控制也是原因之一,他张七总不能以大明郡王的身份去攻打一个同样属于大明的宣抚司吧。 无论如何,他已经完全控制了以密支那为中心的大金沙江东岸近两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在用上他从后世得来的优质稻种后,这粮食产量也蹭蹭地上去了。 不过,他也只从后世弄来了两次稻种,剩下的只能靠本地农户自己摸索育种了。 密支那本地的稻米很好吃,但产量着实不高,后世稻种出产的稻米产量高口味却欠佳,却也形成了稻米的价格差。 此时,无论是云南还是缅北,蔬菜品种并不多,红薯、土豆也未问世,在张七的金手指下自然都种了起来,于是,看似只有四千农户,但实际上已经是妥妥的鱼米之乡了。 有了红薯等杂粮,加上密支那本地大量出产的野菜,养猪等就是水到渠成了,进而也有了酿酒的可能。 密支那牌红薯酒已经成了这里的驰名商品之一。 过去的两年,张七利用自己以前缉毒警察与密支那当局关系密切的身份,从当地一些简单的机械加工厂订制了一些手工机床,电就莫想了,眼看龙凤玉佩形成的光圈越来越小,他不可能还有机会修建水电站。 既然是手工机床,王定藩就能仿制,虽然仿制的质量远不如后世的,但在这一世已经是逆天的存在了。 二战时日军留下的弹药张七留下了一小部分,并与所有的枪械一起封存了,当然了,张七给自己留下了一把手枪。 至于自己能做什么,一开始他还想制作米尼枪,王定藩会制作鸟铳,但显然步子迈得太大,一下就扯到蛋了,最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还是从制作燧发枪开始。 密支那附近铁矿、铜矿、铅矿、锡矿皆有,北城的汉人眼睛都盯着玉石矿,他却盯着这些矿,眼下都已经开采起来了。 王定藩果不负他之所托,船坊、铁坊、铜坊、铅坊也都建了起来,他手下的工匠立时就紧缺起来,在他先后从丽江府、内城引进了一些后勉强将这些作坊支撑起来了。 北城除了做玉石生意,也在做硝石、食盐生意,密支那附近本就是缅甸为数不多的盛产洞硝、硫磺之地,虽然也能从北城购买,但他还是让人占据了一个山洞,开始了炼硝作业。 于是,火药就不成问题了。 有了铅便能制作铅子、铅弹,有了铜、锡,便能铸造青铜炮,此时,张七自然将欧洲人流行的砂模铸造法教给了王定藩。 带有刺刀的燧发枪、青铜炮以及相应的瞄准之法、火药、柚木船,张七在密支那的地位逐渐稳固起来。 当然了,虽然他已经取得了代差,但面对着缅甸人逆天的人数优势还是不够的,还需要继续蛰伏。 他自然可以在云南找到一地如法炮制,但云南显然没有像密支那这样矿产资源、林木资源如此集中的地方。 何况,在他眼里,击败清军只是时间问题,星辰大海才是他的真正归途,密支那紧挨着伊洛瓦底江,可直通印度洋,与深处内陆的云南相比,这条件可就优越得多。 他也知道,眼下明军只是暂时稳住了局面,想要以云南一隅之地对抗占据了几乎整个中国的大清依旧力有未逮,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离开永昌府时,他将吴三桂存在那里的五十万两白银都运到了密支那,只给马宝、李雪峰留下了从何进忠那里得到的十万两,加上从郝承裔那里得到的黄金,在最近五年时间他还是衣食无忧的。 军队方面,除了他本有的四千人,在磨盘山之战中得到的三千俘虏也全部带到了密支那,两千人继续从军,反正他们也是才不久加入清军的明军,一千人则因为以前就干过手艺活被拨入了各大工坊。 攻击乌鸦安抚司、蛮莫安抚司的战事里他获得了大量的适龄女性,自然毫不客气地配给了他的军人、工匠。 对于这些人来说,张七实在太能打了,眼下以及可见的将来丝毫没有失败的迹象,还能按时发饷,大明又收复了整个云南,跟着他干自然是毫无违和感。 不过,虽然时间过去了两年,但他的燧发枪、火药制作依旧十分缓慢,眼下也就一千人装备了燧发枪,火炮倒是进度快一些,但也只装备了部分陆军和水师。 饶是如此,六千人马,在这偏远的缅北依旧是逆天的存在,击败缅王之后更是获得了难得的休养生息时间。 但张七依旧不敢放松,钟声一响起,城内的各大工坊便开始劳作了,叮叮当当的声响霎时就传遍了全城,南城的上空也被一大片黑烟遮住了。 这顿时让听到对岸钟声后习惯性地爬上佛塔观望的北城领主夏金泽皱起了眉头。 他的独女夏小曦依旧站在他身边,她的神情倒是与乃父不同,看向南城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那是因为,在叮叮当当的作坊声里面又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阵读书声。 夏小曦的想法不错,与上面这些相比,这才是张七最看重的。 有龙凤玉佩在手,便可以将后世的中小学课本一股脑弄到手,然后找一个印刷厂让其抹掉出版社等字样大量出版就是了,这年头只要有钱,只要不是军火,就没有什么弄不来的。 第2章 北城父女 “父亲” “嗯?” “永昌王将将士们的家眷从丽江府迁到这里后,加上周围农奴的儿女,在南城设置了三级学堂,一级专门为十岁以下幼童设置,男女都有,约有三百人,二级则为十岁以上、十五以下设置” “约莫一百人,十五岁以上又是一级,约莫五十人” “听闻一级两年,优秀者进入二级,二级学制一年,优秀者进入三级,只有进入三级者才由永昌王亲自教授” “另有少年军校,以前他从腾越州附近土司那里弄来的五百少年男女已经毕业了,男的大部分进入军队,少部分进入官府、作坊” “女的大部分进入官府、作坊,少部分进入军队” 夏金泽却哼了一声,“我等虽然来到了者蛮荒之地,但却也恪守着我中华各项礼俗,若是连男女大防都不管,与蛮夷又有何异?” “爹爹!” “不用说了,我是不许你前往南城就学的!” “是吗?” 正说着,下面传来了一个声音,一听这个声音,夏金泽大惊失色,夏小曦却是喜出望外。 塔下正站着一个人,身材颀长挺拔,穿着镶蓝袍,戴着缠棕大帽,挎着绣春刀,面容微黑,却英气逼人,他身旁站着一对同样年轻的男女,都是英姿勃发。 不远处,夏金泽的管家似乎有苦说不出。 夏金泽顿时堆起了笑容。 “原来是王爷来了,你怎地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老朽前去码头恭候大驾” 张七面带微笑,“莫要责怪管家了,我是故意不让他通知你的,据说杜瓦每天早晚晨钟暮鼓响起时必上佛塔眺望,本王有些好奇,便想来瞧一瞧” 夏金泽父女赶紧跑了下去。 夏金泽的客房里,张七坐在上位,夏金泽在一旁陪着,张九、贺九真坐在张七这一边,夏小曦坐在他父亲这一边。 一番寒暄后,张七开门见山了。 “夏杜瓦” “王爷有何吩咐?” “有两件事需要与您商榷一下” “王爷但讲无妨” “好,这第一件事,本王已经与密支那宣抚司的宣抚使杨文轩谈过了,以往你将玉石生意盈利的三成交给了他,从现在起就不用了,每年给他一成就是了......” “万万不可!”,夏金泽急道,“虽然他不敢打过来,但我等采掘玉石都需要到他的领地里去,若是没有他向下面各山寨打招呼,我的人必定寸步难行” “何况,据我所知,那三成盈利他也不是独吞了,其中的一成也分给了其它山寨的小土司” 张七悠闲地地喝了一口茶,“这一节,本王已经知悉,杜瓦照做就是,有什么麻烦,本王接住就是了,你无须担心” “这......” “好了,不瞒你,永昌府是本王封地,按说那里的农户无须向大明官府缴纳赋税,所获按照规制上缴给我就行了” “时下我大明虽然收复了整个云南,不过依旧是敌强我弱,形势危急,故此朝廷在云南的赋税极为沉重,约莫五成,还要服劳役,百姓的负担确实很重” “而永昌府的农户上缴给我的赋税只有三成,且无劳役的麻烦,于是大量的人口从临近州府涌到了永昌府......” 夏金泽能够在这远离故土的密支那立足,显然不是泛泛之辈,顿时明白了,“王爷想将这些人弄到密支那来?可东岸的土地已经所剩无几了呀” 张七笑道:“东岸还有一些,关键是西岸还有大量荒废的土地啊” 夏金泽猛地想到了什么,“按照以前大明对于密支那宣抚司、乌鸦山安抚司的规定,东岸的土地全部属于乌鸦山安抚司,西岸则属于密支那宣抚司” “他明目张胆要将人口迁到西岸来,摆明了是想要与杨文轩作对,或许是故意为之,拿掉他的三成盈利,又向西岸移民,肯定会彻底惹恼他” “届时我的宝石生意也做不成的,必定会起冲突,届时他就有借口攻打杨文轩,进而将整个西岸之地也拿到手里” 便道:“王爷,有些情形您恐怕还不大明白,杨文轩控制的都是像勐养、孟拱、蛮莫这样的河岸平地,大山之上还有不少小一些的山寨,这些人也不完全听从杨文轩的” “我等采掘玉石矿,虽然有杨文轩这位大土司许可,但归根结底还是要与小土司打交道啊,若是惹恼了杨文轩,他就有可能授意小土司攻击我的工匠,届时就是烦不胜烦了” “呵呵”,张七微微一笑,“不怕,我怕的就是他不烦,对了,我准备在北城进驻一千士兵,就是为了协助您镇守此城” “但凡有哪个小土司的人胆敢攻击你的人,我就灭了那个土司,然后将其属下农奴全部迁到西岸平地上来,若是杨文轩也敢如此,那就干脆灭了他,然后向朝廷奏请撤销他的土司职位,我等再扶持一个就是了” 夏金泽心理一凛,又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怎么说也拗不过他。 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王爷的第二件事呢?” 张七说道:“你是知道的,我在南城开办学校,急缺教师,听闻令爱从下跟着你做生意,不但知书识礼,还精通算术,便想请她到南城女校担任校长一职” “女校?” 张七点点头,“本王一开始本是准备将男女学童放在一起的,禁不住手下一些人反对,最后只得分设两校,男校的师资勉强够用,但女校却远远不够,您看......” “我愿意!” 还没等夏金泽开口,夏小曦抢先答应了,脸上还洋溢着兴奋。 “你住口!” 夏金泽却厉声打断了她,然后又堆起笑容,“王爷,不是在下舍不得她,而是确实离不开他啊” 张七说道:“听说杜瓦麾下有掌柜五名,账房十几名,跟着学习的伙计上百,怎会离不开夏小姐?” “这......,我这丫头从小就是当成男儿养的,我年级大了,又多病,北城的大部分事务实际上是她在出面打理,真是离不开啊” 张七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 说着就想起身离开,刚站起来又想到了什么,“杜瓦,听说你是从南直隶迁过来的?” “确实如此” “哦?那你们金陵夏家与庐州夏家可有联络?” “庐州夏家?王爷为何问起此事?” 张七又坐了下来。 “不瞒你,我的父亲曾是大西军将领之一,在庐州附近时结识了我母亲,这才有了本王,后来听说我那母亲就是庐州夏家的” “本王自从记事以来就从未见过亲生父母,天道人伦,人之常情,这才问起” 夏金泽点点头,“原来王爷还有这么一段渊源,不错,庐州夏家与金陵夏家在五百年前确实是一家,都是以前沛国谯郡夏侯氏后裔,后来一支迁到金陵,改为夏姓,一支走到庐州时则留了下来” “不过,这一支却一直以夏侯氏的本来面目面世的,从未听说也改成夏姓了” “我们两支倒是也有些走动,夏侯氏在经商一途颇有天赋,且并不在食盐、丝绸、粮食、铁器等大宗物资上发力,而是在诸如古玩、笔墨纸砚、上等铁器上发力,且从不出仕” “我家倒一直是从事大宗物资买卖,后来显然做不过徽州商人,差一点倒闭,幸亏庐州夏侯氏接济这才挺过一劫,后来我族族长痛定思痛,便专门做起了金银首饰生意” “哦?您能否说一说夏侯家最近一些人员的动向?” 夏金泽点点头,脸上也有了悲戚之色,“说来也很惨,夏侯氏本是庐州城乃至江淮一带有名的豪商大族,流...义军过境时拿下了庐州,可惜夏侯氏的大部分家当都在城里” “余者诸如安庆、淮安等几个地方也遭受了兵灾,顿时一贫如洗,当时我家倒是想接济一下他们,可惜派人去询问时,夏家一个人也没有见到” 张七显然有些失望,“杜瓦,听说我母亲一度落到了靖南候黄得功的手里,不知......” 夏金泽摇摇头,“江北四镇甫一成立,我就觉得大事不妙,便将全族迁到了广州,后来又辗转迁到了这里,便更没有庐州夏侯氏的音讯了” “对了,老朽只是听说啊,靖南候当时在池州一带因手下大将田雄、马得功叛变而亡,虽然如此,他的家眷最后还是被这两人保护起来了,具体来说是落入了马得功手里” “可知马得功现在在哪里任职?” “听说在福建担任提督” 张七点点头,他再次站了起来。 “多谢杜瓦告知,本王告辞了” 等张七一走,夏小曦突然哭了起来。 “曦儿,你这是何故?” 夏小曦泪眼婆娑,“爹爹,你不让我去南城任教也就罢了,明知道庐州夏家尚有姑母在世,而姑母多半就是他母亲,为何还隐瞒着?” 夏金泽摇摇头,“你呀,还是年幼无知,我等南下时确实经过福州,并在那里留下你二叔一支,眼下你二叔在福建的玉石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若是让人知道他的靠山就是马得功” “而马得功的一房小妾就是永昌王的母亲,永昌王屡败清军,若是被清廷知晓了,拿他母亲做文章,岂不是害了你婉姑?” 夏小曦这才止住了泪水,“我知道了,是女儿不对,不过......” “你是不是还想去南城任教?那也不是不行” “真的?” “你也不要太高兴,永昌王若是娶了你,那么整个北城都送给他又如何,可惜他二十一岁了,依旧是孑然一身,你也看到了,他身边的那女子是广国公贺九仪的亲妹妹,听说他与木府公主也时常有书信往来” “与她们相比,你毫无优势可言” 一席话又惹得夏小曦大哭起来,夏金泽这次没有劝她,摇摇头便起身离去了。 第3章 思夏(上) 回到渡船上,张七隐隐有些失落。 虽然他的灵魂已经完全被后世的张麒占据,但这副身体完全是今世张七的,这张七的身体则是那位他原本以为姓夏现在知道姓夏侯的女子赐予的。 在后世他就是孤儿,原本以为在这一世还有位亲人,没想到却下落不明。 “等一等!” 渡船正要驶离,码头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了过来,张七依稀记得他是夏金泽的贴身小厮,难道夏金泽还有事? 那小厮递给他一封信。 信上并无落款,不过上面的“永昌王亲启”字样柔美俊秀,一看就是女子写的。 “难道是夏小曦写的?” 赶紧打开来看,一看之下不禁心神激荡,一旁的贺九真显然看到了信封的字样,便取笑道:“看来是小曦写给王爷的诗词” 这几年来,贺九真对自己的心意他何尝不知,不过眼下的他事情实在太多,有时候忙得团团转,等睡下有时间来考虑这些事情时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都说二十岁左右的男儿阳气胜火,偶然闲暇时他自然是这样,但这样的闲暇对他来说实在太少,由于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因素,他需要将大量来自后世的物品,比如书籍、物品上涉及到后世的文字全部消除,还要亲自抄写部分内容。 加上工坊、军营、对东岸傈僳人的关系的处理都需要他亲自出面,他实在是没有多少空闲时间,有时候不禁哀叹,“在后世当缉毒警察就累得像狗,没想到来到这一世比狗还不如” 他自然可以利用龙凤玉佩将一些后世的人弄到这一世来,不过那样一来他独自穿越的满足感就没有了,故此直到如今他也没行动。 何况,他是一个孤儿,还是没有成家的孤儿,在后世完全无牵无挂,而其他人则不同了,多少有所牵绊,他可不能自私地将他们弄过来。 还有,一旦得知了穿越的妙处,就算在后世很亲密的人也极有可能反目成仇,他完全没有把握控制他们。 再者,他的长相除了年龄小一些,便与后世毫无二致,他显然也打了一旦在这一世待不下去后便干脆返回后世的主意。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在这一世留下自己的子孙。 渡船开动了,贺九真见他心情不佳,便没有继续打趣他,很快就来到对岸,回到南城后,张七刚踏入王府,便见到了一个人。 思成,杨文轩的管家。 杨文轩的克钦名叫思夏,他是大明所设孟养宣慰司末代土司思华的儿子,宣慰司在多年前就被缅甸国灭了,原本占地面积极广的克钦人土地如今只剩下了密支那附近、伊洛瓦底江西岸的两百里方圆的地方了。 以前,宣慰司完整拥有蛮莫以北的所有土地,中间还有钦敦江、孟养河、伊洛瓦底江三条大河,可惜在阿瓦王朝的进攻下,加上思华又是首鼠两端,宣慰司便彻底失去了。 缅甸人显然比大明高明,拿下克钦人的土地后,便在其腹心地带孟养河谷大量移入缅甸人,并将思夏赶到了密支那附近。 由于密支那名义上还是大明的领土,缅甸人也不敢再往里深入了,这也让思夏有了喘息之机,朱由榔进入云南后,新设了密支那宣抚司,不过思夏显然不敢在伊洛瓦底江两岸的平地上驻扎,还是搬到了密支那以西的马里山上。 不过,虽然思夏失去了他的土地,但在蛮莫以北,他还有几十万依旧效忠于他的子民,缅甸人虽然在乎领土,但更在乎农奴,他们是不会将克钦人赶尽杀绝的,奴役他们为缅人劳作才是上策。 张七之前说的什么再扶持一个土司显然是在说大话,目前来看,思夏在三十万克钦人心目中的地位依旧牢不可破。 所谓宣慰司,实际上是克钦王国,思夏则是末代王子,对于一个相对原始的部落来说,氏族地位和血缘显然更为重要,刀把子的重要性还在其次。 这也是缅王平达力未对其赶尽杀绝的重要原因。 还有,杨文轩(思夏)每年从密支那汉城弄来的三成利润实际上两成都上缴给了平达力也是原因之一。 首先,密支那是大明的领土,平达力不敢明目张胆占据,再者,就算占据了,那些精于采掘、加工玉石的汉人也不见得会臣服于他,既有银两收,又无须费心费力,对于平达力来说何乐不为? 不过,这杨文轩也是一个急性子,眼看张七在密支那击败了平达力,便冒冒失失向天下宣告彻底脱离阿瓦王朝,正式投入大明的怀抱,这显然惹恼了平达力。 这也是张七有恃无恐,准备将密支那宣抚司的权利全部收回的重要原因。 “哦?” 思成实际上是一个流落到密支那的汉人,后来成了杨文轩的管家,他既懂克钦语,又懂缅文,本身又是汉人,显然是宣抚司管家的绝佳人选。 张七一见是他,顿时意识到杨文轩那里可能有所回应了。 回到后院自己的书房后,思成的第一句话就让张七大吃一惊。 “王爷,不好了,阿瓦城开战了!” “哦?怎么回事?” “缅王平达力因为上次大败于王爷之手,导致王城阿瓦兵力空虚,这让一直觊觎王位的平达力之弟莽白顿时看到了机会” “十日前,在下押着一批银两前往阿瓦城,当然了,那时我家老爷尚未发布公告,半道被莽白劫了,此后老爷一气之下才发出了那样的公告” 张七冷静下来了。 “南面的缅甸人也很强大,恐怕比此时的大清、大明都强大,平达力高峰时可以动用二十万大军,在阿瓦的常备军也有五万,上次他动用了三万” “实际上他还是轻视我了,也没有想到我还有那样厉害的火器,否则,若是动用五万大军,眼下我也没有那些火器了,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故此,我的策略是隐忍为上,上次击败平达力后除了让他彻底认可我对密支那的统治,其它最大的好处也就是我的船只可以自由航行在伊洛瓦底江上,并能在沿江主要港口进行贸易” “对付他的策略是尽量削弱其有生力量,时下的缅人约莫五百万,其它部族也是此数,一千万人口,显然不是我能抗衡的,否则后来的缅王也不会横扫东南亚,还让暹罗、真腊亡了国” “当然了,若是我的部队全部装备了燧发枪,加上火炮,像后世英国人那样以少胜多,彻底将缅甸沦为傀儡国、殖民地也是很有可能的,但那需要至少十年时间” 不过,若是有克钦人作为助力,没准这个时间能够提前。 顿时来了兴趣,“宣抚司大人有何打算?” 思成说道:“趁着缅人内乱的机会,若是王爷协助我司收复孟养河河谷一带,今后大江东岸的土地便都归属王爷” 张七不禁有些好笑,西岸之地我都想拿在手里,何况东岸,东岸之地除了密支那附近都是崇山峻岭,虽然地方还很广阔,但那里住着的都是蛮族,完全没有教化的可能,他们在缅北就相当于建州女真了嘴里的野人女真。 便摇了摇头,“若是再次击败缅甸人,那么克钦人能够收复的就不单单是孟养河流域了,更西边的钦敦江也能收回,进而能恢复在欣贝延与阿萨姆人的贸易,那可是几倍于密支那贸易的利润啊” 欣贝延,克钦地区西北靠近阿萨姆人的地方,后世的滇缅公路就是从密支那出发,经帕敢镇、欣贝延一直到阿萨姆的雷多,现在自然没有公路,但也有类似于川滇交界之处的茶马古道。 换句话说,拥有了整个克钦邦,就拥有了陆路与后世印度地区的联系。 这也是张七看中密支那的原因之一,开什么玩笑,既然来到了缅北,就要有与此时已经在印度建立了二十个据点的英国人对垒的决心。 生意嘛,就是不停砍价,果然,思成显然有所准备,“王爷,最多只能到密支那城以西三十里” 张七笑道:“宣抚使的马里山寨不在里面?” 他这显然是废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马里山寨扼控密支那到孟养河河谷的要冲,就算两人达成了盟友关系,杨文轩也会将那里当成领地东边的关口要隘。 “那是自然” 张七点点头,“那好,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让其亲自来一趟密支那,我要与其亲自商谈细节” 思成自然有些尴尬,“老爷说过了,让我与王爷先达成一个初步的东西,我再回去与他商议” 张七脸色顿时变了,“难道我一个大明的王爷还要先与你交谈?!” 思成显然吓住了,眼前此人曾经大败威名赫赫的满清,又在上次一战中至少杀死杀伤了上万缅兵,如果他愿意,拿下马里山寨也是不难。 赶紧说道:“王爷恕罪,是小的唐突了,我这就回去通知老爷” 张七点点头,“本王时间有限,我不希望下次杨文轩来时没有任何准备,这样,有几个细节” “第一,他能出动多少兵力?” “第二,若是收复了孟养河谷,如何对待迁入那里的缅人?” “第三,克钦人南面的关键一是蛮莫,一是梅扎,当然了,最理想的地方是孟养河与大金沙江交汇处的坤养,他想好没有如何守好南界?” 梅扎,孟养河后世叫梅扎河,是该河下游的一个小镇,地势狭窄,易守难攻,坤养,伊洛瓦底江与梅扎河的交汇地,周围地势开阔,以克钦人的势力完全守不住。 第4章 思夏(下) 次日一早,思夏来了。 三十多岁,穿着汉人的衣服,会说一口流利的云南官话。 这就是大明设置土司的不多的一些作用。 羁縻只是手段,教化才是目的,虽然非常缓慢,但如果大明有五百年以上的国祚,没准这种教化就实现了。 儒教显然比阿拉伯人宗教的影响力来的缓慢,太过缓慢。 还有,思夏显然也能讲一口流利的缅甸话,那是被生存逼迫的。 当然了,既然是生存所逼,那么各种生存的招数他在阿瓦城那里也会用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上次平达力败于您之手后便准备补充常备军,可该国的缅人、山地人精锐已经被他抽调了不少,于是只能向勃固的孟人抽调,抽调了六千人,孟人走到半路时出现了哗变,他们逃了回去” “最后还逃到了暹罗,平达力大怒,立即让副王莽白带兵镇压,莽白不敌暹罗,此时孟人的首领找到他,说只要他能赐给孟人和平,孟人愿意协助他夺取王位” “莽白心动了,两方便演了起来,于是阿瓦城的平达力接到的战报就是莽白大获全胜,并俘获了叛逃的几千孟人” “平达力大喜,他就让莽白进入阿瓦城,为他来一个献俘仪式” “不过,就在莽白即将入城时,平达力却不在城里” “哦?” “在阿瓦城以西几百里的钦敦江畔,还有一座大城,叫蒙育瓦城,那里出产铜矿,平达力对于中国的九鼎十分羡慕,便让流落到缅甸的中国匠人在蒙育瓦为他铸鼎,好几次也没有成功” “恰好在莽白即将回到阿瓦城的前一日,这大鼎居然铸好了,平达力十分高兴,便带着自己一万禁卫军,以及主要的妃子、王子、公主前往” “莽白自然不客气,率军占据了阿瓦城,平达力在阿瓦城还有一万常备军,也全部投降了莽白” “莽白平日里显然也对一些王公大臣极力拉拢,于是他就在阿瓦称王,宣布平达力为叛逆,当然了,缅人笃信佛教,自然用的是佛祖的名义” “这么说时下平达力还在蒙育瓦?” “是的,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蒙育瓦城是平达力的副都,也很坚固” “莽白带了多少兵马去攻打蒙育瓦?” “几乎是倾巢出动,我估计留在阿瓦城的只有几千人,由莽白长子那罗镇守” “等等” 张七打断了他。 “我想莽白是不会将以前平达力的常备军留在阿瓦城的,多半是他自己的军队” 思夏心理一凛,“此人果然厉害,我是在阿瓦城有内线才什么都知道,他显然没有却一清二楚” 便道:“确实如此,莽白是缅甸国副王,副王驻地在掸邦大山中的东枝,他手下的常备军所有军官都是缅人,但士卒都是来自掸邦大山各部的质子以及质子带领的护卫” “按照缅人的规矩,副王不能招募缅人作为常备军” 掸邦大山,也即后世的掸邦高原,主要民族是掸族,就是傣族,也有不少傈僳族、佤族、景颇族。 如果掸邦各族联合起来,加上地理优势,缅族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可惜他们都是一盘散沙,人口最多的掸族更是被分成了好几个土司,最后还是被缅人征服了。 他继续说道:“这次莽白带了一万五千全部来自东部山地的兵马,加上六千孟人,以及阿瓦城一万投降他的加起来共有三万余人......” “慢着” 张七又打断了他。 “这么说掸邦高原,咳咳,掸邦大山的各部的精华也在这里了?” 他的内心顿时兴奋起来。 缅人自然不会像大明那样夺取掸邦高原后在各地设置土司,而是直接派兵在关键地方镇守,就像孟密一样,不过他们也不可能派遣太多兵力,最终还是要依靠当地的土人来统治,不过是将大的土司变成了一个个小土司而已。 一万五千人,里面除了各部头人的儿子,多半还有各部自己的常备军,缅甸各部与云南各部一样,土司的常备军都是大大小小的奴隶主。 按照他的了解,掸邦高原的人口应该是克钦邦的四倍,也即超过一百二十万,按照农奴制与奴隶的有效比例,掸邦高原奴隶主中专门用来打仗的精锐几乎都在莽白手里了。 若是能一战全歼莽白的部队,那么既能交好平达力,还能大大削弱掸邦高原诸部,进而能为自己下一步将势力拓展到掸邦高原奠定大好的基础。 不过,近三万人马,其中必然还有不少骑兵、象兵,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上次他打败平达力时是依托南城坚固的防御设施,再加上新式武器才达成的,自己若是要南下作战,多半是在野外,在野外光凭着这一千杆燧发枪显然是不够的。 “难道要将封存的武器再取出来,然后将残存的一点弹药全部用完才行?” “还有,阿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勃固的孟人、阿拉干的若开人就不会动心?” 半晌,他决定了。 “机会千载难逢,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我就需要花费至少十年时间才能达成原定的目标” 此时的缅甸,有些类似于中国的三国时代,阿拉干、勃固、阿瓦三足鼎立,眼下虽然阿瓦暂时处于优势地位,但阿拉干、勃固依旧拥有不错的实力。 在他的战略中,在缅甸这块地方纵横跋扈,合纵连横,拉拢勃固、阿拉干不断削弱牢牢占据伊洛瓦底江两岸的缅人才是上策,最后将其与孟人、阿拉干人瓜分了事。 最小的目标也要将阿瓦城以北的地方拿下来。 想到这里便道:“这么说若是安抚使攻打孟养河谷地,能够过来的也就是莽白的部队?” 杨文轩说道:“缅人在孟养河谷地的莫冈、萨茂、宾包、孟养、茂汉五地都建了山寨,各有几百士兵把守,不过在其山寨附近又有山寨,原本是大明设在各地的长官司所在,缅人进入后杀掉了长官司长官” “然后启用他们信任的人担任头人” “这么说有些头人已经投靠了安抚使?” 杨文轩点点头,“若不是这样,在下也不敢轻易发动” “嗯,假若真的将孟养河谷全部拿下,然后呢?缅人的内斗终究是要结束的” 杨文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若是王爷不嫌弃的话,孟养河谷以南的茂汉木城可以划给您来管辖” 张七暗道:“茂汉还在梅扎以北,地势更加险峻,他也就能在茂汉以北的孟养河谷打转了” 便道:“茂汉以南,坤养以北还有多少克钦人?” 杨文轩也是一凛,“难道他还想拿下孟养河的开阔地带?也罢,以我现在的实力能够保住克钦人圣地孟养城附近的地方就不错了,有他在前面顶着,自己将北部山地的克钦人全部拿下,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恢复昔日克钦国的辉煌” 赶紧说道:“我克钦人全盛时期几有五十万,如今自然没有此数了,具体来说以孟养为中心的孟养河谷占据一半,茂汉以南占据四成,余者都散布在北部山地” 张七眼睛一亮,“这么说茂汉以南还至少有十万?” 杨文轩说道:“那里平地面积、田亩数量比孟养河谷还大,缅人入侵后至少迁进来五万人口,加上他们从东部山地拉拢下山的掸人,加起来二十万是有的” “他们在坤养筑有小城,里面的士兵全部是掸族人,缅人总督则不时挑拨克钦人与掸人的矛盾,让其互相攻伐,大致来说,孟养河流域住的大部分是克钦人,而大金沙江住的是掸族人,缅人则穿插期间” “总督?” “是的,缅人以前也学着中国启用王侯贵族担任了各地的长官,后来废弃了这一做法,改用军将出身的总督来担任,时下坤养总督叫塞耶,是平达力的人,以前是王宫护卫长” “他不但管着坤养以北的克钦人、傈僳人地带,还管着东部山地孟密以西之地” “本王明白了,也就是说,无论平达力、莽白战果如何,一旦你在孟养河谷发动,首先会北上的就是塞耶?” “是的,他手下有一千五百掸族兵,还是不可小觑的” 张七顿时陷入了沉思。 “想要坐船前来阿瓦城,必过坤养,但若是没将坤养城的塞耶调开,虽然他并不能阻碍我的船只南下,但终究是一个麻烦” “如果坐等他被杨文轩调走,又怕蒙育瓦城的战事早就结束了,那样的话我的大计就泡汤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安抚使,你准备何时发动?” “王爷,你如果加入的话,我随时可以发动” “那好,就定在明日” “明日?是否太仓促了?” “仓促什么?一旦让平达力、莽白缓过劲儿来,大军进攻克钦,届时莫说守住孟养河谷了,你的马里山寨还存不存在就是一个问题” 杨文轩面色一白,“明白了” 杨文轩走后,张九走了出来,他现在是王府护卫长兼夜不收总管,还是他的大管家。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有何感想?” 张七说道:“杨文轩前几日已经在北部山地招募了三千勇士,加上他在马里山的三千人,拿下孟养河谷不在话下” 张七点点头,“立即派出快马,让马宝带着所有骑兵来到密支那!” 张九心理一凛,“七哥真的要攻打缅人?” “那是自然,我倒是不为了别的,而是为了阿瓦城几百年的积存!” 第5章 阿瓦,阿瓦(1)整装待发 眼下他的兵力构成是: 原本留在南密的七百人,加上后来补充的三百人,凑足了一千人; 一开始拨入水师三百人,后来又在大金沙江两岸的汉人、傈僳人、克钦人中招募了七百人,凑足了一千人。 水师中,时下他拥有能装载五十人的北城建造的船只二十艘,每艘由二十名水兵操控,有纵帆一面,眼下是南风季,自然用不上,不过却设置了长桨二十支,战时可让装载的士兵划动。 剩余水兵、陆兵则可在船上利用火铳、弓箭、小炮射击。 另有王定藩这两年新造的大一些、以大明内河鸟船为蓝本的船只,一共只建造了两艘,每艘可装载水兵五十名,以及额外一百名士兵。 鸟船原本是在浙江沿海行走的战船,但依旧是宽头,不利于破浪,速度较慢,张七便让其仿照广船的模样将其头部改造了。 在这个时代,想要改造船只并不容易,船只、火器是这个时代两大利器,稍有不慎就会出事,火器先不说,对于船只来说,既要考虑它的速度、破浪等因素,又要考虑其稳定性。 特别是内河船只,由于侧风较多,还多是吃水较浅的,随时都有翻船的风险,于是船只的稳定性就更加重要。 不过,想要船只具有稳定性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加大其吃水深度,二是经过精心计算得出在多大风力下其可能倾覆的程度,进而对船型、吃水深度达到一个相对平衡。 由于船只的形状不光有直线条,还有大量的弧形等不规则线条,对于测量工具来说就极为重要了,如果张七没有从后世弄来的利器诸如游标卡尺等逆天工具,王定藩再是有经验也无法做到。 强行建造的话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后世阿三为我们屡次上演的场景。 这也是两年时间王定藩只建了两艘的主要原因,他也需要慢慢摸索、沉淀。 无论如何,两艘大船总算是造出来了。 其长宽比大致类似鸟船,不过船首却是尖的,吃水深度超过了鸟船,约莫三米,在张七的建议下还加重了龙骨的份量——伊洛瓦底江两岸都是大山,不时有强劲的侧风袭来,不得不优先考稳定性问题。 整个缅甸降雨量极为丰富,伊洛瓦底江常年江水充沛,从密支那开始水深都在十米以上,三米的吃水完全没有问题。 三米的吃水,平时用携带的粮草、弹药、水密舱、压舱石来承担,没有粮草弹药时吃水则与普通鸟船一样,约莫两米,全部由水密舱、压舱石来承担。 也就是说,正常来说,这种船只能够有效装载约莫一米见方的物体。 这种船只长约三十米,宽约六米,高约六米,掐头去尾,有效承载空间约莫六百吨,换算成人员和物资,可以装载至少两百人、六百吨物资,人员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物资则则超过一万石。 由于他在中层设置了桨位和炮位,能够携带的物资最少要减半,但每艘船三千石粮草还是很从容的,两艘就是六千石,足以让他打一个较长时间的大仗。 当然了,他不可能将所有物资全部放在这两艘船上,一旦有一艘被毁,那就是无妄之灾,故此,北城建造的普通船只也会携带一些。 船只在利用了柚木作为船材后,甲板、船帮就比寻常鸟船厚实得多,便可以在中层甲板设置火炮了,每侧各有五门三百到五百斤的短管火炮,还有十支长桨。 二十艘小船可装载士兵一千人,两艘大船四百人,这就是一千四百。 这显然不够,他马上派人前往北城,从夏金泽那里又借来了一些。 不过,虽然人员能够装在船上,但马匹却不行,他现在还有七百骑,其中六百骑是以前就有的,还有一百骑是他从马宝弄来的十三岁到十五岁的少年兵——马宝眼里的质子。 如今这些人在学校里待了两年后最小的也有十五岁了,最大的则是十七八岁,完全可以列入正规军,张七时下将其当成了自己的亲兵,由老回回马守应的孙子马承嗣担任队长。 还有高得杰从干崖宣抚司那里招募、购买得来的少年兵五百人,当时这些人大多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如今最小的也有十七岁,同样经过两年学校的磨练后,显然已经达到了列入正规军的行列。 这些人由张九负责。 这六百人就是张七亲自统辖的王府卫队,一百骑兵,五百步兵。 对于这支卫队,张七也是煞费苦心。 马宝的少年兵从小就会骑射,自然还是以骑刀、弓箭为主,而五百卫队则配上了配了刺刀的燧发枪。 年少、吃苦耐劳、服从,这六百人虽然在军中从未参战,但经过两年的严格训练,真实战力实际上已经不亚于其它营头了。 再加上他们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多少会算一些数,识一些字,也是将来军官的绝佳预备人选。 其它方面: 高得杰为首的六百骑; 剩余还有六千步兵,其来源复杂,既有冯双礼的余部,也有蜀王刘文秀的余部,还有李国英、罗可铎麾下的绿营兵,在这两年中,张七将其打散编制,分成了四个大营,每营大约一千二百人。 第一营由李忠明以参将身份担任统领,有五百杆燧发枪,两百弓箭手,四百长枪兵,一百刀盾兵; 第二营由蒯方以参将身份担任统领,有五百杆从罗可铎旗下乌真超哈部队缴获的火绳枪,两百弓箭手,四百长枪兵,一百刀盾兵; 第三营由段少杰以游击将军身份担任统领,同样有五百杆来自乌真超哈部队的火绳枪,两百弓箭手,四百长枪兵,一百刀盾兵; 第四营由张五以参将身份担任统领,同样有五百杆来自乌真超哈部队的火绳枪,两百弓箭手,四百长枪兵,一百刀盾兵; 可以看出,张七的营头极为重视远程火力,由于在上次磨盘山二次伏击战中缴获了不少清廷在北京城仿照葡萄牙人火绳枪打造的火绳枪,他自然全部用上了。 另外,在那场战事里他还俘获了不少炮兵,也有几百人,这两年他打造了不少火炮,一部分放到了船上,陆师也放了一些,考虑到机动性,以及缅北的地形,最大的也只有三百斤,都是短管火炮。 最小的只有五十斤,包括弹药在内全部用驮马携带。 有人说,明清两军成败的关键在于吴三桂的投降,笔者却认为是孔有德的投降,后者的部队可是徐光启雇佣葡萄牙人训练出来的新军,能够熟练掌握新式火炮、火绳枪技术,还能自己制作火炮、火绳枪。 孔有德投降后将技术完全带给了清人,特别是后者,当他们学会如何瞄准后攻守就易势了。 加上清廷在火器制作上远比明廷严格认真,火器质量也大为提高,更是让攻守再次易形。 中国人的山寨能力早在明清之际就很强了,逆向研发能力那也是杠杠的,完全经得住“有史以来”这一美誉。 考虑到这一次面临的形势比上次更为凶险,张七再次将新式武器起了出来,不过由于弹药已经不多了,他只让自己的亲兵五百人配上了三八大盖,不过火炮、机枪还是为各营配了下去。 高得杰亲领的三百骑再次配上了手枪。 这一次,他准备倾巢出动,城内还有三百女兵,加上临时从工匠队伍里抽调上来的五百俘虏兵,他们必须坚持到马宝一千骑抵达的那一天。 成为永昌王后,张七也发动俘虏修葺、拓宽了密支那到永昌府的道路,马宝的骑兵快的话两日之内就到了。 密支那、永昌府,中间以铁壁关为中心,张七显然早有布局。 这一次,由于要打大仗,张七还是将贺九真以及一百护理队带上了。 临行前,他对一直以来都作为镇守后方的曾雪麟说道:“你能坚持到马宝的到来吗?” 曾雪麟实际上是密支那的最高文官,他自然明白张七的意思。 “放心吧,最近一年,按照王爷的吩咐,周围的农户也在农闲时抽调精壮训练,我马上抽调三百人进城协助防御” “至于那五百刚从作坊里调上来的原绿营兵王爷大可不必担心,彼等大部分都在这里成了家,日子也过得不错,不可能动坏心思” “那三百女兵也在学校里待了两年,手中也有我军汰换下来的火铳,不会有事的” 张七点点头,“还是要小心一些,这样,将以前跟着我们抵达这里的老营五百青壮也发动起来” 曾雪麟点点头。 这一次张七没有坐船,而是带着六百亲卫队、六百骑兵,沿着密支那到阿瓦城的道路走,大队人马则坐船出发。 走陆路的话,必过孟养河河谷,就必须与杨文轩汇合,当下他们坐渡船来到了对岸,然后便朝马里山奔去。 至于船队的大队人马,他让李忠明统一指挥。 “忠明,你等应该比我先一步抵达阿瓦城,阿瓦城四面环水,船只可以进入到城墙附近,若是敌人没有防备,抵达后立即攻打,不要吝惜神器炮弹,先用迫击炮对着其城墙轰炸,然后尽快登上城墙” “我军有船只在手,便能阻住敌人打开城门逃跑的道路,拿下城池后,将忠于莽白的军队全数屠杀,将城内的财物、粮食以及忠于莽白官员的女眷全部先抢到船上再说” “还有,据说城内还有大约两千工匠,其中来自孟族、阿拉干族的约莫一半,孟族擅长制作武器,阿拉干族擅长造船,同样连带家属全部掳到船上” “对于平达力的人以及普通百姓,莫要妄加杀戮” 有逆天火器在手,他相信李忠明一定能在莽白赶回来之前拿下阿瓦城! 第6章 阿瓦,阿瓦(2)势若破竹 主帅不跟着大部队,而是只带着小部队走陆路,众将显然都不同意。 张七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无论是他自身的军事能力还是那动不动就有人托梦的逆天表现,都让他们对他敬若神明,虽然平时在一起时十分随便,但真正到了关键场合那还是不一样的。 此时高得杰站了出来。 “放心吧,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人伤老七一根毫毛!” 虽然军中单兵战力最强的高得杰这样说了,但大伙儿还是不愿意。 张七不得已站了出来。 “怕什么,此去孟养河谷,为的就是尽快协助杨文轩拿下那里,然后让其也派出主力协助我们这一路合围阿瓦城” 这显然是谎话,不说在孟养河谷可能遇到的凶险,一旦在野外遭遇莽白的大军,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张七又说道:“以前克钦人的土地有不少都是被缅甸人占据着,比如因多、梅扎、迪养、坤养等,本王的威名估计也传到了这里” “克钦南部,犹如利剑悬在下游的阿瓦头上,平达力用的肯定是自己人,但在眼下这种王城被占,马上就要改朝换代的局面下,这些人显然也是彷徨无措” “只有我出面才会说动他们与我一起前往救援平达力,届时我估计至少可以聚起三千缅人,杨文轩至少也能出动三千人,再加上我的千余人马,若是莽白真的掉头去攻打阿瓦,我这一路也是一个牵制” “你等不用担心,主要的神兵利器都放在我的亲卫队手里,完全可以以一当十,怕什么?” 众将这才勉强同意了。 李忠明吼道:“我等只有尽快拿下阿瓦城,俘获莽白的家属,迫使莽白就范,王爷才更安全,还啰嗦个甚?赶紧走!” 张七等人很快抵达了马里山。 马里山,扼控密支那通往阿瓦的要道,山寨就建在两座山之间,两山之上各有一座,就好像大明设在云南与缅甸边境的铁壁关、铁壁关一样,在山寨里就能向道路上射箭,变相控制了道路。 杨文轩作为密支那宣抚司的宣抚使,拥有三千常备军,两座山寨各有一千五百人,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孟养河谷约莫百里,他们就在这百里的两侧密密匝匝布满了农田。 由于他末代王子的影响力,不少人都从孟养河谷、北面大山中过来投靠他,加上密支那汉城的每年上缴给他的巨额白银,这才能养活三千常备军。 张七抵达这里时杨文轩已经下来了,他也有一百骑,都是那种云南、缅北常见的矮马,肩高只有一米二左右,而张七麾下的骑兵都骑着标准的蒙古马,约莫一米三的肩高。 见到张七手下只有这点人马杨文轩明显有些失望。 “安抚使,我的主力已经坐船前往阿瓦了,可以牵制住阿瓦城的缅军主力” 杨文轩这才恢复了信心。 杨文轩的所谓三千常备军都穿着与后世差不多的短衣,背着单体弓,大部分人手里都提着一根长矛,少数人则挎着单刀、背着滕盾——对于此时的克钦人来说,铸造矛头还是可以的,但想要打制合用的刀具则不简单。 杨文轩那一百骑都穿着藤甲,只有杨文轩一人完全是明军将领打扮,穿着一身铁甲,显然是朱由榔赐给他的。 两军汇合后便向孟养河谷奔去,一日后抵达了河谷第一座城镇莫冈,按照杨文轩之前的介绍,河谷的城池都是木城,缅人的山寨也都是木寨。 莫冈寨出来了一群人,约莫四五百,见到杨文轩后都跪下行礼,很显然,作为最接近马里山的城寨,杨文轩在这里已经暗中经营许久了。 山寨顿时骚动起来了。 杨文轩向莫冈寨一个头人模样的汉子努努嘴,那人一咬牙,便准备带着自己的人去攻打山寨。 “慢!” 张七叫住了他,暗忖:“像这样攻打,打到河谷最南面的城寨茂汉起码要十天时间,杨文轩等得起,我可等不起。密支那走水路前往阿瓦城虽然有八百里,但都是顺水,士兵们也轮流划桨作为锻炼” “时速可以达到二十里以上,还可以昼夜不停地航行,一昼夜就可航行两百四十里,最多五日也就到了” 到了此时,他也不心疼剩余不多的迫击炮弹了。 只见他让张九在山寨下面安置了一门两人抬起来便可走的两百斤迫击炮,按照他之前教授的目视测距法确定好迫击炮的位置、仰角后马上发了一炮! 炮弹正好在山寨当中爆炸! 此时缅人的技术显然超过了克钦人,他们能冶铁,与葡萄牙人的关系也还不错,手中不但有单刀、盾牌、弓箭,还有部分火绳枪,当然了,面对着克钦人,他们是无须配备火炮的。 炮弹在山寨炸响后,里面的骚动更加剧烈起来! 山寨距离山下只有百米左右,张七便看向杨文轩。 “向上面喊话,就说我等是去支援平达力国王的,我是大明永昌王张麒” 杨文轩点点头,按下刚刚被迫击炮骇人威力惊到的心情,安排了几十人开始向上面喊话。 没多久,山寨的人便纷纷下来了,山寨的位置虽然只有百米,但上山的阶梯却十分陡峭,等他们全部下到山下时,张七便清楚那里面只有最多三百人。 缅军的穿着打扮与克钦人差不多,但他们的武器装备显然好一些,领头的也有铁甲,当下瞪了杨文轩一眼,恭恭敬敬在张七面前跪下了。 张七心里一动,“前面还有七八座这样的山寨,若都是这样我岂不是能汇聚一两千人?” 这两年,他显然没有闲着,作为一个凡是未雨绸缪者,他也学了一些缅甸话。 “还在等什么?跟我去援救平达力王!” 那将领丝毫没有怀疑,也或许是上次张七以区区密支那南城就杀伤杀死近万缅军的威势镇住了他,他似乎有些眼含热泪,“多谢大王!” 就这样,张七等人迅速往南迈进,三日后便抵达了茂汉城! 其间又有大约三千人从北面大山上下来与杨文轩汇合,每到一处杨文轩便抽调两三百人镇守,等抵达茂汉时,原本在马里山的三千人就只剩下一千人了。、不过随着山中克钦人的到来,他还有四千人马。 加上臣服于张七的缅军,加起来也有近六千人。 “平达力王说了,只要我援救了他,蛮莫以北的土地全部还给克钦人” 那些缅军一来被迫击炮吓到了,二来也确实被张七的话吸引了,纷纷走下山与他汇合。 孟养河谷长约百里,平均宽度只有不到二十里,不过都是孟养河千百年冲刷、泛滥形成的山间坝子,虽然面积不大,却是克钦人的圣地,也是杨文轩家族的“龙兴之地”。 而茂汉城却是位于孟养河下游的狭窄山间峡谷中,城寨也建在大山之上,众人抵达这里时不但山谷里的寨子不理会杨文轩的,山上的缅军也置若罔闻,山下缅军的喊话似乎也不起作用。 张七顿时明白了,“难怪杨文轩要将此地让给我,明明是这里的克钦人并不听他的,而这里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多半是平达力的亲信” “不理会他们了,继续往前” 无论是山上的还是山下的,寨子里的人估计都只有一两百,面对着这几千大军,他们显然不会主动攻击,而是紧守寨门,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样的山寨还有两三个,他们都不予理会,继续往南行军,等抵达因多寨时,眼前顿时再次开阔起来,与孟养河谷的景象差不多。 因多等寨子再见到孟养河谷缅军将领的喊话后也是不为所动,不过在张七又下令放了几炮后便都老实了,纷纷下山了。 到了因多他们就不能继续往南前往孟养河与伊洛瓦底江交汇处的坤养城了,而是要穿过一座宽约二十里的小山迈向西南,人家缅甸人也有类似于大明的官道,官道就是从这里走的。 顺利越过大山后,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 这里便是夹在钦敦江与伊洛瓦底江之间的大平原了,也是缅甸人历来视为粮仓的地方,平达力在这处平原的中心,一个叫做阿莱贡的地方设置了总督。 在大军抵达阿莱贡时,不出张七所料,这里的总督以及守军在听到喊话后也是不为所动,按照杨文轩的介绍,这里至少有两千缅军镇守,还是一座土城,想要攻下来并不容易,便继续绕道而行。 不过,一旦到了这里,阿莱贡的总督若是心向莽白,肯定会派人向后者汇报的,此时汇聚在张七手下的克钦人、缅军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了,就算陡然遇到莽白的大军也不怕了。 缅甸王族对于叛变者的手段极其残酷,这些人既然已经跟了张七,那么就肯定是站在平达力一边了,他们只能与莽白死战到底,否则一旦战败举族不是死便是成为农奴,这是他们这些平民、小贵族不能承受的。 缅甸现在的政体有些类似于中国春秋战国时代,农户有一半是平民,一半则是奴隶。 奴隶是不能当兵的,只有贵族和平民有资格。 与东南亚其他国家一样,缅甸笃信佛教,缅王既是一国之君,又是护国大法王,实际上也算是政教合一。 平民与奴隶的区别除了能当兵纳税之外,唯一的好处就是能信奉佛教,而奴隶是没有资格的。 此时缅甸境内有大量的寺庙,寺庙周围则有大量的隶属于寺庙的田产,耕作这些田产的就是国王、贵族赠送给寺庙的奴隶,随着寺庙越来越多,奴隶也越来越多,导致国内正常的纳税服役人口越来越少。 但其国体就是佛教,又不得不这么做,简而言之,此时东南亚像缅甸、暹罗这样的国家已经到了亟需“灭佛”的边缘。 第7章 阿瓦,阿瓦(3)五百对三万 阿莱贡以南是一片密林,平原上的密林,南北长约两百里,东西宽约五十里,缅甸的官道就从密林中穿过。 抵达这里时张七派出了自己的夜不收,当然了,肯定是在熟悉这里情形的杨文轩探马的带领下。 密林,就意味着有埋伏,大军顿时加快了步伐。 等他们走出这片密林时便来到了密林最南端的城镇奥特翁(后世奥陶),就在此时夜不收回来了。 见到张九神色严峻,张七赶紧下令暂停行军。 “传下去,歇息小半个时辰后再走” 在他的帐篷里,张九说道:“七哥,形势有些不妙” 当张七还在密林里穿梭时也意识到了,当时时间早就超过八日了,按说李忠明他们应该抵达了阿瓦城,然后会派人来到西岸寻找他们汇报情况,可他并没有见到。 这说明水上的主力不是在半途遇到了阻碍,就是在攻打阿瓦城时遇到了挫折。 夜不收自然也是穿着缅甸人的衣服,还没有走出密林时便向七十里外阿瓦城对面的直梗城派出了人员,当然了,西边的蒙育瓦方向也派了人。 直梗城,后世与阿瓦一江之隔的实皆。 “哪方面的?” “蒙育瓦、直梗城都有” “哦?” 张七顿时坐直了上身。 “从蒙育瓦开出了一支大军,人数至少有三万,正在向直梗城开来” “三万?难道莽白已经获胜了?我记得杨文轩说道,阿瓦城的平达力只有两万人,去蒙育瓦时带走了一万,莽白手下有一万五千掸族精锐,再加上五六千孟人,也是两万” “莽白拿下阿瓦城后,肯定要留下一些人马镇守,最多带走两万人,眼下却是三万,那么他肯定拿下了蒙育瓦城,而跟着平达力的那一万缅军也多半投降了他” “那为何拖延到现在?” “我明白了,莽白在蒙育瓦估计也有内应,这内应也还多半是莽白身边统领军队的大将” “一开始莽白采取了围困蒙育瓦的策略,然后暗中收买内应,由于他已经占据了阿瓦城,跟着平达力到蒙育瓦的缅军的家属显然还留在阿瓦,一开始,他们在平达力的严控下还勉强撑着” “后来莽白再晓以利害,多半也许诺了很多好处,他们这才绑了平达力向莽白投降” “于是就能在蒙育瓦只留下少量人马,大队人马回军阿瓦城,对了,你显然还有事情” “是的,七哥,我们从孟养河谷下来后,肯定有忠于莽白或平达力的人前往蒙育瓦通风报信,抵达阿莱贡后便更是如此” “这么说莽白已经发现了我们?” “不是发现,而是大军正向我们开来!” “莫慌,李忠明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来,不应该啊,据我所知,阿瓦城只是一个简称,其北面还有马来城,对岸有直梗城,就算此时他们没有将三座城池全部拿下来,也应该拿下了马来城、阿瓦城” 原来,缅甸国的首都号称阿瓦,却是由三部分组成,北面还有马来城,就是后世的曼德勒,对岸的直梗城,直梗城、马来城既是阿瓦城的卫星城,三城又互成犄角之势。 “还有,我军拥有船只上百艘,总能找到能靠岸的地方,我们的行程、路线李忠明都知道,早就应该派出夜不收前来联络我们的呀” 张九点点头,“阿瓦城十分坚固,不亚于大明州县城池,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来情有可原,不过其北面的小城马来城应该拿下了呀,按照我们之前的部署,也是先拿下马来城作为储存粮草物资之地,然后再进攻阿瓦城、直梗城的” 张七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了,“很显然,李忠明他们遇到了麻烦,这个麻烦不可能来自陆上” “难道是水上?不可能,按照我们的情报,缅甸人的水师船只比我们从北城那里购买的还小,还没有火器加持,肯定不是我们的对手,难道是火攻?” 张七摇摇头,“我们是顺流,他们是逆流,如何火攻?多半是遇到了水上强大的阻力......” 猛然想到一件事。 “葡萄牙人曾经入侵仰光,并在对岸的沙廉建设了据点,驻军三百,后来被缅王十万大军击败,这些葡萄牙俘虏便成了缅王的水师和炮兵教官,难道此时缅甸人已经铸造了大量火炮和战船?” “不可能,那件事已经过去差不多四十年了,这些葡萄牙人早就死了,不过如同大明对待葡萄牙人一样,此时的缅甸人从沙廉之战意识到了西方火器的厉害,不断雇佣葡萄牙人、英国人为其作战也是有的” “从伊洛瓦底江出海口一直到密支那,此时的西方大型盖伦船也能进来,眼下南风正盛,多半是他们来了!” “马来城多半被李忠明拿下了,但阿瓦城四面环水,若是有葡萄牙人在,那么城上估计布置了不少火炮,想要拿下来也是不容易的” 他站了起来。 “看到没有,前面有几座小山,山高不到百米,我部立即全部开到山上去,并在山上修建防御工事,同时通知杨文轩等人另觅山头修建,对了,山上最好有水源” 在密林南部,还有一些连绵起伏的小山,估计是密林的一部分,张七等人立即行动起来,选择了一座山头后立即利用随身携带的工兵铲在上面修建起工事起来。 两个小时过去后,工事终于修好了,再看时,除了对面山上的杨文轩部还在修建,跟着他们前来这里的孟养河谷缅军却不见了。 “七哥,我去追他们!” 张九显然十分恼怒。 张七摆摆手,“我们能见到莽白的大军,他们岂有见不到的,或许莽白已经许诺既往不咎了” “那这些人为何不在半路袭击我们?” “他们只有三四千,我们的人加上杨文轩部也有四五千,他们就算想袭击也得掂量掂量,我估计一旦莽白大军抵达,他们又会出现了” 中午时分,张七等刚刚用过干粮,只见西南方向尘土飞扬,地面也震颤起来,众人都是神色一凛。 张七看了看对面,心里不禁有些欣慰。 “杨文轩终究是彻底站到我们这一边了” 当下他的布置是: 周长约莫三里的小山,在距离山下约莫十米的地方挖掘了壕沟,张九带着五百亲卫步军拿着新式武器布置在这里,山腰处则挖了另外一道壕沟,高得杰的六百骑在这里,他们手里除了弓箭,还有一杆淘汰下来的明军自制火绳枪。 他带着一百亲卫骑兵处在山顶。 如果现在他们手里拿着的是此时的武器,他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但有那些武器在手,无论如何他也要试一试。 半晌,已经有大约一千骑缅军跑到了小山附近。 不过他们并没有马上进攻,而是在原地等着,没多久,大地的震颤声愈发剧烈,慢慢地,一群大象从烟尘里冒了出来! 张七一见,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起码有三百头大象! 其后又有一队骑兵,约莫五百上下,都穿着藤甲,戴着藤帽,背着弓箭,握着长刀。 其后则是密密匝匝,从西、南、东三个方向铺天盖地而来的大量缅军步卒! 每个地方的人烟一眼看不到头,看来张九的人侦查得来的讯息不错,绝对在三万人以上!每个方向有大约一万人! 正南面,第二队骑兵与步军之间,还有十几头大象,中间一头大象上面布着一个富丽堂皇带有金色冠冕的座位,一个四十多岁、头戴金冠、身穿金甲的汉子盘腿坐在上面。 “莽白!” 张七自然没有见过莽白,但却见过平达力,后者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胡须花白,显然不是眼前此人,而能够拥有这种打扮、待遇的全缅甸也只有三个人。 那就是缅王、副王、王储。 霎时,后面那队骑兵来到了杨文轩驻扎的山头下,呜呜啦啦说了一通,张七听了不禁心理一凛。 “他们说的是只要杨文轩离开这里,依旧可以回到马里山做他的土司,莽白甚至可以将孟养河谷最北边的南坎城还给他” 再看时,杨文轩的那座山头似乎也是一阵骚动,半晌,不出张七所料,杨文轩带着他手下三千克钦兵下山了。 此时张七倒是彻底放松下来了,“老九,你认为莽白真的会放过杨文轩吗?” 张九摇摇头,“显然不会,但是他们也不会就在我们跟前攻击杨文轩,那只会坚定我们紧守此山的决心,我估计一旦杨文轩部进入密林,必定会遭到攻击” 张七点点头,“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对了,你认为莽白会如何对付我们?” 张九说道:“七哥,虽然我们上次在密支那歼灭了近万平达力缅军,但莽白是通过政变上位的,他想要立威,没有什么比我们更合适的了,上次平达力也是带着三万大军进攻密支那,最后大败” “他现在同样是三万人,对了,缅人肯定将王爷亲自到此的讯息告诉了他,他就更没有理由放过我们了” “那你觉得我们有机会获胜吗?” 张九笑道:“如果三年前,莫说是七哥了,恐怕晋王带着一万明军精锐在此我也不敢说一定能赢,但现在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张九的信心来源自然是那些神兵利器,虽然弹药不多了,但大量杀伤缅军然后伺机反击还是做得到的。 第8章 阿瓦,阿瓦(4)弹风炮雨 张七却没有这么乐观。 “眼下每位步卒只剩下一百粒子弹,机枪最多只能坚持一个小时,迫击炮同样如此,若是敌人拼了命前赴后继冲过来,还真不好说啊” 以前,他们是依托密支那城进行作战,一开始用的都是火绳枪、燧发枪、自制火炮和弓箭等,最后才用上了后世枪弹,这才击败了平达力。 眼下却...... 便道:“张九!” “到!” “我再叮嘱你一遍,等敌人抵近五十米左右时再射击,确保步枪至少有五成的命中率,你们有四百五十人,这就能杀伤至少一半敌人了” “机枪只有在敌人冲到一二十米跟前时才能用,迫击炮不要不停地施射,要与步枪、机枪配合起来” “至于手榴弹,更是只能等敌人冲到山脚下时才能用” “咚......” “呜......” 二十倍望远镜里,莽白所在的大象附近还有十几个彪形大汉,每人面前一面大鼓,另有十余人人手一只硕长的拖地铜号。 缅军的进攻开始了! 此时那些骑兵已经散到了外围,首先是一些穿着藤甲、戴着藤帽、握着滕盾,握着长刀的缅军步卒! 好家伙,莽白的第一轮攻击就从三个方向派上了各一千人左右! 这一千人后面又跟着同样一千弓箭手! 此时,张七的人已经将日军留下来的铁盔全部戴上了,也加了一件铁甲,时下已经是盛夏了,天气潮热无比,每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一个个也都是神色凝重,但他们还是咬牙坚持着。 一百米! 此时,缅军后面的弓箭手开始抛射了,大部分箭枝都落到第一道壕沟下面的山坡上,少量箭枝落到了壕沟里。 “叮叮当当” 箭枝落到铁盔上、铁甲上的声响此起彼伏! 见对面山上没有反应,缅军的速度更快了,霎时就来到了五十米附近! 张九手里也有一杆三八大盖,率先发出了一枪。 “砰......” 霎时枪声大作! 缅兵在不断倒下,但他们并没有停止,反而再次加快了步伐。 缅甸笃信佛教,还是南部佛教,也就是最原始的佛教,在他们心目中,所有其他人信仰的佛教都是异教,他们也没有下地狱转世一说,不过战斗却是修行的一部分,颇有些类似于佛祖割肉饲虎的精神。 故此,虽然他们并没有听过这种枪声,依旧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二十米! 霎时,前往小山的旷野上布满了缅军的尸体,但抵近小山的仍有不少,他们显然不晓得新式武器的厉害,反而在惊恐之下聚在一起继续向前冲! “哒哒......” 机枪开始咆哮了。 “轰.....” 手榴弹的声音也出现了。 枪炮声很快停了下来。 除了硝烟味和风声、偶尔的象吼马嘶声,大地一片寂静。 莽白首先派出去的三个方向各两千人的队伍大半死在当场,只有约莫两千人逃了回去。 一个照面,对了,张七还专门看了看从后世得来的手表,刚刚过去不到半小时就击退了敌人的第一拨攻击! 但莽白显然不会轻易撤退。 若是他也败了,那么他的王位显然也长久不了。 “隆隆.....” 大地开始颤抖起来,三百头战象出动了,后面跟着一千五百骑兵,同样从三个方向冲了过来! 每个方向是一百头战象、五百骑兵,显然,莽白想利用他们的速度一鼓作气冲上山! 再看时,只见后面的步军也动了起来,看来他是想利用大象、马匹冲上山后张七军无法照顾后面的当口让自己依旧占据优势的步兵将这座小山彻底覆盖起来! “轰......” 这一次,迫击炮首先轰响了! 炮弹在大象、战马群中炸响后顿时让它有些不受控制了,开始四处乱窜起来,当然了,也有继续朝前冲的,张九还是如法炮制,抵近五十米时立即用三八大盖进行射击。 抵近二十米时用机枪扫射,抵近山脚时则扔下手榴弹。 不过,莽白的步军大阵显然没有乱,见到冲到自己跟前的骑兵、象兵,他们也不停利用弓箭、火绳枪射杀,最后这些骑兵就只能往两侧冲,景象倒是颇为奇异。 步军的第二拨攻击开始了。 这一次莽白显然是下了巨大的赌注。 他在每个方向上各配了三千人! 他显然是想用人命将这座小山填平! 射击、扫射、轰炸又开始了,这一次的持续时间似乎更长一些,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 其间,莽白带着十几头战象跟在他们后面,显然是来压阵的。 半小时过后,除了将大地上的尸体增加一层外,缅军什么也没得到,此时,莽白身后还有一万多人,看那服饰,明显与刚才的有些不同。 “那显然就是莽白自己在掸邦高原招募的山地勇士了,之前的那些人不是以前忠于平达力的缅人就是孟人,都成了炮灰” 张七发出了新的命令。 所有人都来到了第一道壕沟,此时莽白的战象距离他们还有约莫两里远,在莽白的意识里,火器再是厉害也不可能打那么远。 但三八大盖显然是可以的。 张七拿过来一杆三八大盖,调好标尺后将其举了起来——后世日军因为节省子弹,将枪支的精度造的很是不错,标尺也很清楚,而张七手里的望远镜又可将莽白等人的距离用刻度在镜头里表现出来。 三八大盖的有效射程只有八百米,最佳射程在六百米左右,不过其最远射程可达两千四百米,这杆步枪还带有瞄准镜,显然是一支半自动狙击步枪,或者是一支需要自己调整标尺的狙击步枪。 “砰.....” 张七发出了一枪! 莽白的上身似乎歪了一下,但依旧端坐在大象上。 “砰......” “砰......” 张七一气发出了四枪! 莽白倒下了,一个金色的硕大身影从大象上栽了下来! “全体出动!” 眼下的情况是,经过三轮射击后,步枪子弹倒是还有不少,但每门迫击炮只剩下五发炮弹,机枪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链弹,手榴弹每人还有约莫两枚。 不过,随着莽白的倒下,对面的缅军彻底乱了,此时,不光是那些骑兵、象兵不见踪影了,大量掸族士兵也都一窝蜂地往后跑。 “老七” 高得杰带着六百骑越过了第一道壕沟,经过张七时还裂开大嘴嘿嘿一笑。 “我的大枪早就饥渴难耐了!” 当下六百骑追着莽白的溃兵追去,步军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张七却没有出动,他再次来到了山顶,掏出望远镜后紧紧盯着北面。 也不知看了多久,那里依旧没有动静。 可惜他眼下兵力实在太过薄弱,否则肯定会进入密林查看杨文轩部的动静,眼看偌大的旷野里己方骑兵的身影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他叹了一口气,催马下了山。 他带着亲卫骑兵进入了奥特翁镇,此时里面的居民早就被大军吓走了,他便占据了一座较大的木屋歇息了起来。 追击战、打扫战场远比正式战慢,傍晚时分高得杰等人才陆陆续续到来,当然了,令他高兴的是,李忠明的人终于来了! “王爷!” 张七虽然有些不满,但并未表现出来。 “哦?” “我部已经拿下了马来城和阿瓦城,但河对岸的直梗城还在缅军手里”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军实际上第六日就抵达了马来城,彼等显然并未防备,我军击毁岸边的缅军水师船只后,架起迫击炮打了几炮后敌人显然就有些闻风丧胆了,马来城并没有护城河,我军在迫击炮的掩护下很快就登上了城墙” “然后肃清了城里的两千缅军,多数都是投降的” “将船只上的辎重全部卸下来放入该城,然后马不停蹄地继续南下攻击阿瓦城,一开始攻击很顺利,阿瓦城几乎是四面环水,我军船只可以从船上发射炮弹,不过该城城墙上也布置了一些火炮,我军顿时也有了一些损伤” “最后只得退了出去” “然后上岸,用野战炮进行轰击,终于将布置在一面城墙上的敌军火炮全部毁掉,船只这才重新驶入,用迫击炮掩护,在一处水门附近登上了城墙,接下来就与马来城差不多了” “战事进行了一天,我军在船上还待了六日,也有些疲累了,便在马来城、阿瓦城歇息,准备第二日再攻打直梗城” “没想到的是,第二日从下游开来了三艘我军从未见过的大船,比我军新造的那两艘大船还大,水师见状便开动这两艘大船上前迎战,可惜的是,那三艘大船上的火炮竟比我军的还要凶猛” “幸亏我们的大船非常厚实,加上船上也有少量神兵利器,双方一时打了个平手” “该日我军退入了阿瓦城东边的护城河,敌船则在直梗城码头停靠” “第三日,双方又在阿瓦城与直梗城之间的河面展开了战斗,我军一艘大船终于抵挡不住了,被敌船的大炮命中,很快就沉了,而在两日的战斗中也有一艘稍小一些的敌船退出了战斗” “敌人剩下的两艘船见状就围了上来,幸亏当时剩下的那艘大船上还配了一挺机枪,一直没用,很快就将敌人驱赶回去,接着火铳、弓箭齐发,终于几乎消灭了两艘敌船上的敌军” “停在直梗城码头的那艘敌船见势不妙便跑了,我军便俘获了这两艘大船,正要进攻直梗城时,突然见到大批的缅军溃兵争先恐后逃到直梗城附近,后面还跟着我们的骑兵” “我们的人赶紧上岸,抓了大量的溃兵,一问之下这才知晓王爷在这里,便赶紧派我等过来了” 第9章 阿瓦,阿瓦(5)潇潇雨歇 一场豪雨袭击了阿瓦。 豪雨中,见到密支那人竟然还能发炮、打铳后直梗城的莽白残部胆寒了。 这支部队比几十年前沙廉的葡萄牙人还可怕,不不不,可怕得多。 “难道他们是受到了佛祖的保佑?” 没有悬念,直梗城投降了。 几日后,当高得杰带着莽白的尸体以及部分投降的缅军骑兵抵达蒙育瓦后,莽白留在这里的军队也投降了,张七救回了平达力一家,就在那里,张七让人打光了最后的弹药。 是的,这一次绝对是最后一部分了,除了他自己留下来的一百粒手枪子弹。 现代武器,对于张七来说好像毒品一样极易上瘾,到了该彻底断绝的时候了。 他的龙凤玉佩光圈眼下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了,他必须将其用在最紧要的地方。 现代枪弹倒是还可以想想办法,大明境内的就不用想了,那里的防备太过森严,想弄也弄不来。 密支那的克钦军也有,后世的缉毒警察张麒也知道在哪里,不过那里有一个营的克钦军守卫,虽然张七自视甚高,但凭自己一个人就能拿下这个弹药库无疑是异想天开,何况克钦军的枪械弹药都是美制,口径也不一样。 必须真正地开始自力更生了。 按照他的想法,枪械就用燧发枪了,这个时代,欧洲人在军事技术上确实领先一步: 先说火枪、火炮,因为英国人率先发现煤炭在冶炼上的妙用,开始大规模使用真正的高炉,进而能大规模得到合用的铁料。 英国人的技术先是传到荷兰,后来又传到整个欧洲。 于是在大规模使用合用铁料这一环节欧洲人就是比中国领先。 接着就是火药,中国虽然早就大规模使用火药了,但配方一直没有到最佳,而英国人率先将火药配方研制到几乎与后世黑火药一样的水平。 当然了,对于欧洲人来说,因为火药、大航海时代的到来,导致火药奇贵无比,最后连国王也不得不出台了有关厕所的法令——他们也只能利用厕所来炼硝。 后来在孟加拉地区发现天然硝矿自然是一日千里。 率先大规模使用高炉,煤炭的使用,比西班牙人更先进的盖伦船,让英国人在工业革命时代领先一步,发现孟加拉地区的天然硝矿后就更进一步了,称霸全球也是迟早的事。 时下无论是明国还是清国,其火药配方估计还是元末明初时期的。 于是,在枪炮上你就必须用更厚的膛壁、更多的铁箍、更少的火药,于是你的火炮在更重的前提下还只能发射更轻的炮弹。 至于火铳,虽然清军用葡萄牙人的技术制作火绳枪已经不少年了,管理也很严格,但他们显然不晓得精益求精的道理,在制作目前火绳枪的前提下能否研究一下枪管的长度、口径与射程的关系? 何况此时欧洲人已经将火绳枪的技术发扬到最高峰了,重量、长度、口径都已经研究到了最佳,进而依旧远远领先于中国。 对于张七来说,虽然他以前也不懂这些,不过从后世倒腾过来一些书籍后慢慢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自己的铁料质量是按照准高炉技术冶炼出来的,加上借鉴了此时大明炼钢双壁之一(另一个广东佛山)苏钢的技术,他的铁料质量已经不亚于英国人了,差的就是产量。 至于火药,若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厕所),是很难提炼大量的硝粉的,他只能利用山洞炼硝,这产量便又受到制约,时下他除了在密支那附近炼硝,也让李雪峰在永昌府利用居民茅厕炼制,勉强够他目前这点人马用。 他的燧发枪已经是领先一步了,加上刺刀,若是拥有足够的产量和兵力,抗衡缅甸人和清军(暂时)足够了。 其中的缅甸尤其重要,经过密支那、阿瓦两场战役后,缅甸人的精锐至少伤亡了三万人,加上他准备将王朝积累了百年的财富从阿瓦城带走,东吁王朝一时半会儿威胁不了他了。 如果单单是他这一部,缅甸人可能还有机会,但时下勃固的孟人、阿拉干的若开人见了这种情形岂有不趁虚而入的?进一步削弱缅甸人,进而真正形成缅人、阿拉干人、孟人三足鼎立的局面对于他来说更为有利。 何况他还可以远交近攻。 退一万步,衰弱的平达力至少能给他五年的时间来在密支那猥琐发育,这就够了。 当然了,清廷是不会给李定国五年时间的,其间他也不得不东进云南协助李定国稳住局面,正好用来练兵。 也就是说,在未来五年时间里,他可以打造一支武器质量比欧洲略强,比清军强得多的精兵,这支精兵的存在足以抗衡清军和缅甸人。 未来,他准备在密支那完全使用高炉技术来冶炼铁水,虽然没有煤炭,但可以利用木炭来进行,缅北有的是木材,完全够他五年使用。 这样的话就能大幅度提高铁料产量,进而提高枪炮产量。 再就是船只了,幸好李忠明俘获了一艘盖伦船,虽然并不是最先进的英国盖伦船制式,而是西班牙的制式,但有张七这位穿越者在,将船艏艉降低、拉平,复制起来也不是难事。 然后就能在船只上布置大量管径比更大的火炮了,由于密支那附近盛产铜铁矿,还有锡矿,大量铸造青铜炮用于水师、陆军也不是难事,眼下他最缺乏的不是技术和金钱,而是合格的匠人。 这次在阿瓦城发现了缅王的一千多户御用匠奴,其中既有擅长冶铁、打铁的孟人,也有擅长造船的阿拉干人,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全部带走。 缅甸人实在是太过愚昧,五十年前俘获沙廉的葡萄牙人后虽然没有杀死他们,但依旧赋予了他们奴隶的身份,张七这次也俘获了一些,显然不会这么干了。 有了船只,就能直航到印度洋上与英国人争霸孟加拉,将恒河故道那条天然硝矿带拿到自己手里。 眼下最棘手的还是人口,虽然他在永昌府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接受了几千户从其他州府迁入的农户,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于是他只能将目光再次盯向缅北。 但那里还是克钦人的土地,虽然不知道时下杨文轩是什么下场,但就算他死了,克钦人也会将他的儿子推上台,克钦王国的血脉可不是盖的。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如果杨文轩死了那自然好说,如果没死,那么自己就能以背叛的名义将其歼灭,然后同时向平达力和朱由榔申请统治缅北的资格” “朱由榔那里自然是恢复孟养宣慰司,让自己来担任宣慰使,这就可以在克钦贵族里拥有了称王的资格,这些贵族或多或少都仰慕中国文化,会一些汉话,虽然杨文轩家族源远流长,但显然也不是牢不可破的” “至于平达力那边,也很简单” “虽然大明有些不高兴,但缅北的克钦人、摆夷人畏惧缅甸人显然大于明人,也习惯了接受他们的统治,特别是在中下阶层那里更是如此” “于是就可以让平达力以莽白叛乱为名义废除东吁王朝一直由兄弟担任副王的传统,转而由女婿来担任,而且副王的地盘限制在缅北,不得深入伊洛瓦底江中下游平原地带” “这样的话,位于阿瓦城的缅王的压力就会小了许多,副王的设置原本是东吁王朝开国时一个高僧建议的,现在看来这位高僧也是包藏祸心,他显然不想缅王一家独大,通过设置副王来分化缅王家族” “进而让寺院的实力真正达到分庭抗礼的水平” 是的,直到此时张七终于下定了决心。 “牺牲一下自己吧,自己迎娶平达力的女儿,以女婿的名义担任缅甸王国的副王,由于血缘关系,自己也不可能在伊洛瓦底江中下游的缅人心中有多大号召力,且通过正式文书的形式将自己约束在上游山区” “以为自己换来五到十年的和平时期” “那贺九真、木清怎么办?贺九真一并娶了吧,眼下只要李定国还在,晋王的人马是不可能追随自己的,但以前的蜀王、秦王人马则不同” “自己已经拉拢了蜀王人马,若是娶了贺九真,那就能将贺九仪的部队拉到我这一边,贺九仪,是代表秦王孙可望的最大势力,拉住他基本上就能将一半原秦王人马拉拢住” “至于木清,等等再说吧,如果木懿知道我已经成了孟养宣慰司宣慰使,缅甸的副王,会迫不及待地将女儿嫁过来的”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迎娶三个女人,张七不仅浑身燥热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同平达力谈判,让其同意自己担任缅北副王,以及迎娶他的女儿。 自己还要去一趟昆明,面见朱由榔,让其同意自己担任孟养宣慰司的宣慰使一职,与平达力相比,他更担心朱由榔那边,虽然大明日薄西山,如今只剩下了一省之地,但朝堂上的那一套依旧存在。 文官们互相掣肘的局面依旧,想要让他答应自己也需要花费一番功夫。 不过他也不用太过担心,他已经在退入密支那这件事上显示了自己不欲与李定国争权夺利的心思,为了避免李定国一家独大,他们最终还是会同意的。 第10章 阿瓦,阿瓦(6)阿瓦和平协议 想清楚这些事后,张七才有心思来听取手下的汇报。 虽然莽白的常驻地是掸邦高原的东枝,但他在阿瓦、马来城(曼德勒)都有宅邸,眼下他就在莽白的的阿瓦府邸里接受张九的汇报。 平达力的王宫他也去过,真正的金碧辉煌,不过他并没有破坏那里,除了掳走大部分王库里的财物,平达力以及后宫各妃子居所里的人员、财物都没动。 莽白一系他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他的这座宅子虽然没有王宫那样金碧辉煌,但也差不多了,当下坐在一张镀金的椅子上,在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墙壁上挂着好几副缠有金丝的挂毯,当中吊着一盏用缅甸各色宝石制成的大吊灯的会客室里会见了张九等人。 “出来了” 张九手里拿着一张纸,脸上洋溢着兴奋,仔细一看,那绝对是满满的兴奋,再看其他人也差不多。 “金银合计折合近六十万两黄金” “储存的大米约莫一百万石” 这个结果也在张七的预料之中,缅甸本身盛产黄金、玉石,特别是后者,深受大明青睐,用玉石来交换明人、欧洲人手里的白银至少有一百年了。 如果不是缅甸人向寺庙大量捐赠黄金,这里的黄金会更多,假若张七像历史上纳迪尔沙、杜兰尼沙抢劫德里那样抢一把就走,还能从各大寺庙里带走更多黄金。 纳迪尔沙、杜兰尼两人都从印度带走了大批财富,大批足以让他们连续好几年不征税也能养活几十万大军的财富,作为一个能与大明、大清抗衡的王朝,上百年来积累的财富显然也不会少。 “这一战,我军损伤近五百,主要是在水战中、巷战中导致的” “先后杀死杀伤莽白麾下缅军约莫两万人,俘虏上万人” “俘虏中的一半是莽白在掸邦高原招募的掸族士兵,一半是缅人,少数是孟人” 张七想了想,“黄金带走五十万两,大米带走五十万石,俘虏中的缅甸人给平达力留下,掸族人全部带走” “工匠带走一千户,给莽白稍微留下一些就行了” 掸族人平达力显然不敢用了,正好给他一个顺手人情。 给他还留下来十万两黄金、五十万石大米,也能让他暂时稳住局面,否则就算自己将他扶持起来了也坐不稳。 “可有南面的消息?” “有,阿拉干人、孟人都出动了” “很好!” 张七站了起来,“张九、高得杰跟我去王宫” ...... “我还能相信谁?” 王宫,平达力呆坐在金椅上,望着那美轮美奂的大吊灯,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哀叹。 他的两个成年儿子在这场战事里都被莽白杀死了,只给他留下来一个仅有六岁的幼子,女儿们倒是都留下来了,但女婿们也都杀死了,眼下坐在旁边的就是他的小女儿,但也成了婚的莽素姬(就是昂上素季)。 不过莽素姬的老公并不是莽白杀死的,他在第一时间就投靠了他,否则莽白也不会轻易拿下直梗城,不过莽白带着大军前往蒙育瓦时也将他带走了,高得杰将平达力救出来时,后者在第一时间就杀了他。 “王父,快点下决心吧,阿拉干人、孟人正在大踏步前来!” 莽素姬长相不俗,平时也颇有些头脑,眼下平达力不知道相信谁,另外两个女儿如今还在惊骇未定中,他也只能相信自己这个女儿了。 平达力终于从彷徨无措中挣扎出来了。 他端直了上身。 “好吧,素姬,你可知道那张七的条件?” 莽素姬点点头,“自然知道,他想娶我,还想成为缅甸王国的副王,不过仅限于缅北山地,他完全可以将阿瓦城的财富、女人全部掳走,将男丁全部杀掉,但他对于王父的人一个也没有杀害” “也没有抢走他们的财富和女人,还给王父留下来一些财富、一半粮食以及大部分人口” “可......” “王父不用担心,就算封他为副王,他不是缅甸人,连克钦人都不是,也只能在密支那一带立足,就算他有心南下,想要在阿瓦一带站稳脚跟几乎不可能” “何况还可以利用他来抗衡南面那可恶的孟人、阿拉干人!” “军队!” 平达力突然惊恐地喊了一句。 “王父,张七不是给你留下了大量俘虏吗?不要怜惜黄金,赏赐给他们五万两,就足以稳住他们了,然后就是加官进爵,让其中的几个关键人物担任富庶地方的总督就是了” 平达力摇摇头,“我想的是将来的军队” “继续招募就是” “你想的太容易了,一来孟人、阿拉干人正在赶来,我现在只能让各地的总督带兵前来,稍有不慎就会酿出祸端” “王父,张七已经答应了,会让他的大将在阿瓦城驻扎一段时间,他们手中有骇人的神兵利器,足以应付孟人、阿拉干人和总督兵,至于将来......” “哦?你可有办法?” “王父,时下寺院人口已经占据我国人口一半” “你想从寺院那里下手?不行,绝对不行,若是连僧人都反对我,那就彻底完了!” “不,王父难道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您还是我国的金轮大法王,是僧人的最高领袖,东南西北中五大寺庙主持再过一个月便要更换了,他们都需要您的认可才能继续担任” “既然如此,不如与他们谈条件” “什么条件?” “王父,五大寺庙都至少拥有三千僧兵,僧众大多也会武艺,不如以继续任命目前的主持为条件让其各向王父捐赠两千僧兵,否则就任命他人” “还是素姬聪明,我知道了” 父女俩正说着,一个宫人轻轻走过来了。 “王上,永昌王来了” 平达力叹了一口气,还是从高台上走了下来,然后与莽素姬一起走向了大门。 张七带着高得杰、张九走了进来。 “见过国王、公主” 张七今日没有穿军装,而是一套大明士子的镶蓝袍,高得杰则还是一身戎装,张七剽悍挺拔,高得杰高大威猛,张九俊秀,三人倒是各有特点。 站在平达力后面的莽素姬也是心念百转。 “此人在我国也是人中龙凤,既生的好看,还如此威武挺拔,据说还没成婚” 她以前的丈夫是平达力最为看重的一名贵族子弟,却是一个胖子,与张七比较起来就相形见绌了,想到这里莽素姬不禁俏脸一红。 宾主坐定后,张七用自己那蹩脚的缅甸语与平达力父女交谈了一会儿,眼见天色不早了,便笑道:“不知国王考虑的如何了?” 他腰里还挂着一支手枪,时下王宫的护卫也都是由他的亲卫担任的,当他说出此话时右手也放在枪套上,顿时让平达力内心狂跳起来。 “罢了”,平达力再次在内心长叹一声,“本王同意了,不过素姬的婚礼必须在这里举行” 一场盛大的婚礼三日后在王宫举行了。 那一晚,有人见到了贺九真,据说她在江边徜徉了许久,张七得知后赶紧派人暗中盯着,不过后来贺九真不但参加了他的婚礼,脸上也没看到半点不高兴的神色。 后来,据贺九真身边的护理队女兵所说,那一晚,贺九真的泪水将床铺都打湿了。 “真真” 婚后,张七在一个偶然的场合见到了贺九真。 “不用说了” 贺九真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我可以嫁给其他人吗?” “当...然” “那我嫁给高得杰” “......” “七哥,我也想通了,你自然是万中选一的,不过我终究是大西军的眷属,从小也是在骑马打仗中度过的,现在想起来高得杰虽然是清军降将,但他的所作所为才是我所熟悉的,也是能让我安心的” ...... 几日后,得知张七大军依旧驻扎在阿瓦城后,孟人、阿拉干人先后撤退了,他们此时显然知道了张七大军介入以及如何介入的详细情形,并从逃走的葡萄牙人那里得到了印证。 想要不步莽白兄弟的覆辙,赶紧撤回去才是上策。 在离开阿瓦城之前,张七以副王的身份与平达力签订了一份协议,核心内容是将东到蛮莫,中间因多,西至德穆一线的北方克钦人领地划给副王世世代代管辖。 又过了几日,张七带着大军离开了阿瓦城,此时,他已经得到了杨文轩的消息。 “王爷,杨文轩部果然在密林里受到了缅军的阻击,其部大部被歼,杨文轩不知所踪,估计是逃回了马里山,但曾雪麟回话说并未见到他” 大军出发了,一百多艘各式船只满载而归,其中就有那艘俘获的盖伦船,当该船挂满风帆后受到的侧风远比张七船只大,虽然没有长桨可用,但并不比它们慢多少。 船上还有张七看中的一个俘虏。 迭戈.加西亚.费尔南德斯.平托,这艘船上的大副兼观测手,他的家族在葡萄牙波尔图家乡拥有一个铁厂,本人也曾在澳门的卜加劳铸炮厂担任过会计,不过因为贪污被开除了,不得已投靠了葡萄牙海盗。 海盗自然被莽白以一千两黄金一艘船雇佣了,按照之前的约定,平托也能获得一百两黄金,现在他成了俘虏,不过张七却答应以两千两白银一年的薪酬继续雇佣他,为期五年,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同意。 在波尔图,他的上面还有两个兄弟,一个继承了土地,一个继承了铁厂,他只能远赴海外自己打拼,眼看就要灰溜溜回到波尔图,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机会他岂能放过。 为防张七出尔反尔,他还强烈要求签下正式雇佣协议,张七只是笑了笑,不过还是答应了。 第11章 昆明(上)李定国病了 船过蛮莫。 见到了被李忠明摧毁的山寨,残垣断壁矗立在伊洛瓦底江东岸的高地,张七正要发出感叹,一旁的张九说道:“不对劲”,说着他嗅了嗅鼻子。 张七也嗅了一下,心里猛然一动。 “停船” 他带着李忠明、夜不收循着这奇怪的味道走了过去。 蛮莫土司思线的直辖农奴被他弄到密支那后这里还有一些小山寨,不过思线腾出来的这处好地方显然也不会平白空着,山寨附近农田的水稻涨势相当不错。 有种地的地方必有山寨,这是这里的摆夷人(傣族)千百年来得出的经验,就算是其它地方的农奴跑出来偷着耕种也会联合在一起修起山寨的。 穿过了一片片农田,越过了一片片密林,迎面就是一座山寨。 那味道就是从山寨里发出来的。 “王爷,那里是以前随同我攻打思线的小山寨,土司同样姓思,叫思训,是大明册封的一个土百户,看来是思训偷偷吸纳了当时藏到山上的思线人口,但他不敢在江边恢复思线的山寨,只能占了他的农田” 半晌,从山寨上走下来一群人,为首一人约莫三十上下,瘦小精悍,他见到李忠明顿时弯腰施礼。 李忠明赶紧介绍道:“还不赶紧拜见王爷!” 原来那人就是思训,赶紧单膝跪下拜见张七,李忠明又说道:“眼下王爷除了是我大明的王爷,还是缅甸王的女婿,缅北的副王!” 思训一听大惊,蛮莫曾是密支那以南最大的城寨,繁荣仅次于密支那,虽然眼下荒废了,但觊觎者肯定不在少数,思训显然也是其中之一,他也知道张七带着大军前往阿瓦去了,在他内心未尝不盼望着他大败而归,自己就能趁机占了蛮莫。 但听了李忠明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内心更是惊骇无比。 缅北的克钦人、摆夷人在内心深处确实畏惧缅甸人远大于明人,明人还用土司制度来羁縻他们,缅甸人则不管这一套,直接用总督来管辖,不听话的则立即讨伐。 “此人竟然击败了缅人!” 思训原本是单膝跪着的,此时另外一个膝盖突然也滑落了。 “拜见副王!” 张七将他扶起来,然后又嗅了嗅,“这是什么味道?” 思训说道:“是黑石,可以当做木柴使用,不过味道很大” 张七大喜,“带我去看看” 思训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使用这黑石也就是他这位土百户,寻常村民用的还是柴禾。 思训带着他们走了约莫两三里路,前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坑,约莫十几米深,最上面五六米还是黄褐色的土壤,下面则是黑乎乎的! 又想到之前路过时明显感觉到蛮莫的土地与密支那不同,似乎颜色更深一些,田地虽然也有一些,但都是沿着河岸分布,再往里面却没有,不但田地没有,连人烟也很稀少。 “蛮莫附近的地下没准都分布着这样的煤层” 他哪里知道,后世盟军与日军争夺的不仅是密支那,还有蛮莫,就是因为这里有煤,除了煤,这里的矿藏与密支那差不多,铜铁铅都有。 告别思训回到船上后,张七说道:“蛮莫,已经正式属于本王了,李忠明!” “到” “你带一个营以及三千俘虏在这里修城,我给你留下一些粮食,对了,将阿瓦的工匠也给你留下来一半,按照密支那的形制修建,给你半年时间” 李忠明点点头。 “遵命” ...... 回到密支那后,得知张七再次击败了缅甸人,还成了缅王平达力的女婿,北城的夏金泽坐不住了,立即带着北城的各大家族前往南城拜见。 “大王,我等已经商议过了,既然大王已经是缅甸国的副王,统管整个缅北之地,那么北城就完全归属大王管辖了” 张七点点头,“很好,既然是这样,干脆设置密支那州,北城设置北县,还是由夏先生兼任知县,管辖江西一带,南城设置南县,管辖江东一带” 又看着曾雪麟说道:“雪麟自然是第一任知州了,并兼任南城的的知县,你以前还做过叙州知府,眼下只是一个知州,委屈你了” 曾雪麟笑道:“我那知府也只做了半年,再说了,我还挂着王府左长史的名头呢” 张七也笑了,“我已经让李忠明在蛮莫修建城池,届时那里就可称为蛮莫县,那里田地不多,不过矿产不亚于密支那,还有密支那没有的煤炭” “王定藩!” 王定藩站了出来。 “职部在” “我这次带来了十名弗朗机战俘,除了五人是水手、士兵,其余五人都会建造窑炉,也会制作枪炮,其中那个叫平托的更是在澳门的卜加劳铸炮厂待过,就让他以工务司主簿的身份协助你” “今后我等工坊会迁出一半到蛮莫,届时你就兼任蛮莫县的知县” “是” ...... 秋季到了。 从永昌府过来的约莫两千户云南农户全部安置在北城县管辖的西岸之地,之前曾雪麟已经提前安排人为他们划分好了田地,人口一到,便组织他们伐木、烧窑、建造房屋。 有了大量的钱财,张七也为他们提前准备好了耕牛和稻种,今年显然是不行了,无非是开垦荒地、修建房屋而已。 张七依旧没有了得到杨文轩的消息,他的手下已经将他的儿子杨泽宇推举为新的安抚使,不过这依旧需要大明的任命,就在杨泽宇出发前往昆明之前,张七先一步离开了。 他带上了张九以及马承嗣率领的一百亲卫骑兵,当下沿着官道向云南风驰电掣般奔去。 三日后便抵达了永昌府。 他在这里会见了李雪峰。 “如何?” “一切如常,如今整个永昌府的纳税农户超过了五千户,还有不少正在源源不断过来” 张七点点头,“永昌府有五千户就够了,多的以一百户为准,达到了一百户立即送到密支那” “是” “对了,周边有何风闻?” “自然有的,周边州府对于农户不断逃亡永昌府十分恼火,王爷这次去昆明后肯定会受到质问的” “哦?” 张七不急反喜。 “王爷,你可要提前准备好说辞,眼下整个云南境内都在传着一句话” “哦?” “说甚永昌府是化外之地,不受大明管辖” “知道了” 在永昌府歇息一晚后,一些人继续向前赶,十日后抵达了昆明。 按照规矩,张七在出发前也派出了向明廷知会的快马,可惜,虽然得知张七到了,除了晋王府的安神医、广国公贺九仪两人,便再无其他人前来迎接。 这还是张七第一次见到贺九仪,约莫三十上下,英俊挺拔,很显然,他是看在他妹妹的份上前来的。 “广国公” “王爷” 向他分说贺九真的事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虽然有些伤感,但他还是不得不说。 入城后,安神医问道:“老七,你这次来是先拜见晋王呢,还是陛下?” 安神医倒还是像以前一样直言无忌,张七笑道:“还请安叔赐教” 安神医说道:“你带着这些人马也只有晋王府安排得下,不如先去晋王府” 张七点点头,又向贺九仪说道:“广国公,我还有事情向您分说,等我拜见过晋王,再去找你” 贺九仪含笑点头。 李定国今日正好在府上,张七赶紧跟着安神医走进了大堂。 “拜见晋王” 张七弯腰施礼,放在以前,他肯定是要跪下的,但现在却不同了。 李定国高坐在台上没动,张七偷眼瞥去,只见他脸色蜡黄,形容缟素,看来是强撑着来见他的。 “哎呀,我记得他就是在这一年因病去世的,难道依旧逃不过这个窠臼?不行,必须将他治好,否则整个云南很快就会完了” “坐.....” 李定国的声音十分虚弱,与他一起出来接见他的还有他的儿子李嗣兴、刘文秀的儿子刘震、王府司马马思良。 除了这些人,张七还见到了吴三省,他本就是李定国家丁队长,眼下回归晋王府也是顺理成章。 吴三省没有坐着,而是挎着一把大刀站在李定国身后。 张七看向安神医,“安叔,晋王得的是什么病?” “多半是瘴疠,还有肺疾,经过老朽的诊治,肺疾有所好转,但这瘴疠......” 张七心理一凛,“自己虽然从后世弄来了一些药物,但依旧只有少量出现在市面上,都是些普通的抗生素,李定国历史上因病而死,时人都说是染了瘴疠而死,多半是因为蚊虫叮咬导致的疟疾” 便道:“有何症状?” 安神医说道:“反复发烧、寒颤、头痛、乏力,老七,你那白色药片也用了,但依旧无效” 张七点点头,“我的行礼中正好有一种针对此类病症的药物,会后我便亲自送过来” “不了” 此时李定国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老七,我时日不多了,你......还是回来吧” 张七犹豫半晌,“晋王,不是在下不愿回来,而是在密支那还有大事没有做完” “密支那?能有什么大事?!老七,我知道你的心思,好了,我现在都这样了,难道你还不放心?陛下需要你,大明也需要你” 张七无奈,只得说道:“谨遵晋王之命,我这就去取药,无论如何,还是将大王的病治好再说” 第12章 昆明(中)我是来要官的 晚上,在吃了张七的青蒿素后李定国的病果然好了一些,后者又在病榻上接见了他。 “老七,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而远走缅甸的?” 张七摇摇头,“王爷想哪里去了?有王爷在云南主持大局,一切都无问题,不过......” “不过甚?” “王爷,不知清狗时下如何了?” “唉” 李定国长叹一声。 “过去三年,清狗虽然没有出动大军进攻云南,但依旧在四川、贵州、广西三省厉兵秣马” “时下吴三桂坐镇贵州居中调度,他手下的人马又恢复到了四万左右,尚可喜调到了广西,手下也有三万人马,郑蛟麟坐镇四川,也有两万精锐,这就是近十万人马” “眼下我大明加起来也只有五万人马,依旧是敌强我弱,何况清狗还能从其它地方源源不断征调兵马、粮草过来,远不是我们能比的” 张七点点头,“我正要向王爷分说此事” “哦?” “王爷,我之所以不在云南做事,就是考虑到敌我力量实在太过悬殊,万一有个不测,云南军民也能撤往缅甸,时下我已经拿下了密支那、蛮莫一带,根基已稳,若真有那样的事发生,就不会出现像上次陛下等人进入缅甸时受到思线、缅王的苛待的事情了” “光一个密支那显然不够,我正在四处经略,准备将孟养河谷也拿下来,届时就能接纳较多的军民入驻了” “这样......” 李定国斜睨了他一下。 “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若有虚言必遭天谴!” “好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你现在已经是堂堂的永昌王,还能开府建牙,按说我不该这样问你......” “不,王爷您是我大西军的安西王,还是我父亲的表兄,更是在下的表舅,我岂敢欺瞒于您?” “......” 李定国又躺了下来,还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又睁开了眼睛。 “也罢,你是张定国的儿子,是我不对,不该对你有所怀疑,对了,你这次来......” “王爷,既然已经定下了将缅北克钦人的土地收归大明的大计,我这次来是准备向朝廷申请恢复孟养宣慰司的,原宣慰使思华已死,领地大半也在缅人手里,其子思夏也只领有区区密支那宣抚司” “前次缅军攻打密支那,在下侥幸将其击退,但思夏却失踪了,为了更好经营密支那,必须将整个孟养宣慰司都拿在手里,请恕在下狂妄,我这次就是向朝廷讨要官职来了” 李定国意识到了什么,“你想自己担任孟养宣慰司的宣慰使?” “正是,有了这宣慰使职位,才能压服宣慰司境内的大小土司,当然了,仍需在下一一联络,或以兵戎压服,或以官威压服,或施以恩惠,或晓以利害,无一不足,反正必须将更多的土地拿到大明手里” “若是真能将整个孟养宣慰司拿到大明手里,就算全部军民退往缅甸,那里也勉强能接纳下来,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需向缅王卑躬屈膝苟延残喘” 李定国点点头,“这就是你在暗中吸纳民户前往密支那的理由之一?” “正是,不瞒殿下,虽然如今大明命悬一线,在云南施行了重税也是出自无奈,不过站在农户的那边,加上无时不在的徭役,任谁也不容易坚持下去,万一有个不测,这些人将来就成了清狗的纳税户” “不如提前将其弄到密支那以防万一” 李定国又闭上了眼睛。 半晌,他说道:“老七啊,你的行事方式总是出人意料,也罢,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兹事体大,我也不能一言而决,你还是见了陛下再说吧” ...... 次日,朱由榔召见了张七。 张七给他带来了一份厚礼。 整整一万两黄金! 眼下朱由榔的地位自然是十分尴尬,莫说李定国这样的大员了,大部分文武百官也并未将其真正放在眼里,历史上文武百官在缅甸对其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朱由榔只能通过赏赐来维护自己的地位。 无论是面对李定国,还是朱由榔,张七都没有说阿瓦战役的事,那里中间还隔着摆夷人、克钦人的领地,他们想要知道并不容易。 当然了,朱由榔的近臣刘九皋、沐天波、马吉翔三人又各有一百两黄金奉上。 当下朱由榔并未召集文武大臣,在座的也只有这三人,刘九皋则是抱着一把拂尘站在朱由榔身后。 “对于永昌王的建议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孟养宣慰司大明在万历初期就失去了,迄今接近百年,有没有这个宣慰司朱由榔并不在意,不过在听到张七说要为大明打造一个牢固的后方基地后,他还是动心了。 他想到了自己在缅甸受到的屈辱。 沐天波说道:“郡王,你不如回到云南,主持对四川方面的军务,郑蛟麟是你的手下败将,若是以大理府为根基,击败郑蛟麟乃至拿下整个四川也不在话下” 马吉翔却摇摇头,“时下主持对四川方面军务的是巩昌王白文选,永昌王回来了如果马上接替他,巩昌王必定不满,若是让永昌王继续待在永昌府,又浪费了永昌王的才能,在下倒是觉得永昌王说的有道理” “凡是未预胜必先预败,所谓未雨绸缪也,云南终究太过促狭,一半土地、人口又掌握在土司手里,这些土司都是首鼠两端,眼下养活五万大军已经有些民怨了,若是再加上永昌王的人马,微臣觉得,恐怕,恐怕.....” 朱由榔点点头,“刘公公什么主意?” 刘九皋附身说道:“陛下如此问,可是折杀奴才了,不过,我观永昌王自从出道以来,都是连番大胜,杀死杀伤清狗王爷、大将无数,显然已经与清狗成了不死不休之势,就凭这一点,奴才还是相信永昌王的” “万一晋王、巩昌王不敌,也能紧急召回永昌王坐镇永昌府,既能收容百官士卒,还能挡住清狗大军,以永昌王之能,肯定不会像以前那样连累陛下仓皇遁入缅甸,还受缅甸土司盘剥勒索之苦,呜呜呜” 沐天波说道:“此事尚需召集文武百官商议” 马吉翔瞥了张七一眼,“若是放到朝堂上商议,没个三五日是下不来的,眼下不如由刘公公拟旨,再盖上陛下印玺就是了” 又看了看朱由榔,“陛下,永昌王这次带来的黄金可是解了您的燃眉之急啊” 朱由榔顿时醒悟了,“就按照永安侯的意思办吧” ...... 当晚,张七又到马府奉上了另外一百两黄金,马吉翔自然笑纳了,还说道:“永昌王,今后你需要经常往来昆明、密支那,没有自己的宅子实在不方面,眼下以前的黔国公府邸被暂时辟为皇宫” “晋王占了前布政使司衙门,大学士、吏部尚书张佐宸占了前按察使司衙门,只剩下都指挥使司衙门无人占据,你不如占了,今后到了这里也有落脚的地方” 张七暗忖:“如果事情都是由此人协助拿下来的,今后肯定是一个麻烦,何况他已经让我成功当上了孟养宣慰司的宣慰使,再通过他获得宅邸必定让其他人以为他是我的人” “届时,估计沐天波、刘九皋也不会向着他的” 便道:“兹事体大,我暂时还是住在晋王府吧” 马吉翔笑道:“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过几日我再进宫向陛下禀明此事,多半没问题” 几日后,张七的宣慰使任命下来了,他的宅子也下来了,不过这一次既不是晋王上书提请的,也不是马吉翔提请的,而是来自一个陌生人——户部尚书龚彝。 看来,朱由榔虽然暗弱,但也晓得不能让权力都集中在某些人手里。 张七住进了前云南武学衙门,也就是云南省武秀才、武举读书的地方,这样那个的地方倒是符合张七的身份,既能住进去较多的人,还有养马的地方。 他的宣慰使任命只有朱由榔、马吉翔、沐天波、刘九皋四人知晓,也算是给了张七一些恩惠。 不过马吉翔这厮显然有些不知进退,他还向朱由榔申请往密支那派遣锦衣卫,朱由榔在见到张七凛冽的眼神后便将话题岔开了。 忙完这些事后张七终于去贺九仪的府邸拜见了他。 得知自己的妹妹要嫁的并不是张七,而是他手下的大将高得杰时,贺九仪一时也沉默了,对于此人张七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对他说实话。 “真真喜欢的是高得杰,她亲口对我说的,我这次回去时广国公派人跟我一起吧,然后将真真接回昆明,再由高得杰前来迎娶,眼下高得杰也封了伯爵、副将,还是本王麾下首屈一指的大将,应该不会委屈了真真” 话到嘴边,他还是将自己已经是缅甸国王的女婿以及副王的事情忍住了。 贺九仪沉默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王爷,你要修葺武学衙门,有需要用到我这里的尽管开口” 张七点点头,“广国公,过几日我就走了,今后万一有所不测,你尽可带着人马去往永昌府,有真真在,终究有了渊源” “知道了” 第13章 昆明(下)千里报讯 这几日,张七又拜访了昆明的主要文武官员,各有不菲金银奉上,虽然也有些人坚辞不受,不过大部分人还是收下了,于是,当他甫一踏入昆明城那种甚嚣尘上诸如“暗收农户,独霸一方,包藏祸心”之类的言论顿时少多了。 实际上,以张七眼下的地位,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些人的,不过大明虽然已经是末期、残期了,但老毛病依旧存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用金钱解决的何须再多费口舌? 临行前的晚上,他再次拜见了李定国。 “殿下,您认为清狗这三年为何消停下来了?” 这几日服用了青蒿素后李定国的病情显然大好了,不过他对张七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 “哦?看来老七虽然身在缅甸,也没忘了中国之事啊,你说说看” 张七说道:“殿下显然一早在四川、贵州、三省派遣了大量的暗探,不知能深入到什么地方?” 李定国点点头,“不错,不但本王派了,吴三桂等显然也向我方也派了,想要完全防备几乎不可能” 张七暗忖:“李定国是名将,虽然在政治上十分幼稚,但在军事上的嗅觉还是在线的,他此时安然坐镇昆明,显然是看到了清军并未在四川、贵州、广西与云南交界处大量集结的迹象” “清军尚未大量集结,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 心中一凛,问道:“朝廷可向川东派遣了使者?” 李定国神色一黯,“派了,还顺利返回了” “这么说川东鄂西的大顺军余部已经......” 李定国摇摇头,“幸亏这几年清狗主力在云南战败后便将重心放到了川东鄂西一带,以前,那里的大顺军余部至少有十万人,不过眼下彼等已经被从四面八方压过来的清狗压缩在兴山县一地” “原本临国公李来亨击败了湖广提督董学礼,并让驻扎在南岸巴东的皖国公刘体纯部北上与其汇合” “不过清狗终究势大,最后将李来亨、郝永忠、刘体纯、袁宗第四部压缩在兴山县某地,你知道使者是谁?” 张七答道:“想要从那种险象环生的境地搞清大顺军余部的消息,普通文官是不行的,难道是殿下亲自派出去的勇士?” 李定国点点头,“不错,我让吴三省带着三十名夜不收扮成清军模样坐船直抵巴东,得知皖国公已经北撤后赶紧北上寻找,后来又抓获了一名清狗千总,以及一名已经投降了清狗的明军将领” “这才知晓他们的境况” 张七不禁有些着急了,“吴三省是何时回来的?” “不到十日,他去时三十人,回来时只剩下三人” “见到临国公他们没有?” “没有,清狗已经将临国公他们压缩在一处东西只有百余里长,南北只有几十里宽,以茅麓山为中心的狭小地带,吴三省他们回来花了一个月时间,此时恐怕......” 张七大惊失色。 这几年他一直在密支那忙着自己的事,几乎完全忘了还有夔东十三家这件事,按照李定国的说法,李来亨等人剩下不了多长时间了。 他显然不知道历史上李来亨等人坚持了多久,不过由于这几年清军放松了对云南的打击,而将重心放到了李来亨等人身上,估计李来亨他们面临的境况恐怕比历史上还要险恶。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 他决定晚走几天,与李定国又聊了一阵后立即离开了晋王府。 回到自己的府邸后,他对张九等人说道:“这几日我要出去一下,你等再多等几日” 说着不理张九劝阻,立即将他打发出去了。 光环出现了,一身现代服饰的张七来到了后世的昆明,幸亏他身上还有不少现金,但由于没有身份证,既不能坐飞机,也不能坐火车,只能用假身份证租了一辆汽车,然后沿着高速公路拼命向兴山县赶去。 茅麓山此时已经是湖北省兴山县一个景点,也有公路抵达,当下便按照导航尽量走高速,只花了一天多便抵达了茅麓山! 在厕所里换了一套明军服饰后,他再次合上了龙凤玉佩。 “什么人?!” 晚上,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明军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见此情形,张七顿时松了一口气。 张七身上带着一个夜不收头领的腰牌,当即高高举起。 “我是来从云南过来的,有要事要向临国公等人禀报!” 众人见只有他一个人,便也没绑他,只是押着他去山中的大寨。 半晌,原本只有几盏昏暗孤灯的山寨大堂顿时灯火通明起来! 只见上位坐着两人,一位年近六十,穿着一身二品文官袍服,一人三十左右,却是太监打扮。 下首两侧各坐着三人,其中也有一位中年文士,还坐在上首。 上位那老者喝道:“你真是从云南来的?” 张七点点头。 “可带来了陛下的旨意?” 张七摇摇头,“诸位大人可知道永昌王张麒?” 来之前,张七也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他自称是朱由榔或李定国派来的,人家细究起来肯定通不过,自己三年前闯下偌大名头,李来亨部也应该俘获了不少清军军将,特别是香溪一战,肯定俘获了一些湖广提督董学礼的手下。 逼问之下没准能够知道自己的名字。 果然,只见一位四十余岁的雄壮汉子顿时站了起来。 “你是永昌王派来的?” 张七点点头,“请问......”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道:“我就是李来亨,对了”,他指着坐在上位的两人继续说道,“这位是大明五省总督、都察院左都御史洪部院洪大人,这位是我军监军潘公公” “这位是皖国公,这位是靖国公,这位是益国公,这位是韩王殿下” 张七只得一一见礼。 说完又杜撰了一番自己是如何突破清军的包围赶到这里的,他本是夜不收出身,一支军队来到这里不容易,但一个人过来也是有机会的,众人听完后顿时相信了。 不过那潘公公显然有些不信,“你说你是永昌王派来的,有何凭证?” 这一节张七倒是早有准备,他掏出了自己的大印! 虽然只是一个郡王,但朱由榔显然还是舍得花钱的,为他特意铸造了一枚白玉为底,上面镶着一头金狮的永昌王大印。 说着他又掏出了皇帝前后两次任命他为建昌王、永昌王的圣旨。 这下那潘公公显然相信了,见此情形李来亨说道:“前不久末将抓了一个董学礼那厮的师爷,逼问之下这才知道了云南的事” “永昌王原本是晋王麾下的夜不收总管,在晋王设伏磨盘山一战中大放异彩,晋升为参将,后来单人匹马闯到建昌,又几乎以一己之力捏合建昌明军大败李国英、郑蛟麟,还俘获了李国英” 李国英在进攻郝承裔之前也曾挥动大军进攻川东,很是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岂有不知的? “然后又带着建昌明军南下,此时我大明几乎失去了全部云南国土,建昌王成功退到了缅甸国境内,然后又反攻靠近边境的永昌府,大破吴三桂那奸贼的人马,后来又再次在磨盘山设伏,全歼清狗伪王罗可铎的一万多大军” “那之后他先是册封为建昌王,后来又被封为永昌王,就以永昌府为其封地” 说着他又看向张七。 “你叫张四,可是永昌王的亲族?” 张七答道:“不是,我等以前都是晋王麾下大定营左营参将张德顺的义子,义父一共有十个义子,最后按照年齿依次称为张大、张七等” “眼下我舔为永昌王中军参将、兼王府亲卫总管” 李来亨点点头,他一把抓住张七:“传闻的那些是真的?” 张七点点头,“自然是真的,自从有了永昌王镇守云南,清狗不敢越雷池一步,得知贵军的消息后,陛下、晋王也先后派人前来打探消息,可惜都没有找到诸位,在下不才,幸运地抵达这里” 李来亨说道:“小兄弟一路辛苦了,不如......” 张七摇摇头,“我不饿,眼下事态紧急,我等还是商议大事吧” 李来亨看向其他人,见他们都不反对,便说道:“小兄弟请说” 张七说道:“按照王爷的吩咐,在下首先想知道的是,诸位还剩下多少兵力,家眷又有多少?” 李来亨神色一黯,“我等四部加起来应该还有万余人马,不过都守在易守难攻的山头,家眷数目更多,加起来恐怕还有三万之多” “粮草呢?还能支撑几日?” 李来亨说道:“若是清狗每日无休止攻打,我等最多还能支撑一个月,如果只是围困,隔三差五打一下,应该还能支撑三个月” 张七点点头,“清狗最近是什么状况?” 李来亨说道:“说来也奇怪,清狗至少有三日没有进攻了” 张七却道:“不好,清狗肯定正在转运大炮,一旦大炮到了,诸位的境况就更加不妙了” 众人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张七说道:“整个云南,愿意派兵前来援救诸位的,也就是永昌王了,从现在开始,你等要坚持至少三个月,将寨子修建得更加牢固,一定要坚持到永昌王抵达的那一天!” 又说道:“我必须尽快回到云南通知永昌王,不能在此多耽搁了” 说完便拱拱手向外走去,没多久就消失在夜色里。 张七走后,李来亨说道:“如果是其他人前来救援,没个一年半载是不成的,但若是永昌王,他说三个月便是三个月,张四提醒了我,明日一早我等赶紧将山寨再次加固,若是清狗的大炮真的来了就不妙了!” 第14章 千里驰援(1)可渡河畔 半个月后,张七才带着大军抵达云南曲靖府最北端的可渡河南岸。 此时,云南唯一可以通航的地方、后世的昭通市却划给了四川,眼下大清的乌蒙土司、总兵龙赞阳正带着五千精兵牢牢地控制着可渡河以北的乌蒙、乌撒、镇雄三府。 他倒是可以从武定府、姚安府过金沙江,不过到对岸后道路更是难走,还不如趁机拿下乌撒府、乌蒙府,然后或从叙州渡河,或直接从满清叙州总兵那里夺取船只前往巫山一带。 站在后世杨柳镇可渡村刚刚架起来的高台上,张七忧急如焚。 得知他要去川东救援李来亨部后,李定国不但同意了,还亲自送他到了这里。 “老七,此去川东,最方便的还是走水路,由于从叙州开始方能行船,清狗特将以前我军李占春的部下、原重庆水师副将张顺调到这里,并将重庆府以西的船只全部划给他统领......” “张顺?” “嗯,其原为摇黄十三家中争天王袁韬的部下,很早就投降了,是川东的土人,也曾是嘉陵江上的一霸,自号过江龙,在水上很有些功夫” “根据我部夜不收的探查,时下他手下有三百多艘大小船只,其中战船起码有一百艘,防的就是我军可能的水上活动” “叙州总兵则是以前的重庆总兵杜子香,有兵三千,加上张顺的水师,总数可达八千” “当然了,亦可从叙州下游某地渡江,然后沿着长江北岸行军,不过按照你的说法时下临国公等岌岌可危,若是从陆路走,必过重庆,时下那里有投降了清狗的谭弘、谭诣兄弟把守,也不容易通过” “何况前往那里沿途也有不少城池关隘,虽然兵力不多,但一一打过去还是要花费不少功夫的” “故此,若是能夺取张顺那厮的船只,然后顺江而下,几日功夫就到了” 说着他叫来了三人,一人是吴三省,一人赫然是以前张老实的义子、张七留在晋王府的大定营左营余部统领张乘龙,自从张七得了四川明军余部后,几乎将这一部遗忘了。 “老七”,李定国指着这两人说道。 “三省去过兴山,虽然没有抵达茅麓山,但也曾沿着香溪河往上游探查,熟悉那里的路径,他也曾与你在永昌府配合作战,这次我让他带着五百精锐跟着你一起去” 又指着张乘龙说道:“他是张老实的义子,我十八年前从湖南常德府开往四川时他才十四岁,不过已经是水营的一员了,对于水路也很熟悉,何况他们本就是我划给你的人马” “眼下包括他在内两百人全须全尾都在这里,今后就跟着你干吧” 最后一人约莫三十上下,五短身材,不过面相却颇为精悍。 “他叫王牛儿,是我大西军水军大都督王自奇的义子,一直在为我大西军统带水师,以前我在滇池训练水师,原本就是为了经略长江来用的,撤离昆明时他们全部失陷于清狗之手” “不过天佑大明,我军很快收复了昆明,他们又回到了大明手里,眼下滇池的船只自然无法抵达大江之上,不过若是你能尽快击败杜子香、张顺,并夺取他的船只,这些人就用得上” “一共一千人,可以驾驶一百艘船只,其中有约莫百人都是跟着大西军从湖南进军四川的老人,有一些还参加过在川西与杨展之战,以及在重庆附近与曾英的战斗” “不仅熟悉长江航道,水上经验也颇为丰富” “前面的乌撒府总兵龙赞阳是倮倮人土司,眼下深受满清信重,他手下有五千全部由倮倮人组成的土兵,我军收复云南后他便从乌蒙府迁到了乌撒府,显然就是为了就近监视我军” 乌撒府,后世威宁县,乌蒙府,后世昭通市。 “为了让你部尽快抵达徐州江边,我会亲自指挥大军攻击乌撒府......” 张七心理一凛,“殿下,您出现在这里,消息肯定会很快传到贵阳吴三桂那里,若是......” 李定国摇摇头,“老七你都能舍生取义,我岂能不也有所作为?你之前说的话颇有些道理,已经三年了,清狗岂会坐视我军壮大?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 “放心好了,我这次只带来了五千人,乌撒府只有两座城门,守住城门即可,若是龙赞阳那厮敢出来就坚决消灭之,若是不敢出来那就更好,老七就赶紧奔向叙州” 叙州,后世宜宾市。 “乌蒙府、镇雄府都只有千余土兵,以老七你的威名以及军力,他们必定不敢出来,此去叙州约莫五百里,就算你每日走百里,也需要五日才能抵达”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对着贵州方向的曲靖府已有靳统武率领一万大军镇守,对着广西方向也有贺九仪带着五千精锐镇守,就算吴三桂、尚可喜居心叵测,面对着这两人也不会讨得了多少便宜” “至于四川方面,巩昌王一万大军正在姚安武定府一带驻守,量那郑蛟麟也是无隙可乘” 张七暗忖:“这就是两万五千人马了,李定国自己手里显然还捏着两万精锐,视情况随处支援,加上各大土司的人马,确实能抵挡住吴三桂、尚可喜、郑蛟麟的人马” 这一次,他从密支那抽调了三个步兵营以及全部骑兵: 蒯方部:一千二百人,计有五百燧发枪,两百弓箭手,两百刀盾兵,三百长枪兵; 段少杰部、张五部,兵力配置与蒯方一样,在过去的几个月中王定藩又制作出来五百杆燧发枪,终于配齐了三个营头。 另有一个炮兵营,由前乌真超哈把总、一个叫做牛万年的汉军旗把总带领,张七从少年兵中挑出来的佼佼者、同样来自川西前后七姓中张姓后裔张维明担任副总管。 另外,在阿瓦城俘虏的一个叫做路易斯的葡萄牙海盗担任炮营的技术顾问。 这次他一共带上了五十门大小火炮,不过为了方便携带,最重的也只有两百斤,最轻的虎蹲炮五十斤,炮架也能方便地拆卸下来分开携带。 五百人的炮兵队伍,大多数来自以前的乌真超哈,一部分来自这几年张七亲自培养的少年兵,其中既有汉人,也有夷人。 十人负责一门,平时显然都是为了携带弹药而存在的,也有张七想要让其多历练一下的心思。 再加上马宝的一千骑、高得杰的六百骑,以及张七的六百亲卫军,总数已经超过六千,若是加上吴三省、张乘龙两部,总数则直逼七千。 骑兵显然是不能坐船的,但若是沿着长江南岸往东走,必定会碰上吴三桂所部,故此,无论是基于夺船的考察,还是基于减缓追兵追击力度的考虑,叙州,必须拿下,最少也要大量杀伤之。 当你在长江北岸行走时,一来四川是郑蛟麟的防区,吴三桂轻易不会出动,二来此时四川的清军主力不是在川西就是在川东,中间地带极为空虚,正是张七他们快速行军的时候。 李定国指派的吴三省所部,内中就有不少熟悉四川地形的老兵。 李定国说完这些突然回头问道:“老安怎么没来?” 张七面面相觑,“难道安神医也来了?” 半晌,安神医背着一个包裹出现了,只见他踉踉跄跄来到李定国面前:“殿下,老朽刚才出恭去了” 李定国点点头,“老七,他是老大西人了,记得我大西军坐船进入四川后,就是他带着夜不收沿路收集、绘制四川长江两岸的舆图,从成都撤退时他又作为前哨带着夜不收在前面探路,对于四川,特别是长江两岸的地理没有比他更熟悉的了” 张七说道:“我部骑兵肯定是要走陆路的,老安年纪大了,不知还能不能骑马......” 安神医啐了一口,“我也才六十岁,何敢称老,放心吧,老朽会一直跟着马国公、高将军他们的” 张七赶紧施了一礼,“那就多谢安老了” 见到他背后的包裹,“这里面就是四川长江两岸的舆图?” 安神医点点头。 李定国说道:“好了,事不宜迟,立即发令!” 只见他身边一个传令兵将手中的一杆大旗挥动起来,停在远处正在原地休息的晋王府五千中军在马思良的带领下立即站了起来,然后排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可渡河奔去。 马思良路过张七等人时,向张七暗地里投来了一个明显有些怨恨的目光。 收复云南后,李定国便将自己直属的中军以大定营、天威营、克靖营余部为主进行了补充,虽然马思良练兵打仗甚为可疑,不过有李定国的亲自指挥,以及三大营的战力,围困乌撒府还是不成问题。 李定国身边还有一百骑,中军走到一半时他朝张七挥挥手。 “老七,保重了” 然后上马跟着大队过河了。 李定国的声音明显有些凝重,很显然,他对张七这支远征军的命运也不很看好。 等李定国等人消失不见时,张七这才转过身来。 “吴将军、大哥,你俩就跟着我的亲卫队吧” 张乘龙自从留在大理晋王府后一直没有机会升迁,他这两百原大定营左营余部倒是基本上保持了完整,在听说晋王又将其拨给永昌王时,莫提这心里有多高兴了。 至于吴三省,他可是参与过永昌府大败罗可铎之战的,虽然不是作为主力参见,但事后打扫战、追击残敌时也参加了,他可是亲眼见到了永昌王所部的厉害的。 两人都站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向张七行了军礼。 “谨遵王爷之命” 第15章 千里驰援(2)七星山定计(上) 几百里之外,叙州城。 此时的叙州城是夹在岷江与金沙江之间的,汇合后的大江方称为长江或大江。 时值秋末,江水已经有些凉意了,不过大江里却还有几个人在里面游泳。 一人约莫四十多岁,一身白肉肌肉虬结,双臂上各纹了一条黑龙,只见他一会儿用狗刨式迅速前进,一会儿又仰面躺在大江之上,只凭双腿略微动着就能往后游动。 过江龙张顺。 以前,重庆总兵曾英收复摇黄十三家后,择其优者编入自己的大军,其中有四人更是被他收为义子,他们是:李占春、于大海、张天相、胡鸣凤,这些人实际年龄或与曾英相仿,或比他更大。 张天相、胡鸣凤一直在统带陆师,李占春、于大海则是水陆皆通,当时张顺就是盘踞在阆中一带争天王袁韬的部下,也是统领水师的,袁韬投靠曾英后便将张顺直接划给了直接统领水师的李占春所部。 李国英主政四川后张顺便脱离了李占春,投靠了清军,此时清军在四川根本没有多少水师,自然是大喜过望,便将他封为副将镇守叙州。 至于重庆府的水师,自然是由后来降清的于大海统一管辖,时下正在巫山一带围堵李来亨部。 将其封在叙州也是有好处的,叙州的金沙江上游虽然不能通航,但岷江却能,还能一直通到成都,这就很关键了。 眼下张顺虽然只是个水师副将,手下却有姚黄余部的五千水兵,总数比总兵杜子香的人马还多,姚黄余部都是从死人堆、恶人堆里九死一生剩下来的,眼下他张顺就是姚黄余部的集大成者。 也就是说,他名为水师副将,实际上他的水兵也能随时拿出来当做步兵用。 还有,在这个时代,控制了长江航线就能控制财路,在过去的三年“和平期”内,张顺绝对赚得盆满钵满。 为了扼控叙州要冲,张顺将他的近五百艘大小船只一分为三,一部放在岷江之上,一部放在叙州城附近,一部放在南岸的金沙江上,每处既有码头,还有岸上军营,岸边还布有火炮。 在他的眼里,对于缺乏船只的明军来说,叙州这里可算是真正固若金汤。 张顺祖籍汉中,在闯王高迎祥第一次进入那里时就跟着家人进入四川讨生活,他家原本就是汉江上的渔民,后来慢慢成了嘉陵江上游的一霸,袁韬崛起后因为老乡的关系又成了他的水师统领。 这里最可叹的就是曾英了,他以弱冠之资崛起于重庆,以不到一千来自家乡福建莆田的“良家子”少年游侠以及成都附近仰慕他的部分习武少年为基础,一一击败了危害川东多年的摇黄十三家。 然后就像曹操拿下青州后从投降的四十万黄巾军中拣拔十万精锐号为“青州军”,进而一日千里一样,曾英在征服摇黄十三家后得到精锐五万,还收获了四大悍将义子。 若不是曾英在于大西军作战时被对方的水师大都督王自奇一箭射死,以他的魅力、能力、实力,四川一带的局势到底如何还真不好说。 曾英死后,袁韬、李占春等人投靠了秦王孙可望,清军进入云南时又投靠了大清,就好像李定国之于大西军一样,曾英,对于川东明军的作用一点也不亚于李定国。 不过时也命也,谁也说不清,或许这也是大明的命。 眼下的过江龙张顺不禁将姚黄余部收容了,还将以前曾部出身于摇黄十三家的水贼全部收揽了,可谓如今四川长江上最大的一股势力,比时下正在巫山一带作战的于大海部还大。 张顺在大江里游了一会儿便上岸了,四川此时人口极为凋零,每座城池里绝大部分都是兵丁,清廷此时已经在做长远考虑了,他让兵丁的家属、左邻右舍大量投奔兵丁,用来充实四川人口。 还出台了一个五年之内不纳税、不服徭役的政令,实际上是将这些投降的绿营兵当做八旗兵来养了,而在这五年之内,他们需要的粮食都得从陕西、湖北运过来,从陕西过来的走的自然是汉中。 陕西贫瘠,没有多少粮食,湖广才是鱼米之乡,大批粮食走的都是长江航道,此时清廷也学乖了,大量利用江南一带的大盐商、大粮商将粮食运到四川、贵州。 朝廷再赏他们一个“皇商”的称号或者直接让其挂着户部编外五品郎中的职衔做事,顿时让其乐此不疲。 与大明抠抠搜搜,动不动就养肥了再杀猪不同,清廷还会准时为其结算费用,这就很厉害了,霎时就让江南士绅刮目相看,再看脑后那根辫子时也没有那么碍眼了。 大量江南豪商的到来,自然让像于大海、张顺这样的水师将领吃的满脑肥肠,与一门心思想做我大清忠臣良将的于大海不同,张顺想的却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地位大发其财,赚的显然比于大海多得多。 张顺上岸了,在凉意颇浓的大江岸边赤条条上岸了,虽然江南豪商给他送了几十个戏子和瘦马,但他显然保养的很好,也没忘了打熬身体,四十余岁的年级了,看起来还像三十出头似的。 刚刚踏上码头,他的仆人立即递给他两样东西,一件自然是衣服,不过他却一把将其推开了,一件则是一根熟铜棍,不过却是不一样的熟铜棍,两端约莫一尺的地方都布满了细密的倒刺。 这是一个颇为奇葩的武器,像熟铜棍又像狼牙棒,练习起来也极为不便,却就是张顺的武器,熟铜棍重达二十斤,他却能一只手将其拎起来。 不但能拎起来,当他走上宽阔的码头后,还能在那里耍了一会儿,还耍的虎虎生威。 不多久,他浑身发热起来,顿时蒸汽腾腾。 “啪!” 他最后一棍狠狠砸在叙州码头的地砖上,顿时砸断了好几块,再看时,他的狼牙棒头却丝毫没有损伤,那些尖刺显然是用极为坚硬的钢料制作的。 就在此时,叙州对岸,后世的七星山上,高得杰放下了望远镜,眼里却是一阵凝重。 高得杰、郝元彪六百骑、马宝一千骑,再加上安神医以及部分熟悉地理的十名老大西军,在张七主力还在半道时便已经风驰电掣般抵达这里了。 他们全部穿着清军八旗兵的衣服,从乌撒府到徐州府的官道上一路狂飙时,根本没有人理会。 时下清军的布置是: 南岸的七星山一带设有军营一座,由张顺所部一千五百人马以及一百五十艘船只守卫,并在七星山上岸设有望楼,眼下自然被高得杰的人占据了,真满洲大爷一上来,那些值守兵丁便乖乖投降了。 于是,不仅七星山北侧临江的军营一览无余,在望远镜里连对岸的叙州府城也清清楚楚,在二十倍双筒望远镜的加持下,不到两里路叙州码头上张顺胯下那根黑物也依稀可见。 高得杰忧急的自然不是张顺的黑物,而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出发前张七的话言犹在耳。 “老高,你们的速度最快,又扮着鞑子,一路进抵叙州府城附近不成问题,以你们的速度也必定会赶在吴三桂、郑蛟麟知悉详情之前抵达” “但敌人显然不是傻子,尤其是那张顺,姚黄余部出身,为人极为凶残狡诈,一旦得知是我军到来,肯定会将停靠在南岸的船只全部划向北岸岷江码头,届时我等就只能四下搜索小船” “一来船只搜索不易,二来那时肯定惊动了郑蛟麟、吴三桂,再想从容离开就不易了,得想个办法不让停在南岸的船只离开才行” 张七让只是一个参将的高得杰担任这支骑兵的主帅,而不是久经战阵的马宝,显然是看中了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武夫那么简单,在后来的三藩之乱中他可是吴三桂阵营绝对排名前三、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能够独当一面,就说明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武夫,而是颇有大局观的智勇双全人物。 七星山上,高得杰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半晌,他看向了两人,一个是跟着他来到此处的安神医,一个则是曾经深入到这里探查的晋王府夜不收总管、吴三省的侄子吴国安。 吴国安说道:“将军,那张顺虽然将姚黄余部收容了,但显然也不是铁板一块,他手下有大约五百条船,停靠在叙州府城南侧码头的约莫两百条显然是他的嫡系” “停在南岸的是一个叫做呼大牙的游击将军,他是以前摇黄十三家中九条龙呼九思之子,呼九思是陕北人,窜入汉中后成了汉江一霸,无论如何,他虽然眼下投靠了张顺,但依旧相当独立” 高得杰点点头,“这一节我也想过,击败南岸的呼大牙容易,但一旦南岸战事响起,我军步军尚未抵达,没有那些火炮是很难对付张顺的战船的” “且张顺还能派遣战船来攻打已经被我们拿下的船只,我们在陆地上自然威风,可若是上了船还不如普通步卒,必定不是张顺的对手” “而且,既然张顺在这里经营了三年,估计在呼大牙营伍里也安插了不少钉子,届时彼等驾驶船只离开南岸也是有可能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国安,如此大的一座营垒,到了晚上船上的水兵肯定大部分会回到岸上歇息吧” 吴国安点点头,“是的,一到晚上,每艘船只留下两三人值守,余者全部回到岸上歇息,我知晓将军的心思,不过就算我等拿下大营,并控制了那些船只,必定很快就惊动对岸的张顺” “届时这厮将战船开到南岸来,我等如何应付?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最终还是不能夺船” 高得杰点点头,“这附近可还有河流汇入?” 第16章 千里驰援(2)七星山定计(下) 吴国安眼睛一亮,“有的,在府城东侧不远处有一条黑水,若是我军夺下一些只有船桨的小船,便能将其顺流而下,然后趁着夜色划入黑水,在黑夜里敌人也不知道我等去哪里了” 黑水,后世南广河。 “黑水河口以南约莫十里之地有一个码头,叫黑水镇,我等将船只停在那里就行了,黑水镇只有巡检司把守,拿下该地完全没有问题,当然了,那些大船就不行了,很难划入黑水” 黑水镇,后世南广镇。 高得杰说道:“那些小船最多只能坐二三十人,老七大军五千多人,就需要两百多艘,加上辎重,肯定不行,不过为了夺船渡江计,此计也使得”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下令,而是看向了安神医。 安神医正在捂着嘴咳嗽,到底是花甲之人了,跟着骑兵一路颠簸,能够顺利赶到这里就不错了。 安神医轻轻咳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了。 “老夫同意国安此计,不过那是为保万一而做的,想要老七大军顺利东去,还是需要大船才行,否则就只能舍弃全部辎重,或者全部渡江经陆路前往兴山” “我等既然扮着鞑子,不如直接闯入呼大牙的大营,就说有紧急军务需要去成都,晚上骑马不方便,需要征调大船几十艘,我见那些大船每艘能够装下战马二十匹,我等这些人显然不能全体出动” “装作一千骑的模样,这就需要五十艘大船,恰好呼大牙这里就有” 高得杰插道:“若是呼大牙要向对岸的杜子香、张顺请示呢?” 安神医笑道:“虽然清狗满洲屡次惨败于老七之手,但真满洲在绿营兵那里还是相当威风的,偌大的四川江面,只有重庆、叙州两地设有水师,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吴三桂早就想自己独立拥有一支水师,叙州与重庆之间尚有大城泸州,那里也极为合适设置水师,时下吴三桂虽然在贵州大权独揽,但仍有真满洲在那里监视,人数正好在千人左右,为首的叫阿隆阿” “假如高将军扮着阿隆阿说是要抽调船只去成都公干,再在呼大牙那里明里暗里暗示会在泸州再设水师之事,呼大牙巴结还来不及,多半会将其下面大船全部拿出来,也极有可能不会通知张顺” 高得杰点点头,“不过叙州到成都有官道,一千骑,为何不在呼大牙的营地歇息一晚,等明日一早再坐他的船渡江后再骑上官道,为何要巴巴地连夜坐船赶路?” 安神医嘻嘻一笑,“从叙州城逆流而上,大船虽有船桨,也不容易划动,不过你等看......”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之间夹了一张纸,只见纸张正在呼呼地被风吹动,高得杰一下就明白了。 “南风!” 安神医点点头,“时下南风正盛,马上就要天黑了,叙州到嘉定州一带山路崎岖,虽然不像云南那样的大山,但官道依旧不能走快,何况大船也只能驶到嘉定州,再往前便只能使用小船了” 嘉定州,后世乐山市。 “叙州到嘉定州约莫两百多里,就算有风,不过夜晚航行,这船速也不敢快起来,半个时辰十里,不能再多了,也就是说等到明天天明时正好抵达嘉定州” “就说到了那里就下船骑马,之所以这么做,为的就是尽快赶到成都,至于为何如此焦急,也要编一套说头” “时下成都是郑蛟麟兼着四川总督,以他的资历和能力显然只是暂时的,不妨就以阿隆阿将军要去成都担任成都将军为名前往,成都有蜀王府,正好可以作为满城存在” “高将军虽然只有二十八岁,但长相颇为老成,又有胡须,必定能遮掩过去,正好晋王临行前为我等做了好几套鞑子的关防印信和文书,其中就有阿隆阿的,呼大牙,不过是一个从前的姚黄余部的小贼,多半辨别不清” “等船只远离叙州城时,高将军的人便夺船杀人,并将船只停在距离叙州不远的地方” 说着他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卷舆图,指着一地说道:“距离叙州府城约莫六七十里之地,有一个屏山镇,不如就将船只停在那里,按照我等之前与老七的约定,等到了明日上午,步军主力也到了” “时候差不多时,高将军派人秘密回到叙州城附近,或抢夺渔民小船回到南岸,或游到南岸,这里的七星山也安排一些人守卫,其余骑兵则藏在七星山以南的密林里” “届时如何行事就按照老七的布置来就是了” 高得杰摇摇头,“我等不能等到老七抵达时才重新计议,不如现在就想一些办法” 安神医点点头,“不知高将军有何良策?” 高得杰说道:“兴山的大顺军余部还有不少人需要运到云南,就凭这五十艘大船显然无法办到,何况巫山香溪河处还有于大海的水师,必须想一个办法将张顺的全部大船都弄到手里才行” “不如这样,既然已经打出驻守贵阳八旗副都统阿隆阿的旗号,不如让呼大牙派人将杜子香、张顺两人都请到南岸来,趁机将其拿下,同时宣称有紧急军情,叙州重地必须有满洲八旗兵监守” “进而一举拿下叙州城,届时我军无论是经陆路前往川东大山,还是经水路去皆可” 安神医问道:“那杜子香身边肯定有精通庶务的师爷,若是被他们瞧出究竟不来,反而先一步将南岸船只弄走又如何?” 高得杰说道:“万事没有绝对安稳之策,首先,我们最低的限度是要夺下一些船只用来渡江,于是,假冒阿隆阿前往成都势在必行,何况就算我等拿下了杜子香、张顺” “其手下的军将也不见得都听他们的,我等一千六百骑不妨全部冒充贵阳的驻防八旗,一千骑继续前往成都,剩余六百骑则驻守叙州城” “届时就说晋王正在攻击贵州,巩昌王则在攻击建昌,为保要冲之地叙州城的万全,剩余六百骑,对了,就说是汉军骑,反正彼等也看不出来,就驻扎在叙州以作监军之用” “消息突然,彼等必不能分辨真假,不瞒诸位,在下略懂得一些满语,届时再一咋呼,就算杜子香、张顺警醒,也至少会安排我等进驻叙州城外的水师大营......” 吴国安插道:“若是安置在叙州城下还是太过冒险,叙州城自从清狗入驻后,城头更换了一些火炮,显然是能打到水师大营的,不如让其安置到城东、与岷江一江之隔的水师大营” “那里原本有一个白塔山陆师大营,眼下被张顺麾下另一部水师占据” “哦?” “这就又要说起大西军进入成都后另一个名人了,他叫杨展,曾在岷江大败大西军,后又在资阳、简州大败清狗,风头一时无两,很有些时下老七的风范” “可惜最后还是死于内讧,其死后余部在其子杨璟新的带领下投降了清军,杨展水战、陆战都很厉害,杨璟新统带的多半是水师,眼下正在白塔山一带驻防的就是杨璟新部,他也有大约一百艘船只” 安神医摇摇头,“此事老夫也有所耳闻,大西军、大顺军都归附大明后,朝廷也曾派遣使者去劝降杨璟新,但都被他赶走了” “赶走了?” “嗯,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绑了使者去向清狗邀功,而是送走了事,杨展死时杨璟新只有十五岁,虽然早就参加了武举,并获得了参将之职,但多半是因为其父的缘故“ “实际主持营务的是一个叫做杨无畏的杨展义子,时下自然是杨璟新拿回了权柄,但其对于杨无畏也很尊敬” 高得杰似乎听出了什么。 “看来这杨无畏可以做些文章?” “嗯,庆阳王败于杨展之手后,家眷也失陷了不少,庆阳王一生无子,却有一女,最后被杨展赏给了杨无畏,也就是说,杨无畏是庆阳王冯双礼的女婿,当然了,这一节我等也是刚刚知晓,否则早就在这点上做些文章了” “更可惜的是庆阳王被其侄子冯万宝诓骗,绑了去投降清狗,清狗并未押去北京,就在大理府斩杀了” 高得杰问道:“此女是否前荆王妃所生?” 安神医摇摇头,“自然不是,而是庆阳王在庐州时与其妻所生,入川时也有十岁了,比老七大个四五岁,其母在入川时不幸落水身亡” 高得杰点点头,“那么杨无畏应该知道如今云南发生的一切?” “应该知道吧,清狗也有塘报,杨璟新也是参将,应该知晓” 高得杰眼睛大亮,“既然是这样,我等不妨分头行事,安神医的人可以秘密前往杨璟新大营,时下王妃还在木府,不过老七几次想将其接到密支那” “就向杨无畏分说永昌王与庆阳王的渊源,说起来庆阳王余部几乎都加入到老七阵营了,老七又是名震天下,杨无畏没准会动心,何况是清狗杀死了庆阳王,他又会动心” “我这一路就冒充前往成都的阿隆阿,拿下呼大牙的五十艘大船” “至于杜子香河张顺会不会来,届时再说吧,若是来了,淮国公就临机而动......” 马宝笑道:“既然是一千骑前往成都,我就冒充你的部将先一步前往,临机而动的事还是由你来负责,毕竟你冒充的是阿隆阿” 高得杰点点头,“也好,切记,在屏山镇就将船只夺了,水手杀了” 马宝笑道:“我也是跟着大顺军一路辗转来到云南的,其间马也骑过,船也做过,若是连这些水兵都对付不了,也没有如今的我了” 第17章 千里驰援(3)过江龙与一条龙(上) 就在张顺在叙州城外码头上赤条条耍酷时,一江之隔的白塔山大营也有人看见了。 一位四十上下的精壮汉子也只看了一下便放下了单筒望远镜。 “果然是流贼出身,不知廉耻,又与禽兽何异?” 就在他面露不屑之色往回走时,大江南岸的呼大牙大营突然传来了骚动。 他赶紧又端起了望远镜。 他这枚望远镜可不是舶来品,而是时下杭州工匠仿造西夷的,虽然只有三倍的镜头,但观望都只有百来米之隔的叙州城码头、呼大牙大营还是一清二楚。 镜头里,只见一大队八旗骑兵正从大营东门处呼啸而至,唬得大营总管、参将呼大牙带着一群人跪在门口迎接。 “八旗兵?难道是从贵州过来的?” 汉子似乎对拖着辫子的八旗兵无甚好感,只是略看了看便放下了千里镜,就在他即将进入白塔山大营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将军,有船过来了!” 汉子顿时转过身来了,只见一艘小船正载着一个人朝着白塔山这一侧的码头驶来。 汉子霎时就明白了。 “鞑子为了拉拢四川人,将一名八旗女子嫁给了少将军,难道此人就是那名八旗女子的亲戚?” 想到此时少将军正在外面打猎,眼下除了他又有谁有资格去接待八旗兵,只得又折返回去,没多久就来到了码头上。 一位身材高大剽悍的八旗将领踏上了码头,虽然有些不乐意,汉子还是弯腰施礼道:“末将叙州府水师游击杨无畏拜见大人” 他见那人年级虽轻,但却穿着一身正经镶蓝旗满洲八旗甲胄,瞧那束腰甲模样至少是一个牛录额真,只得尽量应付。 “哦?” 那人听了眼睛顿时一亮。 “你就是杨无畏?” 竟然是一口陕西官话。 杨无畏顿时一愣,瞬即就明白了。 “多半是一个汉军旗,还是在陕西投降的” “正是” “杨参将可在?” “不巧了,参将大人此时正好不在” “哦?”,那人脸上并未露出丝毫不悦之色,“也罢,其实找你是一样的” 杨无畏有些无语,“这......” 不过人家已经来了,还是坐着呼大牙的船来的,肯定是有事相商,只得引着他前往白塔山大营。 说是大营,不过此地在大明应对奢安之乱时就建起来了,眼下已经与一座山城无异。 杨无畏带着此人来到了自己的宅子会客室。 “老爷稍等片刻,参将大人最多半个时辰就到了” 说起来时下的四川由于人口极为稀少,导致野兽迅速泛滥,老虎、黑熊、狼群都出现在了城池附近,杨璟新闲着没事前往打猎也是有的,当然了,面对着八旗大人杨无畏是不敢这么说的。 杨无畏正要离开,那人却叫住了他。 “无畏将军” 杨无畏顿时停住了脚步。 “自从少将军娶了八旗女子后,自己见到的旗人也不少了,彼等见了自己没有不颐指气使的,那还是普通的八旗兵,最高的也就是一个笔帖式,此人明显是一个牛录额真以上军将,怎地对我如此客气?” 便转过身来。 “将军,请关上门,我有要事相商” 杨无畏又是一凛,“以往八旗兵索贿时都是正大光明的,从不避人,此人多半是一个刚刚入旗的雏儿,索贿竟然还想避人” 只得关上门,此时那人也站了起来。 “将军,我并不是八旗兵” 杨无畏下意识就要拔刀,那人的动作极快,三两步就奔到他身前,然后按住了他正准备拔刀的右手。 杨无畏大惊失色,赶紧又关上了窗户,他是杨展手下的家丁队总管,后来又成了后者的水师总管,一身武艺并不亚于武艺惊人的杨展,若不是杨展死得太早,他也会青史留名的。 但不知怎地,他还是让此人按住了他的右手,虽然他现在有好几种方式摆脱此人,但终究还是停住了。 “自己就算识破并拿住了他,最后若是杜子香、张顺治自己一个辩敌不明,疏忽大意的罪名,并连累到少将军就不好了” 房间霎时安静下来。 “不瞒将军,我叫王虎,不是八旗兵,而是明军,是以前大明庆阳王冯双礼的亲军千总,现在在永昌王张七手下担任骑兵游击” “冯双礼”、“张七”两个名字如同大锤一般重击在杨无畏身上,顿时让他原本雄壮的身躯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唉” 半晌,杨无畏坐了下来。 王虎说道:“听说以前在青神江大败庆阳王的明军水师将领就是阁下,最后阁下还获得了一个‘一条龙’的美名,这可是真的?” ...... 呼大牙大营突然来了大批八旗兵的事情张顺也得知了,赶紧一溜烟跑回了叙州城,然后与杜子香两人穿好官府联袂来到码头上——他显然知道一件事。 “呼大牙已经打开了大营,让这些八旗兵进去了,那肯定不会有假,而呼大牙也会迅速派人前来知会他们” 果然,半晌,一艘小船从金沙江南岸划了过来。 “总镇大人、副将大人,驻守贵阳八旗副都统阿隆阿准备经叙州前往成都公干,特请两位大人前往江南大营一叙 年近五十的杜子香没有丝毫怀疑,却被张顺拉住了。 “且慢” 杜子香白了他一眼,“若是再迟一些,惹得那阿大人生气了,那就不是一千两白银的孝敬问题了,而是两千两,甚至更多!” 这三年的和平期张顺赚得盆满钵满,倒是身为总兵的杜子香只捞了一点汤汤水水,他这话显然是故意说的,不过张顺并没在意。 “总镇大人,时下西南三镇中,以贵州最为重要,不但有平西王亲自坐镇,还有镶蓝旗副都统大人从旁协助,其直面伪王李定国的大军,怎会突然带着这么多骑兵来到这里?” “还有,就算是阿隆阿大人亲自来的,还真有要事前往成都公干,也应该坐呼大牙的船先到州城歇息才是,为何直直地进了呼大牙的大营,以阿大人之尊,呼大牙是谁估计也不认识......” 杜子香却是对满洲八旗极为畏惧,对这几年张顺在长江上的丰厚油水也是眼热许久了,顿时说道:“眼下偌大长江,也就是本城与重庆有水师驻扎,据说朝廷在中间的泸州城增设水师的想法由来已久了,难道是......” 张顺冷笑道:“就算要在泸州增设水师,也会让白塔山的杨璟新去,呼大牙一个粗鄙的流贼出身,手下也多是乌合之众,满洲大人们难道不清楚,杨璟新的手下可是曾经大败过大西贼的正经明军降兵” 杜子香继续冷笑道:“杨璟新娶的是八旗贵女,刚才也有船只载着一名八旗老爷去了白塔山码头,多半是杨璟新的亲戚,这还能有假?” 一听此话,张顺也有些犹豫了。 半晌,只见对岸码头一阵骚动,然后一个穿着镶蓝旗八旗军官服饰,披着同样颜色披风的军官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码头。 “叽里呱啦” 那人先是说了一阵杜子香、张顺两人都听不懂的话,然后又用汉语说了一遍。 “尔等磨磨唧唧的,还在等什么?!” 杜子香与张顺对望一眼,都有些畏惧了。 那人的汉话是纯正的辽东口音,这下显然不会假了。 杜子香、张顺两人赶紧快步向码头奔去,就要踏上通往码头的石阶时,后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慢!” 不用回头,张顺便知道这是自己花大价钱在叙州本地请来的师爷,之所以是花大价钱,因为此人的来历非同小可。 此人叫刘元初,明末举人,是时下平西王吴三桂麾下核心幕僚之一刘玄初的堂弟,原本隐居在叙州七星山白云寺,得知他的出身后张顺顿时心中大动,好说歹说,八顾茅庐才将其以三千六百两一年的代价请了出来。 要知道刘玄初连举人都不是,就被平西王奉为座上宾,按照张顺的理解,也就是刘元初不醉心功名,否则地位肯定在刘玄初之上。 平西王,那可是比副都统更厉害的存在,想到这里,张顺还是转过身来。 “师爷有何见教?” 刘元初扬着手中一封书信。 “平西王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制订了西南三省官员、使者往来的切口,而且每一日还不同,平南王、郑总督、阿大人都是同意了的,为的就是防备伪明细作,不如向对面的阿大人喊话,与其对一对” 张顺不禁哭笑不得,“刘师爷,您也知道那是平西王与阿大人一起制定出来了的,眼下阿大人就在对面,你还想向他喊话岂不是自讨苦吃?” 刘元初一愣,不过还是快步向码头走了过来。 第18章 千里驰援(3)过江龙与一条龙(下) 对于此人,张顺无比重视,但杜子香却不以为然,不过还是让他跟在后面。 小船载着三人很快来到了江心,刘元初突然说道:“那人不是阿隆阿大人!” 原来,得知自己的堂兄在平西王幕府颇受重视后,刘元初也曾到过贵阳一次,还远远地见到过阿隆阿。 一听此话,张顺大惊,顿时让船只停了下来。 这里的金沙江江面只有一百来米宽,刘元初的话顿时被岸上那人听到了。 “我当然不是阿大人,岂有堂堂的副都统大人亲自来迎接二位的?我是阿大人麾下的护军参领阿克什,大人见二位还在墨迹,已经有些不满了,便派本参领前来催促!” 那人自然是高得杰了,时下马宝正扮着阿隆阿端坐呼大牙的大营。 刘元初却不想就此作罢。 他先是向高得杰施了一礼。 “拜见参领大人,不过对切口也是平西王、副都统大人亲自下达的,请问今日的切口是......” 喜欢制作切口也是吴三桂的一大喜好,作为曾经的吴三桂家丁队副总管岂有不知的,不过,也是因为高得杰的叛变,吴三桂难道就没有可能做了改变? 那就无解了。 不过,高得杰决定赌一赌。 以前,吴三桂让师爷将每一年的每一天的天干地支测算出来,比如今日是1662年十月初一,这一日的年月日天干地支就是“壬寅辛亥辛癸”,然后观察其中的重复字,比如这里面有两个辛,那么切口就是“双辛”。 最多变成“双俸”,军中之人没有不喜欢发钱的,你弄得太复杂细作等也记不住,总不能让他们带着一本切口出去,临时拿出来查看吧。 这一日是高得杰等人抵达叙州的第一日,时下吴三桂虽然只是坐镇贵州,但依旧顶着“总督川桂黔三省军务”的名头,也只能由他弄出一套切口来,高得杰出发前就与张七商议过,刚刚抵近叙州时便让安神医算了算。 但也有可能是“人鬼”,但为了方便记住,不可能弄得太复杂。 高得杰心念百转,扮作十分愤怒的模样。 “难道不是双俸?” 刘元初心中一凛,“此人只是一个满洲军将,不可能自己推算出天干地支,但他竟然说出了双俸一词,多半是贵人多忘事,记差了” 正要发话,高得杰敏捷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的变化。 “哈哈,爷爷我记岔了,应该是人鬼,不不不,色鬼!” 壬癸,就是取首尾字了,军将们也记不住,只有像“色鬼”这样喜闻乐见的字眼才有可能记住。 刘元初这下丝毫没有怀疑了。 他向高得杰深鞠一躬,“大人,职责在身,不敢有所疏忽,万望见谅” 杜子香、张顺这下也再无怀疑,命令水兵快速向对岸划去。 抵达对岸码头后,张顺回头对刘元初说道:“师爷回去吧” 刘元初点点头,正要吩咐开船,却被高得杰叫住了。 “这厮到底是谁?如此警醒,若是让其回去了多半会坏大事” 便喊道:“你,非常不错,比这两人强多了,上来与副都统大人一起喝杯酒吧” 刘元初大喜,便看向张顺,后者笑道:“参领大人发话了,还磨蹭什么?赶紧上来吧” 呼大牙的大营也是围绕着南岸原本的一片建筑物建起来的,他自己自然占据了其中最大的一处宅子,眼下自然让给了马宝等人,不过宴会依旧在这里举行,当然了,宅子里面的护卫全部换成了马宝的人。 马宝又以“副都统何其尊贵,不能丝毫马虎”为由派自己的人控制了大营两处营门。 三人刚刚跨入院门,只见呼大牙正陪着一人说笑着,只见那人四十上下,身材高大雄壮,竟比那参领大人还有粗壮几分,正要上前见礼,杜子香却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 杜子香,作为大明前重庆总兵,岂有不认识马宝的?此时,就连曾经远远见过真正的阿隆阿的刘元初也醒悟过来了,不过他显然比杜子香沉得住气,虽然有所怀疑,但却强忍住了。 “哈哈哈” 马宝忍不住大笑起来。 “砰!” 大门关上了! 眼下的情形是: 官职最高、年纪最大的杜子香站在最前面,张顺站在侧后,刘元初则在最后,他们后面则是以高得杰为首的十余名骑兵。 杜子香完全明白了,他倒也爽利,立即跪倒在地。 “淮国公......” 张顺见状,只得学着杜子香的模样跪下,马宝心中大定,他先是将杜子香扶起来,正要扶起张顺时,后者却猛地向前一撞! 马宝哪里晓得他还有这么一出,虽然他也是明军中有数的猛将,但被张顺这么一撞顿时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张顺已经扑在马宝身上,然后用力一翻,竟将有着庞大身躯的马宝翻了过来! 再看时,马宝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小刀! “马上放我们出去,否则我就杀了他!” 这个变故实在太快了,张顺的身手也太快了,用兔起鹘落来形容还不行,闪电般才是其真实的写照。 实际上,单论力气和武艺,场中的马宝、高得杰两人显然并不亚于张顺,但一来杜子香的快速跪下让他们产生了麻痹,二来张顺这厮确实是厉害。 高得杰悄悄拔出了单刀,却被地上的张顺一眼识破,“你给老子停住!再动一下我就结果了他!” 他虽然没见过马宝,不过从杜子香嘴里的“淮国公”知道了此人是谁,眼下若是束手就擒,不但自己几年积累的财富霎时就会灰飞烟灭,估计连阖家性命也难保了,故此,电光火石间他不得不冒险。 在他心目中,马宝就是此事的主事人,他还是大明的淮国公,只要拿住此人,就还有一分生机,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这幅场景顿时将一旁的呼大牙吓得呆住了,正在这时张顺喝道:“呼大牙,你还不出去?!他们不是旗人,而是伪明淮国公马宝的人马冒充的!” 又看着高得杰等人,“尔等!只要稍动分毫,马宝就是死人了!” 说着将小刀在马宝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血液霎时就冒了出来。 到了此时,马宝也豁出去了。 “哈哈哈” 张顺喝道:“你这厮笑什么?” 马宝说道:“你以为我就是这次的主事人?错了,都错了!” “哼,休要使诈,你是伪明国公,不是你是谁?难道李定国亲自来了?” 马宝笑道:“你等可知道大明永昌王张七?我虽然是国公,但眼下也只是永昌王麾下一名军将而已,他......” 说着便看向高得杰。 “他才是永昌王麾下的首席大将!” 到了此时,若是高得杰再不反应过来,也就枉费了张七一翻栽培之心了,他显然知道,马宝这是想牺牲自己而让自己赶紧行动,以免误了大事啊。 他一个箭步上前,两下就控制住了杜子香!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人也控制住了呼大牙、刘元初! 张顺神色一黯,他倒不是信了马宝的话,而是在听到“张七”两字后松懈下来了,而马宝成为张七的人此时显然也传到了这里。 至于所谓的张七麾下的首席大将,按照清军细作的消息,那就是以前平西王吴三桂的家丁队副总管高得杰! 张七、高得杰,都是清廷急于除之而后快的人,张七的赏格已经高达百万两,高得杰也有五十万两! 而张七自从出道以后几无败绩,还杀得管你是满洲大员还是绿营骁将都是人头滚滚,在他们这些降了清军的前明军将领眼里,张七,那可是比李定国还要可怕的存在。 而按照细作的消息,张七此人最喜弄险,他手下只有一千多骑,很显然,他也藏在其中! 既然张七也来了,那拿住马宝也没什么用了。 “扑!” 张顺颇有些不甘心地将小刀扔到了地上,自然被一拥而上的马宝骑兵按住了。 ...... 夜半,叙州城得到了消息。 “总镇、副将在南大营为了陪旗人主子,都喝得酩酊大醉,今夜就不回去了,副都统大人住不惯南大营,决定连夜来到城里歇息,还不赶紧腾出一座大宅子让他老人家住下!” 有杜子香关防大印在手,守城副将也没有怀疑,当晚,高得杰六百骑坐着呼大牙的大船来到了对岸,副将早就将以前霸占此地的杨展大宅腾了出来。 这是一座以前四川最大盐商的大宅,是用两座四进大院连起来的,杨展占据后将其改造了一下,前面两进辟成了马厩和练武场,后两进才是自己以及家丁的住处。 高得杰刚一入城,就高高扬起伪造的令牌,再次以“都统大人身份尊贵,不得丝毫疏忽”的名义在四门各派了一百骑镇守,他则带着两百骑住进了大院。 不过,当天也并不都是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他派出去联络杨璟新、杨无畏的王虎一直没有回来! 高得杰、郝元彪、吴国安三人赶紧连夜商议起来——安神医留在马宝协助其主持大局。 “难道是杨璟新、杨无畏留下他喝酒,最后喝得大醉,就留在那里了?” 第19章 千里驰援(4)我才是张七(上) 原本是想再向白塔寺派出人员的,又怕再出意外,便决定等张七抵达后再说。 次日中午,张七带着同样扮成绿营兵的主力赶到了。 得知高得杰的人的事情后,他显然十分高兴,虽然依旧没有将船只弄到手里,但显然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什么?川西土司再次叛乱?平西王特派出副将吴三变前往协助四川绿营镇压?” 此时,杜子香、张顺两人依旧“醉卧”于南岸大营,由于控制了呼大牙的财富和家人,他也只能乖乖按照马宝的吩咐行事,张七带着亲卫队六百人以及蒯方、段少杰两人的兵马进驻了叙州城! 杜子香手下虽然有三千人马,但都是从重庆败退后沿途收容的溃兵,实际上只有两千,眼下张七不但有七百骑,还有近三千步军,控制叙州城显然已成定局。 得知对岸王虎自从进了对岸杨璟新的大营便不复返后,张七便意识到了什么。 “诸位” “杨璟新之父杨展是我大明华阳侯、太子少傅、提督四川总兵,与重庆总兵曾英一时号称四川双壁,特别是杨展,他曾先后以弱势兵力击败庆阳王冯双礼、清狗肃清王豪格,更是居功至伟” “这样的人自然傲慢了些,此时若是朝廷能够派遣一位能够以大局为重、心怀宽广的重臣前来巡抚四川,结局必定不一样,但却派了小鸡肚肠的李乾德!”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有些激动起来。 在贫弊凋零的四川大地,能够以万余人马击败拥有五六万人马的冯双礼大军,以及近两万人马的豪格、吴三桂,自己若是没有来自后世的神兵利器显然是无法做到的,但杨展却做到了。 不但如此,无论是曾英还是杨展,都担得起一个文武双全的名头,他们不但骁勇善战,也极擅抚民,一时竟让重庆府、川西两地重现生机。 可惜天不假明,一个死于内讧,一个死于意外,若是这两人还在,加上孙可望与李定国两人能和衷共济,不敢说彻底光复大明,控制四川以及长江以南之地绝无问题! 大明,不是没有人才,而是没有保住人才的机制和运气啊。 虽然那李乾德最后也在清军大军压境时阖家投井自尽,还博得了忠君爱国的美名,但与他犯下的大错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当然了,这里面不光有李乾德。 “李乾德伙同袁韬杀了杨展,从此四川便大势已去,若光是如此也就罢了,事后朝廷也没有处置袁韬,我想,这才是杨璟新耿耿于怀的,若我是他,也不会重新回归大明!” “那......” 高得杰等人也是无计可施,只得都看向张七。 张七说道:“我等抵达这里花了五日时间,这五日内,消息显然早就传到清狗控制的各地了,吴三桂也早就知道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高得杰点点头,“有张顺、呼大牙的船只也够了,两处的大船加起来也有上百艘,至少能将老七的主力装下” 张七摇摇头,“既然杨璟新态度不明,那就是一个大隐患,一旦我军出发,清廷必定会勒令其出发尾随我等,虽然我等不怕,终究是一个麻烦,当然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一旦杨璟新将这里的情形用快艇飞去下游报给正在香溪口堵截临国公人马的于大海水师,我军就算坐上了船,但想要顺利抵达香溪口也并不容易” “与张顺的人马不同,于大海所部可是正经的前重庆总兵曾英麾下明军水师,还是被曾英亲自操练过的,时下曾公四大义子中张天相、胡鸣凤已死,只剩下李占春、于大海” “李占春显然是不想降清的,如今下落不明,但于大海则是打定了主意要为清狗效忠的,其战力不可小觑” “这样,事不宜迟,立即以张顺的名义发出命令,让叙州城水师、南岸水师船只水兵将大船全部让出来,就说要用其船只立即赶往成都,届时将晋王派给我的王牛儿等一千在滇池训练了许久的水兵全部放上去” “然后立即将这两部水师全部诛杀,据晋王细作密报,张顺手下三大营,除了杨璟新一部,另外两部名为水师,形同水匪,在这叙州、嘉定州、泸州一带鱼肉百姓、为非作歹很久了,这些人本王显然不想要,不如一杀了之” “至于杨璟新......” 话音未落,张九进来了。 “王爷,东岸来了一艘小船,指名道姓要见你” “哦?” 高得杰嚷道:“王虎那厮好不晓事,就算自己被困,也不能将老七来此的事传出去啊” 张七摆摆手,“彼等还说了什么?” “说王虎已经被扣押了,并无性命之忧,但他们的参将大人想见你一面,然后就放了王虎” 高得杰等人都站了起来,“不可!王爷刚才也说了,杨璟新那厮对大明既极度失望,多半还恨之入骨了,为了一个王虎岂能亲身犯险?” 彭元彪也嚷道:“不如挥动大军将白塔寺大寨灭了!” 张七想了想,“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是大明的郡王,对于杨展一事也该做出说明了,当时的始作俑者李乾德、袁韬皆死,天大的怨气也该化解了,我必须去一趟” 高得杰说道:“那还是将亲卫队带上吧” 张七摇摇头,“老高、张九、马承嗣三人跟我去就行了” 高得杰还是不放心,“你真的有把握?” 张七答道:“并无,不过想要前往东川救人,就必须有大量的船只,否则就无法将临国公等人的家眷接回来,也不能按时赶到那里,据我所知,从叙州开始一直到香溪口,水流湍急,船速极快” “顺利的话,两日也就到了,故此,有着足够数量的船只就太关键了,一旦我军对白塔山展开攻势,势必会引起另外两部水师的骚动,届时想要将这两部的船只弄走也不容易” “何况,他既然没杀王虎,那就意味着仍有转机” 张七等人坐上了杨璟新的小船,很快抵达了白塔山码头。 白塔山参将衙门大堂。 杨璟新,今年二十五岁,长得酷肖其父,身材虽然不高,但也很强壮,他十五岁那年就能中举,虽然也有杨展的因素,但未尝没有自身的能耐。 “你就是张七?” “你就是杨璟新?” 两人对望一眼,半晌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七笑道:“你笑什么?” 杨璟新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交椅上,“你知不知道我只要将你拿下,就能获得三个前程,官升三级,还能获得一百万两的赏银” 又看向高得杰,“不不不,是一百五十万两,平西王给你定了五十万的赏格,一百五十万两,还能加官进爵,我才二十五岁,这一辈显然够了” 眼里顿时有些轻蔑之色,“不瞒你等,时下你永昌王张七的大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清,原本以为你不会过来的,没想到还是来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有些勇力的匹夫而已” “哈哈哈” 张七再次大笑起来。 “果如你所说那样,我就不会过来了,眼下我已经彻底控制了叙州城、七星山大营,仅余你这一处,难道是你部太强我不敢动手?” “哦?” “论起实力,你部显然不如张顺,论起勇力,你也不如张顺,不过本王并未对你动手?你知道这是何故?” “呵呵,你等卑劣行径我岂有不知的?你等显然是从乌撒府过来的,自然要先经过七星山大营,你等扮着我大清兵马,呼大牙那厮铁憨憨一个,岂是你们的对手?” “控制了呼大牙,就能让对岸的杜子香、张顺过来拜见,便又能控制住这两人,进而控制住州城” “哦?阁下既然早就猜到了,为何不提前示警制止?” “哼,杜子香,满脑肥肠无能之辈,张顺,虽有些头脑,但也只晓得与那些江南商贾往来,搜刮盘剥钱财,呼大牙,三流流贼之后,老子早就想将其灭了,可惜没有机会,眼下好了,正好借你等之手除之!” “而我又拿了时下明国声名鹊起的永昌王,这叙州总兵之位显然是跑不了了,你的紧要程度你手下显然都是知道的,届时只要将你押出去,你的手下也只能投降一途” “我倒是劝劝你等,时下大明大势已去,没有中兴的半点可能了,不如投降我大清,你虽然斩杀我大清贵胄大将无数,不过当今皇上雅量宽宏,说不准会放了你,更说不准会像对待三藩王那样封你为王” “好了!” 张七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当今皇上雅量宽宏?笑话,小皇帝今年也才八岁吧,如何来的雅量?” 杨璟新冷笑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只有被解往京城凌迟处死的份儿了,你以为我这大堂后面没有兵马埋伏?” 此时他手里正握着一个茶杯,作势就要摔下去。 “摔杯为号?” 张七又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我问你,杨无畏呢?” 杨璟新的脸色果然变了。 “此人屡次私下接见伪明使者,前几次也就罢了,这次竟然胆敢接见伪明的参将,我实在不能忍了,已经将其与王虎关在一起了” 张七点点头,“据我所知,汝父被冤杀后你的手里只有三百人,眼下至少有一千五百人,还有上百艘战船,这些都是谁带来的?莫要说是你自己弄来的!” 然后不等杨璟新辩解,继续说道:“汝父被错杀一事,实乃我大明一件痛事,不不不,一件最痛的事,如果说曾英总兵之死令人惋惜的话,那么令尊之死则是令人万分痛惜” 第20章 千里驰援(4)我才是张七(下) “时下始作俑者,李乾德自己阖家投井而死,真正的操刀者袁韬也死于非命,少将军之怨恨,在李乾德死后应该消掉了一半吧,袁韬一死,至少消掉大半了吧” “汝父子都是我大明武举,深受皇恩,还都是我华夏好男儿,如今将脑袋剃得光光的,只留后面一根猪尾巴,是否觉得十分好看?” “你......” “李乾德、袁韬两人犯下大错,之后朝廷却未能正本清源,我估计这才是少将军一直怨恨至今的最主要原因吧,本人可以作出承诺,一旦回到昆明,必定上书陛下,削去李乾德、袁韬两人的所有爵位,都贬为庶民,并昭告于天下” “同时追封杨公为王,建起祠堂,让世人祭祀、敬仰” “至于阁下会如何行事,我,大明永昌王张七在此,你想绑了我去向清狗邀功请赏也由得你” 杨璟新面色变了几变,高高举起茶杯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张七依旧神色若常。 “我大明开国之初,曾从全国各地征调一万军户来到四川,川西的黎州、雅州一带的前后七姓少有投降的,多是慷慨赴死之辈,不瞒少将军,黎雅一带前后七姓后裔如今大部都汇聚在本人麾下” “还跟着本王击败了李国英、郑蛟麟、吴三桂、罗可铎,也有人战死了,但总算未负太祖皇帝所托” “将军是嘉定州人,杨公也是在犍为起家的,这一带的情形本王也有所耳闻,嘉定州杨姓、犍为曹姓都是累世为将,赫赫有名,更是出了像杨公、曹勋将军那样的忠臣良将” “这些人,据我所知,眼下都汇聚在你义兄杨无畏手下,你若是杀了杨无畏,他们岂能心服?” “若不是看在杨公面上,我又岂会在乎一个区区白塔山?我能从吴三桂手里夺下永昌府城,难道就不敢攻打白塔山大营?”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准备前往川东援救大顺军余部,若是能成功将其救回,便立即开始反攻四川,郑蛟麟,我手下败将,如今四川全省人口凋零,粮食全靠外省转运,岂能持久?” “我,永昌王张七不是夸海口,不消三年,必能尽收四川、贵州两省,将鞑子彻底驱逐出去!我自从出道以来,说过的话就没有一件没有实现的,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说完他也没有理会杨璟新,而是大大咧咧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杨璟新面色如走马灯一样又变了几变,不过最终还是将茶杯摔到了地上! 半晌也没有动静传来,气得杨璟新大叫道:“杨无敌!你这厮还不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只见其约莫三十多岁,短小精悍,一身铠甲,裤腿竟然还高高卷着,脚上也只是一双草鞋。 那人跪在杨璟新面前。 “你这厮?!哼!可恶!” 杨无敌说道:“少将军,我觉得刚才永昌王说得很有道理,我等之所以追随少将军,只是因为......” 杨璟新脸色煞白,“只是因为我父之故?” 杨无敌没有直接回答他,“少将军,听闻永昌王、高将军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刚才他们若是骤起发难,少将军必定落入他们手里,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显然是不想让少将军为难” “让我为难?怎么说” “刚才永昌王说了,他十分敬仰杨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不想让他的后人行差踏错” “哈哈哈” 杨璟新大笑起来。 “可我最终还是这么做了” “少将军!” 外面又走来两人,一人赫然是杨无畏,另一人自然是王虎,王虎见到张七后赶紧跑过来单膝跪下。 “王爷,末将有辱使命,请责罚” 张七将他扶起来。 “你敢独自一人前来担任说客,已经很不错了,何罪之有?起来吧” 杨璟新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大堂正中,面色白得更厉害了,杨无畏见状说道:“少将军,永昌王说的没错,此时如果重回大明,不但能为义父讨回公道,还能做回堂堂正正的汉人!” “不瞒您,刚才听了永昌王一番话,在下对脑后这根猪尾巴也实在有些忍不了,少将军,请三思” 杨璟新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半晌才恢复平静。 他来到张七面前,“王爷,是在下不对,还请恕罪” “哈哈哈”,张七站了起来,他拍拍杨璟新的肩膀,“眼下清狗势大,虚与委蛇归附于他也是有的,如今少将军幡然悔悟,反正归来,可是我大明的一件幸事,何罪之有?” “那在下立即命令麾下士卒跟随王爷去川东!” 张七却摇摇头。 “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王爷请讲” “如今我部已经牢牢控制了七星山大营以及叙州城池,拿下张顺、呼大牙的船只不在话下,不过你刚才分析的不错,我等是从乌撒府过来的,又扮着八旗兵,在短时间内拿下呼大牙、张顺、杜子香情有可原” “不过,白塔山就不同了” “不如这样,少将军还是留下来,很快我部就会将这里所有的船只都夺了,只给你留下少量船只,也会将部分士兵击杀,然后扬帆东去” “之前,我会将杜子香、张顺、呼大牙所部主要将领全数击杀,彼等彷徨无措之际,只能就近投靠你,于是你的兵马就会壮大起来” “事后郑蛟麟等人若是问起,就说我军势大,且已经控制了七星山、州城,你只能依托白塔山险峻的地形紧守大营,但照顾了大营,岸边的船只就只能舍弃了” “事后你徐徐收容溃兵,并收复府城,也是大功一件,我估计嘉定州等地还有一些船只,届时郑蛟麟会调给你一部分,你就会再次重振实力” “我说过,等我回来后会尽快反攻四川的,你留在这里比跟我去川东更好” 杨璟新施礼道:“谨遵王爷之命!” 等张七等人回到叙州城后,立即让蒯方等人展开行动,那一日,整个叙州城除了东岸的白塔山大营都是在腥风血雨中度过的。 当晚,高得杰问道:“老七,你怎么就认为杨璟新不会对你不利?他最后不还是摔了杯子?” 张七冷笑道:“杨璟新此时显然只是因为杨无敌等人的缘故勉强慑服于我,不得不虚与委蛇而已” “那你还放过了他?” “唉,杨展的威望在川西一带比曾英在重庆府更大,杨无畏、杨无敌等人在杨展死后继续依附杨璟新,不是因为后者拥有乃父一样的威望和能力,而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依附” “我在白塔山大营说的那些话,比如封王、设立祭祀杨展的祠堂等,并不是说给杨璟新听的,而是说给杨无畏等人听的,杨无畏不用说了,他是杨展手下的水师将领,而杨无敌一直就是杨展的家丁头目” “当时杨展带着三百家丁到李乾德府上赴宴时,大部分家丁都被袁韬的人杀害,只有杨无敌带着少数人跑了出来,这些人显然都是对杨展忠心耿耿之人” “时下杨无畏、杨无敌做出了这样的事,杨璟新哪还能容得下,何况他还娶了旗人女子,早就没有退路了,加上杨无畏等人的背叛,更是恨之入骨,杨无敌我不知道,但杨无畏肯定不会在这里待下去了” “无论如何,杨无畏、杨无敌都不会杀害杨璟新的,既然是这样,不如做个顺手人情,如果将来杨璟新果真反正归来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是,我等也没有什么损失,我看重的是杨展的余威以及对其余部的影响” “至于杨璟新怎么想,就随他去吧” 半晌,张九前来汇报。 “王爷,杨无畏带着几百水兵以及家眷前来投靠我军” 张七点点头,“杨无敌呢?” “没有见到” “嗯,你现在再去一趟白塔山,告知杨无敌,劝他不要再跟着杨璟新了,否则前途就十分凶险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张九回来了。 “王爷,杨无敌说他已经对不起杨璟新一次了,眼下杨无畏带走了杨璟新一半水兵,他这时再跟着我军东去,就更加对不起他了” “这么说他决定留下来?” “多半是这样” “唉”,张七站了起来,他推开了窗户,“杨无敌显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还是留了下来,他不是为了对杨璟新的忠义,而是为了杨展啊,对了,他的家眷呢?” “已经让杨无畏一并带来了,王爷,我军还要东去打仗,返回的话又要路过龙赞阳的地盘,这......” 张七想了想,对马宝说道:“时下前往川东,若是不走水路,便都是大山,骑兵就有些用不上了,来之前,我与晋王商议过,为了迷惑吴三桂,他会出动一万人马攻击乌撒府、乌蒙府、镇雄府” “关键就在于乌撒府,这一次晋王携带了大量的火药,眼下多半已经拿下该城了,乌撒府一下,剩余两府都只有千人把守,三府就没有多余的力量了” “故此,我这次前往川东国公爷就不用去了,你先护送杨无畏等人的家眷以及我等从叙州得来的钱财前往永昌府,进入云南境内后,用一百骑护送就是了,然后进入乌撒府会同晋王作战” 见到马宝似乎面露难色,便道:“一旦晋王在乌撒府作战不利,你就立即返回永昌府,与高启隆一起死守该府,若是再有不利,便直接退往密支那,并紧守铁壁关、铁壁关” 马宝这才点点头。 “谨遵王爷之命!” 次日一早,张七将七星山、叙州城里的粮草、金银搜刮一空,将停在码头上的大船约莫两百艘席卷一空,还多带了一百艘小船,一共三百艘,在王牛儿、张乘龙等人的操持下驶离了叙州。 他给杨璟新留下来两百艘小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而马承嗣、高得杰的七百骑兵分坐三十五艘大船,跟着主力一起行动,如此一来他就能抽出大约五十艘大船专门用来作战,每艘大船配备了轻便的短管火炮、虎蹲炮,再加上己方的燧发枪,火力显然比以前的清军强了许多。 第21章 千里驰援(5)瞿塘卫 话不多说,由于李定国的牵制,吴三桂的主要精力多半都用到了乌撒府那里,或许干脆进攻曲靖府,给李定国来一个围魏救赵,无论如何,他显然没有更多精力放在长江之上。 杨璟新虽然不愿重回大明怀抱,但按照他的说法也没向香溪口的于大海部派出快船报讯,在这大江两侧,船只的速度显然最快,若是走两岸的山路,速度就要慢上许多。 于是,就算吴三桂预判到张七会前往香溪口,也是鞭长莫及,徒唤奈何。 王牛儿的一千人,分到三百艘船只上,每艘船只只有三四个人,看起来不多,不过小船只有一面纵帆,划桨则用乘船的陆师担任,有两个人就够了,一人掌舵,一人操帆。 至于大船,都有两面纵帆,则可用上四个人,配备的长桨同样由陆师来进行。 张七的人马都在密支那到阿瓦城来回走了两趟,早就熟悉了船上的生活,并无不适之虞。 此时的中国内河水师船只,显然是没有直通甲板的,更没有中层甲板,所有的火器都布置在上层甲板上,时下已经是深秋,也无连日大雨之虞,北风初起,便可很好地利用起来,快速向香溪口驶去。 果如张七所料,由于他们继续打着清军的旗号,沿途并无阻拦、骚扰,过重庆时,在望远镜里他还看到了“谭”字大旗下的一位绿营兵将领,也不知是谭弘还是谭诣,这两人显然都不是好东西,不过他也没有心思理会。 ...... 重庆以东七百里,奉节县、瞿塘卫。 瞿塘卫原本被明廷取消了,后来清廷在围剿夔东十三家、西南明军时意识到这里的重要性,便将其恢复起来了。 自然没有恢复“瞿塘卫”的称呼,只是在原瞿塘卫三城紫阳城、下关城、白帝城驻扎了一支精锐八旗兵。 白帝城,川东鄂西咽喉之地,他的重要性显然不在封锁陆路上,而是在封锁长江上! 白帝城正东三百多米就是有名的夔门,夔门附近有村名曰铁柱溪,白帝城正南同样三百多米则是长江南岸的困牛石村。 白帝城就不用说了,从成汉时代就被公孙述修建了坚固的堡垒,防的就是下游势力的进攻。 所谓的白帝指的就是公孙述,后来刘备兵败夷陵后逃到这里,东吴的水师虽然强大,但想要越过湍急的河流以及三峡中随处可见的礁石也得掂量掂量,有名的滟滪堆不知带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当然了,你如果是长江航道上的老水手,能够提前预判,并提前转舵,还是能躲过一劫的,否则也就没有李白的“千里江陵一日还”了,虽然有礁石,但自从汉末以来,从叙州开始,一直到出海口,依旧是中国最好的航道。 眼下已经来到了明末清初,火炮时代来临了,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布置重兵、投石机等了,随着满清的介入,乌真超哈部队再次隆重登场。 清廷让李永芳的幼子呼图礼带领三千乌真超哈部队进驻了以前的瞿塘卫城,呼图礼自己就驻扎在白帝城里! 呼图礼今年刚过三十,作为满清皇族最受重视,已经与皇族深度联姻的李氏家族,呼图礼虽然是汉军旗,可从未有人将其当成汉军看,而是仅次于汉军,略低于满洲,与蒙八旗并驾齐驱,甚至略微高出的特殊存在了。 自从石廷柱创建乌真超哈部队后,该部的统领都由皇家最受重视的汉军旗贵族子弟担任,虽然眼下已经改成“京师火器营”了,但在皇家眼里,已经是与巴牙喇马步甲几乎并驾齐驱的存在了。 当然了,这都要以拥有了大量火炮为前提。 呼图礼上任后就将重点放在了真正扼控三峡入口之上,他在白帝城、铁柱溪、困牛石上分别安置了多门大炮,形成了一个对准三峡入口的天罗地网,这一设置在围困夔东十三家、西南明军中自然没派上用场,但在后来的三藩之乱中却大显神威。 呼图礼进入白帝城已经一年了,却无尺寸之功,眼下围剿夔东十三家的战事已经到了尾声依旧如此,一度他还像驻扎在巫山县的川东方面总指挥、西安将军富喀禅请命,准备让他手下的火铳兵也参加战斗,以便多少能分润一些战功。 不过却被富喀禅否决了,这让呼图礼很是郁闷。 于是,他干脆就在白帝城花天酒地起来,与叙州的张顺一样,作为扼控三峡要冲的他近一年很是得了一些钱财。 酒色伤身,这几日呼图礼竟然病了。 呼图礼虽然病了,但他并没有忘了自己的本分,面对着夔门入口的白帝城、铁柱溪、困牛石三座炮台依旧是昼夜有人值守。 但凡有任何可以船只进出这里,这三处的大炮绝对能将其化为齑粉——真正的化为齑粉,三处炮台都至少有两门千斤重红夷大炮,其余各炮也各有几门,都对准了那只有三百多米的狭窄入口。 什么是固若金汤? 这才是。 由于夔门大山正对着三峡入口,那里的视野最为开阔,呼图礼便让自己的亲信,不久前投降满清的原重庆总兵曾英四大义子之一胡鸣凤之弟胡明翼在铁柱溪镇守。 胡明翼之所以能成为呼图礼的亲信,除了他本就是曾英部火器营的军将,擅使大炮外,自然也与他将自己的亲妹妹献给了呼图礼为小妾有关。 一个既懂业务,又会来事的降将,那可太受欢迎了,此时的满清贵族极为重视火器,加上呼图礼的活动,胡明翼很快就加入了汉军旗。 于是,当呼图礼抱着他的妹妹在白帝城寻欢作乐时,夔门附近的铁柱溪炮台,胡明翼只能勉强压住自己刚刚入旗不久的激动心情,冒着刚起的寒风在上面值守。 一连几个月都无事,让胡明翼也松懈下来了,这一日,寒风大起,胡明翼便躲在炮台附近的营房里睡觉。 “佐领!” 刚刚进入梦乡,他就被人叫醒了,他显然有些恼怒。 三座炮台中,白帝城的条件自然最好,那里本就是一座城池,对岸的困牛石也好一些,至少风势不大,也就是这夔门附近风势最大,虽然他是呼图礼的小舅子,但论起资历还是比不过乌真超哈部队的老人,只能待在这里喝西北风。 而且,由于夔门地势较高,还没有码头,往来船只的盘查也轮不到他,只能由驻守白帝城的人查验,这油水一项也就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你就将我叫醒了,岂能不恼? 不过,叫醒他的却是呼图礼的包衣积善,他也不敢得罪,虽然睡眼惺忪,还只能挤出一丝笑容,“如何?” “大人” 虽然积善是老包衣了,但他对善于操控火炮的胡明翼还是很尊敬的,以往见面后也是满脸笑容,但这一次却是一脸严肃。 胡明翼赶紧爬了起来。 跟着积善来到炮台后,一看之下不仅傻眼了。 他手里自然也是有单筒望远镜的,只见前面六七里开外、梅溪河汇入长江的地方来了大批的船只! 虽然打的都是清军的旗号,但时下川江上清军水师是什么情形他岂能不知? “眼下整个四川江面,只有两支成建制的水师,一支是重庆水师总兵于大海所部,如今他正在东面的香溪口围堵大顺军余部,另外一支就是叙州总兵麾下的那支水师了,难道东边的战事出了问题,贼寇想要从香溪口逃跑?” “于大海抵挡不住了?怎么可能?” “大人,快看,他们停下来了!” 胡明翼赶紧举着望远镜查看,只见几百艘大小船只停在了那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要知道,虽然过了夔门才是三峡,但奉节附近的江水水速还是很急的,想要在江心停下来并不容易,以他的理解,只能同时将船舵打横并调整风帆与风向平齐,但江面上也不只有顺流,梅溪河的汇入更是让暗流甚多,就算你做到了刚才那一步,也保不准船只会在那里摇晃、转动起来。 但这几百艘船只竟齐刷刷全部停了下来! “难道他们下了锚?” 再看时,只见船只之间的空间似乎较为紧密,并不是拉得开开的,他这四倍的单筒望远镜自然瞧不清楚。 半晌,只见一艘小船越众而出,划向了白帝城码头。 这显然就是张七率领的大军了,刚刚进入梅溪口时突前的小船分队便发现了夔门附近的炮台,这下张七也犹豫起来了。 他立即让所有船只停了下来,在这种随时面临敌情的江面他自然不敢下锚,不过他早就想好了办法。 叙州七星山有着大量的毛竹,他让人将其中又直又长者砍下来,然后三根绑在一起,都是约莫十米左右的竹竿,当遇到紧急情况必须停下来时就在两艘船之间抵上毛竹,再加上打横船舵、调整风帆,勉强让船队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将投降的杨无畏手下的四百人也带上了,他们显然知道这里的情形,停下来后赶紧派出一艘小船以及一百两银子前往白帝城码头。 白帝城码头,听到这批船只是叙州水师接到命令后前往香溪口协助作战的,值守码头的水师把总顿时将信将疑。 杨无畏就在这艘小船上,他带着自己以及张顺的关防印信、安神医伪造的富喀禅调兵公函递给了那把总,顺便还塞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还是颇有份量的,见到关防印信、公函后,那把总嘻嘻一笑便准备放人过去了。 杨无畏大喜,赶紧让人往后划。 船队很快撤掉了毛竹,继续往前开,即将抵达夔门-困牛石-白帝城的三角封锁地带时,突然听到对岸一声炮响,霎时一枚炮弹便落到了船队前方的江水里,激起了一个巨大的浪花! 第22章 千里驰援(5)巫山县 炮击不但让张七等人大吃一惊,也让正在床上养病的呼图礼醒来了。 张七再次让船队停了下来,不过这一次他就不能停在这里了,只能让船只掉头向北,朝着梅溪河河口驶去。 等他们停稳后,一艘清军小船驶了过来。 “副都统大人要重新检查贵部的关防印信和调兵公函” 杨无畏自然有些不满:“不是检查过了吗?” 那人自然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是无事的,不过对岸的炮兵走火了,竟将副都统大人惊动了,他老人家见到这么多船只,便要重新查验一下” “走火?火炮也有走火的时候?” “那是自然,一旦有大队船只到来,管你是军船还是运送军粮的民船,一律事先插好引线,点燃火盆,摆好火钳,以便随时开炮” “肯定是有人慌乱之下点燃了引线所致,幸亏你等尚未进入火炮的射程,否则,嘿嘿......” 高得杰闪了出来,穿的依旧是满洲八旗的甲胄,那人一见顿时在船上跪倒了。 “奴才不知船上还有满洲大人在此,万望恕罪则个” 张七心里一动,在他的示意下,大船上顿时出现了像高得杰这样的“八旗兵”! 高得杰先是用满语骂了一句,又用汉语喝道:“我等是驻防贵阳的副都统阿隆阿麾下,奉平西王之令带领叙州绿营兵前往巫山助战,平西王勒令我等必须于三日内赶到,你等好不晓事,不但横加阻拦,还放炮示威!” 此时的吴三桂显然是满清朝廷极力拉拢的,他的兵力最强,按照满清上下的想法,此人既然已经让出了山海关,最后导致大明几乎灭亡,自然与大明已经势同水火了,肯定会向孔有德等人一样誓死效忠大清了。 那人一听顿时吓得哆嗦起来,“不如这样,你等继续向前,在下将关防印信、公函递给呼图礼大人略略看一下就是了,我已经打出了红旗,让各处炮台小心提防,不会再放炮了” 张七暗忖:“前面的三峡入口最多也就一里路,时下江水湍急、北风大起,只要风帆全部升起,再加上船桨,船速可达到三十里以上,也就是说,可在三分钟之内全部过完,最多五分钟也就行了” “此人先要划到白帝城码头,还要爬上石阶,再将关防印信公函放入吊篮升上去,至少要十分钟” 便示意高得杰答应他,当下船队又开始全速朝着夔门驶去。 高得杰等人的身影也被站在白帝城城头的呼图礼见到了,顿时有些疑惑。 “既然还有满洲八旗兵在内,为何还要如此赶路?” 但他也不敢得罪真满洲,只得催促下面的人赶紧将关防印信、公函赶紧递上来。 张七暗道:“若是被城上那人瞧出端倪,那么留在后面等候关防印信和公函的人肯定会被扣下,罢了,老子的使命是尽快前往香溪口,一旦那里的战事打响,还是会暴露的” 便下令不理会关防印信等了,全速朝着夔门关冲去! 霎时全队便冲入了夔门关! 他让高得杰那艘船殿后,临走时还不忘喊了一下。 “军情紧急,不能再耽搁了,关防印信和公函还请贵部送到香溪口!” 这一幕倒是让呼图礼有些目瞪口呆,高得杰嗓门极大,他也隐隐约约听出来了。 “那人一口辽东话,不过连关防印信和公函都不要了,难道前面的香溪口真是出了大事?不行,若是有诈,我的责任可就大了” 此时关防印信和公函终于吊上来了,呼图礼也看不出究竟。 因为公函上面只有“应富喀禅将军之邀”字样,并没有富喀禅的签名和印章,他对于吴三桂的东西并不熟。 他立即唤来一人。 “你,立即骑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巫山县,将这些东西呈递给富喀禅大人” 船速虽快,但依旧快不过快马,等张七的船队抵达巫山县时,迎面就是一根大铁链! 以前,无论是谁占据四川,都会在夔门附近拉上铁链,有了火炮后便无需如此了,但自从富喀禅驻扎到巫山县后也多了一个心思,他在后世巫山县长江大桥处也拉起了一根铁链! 不得不说,与明军相比,清军不仅在纪律上更严格,办法也多,当然了,以前张献忠带着上万艘船只突入四川后,明廷为了保住中下游,在巫山县准备了一根铁链,最后自然没有用上,正好被富喀禅用上了。 当然了,他也是得到了呼图礼的东西后才真的拉了起来,因为他一眼就看出那封公函是假的。 原因也很简单,眼下困在茅麓山的李来亨等部完全是瓮中之鳖了,完全无须向还在贵州的吴三桂求援,这一部显然是前来救援李来亨等人的云南明军! 可惜的是,富喀禅手下也只有几艘小船,也只能派人经陆路前往香溪口知会驻扎在那里的于大海拦截。 古有王睿火烧东吴的大铁链,眼下张七就不会这么做了。 铁链虽然不是绷得笔直,距离水面也只有一米左右,船只想要冲过去还是不行的。 他自然能用布置在船上的火炮轰击,虽然也有铁链被击断后因为反作用力回扫船体的危险,但只要他舍得放弃一艘大船,还是很容易通过的。 不过,他现在却没有这么做。 “多半是白帝城的人利用快马通知了巫山的清军将领,看县城上面的旗帜,竟然也是满洲八旗的,不是富喀禅就是图海了” “按照安神医舆图所示,巫山县到茅麓山所在的南阳镇有一条山道可走,与从香溪口到南阳镇的道路就在该镇汇合” “若是我军全部涌到香溪口,就算能击败于大海的水师,那风险也实在太大” “当然了,巫山县与香溪口之间的巴东县对岸更为有利,不过若是被富喀禅从巫山县从西往东夹击,那么风险就更大了,巫山县城城墙上并无火炮布置,若是能拿下此城,就能解决掉茅麓山西边之敌” “但据吴三省所说,富喀禅所部至少有三千八旗兵,上万绿营兵,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由于未能携带重型火炮,这巫山县成的城墙就很难拿下” “不过,富喀禅既然驻扎在这里,西边的夔门又是‘固若金汤’,那么他作为茅麓山西侧的指挥官,必定会将绿营人马放在巴东县,也不知巴东县那里是何人在镇守” 霎时,他心里便有了计较。 “什么?攻打巫山县城?” 当他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时,果然惹得一众将领的不解。 “王爷,为何不击断铁链,然后尽快赶到香溪口去?” 张七说道:“香溪口的重要性连我等都知道,鞑子岂有不知的,一个小小的峡口,肯定是重兵布防,还有一整个水师总兵下辖的战船” “另外巴东对岸肯定也有布防,按照清狗的惯常布置,处于第一线的肯定还是湖广提督董学礼的人马,他上次惨败于李来亨之手,正需要戴罪立功” “至于二线巴东的人马,多半是跟随富喀禅的绿营兵,而富喀禅则会在巫山县主持大局” “我军一旦进攻巫山县,不但能将香溪口的于大海水师调过来,还能将巴东的绿营调过来,正好这里有一根铁链,我军抵达铁链附近后,立即下锚,隔着铁链与于大海的船只对轰” “我军火炮射程远,威力大,于大海部绝对不是对手,将其船只击毁多艘后彼等肯定会主动要求两岸控制铁链的清军放开铁链,届时他们是逆流,我们是顺流,无论是对轰还是接舷战他们都不是对手” “一旦香溪口失去了于大海水师的支撑,我等成功了一半,那里既然是要地,多半会在岸上布置了一些火炮,我等就算能击败于大海,想要歼灭却是不易,届时便尾随彼等船只抵达香溪口” “趁着敌人无法分辨时立即抢滩登陆,然后建立起滩头阵地,一面分出人马毁掉敌人的火炮,一面阻击董学礼部” “当然了,重点还是围住巫山县的八旗兵,将巴东县的绿营吸引过来,然后围城打援,一举将绿营消灭,届时就能以一部盯住巫山县,一部攻击香溪口的敌人,若是能尽快击败之,便向香溪河上游攻击前进” “一部则可以从巴东对岸北上,争取能在南阳镇与这一部汇合,香溪口有水师镇守就行了,无须再用陆师驻守,本王也可以伺机或配合围困巫山县的部队一举拿下该县,或可从巴东北岸北上,配合之前出发的两部作战” 第23章 千里驰援(6)攻城(上) 众人一听便同意了,谁叫他张七自从出道以来几无败绩呢。 当下他让王牛儿出动三十艘大船在铁链西端一字摆开,上面布置了多门短管火炮,加上燧发枪,够于大海喝一壶的。 同时开始准备抢攻巫山码头! 城墙上,西安将军富喀禅、副都统杜敏深色严峻地看着这支船队。 “娘的” 杜敏骂道。 “呼图礼那厮竟然就这样放他们过来了!” 富喀禅说道:“这些人拥有大量我军服饰和甲胄,不是李定国的人马就是张七的” 一听“张七”两字,曾在邸报里多次见到这个名字的杜敏顿时来了兴趣——那可是三个前程和百万银两啊! “将军,多半是张七那厮,也只有他有这个胆量,这么说他肯定拿下了叙州城,否则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多船只,杜子香那厮真是个笨蛋!” 富喀禅眉头紧锁,“据邸报所讲,张七那厮的火器非常厉害,就怕这巫山县城抵挡不住” 杜敏笑道:“都统大人想多了,邸报里已经讲了,兵部同前来朝贡的红毛夷谈过,对方一口咬定肯定是张七在缅甸时获得了葡萄牙人或者英国人的大量武器,要知道,缅北的玉石和木材很是有名” “张七用这些东西向他们交换火炮、火绳枪也很自然” 富喀禅点点头,以他们的见识,显然想不到此时缅北与密支那之间还隔了缅甸王国,而时下的西夷并未对缅甸国展示出绝对的优势,沙廉城还被后者收复了。 杜敏接着说道:“这些船只显然不能承载可用于攻击城墙的大炮,他还是千里迢迢而来,多半是小炮,娘的,想用小炮就攻破巫山县城,做梦吧” 富喀禅不置可否,“可惜的是我们根本没有料到这厮会来,没有在码头上派驻兵力” 杜敏说道:“将军请看,县城位于半山腰,南面的开阔地只有十丈左右,都在弓箭和火铳的射程里,想要从码头上到这里还需要越过一道长约三十丈的石阶,码头让给他们又如何?” “开阔地两侧都是民居,只有中间一条只有三丈宽的石板路通往城门,职部建议我等也不能死守,那厮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终究是击败了李国英、郑蛟麟、吴三桂的人,还是不得不防” “若是被他寻到了攻破城墙的法子,以其火力之威,我军确实不一定抵挡得住” “不如派出一部人马抵达石阶的出口,那厮想上来就必须仰攻,我等用火铳、弓箭好整以暇地射击就是了,等到彼等受到了挫败,就会铩羽而归” 富喀禅点点头,“也好,正好试一试那厮的斤两,不过兹事体大,还是要向香溪口的董学礼、于大海,房县的穆里玛、图海通报,让其加紧攻打茅麓山,若是能在张七抵达之前攻下此山,张七也不得不逃窜” 杜敏点点头,“最关键的还是要让驻扎在巴东县的张勇做好准备,随时过来夹击这厮” 富喀禅说道:“幸亏几日前我让张勇将大本营放到了大江以北的官渡口、平阳坝一线,否则此时贼军的水上占优,一旦将我部与张勇所部分隔开来就不妙了” 原来,富喀禅手下的绿营兵大将就是张勇,由于张七的出现,西南局势出现了巨变,又让原本跟着多尼南下进攻李定国的张勇划到了川东战场。 张勇手下有着上万绿营兵,全部分布在巴东对岸的官渡口一直到北面四十里左右的平阳坝上。 与张七假冒的吴三桂援兵不同,人家张勇可是正经挂着云南提督名头的方面大将,无非是做不到名实相副,只能被临时抽调这里担任围剿李来亨等人的外围人马。 杜敏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大人对于堵住石阶出口的人选可想好了?” 富喀禅说道:“虽然只是试探,不过也需要布置真正的精锐,苏克哈那厮在围剿青海回人之乱中表现不错,就让他带着本部牛录前往” 杜敏听了顿时笑了,“苏克哈这个索伦人几年前才从东北调过来,历次战事里都冲在最前面,手下的索伦人也换了好几茬了,就他还是安然无恙,这厮不但勇猛,还是一个福将,肯定能守住出口” ...... 张七让蒯方部在巫山县码头下了船,人员还没有下完,石阶尽头突然出现了一群清兵,然后漫天的抛箭就落了下来! 人员霎时就出现了伤亡! 张七不为所动,静等着蒯方的布置。 果然,码头上也只是出现了短暂的骚动,只见蒯方止住了人员继续下船的举动,然后一面用燧发枪还击,一面将三门火炮布置好了。 虽然张七已经彻底将新式武器封存了,但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想法。 他现在拥有的只是短管火炮,虽然射程普遍不到三百米,仰射射角大于四十五度时更是只有一百多米,但既然是短管火炮,那就意味着口径很大。 张七虽然带上了炮兵部队,但为防意外,也不可能将炮兵全部放在一起,而是分别放到了各个营头,炮兵营副总管、张七亲自从少年兵中调教出来的张维明就在蒯方营里。 只见张维明指挥炮兵先是利用目视视距法大致固定好一门火炮,然后指挥手下向里面填入火药,接着又用一根时下十分奇特、搠头是一个包着破布的圆形木板的搠杆将火药压实。 接着又塞入一枚底部带有一块很薄的圆形木板的炮弹。 是了,这就是张七借鉴了时下欧洲初期开花弹以及后世没良心炮的做法,制作的原始迫击炮了。 这是一门他们携带的最重的两百斤短管火炮,口径约莫二十公分,长度却只有一米。 从炮眼插入引线,这里又有说头了。 此时的引线,无论是欧洲的还是中国的,都是燃烧极慢、浸过油的火绳,但作为穿越者的张七显然不会这么做。 自从他在密支那蛰伏时,就已经将火药根据燃烧性能、动能、储藏的不同分成了三部分,一种自然是真正的发射药,是威力最大的一种,而引药、导火索药又不同,引药燃烧极快,以便能以最快的速度点燃发射药。 最后一种火药就是导火索里的引药了,经过试验,他与王定藩一起弄出来一种威力一般、燃烧速度一般,但燃烧速度极为均匀的火药。 将其放入导火索里成为导火线自然最佳,因为可以控制时间。 当导火线引爆发射药后,在膛内瞬间产生的高温高压会在一刹那引燃炮弹的引线。 这显然就是最难的一步了。 一般来说,为安全起见,时下的欧洲人采用的是双引线结构,这就意味着需要再炮膛上开两个小孔,这就会让发射药的威力降低,张七自然不会这么做。 当发射药点燃后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将炮弹喷射出去,莫要想膛内的高温会将炮弹上的引线点燃,只能分别点燃,当然了,后世的没良心炮由于炮口开口极大,完全可以分别点燃,也可以将发射药与炮弹的引线并在一起点燃。 但张七就不能这么做了,经过反复地实验,最终想出了用发射药点燃后的高温烧毁木板的极端时间点燃炮弹引线的办法。 就是这点时间让开花弹的引线不至于在膛内瞬间燃尽然后爆炸,这需要反复多次大量的试验,试验时除了炮兵需要穿上多层甲胄,还要在炮位旁边固定一块很厚的铁板,最终历经千辛万苦还得出了发射药的药量与木板厚度之间的精确关系。 当然了,这需要你的各种火药的性能非常稳定,否则还是非常危险的,针对这一点,他也只能尽量颗粒化,而且隔三差五将颗粒化火药拿出来重新炮制,平时也尽量做到防潮。 至于所谓的开花弹,他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利用模具铸造出布满气孔的炮弹外壳,里面填充着同样粗陋的火药、碎石子、碎铁渣等。 闲话少说,只听“轰”地一声,那枚炮弹便飞上了天,这一次显然飞过了头,在出口一侧的民房上爆炸了。 张维明立即调整火炮的偏角、仰角,这一次正好在出口往里一些爆炸了,显然炸到了敌人,虽然他们这里看不清楚,但传来的惨叫声还是印证了这一点。 再次对照同样试验了无数次才制定出来的射距和射表,调整仰角,第三发炮弹正好在出口上面炸响! 只有三丈宽的石阶尽头的街道显然不能让三门火炮并排排列,而是纵向排列,三门火炮的位置、仰角、偏角几乎一模一样,刚才张维明施射的是最后一门,这就意味着前面两门可以打到同一纵线更远的地方。 后世的张七也是工科毕业,原本已经将高等数学、弹道学忘了个干净,利用龙凤玉佩回到后世后赶紧又买来了大量相关的书籍,其中就包括微积分、弹道学、力学,还有一些此时的历史书籍。 这才确定了火炮和火铳的射距和标尺。 当然了,后世有大量书籍都记载着此时欧洲各种火炮和火铳的相关内容,依次为蓝本,反复试验就是。 最后形成了一整套有关这方面的表格,让悟性高者学会后死记硬背,再让其指导普通炮兵就行了。 “轰......” “轰......” 另外两门火炮轰响了,按照张维明的估计,至少开辟出来了一条大约三十米的无人或者少人地带,于是,当者三门火炮正在再次依次打响时,大约一百名端着上好了刺刀燧发枪的步兵已经冲到了石阶尽头! 第24章 千里驰援(6)攻城(中) 现实是很残酷的。 对于双方都是。 一整个牛录的索伦兵在这城门与石阶尽头的街道上扑倒在地,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死亡,但绝大多数都被炸伤了。 而对于明军来说,当蒯方亲自带着一百人冲到那里时,见到满地的清兵也只是高兴了一刹,然后城墙上又飞来了漫天的箭枝! 这就是川东山城的普遍特点了,既然是山城,周围就没有太多开阔地,白帝城那里更是一寸开阔地都没有,巫山县城能有三十米的开阔地就相当不错了。 一个牛录的索伦兵被炸倒在地让城上的富喀禅、杜敏大惊失色,如果这索伦兵都被炸死了也就算了,但那些人大部分只是被炸倒在地,一个个还躺在地上哀嚎着,这让城上的八旗兵怎么想? 要知道,此时索伦兵的勇猛已经超过入关近二十年的八旗兵了,连索伦兵一个照面就纷纷扑倒在地,换成他们恐怕更惨。 当然了,索伦兵若是被弓箭射中,铅子打中,刀剑砍中他们也能忍耐着不叫,但一个重约五斤的原始开花弹里堆满了碎石子、碎铁渣,当其炸响后能够覆盖十米左右的范围,区区三十米长、十米宽的街道上在经过两轮、三门火炮的轰击后显然很少能有幸免的。 但见: 索伦兵也都是满身铠甲,不过骤然遇敌,加上他们虽然勇猛盖过巴牙喇,但实际待遇却并没有盖过,他们也只有一件棉甲而已。 于是,绝大多数人的面部、小腿部、手部都被炸伤了,有相当一部分人还被炸瞎了,棉甲保护了他们的躯干,但露在外面的部分却照顾不到,何况距离炮弹近一些的连躯干也保护不了。 虽然张七使用的是最差的火药,但在他严苛的管理下,最差的也赶上了此时明清两军的火药了,当其炸响时造成的威力还是相当惊人的。 实际上,此时中国与欧洲的火器差距并不大,或者说没有根本的差距,无非是精度不够而已,小到铅子的重量,大到火炮的重量、口径、长度,以及火药的配方,不过在实战中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才是最关键的。 有了精确性思维,才有后来的质变和突破,可惜此时的中国人并不懂得这些道理。 作为最先冲上来的一百人,蒯方等显然也穿了铠甲,头上戴着的还是宽檐铁盔,但依旧又有好几人被八旗兵的重箭射中。 不过他们也不能往后退了。 在张七的队伍里虽然很是重视人命,但接战后依旧鼓励勇往直前。 “上盾牌!” 蒯方一声大喝,五面一人高的大盾立即传了上来,最前面五个士兵立即举着盾牌继续往前走,后面的士兵则挎上了燧发枪,每人举着一面小盾。 既然都是燧发枪时代了,张七显然不会给所有士兵配备盾牌,但队伍里还有刀盾兵,自然就有相当数量的盾牌存在。 “叮叮当当” 霎时,箭枝落在盾牌上的声响不绝于耳! “扑!” 很快,他们已经在距离石阶出口约莫十米的地方站住脚跟了! 一人高的大盾也狠狠地插在地上,并用盾牌下方的支架固定在地上,霎时就铺满了十米宽的街道! 如果此时城上的八旗兵有火炮的话蒯方他们这一次肯定要交代在这里了,但很可惜,他们手里大量的都是弓箭,连火铳也只有少数。 大盾上沿有着放置燧发枪的小垛口,在大盾、宽檐铁盔的遮护下,后面的火铳兵开始与城上的八旗兵对射。 就在此时,三门五十斤重的短管火炮冒死运了上来! 然后就是刚才一些环节的重复了,张维明依旧跟着火铳兵上来了,刚才从城墙上飞下来的一枚重箭狠狠地撞击在他的宽檐铁盔上,顿时将其撞出了一个凹坑,如果里面没有藤网做缓冲的话,此时的他应该晕厥在地了。 这也是精确性思维的一种,也就是有张七做他们头领,换作此时的任何人都做不到,对于明清两军来说,有一顶铁盔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考虑到缓冲装置? 清军没准还能想到,但对于日益困窘的明军来说显然不会想到。 如法炮制的新一轮仰射开始了。 没有悬念,没多久,火炮就将正对街道的一段城墙上的敌人清空了,在此之前,富喀禅、杜敏两人早就躲到城下去了。 对于张七来说,之所以选择短管火炮而不是管径比在十以上的加农炮,也是原因的。 除了考虑到云南多山、机动性的问题,短管火炮炸膛率较低也是因素之一。 还有,在两百斤重的短管火炮中,两百斤、一百斤、五十斤的管径都是一样的,都是二十厘米左右,不同的只有长度、管壁厚度,进而导致装填的发射药份量不同而已,这样的话他就无须还要针对不同的火炮制作不同的炮弹。 当然了,如果使用这样的火炮来轰炸城墙显然是不行,二十厘米的管径,实心弹得有多重? 大量的火炮上来了,虽然敌人依旧可以从这一段城墙的两侧进行射击,还依旧对明军带来了伤亡,但与之前相比显然就差多了。 不过这样的炮火覆盖对于弹药的消耗显然是很大的,这也是张七最终舍弃了陆路而孤注一掷选用水路的唯一原因。 水运,才是这个时代最有效、最省事的方式啊。 当两百斤重的短管火炮上来后,敌人的弓箭再想准确地射到明军就不大可能了,此时,明军的云梯上来了。 一轮针对面对大江这一段城墙墙头大约一百米的距离进行炮火覆盖后,八架云梯靠了上去! 由于经过了多轮调试,此时火炮的位置、仰角、偏角完全固定下来了,一轮炮火齐射后,大批士兵沿着云梯爬了上去! 若是放在以前,先登们就要出现了,但在张七的队伍里又有不同。 在炮火、燧发枪的掩护下,只见第一个攀上云梯的士兵果然是军中的佼佼者,其一手扶着云梯,嘴里叼着份量沉重的单刀,一手则握着盾牌,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爬。 这就是张七依旧保留了刀盾兵的原因,唯一的原因,若是在燧发枪已经研制出来的情形下还大量保留刀盾兵那简直是一个笑话。 随后两名刀盾兵同样如此,都是军中的佼佼者,有些事情张七没有说明,他们,实际上也是最有可能的牺牲者。 不过无论是冯双礼部还是郝承裔部,都给他留下来了大量以勇武见长的士兵,有些年纪也很大了,但他依旧不得不用。 其后则是两名挎着燧发枪的士兵。 之所以挎着,那是因为他们已经在城下将弹药装填好了,然后将火枪的背带吊在脖子上,枪身还有两个连接甲胄的暗扣,这样的话只要他爬梯子时身体大致端平,已经装填好的弹药是不会掉出来的。 为了避免漏气,铅弹都需要用搠杆敲击进去,弹药倒是不用担心,主要担心的是击发装置里的引药池。 燧发枪看起来高大上,实际上与火绳枪相比只有两个不同。 一个是不用火绳了,以前夹着已经点燃火绳的龙头换成了夹着燧石的,这又带来了一个问题。 若是夹着火绳,只要轻轻放下龙头便能让火绳落入引药池,但若是燧石,那就需要燧石与引药池的池壁产生剧烈的摩擦才能产生火花,进而引燃引药。 于是第二个不同又来了,燧发枪的激发装置必须有一个耐用的弹簧来带动。 其它方面几乎没有不同。 不过,张七在甄别了清军、明军所用火绳枪后,立时就发现了不同,仿造葡萄牙人的清军火绳枪的管径比、重量显然更为合适,当然了,以他们目前对于火器质量的严苛态度,质量显然也强一些。 张七没有见过时下欧洲最先进的火绳枪,比如英国人、法国人的火绳枪,但也知道要像仿造火炮那样将发射药、管径比、重量达到一个最佳的平衡。 加上并不亚于欧洲人的铁料质量,实际上他的燧发枪的射程、威力已经稍微领先欧洲人一步了,而且还是在铅弹重量差不多的情形下达到的。 还有,此时欧洲人的火药配方只是接近后世认为最科学的程度,他显然是完全按照最佳比例来制作的,自然又更进一步。 再加上刺刀,如果他能大量装备部队,依旧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劲旅,当然了,也依旧没有绝对的领先优势。 话不多说,八旗兵果然悍勇,虽然城墙上不时传来爆炸声,他们依旧毫无惧地扑到了云梯附近,此时就是考虑刀盾兵的悍勇和武艺了。 如果还是刚刚入关的八旗兵,张七绝对不敢这样攻城,他的刀盾兵再是勇悍,也不可能比那时的八旗兵还厉害,但现在是1662年,大清正式入关已经差不多十八年了,铁杆庄稼已经让相当一部分八旗兵的战斗力急剧下降。 可以说此时他们的战斗力已经不如汉军旗了,更不如绿营兵了。 果然,虽然蒯方挑选的都是极为勇悍,平时在军中比武也是名利前茅的刀盾兵,但八架云梯中只有一半的刀盾兵冲上了城头,大多还是牺牲了两名刀盾兵后才让最后一名刀盾兵寻到了机会。 另外四架云梯则是十二名刀盾兵全部被八旗兵击倒,不是被击杀在城墙上,便是被砍下城墙。 幸运的是,终究还是有四名刀盾兵冲了上去,这里又有讲究。 按照张七的性格,此时站在后面的刀盾兵手里肯定配备一两枚自己制作的轻便手榴弹才行,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不过八旗兵虽然战斗力下降了,但在悍不畏死这一项上依旧保留着。 或许是满清的规制让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加上轻便轻便手榴弹的威力很小,终究还是造成了一个照面就有十多名刀盾兵伤亡!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冲上去了! 只要牢牢占住一段城墙,后面的燧发枪手上来后就能用火枪进行射击,这个场景八旗兵哪里见过,什么时候蚁附攻城时还带着火枪上来的? 此时不正是展现双方武勇的时候吗? 随着越来越多的燧发枪手上到城墙,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明军就已经完全占据了这一百米的城墙! 后来随着五十斤重的短管火炮被人背着上了城墙,里面装填好的散弹形成散弹风暴后,面对大江的这一段大约一里的城墙就完全控制在明军手里了。 此时,明军也只牺牲了不到一百人! 而八旗兵则是伤亡惨重。 第25章 千里驰援(6)攻城(下) 富喀禅现在总算领略到了传说中的“张七部极擅火器”的场景,虽然不是那批日军留下来的装备,但开花弹、燧发枪依旧让他们心惊胆战。 在过去的大约一个多小时里,他的八旗兵已经伤亡了大约三成! 照这个局面下去,不出半日巫山县城就要失陷! 故此,刚刚下到城墙,他就派出快马让距离他不到百里的巴东张勇部迅速向他靠拢! 作为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八旗兵,他自然不会说出“巫山县城危在旦夕,立即前来救援”的话,只是“立即前来靠拢”。 当然了,作为我大清作为贴心、最为忠勇的绿营兵将领之一,今年四十四岁的张勇也是心知肚明,时下他的一万大军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布置在巴东县城对面的官渡口镇。 没有办法,他的粮草大部分都放在那里,他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路,他自己也驻扎在官渡口。 另一部分则由他的义子、参将王进宝带着驻扎在平阳坝,于是他只能下令让王进宝立即拔营西进去救援巫山县城。 说来也巧了,后来我大清的河西四将中的两人都在这里,当然了,此时的王进宝只有三十六岁,与张勇一样都处于巅峰期。 得知有着三千精锐人马的富喀禅还需要救援,王进宝二话没说就拔营西进了,当然了,也是因为王进宝得知面对的可能是明军中赫赫有名的张七,巫山县随时有可能陷落,他才不敢怠慢。 他不敢不快,清军约束手下将领的还是那一套。 粮草。 方面指挥官,像富喀禅这样的都带着某一路的督粮道,于是,他这一路的粮草大部分都放在巫山县城,同样的,就算王进宝是张勇的义子,他的粮草大部分也控制在张勇手里。 若是巫山县城陷落,他这一路的一万多大军就要喝西北风了。 同样的,一想到可能是张七,张勇也不敢怠慢,王进宝手下只有三千人,大部分兵力还是在他手里,寻思再三后,他又派出了自己的次子、中营游击张云翼带领三千人马先是北上平阳坝,然后尾随王进宝的足迹而去。 于是,官渡口便只有四千人马了,令他更为胆寒的是他的大部分粮草还放在巴东县城,而往来转运粮草的全靠正在香溪口一带作战的于大海,敌人既然能突然杀到巫山县城下,肯定是携带了大量的船只的。 幸好,就在他焦急万分时,于大海的战船陆续从他眼皮底下通过,显然是去巫山县城进攻明军的,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平阳坝距离巫山县城接近百里,绿营兵大多是步兵,就算张、王两部都是精锐,也要在次日才能抵达,张勇不禁又有些担心起来。 ...... 随着控制了临江那一面的城墙,蒯方的整个营头就上来了,等到当日临近黄昏的时分,他们已经完全了占据了整个城墙,但他们并未进入城内作战,此前,富喀禅等人显然有些不甘心,进行了多次的反扑。 在大半日的战斗中,他麾下的西安将军、宁夏将军所属的三千八旗兵损失了六成多,眼下只有千余人马了! 而对于蒯方来说,居高临下后,他们除了可利用燧发枪、弓箭进行射击,还能大量使用上自制的手榴弹,也就是明清两军嘴里的震天雷。 在掌握了黑火药的完整秘密后,重达三斤中的震天雷从上往下丢下来后造成的破坏力可不是盖的,加上燧发枪、弓箭的无死角打击,让富喀禅等人一筹莫展。 当夜幕降临时,明军进城了,并将富喀禅残部压缩在城中靠近后面大山的军营里。 与普通中原县城不同,巫山县城的军营实际上就是紧贴大山的、完全位于东北角的整个城区,县城只有三座城门,东、西、南,并无北门。 到了此时,富喀禅依旧没有投降。 入关十八年后八旗兵的战斗力虽然下降了,但战斗意志却还在,当然了,富喀禅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由于紧贴大山,而且军营所在城区的城墙又比其它地方高出一丈左右,已经相当于大城中的满城了,何况他们剩下的一千人只守卫三面城墙就行了。 “一定会等到张勇部抵达的!” 站在军营城墙上,看着城内比往日更多的灯火,富喀禅将拳头握得紧紧的,并恶狠狠地说道。 他之所以这么想,除了这里距离巴东县只有不到百里,自然也有对张勇、王进宝两人的信任。 这两人都来自西北,而且在镇压回乱时还都是他的手下,对于他们的能力十分清楚。 说来也怪了,到了晚上,明军似乎不再攻击了,或许是他们手中的火器想要瞄准并不容易吧。 还有,虽然军营位于东北角,并占据了四分之一个城区,但由于山城的不规则形,东门依旧掌握在清军手里! 若是张勇来了,他们还可以直接进城协助八旗兵防御! 一旁的杜敏却还保持着冷静。 “大人,如今明狗占据着水上优势,而张勇他们想要过来就要跨越大宁河,虽然距离县城最近的地方有一座木桥,但此时多半被明狗毁了,他们就只能从上游绕路” 富喀禅心理一凛。 “上游,还有多远?” “眼下是深秋,大宁河除了靠近河口之地,其余地方都可涉渡,不过张勇、王进宝都是宿将,肯定不会在这些地方渡河的,县城以北约莫十里的地方有一个琵琶洲,那里河面很窄,也有一座木桥,也不知被明狗毁了没有” 富喀禅心里暗骂:“你也是副都统,在明狗入城之前你为何不亲自派人前往那里守护木桥?” 便道:“县城以东,几乎没有开阔地,都是山道,我等站在城墙上瞧得清清楚楚,并未见到明狗北上,何况......” “何况什么?” “副都统大人,难道你现在还没明白?” “明白什么?都统大人,这都到什么地步了,您有话就直接说吧” “哼,那可恶的张七并不是没有能力拿下军营......” 杜敏霎时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这厮就是为了围城打援,将张勇等吸引过来?” 富喀禅点点头,“时下我军已经将李来亨等部压在茅麓山一带,几面都有大军驻守,他们显然是插翅难飞了” “唯独南面的香溪口一带是由董学礼那厮守卫的,那厮前不久大败于李来亨之手,朝廷并没有对其太过责罚,而是准其戴罪立功” “如果张七这厮将我部以及张勇的绿营兵消灭,就能直面香溪口,不好!” 杜敏问道:“大人,这又......” 富喀禅愤愤地说道:“我等在这里看不见铁链锁江的地方,但却能看见明狗船只前往了那里,自那以后,江上炮声隆隆,但只过了半日炮声就停住了” “我等并未见到于大海那厮的船只进来,也未见到明狗船只回来,这就只意味着一件事” “大人,难道是明狗击败了于大海水师,进而去往巴东了?” “很有可能,那张七素来狡诈,肯定不会将目光都盯在这里的” 杜敏也沉默了,半晌才说道:“眼下只能寄望张勇部能够平安抵达这里了” ...... 县衙。 张七也没闲着,正在召集众人连夜开会。 被派到王牛儿船上协助的张乘龙正在汇报。 “果如王爷所料,等王将军带着三十艘大船抵近铁链后便立即下锚停住,幸亏时下是深秋,江水不深,堪堪能下锚”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于大海的船队果然到了,大小战船至少百艘,此时我部已经将两岸控制铁链的清狗全部杀死了” “于大海也只能隔着铁链与我军对轰、对射,结果自然不出所料,半日后,他至少损失了一半大船,只得仓皇而退,而我军却没有任何损失” “王将军赶紧让人放下铁链,又招来二十艘大船、十艘小船,一共六十艘船只顺流而下,追击于大海去了” “在抵近巴东县城时几乎要追上了,但终究是功亏一篑,由于还要执行王爷的命令,只能坐视彼等远去” 张七皱了皱眉头。 “清狗在宜昌府肯定还有船只,其既然损失了一半大船,肯定会向宜昌府请求支援,届时其就会再次恢复战船数量的” 众人不禁也担心起来。 张七此时却笑道:“怕什么?于大海抵达宜昌府容易,但想要逆流而上并不容易,何为三峡?那就是只能在白日里行船,所谓千里江陵一日指的是顺流而下,并非逆流而上” “瞿塘峡、巫峡还好,最东边的西陵峡虽然江面宽阔一些,但江里礁石到处都是,想要晚上逆流而上,就算是最有经验的船夫也难以做到” “继续说下去” “是。按照王爷的命令,王将军抵达那里时巴东的援军多半已经大部开往巫山县了,只在官渡口留下少量人马镇守,因为对岸的巴东县城是他们的粮草大营所在” “船队载着张五将军的营头,立即在巴东县城码头停靠,并在对岸清狗的注视下袭占了巴东县城,这才得知镇守巴东县城的是一个叫做张勇的提督,他在巴东县城只留了五百人马,大队人马全部布置在江北的官渡口到平阳坝一线” “张五营一鼓而下,此时天色黯淡下来了了,船队也只能停靠在那里” 第26章 千里驰援(7)打援 黎明前。 王进宝部果然是精锐,竟然在天亮前就赶到了! 不过,县城东侧的大桥却完全被毁了! 再看时,只见巫山县城北面灯火通明,我大清的龙旗依旧高高飘扬。 “都统大人还在!” 部将过来问道:“大人,眼下......” 王进才想了想,“明狗估计晚上也累了,准备天明时再攻击军营,或许彼等白日攻城时损失也不小,不得已停了下来” “那我们?” “不等再耽搁下去了,立即北上,北面还有一座木桥......” “大人,不如先派人去探查一番,若是那里也被毁了呢?” 王进宝摇摇头,“就算北面桥梁也毁了,上游河水较浅,也能涉渡而过,传令下去,本镇知道兄弟们都累坏了,但若是富喀禅大人陷于贼子之手,我等也活不了了,立即北上!” 于是,大宁河东岸出现了一条火龙。 抵达琵琶洲时,王进宝大喜。 那座木桥还在! 王进宝终究是宿将,他喝道:“王用予!” 一个少年站了出来,正是王进宝长子王用予,今年才十六岁,不过在十五岁那年就跟随其父转战南北。 “你带领家丁队先过木桥,并在对岸山林里仔细搜索!” 清军里显然是不允许拥有家丁的,不过绿营将领也有办法,将一些武勇出众者任命为外委把总等低级军官,实际上并未外委,而是一直带在身边,前期清廷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康熙朝中期才彻底废除。 至于像吴三桂这样的大人物,家丁被任命为守备、千总者更是比比皆是。 王进宝手下也有三百这样的家丁,当下由王用予带着踏上了木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王用予回来了。 “父亲,对岸并无异样” 此时,天色微明,东方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 “若是再耽搁下去的话,县城军营就要失陷了” 便道:“好了,你等也歇了一阵了,立即出发,前往巫山县城!” 有桥梁的地方不是人烟密集之地,便是要冲之地,巫山县显然并不是什么要冲之地,自然就是人烟较为稠密之地了。 说起来以前流贼队伍反复在此折腾,大西军又经此过境,整个川东同样是地广人稀,眼下各个县城除了少量当地民户,多半是军人及其家属了,这处桥梁还是以前的川陕总督李国英为了进剿夔东十三家新修的。 很快,大队人马都通过了木桥,前锋已经在几里开外了。 过了琵琶洲,前面便又恢复了两岸高山耸峙的景象,左岸就是大宁河,只余一条不到一丈宽的山道。 王进宝从平阳坝拔营时,只带了三日的粮食,显然已经打了尽快击退敌军恢复县城的主意,这才能够迅速赶到这里。 霎时,大队人马距离县城只有一里之遥了! 此时,王进宝便没有再将家丁队放在前面了,他们都有马匹,一个个都骑在马上养精蓄锐。 前面并无厮杀声传来,这让王进宝很是诧异。 “如果敌军不想在夜里攻城也就罢了,但他们显然知道附近的巴东就有我军,天亮了就赶紧攻打啊,眼下天色大亮,为何还没有动静?不好!” 王用予赶紧问道:“父亲,怎地啦?” 王进宝喝道:“前面并无半点动静,难道军营已被贼子攻下了?传令下去,速速跑步前进!” 话音未落,前面飞来一骑,道路上的步卒赶紧避往一边。 “大人!不好了!” 王进宝面色大变。 “军营城墙上已经挂起了明狗的旗帜?” “不是,在距离县城还有一里的地方一道用土袋子堆起的矮墙挡住了去路!” “轰......” 话音未落,一侧大山上传出一声炮响! 约莫五里长的山道上爆炸声顿时此起彼伏! “杀!” 喊杀声也从山上传了下来! 没多久,大片的震天雷从天而降! “砰......” “咻......” 火铳声、弓箭声也不时响起! “撤!” 王进宝大惊失色,赶紧扭转马头就往后跑,此时他也顾不得宿将的体面了,不管路上还有没有自己的士兵挡着,提马就冲了过去! “扑!” 一个被火药炸出来的大坑将他的战马掀倒了,王进宝顿时被掀得飞了出去! 这厮也是厉害,虽然跌了一个狗吃屎,但马上就爬了起来,然后也不理会战马了,继续拼命往前跑——一侧的山势实在太过陡峭,更兼树木密布,根本无法进行反击。 在连续跨过了好几个大坑后,王进宝不禁直呼幸运,一路上山上的震天雷、铅子不断飞下,但他依旧安然无恙,直到他跑到道路的尽头看到一物后才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不准备跑了。 他也没法再跑了。 前面又横亘着一道矮墙! “砰......” 只见矮墙后面排着一大队明军,手里都拿着火铳,五人一排,最前面一排放完后立即将火铳往后传,顺势又接过来一支,就这样周而复始朝前不停射击着,后面还有一个弓箭小阵,也不断在用弓箭进行抛射。 “扑!” 一枚铅子命中了王进宝的胸口,同时被射中的还有他的长子王用予以及亲信家丁。 战斗戛然而止。 ......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张云翼带着另外三千人马也赶到了,不过他面对的却是两座桥梁全部被毁,以及对面山道上堆满了清军尸体的景象。 张云翼心胆俱裂。 “撤!” 王进宝的战力他很清楚,他虽然是张勇的儿子,但带兵打仗显然远没有达到他的高度,王进宝已经败了,他没有任何理由还留在这里。 退回去与他父亲合兵一处才是上策。 “父亲!” 想到父亲,张云翼心理一凛。 “他的人马大部已经掉到了这里,若是贼军趁机攻击官渡口那就大大不妙了” 于是,他不顾疲累,又嘶声力竭地下达了立即返回官渡口的命令。 县城附近桥梁的东侧倒是有一片开阔地,附近的山道也较为宽阔,几乎有两丈宽,虽然已经疲累已极,但士兵们在见到对面山道上的累累尸体后都是心惊胆战不已,便也顾不得疲累了,又纷纷往东跑去。 马上就要跑出这片开阔地了,前面又是一条狭窄的山道,张云翼带着少数骑兵冲在最前面,只要冲过了前面的拐弯处,就能踏上返回的山道了。 他很快越过了拐弯处,然后马上停下来了! 这里是山道与开阔地之间另一块小开阔地,只有几亩大小,就在那里整整齐齐侯着一队人马! 准确来说是千余人马,高得杰的六百骑兵以及吴三省的五百步兵! 高得杰带着骑兵布置在前面,一阵抛箭过后就策马迎了上去! 而吴三省的人紧紧跟在后面! 张云翼手下只有十余骑,抛箭过后又只剩下一半,当高得杰挥舞着大铁枪冲过来时早就是心胆俱裂,还没来得及扭转马头就被高得杰一枪刺于马下! 骑兵席卷过后,后面乱哄哄的步兵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没有任何意外,张云翼部全部跪地投降了! ...... 巫山县城。 蒯方新一轮攻击开始了,与白日一样,他们将火炮分别布置在正对军营的街面上、两侧的城墙上,一个小时后便有刀盾兵冲上了军营城墙! 黎明时分附近的炮声、喊杀声已经让富喀禅等心胆俱裂,他倒是当机立断,让杜敏出动五百人马出东门前往支援王进宝部,可惜的是明军设在南端靠近城池地方的矮墙分为两段,一段面向北面,另一段则是面向城墙。 杜敏的八旗兵此时倒是爆发出来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显然知道到了这时候若是再不奋死一搏就完全没有机会了,故此,杜敏亲自带头,对矮墙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 但也就如此了。 明军在矮墙上布置了三门短管火炮,后面则是六排燧发枪手,短管火炮里装填的都是散弹,对于只有一丈宽的山道,一发散弹过去就能完全覆盖住整条道路,就算在清理炮膛、歇炮期间后面的燧发枪也是一拨接一拨似乎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就算有极为悍勇者冲到了矮墙跟前,几枚震天雷也会适时地落下,将其炸得面目全非。 杜敏的五百人马兑现了八旗兵最后的荣光,全部战死在矮墙后面,没有一个因为胆怯退回城池的。 蒯方对军营的攻击十分顺利,中午时分已经占据了全部城墙! 此时富喀禅手下只剩下百人左右了,不过他们显然并不想投降,而是围绕着富喀禅紧紧聚在一起,蒯方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 “开炮!” 三枚开花弹分别从东面、西面、南面飞到了他们上空,然后几乎在同时炸响! 硝烟过后,一切尘埃落定。 不过,这一日富喀禅部的负隅顽抗又让蒯方部伤亡了一百人马,这让蒯方恨得牙痒痒的,下到军营后,立即将这些人的头颅全部砍了下来。 第27章 千里驰援(8)巴东县城(上) 张七带着亲卫队抵达了巴东县城。 站在县城的城墙上,用望远镜朝着对岸的官渡口观察了许久。 “老五,看来张勇留在那里的人马还有不少,营寨周围也有火炮布置,若不是距离大江有些距离,也能朝着江面开炮了,你认为我军该如何攻打?” 张五说道:“张勇携带的也是小炮,射程恐怕还不如我军的,职部建议先用战船火炮进行轰击,虽然不能轰到全部营寨,但也能打到边缘处,必定能使其心惊胆战” 张七不置可否,“然后呢?” “然后在战船火炮的掩护下攻上码头,接着将火炮搬到码头上,利用其射程优势逐渐抵近大营,抵近我军火炮射程后彼等便是瓮中之鳖了” “瓮中之鳖?不见得吧,前面蒯方、段少杰、高得杰的打援虽然获胜,但漏网之鱼肯定还是有的,如果得知他派向巫山县城的援军被我军击败,还是歼灭性的大败,他的大本营巴东县城又落入我军手里” “你认为他还会在官渡口坚守吗?” 张五心理一凛。 “难道王爷认为张勇早就跑了?” 张七点点头,“你看,由于官渡口营寨寨墙的高度几乎与巴东县城的高度一样,我们就算手里有望远镜也看不太清楚,不过站在寨墙上的士兵还是看得清楚的,看到没有” “那些士兵虽然穿着清军服饰,不过都是面黄肌瘦,一个个东倒西歪的,难道是张勇部留下来的老弱病残?” “多半如此,这么说张勇已经退到平阳坝去了?” “不可能了,根据之前的布置,高得杰、吴三省击败援军后需要立即东进,以便将张勇所部压在平阳坝与官渡口之间动弹不得,如果张勇先一步得到溃兵的汇报,换成是我,绝对不会退往平阳坝的” “哦?” “巫山县城的大宁河以东,就只有靠近城池的地方有开阔地,其余地方依旧是险峻崎岖,高得杰的战马也跑不快,加上刚刚进过大战,就算他按照我的吩咐立即东进,肯定也要在原地歇息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出发” “溃兵在逃命的前提下跑得肯定飞快,这样就能与高得杰拉开至少两个时辰的距离,两个时辰,足以让张勇做出反应了” 张五神色一凛,“这么说他只有沿着长江北岸的山道一路退到香溪河流域了?” “多半如此,现在再追上去恐怕已经晚了,香溪河流域,肯定是密布清军营寨的,如果再有张勇所部加入,就算我军能击败香溪口之敌,也不容易抵达茅麓山” “那怎么办?” “你先去官渡口,若真是张勇留下的老弱病残,立即占了” “是!” 张五走后,张七说道:“刘先生,你可以出来了” 后屋出来了一个人,竟然是前叙州水师副将张顺的幕僚刘元初! 原来,占据叙州后,张七将杜子香、张顺、呼大牙等千总以上将领全杀了,只留下了刘元初。 这里面除了他仅仅是一个幕僚的缘故,自然也有他是时下吴三桂麾下重要幕僚刘玄初堂弟的缘故。 当然了,刘家兄弟本就是隶属于重庆府的万县人,熟悉这一带的地理人情也是原因之一。 以他的能耐,显然不会视张顺这样的人为真正的主公,不过是后者软磨硬泡下不得已为之罢了。 “拜见王爷” “坐吧” 刘元初坐下了。 张七抿了一口茶水,斜睨了一下。 “刚才的事刘先生已经听到了,可有什么高见?” 张七所部拿下巫山县城以及歼灭王进宝、张云翼两部的消息他也知道了,刚才在后面还正交缠在惊骇和兴奋之中,听了张七这话便道:“不知王爷是否真愿意听我的话?” 张七得到刘元初后,虽然一直将他放在身边,但并未像其他人那样重视异常,而是不冷不淡,这让刘元初也是有些无所适从。 张七微笑道:“当然想听,难道先生这颗心还在满清那边?如果是这样,等忙完此事,你就在万县下船得了” 刘元初心理一凛,站在那里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跪了下来。 “王爷这是说哪里话,在下自从在叙州蒙王爷恩典,饶了在下一命,这颗心早就属于王爷了” “是吗?” 张七站了起来,半晌,他还是将他扶了起来。 “呵呵,以前是本王不对,怠慢先生了,眼下我军虽然取得初胜,但想要尽快前往茅麓山援救临国公等人依旧力有未逮,还望先生教我” 刘元初赶紧在座位上弯了弯腰。 “王爷客气了,如果学生不是万县人,面对此情此景还真没有办法,不过随着于大海部一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哦?” 张七眼睛一亮。 “王爷,你可知道李占春?” “略知一二” “那就妥了,以前,重庆总兵曾英手下有四大将,原本李占春、于大海都是北方人,都擅长统领骑兵,归附曾英后,重庆附近山地纵横,骑兵用武之地不多,反而水师的用途更大” “李占春诨号江鹞子,于大海诨号水老虎,在被曾总兵收降之前实际上都是姚黄余部中的水匪,清军大举进入西南后,于大海以数万之众投降了,立时被封为重庆府总兵,统领所有水师” “而谭弘、谭诣兄弟一个是副将、一个是参将,地位远在于大海之下,不过是清人平衡之策使然耳,但至少在明面上这两人还要听从于大海的” “至于江鹞子李占春,清廷更是重视,不过他却不想投降,又怕清廷暗地里迫害,便将家眷托付给石柱土司马万春,此人是大明赫赫有名的女将军秦良玉的孙子,虽然马万春也降了清廷,但终究是忠臣良将世家,便接纳了他的家眷” “至于李占春,则在湖南常德府石门夹山寺出家,自号‘奉天玉和尚’,原本是想就此了却残生的,但这天下没有不够透风的墙,终究被清廷知道了,便逼迫他出来任职” (有人考证在石门夹山寺出家的是李占春,而不是李自成) “或许清廷也知道了他在石柱安置家眷的事情,并以此威胁他,李占春不得已只能再次出山,这一次,他被清廷封为湖北水师总兵,统领整个湖北的水师,时下正驻扎在宜昌府” “实际上,他这一部水师都是以前曾英、马应试、王祥、杨展等部投降的明军水师,大部分还是曾英所部的,也就是说,该部是从于大海所部分出来的,清廷也不想将所有水师全部压在于大海身上” “眼下于大海战败,清廷必定重用李占春......” “慢着”,张七打断了他,“我听说于大海的家眷都被安置在武昌城,自然是为了约束于大海,既然清廷得知了李占春的家属,为何不将其也弄到武昌?若是李占春反水,清廷岂不是徒唤奈何?” 刘元初摇摇头,“首先,李占春之所以愿意出山,也是与清廷达成了家眷继续安置在石柱的因素,否则他也不会出山” “何况马万春在秦良玉死后不久就投降了清军,还曾与明军交过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将其放在武昌还是石柱又有什么区别?” “先生继续说下去” “王爷,既然说到了这里,以您的聪慧显然已经知道学生要说什么了” “是让我奔袭石柱,将李占春的家眷弄过来?” “非也,石柱城的马万春虽然只有三千兵马,但该城历来是重庆府的第一坚城,王爷有没有携带重炮,没有个几个月是很难攻下的” “不过,马万春既然早就投降了清廷,现在显然已经得知了王爷来到了巫山一带,为何现在还没有行动?显然是在首鼠两端” “您的意思是让我派人去说服马万春,让其将李占春的家属交出来” “不错,只要王爷出示富喀禅的等人的首级和关防印信,加上王爷以前的赫赫威名,马万春必定有所触动,他自然不会正大光明地将李占春的家眷交出来,不过王爷若是派人秘密前往,再加上十艘战船也就够了” 张七说道:“你是知道的,我军肯定不会在这三峡地带长待,救回临国公所部后就会马上离开,我们可以走,但世居石柱的马万春却不能走啊,他就这么容易听从?” 刘元初摇了摇手,张七见状,赶紧将一把早就准备好的羽毛扇递给他。 “多谢王爷” 刘元初似乎有些感动了。 “这就要说到第二步了” “王爷想过没有,一旦营救临国公不利会出现什么?” “自然是茅麓山附近的大批清军以及长江中下游的大量水师战船都涌到巫山一带来,若不早走,恐怕就走不及了” “然也,还有,王爷以为清军为何在巫山、巴东、香溪口一带布下大量人马?” “难道不是堵住临国公可能的出逃路线吗?” “呵呵,这只是其一,若是单纯的封堵,何须这么多人,富喀禅、董学礼两部加起来有两万多人,而如今被围困在茅麓山的临国公等人加起来恐怕只剩下了万余人了” “何况茅麓山地势促狭,眼下围困大军的真正统领并不是富喀禅,而是当今权臣鳌拜之弟、靖西将军穆里玛,另有图海为定西将军作为穆里玛的副手” “穆里玛统领的是京师八旗以及陕西、京畿、河南、山西一带的绿营,绿营兵统一由陕西提督王一正指挥,总数起码有四万人” “穆里玛、图海两人统领的京师八旗约莫五千,驻扎在房县,但真正围困茅麓山的却是王一正指挥的几万中原绿营兵” “穆里玛,鳌拜之弟,以前鳌拜之兄卓布泰曾在云南大败于李定国之手,已经让鳌拜脸面难堪了,如今清军已经将茅麓山围得水泄不通,如果王爷不来的话,应该早就攻克了” 张七心理一凛,“先生的意思是富喀禅、张勇、董学礼的人马就是为了预防从长江上游可能过来的明军而设的?” “那倒不一定,首先,富喀禅等人显然不敢与穆里玛抢功,而王爷近些年名震天下,常做惊人之举,他们也须提防着” 第28章 千里驰援(8)巴东县城(下) “当然了,最关键的倒不是他们” “哦?” “王爷可知道王光兴?” “略知一二” “很好,原本王光兴攻占了施州卫,不过其残忍暴虐,周围土司苦不堪言,暗中与其作对,他顿时在州城待不下去了,不过凭着优势兵力在那里硬撑着罢了” “这厮虽然残暴,但依旧没有投降清军,但囿于粮草缺乏,也不敢在施州卫长期待下去,就在王爷刚刚抵达叙州时,其便离开了施州卫,并攻占了剑南司” 剑南长官司,后世湖北利川市西北不远处。 “试想,王光兴也是积年老贼,岂会舍弃施州卫州城而选择区区剑南长官司?” 张七眼睛一亮,“这么说王光兴盯上了石柱城?” 刘元初点点头,“差不多,石柱,乃宣抚司所在,加上马家、秦家好几代的经营,着实固若金汤,以前大西军过境时长江两岸的城池大多数都被其攻下,唯独没攻下石柱城” “王爷是大西军老人后裔,岂不知大西军攻城时会催逼裹挟的民户先上,等到城内的炮子、铳子、箭枝等消耗殆尽时才出动正规军?” “对于石柱这样的重城,大西军至少出动了三四万大军,但依旧是铩羽而归,当时秦良玉将军估计也只有三四千人,可见其坚固” 张七点点头,“这一节王光兴岂有不知的,还准备以卵击石?” “不然”,刘元初摇起了羽毛扇,“秦良玉将军还在之时,由于大明困顿,麾下兵马自然是不设限的,她明面上只有三四千人马,但随时可以征调另外几千土兵” “但马万春显然没有这样的威望,何况在大西军、清军、大顺军的反复交战中石柱城虽然得以保住,但周围的民户却也是十不存一,据我所知,马万春麾下最多只有两千人” “这一节,王光兴想必知道了,他从施州卫出发后,携带了几万人马,其中战兵至少有万人,若是能一举拿下石柱城,可比周围土司环绕的施州卫强多了,何况石柱城之坚固也不是施州卫城能比的” “届时,他就能真正首鼠两端,甚至还有可能取代石柱马家成为新的土司” “另外,王光兴一直盘桓在剑南司,显然也在紧密关注长江上的形势,王爷这几日的战况多半被他的细作报给他了” 张七心里一动,“先生继续说下去” 刘元初也喝了一口茶,还嚼了嚼茶叶,这才说道:“以王爷当下之威,没准会让王光兴信心大增,大顺军余部在江南的只有他这一家,何况他的兄长王光恩降清后却死于清廷之手,这让他多少有些顾虑” “眼下既然王爷到了,他就有了另外选择的机会” 张七站了起来。 “先生如此熟悉这川东鄂西之地理形势,多半是从汝堂兄刘玄初那里得来的吧” 刘元初笑了笑,“有一些,不过清廷的邸报我都看过,虽然那里面不会说全,但学生是万县人,熟悉并关注巫山一带长江两岸的情势,毕竟,我家祖坟还在那里” “若是王爷不嫌弃,学生这就出发前往剑南司” 张七点点头,不过心里也暗忖:“王光兴这厮既然知道我来了,为何不前来拜见?” 话音未落,张九的声音传来了。 “王爷!” 只见张九领着两人进来了。 只见其中一人约莫四十上下,一身大明二品文官袍服,三缕长须,身后还跟着一位身形健壮、穿着锦衣卫千户服饰的武将。 张七站了起来。 “永昌王!” 那文官甫一见到张七突然大哭起来,后面那位锦衣卫千户也是不停抹泪。 张七不明所以,“你等是......” 文官说道:“下官是陛下亲封的偏沅巡抚蒋尚膺,这位是陛下派到施州卫作为荆国公部监军的世袭锦衣卫千户张如诲” 荆国公,指的是王光兴。 “哦?” 张七故作极为惊讶,让他两人坐下后,“请问......” 张如诲抢先说道:“永昌王如今名满天下,如今又在巫山一带大破清狗,我等都是仰慕已久,在王爷面前我等不敢有所隐瞒” “王爷,您是知道的,整个川东鄂西长江以南地方,就只有荆国公一部了,情势之艰难就可想而知” “荆国公见状便欲投降,好不容易被我等劝住了,但他却不想在施州卫待了,非得要拿下石柱再说,恰好此时吴三桂一部从贵州开来,欲攻打我部” “荆国公只得在半道停下来,于是就在剑南司蹉跎了一个月” “几日前,吴三桂的人马突然又退了回去,我等不明所以,正要继续朝着石柱走,王爷正好来了” 张七假意喝茶,心里却想到,“那是三天前的事了,他们显然会密切关注长江两岸的形势,却依旧观察了三日才派人来,还是获得了我军大胜的消息后才来,不过这两人既然能阻止王光兴降清,想必也是有些气节和本事的” 便按下不满,说道:“哦?那接下来?” 蒋尚膺说道:“既然王爷来了,显然就不能攻打石柱了,不如与您合兵一处” 张七摇摇头,“不然,如今敌强我弱情势明显,眼下被困在兴山茅麓山的临国公等岌岌可危,就算将其救下,其也有大量家眷,再加上你等,本王的船只也坐不下” “刘先生” 刘元初站了起来。 “如何做,你就与巡抚大人和千户大人说一说吧,如果他们同意,就跟着他们去一趟剑南司,另外,若是荆国公愿意,请立即带领大军来到巴东县驻扎,这里还有不少粮草” 说完就走了出去,临行前他留下一句话。 “两位大人,贵部何去何从,本王的师爷已有万全之策,顺利的话,贵部一定能平安回到云南” 来到书房后,他写了一封信,然后叫来了王牛儿、张乘龙。 “你两人立即出发,留下一百艘大船,五十艘放在这里,五十艘放在巫山县城,剩下的船只全数开往香溪口” “然后?” “当然是攻打退到那里的于大海部,对了,李占春多半也在那里,与其作战时让一艘小船混入清狗船队里,然后将这封信交给李占春,反正你们的清军服饰都是现成的” “那王爷您?” “时间十分急迫,有些事情来不及说了,一旦那封信成功交到李占春手里,多半会出现变故,届时你等临机而动就是了” “这次作战的目的是,若是李占春归降了我军,那么就以多缴获船只为上” 两人走后他又叫来了张九,“对岸的情况如何?” “王爷,果不出您之所料,对岸的渡口镇大营只是一些当地人,张勇掳走了他们的家属,逼迫其穿上绿营兵服饰站在营寨上值守,五哥轻易就拿下来了” 张七微微颔首。 “我不能再在这里等待下去了,告诉王牛儿,若是顺利得手,便以一部控制香溪口码头,一部尽快回到这里来” “过几日,我估计王光兴会带着大量人马过来,届时就让其镇守巴东县城,这里的只留下张乘龙带领的以前大定营左营归属于我的那两百人,然后一切听刘先生的安排就是了” “算了,张乘龙还是留下来吧,与刘先生一起主持大局” “那我等?” “按照之前的筹划,巫山县城就由吴三省所部镇守,眼下彼等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重庆的谭弘、谭诣兄弟,不过他们手下加起来也只有三千人,我会给吴三省留下部分火炮和震天雷,守住城池应无问题” “蒯方部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王牛儿去攻打香溪口,一部分留在巫山县、巴东县” “时下高得杰应该进占了平阳坝大营,亲卫营、段少杰部、张五部立即北上,与高得杰汇合” 张九眨了眨眼睛,“王爷,您决定了,经平阳坝往东攻打南阳镇?” 张七不置可否,“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 “王爷,之前您不是说了嘛,若是经平阳坝往东攻击前进,极有可能遇到清狗的伏兵......” “谁说一定要走那条路?” “那?” “好了,到了平阳坝再说” 下午时分,张七带着段少杰亲卫营、段少杰部、张五部抵达了平阳坝。 “安神医呢?” 高得杰回道:“他还没有回来”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待” 高得杰一头雾水。 “老七,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张七叹了一口气。 “眼下时间极为紧迫,我也只能行此下策了,按照安神医之前的说法,以前我大西军过境时,是水陆两路同时进发的,家眷都在中间大江的船上,战兵则一分为二” “北路由定北王指挥,沿着北岸山道前进,南岸则是晋王指挥,沿着南岸山山道前进” “安神医当时就跟着定北王在北路,当时也有官军尾随,三路人马加起来起码有二十万人,完全涌到一条路上显然不行” “于是在外围又有一路精锐,这一路就是由庆阳王指挥的,以前在建昌时庆阳王时常与我讲起当时的情形,其中就提到了茅麓山” “啊?” “巫山虽然雄伟,但哪里比得上四川、云南的大山,除了沿江一带实在险峻,其余地方实际上还是处处可走” “这平阳坝距离茅麓山的距离已经不远了,最多三十里,但由于山势纵横,真正走下来五十里是有的” “不过,安神医说当时他们也是从茅麓山西侧往西南方向走的,沿途也不时见到村落,有村落的地方就说明有路,不过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当时庆阳王这一部就是沿着这条路摆脱了官军的追击,进而抵达了巫山县城,并将其攻了下来” “茅麓山,只不过是一座位于山顶处的山寨,其东西长不过六七里,南北宽不过两里,两侧都是险峻的大山,那里显然无路可走” “在茅麓山以西,还有一个小一些的山顶坝子,叫墓岭,眼下肯定被清狗一部占据了,当时巩昌王就是从这里找到一条隐秘的小路才顺利来到大江边上的,如果我们的运气不错的话,就能从这条路摸上去” “然后攻击驻扎在墓岭的清狗,进而打通与茅麓山之间的联系” “最后同样沿着这条小路回到平阳坝,然后分别从官渡口、巫山县城上船离开!” “如果这条路被清狗发现了呢?” “那就只能强攻香溪口了,然后一部从香溪口往北攻击前进,一部从这里出发,向东攻击前进,谁知道路上有多少埋伏和阻拦?” 第29章 千里驰援(9)密道(上) 直到夜半时分,安神医等人才回来了。 张七一把拉住他,“找到没有?” 安神医白了他一眼,“你总得容我喝口水才行吧” 张七见他神色安详,便知道十有八九已经找到了,便亲自为他沏了一杯茶。 安神医好整以暇地喝完了茶,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白纸。 “王爷您看” “这是平阳坝,平阳坝以西约莫两三里之地便是沿渡溪,是从北面大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小溪,长约十里,沿途方圆几十里之地都是荒无人烟” “从此溪流往上游行走,不时会遇到瀑布,不过均不高,最高者只有两三丈,只要提前布置藤梯即可攀上” “十里之后便是一个高山坝子,高约三百丈,山顶大致是平的,第一个村落就是沿渡溪村,然后径直往东,也是一连串村落,时下兴山县人口凋零,但沿渡溪的上游由于在绝岭之上,村落依旧人丁兴旺” “从沿渡溪村继续往东,约莫十五里,又是一处更高的大山,约莫四百余丈,山下也有一个村落,名曰镇天垭,从其村名便知其形势险要” “镇天垭一侧也有一条溪流从高山上留下,其形状与沿渡溪仿佛,长约三四里,上去后又是一处高山坝子,长约五里,也有一些村落” “继续往东,又是一处高山,同样有溪流流下,山脚之下有一村,名曰两河口,溪流长约两三里,森林极为茂密,若是不注意,几乎发现不了这处溪流” “上去之后是一个小高山坝子,里面只有两个村落,一曰简家庄,一曰马鞍桥” “再往东,再有一座高山,此时就没有明显的溪流指引了,不过有山中猎道直通一处小村落,叫上塆,只有三户人家,到了这里,距离茅麓山西侧的墓岭便只有咫尺之遥了” “不过从墓岭往西看,都是陡峭的大山,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上塆村,老夫等十余人抵达此处时这里的人竟然不知道东侧的茅麓山已经是战火纷飞多年了” 张七眼睛大亮,“这么说这条密道不但清狗不知,连临国公等人也不知晓?” 安神医未置可否,“或许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他们不能打破墓岭清军的封堵就不能循着这条密道下山” “沿途加起来近五十里,虽然极为险峻,但并不是完全不能过,只要多备藤梯,或者临时制作藤梯即能上去” “老夫问过上塆的村民,那里也有小道直通墓岭最西边的村落沈家坪,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这些村民千百年来都是自耕自足,也就是明太祖时期有人上去登记过,但后来实在因为山路难走就放弃了,彼等轻易也不出去,算是一个世外桃源” 张七问道:“以前庆阳王曾带着几千人马路过,难道......” 安神医说道:“那里的人十分警醒,稍有风吹草动便窜入山林中,地广人稀,想要将其找出来可谓大海捞针” “庆阳王当时显然抓住了来不及走脱的人,这才得以顺利下山,我等这一次扮成采购山货的,还带了一些山上没有的货物,这才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嗯,以你来看,那些地方最为紧要?” “自然是一头一尾,开始的沿渡溪村,以及最后的上塆村,特别是上塆村,其几乎藏在高山绝岭之上,四周都是悬崖峭壁,整个村子只有两亩地大小” “而且该村正好卡住了唯一一条通往墓岭的山间密道,该村的村民只在山间种少量旱地,主要靠打猎为生,也即,那是一条隐秘的猎道,说是道,实际上也只有猎户才能找得到,地上并无明显的道路痕迹” “你等去过吗?” “没有,当时天色已晚,据村民说往东只有四五里了,便赶紧回来了” 张七闭上了眼睛。 “我部到来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墓岭清军守军那里,他们也会担忧有人从西边摸过来,误打误撞之下发现上塆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他在上塆那放下两三百人也是不容易攻克的,还能将大量敌人吸引过来,不行!” 猛地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向了高得杰。 “老高,这样的山道你的骑兵也去不了,不如这样,平阳坝大营依旧插满我军各部的旗帜,咱也学学张勇,将巫山县的俘虏以及附近的村民弄到这里来,让其穿上我军的衣服,反正我军扮的也是清军” “我的亲卫骑兵队也留下,绿营兵俘虏有近两千人,不发给武器,大营四周寨墙都是我们的人,让俘虏、村民在营里隔三差五分批出来走动一下就行了” “留下来的俘虏全部都是普通士卒,把总以上者都被斩杀了,想必彼等也不会作乱” “这样的话,就算四周有清狗的密探也不会轻易察觉” “事不宜迟,我亲自带着亲卫步卒、段少杰部、张五部、部分炮兵连夜摸黑进山,你留守大营,记住了,紧守大营为要,不得擅自出击,当然了,若是有敌人前来攻打,可以伺机反击” “我给你留下一些火炮和震天雷,应该足以威慑从南阳镇方向过来的敌军” 高得杰点点头,这一次他并没有主动要求统领步兵前往,知道只有张七出面才能迎回李来亨等人。 为了隐藏行踪,大军也没打火把,摸黑朝着沿渡溪山脚下的楼子岭走去,还故意在大营里弄出了一番动静,并将大营东侧的火把都点亮了,张七则带着步军暗中从西北侧出去了。 楼子岭距离平阳坝不远,很快就到了。 当下安神医等十余人在前,大军跟在后面,沿着沿渡溪开始往上游摸去。 没多久就摸到第一条瀑布下面,用提前准备好的船用绳梯爬上去后便继续往上。 就这样,区区五六里的沿渡溪他们花了半夜功夫才彻底走出来。 此时天色微明,一个平静的高山坝子顿时出现在面前。 “老安” 张七回头看了看安神医一眼,他奔波了一夜,早就是疲惫不堪。 “接下来吴国安跟着我等继续向前就行了,为了防止清狗从这一侧摸上来,我给你留下一百人,都是我的步军亲卫,守住这处入口就行了” “对了,这高山坝子上的村民应该不多吧” “不多,加起来十几个村子,每个村子最多百余人,十几个也就千余人,还分布在这处东西长约十五里的大山之上” “那就好了,我担心这处世外桃源陡然出现这么多军卒,会吓到村民,让其跑到山下就不妙了,果真有人想下山,必须阻拦,不听劝阻者杀无赦” 又对吴国安说道:“你带上张五营五十弓箭手、一百火铳兵、五十名刀盾兵,二十名炮兵,均携带五十斤小炮,快速向前,抵达上塆村后就在那里布防,并等着我们” 当时吴国安是带着十名夜不收跟着安神医的,听了赶紧点点头。 张七又嘱咐道:“如果清狗已经占据上塆村,想办法趁其不注意歼灭之,最好不要弄出动静,若是惊动了墓岭的清狗就得不偿失了,如果要用到火炮和火枪,那就不用强攻了,就在上塆村附近的密林里等候主力到来” 吴国安问道:“那在下只带一些弓箭手和刀盾兵就是了,无须火铳兵和炮兵前往” 张七摇摇头,“万一你等刚拿下上塆村,又有大量清狗前来又该如何?届时难道放弃上塆村?此时也不要在乎闹出动静了,必须要依托营垒阻击彼等” 吴国安郑重地点点头。 大军继续出发了,吴国安带着最擅长走山道的两百多人作为先遣队快速走在最前面。 ...... 墓岭。 眼下驻守墓岭的是河南总兵鲍照,其为最早投靠我大清的汉军旗鲍承先的侄子,驻守最西边沈家坪的则是许尔吉,此人乃是以前在睢州杀了江北四镇之一高杰的许定国之子,许定国死后清廷封他为归德府分守参将。 当时许定国为了讨好清军,将自己两个年幼的儿子渡河送到肃清王豪格大营为质,许尔吉就是其中之一。 时下许尔吉之兄许尔安因罪被流放宁古塔,后者之职便由他继承,自然也有戴罪立功的意味在内。 河南总兵鲍照将河南省全部的绿营兵精锐约莫一万人全部带到了茅麓山一带,并扼守西侧,不过自从他们到来后由于靖西将军穆里玛已经定下围困、断绝其粮草的策略,实际上并没有接战。 张七到来也就两三日,消息传到房县进入穆里玛耳里做出新的决策也需要时间,何况,一开始他们也不知道来的到底是谁,他们在长江上有于大海的水师,岸上还有富喀禅、张勇的万余大军,穆里玛在做出新的决策时不会不考虑这些。 故此,鲍照也就是在昨天下午才刚刚接到次日开始攻打茅麓山的命令。 穆里玛的命令里显然也有诸如“大江上游过来了一支扮成我军的明狗军队,谨防彼等从其它地方突入茅麓山”字样,不过,穆里玛也清楚,云南距离这里有一千多里,能够长途奔袭到这里的兵马必定不多。 再加上富喀禅、张勇两部,想要轻易打进来并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像失败了的张勇、于大海等人绝对不会马上就向穆里玛汇报自己“惨败”的消息,肯定是含糊其辞,又会让穆里玛的判断出现问题。 故此,鲍照也只让自己麾下驻扎在沈家坪的许尔吉部按照穆里玛的命令向四处搜索一番就行了。 不过许尔吉却不这么想,为了洗刷兄长的耻辱,他必须真的要戴罪立功,而想要立功,就需要有特殊贡献。 而鲍照将其部队放在最西边,显然并没有多少立功的机会,故此,接到这个命令后他倒是郑重其事地行动起来。 他叫来了刘雄。 说起来这刘雄与他也有渊源。 这刘雄之父叫刘方兴,就是与许定国一起降清的参将,也就这两人侥幸躲过了高杰部将的报复性屠杀。 可惜的是,许定国降清后立即受到了清廷的重视,但刘方兴依旧籍籍无名,且很早就死了,许定国便将其子刘雄抚养长大。 眼下刘雄刚满十八岁,因为骁勇善战,且为人机警,便被许尔吉让其以把总之职实际行驶着探马细作的职责。 于是,就在张七连夜上山时,刘雄也带着一百人开进了西边的大山! 第30章 千里驰援(9)密道(中) 吴国安,今年也才二十岁。 实际上,历史上当永历帝、李定国死后依旧在云南活跃着一支抗清明军,那就是吴三省统领的“大明王”军队。 吴三省拥立明朝宗室后裔朱洪珍为大明王,以自己的侄子吴国安为禁军统领,一直坚持到了三藩之乱,由于此时吴三桂知道吴三省的部队不是他的对手,又在紧锣密鼓忙着叛乱的事,便坐视吴国安部在少数民族地区活动。 三藩之乱后吴三省也誓师北伐,后来不幸中毒箭而死。 吴国安上次跟着吴三省来到巫山一带探查,虽然没有深入到茅麓山一带,但能够千里而来再安然无恙地回去,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吴三省是李定国麾下有数的猛将,吴国安也相差仿佛,张七退往密支那后吴三省部虽然重回李定国麾下,但他也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明军能够成功收复云南,张七的功劳至少占了一半,故此,得知李定国让其带着五百人加入到张七的东征队伍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 山道崎岖难行,吴国安部虽然速度极快,但也花了一整日才抵达上塆附近! 到了这里,就不能大大咧咧继续往前行了。 吴国安叫来一人,那人是为数不多跟着吴三省平安回到云南的夜不收,名叫吴国栋,是吴国安的堂弟。 “国栋,你带上五名夜不收秘密前往上塆村,查看那里的动静” ...... 那边厢。 急于立功的刘雄接到命令后赶紧忙乎起来。 绿营军制,基层军卒又分为跟役、余丁、守兵、战兵、马兵几类,马兵显然就是军官的亲信了,把总相当于连长,刘雄父亲是与许定国一起降清的,后者及其子孙如今都有前程在身,他老刘家不但没有前程,反而还只做了一个区区把总。 眼下清军以好几倍的兵力将李来亨部围在一隅之地茅麓山,取胜的机会极大,明显是立功的大好机会,故此刘雄不敢怠慢,他从许尔吉的亲兵营中挑选了五十名马兵、五十名战兵就上山了。 沈家坪以西的大山他以前也探查过,不过没有探查多远就停下来了,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军队能够从这里越过去,就算有人,那也只能是少数,大军想要通过简直是异想天开。 不过这一次他就不会这么想了,一百人分散开探查后,他就带着十人来到了他之前来过的最远地方。 又往前探查了一阵,前面实在无路可走了,两侧都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只得带人回到了沈家坪。 “大人” 虽然只是一个连级把总,但依旧是有品级的,此时往其它方向探查的人都回来了,西边是重点,他布置的人最多,情形都与以前一样,就在他有些怅然若失时,在南路探查的一位马兵开口了。 “哦?” 虽然西面没有情况,若是南面可以摸上来也是要防范的,不过之前他也探查过,与西面相比,南面更是崎岖陡峭,估计只有飞鸟能过。 “我等抵达那处峭壁之上后,掏出千里镜望了望,虽然到处都是密林、大山,但在峭壁之下的密林中一处屋顶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峭壁约莫一百丈高,我等赶紧将携带绳索连起来往下攀登,果然在那里发现了一户人家,原来这地方叫阴坡村” “原来是一户躲在这里的猎户,我等拿了那猎户,并以杀死其年幼子女为威胁逼迫他讲出附近可能的道路” “那猎户在逼问之下吐露了事情” 刘雄顿时眼睛大亮。 “他说在沈家坪以西有一条密道可以通往更西之地,最近的是一个叫做上塆村的地方,他的妻子就是来自那里” “那人呢?” 马兵顿时嗫嚅起来。 另一位跟着这位马兵去过阴坡村的战兵说道:“大人,那人想要前往上塆村也必须先用绳子攀上崖顶,然后经沈家坪去往那里” “当然了,他们是当地人,身手矫健,绝壁上有多处可以借力的崖松和石台,他们手中都有飞钩,利用飞钩就能慢慢爬上来” “当时我等只有三人,若是让他先爬上去,保不准就跑了,一百丈的距离,上下说话都听不清楚” “若是前后夹着他往上爬,绳索、飞钩都承受不住,若是让其最后爬上去也不妥,那人身材健壮,手中既有弓箭,又有勾刀,必须留下一人看守他的家人,而此人不一定是猎户的对手” “我等急于向大人汇报,只得逼迫其说出密道的具体路径,然后用随身携带的炭笔画好后拿了回来” “为防明狗从阴坡村摸上来,职等只得将其一家全部杀了” 刘雄点点头,“图呢?” ...... 没多久,前去探查上塆村情形的吴国栋回来了。 吴国安见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便知道不妙。 “清狗来了?” 吴国栋点点头,“显然也是刚刚抵达那里,彼等正在拷问那里的村民” “有多少人?” “起码上百,都带着弓箭、单刀” “着甲了吗?” “每人一件棉甲,看来是绿营兵中的精锐” 吴国安隐隐有些不安。 半晌,他打定了主意。 “这里去上塆村还有一里地,不过都是山路,上去至少要花费小半个时辰,上塆村三间土屋都是依山而建,这样,我立即带领脚程最快的三十名刀盾兵、弓箭手抵近该村” “然后从土屋后面摸过去,清狗知晓此地后肯定会向山下的沈家坪派出报讯的,按照我之前与安神医来时询问村民所知的,那条下山的道路更难找,也更难走,清狗想要回到沈家坪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我必须在清狗抵达之前拦住他们”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安神医画的路线图,还有一些文字,诸如“出了上塆村后向东北行走约莫一里会见到一棵极为高大的松树,松树三面皆是悬崖峭壁,只有向南的一面看似陡峭,实际上也能用绳索攀下” “攀下后拨开灌木丛,会发现一条隐藏在里面的兽道,沿着兽道往北走约莫半里是一块大石,此时又要用绳索攀下” 诸如此类。 “至于你等” 吴国安站了起来,“我若是顺利抵达村落,会亲自带着十人前去追击报讯的清狗,剩余二十人留在大石处,此处只能容一人通过,站在大石上就能居高临下攻击” “小半个时辰后你等立即全数开往上塆村,然后将那里的清狗一网打尽,记住了,万不得已之时才能使用火器,若是枪炮声让东边的清狗大队知晓了就是前功尽弃!” “从上塆村向西下山只有一条道路,我等前往时没准会碰到清狗,也会尽量暗中悄无声息地将其消灭” “我等走后一刻左右你们再出发,山路崎岖,只能容一人通过,届时一名刀盾兵在前,一名弓箭手在后,时刻注意周边情形,我等手里都有双筒望远镜,相比于鞑子就有很大的优势,时时用望远镜查看” 又看了看天色。 “算了,太阳已经落山了,此时下山肯定极为危险,鞑子们多半会在次日天亮后再下山到这边来,这样,我等一起上山......” “不行” 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等昨日刚刚来过这里,鞑子肯定会逼问村民,他们既然能发现这里,显然也是费了很大功夫,得知有人提前来过,并询问了路径之后保不准也会连夜下山” “还是一起上山吧,还是同样的布置,夜不收在前,之后是刀盾兵,弓箭手再次” ...... 上塆村。 刘雄的人正在逼问村民,有的还逼着村民为其做饭,刘雄一人独自站在村子外侧的悬崖边上沉思。 “昨日来过的人多半是明狗了,不行,不能再耽搁了,必须连夜下山” 转过身来后正要发布命令,又想到一事:“既然村东只有一条小道能摸上来,我等若是贸然下山,若是遇到明狗大队人马肯定抵挡不住” “干脆就在村头设防,来一个我就射一个,村民屋后还有大量砍成三尺一段的圆木,也有十几斤重,届时也能将其扔下御敌,只要熬到许参将大队人马到来就是大功一件” 便叫来一人。 “你,带着三十人立即四处寻找石头,算了,将村民们的门帘、被褥等拿过来,将其装填土石后垒成矮墙,然后将屋后的所有圆木都搬过来” 清兵们马上忙了起来,一时又是鸡飞狗跳,山中猎户往往只有一两套衣服,一床被褥,眼下要被他们夺走自然舍不得,清兵恼怒之下开始了杀人了,这才将局面稳定下来。 不过,他们这样行径显然激怒了村民。 前面说过,一旦有大量人马到来,村民们肯定会逃到附近山上的,刘雄等人抵达时就有人跑出去了。 当吴国安带着大队人马走到半途时就遇到了一人。 那人顿时吓得惊慌失措,不过在按照提前布置的方式行动时,吴国安一早就发现了此人。 “老乡莫慌,我们与前面那帮人不是一起的,我们就是来杀鞑子的,对了,到了村头时有没有另外的道路摸到村子里去?” 那人显然半信半疑,吴国安只得将自己的铁盔摘了下来,果然没有剃发,那人顿时相信了。 “村头往东虽然只有一条下山小道,但在这里折向西北有一条小溪,沿着小溪往前走,不远处有一条瀑布,约莫三丈高,可用绳索攀上去,上去后再折向东边,最多一里半就是村子” 果然好人就有好报,吴国安顿时大喜,立即让他带路。 第31章 千里驰援(9)密道(下) 夜幕完全降临。 不过刘雄布置在村头的防御设施已经完工了,一道用粗麻布布帘、床单、衣服包裹土石的矮墙已经立在村头,后面还有两人守着。 院子里燃起了十几根火把,将院落照得灯火通明,矮墙处更是点了四根硕大的火把,将山下照出了十几丈远,若是有人从那里摸上来矮墙后面的人就看的一清二楚。 村民们所有的桌椅都被他们搬到了院子里,吃着他们刚刚做出来的饭菜,搂着几名姿色还过得去的女人,清兵们显然觉得已经万无一失了。 就在此时,吴国安已经带着三十人从屋后绕到了前往沈家坪的山道上,他必须尽快下山去赶上前往沈家坪报讯的清兵,那名带着他们上来的山民继续在前面带路。 按照他的估计,当清兵出发不久天就黑了,这速度肯定快不起来,何况他们也是头一次上来,没准还要摸索许久才能找到正确的道路,想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沈家坪绝无可能。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清兵下山之前将其全部击杀! 从屋后绕过去时,院子里的清兵显然丝毫没有察觉,离开村子约莫一里半后他们见到了那块大石。 此时就不能继续摸黑往下走了。 吴国安从随身随身携带的包裹里掏出一只手电筒,自然是张七从后世弄来的。 他打开了手电筒,这是他第二次使用此物,前一次还是跟着安神医来的时候用过,虽然依旧有些震骇,不过还是对着准备留下来的二十名士兵说道:“清狗虽然一早就下山去了,但肯定会打着火把” “届时用望远镜一扫就是清清楚楚,你等就暗伏在这里,前面的战斗打响后清狗绝对会继续往沈家坪派出求援使者,也必定会打出火把,大石上可站三人,大石一侧亦可站立一人,届时对准火把处射箭就是了” 他带来的士兵都是军中的精锐,都能拉动一石力的硬弓,刀盾兵也是真正的武艺高强者,又有地形可依,守住这里全无问题。 说完此话他就率先下去了——清军上来时使用的绳索还吊在那里。 那边厢。 就在清军正在肆无忌惮地吃喝、调笑时,吴国栋等人从夜色里闪了出来! “咻咻......” 一阵密集的箭羽过后,顿时就有不少清兵倒下了,接着刀盾兵出现了,他们分别扑向了六张桌子以及屋内! 此时,已经有一些清兵按捺不住搂着女人进入到屋内快活去了,成年男丁则被他们全部杀死。 三座土屋之间的夹缝里,则是端着上了刺刀的燧发枪手,以防有漏网之鱼从这里逃窜。 许尔吉的亲兵还是颇有战斗力的,在渡过了一开始的混乱后便展开了反击,不过此时已经有部分弓箭手爬到了屋顶之上,这里的山民显然没有能力使用砖瓦,屋顶都是紧挨着的木头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 为了方便更换茅草,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突出来的木头,当下就站在上面向下射箭。 刘雄带领的清兵虽然是精锐,但显然没有携带盾牌之类的笨重物件儿,每人也就是一副弓箭,一把单刀,虽然勉强展开了反击,但还是很快就落了下风。 刘雄作为把总,显然也是最有经验的,在明军出现的一刹就矮身藏到了桌子底下,等明军刀盾兵扑过来时,他已经抽出了自己的两斤重单刀! 吴国栋后来在大明王军队里常作为先锋,这武力值也是杠杠的,立即对上了刘雄! 两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过终究是吴国栋的人多,除了炮兵伏在暗处,剩下的还有近两百人,又杀了个清兵措手不及,等到半个时辰过后就占据了上风。 此时,除了刘雄以及藏在屋子里的寥寥数人,大部分人都被杀死了! 那边厢。 吴国安沿着山道往下追,同样半个时辰过去后,就追上了敌人! 这里是一处山腰处的小木屋,显然是山中猎户留下来的。 三名清兵正在里面烤火。 一人骂道:“其他人正在那里吃喝玩乐,就我三人还要摸黑下山,我刚才还听到了虎啸声,刘雄那小子还让我等必须尽快赶到沈家坪,他也不想想,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崖,他自己怎地不亲自去报讯?” 一人说道:“慎言,刘把总可是参将大人的亲信,若是惹恼了他,将我等就地正法了也没找地方说去” 那人冷哼一声,“这方圆几里连他妈人影也见不到一个,除了你知我知,谁他妈知道?” 另外一人显然不想参与话题,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着。 刚才抱怨的那人见了也有些无趣,知道现在是二比一,再说下去没准将自己也卖了,便道:“既然把总大人严令在先,我等也歇好了,赶紧赶路吧” 之前说慎言的那人却说道:“我等自然不能妄议上官,不过我确实是受够了,说是道路,却要不停地爬上爬下,你还别说,之前我差点跌落下去了” 抱怨那人顿时笑道:“那我等就在这里歇息到天亮再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若是在半途死了可太不值当了” 慎言那人没有回复他,而是看向另外那人,“要不你就辛苦一下,现在下山去报讯” 那人显然是入伍不久的新丁,只是因为武勇被招入亲兵队,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 “头儿,你莫吓我,我一人如何能摸黑下得了山?我听那虎啸声就在左近,别没下山反被大虫吃了” 慎言那人顿时一脸冷峻。 那人立时就吓坏了,只得站了起来。 “好吧,我这就下山” 说着就站了起来,刚刚走到门口就停住了。 慎言那人叫道:“二愣子,想甚呢?还不赶紧滚!” 就在此时,那人突然向后跌倒了! 还正好倒在他身上! 另一个高大身影闯了进来! 刀光闪过,抱怨那人顿时了账,等慎言那人一把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二愣子,自己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单刀! 这自然就是吴国安了。 他还是高估了清军,没想到在半山腰就碰到了他们,此时另外一人用手电筒直直地照着他,顿时让他睁不开眼睛。 “除了你们还有没有人下山报讯?” “没有,没有” 吴国安一刀划过,那人顿时也了账了。 不过吴国安并没有轻易相信他的话。 “继续下山” 等他好不容易来到山下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一路上他并没有见到另外的火把,干脆找了一处高地就地观察起来。 回到山上后,已经是次日黎明时分了,吴国栋的人马已经完全清剿干净了这里的清兵! “头领呢?” “那厮果然骁勇,不过最终还是不敌我,被我一脚踢下了悬崖” 吴国安点点头,信步来到了悬崖边上。 只见那里至少有一百多丈,掉下去不会死也会重伤。 便道:“国栋,你再辛苦你一趟,带上十个人立即前往东边,通知王爷这里的事” 中午时分,张七赶到了,得知这里发生的事后,心中不禁暗暗后怕。 “若非吴国安醒目,这里就被清军占据了” 便拍了拍他肩膀,“若是这次营救临国公成功,国安就是第一大功” 吴国安笑道:“都是王爷教导有方,我等只是按令行事耳” 张七也笑道:“我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将所有事情都一一想到,对了,此事过后有何打算?” 吴国安站直了上身。 “愿为王爷牵马坠蹬” 张七摇摇头,“如此勇士,牵马坠蹬太可惜了,这样,你本就是吴三省部的千总,回到云南后我让你独自统领一营,这次我军又俘虏了不少,足以编出两个大营” 吴国安搔搔头,“那我叔父呢?” 张七说道:“你叔父又不同,他是晋王麾下的有数猛将,还是副将高位,肯定是不愿意屈尊我营的” 原来,张七的每个大营的统领也就是一个参将职位而已,想必吴三省是不会屈就的,何况他还是李定国的亲信。 又问道:“审问过俘虏没有?” 吴国安点点头,“自然问过了,为防王爷还有其它事,还专门留下了一人” 张七点点头,“好吧,墓岭的布防如何?” 吴国安说道:“墓岭中心是河南总兵鲍照亲自统领的两千人马,也是直面茅麓山的一部,其北面是其左营参将,南面则是右营参将,各有一千人” “西侧才是归德府参将许尔吉的人马,对了,此人是使诈赚了我大明江北四镇之一、兴平伯高杰的叛徒许定国之子,手下也有一千人” “这里的鞑子就是许尔吉的手下,都是他的亲兵” 张七点点头,“他们知不知道围着茅麓山其它几路人马的情况?” “知道一些,时下茅麓山正东是陕西总兵王一正亲自守着,有人马上万,北面则是山西总兵李本深,手下有兵五千” “南面则是郧阳总兵曹虎,他是以前江北四镇之一刘良佐手下的大将,手下有兵五千” “刚才说的是战兵,若是加上夫子、余丁,各路人马又要翻倍” “嗯,他们之前又没有攻打过茅麓山?” “没有,已经一个月没有攻打了,据说是驻扎在房县的清狗大帅穆里玛规定的,但昨日他们又接到了消息,说是今日又要攻打” “哦?” 张七的眼睛顿时一亮。 第32章 千里驰援(9)救援(上) 茅麓山。 黄昏时分。 炮声震天,杀声不绝。 这是一处高山之上的山寨,其又比山顶平地高出了约莫百米,一个东西长约三里,南北宽约一里半的大寨。 “临国公!” 亲自挥刀上阵厮杀了一整天,眼下已经有些摇摇欲坠的李来亨强忍着没有倒下,正在此时,一人飞速赶来。 原来是负责守卫北寨郝摇旗的儿子郝应锡,郝摇旗在湖南时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如今辗转到这里时也只有这个儿子还在,其余两个全部战死了。 今年才四十二岁的李来亨杵着大刀,兀自强作镇定。 “哈哈哈” 他还大笑了一声,不过这笑声中显然透露着疲惫和无奈,如果清军完全靠血肉之躯与他们肉搏,李来亨还能支撑得住,但他们在进攻之前,发了整整半日的火炮,这让茅麓山大寨损失极为惨重。 根据他临阵抓获了一个清军千总供述,清军今日是势在必得,王一正已经下令了,围绕茅麓山的各路人马都必须将炮弹一股脑扔上山寨,然后才正式进攻。 半日的火炮攻击,是李来亨来到兴山县后与清军作战从未见过的,大炮运到这里不易,如此多的大炮汇聚在一起向山寨轰击,那声势简直是惊天动地。 斜眼看去,只见郝应锡也是浑身是血,来到他面前时也是杵着手中长枪勉强站立着。 “如何?” “临国公!” 郝应锡突然哭了起来。 李来亨暗道不妙,“好侄儿,莫非......” 郝应锡点点头,“临近黄昏,父亲杀得兴起,竟然挥动一杆大枪反杀了过去,很快就遭到了清狗漫天箭枝的射击,他......他中了好几箭!” “侄儿和几个亲卫拼死将他带了回来,等回到山寨时,他老人家已经......咽气了!” 李来亨杵着大刀的雄壮身躯猛地一震,厮杀了一天,他的脸上、胡须上也满是鲜血,整个面部就像被鲜血浸红了一般,不过他还是强忍着镇定了下来。 “北寨还有多少人?” “不到一千” 李来亨点点头,刘体纯、袁宗第、郝摇旗都是半路投靠他的,过来时带的兵马就不多,这里说是还有一万人,实际上大部分都是他临国公的兵马,其余三者加起来也就不到三千。 当然了,他们四人面对的最大敌人并不是清军,而是刚刚投降清军不久的刘、袁、郝三人的部下,原本三人加起来起码还有五万人马,一路向茅麓山靠拢时不断有大批军将投降。 不但如此,他们投降后立即成了进攻茅麓山的急先锋,李来亨原本还有两万人马,其中一半都是死在昔日战友手下。 “难道我军的大限已至?” 西边的夕阳正在缓缓落下,映的半边天都成了红色,像极了今日茅麓山的惨状。 喊杀声逐渐停歇了下来,不过放眼看去,山下另外一大队清军正在列队,看来他们今日不拿下山寨是不罢休的,其它地方他虽然看不到,但估计情况都差不多。 更致命的是,他们储藏的檑木滚石、箭枝、火药、铅子已经所剩无几了,只能以血肉之躯与敌人搏斗了。 在遇到张七之前清军尚未完全合围,他还准备让叔父李通将自己年仅十二岁的幼子李复国护送下山找个地方隐名埋姓藏起来的,可有了张七的承诺,他便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其留在了山上。 今日一战,自己的长子李浩然战死了,现在看来自己一门死绝那是必然了,自己父子战死也就罢了,一想到大寨中间还有上万家眷他不禁心如刀绞。 但他还不能倒下,今日一战他清晰地看到前面几拨进攻的都是夔东十三家的降兵,一战下来这些人也差不多了。 但真正的清狗却毫发无损! “苍天啊!” 李来亨在内心发出了怒吼,回应他的却是远处山下整装待发的擂鼓声。 “狗鞑子又要进攻了!” 他看向郝应锡,“好侄儿,你是从东寨还是西寨过来的?” 郝应锡回道:“东寨,袁叔父那里也是损失惨重,也只有不到八百人了” 李来亨深吸了一口气,“好侄儿,你这次回去时经西寨走,看看皖国公那里情况如何了” 郝应锡点点头,他没有得到李来亨的进一步指示,不过从他眼里显然已经得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神情,只得拖着长枪向西寨走去。 郝应锡走后,李来亨将李通叫来了,李通是李过的堂弟,实际上年龄与李来亨差不多,眼下担任李来亨所部的中营副将。 “叔父” 李通今日显然没有参战,而是留在中营。 中营虽然多是家眷,但也能凑出来三千能够拿动刀枪的老弱病残,剩余的则都是妇孺,一想到清军攻陷大寨后妇孺的下场,李来亨又是一阵颤抖。 半晌,他再次稳住了。 “清狗这一拨的攻势必定更为猛烈,眼下我军损失几乎一半,还要守卫偌大的寨墙,估计最多能坚持到明日凌晨” “闯子!老营还有三千人,虽然不如战兵,但也能提刀上阵,不如让他们来抵挡一阵,你等歇息一阵后再战不迟!” 李来亨诨号“小闯王”,作为叔父的李通平常就称呼他为“闯子”。 李来亨却摇摇头。 “来不及了,看着清狗这架势,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攻下大寨,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立即让老营的这些人将妇孺提前杀死,然后再过来迎战” 李通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听了此话后并没有动。 “还愣着作甚,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妻子儿女落到清狗手里像猪狗一样糟蹋?!” 李通一听此话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清军攻打夔东十三家,据寨坚守到最后一人的明军不在少数,但他们家眷的下场异常凄惨,不少人的妻女当天就在清狗淫辱中死去,至于幼儿则被他们下锅活活烫死吃了!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郝摇旗、刘体纯、袁宗第他们带来的,肯定不会假,与其让他们受辱、受酷刑而死,不如先由自己人杀了,还少了许多痛苦。 李通只是呆立了一会儿便抽身离开了。 没多久,先前被李来亨遣去经西寨返回北寨的郝应锡回来了。 “你这厮怎地又回来了?清狗马上就要上来,汝父已死,北寨你就是主将了,还不回去指挥战斗?!” 郝应锡这次的神色却有些不同,虽然连续跑了两趟,却似乎又恢复了一些气力,脸上也泛出了些许光彩。 “临国公” 李来亨扔下大刀,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你这厮!是不是厮杀糊涂了?!” 郝应锡突然瘫倒在地。 “李叔叔,援军到了” 李来亨浑身一震,他赶紧扶着残缺不全的寨墙侧耳倾听。 果然,南面、东面、北面清狗正在整队的鼓声、号声依旧,但西面却没有,那里传来了一阵阵他从未听过的火炮声,其中还掺杂着一种他同样从未听过的火铳声! 他不顾自己身体沉重,竟快步跑了起来。 他跑向了西寨。 西寨距离这里还有近两里,若是在往常,在厮杀了一整日后他肯定没有精力再跑了,就算勉强跑了也会半途倒下。 但现在他却跑得飞快,就像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后生一样。 接近西寨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那就是快要溺水之人陡然见到了一根木头,就会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去抓住它一样。 我们还能有什么援军呢? 肯定是永昌王到了呀! 算算日子,距离上次他的人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如果真是他,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云南距离这里还有一千多里,中途还有千山万水以及重重清狗阻挡啊,莫说一个月了,真能三个月过来那就是烧高香了。 但他真的过来了! 霎时,他就来到了西寨,他见到了负责镇守西寨的刘体纯,如今年近五十岁的他正斜靠在一段残垣断壁上,但兀自扶着没有倒下,而是紧紧盯着前方山下。 李来亨扑倒在残垣断壁上。 只见原本正在攻击西寨的河南总兵麾下的三路大军正在潮水般的越过茅麓山大寨两侧的通道向东逃去,他们逃得如此急迫,立时就将正在南北两侧列队的李本深、曹虎两部带乱了。 李、曹两部显然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见到鲍照部如此惶急的模样也不敢留下来迎敌,只得被溃兵推着也往东逃窜。 半晌,李来亨见到了一部明军正在后面追击,当中一面大旗十分醒目。 “张!” “老天爷啊 李来亨也支撑不住了,喊叫一声后便歪倒在刘体纯身边。 没多久张七带着一百多炮兵抬着一百斤火炮上来了。 他没有理会李来亨他们,赶紧带着炮兵万往东寨跑,很快就来到了那里。 山寨位于百米之上,若是在这里架起火炮,就算只是百斤短管火炮,但只要将仰角调成四十五度,也能打到三百米开外。 “打完!全部打完!一个不剩!” 他大声吼道。 “轰......” 三十门短管火炮开始咆哮了。 开花弹不断落到正在东寨外面的清军头上,一声轰响后就倒下一片,这又加剧了他们的混乱。 等到张五、段少杰、张九三部近三千人出现在东寨前面时,张七赶紧让炮兵停了下来。 直到深夜时分,张七才迎回了这三人。 “如何?” 第33章 千里驰援(9)救援(下) “王爷,我等一路追下去,一直追到南阳河,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向北,直到古夫镇,一路向南,直到南阳镇,这里驻守的清狗在溃兵的冲击下也舍弃了大营跟着逃跑,此时夜色已深,我等生怕有失,就撤回来了” “沿途大致清算杀死杀伤的清狗,估计今日这一战下来至少歼灭上万” 当晚,茅麓山大寨是在一片灯火通明的狂欢中度过的。 次日下午,溃散到周围的清军又回来了,王一正、鲍照、曹虎、李本深都是毫发无损。 王一正并没有将此事汇报给房县的穆里玛,被溃兵推着逃窜了一日后顿时醒悟过来了。 “张七那厮虽然厉害,但千里迢迢而来,也不可能带领太多人马,不过是鲍照愚蠢,没有封锁西边山道而已,鲍照一败,惹得军心浮动,这才导致大败” “老子还真是恨啊!” 经过大量哨探探查后,并未发现周围有伏兵的迹象,王一正一咬牙,让四路人马再次围了上去。 这一次,为防西边再有意外,他竟然亲自在西边围着,当然了,虽然他的部下损失也不小,但显然没有鲍照部多,更何况逃到昭君镇的张勇部主动投靠他,更是加强了自己的实力。 而张勇自然被安排在墓岭以西掩护他的后路。 唯一可恨的是,原本四路人马好不容易从湖北运来的大量火炮一个都不见踪影,从炮轮的痕迹来看,显然是被明狗推下了大山。 四座大营里的粮草、火药、军械、犒赏银子自然被可恶的明狗拿走了。 “鲍总兵,你先上!” 鲍照无奈,谁叫自己是酿成这场惨败的罪魁祸首呢,只得硬着头皮亲自指挥剩余的两千多人马对茅麓山大寨展开了攻击。 很显然,大寨里依旧有人,鲍照也遭到了阻击,不过这一次的阻击相比昨日就是毛毛雨了,鲍照只花费了半个时辰就攻上了大寨! 茅麓山大寨是寨中有寨的构造,等鲍照部全部抵达中寨外围时,赶紧向王一正派出了亲兵。 “提督大人,寨中确实有人,但都是老弱病残,职部一个冲锋就上来了,中寨中的人更多,我似乎还见到了李来亨、刘体纯、袁宗第三人” “张七呢?” “没见到” 虽然有些疑惑,但急于打一场胜仗以挽回自己声誉的王一正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就让另外三路全部上了大寨! 此时,四路人马上万人已经将中寨围得水泄不通。 真正的攻寨开始了,知道黄昏时分他们才进入中寨正中李来亨临国公国公府! 王一正、鲍照、曹虎、李本深四人在亲兵的护卫下闯进了国公府。 “哈哈哈” 只见李来亨居中,刘体纯、袁宗第一左一右,看起来似乎并不畏惧他们,反而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 王一正也大笑起来。 这一战,他们歼灭了大约三千真正的茅麓山“顽贼”,虽然都是老弱病残,但彻底攻克茅麓山,并俘获三名大贼也是大功一件,多少能弥补一下昨日的损失吧。 “张七呢?” 李来亨脸上的神色十分诡异。 “你猜猜” “老贼,如果你能说出张七的下落,老夫未尝不能留你一条全尸,若是不能,那就不是押往京城凌迟处死那么简单了” 一旁的鲍照拉了拉他,低声说道:“提督大人,我等进来时只有老弱病残的男丁,半个妇孺也没见到,多半是被张七那厮从西面接走了” 王一正一甩胳膊,这一节他岂能不知? 不过眼下所有的战后奏报都必须按照“原本大军将茅麓山大寨围得水泄不通,可惜西边围寨的鲍照部疏忽大意,竟然坐视张七那厮从那里突入,最终导致我军一时挫败”这样的基调来进行。 这厮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走了” 李来亨倒是没有推辞。 “走了?从何处走的?” “哈哈哈,他是从西边来的,自然是从西边走的” 王一正此时再无怀疑,大手一挥,就要让身边的亲兵一拥而上,将这三名巨酋拿下。 “哈哈哈” 此时就不光是李来亨一人笑了,袁宗第、刘体纯两人也大笑起来。 还是曹虎鼻子尖,他似乎闻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最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好!” 话音刚落,整座茅麓山大寨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这爆炸声动静之大,几十里开外的地方都听得到,让刚刚走到密道中间位置田家坡的张七心里也是一凛,也让南阳镇、古夫镇的清军心里一震。 茅麓山大寨在爆炸声中变成了平地,包括王一正在内的上万清军霎时灰飞烟灭,而李来亨等三人带着的三千留下来断后的老弱病残也成功完成了任务。 不不不,应该说是完成了他们的心愿才是。 曾几何时,夔东十三家将整个川东鄂西的民户几乎裹挟一空,全部汇聚在各自的大寨里,最后兵民加起来不下三十万,进入1660年后就锐减了一半。 到了昨日,张七抵达之时,整个大寨里的人口便只有一万五千了。 李来亨等人面对此情此景,显然没了跟随张七撤离的心思,当然了,如果郝摇旗还在,他没准会跟着张七回去,但这三人显然不会。 他们放弃了跟随张七返回云南的机会,而是带着三千老弱病残、伤兵主动断后,不但将王一正等吸引上来了,还利用清军四座大营留下来的大量火药将其全部消灭。 张七带走了所有的妇孺,也是他的一句话让李来亨等人心悦诚服。 “幼儿,才是大明的未来,而幼儿也需要妇人照顾” 当然了,除了妇孺几千人,还有四千多茅麓山残部,郝摇旗、刘体纯、袁宗第、李来亨等人的后人也在内: 刘体纯几个儿子都战死了,只剩下两个女儿刘兰芝、刘蕊芝,历史上刘体纯在破寨前将她们都勒死了,都不满十五岁; 郝摇旗独子郝应锡,年十八; 袁宗第独子袁成功,年十五; 李来亨幼子李复国,年十二。 另外还有韩王朱璟溧、东安王朱盛蒗,都察院左都御史洪育鳌、监军太监潘应龙等人。 茅麓山被夷为平地后,张勇便成了这里职位最高的将领。 沿着茅麓山“大寨”一边查看一边叹息后,张勇将四部兵马全部汇拢到自己麾下,然后并没有向西开去,他现在也没有找到能够西去的道路。 回到南阳河边上后,他立即向房县的穆里玛派出了快马。 “连总览三省绿营兵的王一正都失败了,谁还会关注巴东之败呢?何况,是富喀禅没有守住巫山县城才导致大败,我只是从罪啊” ...... 三日后。 张七带着大队人马抵达了平阳坝,高得杰带着骑兵出营十里迎接。 “老七,清军果然来了,是董学礼那厮亲自统领的上万步兵,如果他还在半道,我还真没有办法,不过这厮竟然径直抵达了平阳坝” “这附近地势开阔,我立即趁其立足未稳时出动骑兵攻击,一战之下,其大败,说来也好笑,我一路追击过去,沿途并无半点埋伏,最后又俘虏了一千多,加上之前在巫山县俘虏的,已经凑够三个大营了” “水上呢?” “很悬,王牛儿带着一百艘大船驶入香溪口与于大海作战,没想到此时宜昌府的李占春果然来了,两部加起来几有大船三百艘” “我不是让王牛儿偷偷递给李占春一封信吗?难道没有递到?” “还真没有递到,不过这厮也没有跟着于大海攻击我军” “哦?” “当时于大海手下也只有一百艘左右的大船了,见到王牛儿来了,倒也没含糊,立即上前迎战,还招呼李占春从另一侧夹击。” “三方都是以前大明的战船,形制完全一样,也都以抵近后接舷战为主,但我军每艘船上都布有一门装填了散弹的火炮,远距离攻击我军的燧发枪也占据上风” “这一次于大海倒也配备了一些火炮,不过,他也是开玩笑,竟将董学礼陆师的红夷大炮中份量较轻者搬到了船上” “一开始声势倒是骇人,不过很快就反噬自身,这些船只显然受不了红夷大炮的反挫,虽然也对我方船只造成一些损失,但自身船只很快因为反挫力导致损坏、混乱” “此时李占春突然从后面对于大海展开攻击,这厮最后大败,只带着少量小船逃回了宜昌” “水上一连几日的战斗,我军共俘获大船接近四百艘,小船也是此数” 张七显然听出了什么。 “我的信没有递到李占春手里,他也没见过我,为何主动投降?” 高得杰笑道:“这我就不知了,不过眼下他正在官渡口码头驻扎,你见到他后就知晓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哦?” “原本占剑南长官司的王光兴部按照你的指示前去攻打石柱城,以便接回李占春的家眷,没想到还真被这厮得逞了” “他只花了一日功夫就拿下了石柱城,当然了,石柱城时下的土司是马万春,他是弟弟,他的哥哥马万年却没有继承这一职位,在王光兴部兵临城下时,兄弟俩顿时起了内讧” “没这么简单吧?” “那是自然,王光兴这厮打着你的旗号,这才有了内讧,不过王光兴这厮拿下石柱城后却翻脸不认人,将马氏兄弟都杀了” “他一面向吴三桂递交降表,一面又将不愿加入清军的一帮人,比如偏沅巡抚蒋尚膺、锦衣卫千户张公诲等一千多人送到了巴东县,显然是打了两头讨好的主意” “这么说他将李占春的家属也送过来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到了官渡口就知道了” 第34章 千里驰援(10)李占春的故事 官渡口、巴东。 码头上堆满了各种船只。 张七见到了李占春。 比想象中要年轻一些,估计还不到四十岁,身材中等,挺拔剽悍。 “我也是陕西人” 见到张七后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像,真像” 这是他的第二句话。 张七相信自己的威名早已经传到清国各地,也传到了几乎所有清军将领耳里,传到降将那里更多,对于他们来说,无外乎两种,一种是希望听到的都是明军一路溃败直至彻底覆灭的消息,这就为自己的投降有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潜台词。 当然了,也并不是所有的降将都是这样,也有以义军或明军的身份奋战了二十年,虽然最后因为实在打不过而投降的,但心里未尝没有隐藏着那么一丝盼望明军突然出现转机的心境。 张七就是那个消息。 还是一个劲爆的消息。 相信清廷在尽量掩盖李国英、郑蛟麟、吴三桂、多尼、罗可铎等人的失败消息,但显然纸是包不住火的——为何在最近三年不攻打云南,而是在川东鄂西大山里转悠? 难道李来亨等人比朱由榔、李定国更重要? 显然不是的,非不为,实不能也。 对于清廷来说,云南才是心腹大患,川东鄂西不过是纤芥之疾。 毕竟,那里是一个省,而川东鄂西只不过是七八个县而已。 最关键的还是云南靠着边境,人家随时就能跑到国外,而川东鄂西只要封锁住长江,再从北、东、西三路围攻,那就是插翅难飞了。 故此,像李占春这种勉强投降了清廷,但又不愿意为官者内心里关注张七这样的人物横空出世该有多强烈? 清廷最近才得到他愿意出山的承诺,难道这里面就没有别的东西? “我的家眷并不在石柱,而就在巴东” 他的第三句话让张七有些目瞪口呆。 “这件事清廷也知道,不过也是张勇从贵州调到这里时才知道的,于是他们也没惊动我,让张勇镇守巴东,顺便监视我的家属” “而我也不得不主动出来做官” “那在石柱的消息是谁传出来的?” “也是我,不过那并不是我的家属,石柱宣抚司上一任宣抚使、总兵是秦良玉,她的儿媳叫张凤仪,山西人,义军过境山西时全家被掳到一个叫四天王的义军队伍里” “四天王叫李养纯,后来投降了明廷,摇身一变成了明军” “而我,就是李养纯的儿子” 张七内心极为震撼,想不到李占春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当时我只有十岁,原本以为加入了明军会好过一些,没想到没多久明军大败,我们不得已又加入到了闯王的部队,当然了,我父亲与闯王有些过节,惊惧之下,连夜带着少量人马投靠了八大王” “八大王第一次进入四川时因为败于左良玉之手,将不少部队都留了下来,我父亲那一部就是其中之一,不幸的是,我父亲没多久就病势了” “当时留下来的除了我们,最大的两部是摇天动和黄龙,后来就被明廷称呼为摇黄十三家,本是八大王不得已留下来的,当然了,也有不少是主动愿意留下来的” “他们厌倦了东奔西逃,而川东鄂西的无尽大山正好为他们提供了上好的躲藏之处” “故此,当八大王再次进入四川时,这些人并不感冒,还时不时地出兵袭扰,但终究不是他们的对手,再次遭到削弱,最后分散成一股股小贼,往往一条河、一座山就有一股人马” “当时我的身边还有些人,于大海就是其中之一,由于附近人口死的死、逃的逃,这些人又不愿自己种地,到哪里觅食?” “最后便向大城,诸如阆中、达州等地靠近,与大山相比,在江上讨生活就容易得多,人再多也没有鱼多,何况江边的地也比山上肥沃,种起地来收获也大得多,愿意种地的人顿时多了一些” 张七暗忖:“这厮说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想说明他与于大海从小一起长大,于大海虽然真的投降了,但也不愿兄弟相残?那说张家的事又是什么意思?对了,多半是张家的人一直在他手里” “自己隐居之时将其送还石柱马家,并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家属,也算是掩人耳目,毕竟那时马家也投降了” 李占春背着手站在码头,任凭凛冽的江风肆虐着他的头部,他的头上光溜溜的,显然是刚刚才将脑后的金钱鼠尾剃掉。 张七此时还有一顶缠棕大帽遮护,并没有感觉到寒风的凛冽。 “不错” 李占春突然转过身来。 “我当时确实是将张家的人送到了石柱,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家眷,并让马家帮我保密,一直以来,我对张家还是不错的,想必马万春能帮这个忙” “但我还是低估了马家,何况张家也是被我家掳走的,在他们眼里,送还石柱是本分,不送则是仇敌” “石柱马家,自从秦良玉、马祥麟母子二人离世后便一蹶不振,马万春、马万年兄弟都是庸人,哪里能为我保守秘密,很快就被清廷侦知了” 张七问道:“你将家属安置在巴东的事想必也有人知道吧” 李占春点点头,“那是自然,王爷聪慧,想必已经猜出此人是谁了” 张七心里一动,“于大海?” “不错,于大海是重庆府总兵,还管辖重庆到宜昌一带的水路,以前的巴东守备也是他的人,让他知道这个秘密也没什么,何况我的家眷也需要人护卫” “后来于大海被调到了香溪口参与围剿临国公等,张勇入驻了巴东,很快就被他侦知了,于是我就不得不出山了” 张七依旧没有抓住重点。 “这么说于大海屡次败于我军,但随着我军不经意攻占巴东县城,此后他与我军作战就是虚与委蛇了?” “那是自然,我与他都是曾公麾下的水师大将,岂能犯下将红夷大炮放在船上的致命错误?表面上看起来是他为了对付贵部的火器而为,实际上是自杀之举” “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我虽然将家眷托给了于大海,但之后已经遁入佛门,对于他们的命运并不十分关心,芸芸众生,各有各的归宿,若是遭遇不测那也是他们必须经历的劫难” “这么说你并不是因为家眷才出山,也不是因为家眷才反正归来?” “自然有一些,但不是最关键的” “因为我?” “也不全是” “哦?” 李占春盯着张七看了许久,看的他不禁有些发毛了。 “唉” 李占春又是一阵长叹,然后又转向了大江。 “八大王第一次入川时留下来好多人,我刚才说过了,有的是故意留下来的,比如不听话的,有的是不得已而为之,比如重伤员” “四天王所部显然是故意留下来的,我父亲与八大王也不对付,而也有不得已留下来的” 张七似乎明白了一些,心情禁不住也有些激动。 “八大王与左良玉的玛瑙山一战死伤惨重,他当时手下有十八个义子,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号称十八骑,那一战就死了十个,重伤了一个” “重伤的那人就安置在我部,虽然我父与八大王不和,但我与此人却是关系甚好,不瞒王爷,我的一身武艺就是他传授的,他比我大五岁,不过也只有十五岁,但已经是八大王所部孩儿营的大统领” 张七也是一阵叹息,接下来的故事不用他说下去也猜到了。 “李将军,你不用说了,此人是不是叫张定国,八大王的义子之一,后来没有留在川东,而是独自东去追赶八大王的大队去了?” 李占春点点头,“没想到王爷一下便猜到了” “还有呢?” “王爷,自从您几次大败清狗后,清廷自然会翻箱倒柜探查你的讯息,比如父母是谁,哪里出生,最后终于得到了消息” 张七顿时心里一紧。 “马得功?” 李占春点点头,“是马得功手下一个伺候了他多年的小厮透露出来的,此人因为犯错被马得功驱逐出家门,便怀恨在心,向福州知府衙门禀报了此事” 张七叹道:“这么说马得功也知道了我是谁?” “是的,不过王爷放心,马得功在福建的势力颇大,在攻击郑成功时又缴获了大量的财物,很快就将此事压下去了” “并将那小厮暗中杀死,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终究还是被清廷得知了,于是马上就要将他调到浙江,与浙江提督田雄对调” “以前,台湾的郑成功屡次进攻闽浙一带,也只有马得功、田雄两人扛得住,故此这两人在浙江、福建的地位稳如泰山” “但由于郑成功前不久死了,清廷顿时看到了机会,加上......” 他看了看张七,最后还是没将“你母亲”三字说出来。 “便决定调换,可惜此时田雄也得了重病,这两人在清廷看来是对付台湾郑家的巨擘,田雄一病,调换的事便耽搁下来了” “加上川东战事大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张七不禁有些好奇,“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35章 千里驰援(11)夜袭夔门 “不瞒王爷,我父亲转战中原时,屡次战败,手下自然也有不少人流落到了官军手里,我父亲也收了不少义子,其中一人叫李占鳌,被左良玉收编后,因为骁勇善战被他纳入家丁队” “左梦庚降清后他只是一个千总,后来累功升任漳州水师游击,隶属于马得功麾下,马得功对他很是信任,还将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 “我后来虽然没有彻底降清,但也接受了一个闲职,各地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便与他联络起来,这才得知” 张七心里感动,暗忖:“那人虽然是我的母亲,不过也就是这幅身躯的,自己若不是在后世也是一个孤儿,恐怕不会理会这些的,但如果清廷向天下公告此事,让我落一个不孝的名声还是有所影响的” “得赶紧回去,我手下已经还有两艘小型盖伦船,王定藩也在紧锣密鼓仿造,若是有了三艘,未尝不能驶往福建,将她接回来” “话又说回来了,她已经是马得功的小妾,多半也有了儿女,难道就为了我这个儿子愿意回到密支那那个前途莫测之地?” “唉,一切只能等到返回密支那后再说” ...... 第三日一早,大小船只近八百艘满载着李来亨余部及家眷、王光兴一部、几千俘虏、张七人马以及缴获从巴东县城码头、官渡口码头出发了。 张七的威名显然吓到了张勇、董学礼以及穆里玛,这几日他们并没有追过来。 船只开动之前李占春再次找到了他。 “王爷,前面夔门有三座炮台,我等如此多的船只想要通过并不容易,虽然最终大部分船只还是能过,但损失肯定不小,何况船队里还有大量妇孺” 张七点点头,“这也是我所忧虑的,将军既然来了,肯定有解决的法子,还请不吝赐教” 李占春说道:“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一部分人不在这里上船,而是沿着山道分别摸到铁柱溪、困牛石两处炮台,将其毁了,然后在巫山县附近再上船” “至于白帝城的炮台就无能为力了,不过毁掉两处炮台总比三处都在好” 张七心理一凛。 “这几日清军都没动静,显然是想到了我们会坐船回到云南的,那么前面的三处炮台就是他们最后的希望,没准还加强了那里的防御,若不是李占春提起,我还准备硬闯过去呢” 便道:“将军的法子自然是好,不过我军并不熟悉那里的路径” 李占春说道:“我的部下有不少熟悉的,不如由他们带路,再加上王爷的精锐,从其侧后绕过去,清狗必定不会察觉” “巫山县城附近自然有上山的小道,但现在呼图礼那厮肯定是严防死守,不容易过去的,至于白帝城就更不要想了,拿下该城没有个三五天是不成的” 张七立即叫来了吴国安、吴国栋兄弟。 “你两人各带三百精锐,跟着李将军的人从山道前往夔门顶上以及对岸的困牛石,毁掉清狗的炮台” “按照李将军的说法,此去白帝城,约莫两百里,水路一日也就到了,但山路崎岖,至少要三日,我等三日后再出发,若是成功毁掉炮台,就在炮台西侧十余里之地等待” “我军船队抵达时发出讯号,你等就可下来上船” “此去夔门,从江北山道西进路程短一些,也容易一些,更快一些,若是去夔门的人先抵达,而前往困牛石的人尚未抵达,那么就就地扭转炮口,向白帝城、困牛石的炮位进行轰击” ...... 为了以防万一,张七让吴国安带着三百精锐在李占春的人带领下迅速朝着夔门奔去,他这一部有一百五十燧发枪兵、五十弓箭手、五十刀盾兵、五十炮兵,虽然在路上极有可能遇到呼图礼的阻拦,但以吴国安的本事以及这支队伍的战力,想必还是能从容赶到炮台的。 还有,呼图礼哪里会想到人家还会从陆路过来? 另一路的吴国栋只带了两百人,南岸虽然敌人并不多,但路程实在太远,几乎是北岸的一倍,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一旦通过夔门,若是该部尚未抵达困牛石,那么张七大队会在夔门上游某处再多等几日。 对于吴国安、吴国栋来说,有手电筒、手表这种来自后世的东西,加上有熟悉这里一草一木李占春的人带路,一般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由于此前巫山县城也控制在明军手里,就算张勇部来了也追不上他们。 吴国安得到任务后很快就出发了。 他自然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李自成的人身上,手中还有安神医的地图。 一行人继续扮成清军的模样,第三日中午时分抵达了夔门附近。 此时的官道修在巫山以北,但南北两边都有大量的村落,有村落的地方就有道路,一路上他们并未遇到什么阻拦,便从南麓风箱峡附近逼近了夔门。 李占春的人说道:“到了这里就有两条路可直达夔门顶上,一条自然是从白帝城出发,或经北岸陆路,或从巫溪注入长江处的夔门北边的瞿塘村坐船上岸抵达” “北边的道路自然好走一些,不过抵近夔门时路口收窄,此时若是清狗在那里布置重兵,也是不容易过去的” “再就是从南边走,不过临近夔门时有一道近乎垂直的陡峭崖壁,约莫十丈高......” 吴国安问道:“能否上去?” 那人摇摇头,“连猿猴都难以攀登上去” 吴国安笑了笑,“我问的是那处崖壁可有突出的地方?” 那人说道:“自然是有的,正中有一颗斜伸出来的崖松,山顶也有大量靠近崖边的树木” 吴国安点点头,“那就成了” 那人惊道:“将军真想从那里上去?” 吴国安笑道:“再难能有茅麓山西侧密道难?好了,废话少说,我们立即去哪里” 很快,三百人就来到了那处崖壁之下。 吴国安作为后世大明王麾下的猛将,一身力气还是相当突出的,他马上掏出了一物。 虎爪飞索,原本就是用来攀登山崖、城墙的东西,大明内地的城池,比如重庆城,城墙也有五六丈高的,自然一早就备下了。 他试了几次,第五次终于让虎爪勾住了那棵崖松。 他对一个身材瘦小的士兵说道:“猴子,看你的了” 猴子点点头,攀着飞索就往上爬,很快就攀到了那上面,然后取下飞索再往上抛,钩住崖顶另外一棵松树后又蹭蹭往上爬,霎时就到了崖顶,然后将背在身上的五条绳梯放了下来。 吴国安大喜,深吸一口气后率先爬了上去,天黑之前,已经有一半人爬了上去! “砰......” 就在此时,对岸传来了一阵铳声! 吴国安心里一紧,赶紧举起了望远镜,只见对岸的山上有一小队清兵正在那里探头探脑! “不好!” 他暗道不妙。 李占春的人说道:“将军,虽然被鞑子发现了,不过他们肯定不是为了射中我们,而是向夔门炮台的人示警,这里前往夔门道路很难走,我们过去很难,他们过来同样很难” 吴国安点点头,“还有多远?” “约莫两里” 吴国安立即下令上来的人立即布置防御工事,然后让下面的人赶紧上来。 “轰......” 就在此时,一声炮响,一发实心弹竟然落到了他们面前的不远处。 吴国安心头大惊,“没想到夔门顶上的大炮竟然能够打到这么远!看来炮台上的人接到报警后立即扭转了炮口向这边轰击了”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炮声连续响了几次,但几乎所有的炮弹并没有落到他们这一边,全部落在前面,最近的距离他们也有五六丈远。 于是他们就能好整以暇地等待剩余的人爬上来了。 等到所有的人全部爬上来后,天也黑了。 炮台与这里之间霎时就出现了一条火龙。 这倒是吴国安希望看到的,“一旦敌人出动了阻击队伍,就不会再放炮了” 霎时,火龙愈发清晰! 吴国安冷笑道:“这领头的显然是一个傻子,难道不知道在晚上打起火把就是赤裸裸的靶子?” 他们也携带了十门五十斤重的短管火炮,见到敌人渐渐进入其射程后便下令炮兵一字排开。 “对着火龙轰击!” “轰......” 己方突然传出的炮声显然让对面吓了一跳,此时,似乎是在给这些人壮胆,远处又传来了隆隆的炮声,不过它们除了误伤友军便什么作用也起不到。 看来,前来的清军对于这里也并不熟悉。 “将军,呼图礼部是刚从金陵调过来的,他们都是汉军旗,除了险关要隘,其它地方肯定没有注意到” “也就是说,他们对于这片山林也不熟悉?” “多半如此” 吴国安点点头,“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舍得扔掉火把,这样,停止轰击,静等他们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把突然停了下来,从吴国安这里看去,距离约莫五十丈。 “轰......” 一发炮弹轰了过来! “喀喇” 一颗松树顿时被炮弹击断了。 李占春的人说道:“汉军旗里也有小炮,还有碗口铳,抬枪,不可小觑” 吴国安点点头,下令道:“都伏下来,前面都是树林,炮弹想要越过这么远的距离落到我等上空并不容易” 他显然忽略了一件事,此时如果他们转移到其它地方就不会在黑夜里被动挨打了,直到一名士兵被一枚从天而降的炮弹砸死时他才想到此事。 “撤!然后轻轻绕到他们附近去” 他再次低估了敌人,当他们先是绕到远处,然后从其它方向抵近火龙时顿时又遇到了不少同样摸黑过来的清兵! 一场夔门顶上的夜战开始了,很显然,有过夜战和夜不收经历的明军很快占据了上风,一路上他们击杀了不少汉军旗,然后逐渐逼近了火龙。 再看时,吴国安又想大骂自己。 火把都插在地上,附近一个人也没有,由于树林的遮掩,加上夜色,根本看不清楚。 不过,敌人有张良计,他也有过墙梯,他在崖边依旧保留了所有的炮兵以及部分燧发枪兵! “撤.......” “轰.......”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炮弹就落到了这片地方! 霎时就有好几人被击倒! 他们只能拼命往远处跑,沿途又有不少人被击倒,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吴国安清点了身边的人,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至少牺牲了二十人” 此时,他们正好来到了一处高地,立即举起了望远镜,一看之下不禁大喜。 火龙附近聚集了大量的清兵! 他举着燧发枪向天空发射了一枪! “轰” 崖壁那边的己方炮兵开火了,都是开花弹,十门火炮几乎将火龙附近百米之地都覆盖上了! 第36章 千里驰援(12)千里叙州三日下 直到次日凌晨,吴国安等人才来到炮台。 李占春所料不错,呼图礼在这里加强了一个牛录的汉军旗守卫,不过大部分都被吸引到山林中被明军击杀,他们在炮台东边倒是布置了防御设施,但在面向炮台这一面却毫无遮挡,吴国安等人一个冲锋之下就消灭了那里的残余汉军旗。 炮台上的炮兵自然不敢抵抗,包括牛录额真胡明翼在内的一百名炮兵都投降了! 这次吴国安带来的炮兵都是精锐,既能操控小炮,也能操控大炮,何况手里还有能够清晰显示对面距离的望远镜,当即顾不得疲劳,立即扭转炮口对向了对岸的白帝城和困牛石! 炮战开始了,但终究是夔门的位置最高,居高临下轰击比另外两处方便得多,轰击了半日后,他们完全摧毁了困牛石的火炮,也将白帝城上的火炮大量毁坏。 不过,呼图礼显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立即向夔门炮台派出了援兵。 吴国安依托汉军旗设置的防御设施进行反击,此时,他们携带的小炮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几轮散弹风暴过去后,援军被击退了。 就在此时,张七的船队抵达了! 吴国安说道:“立即发出讯号,让船队通过,我等也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立即尾随汉军旗溃兵退往瞿塘村!” ...... 张七的船队顺利通过了夔门附近三座炮台的封锁,并按照与南岸吴国栋部约好的在上游木瓜溪河口停了下来。 一连等了三日也没有等到吴国栋等人,张七说道:“不等了,吴国栋出发前我已经向其说明,一旦遭遇优势数量的敌军,不要抵抗,可就地投降,来日再伺机而动” “若是迷了路,则可前往石柱投靠王光兴,他这两百人都是精锐,王光兴高兴还来不及呢,也算是我军留在那里的一枚棋子” 高得杰说道:“我军的燧发枪可是军中利器,如此落到清军手里是不是......” 张七摇摇头,“这一节我也考虑到了,时下清军手中也有火绳枪,与燧发枪相比,并无太大的弱势,清狗想要仿造就仿造好了,我不相信他们能在短时间内大量仿造出来” “何况一旦他们能够平安抵达石柱,王光兴也舍不得将其暴露出去” 见到大家还不安,便道:“你们也是打惯了胜仗才会有这样的心思,放到以前的明军或者清军那里,一战死伤个几万人不是寻常事?我相信吴国栋等人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没准将来还会成为奇兵一支” 船队继续逆流往西,此时北风大作,船只可大量用上侧风,三日后便顺利抵达叙州! 抵达叙州后,张七立即出动五十艘战船攻击停在七星山附近的清军战船,面对如此庞大规模的船队,清军船只尚未接触就跑了,明军顺利占据七星山码头! 占据七星山后,张七也顾不得弄清此时叙州的情况,立即让高得杰的骑兵沿着七星山到乌撒府的官道去探路。 傍晚时分,高得杰回来了,不但他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了。 马宝! 一见到马宝,张七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如何?” 他一把抓住了马宝。 马宝笑道:“王爷此去川东大获全胜的消息已经传到这里了,晋王很早就拿下了江南的乌撒、乌蒙、镇雄三府,吴三桂得知后赶紧向这里派了援军,并亲自指挥大军进攻曲靖府” “眼下战况正在焦灼之时,他们突然撤兵了,进入镇雄府、曲靖府的清狗全部退了出去,显然是知道了王爷正在赶往叙州所致” “郑蛟麟呢?” “他呀,巩昌王牢牢控制着云南、四川交界处几个渡口,郑蛟麟就是想过来也得掂量掂量” “那叙州......” 马宝脸上露出了诡异之色。 “杨璟新没有被任命为新的总兵,他调到泸州去了,担任副将,清狗调来了一个叫做赵良栋的总兵,水陆都归他管” 张七心理一凛。 “河西四将中,王进宝已死,张勇败于我手,孙思克不知所踪,但赵良栋还是来了,很显然,清廷已经所有能用的棋子都用上了” “那他最近没什么动静?” “没有,不过不断有粮草、兵马经岷江上游运过来,眼下那里至少有八千人马了” 张七点点头,暗忖:“如果将大军驻扎于此,晋王肯定会不快,算了,还是赶紧赶回永昌府再说吧” 便问道:“晋王现在在哪里?” “乌撒府” 见到马宝神色有些异样,便道:“你的驻地呢?” “晋王让我镇守乌蒙府,还拨给了我两千步军” 张七面色如常,“很好,我等须尽快赶回永昌府,你暂时就留在这里吧” 马宝点点头,不过似乎言犹未尽,张七顿时就猜到了。 “老马,若是我猜的不错,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应该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吧” 马宝顿时眉开眼笑,“那是自然,王爷走后不久,吴三桂就来了,当时晋王让我绕到镇雄府去攻击其殿后部队,自然大获全胜” 张七笑道:“然后晋王就上书朝廷,封你为王,不知是哪个郡?” 马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晋王殿下建议的是建昌郡王,后来朝廷改封为广南郡王” 张七心里一咯噔,不过还是露出笑容说道:“那就恭喜郡王了” 马宝抓住了他,“王爷,你莫要多心,我老马这辈子能够得封公爵已经很满足了,但晋王执意如此,我若是严词拒绝,也怕让其心生嫌隙,只得......” 张七微笑道:“老马你想哪里去了,我等都是大明的臣子,如何封赏都是出自陛下,出自朝廷,何况有功必赏也是时下我大明朝局必须要做的,否则又有谁愿意卖命?” 船上还有大量的粮草,他决定就在这里歇息一段时间。 当然了,对他来说,最关键的就是整编队伍。 跟着他来到这里的李来亨部战兵有四千六百人,他决定让其中的超过三十岁的全部退伍,转入文官、工匠、农户、水师序列,所谓文官,自然是民兵训练官、巡捕等类似于后世警察的角色,会读书识字的则转入正经文官,余者转入水师。 这样的话就淘汰了大约接近两千多人。 俘虏也接近四千人,照此办理,最后也得到了两个营的合格士兵。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军力增加了四个大营。 自然不能直接编成大营,便与张五、蒯方、段少杰三部混编,最后形成了七个大营,一共八千四百人。 燧发枪自然还在以前老卒的手里,余者只能等密支那王定藩的出产了。 想来想去,他决定将李占春、王牛儿留在这里统领水师,让蒯方在这里统领两个大营,张乘龙副之。 完成整编后,大队人马再次开拔。 几日后抵达了乌撒府。 李定国带着文武官员几十人出城二十里迎接。 张七心里一阵叹息,不过还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弯腰施礼。 “见过晋王殿下” 李定国将他扶起来,然后抡起拳头向他胸口擂了一拳。 “好小子,真有你的,还真将临国公他们接回来了” 张七说道:“惭愧惭愧,我只是将其部属和家眷接回来了,临国公等不愿意走,最后与清狗同归于尽......” 李定国微微点头,“这些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若没有临国公等人断后,你也不能如此顺利回到这里” “我已经上书朝廷,追封临国公他们为王,至于你......” 张七赶紧说道:“殿下,我还年轻,得封永昌王就很知足了,千万莫要再加封了” 李定国摇摇头,“你千里奔袭,立下如此大的功勋,若是不加封岂不是让天下人失望?我已经建议朝廷封你为一字王,至于具体会封何王,还是由陛下来决定,反正是逃不了的” “对了,你一直躲在后方也不是事,我还建议让你部,至少是一部留在乌撒府,本王还是要回到曲靖府主持大局” 张七笑道:“这个我已经安排了,我在叙州城对面留下了两个大营,由前郝承裔手下大将蒯方统领,另外还有李占春的水师,对了,我准备上书朝廷恢复李占春的爵位和职位,这次救援茅麓山,若是没有他的协助是不可能完成的” 李定国说道:“这也是你的功劳啊,他与汝父关系甚好,得知你是张定国之子后肯定是欢欣鼓舞,这才会再次反正,也罢,反正你会经过昆明,他的事就由你上书吧” 在乌撒府盘桓了三日后,张七再次出发了。 临近昆明时,他对高得杰说道:“你等就不要进城了,继续往密支那赶,抵达永昌府时,在那里留下一个大营,我已经升吴国安为参将,让其主持这个大营” “余者全部带到密支那,抵达后,临国公的家眷全部安置在南城,年满十岁的少年全部入学” “淘汰的老卒、俘虏,愿意务农的全部安置在北城附近,愿意务工的由王定藩统一安置,会读书识字的转成文官、衙役不等,就由曾雪麟统一安置” “经此一役,你等也会有封赏,就由我一起带到密支那” 高得杰眼睛一亮。 “谨遵王爷吩咐!” 第37章 早朝 张七只带了张九、马承嗣以及一百亲卫骑兵,加上韩王、东安王、洪育鳌、潘应龙以及偏沅巡抚蒋尚膺、锦衣卫千户张公诲以及跟随他们的千余原王光兴部属及家眷。 抵达昆明时已经是黄昏了。 张七带着自己的人进入永昌王府歇息,余者自有朱由榔的人安排。 当晚,朱由榔一一接见了韩王等人,最后才轮到他。 已经是子夜时分,看得出来朱由榔十分疲倦,但脸上依旧洋溢着兴奋,当张七刚刚坐定,一个妇人闪了出来。 “爱卿,皇后专门为你烹煮了莲子雪耳羹,夜深了,爱卿就凑合一下吧” 张七赶紧站起来谢过皇后,皇后将粥碗放下后,又让宫女抱过来一套衣物。 朱由榔说道:“这是皇后亲自为你缝制的王服,听闻你喜欢戴缠棕大帽,也亲自为你赶制了一顶” 张七一看,只见一顶做工极为精细,正中镶着一块红宝石,旁侧插着一根估计是从孔雀身上拔下来的羽毛,系带则是宝蓝色的缠棕大帽。 咬了咬牙,还是跪下谢恩。 “多谢陛下、皇后娘娘厚恩” 皇后说道:“听闻王爷娶了缅甸国王的女儿?” 此事张七早就知道只能短时间隐瞒,终究会透露出去的,也想好了说词,便道:“微臣不是有意隐瞒陛下、娘娘,只是当时事出突然,微臣攻打阿瓦城时手下只有几千人马,而缅甸人却有六七万大军” “若是没有缅王、副王的内讧,微臣还不一定能成功” “当时缅王的位置也是岌岌可危,便主动提出来要与我联姻,他的女儿是嫁过人的,微臣为了安全撤回密支那,只得同意了” “后来为了营救韩王、临国公他们,一时又忘了此事” “对了,缅甸国境内,除了缅人,尚有孟人、若开人,实力都很强,缅王也不能一言九鼎,正好微臣在近侧,便有了这一举动” 皇后叹道:“若薇儿还在,她倒是你的良配” 朱由榔也是一阵叹息,“爱卿,朕在两广时还有一女,年龄与你一样,若还健在的话,今年也是二十二岁,当时朕封她为广德公主,可惜在逃离广西时离散了” 张七心里一动。 “按照后世的记载,他这个女儿应该还在广西武鸣县黄家” 赶紧说道:“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还健在,眼下我大明经过几次大战后消灭清狗精锐无数,清狗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纠集大军再来进攻” “微臣时下兵力有限,假以时日,必定克复广西,将公主殿下送到陛下、娘娘身边以全天伦之乐” 说得朱由榔、王皇后不禁动容起来。 半晌,朱由榔叹道:“也不知那一日到来还需要多久? 张七回道:“陛下,时下清狗窃取我大明江山大部,我大明只剩云南一省,茅麓山之役,微臣虽然给其大量杀伤,并顺利迎回韩王等,但并不能全歼其军” “茅麓山之役结束后,清狗腹地便再也没有隐患了,必定会厉兵秣马,不出两年肯定会再次大举进攻,届时就不会是之前的人马了,二三十万总是有的” “我军数量不多,时下不能四处出击,只能也在云南厉兵秣马,若是能在未来的大战中再次重创清狗,自然就能收复广西、贵州、四川等省,然后再以这几省为根基,徐图经营,大明中兴一定能够实现!” 见到朱由榔依旧有些失意,便道:“陛下,时下晋王的人马只有五万余,微臣的则还不到一万,而广西的尚可喜有两万,贵州的吴三桂有四万,四川的郑蛟麟也有两万,这就是七万人马” “围攻茅麓山的清狗至少还有四万,若是全部开到云南边境,那就是十一万......” 一席话说得朱由榔、王皇后心惊肉跳,王皇后站了起来,“你们君臣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王皇后走后,朱由榔说道:“爱卿上次给朕送来一万两黄金,可是帮了大忙,原本就想再次加封的,可惜爱卿军务繁忙,只得作罢” “爱卿所部抵达叙州后,朕便召集大臣们商议封赏之事,晋王也上书了,建议封你为一字王,最后议定,准备封你为齐王,爱卿你看......” “不可” 张七赶紧摇摇头。 “陛下,您难道没有见到以前秦王、晋王之间的事?” 朱由榔面色一变,半晌说道:“爱卿谦逊高义,亘古罕见,对了,在商议时也有人提到了此事,想法与爱卿大致相同,最后他建议封你为南诏王” “南诏,本就是云南的代称,又是二字王,想必晋王那里不会有太多想法吧” 对于张七来说,他不像李定国,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虽然不能接受一字王,但像南诏王这样比晋王更有实际意义的郡王他可不会随便推辞。 赶紧跪了下来。 “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朱由榔亲自将他扶起来,“至于你的属下,便由你建议就是了,眼下时局艰蹙,为了大明中兴,一切从宽,公爵、总兵、巡抚以下你可一言而决” “多谢陛下,陛下如此大恩,微臣敢不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以报?” 朱由榔点点头,“爱卿,你带回来的洪育鳌、蒋尚膺、潘应龙、张公诲等人,能在那种强敌环伺的情形下兀自坚持,显然都是忠心耿耿之人,我与大臣商议后,准备让洪部院担任首席大学士” “让蒋尚膺担任兵部侍郎,升张公诲为锦衣卫都督佥事,你看......” 张七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赶紧回道:“微臣乃一介武夫,国家大事既不知晓,也不敢随意置喙” 君臣两人又随意随意聊了一会儿,眼看朱由榔已经呵欠连天了,便主动告辞出去了。 次日一早,朱由榔破天荒召集了早朝,张七、李定国都参加了。 会议的主要内容无非是对李定国、张七两人的功绩大肆吹捧一番,李定国已经是一字王,升无可升,不过也被特赐了“假节钺”的权力,实际上李定国这个权利早就有了,现在不过是以圣旨的形式正式提出来而已。 至于张七,如同朱由榔昨晚所说,封为南诏王、孟养宣慰司宣慰使,开府仪同三司。 李占春也恢复了定川侯的爵位,并被封为叙州总兵,自然是我大明的。 洪育鳌终究没有成为首席大学生,但还是以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身份入了阁,为了弥补这一点,蒋尚膺成了工部尚书,张公诲升任锦衣卫指挥佥事,为了平衡,又将马吉翔升为指挥同知。 而潘应龙倒是成了朱由榔的掌印太监,一跃成为内廷之首。 正要退朝时,兵部尚书孙顺突然发话了。 “陛下,微臣有要事呈奏” “爱卿请讲” “陛下,如今我大明最紧要的事务莫过于兵事了,时下晋王殿下的主要精力都在贵州方面,四川方面也有巩昌王主持,只有广西方面没有方面大将镇守,微臣建议可由南诏王入驻,对抗那里的尚可喜” 张七心念百转,“这厮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将自己从密支那调到广南?” 此话一出,大殿里顿时沉默起来,都看向了李定国。 李定国说道:“广南府有广国公贺九仪镇守,其以前就是我大明镇守广西的方面大将,也无甚大错,为何要调换他?难道孙大人认为广国公不够资格?” 孙顺倒是丝毫不惧,“放眼我大明,唯有晋王、南诏王能够做到百战百胜,广南,太过重要,本人又管着兵部,只能直言无忌” 他故意将“百战百胜”四字说的很重,顿时让李定国哑口无言,一时竟涨红了脸。 张七心里暗骂,“你这厮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嘛,平白生出这些嫌隙!” 赶紧说道:“陛下,一直以来,我军主力都是晋王在主持,前不久还击退了各路清狗的进攻,还收复了乌撒、乌蒙、镇雄三府,而微臣则一直在后方协助晋王,微臣愚昧,并不觉得这个布置有何不妥” “何况,微臣之前之所以取得了一些小胜,都是出其不意造成的,若是两军堂堂正正对垒,微臣不如晋王远矣” “况且微臣麾下兵马不满一万,还要遮护孟养宣慰司,此事我已与陛下谈过” “眼下,依旧是敌强我弱,万一有个不测,孟养宣慰司就是我大明最后的后方,时下微臣只是获得了一个名头而已,宣慰司原本是思家的,境内也都是不通汉话的土人,想要稳定此地并不容易” “还有,我前次侥幸击败缅军,彼等岂有不暗中报复的?也需要军力护卫” “陛下,既然孙大人提起此事,微臣倒是有个建议” “爱卿速速讲来” “淮国公马宝,骁勇善战,又曾短暂归于微臣麾下,对于微臣练兵、用兵之法也颇有心得,如今更是升为广南王,微臣建议将其调到广南府,加强那里的防御” “微臣这次得到了一些俘虏,但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真正成为我大明的军队,我承诺,半年之后,我会派遣一个大营前往广南府驻扎,协助建昌王、广国公”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孙顺,孙顺笑道:“南诏王所言极为妥当,微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第38章 再会木府 几日后,张七离开了昆明。 这一次,他并没有直接回到密支那,而是绕道去了木府。 时下他的密支那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乏食盐,如今云南境内只有楚雄一地产盐,供应云南的军民都很困难,幸亏拿下了乌撒三府,隶属于乌蒙府的盐津镇产盐,这也是他之所以安排了一支水师、两个大营驻扎在七星山一带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拿下盐津后,这里的食盐肯定归属于户部统一管辖,否则李定国等人麾下的大军靠谁来供养? 与楚雄、盐津相比,四川盐井卫的食盐出产更多,不过自从上次那里的土百户喜欢被张七捉住后,自己想要从他那里弄来食盐就莫想了,何况时下这处产盐地肯定被清廷控制了。 不过,在云南大局落定之前,郑蛟麟肯定是会继续安抚像喜欢这样的土司的,除了上缴一部分给四川官府,喜欢依旧可以向外发卖。 如今四川地广人稀,又能卖给谁?于是依旧人丁兴旺的丽江便是其主要的发卖地了,甚至可以说大部分都买给了木府。 他必须去一趟木府,与其商谈食盐、布匹生意,至于后者,密支那等地也能种植麻树制作粗布,但棉布、丝绸仍需向木府购买。 这里就体现出清廷的策略了。 木府这样的土司千百年来并不会彻底忠诚于某个政权,谁当政就忠于谁,清廷也是心知肚明,故此也不能做得太过,彻底封锁木府的食盐供应。 几日后他带着一百骑抵达了丽江木府。 隆冬来临了,海拔较高的丽江顿时寒冷刺骨。 与之前完全不一样,这一次连木懿也出城迎接了。 很显然,作为云南最大的地头蛇(在黔国公之前)木懿是知道南诏王的分量的。 去了川东鄂西一趟后,张七又收获了大量的白银,加上从阿瓦城得来的黄金,他已经打定了继续通过战争、劫掠的方式来供养自己麾下大军、官员、民户的主意,直到彻底收复西南三省之前一直会如此。 下一个目标也已经心里有数了,不过那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行。 清廷是不会给他从容的时间来厉兵秣马、耕田种地的,他必须剑走偏锋才行。 回到木府后,一番宾主相欢后张七立即转入正题。 当时木懿、木靖都在座,一听张七的话,木懿顿时游闲地品起了普洱茶。 “王爷,没问题,食盐、茶叶、布匹都没问题,不过......” 张七说道:“宣抚使大人,本王可以出比别人高上一两成的价格” 木懿依旧慢条斯理地在喝茶,一旁的木靖生怕冷场,说道:“王爷,不是价格的事,时下王爷不仅是大明的南诏王,还是孟养宣慰司的宣慰使,更是缅甸国的副王,买卖,肯定是会跟您做的,这一点,您不用担心” “那......” 木靖看了看他老爹,见他依旧慢条斯理,只得继续说道:“王爷,不瞒您,几百年前,确实有南诏王,而且占据着像大理、楚雄、昆明等大的坝子,也就是云南最好的几个地方,所谓云南六诏,后来实际上就是云南的代称” “南诏王实际上是南诏的首领,统一其它五诏后自称南诏王,又被大唐封为云南王” “南诏王立国后为了稳定其它五诏,便向五诏各娶了一名贵人女子,自己的女儿也不断嫁给五诏贵人,当然了,当时的五诏已经不是以前的五诏了,而是更大的地方” “王爷眼下已经是南诏王了,您看......” 张七顿时明白了。 “世子之意,本王了然,不过我已经娶了缅甸王的女儿,这......” 木懿这才说道:“我木家女人虽然出身高贵,外人也以公主相称,但与缅甸国比起来自是远远不如,不过,缅甸国的规制与中国又不同,刚才木靖提到了大唐” “想当年文成公主嫁入吐蕃时位次还在尼泊尔公主之下,以此类推,你便可以孟养宣慰司宣慰使的名义同时迎娶一名中国女子为妃,按照大明亲王规制,有正妃一名,侧妃一名,但你的情况又不同” “完全可以一名中国女子为正妃,双方不分轩轾” 张七心里自然愿意,但又怕莽素姬生事,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说道:“宣抚使的心思本王了然,要不这样,兹事体大,除了缅甸王妃,也需要向陛下说明,至于我本人,没有问题 木懿一听便笑道:“我的女儿,自小信佛,温柔善良,我才舍不得她远嫁密支那,不过永昌府还是你的封地,不如将木清安置在那里,你两头跑就是了,至于昆明那边,我看没有人胆敢反对这桩婚事” 张七点点头,“这样很好,不过王妃册封一事还需向昆明报备,时下跟着本王返回昆明的韩王已经被陛下任命管辖宗人府,本王与韩王关系尚好,应该问题不大” 木靖笑道:“既然王爷同意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将婚事办了......” “今日?” 张七不禁愕然。 “咳咳”,只见木懿轻咳一声,“还有些事情就由木靖与你分说,老夫有些倦怠了” 等木懿走后,木靖笑道:“王爷想知道前庆阳王妃现今如何了?” 张七说道:“不是在木府暂住吗?我这次来还想将她接回昆明或者密支那呢,此事我与陛下也说明了,可惜庆阳王膝下并无一男半女,就算接回昆明也无法安置” 木靖似乎有些尴尬,喝了一大口茶水,竟然呛了起来。 半晌,他说道:“不瞒王爷,我父看上了庆阳王妃,想娶她过门,日子就择在明日” 张七一听心里不禁骂开了。 “好啊,你这是准备让我以迎娶木清为名掩饰他的尴尬啊” 沉吟半晌,“此事陛下知道吗?” “知道,陛下也同意了” 张七暗道:“对于身侧这个最富裕、兵力最强大的土司,他岂有不同意的道理?至于区区庆阳王妃,庆阳王一死,谁还在乎呢?” “木懿也才四十多岁,而庆阳王妃也年近四十,两人也颇相配,而且,与随时就会出现变故的大明高官相比,嫁给木府更为稳妥,这也算是她一个好的归宿” “王妃同意吗?” “小妹问过,同意” 张七这才点点头,“好吧” 又问道:“眼下我大明只占据了云南一省,实控地盘估计只有半个省,清人大军随时会攻进来,届时本王的命运如何也未可知,尊父子何以认为我就是木清公主的良配?” 木靖点点头,“这一节我父子自然商议过,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哦?” “大明,只要南诏王在一日大明就会在一日,王爷如今正是年轻气盛之时,自从出道以来屡立奇功,从未败绩,我父子都看好你” “是吗?” 于是,两人接下来商谈的用玉石交换食盐、布匹、茶叶等就顺利得多,很快就谈成了,最终从木府那里拿到了这三宗物资三成的货源。 次日,木府张灯结彩,两场盛大的婚事在此举行。 张七何许人也,自然不能让其在木府成婚,木懿将外城一座豪华府邸让给了他,礼聘、迎亲两桩事务便都在一日内完成了,原本还带了一万两白银,准备了作为谈生意的定金的,这下好了,全部成了聘礼。 木懿既是丽江宣抚使,又是丽江府的土知府,在外城也有宅邸,就在那里张七迎娶了木清,跟着木清来的还有其侍女雪娥,就是那位江南瘦马,显然也会成为张七的通房丫头。 夫妻两人缱绻缠绵一晚自不待提。 在丽江住了几日后张七便告辞木懿了,抵达永昌府城后将此事告知了李雪峰,并让其将以前自己的府邸改成王府,并让木清、雪娥两人住下。 此时,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吴国安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个大营,加上高启隆驻扎在腾越州的一千五百人,足以护卫王妃的安全了。 张七在永昌府城辛勤耕耘了一个月,赶在年关之前回到了密支那。 第39章 宣慰使(上) 1663年正月十五。 孟养(后世莫宁)。 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大明孟养宣慰司复立大会正在召开。 此前,张七已经得知杨文轩(思夏)回来了,不过他在阿瓦之役中的表现已经让他在克钦人的腹地孟养河谷待不下去了。 他只能窜入钦敦江、伊洛瓦底江之间的野人山去招募野人克钦——与河谷克钦相比,野人克钦对于思氏家族的恩威感觉更深。 眼下他正在后世江心坡一带招揽人马,但张七显然坐不住了,他必须在杨文轩回来之前造成既成事实。 为此他还请来了刚刚成为掌印太监的潘应龙宣读圣旨,主持复立大会。 当然了,他将已经完成蛮莫城建设的李忠明部、高得杰骑兵以及自己的六百亲卫悉数调到了这里以防万一。 帕敢、加迈、莫冈等十八个克钦土司都来了——他们显然不是被张七的大军吓到才来的,也不是因为大明掌印太监至此而来,只有一个原因。 现在的张七是缅甸王的女婿、副王,明面上统领着伊洛瓦底江、钦敦江上游土地! 光有这个显然还不行。 不久前的阿瓦之役中张七以五百破三万的赫赫威名才是关键。 孟养,位于孟养河谷最南端,大明有天子守国门,以前的孟养宣慰使也是有样学样,他将圣地、主寨设在了河谷最南端,心目中的假想敌是谁昭然若揭。 以前,按照克钦王国的规制,国内土地一半属于国王,另外一半才属于各大土司,区区宣慰司复立不是主要目的,让这十八个土司交出直接隶属于国王或者宣慰使的奴户才是关键。 当然了,让一个外来户成为新王他们一时半会儿是转不过弯来的,不过张七也有预案。 “诸位,你等也看到了,我,既是缅甸的副王,又是大明的宣慰使,在两大国都是名正言顺,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收容的前克钦王的直属奴户只需要交出三成就行了” 孟养宣慰司实力最强的二级土司,也即宣抚司都在孟养河谷里,以前都亲眼目睹过张七跟着思夏进攻河谷地带缅甸人山寨,几炮之下缅甸人纷纷从山寨里出来投降的场景,虽然拿出三成奴户有些肉疼,但都无异议。 他们都无异议,其余各司自然无甚话说。 就在张七准备宣布这是一届成功的大会、团结的大会时,一个土司跳了出来。 “宣慰使” 没想到这个土司还能说汉话,一旁的密支那北城县知县夏金泽说道:“这是马高土司,马高位于钦敦江与伊洛瓦底江之间的野人山谷地,盛产玉石,下官与其打过交道” “哦?这么说他被杨文轩收买了?” “这倒不知,不如听听他说什么” “也罢” 只见那马高土司思林说道:“大王既有缅王的诏书,也有明帝的诏书,原本我是不敢说话的,不过前不久思夏来到我这里,以中兴克钦王国为由在我这里带走了三百精锐奴兵” “哦?阁下的意思是?” 张七不为所动。 “我司辖下奴户本就不多,思夏一下带走三百人,若是再提供三成给大王,我也无法养活马高宣抚司的人员了” 夏金泽又低声说道:“所谓十八土司,其中中游谷地有十个,上游山谷有八个,钦敦江流域有马高、欣贝延、迈昆、帕敢、霍马林,伊洛瓦底江流域有三个,葡萄、孙布拉蚌、广朗普” “时下杨文轩应该在号称蛮族聚集地的广朗普寨,思夏家族的号召力在蛮族那里更强,那里应该是他的最后一站,没想到大王却捷足先登了” 葡萄、广朗普、孙布拉蚌,就是后世江心坡一带。 张七暗忖:“若是马高一地杨文轩就带走了三百人马,那么上游八个土司他就能汇聚两千四百兵马,再加上部分依旧忠于他的河谷地带兵马,岂不是有四五千了?” “如果答应思林不上交奴户,那么河谷地带的土司大可有样学样,也不上交,若都是这样的话,我又如何在这里立威?” “时下杨文轩还在广朗普,那里山高林密,是真正的野人山,蛮族遍布,杨文轩是土人,自然没有什么,但如果我的大军进入到那里肯定有所不适,何况他完全可以带着军队窜入密林,你又不可能进去追击” “还真他妈是个难题啊” 夏金泽说道:“不如让其暂缓上交,然后我军进入野人山围剿杨文轩,杨文轩伏诛之日就是他们上交之时” 张七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 “那?” 张七看着一众土司,暗道:“这些人不会没有真心归附于我的吧” 便大声喊道:“你等呢?都是什么意思?” 一人站了出来,此人张七倒是认识,是孟养河谷最北端南坎寨的土司,靠近密支那。 “大王,本司一定会在规定时间内上交三成奴户” 有人出了头就好办了,果然位于河谷地带的不少土司纷纷出来表示会按时上交奴户,不过位于钦敦江上游的五个土司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你等是不是也有精壮奴兵被思夏带走了?” 帕敢土司站了出来。 “确实如此,马高那边才带走三百人,我这边却带走了五百人!” 张七低声问道:“老夏,这么说杨文轩带走了四五千人,难道区区广朗普有能力养活这么多人?” 夏金泽说道:“几千人显然都是奴户,奴户也是有粮食的,杨文轩多半也带走了一些粮食,广朗普自然不能养活这么多人,但葡萄可以,那里平原面积颇大,盛产稻米,当然了,这还不是主要的” “哦?” “那里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将平原围在中心,除了伊洛瓦底江一条通道,外人几乎无法进入到那里,如果仅仅是稻米,也无法养活这么多人” “不过这里是思夏家族一个成员的封地,杨文轩家族也并不是克钦人,而是掸族人,否则也不会被朝廷赐姓为思,不过是几百年来与周围克钦土司深度联姻,高度克钦化罢了” “周围克钦人环绕,思夏家族也是心知肚明,为防万一,便将坎底长官司升级为宣抚司,封给思家近支” “坎底宣抚司,除了盛产稻米,也出产葡萄、兰花,汉人便称其为葡萄或者兰谷,我等到来后也曾到过那里一次,主要查看兰花和葡萄,是用小舟前往的,十分凶险” “那里野生葡萄、兰花众多,特别是后者,种类之全冠绝缅北、云南,被知悉内情的汉人称为‘花谷’,但就是由于花类众多,毒虫猛兽也多,又称‘虫谷’,当地人自然习惯了,汉人但凡进去的,没有不染病的” “老夫也是十分幸运,是为数不多没有染病之人” “由于葡萄孤悬于缅北最北端,是一处少数由掸族人控制的地盘,当下的土司叫思炎,是杨文轩的弟弟,他们的父亲思华是宣慰司最后一任土司,这些名字自然是云南官府上报给朝廷后赐下的” “与杨文轩等仰慕中华文化不同,思炎那里完全是掸族人的天下,崇尚蛮力和武勇,对于周边蛮族也颇有震慑力” 张七点点头,“既然思夏已经落魄,那么思炎就没有理由再支持他了,有没有可能吞了他的人马?葡萄,本王也有所耳闻,载下四五千人还是可以的” 夏金泽说道:“也有可能,否则也不会有杨文轩亲自前往最为凶险,高山密林最甚,处处瘴疠横行的广朗普募兵之事了” “这么说往上游走,还是可以行船的?” “是的,不过险滩激流很多,只能用小船前往,而且需要熟悉河流具体情形的人带路才行,否则就是车毁人亡,葡萄也有倮倮人居住,其附近有大量的奇异兰花,我下了重贿,这才让其派人给我带路” “倮倮人?” “是的,那里除了掸族人,还有倮倮人、拉祜人、崩龙人,以及一些叫不出名的部族,都被克钦人、掸族人统称为蛮族,生活在崇山峻岭间的小峡谷里,主要以打猎为生,十分野蛮,自然也十分骁勇” “由于掸族人控制了主要与外界交流的货源,蛮族只能以高价向外面的人交换物资,我这才有机会结实那位倮倮人头领” 张七顿时有了主意。 “诸位,既然是这样,愿意按时上交的就暗示上交,不愿意的请先回去,我与杨文轩商议一下再说” 台下顿时沸腾起来,都知道他这句“商议”包含的意思是什么,不过钦敦江、伊洛瓦底江上游之地很难进入,虽然有些恐惧,但也没有人站出来说要主动按时上交。 张七又问道:“老夏,既然思炎没来,那么前来的三个伊洛瓦底江上游土司自然不是大土司了” 夏金泽点点头,“都是靠近南边的小土司,他们也没多少人,不过在见到要换新王了,有机可乘而已,没准能将自己的长官司升级为宣抚司” “葡萄宣抚司来的是其南边的本坎长官司土司,孙布拉蚌来的是时任宣抚司之弟,广朗普来的是南边的巴瓦库长官司土司” 第40章 宣慰使(下) 复立大会的次日,张七送走潘应龙后,立即招来了李忠明。 “忠明,今后你部就驻扎在这里,正好让修建蛮莫城的那些俘虏继续筑城,另外,河谷地带的十个土司按照他们说的,最多能在一个月之内上交五千户奴户,平均每户五百户” “你从这五百户中抽调一千两百名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少年,让其一边就学,一边训练,期间照常发放薪饷,不过减半罢了,这样的话也能让其补贴家用” “三年后,孟养城就有两个大营了,足以应对宣慰司河谷地带的变故” 此时高得杰已与贺九真成亲,为防意外,他又让高得杰统领骑兵在此驻扎。 回到密支那后,木府的第一批物资也送过来了,此时他在缅北的工业中心已经迁到了蛮莫,而密支那将会成为工业副中心以及商业中心。 他虽然有大量的钱财,但若是境内没有足够物资支撑的话,这些钱财的作用也并不大。 故此,从木府得来的物资大部分都放在密支那销售。 足饷足食,薪饷还能购买物资,这就让宣慰司的军民官员稳定下来了。 他已经给一部分军人娶了媳妇,剩下的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最后确实没有能力娶上媳妇的就由官府出面搞定。 有了家室,再加上张七的赫赫威名,人心会进一步稳定下来。 密支那孤悬于大明境外,又有担当力卡山、怒江遮挡,在大明云南岌岌可危时,他们的心境会更加安稳。 这才是后方,真正的后方。 接完木府的货物后,他立即叫来了两个人。 夏金泽、杨阿索。 杨阿索,就是那位建昌城倮倮人土司杨阿卓之子,如今也二十岁了。 这几年,张七也见识到了土人与汉人身体素质的不同,虽然杨阿索是四川倮倮人,但时下是冬季,缅北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蚊虫之类也大量减少,正是进军葡萄的好时候。 杨阿索时下是张五营的副营官,也有了游击将军之职。 他先看向夏金泽。 “老夏,时下本王已经是缅甸副王、孟养宣慰司宣抚使,可以迎娶你的女儿了,不过只能以侧妃的名义娶进来” 夏金泽正在为夏小曦的命运着急,听闻此言顿时暗地里欢喜不已。 赶紧说道:“小曦能有这个命已经不错了,多谢大王垂青” 张七点点头,暗道:“本来不想成为种马的,但确实身不由己啊,在这个时代,特别是在这缅北蛮荒之地,光靠个人奋斗是不行的,联姻,就是一个最好的、最经济的手段” 又道:“这样,上次说到葡萄等地的事,我想趁着几个月的冬季好时光解决此事” “这次还要劳烦你再跑一趟,杨阿索带上五百人,三百火枪手、一百弓箭手、一百刀盾兵,嗯,还带上五十炮兵吧” “老夏就以宣慰司大使的名义去宣抚伊洛瓦底江上游各地,事成之后你也不要在北城担任县令了,宣慰司还缺一个右长史,今后你就是右长史,当然了,你不用担心家族生意会旁落,交给亲族打理就是” “以往,北城的玉石利润一半要交出去,今后不用如此了,木府的、马里山寨的都不用了,每年上交两成给宣慰司就行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处,何况自己还成了宣慰使、缅甸副王、大明南诏王的老泰山。 “多谢大王体谅” “好了,你办完这桩差事,回来后我就与小曦成婚,既然只能乘坐了小船前往,带领的兵马就不能太多,阿索,找张九多要药品,军卒里也多配一些医务兵” “我已经答应了本坎长官司的土司思明,等消灭杨文轩后,将其长官司升级为宣抚司,若是进剿葡萄宣抚司顺利,将来也有成为葡萄宣抚使的可能” “他也会派出熟悉当地地理的人员跟着你去,你这五百多人中倮倮人、摆夷人、景颇人不少,冬季的密支那以北与云南、四川也差不多了” “回来后我让你独掌一营” 杨阿索赶紧站了起来。 “谨遵大王之命” 又嬉皮笑脸道:“这一营是李忠明那里的新募之营,还是击败杨文轩后得到俘虏营?” 张九不以为意,“你认为呢?” 杨阿索说道:“自然是俘虏营,李忠明那个新营三年后才能成军,我可等不及了” 张九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摊开了一张地图。 “这是夜不收绘制的,综合了老夏的一些意见” “这里是孙布拉蚌,这里的土司是思夏家族的远亲,估计颇为顽固,密支那距离这里还有大约两百里,正好位于密支那与葡萄之间” “你等虽然是坐船前往,但行动肯定瞒不过杨文轩,而你们的第一站就是孙布拉蚌,伊洛瓦底江距离孙布拉蚌还有约莫二十里,杨文轩想动手的话,必定会在这二十里进行” “因为那里是孙布拉蚌土司的范围,若是成功将你等消灭,就能彻底打消孙布拉蚌土司的首鼠两端之心,彻底倒向他那一边,当然了,若是失败了,也能将该土司彻底拉到我们这一边来” “故此,这一战很关键,你部的夜不收都是从当地的倮倮人、傈僳人少年兵中挑选的,一定要做好侦查,以防埋伏” “据我估计,杨文轩从缅北弄来的大部分兵力都放在葡萄,跟着他的最多千人,就算有两千人也不是你等的对手,他们依仗的无非是毒箭,我会让医务兵多备药品,不妨事的” “你等每人一顶宽檐铁盔,一套棉甲,再加上火枪、火炮等物,就算是杨文轩全数人马在此也不是对手,但还是要小心” “你等五百余人,乘坐二十艘小船,由水师为你等操控,时下北风大作,风帆就莫想了,一律配上船桨,最前面船只的舵手则由熟悉航道的夏长史的人担任,后面跟着就是了” “伊洛瓦底江上游,当地人叫迈立开江,既然叫江,肯定能通航,无非是礁石众多,水流较急而已” “自然也有道路前往孙布拉蚌,但那里实在难行,还是坐船稳当,抵达孙布拉蚌附近时,留下少量士兵和水兵守护船只就行了,大队人马上岸去城寨” 夏金泽突然插道:“大王,既然孙布拉蚌情形莫测,不如直接驶往本坎,然后在那里上岸,有了思明土司的协助,沿途会顺当得多,我们的小船能够乘坐三十人,一共二十艘,每艘多坐几人也无妨” 张七想了想,“也好,若是能顺利击败葡萄的土司,对了,他叫什么?” 夏金泽说道:“他没用大明赐给的思姓,用的是掸族本名,叫岩罕 张七点点头,“若是能压服岩罕,又不用经过战事,那么就将杨文轩留在那里的人马带回来,依旧让其担任葡萄宣抚司的宣抚使” “若是要打仗,就用两百斤短管火炮轰击其大寨,其封闭于群山之中,寨子就建在江边,用火炮轰击就是,土人震骇之下很容易投降的” “若是非得要用战事击败岩罕才行,那么就让本坎土司接替其位置,这样的话,本坎土司也得从陆路出动一些人马才是,到了本坎后与其商议好就是” 夏金泽、杨阿索两人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三日后,船队出发了,为防万一,杨阿索多备了五艘船。 一路无话,在夏金泽老船工的带领下船队顺利抵达了本坎附近,这里有一条本坎河注入,若是在雨季,本坎河也是能行船的,但现在却不能。 杨阿索派出了十名夜不收,都是这几年从彝人少年兵中挑选、张七亲自训练的佼佼者。 一个时辰后夜不收回来了。 见到他们的神色凝重,杨阿索也心理一凛。 “怎么回事?” 夜不收头目说道:“将军,我等潜伏到本坎寨子附近时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本坎河边还有从河里冲上来的尸体,尸体早就腐烂了,赶紧抵近到山寨附近侦查” “山寨里的人显然没有察觉,当时正好听到那里的人在说话,寨子紧挨着河边,我等就藏在河边的芦苇丛里” 这是一个听得懂克钦话和掸族(摆夷、傣族)话的原蛮莫宣抚司少年,如今也二十岁了。 “一听之下不禁大惊” “哦?” “原来本坎长官司的主人早就换了,原来的长官思明全家被杀,新来的长官是葡萄宣抚司岩罕派来的人” “我赶紧撤离了那里,躲在一处山林高地暗中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发现寨子里至少有五百土兵!” 杨阿索、夏金泽的神色都凝重起来,原本还想利用思明作为奥援的,没想到第一站就出师不利。 “打!” 杨阿索站了起来。 “这一路来我也想过了,广朗普寨位于独龙江流域,其与迈立开江之间隔着野人山,就算是土人也无法穿越,多半不会知道我等的行踪” 此时缅北之人对于大江之间的高山密林都称呼为野人山。 “于是,我们面临的敌人也就是葡萄的岩罕,本坎距离葡萄还有几十里,就算我等攻击不利,岩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派出援兵来” 夏金泽说道:“将军的意思是只需将水兵留在这里即可?” 杨阿索点了点头。 第41章 真相 明军的突然出现,让本坎寨的人吓了一跳,一开始还有人挥舞着刀枪冲出来想要作战,不过被火枪射倒后顿时全部缩到了寨子中。 寨子建在本坎河南岸一处高地,南依大山,只有一处寨门,寨门前的空地约莫五十米,显然在敌人弓箭的射程里,杨阿索只得让人在河滩上布阵。 “咻咻” 漫天的箭枝飞来了,不过都只能射到空地与河滩之间的地方,土人们的小弓能够射到五十米的距离就算相当不错了。 杨阿索自己就是土人,自然知晓当一个土司消灭了另外一个土司后的惯常做法,他们会将这个土司的男性家人、仆役、士兵全部杀死,女性中的尊贵者则会剥皮制作腰鼓,余者则分给自己的士兵和奴隶。 他们多半不会霸占太多女人,那样的话这些女人所生的孩子就不能是奴隶了,作为将奴隶当成主要财产的他们来说这是忍受不了的。 故此,他显然知道思明的下场,也就不客气了。 十门百斤到两百斤不等的火炮一字排开,也不用调试了,装入开花弹后立即朝着寨子轰去! “轰.....” 大部分炮弹都在寨子上空、里面炸响了,少数则在寨墙上炸响。 冬季,天干物燥,这里土人的寨子都是木头做的,霎时就燃烧起来。 “轰......” 杨阿索又让炮兵不断调整仰角和偏角,再次进行了三轮轰击! 最后一轮则全部对准了寨墙! “轰......” “喀喇......” 一阵轰响后,约莫两百米长的寨墙顿时塌了几乎一半! 大量的土兵从寨墙的缺口处跑了出来,不过此时明军已经上来了,三百燧发枪手排成了一个六排的大阵,每排五十人,前面一排发射完毕后就立即转向后面。 等六排全部发射完毕后,第一排也装填好了。 寨子里是熊熊大火,前面又有夺命的铅子,但与铅子比较起来还是大火吓人,越来越多的土兵争先恐后地从缺口处跳出来,也有不少醒目的土兵从寨子两侧跳下来,寨墙起码有九米高,从那上面跳下来的结果可想而知。 而且这两侧也有明军的弓箭手和刀盾兵守着,侥幸没有跌伤的土兵自然被他们杀死了。 大火借着风势猛烈燃烧着,此时逃出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一身火的,不过明军并没有怜悯,继续演练着他们的六段击。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整个寨子已经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升起的浓烟遮蔽了上空,高窜的火苗染红了半边天。 火势实在太猛,最后杨阿索等人不得不再次撤回到河滩上。 半日过后,火势逐渐小了起来,不过火势已经蔓延到山上,又开始向大山深处蔓延。 杨阿索也俘虏了好几个俘虏,有一个看起来似乎还是一个头人,此时在河滩上也待不住了,只得押着俘虏朝着迈立开江走去。 回到船上,杨阿索立即对几个俘虏展开了审讯。 审讯的结果顿时让杨阿索、夏金泽等人目瞪口呆。 以下是那名头领模样的人的供词。 “我叫扎尔,是拉祜人,我的兄弟叫扎颇,曾在明军里当过兵,三年前回到族人的寨子,他杀死了头领自己当了头领,最后占据了瑙蒙寨,又花费半年时间征服了周边的山寨” “半年前,扎颇带人进入葡萄,趁着岩罕不备,攻入到他的山寨,灭了岩罕一家,又将瑙蒙寨的拉祜人全部迁入葡萄,让那里的所有克钦人、掸族人成了奴隶” “为了继续与密支那进行贸易,扎颇隐瞒了葡萄已经改朝换代的消息,两个月前,杨文轩带着两三千人进入到葡萄,原本是想将这些人暂时放在葡萄的,没想到他的弟弟岩罕早就死了” “此时扎颇手下只有一千人,不过他还是趁着杨文轩不备对其展开了进攻,结果不敌,只得退入大寨防御,杨文轩猛攻了一个月也没有攻下来,此时,杨文轩手下只有千余人了,而扎颇手下的士兵也锐减到五百” “杨文轩的粮食显然快吃光了,只得退往瑙蒙寨,那里正好无人” “杨文轩走后,扎颇赶紧又从奴户中抽调了五百人,不过粮食却成了问题,原来杨文轩在攻打山寨时,正是周边稻米要收获的时候,杨文轩让人将其全部收割了” “便想到南边的本坎,立即亲自带领五百人趁着夜色摸到本坎寨下,同样趁其不备灭了本坎的思明,抢了他的奴隶和粮食,又让我带着五百人守在这里” 杨阿索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 “杨文轩呢?就在瑙蒙寨住下了?” “没有,以往,他的家族对于大金沙江、独龙江流域的各个部族很有威慑力,那里有两大部族,寨子都是高山之上,一个就是我们的拉祜族,一个则是傈僳族,时下占据广朗普寨的就是傈僳族” “以前,杨文轩手下的常备兵至少一半就是来自这两个部族,他的两个妻子也分别来自这个部落,傈僳族的妻子还为他生下了唯一一个儿子,故此,他在瑙蒙寨盘桓了一个月后就越过了大山,进入了独龙江流域” 杨阿索问道:“广朗普的傈僳人能出动多少人马?” 扎尔突然忍不住笑了。 “你这厮又笑什么了?” 拉祜族、傈僳族都号称倮倮(彝族)别部,语言相近,杨阿索勉强也能听得懂。 “不瞒将军,与我弟弟扎颇一起回来的明军还有一人” 杨阿索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这么说广朗普寨也发生了变故?奶奶的,此人叫什么?” “他叫熊实帕,傈僳人,与我弟弟扎颇一起加入到了茶山司段巡的部下当兵,还当了一个小头目” 杨阿索问道:“是不是在段巡、吴三省进攻里麻司时被抓获的?” 原来,不但缅北的克钦人、掸族人饱受大山蛮族袭扰之苦,云南西部同样如此,里麻司、茶山司经常受到满足的攻击,两司如今早就毁了。 第一次磨盘山大战前后,吴三省因为断后偶然进入到里麻司,这才击败了占据土司寨的蛮族,也从里面挑选了一些士兵,段巡也趁机收复了茶山司。 吴三省的部下没听说有逃跑的,多半是段巡的部下。 扎尔点点头,“我弟弟回来时手下有五十多人呢,熊实帕也差不多,同样灭掉了原广朗普土司,不过他显然比我弟弟聪明一些,并没有将原广朗普土司的人全部杀掉,便将杨文轩赚入大寨,然后将其囚禁起来” “又以杨文轩的名义向周边土司发号施令,杨文轩手下那些土兵也投靠了他,如今做的比我弟弟还要大” 杨阿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王爷想要的奴兵是要不回了,两个地方还成了新势力,该如何对付他们?” 夏金泽插道:“请问葡萄还有多少奴户?” 扎尔说道:“至少还有一千五百户,杨文轩过来时掳走了三百多户,不过大部分不是窜入寨子,就是跑到大山上去了” “也就是说还有一千二百多户?” “差不多” 夏金泽对着杨阿索说道:“杨将军,我倒是有个主意” “先生请讲” “不如攻击葡萄寨,拿下后让这人担任了土司,然后拿走五百奴户,你问他,看行不行” 杨阿索眼睛一亮,立即问扎尔。 扎尔哪有不愿意的,什么兄弟,在土司的荣华富贵面前都不值一提,顿时头点得如同捣蒜。 夏金泽又说道:“兹事体大,还是派人去询问一下王爷吧” 杨阿索点点头,立即派出了一条返回的小船。 几日后,小船回来了,还多了一条。 “少寨主” 原来多出来那条小船上都是以前杨文轩盘踞的马里山寨的人,为首的就是杨文轩留在山寨的独子,也就是杨文轩与广朗普傈僳女人生的那个儿子,汉名杨泽宇,克钦名字思朱者。 思朱今年刚满十五岁,张七从阿瓦城回来后立即派人占据了马里山寨,并将思朱带到密支那学习。 跟着小船过来的还有一人。 此人叫虎米,原乌鸦山长官司白文举下面的奴户子弟,张七灭了乌鸦山后将其放入学校读书,也是傈僳人少年兵之一,时下也有二十一岁了,眼下在段少杰麾下做一个百人队长。 张七从川东鄂西回来后,将袁宗第等人的子女收为义子、义女,又从密支那附近的土人少年兵中有了一些,虎米就是其中之一。 傈僳人的姓氏大多数都采用汉人的十二生肖,而米在他们的语言里则是云朵的意思。 “将军” 虎米面色黝黑,却有一口上好的白牙。 “义父派我过来是协助少寨主拿下广朗普一带的,让你等拿下葡萄后,立即翻越大山向广朗普进发,拿下此寨,然后沿着独龙江南下,沿途宣示宣慰使的恩德,让其各抽调一部分奴户到密支那” “那本坎以南各寨呢?” 虎米说道:“义父说,一旦你拿下了葡萄、广朗普两寨,剩余各寨都会主动奴户交出来” 杨阿索与夏金泽两人对望一眼,都是眼睛一亮。 “这么说王爷是想让少寨主担任广朗普的宣抚使?” 虎米点点头,“杨文轩多半不在了,他身上有一半傈僳人血统,应该没有问题,而我将留在广朗普协助他” 第42章 宣慰司(上) 半年后。 密支那,南城。 南城分为两条大街,将城区分成了四部,四部又有小街,分作四坊,军营在西北、东南街区。 大致来说,东北街区是商业街,如今商业渐显繁华。 西北街区是仍留在此地的工业区,加上仓库,密支那上空的烟尘少了许多,淡了许多,但依旧缭绕。 西南区是住宅区,医馆、学校、南城县衙所在,乃最为安静之区。 东南区则是商业、工坊、军校、军营杂处,稍显喧闹。 虎米是从北城码头上来的,此时的码头已经扩建为一处长约一里,于拐弯处设有五处船坊,北面是商船泊所,南面是水师驻地的偌大地方,正中间则是往来南北城的渡船码头。 虎米就是从这里下船的。 随着一开始进入密支那的军人、工匠们纷纷娶妻生子,加上不少云南、北城的商人进驻,加之李来亨余部家属大军的到来,时下的密支那南城已经是一座拥有四万人口大城了。 与此同时,北城的人口规模却在不断减少,已由以前的万余户锐减到如今的五千余户了。 北城,时下已经成了孟养宣慰司麾下专门从室内玉石加工、批发、零售以及少量铁器、火药发卖的城镇了。 虎米跨上长约五十米的石阶后,迎面就看到了北门城门楼,那上面挂着一口大钟,自然是来自后世的自鸣钟,城门楼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 “临江门”三个大字据说是出自张七的手笔,看起来十分工整,但稍显拘谨了一些,这当然是来自后世张七为了讨好上司不断临摹的成果。 虎米走到城门口,向看守城门的士兵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 那是一种仿造于此时奏折的文本,两面是厚一些的褐色硬纸,里面有正反四页说明,第一页是一张照片。 不错,就是一张照片,显然是张七的杰作。 然后就是身份编号,职业,籍贯等,其中有一张是可以随时撕下来,又随时填补上去的、带有表格的内容。 那上面说明了你到过何处,有何证明的内容,相当于后世的签证页。 守城底层军官显然认识虎米,不过还是翻看了他的那一页。 “挂上尉军衔,经广朗普宣抚司而来,前往密支那南城公干,途径其培长官司驿站歇息一晚” 其培长官司,独龙江下游地方,其培河汇入独龙江之地,而独龙江就在附近不远处汇入伊洛瓦底江。 军官在那上面盖了一个戳,上面有“永历十七年六月三十日十二时入城”字样,这样可以变动日期的印章放眼天下显然也只有密支那这里独一份。 虎米进城后信步往城中走去,这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街宽约三十米,走到中心还有约莫三里远,虎米便信步逛起街来。 粮店、布庄、盐店、铁器铺、成衣店、首饰店、山货店、饭庄、客栈、茶铺、文房四宝店、裁缝铺、医馆、蔬菜铺、肉铺、鱼铺,应有尽有。 逛到接近中心位置时,迎面又是一座城中城,这自然就是张七所在的内城了,是由三座四进四合院合并而成,周长约莫两里,正中则是一座七层高的宝塔。 最中间那座四合院就是时任缅甸国副王、大明孟养宣慰司宣慰使、南诏王张七的居所,他占据了二三进,第一进是他的一百亲卫骑兵的居所以及马厩所在,第四进则是一百步兵居所以及武库、仓库所在。 东面那座四合院是宣慰司、南诏王衙署所在,麾下文武百官办公之所,以及招待贵客的高级旅馆所在。 西边那座则是五百亲卫的居所以及大型仓库、演武场、跑马场所在。 人流、车流来到这里后便只能绕弯了。 抵近这里后,虎米赶紧整了整衣冠,然后昂首挺胸向中间那座大院走去。 来到大门口,递上自己的身份证明,卫兵仔细核对了一下后便说道:“虎哥,王爷已经等你多时了,赶紧进去吧” 走进书房,张七会见了他,在座的还有专门对外的右长史夏金泽以及王府总管张九。 虎米跪倒在地。 “孩儿拜见父王” 虎米也就比张七小一岁,不过张七还是收了他为义子,加上袁宗第等人的遗孤,他现在膝下已经有十八个义子、义女了。 “起来吧” 虎米坐下后,王府的仆役给他端来了一杯新泡的普洱茶。 “路上还好吧” “多谢副王挂念,都还好” “好吧,你可以开始说了” “是。自从我军攻克葡萄、广朗普两处宣抚司山寨后,不但从这两地带回了一千户奴户,还让周围大小土司交出来另外一千户奴户,时下葡萄宣抚司的土司扎尔、广朗普的土司杨泽宇都是恭恭敬敬,丝毫不敢对我大宣慰司有所怠慢” 张七笑了笑,看向夏金泽。 夏金泽也笑道:“不光是伊洛瓦底江、独龙江上游的大小土司,钦敦江流域的土司交出来三千户奴户,虽然他们已经有部分人被杨文轩拿走了,但依旧能按照大王所规定交出了三成的奴户” “这些家伙显然是隐瞒了大量的人口,加上中游河谷的各大土司交出来的,如今直接隶属于宣慰使的奴户就有上万户,人口约莫五万” “当然了,这与我等以前设想的整个克钦王国辖区人口三十万还是相差甚远,显然彼等依旧隐瞒了人口” 虎米陪笑道:“不过,还是有一些处于缅甸国麾下的克钦人土司,比如钦敦江流域的德穆城以南、伊洛瓦底江流域的因多、杰沙以南,我估计那里至少也有上万户” 张七点点头,“时下我府汉人、傈僳人、摆夷人加起来也有一万户,加上军人、商人、工匠,总人数超过两万五千户,总人口也就十万人,说起来一个偌大的宣慰司也不过如此” 夏金泽插道:“大王也不必忧虑,永昌府还有五千户左右,已经超过十万了” 张七点点头,看着虎米说道:“这次将你召回来就不用回去了,广朗普宣抚司我方代表就由新毕业的傈僳少年前往,彼等也需要历练” “你先待在王府,接受张九的调遣” “是” 虎米赶紧站了起来,张九说道:“你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眼下正好有一桩事,立即前往东院通知各位大人前来议事厅议事” 张七说道:“让李九思跟着你一块去吧,正好他也刚到没多久” 李九思,李占春独子,与李自成武人身份不同,年纪与张七一样的李九思却是大明永历朝的一个举人,他并没有到昆明做事,而是在李占春的要求下来到了密支那,就比虎米早到两日。 没多久,曾雪麟、王定藩等人都到了。 张七的议事厅也就是一间大一些的书房,中间放着一张长桌子,众人都坐在桌边。 “诸位” 主持会议的是夏金泽,如今他已经正式成为了张七的岳父,并以右长史身份负责对外事务和商贸事务。 “大王今日将你等召集起来是有大事相商,刚才我与大王还在一起盘算了一下,如今我司辖下人口约莫十万,原本共有八个大营,这半年又增设了两个,除开放在永昌府、叙州府的三个营,这里还有七个,加上水师,人数超过一万” “工匠、矿工总计约莫五千户,官员、吏员人数约莫一千户,商户约莫三百户” “虽然已经比三年前强多了,但大王依旧忧心忡忡,时下我大明与清军依旧在边境处对峙,双方也没有立即动手的迹象,但大王认为大战很快就要来了” “在此之前,我等要做些什么?必须要议一议” 张七看向各位,“若是漫无目的地议论,多半没什么结果,这几人中,虽然都已经是大明人物的佼佼者,但想要达到我的水平还差得多” 便道:“无非是三个议题,其一,虽然只有十万人,但也有扩张的基础,往哪里扩?” “其二,虽然只有十万人,但耗费还是不少的,但我这里除了玉石也没有别的东西往外发卖,铁器、火药等自己用还不够,这第二条便是如何扩大生意,拓展财源” “其三,算了,等头两件事议完后再说吧” 第43章 宣慰司(中) 曾雪麟说道:“一动不如一静,诚如大王所说,我司耗费巨大,别的不说,我军军卒、工匠的薪饷是云南的两倍,官员是三倍,虽然缴获甚多,但终有耗尽之日,还是要多弄人口,增加粮税才是” 大部分人都点头称是,张七不禁皱了皱眉头,夏金泽见状赶紧说道:“此言差矣,我司南有缅甸国,北有满清,无论哪一方人口、国土都是我司的巨万倍,若还是谨小慎微,不奋发图强,任何一方打过来都是灭顶之灾” 张七见他们都没有说到点子上,只好自己来了。 “诸位,之前,我同陛下说过,我要将孟养宣慰司打造成大明的牢固后方,眼下看来,仅有一个孟养宣慰司是不行的,但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南向跟缅甸国争夺土地和人口暂时是不行的” “北边,云南境内各个土司也不可能”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作为,诸位请看” 张九赶紧将他身后一张地图面前的布帘子拉开。 “这是孟密宣抚司,这是木邦宣慰司,先说前者,自从我军汇合巩昌王将那里的缅军歼灭后,缅甸国又经历了内乱,时下他们对于掸邦高原并没有管到那里,也就是说,孟密宣抚司如今还是无主地带” “境内十几个小土司各自为政,至于木邦宣慰司,其面积更大,南边直抵孟艮府,与八百宣慰司接壤” 木邦,治所在后世宣威,孟艮府,现在属于云南,后来划给了缅甸,也即景栋;八百宣慰司,即后世泰国北部清迈。 “上次晋王进入木邦时,将那里的缅甸守军击败,从此缅军撤出了木邦,缅甸国虽然暂时没有再次进入木邦、孟密,但依旧占据着八百” “孟密、木邦,历来向往中华,我国之前又设置了宣慰司,眼下还是无主之地,显然是我司用兵的最好方向” “上次潘公公前来宣读圣旨时,里面有一句话不知你等还记不记得,那就是,孟养宣慰司宣慰使对于孟密、木邦诸务有临机行事、便宜处置之权” “自从莽白叛乱被平定后,偌大掸邦高原缅甸国实际上只占据了大半个,孟密、木邦游离在外” “据宣慰司密探探知,该两司拥有的人口都不亚于孟养宣慰司,如此好的地方,自然要拿下来” “时下,本王的身份估计早就传到了这两地,用两个大营进驻,召集小土司宣读圣旨,即可恢复两处宣慰司” 夏金泽问道:“该如何个恢复法?是大王兼任这两处的宣慰使,还是另立他人,或者寻找以前两处宣慰使的后人担任?” 张七点点头,“此事本王早有筹划,孟密宣抚司有十个小土司,又与我司蛮莫接壤,其虚实早就摸得清清楚楚,也暗中与其都有联系” “眼下来看,孟密之北,摩乐江南岸的孟乃、孟广两司实力最强,向来也亲附中华,两家实力差不多,我准备让这两家出头,轮流担任宣抚使,每家担任十年......” 摩乐江,后世瑞丽江。 孟乃、孟广,后世兴威与老街之间,距离很近。 曾雪麟说道:“这样的话这两家肯定会心生嫌隙......” 张七笑道:“要的就是他们生出嫌隙,否则本王又如何掌控他们?至于孟密,我准备在以前山寨的废墟上重修城池” “若一切顺利,孟密宣抚司十个土司可上交一万户奴户,全部安置在孟密到蜡戍一带,同时在蜡戍土司附近筑城,两城附近各安置五千户” “虽然号称奴户,但你们是知道的,他们只是顶了个空名,每年只需上缴三成赋税,不过还是需要服役,比如筑城,奴户子孙也能则其优者入学、当兵” “至于孟乃、孟广两家,一开始他们兄弟也只能联合起来才能在孟密宣抚司占据优势,他们也会同意” “至于木邦,情形复杂一些,时下缅甸国在八百宣慰司设有总督管辖,此人也是王族,叫莽吉隆,是平达力的堂侄,因为要时刻提防着南边暹罗的反扑,故此并未参与上次缅甸的内乱” “他手下有三万大军,原本是控制八百、老挝的,老挝在二十年前从缅甸人手里独立后,这部军队便全部退到了八百” “按说木邦也是他的管辖范围,不过,时下暹罗人也正在复兴,他与缅甸国的腹心地带又隔着掸邦高原,北面有大明、东面又老挝,南面有暹罗,形势也不容乐观” “前不久我派人秘密见了此人,并与他签订了守望相助的密约,当然了,我也有暗示,那就是一旦条件成熟,便扶持他在八百成立独立王国” 时下的八百地区涵盖了夜丰颂、清迈、清莱三地,远比后世的清迈府大。 曾雪麟说道:“土人只知威势,不知恩德,既然那莽吉隆拥兵三万,我司只在木邦布置一个大营是否妥当?” 张七点点头,“这一节本王已经有所考虑,如同李忠明在孟养城做的那样,新城一旦筑成,立即从奴户里挑选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少年入学,三年后便又是一个大营” “两个大营,加上我军的火器优势,暂时足够了” “三年时间,我想缅甸国、八百会给我的,对于缅甸国来说,对他们最有威胁的并不是本王,而是南面的勃固和阿拉干,而对于八百来说,也不是我,而是东边正在勃兴的老挝王国和南面的暹罗” “如果我将两地的军队增加的太多反而不妙” “另外,木清嫁入时也陪嫁了一千户莫西、倮倮奴户,时下都安置在永昌府,今后孟密、木邦两城建成后分别迁入五百户,此后永昌府若是又有新的汉夷农户进来,同样安置在这两地” “从第二年开始,将年满十二岁的少年全部放入学校,此时,就不光是我司的直属奴户了,也用自由身、钱财等吸引各土司麾下的奴户自行前来,我估计每年至少有几百人” “加上直属奴户,三年后不但拥有了一个新的大营,再过一年,便又是一个大营” “也就是说,我准备花费四年时间,在木邦、孟密两地各设三个大营,每地接近四千人的军队镇守,虽然远不如八百的三万大军,但以我军的精锐以及高出一筹的火器也足够了” “何况一旦有事,密支那也能很快出动” “眼下本王麾下一共有十个大营,总数一万两千,加上炮兵、水师,估计接近一万五千,时下云南境内有三个大营,孟养城一个,再向孟密、木邦派遣两个,密支那便只剩下四个了” “我等从川东鄂西回来时,也缴获了一些战马,加上从丽江木府购买的,加起来也有一千匹了,其中四百匹拨给高得杰所部,凑够一千骑” “剩下的四百匹拨给王府亲卫骑兵队,凑够五百骑” “于是,密支那实际上就有五个大营了,接近六千人,足矣” “王定藩的工务司迁到蛮莫后,已经利用伊洛瓦底江左岸的支流兴建了水力作坊,制作火枪、火炮的速度大为加快,每年可出产三千杆燧发枪,火炮产量也是数倍于之前” “并制作出了专门用于陆战的野炮,份量比以前的重许多,射程、威力也大上许多,其有三个轮子,走山地时可用中间的独轮,走平地时则改成两轮,马上就要大量装备各营” “与之前的短管火炮配合起来将无往而不利,一个大营的战力绝对相当于缅人的一万人,就是火药、铅弹、铁弹等消耗太大,这也是我要让各位前来商议如何扩大财源的一个重要原因” “由于我大明只占据了云南一省,对外的窗口也就只有木府一家,我们的玉石销量也不佳,南面的缅甸国自己也有玉石,想销往那里数量极为有限” “故此,打通八百-老挝-暹罗、安南的销路就很重要了” “而想要打通这个销路,只能用成品,而不能发卖矿石,故此孟密、木邦就很重要了,当然了,若是能打通海路,将玉石卖到印度去更好,这一节等会儿再说” “这样,段少杰营进驻木邦,张五营进驻孟密,右长史带着大明帝国、缅甸王国的诏书跟着前往,正好孟养城建好了,两千俘虏一千派往孟密,一千派往木邦,王定藩的人同时跟上” “留在密支那的四个大营,一个由杨阿索统领,一个由郝应锡统领,王虎、郝元彪从骑兵里调出来,统管另外两个营,骑兵由高得杰统一管辖” 夏金泽问道:“大王,那木邦的宣慰使?” 张七点点头,“既然我出面了,就不能再用宣慰使这个名头了,而且木邦宣慰司辖下的地方又被缅甸、八百、孟定府、孟连府、孟艮府占据了一部分,用宣抚司来管辖就行了” “至于宣抚使......” 第44章 宣慰司(下) “末代宣慰使罕盖被缅甸人杀死后,罕氏家族的嫡系后人就完全消失了,不过潞江安抚司的线氏家族是罕氏家族的女婿一族” “潞江安抚司完全位于永昌府境内,时任土司线有功就是罕盖的女婿,其子线崇毅是罕盖的外孙” “眼下本王在永昌府的威望还是足够的,三年前潞江安抚司拿出几百户奴户给我后,由于本王在永昌府的轻徭薄赋之策,让潞江安抚司麾下的奴户大量逃亡,如今其线家父子下面的奴户只有两三百了” “前几日,我派右长史前往永昌府,与线有功、线崇毅父子进行了密议,最后终于达成了一致” “摆夷人贵族,若是男性嫡支后裔没了,也有让嫡支女性后裔继承的传统,这在永昌府周边几个土司都有体现,无非是到时候换个名字” “我的计划是,让线有功、线崇毅父子带着自己的几百奴户进入木邦,让线崇毅改名为罕崇毅,由其担任木邦宣抚使” “潞江安抚司与木邦宣慰司的关系滇南一带的土司人尽皆知,留在木邦境内的一众土司也知晓” “届时召开大会时想必不会有人反对,至于各土司上交的奴户,三成中一成归罕崇毅,两成归本王,木邦地域辽阔,加起来实际上也有一万户,就安置在景栋、孟拉、孟洋一带” “先成立孟密宣抚司,由张五、右长史去就行了,至于木邦,再过一个月,等到高得杰以及我的亲卫骑兵训练的差不多了,我亲自去一趟,届时,我会请出八百总督莽吉隆以及孟定、孟连、孟艮三府的土知府一起来观礼” “对了,以往孟艮府的土知府是由思氏担任的,思氏男性嫡支断绝后,便从母系嫡支弄来一人继承,不过这一任的土知府并未改回思姓,而是继续使用道姓,这一任的土知府叫道行广” “这三府原本就是一家,后来才分为三府,眼下也不安定” “哦?” 夏金泽不禁看向了张九,张九似乎也有些得色。 张九现在不仅是王府总管,还是亲卫队总管,更是王府夜不收总管,不过夏金泽却知道他实际上担任着大明锦衣卫的角色,也有四处监察的权力。 张七能够知道这么多,肯定少不了他这位总管的努力。 还有,大家都知道一件事。 张七在正式场合或者书面场合都以“张麒”面世,私下场合才称张七,张九也被张七改成了“张麟”,要知道麒麟可是并称,他虽然时下只是一个游击将军,但地位早就与高得杰等人并驾齐驱了。 张五也被张七改为了“张麓”,显然就比张九差多了。 迎回李来亨余部后,张七将李来亨、袁宗第等人的子女收为义子义女,其中刘体纯的长女刘兰芝已经十八岁了,张七将其嫁给了张九,也就是说张九还是张七的女婿。 似乎见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张七笑了笑,“这都是张九的功劳,孟定、孟连、孟艮三府都盛产茶叶,我等除了向木府购买,也向这些地方购买一些,便顺利进入了三府” “张九,你来说说吧” “是。诸位,时下由于满清大军压境,云南境内大小土司都是心怀鬼胎,孟连三府何尝不是如此?” “三府中,虽然都以摆夷人,对了,就是缅甸境内的掸族人,都以摆夷人为土司,但都有第二大、第三大势力,也各有安抚司、长官司管辖” “三府中的第二大势力都是望人,也有人称为佤族,佤人,第三大势力则是拉祜人,我司拿下乌鸦长官司以及孟密宣抚司一部分后,得到了不少这些部族的少年” 众人心里又是一凛,“大王从少年兵收了不少作为义子,眼下都在亲卫队里历练,虎米就是其中之一,没想到这几年大王已经将触角伸到三府去了” 张九说道:“孟艮府自从上任土司嫡支断绝后虽然从母系嫡支那里弄来道行广作为继承人,但当地的佤族、拉祜族头人显然不买账,恰好此时孟艮府崛起了一位年轻有为的佤族土司宜宝” “他以前在那嵩麾下当过兵,因为协助那嵩抗击清狗有功,并朝廷册封为孟拉长官司土司,实际上他的实力早就遍布整个孟艮府,还吸引了孟连、孟定两府的大量佤族小土司前来投奔他” 曾雪麟暗忖:“难道王爷想利用道行广与宜宝之间的矛盾来做一些事?” 只见张九继续说道:“三府中,自然以孟连府实力最强,三府都以他马首是瞻,眼下的情景是,孟连府和佤族宜宝都想取代道行广成为孟艮府的新土司” “由于王爷的出现,只要他出面支持道行广,宜宝和孟连府的土司刀派金就只能忍着” 张九摆摆手,“好了,之所以让张九说这些,就与本王的第二个大的筹划有关,也是第三步,那就是彻底将孟艮府放入本王的麾下来” “孟艮,汉人叫景栋,北面直达云南各处,南面与八百、老挝接壤,有道路直抵八百首府清迈,沿着澜沧江又可直抵老挝的首都琅勃拉邦,西边有道路直抵缅甸人在掸邦高原的治理中心东枝” “绝对是形胜之地,兵家必争之地,这样的地方放在道行广手里实在不令人放心,这一次倒不是本王主动联系道行广,而是道行广主动联系了本王” “木邦宣抚司成立时,我会让道行广、宜宝两人都加入到线崇毅的宣抚司衙门来任职,同时打着道行广的名义在孟艮府开办学校,同样招募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孟艮少年” “有本王在,我想孟连府的刀派金、孟艮府的宜宝三年还是会忍住的” “然后呢?”,曾雪麟反问道,“据职部所知,孟连府实力十分强大,不亚于丽江木府,高峰时可出动两万大军” 张七点点头,“三府中,佤族最多的地方反而是孟连府,目前人数实际上还超过了摆夷,孟连府的土司城金碧辉煌,不亚于丽江木府,宜宝早就垂涎三尺了” “宜宝,是我主动接触的,向他明里暗里说明了将来可能成为孟连府土知府的事情,他先是那嵩手下的亲兵,后来又成了他的幕僚,为那嵩站稳元江府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一点岂会不知?” “届时就让宜宝与刀派金大战一场,境内必定大量民户逃亡,正好由我木邦、孟密接手,若是宜宝获胜,本王就将其推上土知府之位,若是刀派金获胜,必定会对境内佤人大肆屠杀,也由木邦、孟密接受就是了” “故此,这次木邦宣抚司重立大会一定要细细筹划,准备妥当才是,此事便由右长史全权负责,需要用到的营头,包括王府亲卫队在内,都必须服从他的委派” 众人议了一阵便散了,张七将王定藩留了下来。 “大船准备得如何了?” 王定藩点点头,“差不多了,木邦宣抚司成立之日就是它下水试航之日” 虽然王定藩现在的重心在蛮莫,但船坊依旧设在密支那,一年前张七让他仿照葡俘获的两艘盖伦船建造新式大船,一年后也该有结果了。 “走,我们出去看看” 张七、王定藩两人来到了船坊所在。 自从上次他自作主张仿照内河鸟船建造的大船被盖伦船击毁后便没有继续建造下去了,而是全力仿造盖伦船,前半年都是在绘制图纸、搜集木材中度过的,并制作了好几个模型。 有张七给他带来的大量精密测量仪器,再加上他自己的经验,终于在下半年开始制造,这一制造便是两艘。 夕阳的余晖下,船坞里的两艘大船已经放平了,中层甲板完全做好了,部分火炮也放了上去,正在进行首层甲板以及船艏艉的建造。 只见其长约五十米,宽约六米,与俘获的两艘盖伦船相比,首层甲板更为平整,水线以下部分还覆盖了铜片。 “王爷,这样的大船落成后可以承载一万石货物,以及五百人,可布置水手两百人,陆兵三百人,若只装载五千石货物,还可多装七百人,挤一挤,一个大营也能装下” 张七点点头,信步走上了正在施工的中层甲板,只见一门千斤重的重型火炮已经放在那里,炮轮以及甲板上的轨道、拦阻绳都已到位,炮兵总管平托、副总管、他的义子张维明正在与工匠一起调校。 见到张七来了,众人赶紧站起来施礼,只有那平托十分不满。 “殿下,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哦?是吗?不过我既然来了,看一下总行吧” 平托从怀里掏出两只雪茄,递给张七一根,用张七从后世弄来的打火机点燃后,带着张七来到船舷边上。 “殿下” “哦?” “我算是服了,不瞒你,我从未在欧洲以外的地方见过能够制作新式盖伦船的地方,不不不,你这艘船已经不能叫做盖伦船了” 张七暗道:“那是自然,我这艘船可是结合了盖伦船与后来战列舰的优点糅合而成的,你自然不知” 嘴上却说道:“这不尽然吧,据我所知荷兰人在巴达维亚可是有造船厂的,英国人也正在印度修建船坊” 平托顿时愕然。 “这家伙窝在缅北山地,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第45章 木邦(上) 八月,将秋。 木邦,淫雨霏霏。 原本水位大幅降低的登尼河又开始涨了起来。 北岸,原木邦宣慰司治所废墟上却是旌旗招展,锣鼓喧天,万头攒动。 治所经历过了两次劫难,上上一次是缅军三十万围攻此地,得手后焚毁大寨而去,然后将自己的总督设在南面的蜡戍,不过还是在北面的贵概驻有少量兵马。 上一次是李定国退往木邦后,击败了贵概的缅军,然后进驻木邦,自然没有精力和能力修复,但还是在原址上搭建了简易木棚。 李定国部撤离后,南面的缅军再次北上将其木棚毁掉。 此后缅军逐渐撤离,平达力、莽白内乱时就全部撤出了。 时下还是一片废墟,不过一块牌坊已经立了起来,牌坊高约三丈,“木邦宣抚司”五个大字显然出自张七的手笔,工整却显呆滞,熟悉的人一看便知。 作为以前滇缅边境最大的宣慰司,治所占地面积极广,几乎有大明内地州府城池大,方圆约莫十里,时近正午,各路人马都差不多到了。 被张七劝说过来接任宣抚使的原潞江安抚司线有功之子线崇毅,新任孟密宣抚司土司思权、思策兄弟,孟定、孟连、孟艮三府土知府都到了,就连明廷也派出礼部侍郎、鸿胪寺卿郑逢元出席观礼。 很显然,一向胆小怕事的朱由榔被张七一番“稳固的大后方”言辞打动了。 张七也通知了他的岳父、缅王平达力,不过也不知道平达力得知后是什么心境,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派人来。 按照常理,由于他的成年儿子都死于那场内乱,目前膝下只有不到十岁的小儿子,在他十五岁之前应该不会同他的女婿翻脸的,但谁也说不准。 孟艮府孟拉长官司长官、土千总、佤族人领袖宜宝也来了,这是一个年约四十,长相、穿着打扮都与汉人无异的汉子,一身文士服饰,对了,由于元江府之战的功劳,他被朱由榔赐予进士出身。 身材中等,长相中等,谈吐中等,就是一对很小的三角眼不时在滴溜溜乱转。 三府中实力最强,原本是三府中嫡支的孟连府土知府、宣慰使刀派金也来了,约莫三十多岁,身材剽悍,他还拥有世袭锦衣卫千户的职位,时下正穿着一身锦衣卫服饰。 眼下就两个人没到了。 一个自然是正主,缅甸国副王、孟养宣慰司宣慰使、大明南诏王张七,另一个则是这次的特邀嘉宾,缅甸国驻八百大甸总督、平达力族侄莽吉隆。 这两位都是大人物,显然都会踩着点来的。 孟养宣慰司右长史夏金泽是这次大会的主持,眼看日影渐短,张七却还没有踪影,而提前赶到的诸人都多少带了兵马,虽然段少杰营也在周围布防,但那些人携带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他,他怎能不着急? “哒哒哒......” 南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众人赶紧朝那边看去。 “隆隆......” 马蹄声愈发清晰、愈发厚重,到后来便从清脆的哒哒声变成了浑厚的隆隆声。 一面颇具缅甸色彩的大旗出现了,红底的旗帜上绣着一座莲台,莲台上则是一个正在闪闪发光的金轮。 在缅甸,凡是王族成员基本上都有“金轮法王”的称号,无非是大金轮小金轮而已。 木邦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河谷,东西长约五十里,南北平均宽度约莫五里,治所附近最宽,约莫十里,登尼河从中穿过,当然了,就算在雨季,登尼河也不会太深,人马皆能涉渡。 “莽吉隆竟然真的来了” 正在观望的夏金泽脸上显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喜的是张七的面子够大,竟然将八百大甸总督、拥兵三万的莽吉隆请来了。 惊的是莽吉隆这一次携带的兵马实在有些多,眼下他们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开始渡河了,瞧那阵势,至少有千骑,后面还有大约两千步军,霎时就将登尼河南岸铺满了。 “这到底是来观礼的还是来找事的?” 鸿胪寺卿郑逢元则是胆战心惊。 要知道,能够成为八百大甸的总督,东抗老挝,南敌暹罗,没有两下子是不行的,别看缅甸国、暹罗国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大军,其中的大部分都是缺少训练的农奴,而莽吉隆这三万人可都是真正的精锐! 缅甸人规矩,一个正规兵需要十个人来供养,战时则需要出动五人为其驼载粮食、武器、缴获,也就是说,莽吉隆这三万精锐后面还有十五万人! 这十五万人显然都迁到了八百大甸! 否则,光靠三万人无论如何是守不住八百大甸的,暹罗国此时能够动员二十万大军,光靠人海战术就能将其吞没。 而在东面,他需要面对的是老挝历史上最伟大的国王苏里亚旺萨,老挝人口少一些,但十万人马还是动员的起来的。 饶是如此,莽吉隆还是抗住了,仅此一项他的能力就可见一斑。 莽吉隆的部队渡过登尼河后,夏金泽等人赶紧上前迎接。 霎时,一个穿着红色僧袍的年轻和尚被一众骑兵簇拥了过来。 “阿弥陀佛” 那和尚面容瘦削,但眼神极为凌厉,他四下扫了一下。 “张七呢?” 段少杰喝道:“你乃何人,胆敢直呼我家王爷的名讳?!” 和尚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既然说午时一刻抵达,我等都到了,他为何还没到?” 段少杰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是何人?” 段少杰是白尼,也就是后世的白族,懂得倮倮话、摆夷话。 那和尚身边一个武士喝道:“这是缅甸王国清迈总督莽吉隆殿下之弟、清迈法王莽度,你等还不跪拜?!” 鸿胪寺卿郑逢元已经有些战战兢兢了,其余各家虽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过若是眼前这位莽度骤起发难,将其全部灭了也不困难,顿时也有些胆寒了。 只有宜宝的面色依旧如常。 也是,他曾协助元江府土司那嵩抗击清军,不但抗住了祁三升、张国柱的攻击,还抗住了吴三桂的全力攻打,缅军自然不差,但与清军比较起来就不够看了。 当然了,段少杰显然是不怕的。 至于其他人就说不准了。 就在莽度就要再次变色时,北边传来了一阵骚动,霎时一大阵马蹄声传了过来。 与刚才莽度等人的马蹄声相比,这阵马蹄声更为密集,也更为厚重。 此时,东南亚各国的军队都有骑兵,不过他们的战马都是肩高普遍不超过一米二的矮马,而时下张七所部的骑兵骑乘的战马大多来自藏区,肩高普遍超过了一米三。 别小看这十公分,放大到马体上,其身形就大了许多。 “谁在那里大呼小叫?!” 一个炸雷似的声音霎时就传了过来,然后高得杰就出现了。 高得杰自然将他的一千骑全部带过来了,处在最前面的全部穿着铁甲、铁盔,骑乘的战马普遍超过了一米四,更兼骑士一个个身材雄壮、须发皆张,一下就将莽度的气势压了下去。 不过莽度显然有些不服气。 “你又是谁?” 听了段少杰的翻译后,高得杰一下抽出了他的大铁枪,他高高举着,此时恰好雨势停住了,一抹极灿烂的阳光从云缝中射了下来,映照的他似乎满面精光,大铁枪的枪刃也在闪闪发光。 “听好了,爷爷我是大明南诏王麾下铁岭伯、副将高得杰” 高得杰籍贯辽东铁岭,时下也有了一个伯爵的职位。 “哦?” 莽度显然对大明的爵位有些了解,听了翻译后便冷笑一声。 “才是个伯爵?” 高得杰大怒,正要发话,远处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这个伯爵不算小了!” 一听这个声音,众人赶紧闪到了一边。 张七终于出现了。 他带着一百骑一路奔驰来到这里,然后齐刷刷停住,几乎所有的战马都将前蹄高高跃起,带起了大片泥土。 时到今日,张七根据缅北的特点也将明军的服侍进行了部分改良,秋冬季节还是沿用明军惯常的,不过到了夏季则改成了短款,时下接近秋季,便将秋服换上了。 但见: 红色外袍; 宽檐铁盔; 细鳞铁甲; 大弓; 宝刀; 短铳。 是的,他这一百骑终于配上了燧发短铳,为了尽快发射,自然是提前装填好的,引药池也增加了辅助装置,平时有一块紧贴池壁、压着引药的铁片,龙头也是盖上的,战时在将龙头拨开时,铁片也会翻到外侧,这样就能随时击发了。 这个创新也在新式燧发枪上少量使用,不可能大批使用,就算有紧急情况,有一部分人先行挡住就行了,多了一块铁片,对于制作、操作都是一件麻烦的事。 莽度心念百转,他自然没见过张七,不过见到众人都为他让道也知道他是谁了,再看时,只见远处还有千余步骑正在向这里本来,加上段少杰部。其数量已经不在他之下了。 而且,最为致命的是,此人还是他缅甸国的副王! 想到这里,他赶紧飞身下马,还跪倒在了张七面前。 “莽度拜见副王殿下!” 第46章 木邦(中) 张七想了想,还是将他扶了起来。 “莽吉隆没来?” 莽度眼里一抹异色一闪而过。 “总督大人病了,特命我前来与会” 张七正想说些什么,南面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人数不多,约莫百骑左右,穿着打扮也寻常,不过却打了一杆大旗。 与刚才莽度那杆相似,不过莲台、金轮都大了许多,周围还有旌彩飘扬! 一见那大旗,莽度眼神一凛,而张七也是满腹疑惑。 “平达力的人到了,缅甸国也有类似于中国的钦差大臣,不过他并没有中国的圣旨,出行均以旗帜标识,能够使用这杆大旗的,除了缅王便是他的特使了” 半晌,来人走到了张七面前,张七一见顿时明白了。 前面说过,内乱后,平达力几个女婿都被杀,而莽白的叛乱又让平达力再任用王族担任掸邦高原总督心有余悸,内乱时,他的奴隶出身的亲卫将领波塞耶倒是忠心耿耿,被莽白囚禁时也自告奋勇要与他关在一起伺候。 波塞耶是缅甸国有名的勇将,莽白估计是想事后收降他,便默许了他这一举动,平达力被张七救了后心存感激,将大女儿嫁给了他,还让他担任东枝总督。 不过,张七心里是不愿平达力的人与会的,眼下波塞耶来了,他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见过副王殿下!” 波塞耶三十多岁,身材十分雄壮,这在信佛的缅甸十分罕见,张七欢含着笑将其扶起来,不过波塞耶却并未向莽度施礼,后者也是缅甸的王族啊,波塞耶只是奴隶出身,有何资格这么做? 再看时,莽度也并不在意,双方似乎有些心照不宣。 这下张七就不明白了,他的密探自然也派到了缅甸,手下也有从缅甸俘虏中招揽的亲兵和夜不收,但想要一下将缅甸国内的全部都弄清楚也不容易。 按照之前他的承诺,凡是与会者的人马粮草都由他来提供,每人还会发一两银子,这下好了,三府人马加上莽度的就超过五千,五千两白银加上粮草,张七不禁有些肉疼。 无论如何,木邦宣抚司成立大会可以开始了。 张七一到,夏金泽一颗悬着的信顿时安稳下来。 先是郑逢元宣读朱由榔的诏书,接着夏金泽宣读“节制滇缅诸部南诏王”的谕书,然后新任宣抚使线崇毅接过诏书、谕书,又掏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念了一遍。 接着就是钟鼓齐鸣,鞭炮喧天。 最后就是喜闻乐见的环节了,虽然只是一处废墟,但有一座较大的木屋已经由夏金泽建了起来。 由张七做东,与会者吃喝玩乐开始了,为了助兴,夏金泽还让毕业于密支那女校的各个土人少女载歌载舞。 一切都很正常,就在张七喝得有些面红耳赤时,张九快步走到他跟前低头耳语了几句。 张七笑道:“诸位,你等慢用,本王有些不胜酒力,要出去方便一下” 厕所,也是张七颇为重视的存在,木屋后面有一座小屋,里面就是旱厕。 张七走到厕所附近时,将右手手心打开了。 一张小纸条露了出来。 “当阳出现大量缅军,人数上万” 这就是张七从后世弄来的另外一个逆天东西的结果了。 电报机! 当然了,这玩意儿他很少使用,用一次则电池就耗费一次,不过这次木邦宣抚司成立大会至关重要,他破天荒地第一次拿出来使用了。 对于他来说,必须分清轻重缓急。 南面的老丈人那里至少在五年之内是不用担心的,北面的各个土司也不用担心,他们没有实力与他对抗,唯独东南面的八百大甸总督莽吉隆需要小心提防。 这是因为,莽吉隆也清楚,他是不能在清迈一带长期待下去的,最终还是要回到缅甸,当然了,历史上的他以及后裔一直在那里坚持到十八世纪。 他能在清迈坚持了这么长时间,能力显然在平达力、莽白之上,这一点不但他自己清初,平达力、莽白以及国内的高官显贵都清楚,若是没有张七横插一杠子,在内乱后不是能力更强一些的莽白活了下来,而是更弱的平达力活了下来。 莽吉隆绝对会挥动大军逐鹿阿瓦的。 而在缅甸人心目中,若是有人能够击败张七,那么他的威望就会远在平达力、莽白之上,届时莽吉隆再入驻阿瓦就是水到渠成了。 当然了,这一点张七虽然想过,但并没有想那么深,总以为其周边有暹罗、老挝牵制,不会轻易行此下策的。 但远在百里外当阳土司城的电报却戳破了他的一厢情愿。 “这么说莽吉隆来了?” “应该是的” 两人就在厕所里小声说着话,厕所外自然挂上了用汉、缅、泰三种语言写就得“有人”牌子,外面也有亲兵把守。 “我在清迈边境布有密探,怎地消息没从那里传来?” “王爷,我明白了,莽吉隆肯定是从孟艮府过来的,我等并未在那里布置密探” “孟艮府?” “是的,如果他径直从清迈北上,直达孟艮府,然后再从孟艮府西进,那么就极有可能绕过......” “不可能,他光从孟艮府路过还是不行的,还要经过孟连府才行,这么说刀派金也参与了此事,而孟艮府的宜宝肯定参与了” “然后从孟连府往东,就是当阳土司的范围了,当阳土司显然也参与了,你知道我为何不在别处,就在当阳那里设置了密探?” “莫不是当阳正好位于三府正西,木邦正中,面积颇大,但并无大的道路与各地往来的原因?” “不错,那里相对闭塞,常人也不会注意到,就算当阳土司没有参与,莽吉隆大军进去后也能控制那里,闭塞消息” “这么说孟连府的刀派金必定参与了?” “多半是的” “好了,现在他们的布置如何?” “废城颇大,段少杰一早就考虑到了可能发生的意外,他的人马都布置在四个角落,而三府的人马则在三个角落之内,正好在段少杰三部的看守之内” “王爷所部抵达后,就安排在剩下的那个角落,而莽吉隆的人马就驻扎在剩下那个角落的里边” “正中是王爷的一百亲卫骑兵、波塞耶的一百骑以及三府、莽度的各一百亲卫” “当阳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一百里左右” “很好,原本我是想让莽吉隆待在清迈来挡住老挝和暹罗的,现在他既然疯了,那我也不用客气了” “那......” “立即电令孟密......算了,那里距离这里太远,来不及了,立即电令木姐的王虎、彭元彪两部赶往这里” “王爷,他们也来了?” “哼,我原本是为我那老丈人准备的,没想到却碰到了莽吉隆,好家伙,我千算万算,绝对没有想到他会作妖,看来缅王的吸引力远大于八百大甸之王” “那肯定是,八百大甸大多都是暹罗人,岂会让莽吉隆长久待下去?” “你为何不对我早说这些?” “这......” “好了,出去之后你就不用回到那里了,立即派人四处通知,让其准备好战斗,对了,这么说孟定府的罕有为没有参见,嗯,也说不定,我倒是有些奇怪,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算了,不管了,既然他们自己作死,我也不会介意将三府设成一个宣慰司,若是罕有为没有参与此事,就让他做这个宣慰使又如何?” “若参加了,那就让道行广来担任,这里是整个云南至少一半的茶叶产地,控制此处便有了不菲的财源” “王爷,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哦?” “时下控制木屋的都是亲卫队,不如将这些人全部拿下......” 张七想了想,“不可,万一惊动了莽度,让他的人跑到当阳,将莽吉隆放炮了就不好了,何况人家现在也没法动,我如果杯弓蛇影岂不是惹人耻笑?” “那......” “让高得杰的骑兵出一些人,轮流进来敬酒,加上我等,先将其灌醉,等到醉了便就在木屋里歇息,放出话去,就说如此盛会,本王要大宴三天,不醉不归” “明白了” 张七回来了,他这次换了一个大碗,还站了起来。 “诸位,如此盛况,真乃缅北人的福气,来来来,请满饮此杯,为宣抚司贺!” 说着一饮而尽。 当然了,负责倒酒的人已经酒坛子换成了清水。 众人见状,也只得纷纷换了大碗一饮而尽。 张七又与众人喝了两大碗后,又开始一一敬酒了,王爷、副王亲自来敬酒,谁不敢喝?连打着和尚幌子的莽度也在他的明里暗里的逼迫下也不得不喝。 却说蒙古人为中华带来的好处虽不多,但有一宗却不得不提,他们灭了花拉子模后,将几万烧酒匠人弄到大都,自此后烧酒就开始在中华大地流行。 虽然度数依旧不比后世的,但已经相当厉害了,几大碗下肚后一个个顿时东倒西歪了。 而莽度也秉持着“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大无畏精神喝了几大碗,吃了一只烧鸡。 “喝!” 高得杰出现了,炸雷般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吓得那些少女纷纷捂上了耳朵。 高得杰一人喝了三大碗,然后又一一敬起来,就连远道而来的波塞耶、郑逢元也不得不满饮了几大碗。 这一轮过后,不用高得杰的人再出现,众人都趴在面前的矮几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们的亲卫过来查看时,张七说道:“大醉之人不能随意搬动,否则就会伤了五脏六腑,这地上铺有地毯,就让其在原地歇息就是了” 这些亲卫无奈,只得悻悻地退了出去。 好家伙,这一睡就是惊天动地,一直到天黑时分。 张七也没离开,依旧与高得杰等人慢条斯理地吃喝着。 半晌,张九过来了。 “王爷,他们来了” “哦?” “正在渡河” “很好” 张七将袖子卷了起来。 “啪!” 他将一个大碗狠狠地摔在地上! 顿时他在外面守卫的亲卫纷纷提着刀枪进来了。 摔杯为号,妥妥的摔杯为号。 第47章 木邦(下) 夜幕下,三十岁的莽吉隆也有些忐忑。 他如果将清迈的军队全部带过来,那么必定会一举歼灭张七带来的军队,张七的威名如今在缅甸国家喻户晓,光凭莽度的三千人以及他的一万两千人还真说不准。 他之所以还是来了,自然是因为木邦城只是一处废墟,守卫起来很难,何况还有莽度作为内应。 不过,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惊惧起来。 “不是说一到天黑莽度就在里面发动吗?怎地现今还没有动静?” 这一次,他亲自带来了一万两千大军,还进行了周密的策划,肯定瞒过了老挝人和暹罗人,为了此事,他可是在当阳隐藏了三天! 就在此时,废城开过来了一支人马,正是高得杰! 莽吉隆一见不禁大喜。 “都是些骑兵,必定没有那些传闻中最可怕的火器,传令下去,让突前的象兵给我冲!” 此时,他的一百象兵已经过了河,得到命令后便直直地朝着高得杰骑兵冲了过去! 这些都是战象,经过特殊训练的大象,其奔跑起来速度一点也不亚于战马! 说时迟那时快,高得杰所部突然一分为二,分别向登尼河北岸东西两侧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射箭,顿时有不少战象被射中! 不过,区区骑弓对于皮厚肉粗的大象来说还是属于能忍受的范围,何况被射中后吃痛之下还加快了脚步! “轰......” 就在此时,废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炮声,霎时,一片开花弹就飞到了战象的上空! 一刹那,一百头大象就被炸倒了一半! 剩下来的也顾不得去追击高得杰的骑兵了,惊恐之下四处乱窜,有的继续追击高得杰部,有的直直地朝废城冲过来,有的吓得退回去了,迎面撞上了正在过河的莽吉隆骑兵! “咻......” 此时高得杰的骑兵停了下来,齐刷刷挽弓搭箭朝着还向自己冲过来的象兵发射了抛箭,这一次就不是刚才的扭身之箭了,而是一大片密集的抛箭,霎时又有大片战象倒下。 此时冲向高得杰便只有一头大象了! “哒哒哒” 高得杰策马迎了上去! 霎时,双方就照面了,一道寒光闪过后,高得杰手上的大铁枪就刺中了大象脖子! 他奋力一划,马槊模样的枪头顿时将其脖子划开了,大象哀鸣一声后就惊天动地地倒了下来。 “轰......” 废城的炮击依旧在继续,莽吉隆见自己的战象一个照面就完蛋了,而其后的骑兵也在大炮的轰击下纷纷往往后退,便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突击完蛋大吉了。 “撤!” 幸亏进入登尼河的部队并不多,现在撤退还来得及。 很快他的部队撤到了蜡戍到木邦之间的山道上。 “妈的,这下好了,不但得罪了张七,还折了莽度几千人马......” “轰......” 话音未落,两侧的山上又传来了轰鸣声! 莽吉隆有些欲哭无泪了。 “张七!老子与你势不两立!给我冲,只要冲过这片山地就安全了!” 他手下也有一千骑,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立即疯狂抽打着战马,拼命朝着南面奔去。 不过,他显然低估了伏兵的威力,两侧山上的炮弹、铅弹、箭枝不断落下,等他在一百亲兵的护卫下好不容易冲到没有枪炮声的地方,前面又出现了一堵矮墙! 矮墙将只有一丈宽的山道堵得严严实实! “轰......” “砰......” 矮墙上火光闪动,然后炮弹、铅弹也激射而来! 这个伏兵显然就是从远比当阳近得多的木姐赶过来的王虎、彭元彪两部了。 ...... 废城。 张七也不是万事无忧。 时下的情景是: 他们只是拿住了莽度等人,但外围还有他们携带的军卒,虽然更外围还有他的人马,但如果处于内侧的敌人若是想拼死前来救援他们的话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还真有这样一些人,张七摔杯为号后立即惊动了外面的敌人亲卫,虽然他自己也有一百骑,但架不住敌人人多,最后只能将莽度等人押了出去,这才勉强逼退了他们。 不过,此时,处于四角的明军开始由外向内攻击了,最终还是让这些人退了回去。 由于顾忌到张七的安危,四角的明军并没有逼迫太甚,于是,双方没多久又恢复了原来的对峙状况。 对峙一直持续到子夜时分。 当王虎押着一大票缅军将领进入废城,其中还有莽吉隆时,城里的缅军终于消停下来了。 木屋。 依旧是酒酣耳热。 不过此时城里的各支潜在的敌军都被解除了武装,被四角的明军看押了起来。 莽吉隆也被安排上了,还与他兄弟莽度凑了一桌,余者,诸如孟定府土司罕有为、孟连府土司刀派金、孟艮府土司道行广、佤人首领宜宝、缅甸国东枝总督波塞耶、大明特使郑逢元都在座。 “喝!” 高得杰炸雷般地再次响起,众人只得纷纷端起大碗。 酒过三巡,张七站了起来,这次他手里并没有酒碗,而是背着手走到场地中央。 “本王有些奇怪” 他走到莽吉隆跟前。 “你就不怕万一事有不济,让暹罗人、老挝人得知你的虚实后,发动大军将清迈占了?” 莽吉隆倒是一个痛快人,他一边奋力啃着一个大猪蹄,一边用他满是肥油的大嘴说道:“到了这份上,我再有所隐瞒也无用了,不瞒副王,与缅甸王相比,区区清迈总督又算得了什么?” “很好”,张七点点头,“你倒是痛快,那你现在还有什么想法?” 莽吉隆满不在乎地说道:“至于副王的心思,在下也明白一些,只要有我在,就能为你在东边挡住老挝人、暹罗人的大军,如果清迈被他们任何一家占据了,你的东边就不太宁静啊” “与他们相比,我这点兵马又算得上什么?” “那你还铤而走险?” “嘿嘿,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话,那就是成王败寇,话又说回来,这个世上,人不为己天地诛,我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副王竟然在暗中布下了这许多人马,否则打死我也是不会来的!” “那孟艮府、孟连府又是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莽吉隆则没有刚才那么痛快了。 “关他们何事?” “哈哈哈” 张七大笑起来。 “你现在已经落到我手里了,你有几个选择,一是好好配合我,将所有的东西都说出来,然后我会放你回去,当然了,俘虏你就莫想了,本王麾下还有大量工程设施需要他们来完成” “你虽然只剩下了一万多战兵,但若是从奴兵中抽调一些的话,未尝不能再凑够三万人,至于奴兵,你让当地的暹罗人担任就是了” “你继续当你的清迈总督,一切都像没发生一样” “其二,我会将你交给平达力国王,至于他会如何处置你那就天晓得了,不过我敢肯定,他会更换清迈总督,波塞耶!” 波塞耶战战兢兢站了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此事?如果我获胜了,你就能前往清迈继任总督,如果莽吉隆获胜了,你就将木邦、孟密收回去?” “这......,咳咳,没有的事,大王并未向我分说此事” “好了”,张七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刚才莽吉隆说得好,人不为己天地诛,我那岳父能够这么想也不为过,放心吧,我不会将你怎样的,你回去后也告诉他莫要担心,五年之内,我俩翁婿之间还是其乐融融” “对了,莽素姬给我生了一个儿子,按照你们缅甸人的传统,他也是有继承缅王的资格的” “至于第三个选择” 他又转向了莽吉隆。 “就是在这里当场杀死,不过第二、三个选择我都不会逼问你究竟” 莽吉隆心念百转,半晌也站了起来,他向宜宝、刀派金拱拱手,“二位,对不住了,我刚才说了,人不为己天地诛” 接着转向张七。 “不错,若是没有他两人配合,我是不能悄没声息地来到这里的” “哦?”,张七狠狠瞪了刀派金、宜宝一眼,让这两人顿时噤若寒蝉,以前还强作镇静的宜宝更是如此。 “这么说孟定府的罕有为没有参与?” “王爷!”,罕有为连滚带爬跪倒在张七面前,“天可怜见,我并没有见到莽吉隆的人,更不会与他合谋啊!” “哦?”,张七直直地盯着他,“若是莽吉隆找上你了,你肯定会听他的,是不是?” “算了”,莽吉隆摆摆手,“别冤枉他了,我这次确实没有找他” “好吧,我相信你” 他走向了郑逢元,“大人,请你回去之后将这里的事向陛下禀报,就说三府参与了对付我大明的密谋,已经不适宜继续存在了,本王决定将三府变成两府” “以前,三府本就是孟泐宣慰司的核心部分,也是澜沧国的后身,既然是这样的,本王决定恢复孟泐宣慰司” “罕有为!” 罕有为还战战兢兢跪在他面前。 “你能出动多少人马?” “回禀南诏王,最多三千” “够了,我出动两个大营,协助你攻打孟连府、孟艮府,今后就搬到刀派金的王府里,并成为孟泐宣慰司的宣慰使,管辖孟连府、孟定府两府,至于孟艮府” “道行广” 道行广倒是从他处置孟连府的事情上看到了转机。 “在” “我再出动一个大营,协助你扫灭孟艮府里的反对势力,今后你就是孟艮府真正的宣抚使” “多谢大王!” “大王!你不能这么做,我是陛下亲封的孟连府世袭知府,不!我要上书陛下!” 刀派金大喊道。 宜宝也喊道:“张七,我是为大明立下过大功的,你不能随意处置我!晋王答应过我......” “哦?”,张七慢慢走近了他。 第48章 原委 张七想了想,并没有继续追问,他心里也很清楚,估计是李定国答应他成为新的孟艮府土知府一事。 他再次转向莽吉隆。 “景线是不是还在你手里?” 景线,就是后世的金三角,泰、缅、中三国交界之处,澜沧江(湄公河)抵达这里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倒几字形,倒几字形里就是景线,位于江北。 历史上李定国就是病死在这里。 “是,副王,您的意思是?” “大其力也在你手里?” “不错” “很好,你将大其力和景线让出来,你这次损兵折将,守住清迈我看很有问题,我会在大其力、景线重新筑城,协助你守卫,不过一切都要等罕有为、道行广的事情结束后才能放你回去” 其实,张七的心里一直念着车里宣慰司,也就是后世的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澜沧江从其州府景洪市开始便有了大规模通航的能力。 当然了,孟连府与车里宣慰司接壤的思茅港也有通航能力,如果拿下孟连府,便可将该地占据下来。 不过想要拿下车里宣慰司,必须另想它法才行。 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拿下孟连三府! 他让王虎、彭元彪两营跟着罕有为去清扫孟连府,让段少杰营跟着道行广去清扫孟艮府,让高得杰带着骑兵镇守木邦,在这里他收获了大约五千俘虏,就让王定藩派人过来,带着这些俘虏就在这里重修城池。 又派人前往永昌府通知李雪峰。 “立即在澜沧江寻找一处合适修建船坊、码头之地,船工马上就到,在那里建造船只,不是用作战船的,能够载人、载货就行,就按照船高两米,吃水一米来修建即可,平底、宽大就行,每艘船只可载五十人以及相应的粮草、军械弹药” “张九,派出你的夜不收以及在澜沧江流域的各个密探,让其将澜沧江细细探查一遍,遇到明显有阻碍航运的礁石,就在当地请人或挪开,或炸掉” 张九愣住了,“王爷,你想用水运将军力运到车里宣慰司,然后经那里去往广西边境?这也并不比经昆明抵达近许多啊” 张七骂道:“你管这些作甚?照办就是!” 张九吐吐舌头,赶紧派人去通知了。 张七留下亲卫营的大部分人马,自己只带了一百骑回到了密支那。 回来后正好遇到李雪峰派来的人。 “王爷,知府大人让我询问二三事” “说” “知府大人说码头倒是有,不过需要装载多少人?” “按照能够装载两到三个大营的规模来建造,大约一百艘吧,多备船桨,用普通船材即可,两侧多备防撞藤圈” “是,知府大人又说了,如果驶往广西边境,元江似乎更为合适,那里可直抵临安府,距离广西只有一步之遥” “不用说了,就在澜沧江上,别的他不用考虑,用心造好船就是了,然后储备好两到三个大营的粮草即可,弹药等我会提前让人运过来” 此人走后,他又将张九、王定藩叫来了。 对张九说道:“让潜伏在广西边境的密探提前使用电报机,广西清军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可发报,亦可深入到广西境内探查” 张九问道:“王爷认为,这次秋收过后清狗必定会大举进攻?” 张七点点头,“这还用说?所谓夜长梦多,对于我们来说如此,对于清廷来说更是如此,我们虽然只拥有一省之地,但保不住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特别是我还在这里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换做是我,也会尽快消灭掉云南省境内的明军为上策,此时他们多半已经知道了我在缅北的经营,更是要加快步伐” “秋收过后,临近省份,特别是贵州、广西两地的秋赋肯定会就近充作军粮,加上调兵遣将,最快年底,最慢明年年初也也会过来” “届时的景象就不是以往年份了,若是我猜的不错,几十万大军是有的,广西方向也有四五万人” “四五万?广西西部粮秣装运困难,尚可喜的两万人马已经顶天了” “此言差矣,事在人为,若是我猜得不错,这一次吴三桂是明面上的,三顺王的部下,也就是广东、福建的人马多半会全部调到广南府方向,是奇兵” “我大明若是不能尽快击破一路,则情形将极为困难,曲靖府、云南府方向双方都是明牌,想要快速击败对方都不容易......” 张九似乎想到了什么,“王爷,你说在永昌府准备两到三个大营,难道还会四川方向准备一个大营?” 张七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巩昌王麾下也不知道能否挡住郑蛟麟的攻击,万一有所不测,也只能由我们出动了” “乌撒方向还有我军两个大营以及一支水师,估计能牵制着部分清军,云南府、曲靖府有晋王的四万精锐,又守着险关要隘,清狗再是势大,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必定会从其它方向想办法” “郑蛟麟是本王手下败将,清廷多半没做更多指望,广西那一路就不同了,尚可喜、耿精忠、孙延龄的部队都很精悍,忽视不得” 耿精忠,耿仲明之子,镇守福建;孙延龄,孔有德女婿,镇守广西。 张九又问道:“为何经水路前往车里宣慰司,是不是准备顺手搂草打兔子?” 张七大笑,指着他说道:“好你个老九,真不愧一直跟我混的人,不错,想要占据澜沧江黄金水道,区区思茅港实在不足,若是能占据整个车里宣慰司就不同了” “一旦大战响起,我会上奏圣上,让车里宣慰司的土司诏钪勒与我一起出兵前往广西,车里土司约莫三十年前受到缅甸清迈总督的攻打,将全境的民户前往清迈,后来又陆续逃回” “当时就是莽吉隆之父担任清迈总督,不过逃回来的多半是和泥人,摆夷人留在清迈的不少” 和泥人,即哈尼人。 “和泥人逃回来后朝廷恢复了专门用来安置和泥人的钮兀长官司,由于大量摆夷人被缅甸人迁到清迈,车里宣慰司的地盘不断被钮兀司蚕食,以前,车里宣慰司的摆夷人占据主导地位,经过这次战乱后锐减了一半” “时下摆夷人只有和泥人的不到一倍了,摆夷人约莫十五万,和泥人接近十万” “加上莽吉隆还在南侧摩拳擦掌,更是让诏钪勒胆战心惊,我这次击败莽吉隆后,他多半会听我的,届时就让他一起出兵,若是再在对清之战中损失一些,他就不能控制钮兀司了” “届时就能上下其手从容布置了,最少也要从车里境内拿下一两个靠着澜沧江的大城” “另外,钮兀司南侧是大明与老挝之间的崇山峻岭,崇祯末年后大量的云南汉人和苗人逃到那里避难,老挝在那里设置了丰沙里县,但这些人显然是不受管制的,不过老挝王苏里亚旺萨曾派兵攻击他们,造成不少伤亡” “这笔账,必须跟老挝人算一算,也算是同老挝人搭上线” “缅甸人的清迈总督为何对老挝、暹罗都很在意?因为老挝与暹罗都是摆夷人,他是缅人,夹在中间十分难受” “眼下明清形势未定,藏在丰沙里的汉人、苗人也不敢出山,那里本就是大明的土地,不过暂时被老挝人霸占着” “我等一下设了孟密、木邦、孟泐三个宣抚司,必定会增加大量摆夷人口,短时间没事,但时间一长还是会生事的,这一次俘虏的缅人俘虏,加上今后的和泥人以及藏在丰沙里大山里的苗人、汉人将会是平衡他们的绝佳人选” “如果从昆明出发,前往广南府抗击清狗,这些人自然都是隔岸观火,巴不得你们斗个两败俱伤,但我南诏王在此就不能这样了,必须将车里的摆夷人、钮兀司的和泥人全部带上” “胆敢不遵从者便行那假途伐虢之策,或将其削弱,或干脆将其灭了,都编入本王的麾下” “缅北,现在本王看出来了,以摆夷人最多,克钦人次之,再就是和泥人,想要稳定三个新设之司,就不能只用某一族之人,必须相互牵制” “当然了,最好的办法还是大量俘获汉人,尚可喜的部属这一次就不能杀得太多了” “如果成功击败尚可喜,即可顺势进入广西,将那里的壮人也迁徙一部分进入缅北” 当然了,他还有一个宏伟的规划,现在没敢说出来,否则就会让眼前两人霎时惊倒在地。 那件事,与广西战事有关联,只能等战后再说。 第49章 四明号 他对王定藩说道:“永昌府的船只你也要盯着,眼下密支那、蛮莫两地的工坊已经进入正轨,两艘新船也差不多了......” 王定藩笑道:“什么差不多了,王爷,今日便是第二次试航,正等着你呢” 张七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号声尚未响起,那就还未正式开始,好吧,等今日试航完毕了,你就去永昌府,盯上一段时间后再回来” 这两人走后他又将自己的侧妃夏小曦以及高得杰夫人贺九真叫了进来,眼下夏小曦是王府学政提学,贺九真是副提学。 这就是他惊世骇俗的地方了,幸亏这里是缅甸,不是大明,否则肯定会被老学究喷出一大堆口水来。 对于他来说区区几个有着秀才身份的人就是用来装点门面的,真正有用的教师还得是这些女人。 他下面的人口太少,男人都必须一个顶俩,女人们也不能全部窝在家里相夫教子,必须出来做事。 想来想去,教师、财务、医务三项便是她们能大量发挥作用的地方了,特别是前者,他尤为重视。 他已经在永昌府、密支那进行简化教育四年了,也摸索出来一整套体系,那就是只招收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少男少女,全部军事化教学。 学制三年,毕业后成绩优秀者可小范围进入更高学堂学习,三年后每年的人数控制在五十人左右,教师就他一人,课程也只有两门,数学、语文。 会读书识字,认够一千个字,会加减剩除就行了。 眼下是第四年,也就是说才出来一百人,这一百人经过初中课程简化培训后全部放到教师岗位上去。 当然了,孟密、木邦以及将来的孟连、孟艮两个宣抚司设立后,必定面临新的课题,除了继续招收这样的孩童,十八岁以上未成婚者也要大量招募,他们则要全部按照正规军校来的课程来进行。 学制一年,会简单汉语,会读写三百个字就可以了,最好的兵员自然还是少年兵,但眼下时间紧迫,他已经等不及了。 想要彻底控制缅北这块土地,光靠武力是不行的,后世的清廷在改土归流时就哀叹当地人只听土司的,不听朝廷的,故此同化最为重要。 不过,无论是明国还是清国,只注重土司贵族的教化,对于普通百姓还是放任自流,那显然不行,只会进一步加强土司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两位都是初为人妇,其中一人还与他有些瓜葛,两人联袂坐到他面前时双方显然都有些不自然。 “咳咳” 张七略微停顿了一会儿便决定单刀直入。 “眼下新设了两司,新的孟连宣抚司、孟艮宣抚司若是没有大的意外也会很快设立,还是老法子,本王一直以来最重学政,你俩商议一下,这几个地方需要派遣多少教师,从学堂毕业的派多少,从密支那抽调多少” “我估计孟密、木邦的新城年底就建好了,孟连、孟艮都有现成的城池,还是老法子,抽调懂得摆夷语、拉祜语、和泥语的人前往,男教师两成,女教师八成” 贺九真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一阵号角声,张七赶紧站了起来,“两位,不巧了,原本是想同你们再聊一会儿的,可惜我还要参加新船的第二次试航,你俩就在这里商议一下” “人数凑不够的,便同曾雪麟讲,实在不行,就在军中抽调,大西军孩儿营进入云南后都会读书识字,来到我麾下后也学了算术,差不多行了” 夏小曦说道:“如果军营不放人呢?” 张七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优先考虑学校,对了,从即日开始,教师的薪饷按照两倍发放,政令马上就会下发” 说着赶紧出去了。 ...... 南城码头,两艘新船正停在那里,与其它船只相比,其身形就巨大许多,还有另外两艘停在旁边,那是他从阿瓦城俘获的葡萄牙人船只,比这两艘小了一号。 四艘船上都挂上了许多小彩旗,这是他让王定藩准备的。 现在的他没有专门的水兵,叙州那边倒是有,但这里他显然不想这么做,既然连女人都用起来了,那么士兵也需要水陆两栖才行,今后地盘大了,实力强了,也稳定下来了,才有可能设置专门的水兵。 当然了,他也从叙州抽调了一些他看得上的能够熟练操帆的水手加入,近一年,在葡萄牙人平托和路易斯的教导下,留守密支那的一个大营一直在学习如何操控复杂的横帆,以及如何在摇晃的情况下准确火炮瞄准的技术。 当然了,他从后世买来的航海图、六分仪、航海钟也用上了,如今密支那也有了印刷厂,无非是他先绘制下来后翻印就是。 当然了,像有着清晰经纬度标识和航海图以及六分仪、航海钟等需要他亲自从少年兵中拣拔佼佼者自己教导,加上平托的航海图以及航海经验,两相对照,相信他们很快就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啪......” 四艘大船上都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显然也是他的创见,还深得平托的认同。 第一次试航只用了压舱石,加上水密舱,船只吃水显然不深,无非是观察船只的平衡性特别是将船上重物挪来挪去的平衡性下,虽然已经使用了沉重、加长的龙骨,再加上来自后世的精密仪器,船只在物理上的对称性没有问题,但还是要在试航后才能发现问题。 第二次试航,则是满载一个大营的士兵、装备、一个月的粮草,吃水立时就达到了预计的三米,船只的稳定性显然更强,就看操控性如何了。 船只也是用了方向舵,这是一个用上了滑轮的复杂装置,用其来转向比明军惯用的尾舵方便多了。 为了为防万一,他还是加了尾舵,同样也用上了滑轮装置,不过平时不用罢了。 第一次试航他们只跑了一百里,这一次则准备直接跑到下游的千里之外的阿瓦城! 时下北风刚起,正是检验士兵们这一年成果的时候。 第一次试航时王定藩亲自测试过,在顺风、顺流的情况下,这样的大船可以以时速四十里左右航行,一昼夜几乎就能到了。 “呜......” 在北风的推动下,船只开动了。 船上装载的是郝应锡的那个营,看得出来,张七有将他这个营变成水师的迹象,显然有些不满,张七骂道:“驻防密支那的每个营闲暇时都要在在船上训练,你撅个嘴作甚?” 郝应锡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当然了,张七也不会将全部希望放在他身上,他已经从以前的少年水手以及各大营里拣拔出四名佼佼者,也就是在操帆、操舵、放炮、学习航海图、经纬度、六分仪、航海钟上的佼佼者。 他们是: 袁成功,十九岁,袁宗第独子; 张珏,十八岁,张德顺独子; 窦骁,十八岁,窦名望幼子; 李丰,十七岁,川西七姓军户后裔。 想要那些年汉话都学得有些费劲的夷人少年掌握这些显然是不现实的,也只能从汉人少年中挑选,这其中又只能在高级将领之后中挑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像袁宗第等人,除了张德顺只是一个伯爵,袁宗第、窦名望(追封)都是公爵,窦名望虽然身前只是侯爵,但以他在李定国军中的地位,娶一个知书识礼的女子不要太容易。 故此,他们的孩子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袁宗第的儿子袁成功或许是一个例外,他的母亲早就死了,袁宗第也一直在转战各地,不过他的几个儿子都死了,顿时起了不让这个幼子继续从军的心思。 于是让他跟着军中的幕僚打理老营和辎重事务,也跟着读书识字,也会打算盘,算是半路出家。 当然了,袁成功的母亲是袁宗第从大户人家抢来的,显然十分聪明,袁成功来到密支那后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后竟然跟上了其他三人的进度。 虽然都在这些方面有所长,但又有分别: 袁成功最擅长的是识别风向和操帆; 张珏则是操控火炮; 张七最看重的反而是后两位: 窦骁、李丰都是完整经历了四年学堂学习的,还是毕业后被张七称为“佼佼者”者,在使用六分仪、航海钟、航海图上更为精到,特别是李丰,时下若不是战乱,张七急于让他上位,放在后世他肯定是工科硕士的料。 这也符合正态分布的原理,虽然将领们、官员们的后代一时称雄,但最优者还是出自民间。 这四人,便是张七四艘大船潜在的舰长人选。 当下李丰就在张七这艘船上。 船只往下游航行了一会儿,王定藩就问道:“王爷,按照平托的说法,他们西夷每艘船都有名字,要不我等也取一个? 张七点点头,“那是自然,这一艘就叫兴明号,另外那艘叫盛明号,另外两艘分别叫做护明号、安明号” 王定藩赶紧记下来了,等返航后便将其刻在船身上。 兴明号、盛明号满载后水线以下部位都覆盖了铜片,两艘船耗费的铜材可是不少,几乎占据了蛮莫铜坊出产的一半,另外一半自然都用在火炮上了。 缴获的两艘葡萄牙船只则没有,不过也在船坊进行了大修,清洗船底、填补船缝、修补船舱、甲板等。 说起来论起结构,时下中国船只显然不如西方的,但论起填补船缝这样的秘技,中国人一点也不亚于西方,君不见郑和几次下西洋,并没有多少船只因为船只漏水而出事? 闲话少说,四艘大船受着愈发强劲的北风一昼夜后便抵达了阿瓦城附近! 第50章 新咒水之难 张七之所以挑选这个日子作为新船第二次试航的时间,也是有原因的。 当今缅甸国王莽平达力病了,据说还病得很重。 平达力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一来他没有成年儿子,幼子至少需要五年方能长大,二来嘛,其人昏庸无能,成日在寺院里胡混,否则也不会让莽白钻了空子。 若是他突然病逝,又被一个颇有能力的莽氏家族之人上位,那么自己就危险了。 船只缓缓停靠在阿瓦城码头。 阿瓦城之北,是汇入伊洛瓦底江的阿瓦河,此时又叫咒水河,虽然不大,但寻常清澈见底,河水又深,常被人用来沐浴、饮用以净化心灵。 东吁王朝建立后,国王又在阿瓦半岛南侧引阿瓦河之水修建了一条护城河,于是阿瓦城就是四面环水了。 沐浴着晨曦,张七带着一百亲卫缓缓踏上了阿瓦城面临伊洛瓦底江那一侧的石阶,石阶正对着城堡西门,约莫一百多节,全部用白色大理石砌成。 也就是这处石阶用的是大理石,其余三门用的则是普通石材,也就是说,这道石阶是专门用来供王公贵族行走的,他们自然不会亲自走,都坐着软椅被人抬上去。 当然了,紧急情况下,军队是可以走这里的,毕竟这一面的码头最大。 石阶的尽头,一个三十多岁的贵族男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张七认得此人,哥丹威,平达力的二女婿,现今的阿瓦城王府总管。 张七不禁皱起了眉头。 “父王如今怎样了?” 哥丹威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妥,顿时收敛起笑容。 “回禀副王,一连七日,四大寺庙的僧众都在为大王祈福,大王已经好些了,今日就要举行最后一次祈福仪式” “哦?” “那就是服用翡翠寺大法师历经七七四十九天闭关修炼后画下的符咒,用阿瓦河河水服下,所有的人都到了,就差副王了” “咒水?!” 张七心理一凛,顿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半晌又觉得想多了,虽然有真实历史以饮用咒水为名义抓捕朱由榔等人的殷鉴在前,但服用咒水的习惯在此时的缅甸可谓司空见惯,平达力为难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过,他终究是穿越者,终究多了一个心眼。 他叫过来一人,低声耳语几句后那人便回去了。 时下的缅甸贵族,穿着打扮与普通人不同,多半穿着长衫,还是丝绸的,有些类似于后世越南女子的奥黛,与越南人不同的是无论男女老少他们都喜欢在腰间挂块帕子。 国王的帕子是黄色的,挂三条,中间、左右各一条。 王族的帕子则是宝蓝色,同样三条。 贵族大臣则是墨绿色,左右两条。 普通百姓则只能挂一条白帕子。 眼下张七穿了一套锦衣卫军官的衣服,不过头上并没有戴宽檐铁盔,而是一顶唐巾,腰间也没有悬挂作战时用的厚背雁翎刀,而是一把精致的绣春刀。 这一套配上三条挂在腰间的帕子,还是蓝色的,看起来十分滑稽。 与寻常贵族不同的是,国王对于帕子的大小样式并无规定,一般来说,细长型的,末端带有丝带的最好,不过张七却是不走寻常路,他的三条帕子又宽又厚,与乡下老农也差不多了。 还有,寻常人的帕子也就是挂在腰带上而已,又轻又薄,走起路来随风飘扬,这才好看,而他的却似乎是贴在衣服上似的,更显得滑稽可笑。 莽白死后,他的府邸被平达力赏赐给了张七,他也得到了一个缅甸名字,鸠摩罗什,意思是法王,显然来自梵文,弄得他有时候忍不住要使出火焰刀,自然是徒增笑耳。 身高接近一米八,年轻、高大、英俊、挺拔的张七甫一踏上码头,顿时就惹来了一些人的注意,张七不以为意,带着亲卫继续向城堡走去。 将亲卫安顿在自己的府邸后,他便跟着哥丹威进入了王城。 “副王,大王在莲花池接受众人的祈福” 来到莲花池时,只见那座他以前见过的用金箔覆顶的凉亭下多了一座莲花台,上面端坐着一人,正是平达力。 凉亭位于两条架设于池塘之上的檐廊正中,眼下除了正南面只有寥寥数人,其余三条檐廊上都跪满了人,当下便跟着哥丹威走到了南面那条檐廊上。 平达力闭着眼睛,手里转着一条佛珠,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再看时,脸色似乎并不像生病了的模样。 他也只得跪了下来,霎时,有人为他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碗,这一节他以前倒是见识过,便先将双手放入大碗里洗了洗,然后又洗了一把脸。 接着端起了小碗,仔细一看,里面果然有符纸烧过后的灰烬,虽然有些无奈,也只能强忍着将其喝了。 这,就是咒水了,这样的东西,须得得到国王认可和任命的四大佛寺的主持练过七七四十九天经文后将部分经文抄下来烧掉在放入水里所得。 一般百姓显然无福消受。 刚刚喝下,前面的平达力突然睁开了眼睛! “鸠摩罗什来了?” 显然问的是张七。 张七以头伏地答道:“正是,副王安好?” “啊?!” 平达力突然大叫起来,脸上满是惊恐,这让张七万分诧异,左看右看,四周并无异样,今日是一个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和风习习的日子,在这偌大的荷塘之上更是宁静祥和。 平达力此时伸出了手指头,直直地指着张七。 张七站了起来,“副王,您这是怎么了?” “不要靠近!” 张七只得站住了,此时哥丹威也过来了,见到张七后也是吓了一跳。 “副王,你自己看!” 说着指了指平如镜面的水面。 张七走到檐廊边上一瞧,一开始也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的一张脸突然变成了蓝色! 再看时,双手也是这样! 往四周一看,此时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无一人是自己这样的! “魔!” 平达力大叫一下,浑身颤抖,似乎要从白玉石做成的莲花台上跌落。 “阿弥陀佛!” 张七这条檐廊的尽头传来了一声佛号,声音雄浑低沉,极有力道,与高得杰那种炸裂感各有异趣。 张七转过身来,只见走来了一位僧人。 一位年轻高大的僧人,红色僧袍半裸着,露出了他身上炸裂的肌肉。 此人身材之高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之仅见,若是按照后世的标准,起码有两米,加上极为健硕,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他手里还拿着一杆金色的降魔杵,样式与中国的差不多,他一手单手合掌,一手提着这同样硕大的降魔杵,走一步便将其杵在地上,顿时就传来一阵闷哼声。 这是一根实心的金降魔杵! 那人自从出现后,视线就从未离开过张七。 张七这下明白了。 “娘的,这是将自己当成魔鬼了” 再看平达力和其他人,看起来惊恐的眼神无不流露着浓浓的戏份。 “看来缅甸人的咒水一旦遇到外人就会有古怪,历史上的朱由榔见到了,老子也见到了” 他顿时有了主意,不过就在此时,有两个人从人群中跳了出来,一下就护在平达力面前,他们手里都握着长长的缅刀。 然后自己前面站着的两个人也转过身来了,都是高大健壮之辈,手里却是铁棍。 这下好了,前面有虎卫,后面有金刚护法。 “笃......” 后面那高大僧人还在继续逼近。 “哈哈哈” 张七突然大笑起来,惹得众人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 “为什么?” 他问的显然是平达力,就在此时,他的肚子突然一阵剧痛,显然是那碗咒水开始生效了,他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平达力此时也不想装了。 “鸠摩罗什,我知道你的心思” “什么?” “莽素姬生了一个儿子,你想让他将来继承我大缅甸国的王位,是不是?” “......” “还有,你见到我的儿子只有十岁,便定下了五年之约,那么五年后你就可为所欲为了,是不是?” “哈哈哈” 平达力也大笑起来。 “看到没有,那位法王也是我的儿子,从小被我养在翡翠寺里,这件事除了我并无他人知道,若是我愿意,他可以随时接替王位” “还有,只要你死了,你的儿子虽然不能成为缅甸王,却能继续以副王的名义统治缅北,并由我的女儿素姬摄政” “哈哈哈” 张七再次大笑起来。 “你认为就这样能困住我?” 平达力似乎也被他临危不惧的神情镇住了,“怎么回事,你喝的不是咒水,而是毒水,怎地......” 话音未落,张七手里突然多了一物! “砰砰”两声后,站在他面前的两人顿时倒下了,又是“怦怦”两声后护在平达力跟前的两人也倒下了,电光火石间,张七已经闪到了平达力的身后,他用一只胳膊勒住平达力,手中的手枪却对准了前面的僧人! 这就是他厚重帕子的妙用了。 前面说过,他虽然将所有武器都封存了,但还是给自己留下来一支手枪,一支日军南部十四式手枪! 该枪一个弹匣有八粒子弹,他将其藏在正中的帕子下面,两外两块帕子则藏着另外两个弹匣。 世人都笑我太痴颠,我却笑世人看不穿。 “砰......” 南部十四式手枪有效射程六十米,作为后世缉毒警察的他来说,对于已经欺近他十米左右的僧人来说,一枪若是不能命中头部那就有些贻笑大方了。 僧人眉心一个血洞乍显,霎时就绽开了一朵血花,一朵血色的莲花! 然后仰面朝天倒下了,降魔杵跟着掉落在地,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张七用手枪贴住平达力的脸。 “这是你自找的,莫要怪我” “你想干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51章 船坚利炮 “轰!” 外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炮声。 平达力叫道:“就算你的人来了,你也走不脱了!” “是吗?” 张七忍着剧痛,挤出了一丝笑容。 没多久,他的一百亲卫就出现在这里,还分成四拨朝着凉亭跑来! “怎么可能?” 平达力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呵呵,你自然不会想到,莽白准备篡位时,已经在他的府邸下面挖了一条直通王宫的密道,可惜你一早将其赐给了我,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还有,我这次带来的船只配有大炮,以阿瓦城的厚度,十炮之内必定轰垮,你若是立即下令让你的卫兵放下武器,说不准留你一条性命” “我如果不下呢?”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会押着你去王宫,我这一百人都拥有骇人的火器,对付你的王城卫队不在话下,而船上还有三千士兵,一旦轰开城墙,很快就进来了,这一次就不是夺走财宝那么简单了” “我会将城里的贵族全部杀死,将百姓全部掳到密支那” “然后与清迈总督莽吉隆做个交易,让他来继任国王,而由我占据清迈,他一上来就不会像我这么仁慈了,会将你的嫡系亲属全部杀死,彻底断了你这一支” “还有,我听说南面勃固的孟人已经与阿拉干人联合在一起了,得知你死了,肯定会大举进攻阿瓦,届时就不是你这一支了,伟大的莽应龙大帝建起的帝国也会烟消云散” “轰!” “轰!” 又是两声炮响,紧接着外城传来一阵惊呼声。 半晌,一个侍卫头领模样的人跑了过来,见到场中的情形也是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在远处喊道:“大王,城墙......城墙被轰垮了!” 平达力脸色煞白。 “唉.......” 一声长叹后他最终还是下达了放下武器的命令。 ...... 大殿。 翁婿两人相对无言。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了” “说吧,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不会让莽吉隆过来,还会为你拦住他,也不会杀一个人,更不会抢走财物,不过我必须带走一个人” “莽龙?” 莽龙,平达力幼子。 “是的,你已经不适合继续抚育他了,他的姐姐莽素姬温柔和善,正是接替你的绝佳人选,放心吧,我不会让莽氏王朝灭亡的,莽龙也必定会是下一任国王的唯一人选” “在此期间,你如果还有生育能力,尽管生下来,不过你要考虑一件事,你已经五十五岁了,还有没有可能见到他们长大?” “还有” “听说你在翡翠寺的那位私生子主持叫莽摩罗?” “哼!” “摩罗不是邪王吗?你为何为他取这样一个名字?他既然想对付我,我就不能不对翡翠寺下手” “不可!” “放心吧,我听说贵国为了拉拢周边部族,将不少孟人、阿拉干人、克钦人、克伦人、掸族人都放入寺庙修行,翡翠寺是缅甸国最大的寺庙,整个马来省的土地都是他们的,修行的少年至少有几千” “我准备带走一部分,这你不会反对吧” “你想做什么?” “听闻缅甸、暹罗、高棉、老挝等国都笃信佛教,国内除了贵族、地主子弟懂得读书识字,便只有僧人懂得了,而且他们同时还懂梵文” “几乎所有的僧人还会武艺,实际上是各国最精壮的一支隐藏力量,我那里也需要这样的人” “哼,你想得到美,好吧,若是你能带走他们就由得你” “很好,咱就拭目以待” ...... 张七喝下的是一种缅甸特产的泻药,服过几片来自后世的药物后很快就好了。 他不想在阿瓦城继续继续待下去了。 带上小舅子莽龙后船队返航了。 船队经过翡翠寺时他也是颇为感慨。 “这是缅甸王国的皇家寺院,有僧众上万,整个马来城所在的省份都是它的产业,它的历史比莽氏家族还久,里面的财富估计比阿瓦城还惊人,若是攻占此寺,不但能获得大量的财富,还能虏获大量的壮丁” 可惜的是,这件事也只能想想,在缅甸王国,僧人的地位实在太高了,若是自己这么做了,那必定会成为全缅甸的众矢之的,僧人也自发地潜到密支那实施破坏,并以此作为自己修行的一部分。 回到船上后他立即来到底层甲板。 虽然他的船只颇大,按照后世战列舰的标准,也能放置两层有遮盖的甲板,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需要留出更多空间给货物和乘客。 船体所有部分都是用柚木制作的,船帮、甲板的厚实程度还超过了那两艘小型盖伦船,五十米的长度,十米的宽度,八米的高度,在这十七世纪,规模已经相当不错了。 满载吃水深度约莫三米,水线上去两米是底层甲板,每侧布置了十门火炮,都是青铜炮,包括: 口径10厘米的火炮4门,倍径15,能发射12斤铅弹\/8斤铁弹,有效射程八百米,用药两斤,炮身重146斤,加铁箍后重200斤,炮架重100斤,包含6份弹药的一个标准备份70斤,总重370斤。 口径12厘米的火炮3门,倍径15,能发射21斤铅弹\/14斤铁弹,有效射程八百米,用药3斤,炮身重367斤,加铁箍后重400斤,炮架重200斤,包含6份弹药的一个标准备份120斤,总重720斤。 口径15厘米的火炮2门,倍径15,能发射40斤铅弹\/28斤铁弹,有效射程八百米,用药5斤,炮身重929斤,加铁箍后重1000斤,炮架重500斤,包含6份弹药的一个标准备份210斤,总重1710斤。 口径18厘米的火炮1门,倍径15,能发射69斤铅弹\/48斤铁弹,有效射程八百米,用药8斤,炮身重2051斤,加铁箍后重2200斤,炮架重800斤,包含6份弹药的一个标准备份350斤,总重3350斤。 首层甲板布置的火炮要少一些,没有18厘米的巨炮,不过布置有一些短管火炮,船首尾还各有两门12厘米火炮,一船总计火炮34门。 之前他们用来轰击阿瓦城墙的就是18厘米重炮,阿瓦城墙只有两米厚,三炮就轰塌了。 俘获葡萄牙人的两艘小一些的盖伦船经过大修后也全部换成了蛮莫工坊自己制作的火炮,没有18厘米的巨炮,每艘船火炮加起来有26门。 之所以统一采用了15 的倍径,就是不想将火炮造的太长,那样装填起来实在太过麻烦,眼下最长的18厘米巨炮也只有三米出头,已经很费时费力了。 炮轮固定在甲板的轨道上,发射会猛地后退,必须用拦阻绳拦住,否则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肯定是血肉横飞,然后就在原地进行装填,装填好后再推到炮位。 几千斤重的家伙显然是需要好几个人推动的。 与后来的拿破仑炮相比,他有意固定了倍径,虽然牺牲了射程和威力,但800米也足够了,远比以前的短管火炮强。 如果全部使用水兵的话,那得需要多少人才能炮火齐鸣,只能让陆兵来暂代了。 届时水兵专门用来操帆、掌舵、观测,陆师炮兵则专门来操炮,顿时就一举两得了。 在厚重耐腐蚀柚木的加持下,这种船只的使用寿命显然比橡木长得多,加上部分覆盖的铜片后更是西夷望尘莫及的存在。 来时迅速,回去时便只能利用侧风了,此时就需要船首尾的横帆落下,只用中间三根桅杆上的横帆,让从北面吹过来的风与两侧大山吹过来的侧风形成一个能够推动船只向北航行的夹角。 由于侧风很不稳定,需要不时来调整风帆,横帆与纵帆相比,调整起来极为复杂,导致船速极慢,稍有不慎船只就会在江心打转,让人瞧了颇为揪心。 不过这也是训练操帆手的绝佳机会,虽然缓慢,但张七还是让他们慢慢来,于是,当他们抵达密支那时已经是十日以后了。 抵达密支那后,张七对袁成功四人说道:“这些船只不是为大江准备的,而是为大海准备的,眼下是秋季,大海上南风、北风交替,也是训练的好机会” “你等带上兴明号再次试航,不过这一次的航线就远得多” 说着指着挂在船长室的地图,“这里是广州、这里是福州,经纬度都都很明确,我会让平托跟着,他在澳门待过三年,熟悉澳门到印度果阿的航线,结合你们的知识和手里的仪器,前往那里,进一步确定航线、风向、洋流、海浪等” 他又叫来了平托。 “这一次就由你来担任船长,你想不想回澳门一趟?” 平托笑道:“当然了,不过请问殿下这一次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目的,就是试航” “什么?上帝啊,为了试航竟然跑这么远,这要耗费多少钱?” “好吧,我知道卜加劳铸炮厂有不少佛山人,若是你能帮我从那里招募一些人过来,我一个人给你五十两银子” 平托的眼睛顿时亮了。 “尊敬的殿下,其实佛山的工匠也不差” “也行,佛山的铸炮匠、制铳匠、火药匠我都需要,不过只能给三十两银子一个人” “对了,这一次为了掩人耳目,只能悬挂葡萄牙国旗,你是老手了,知道怎么做” “殿下,既然要悬挂葡萄牙国旗,那就不能刻上汉字了” “好了,你随便想一个名字吧,不要刻在船身上,用一面旗帜来展示即可” “那不行,必须雕刻在船身上才行,否则就会被英国人、荷兰人、葡萄牙人看出问题” “好吧,就用复兴号的葡萄牙语刻上去” “知道了” 第52章 滇老越之间(上) 张七让张九也跟着去,并让他名义上担任副舰长,事实上担任舰长职务。 “老九,时下还是秋初,印度洋上还是南风占据主导地位的时候,可以乘着南风顺利抵达澳门附近,届时若是北风大作,有没有侧风可利用的话就在澳门歇息” “注意平托,大事还是由你来拿主意,一般情形下,船上之人上岸人数不能超过三成” “至于招募佛山、澳门工匠一事,能招募就招募,万一不行不用强求,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 “以你们的武力,没有多少人能够能够真正招惹你们,时下在南海一带,也只有荷兰人的实力颇为强大,若是惹上他们,还是要尽量避让为上,万一要开战的话也不要退让” “若是澳门的葡萄牙人问起,就说这是平托的新船,前来远东做生意的” “此行的主要目的,除了操练水手,那就是......你明白的,抵达后,不要轻易上岸,摸清航线以及港口航道即可” “一旦摸清了,尽快返回” “是!” ...... 北风肆虐,山河萧瑟。 车里府(景洪市)。 土知府诏钪站在城门西侧,不时望向正在被北风卷起草木尘土的官道,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那边却依旧没有动静,身后的管家不停劝他坐下,他却坚持站着。 他在等一个人。 那个人在最近几个月内击败了让滇南各大土司闻风丧胆的缅甸国清迈总督莽吉隆,灭亡了孟连府土司刀派金、孟艮府势力最强大的佤人土司宜宝,新设了木邦、孟密、孟连、孟艮四个宣抚司,一时间让周边其它土司胆战心惊。 此人自然是张七了,诏钪昨日接到了朝廷的诏令,说是南诏王马上就到,他要出兵配合他作战,诏钪思来想去,决定一大早就在西门处等候。 “老爷” 没等来西侧的张七,西门里却飞来一骑。 “什么事?” 那人是他的亲兵头目,飞身下马后气喘吁吁地说道:“码头!” “什么码头?前言不搭后语的,成何体统?!” 亲兵好不容易才缓下来,“老爷,码头上来了大批的船只!” “啊?!” 诏钪大惊失色,“难道南诏王是从水上过来的?” 亲兵点点头,“船上打的都是明军的旗号,应该差不多” “走!去东门!” 话音未落,西侧传来了一大阵马蹄声,诏钪只得再次转过身来。 霎时,一大群骑兵就清晰地映入眼帘,最前面一人身材高大健壮,穿着大明亲王袍服,身边一人同样雄壮,单手高高擎着一杆大旗。 “南诏王张” 红底金字大旗在北风中迎风招展,飒飒作响。 诏钪赶紧小跑着奔过去。 “职部车里宣慰司宣慰使诏钪拜见南诏王!” 张七在马上顿了顿,这才下了马将他扶起来。 “宣慰使大人,粮草、兵员可准备好了?” 诏钪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 “王爷,昨日才接到圣旨,本城只有一千兵,粮草倒是现成的” “哦?” “王爷,您是知道的,本城只有一千常备兵,境内还有十个长官司,虽然征兵的命令已经发出去了,但全部聚齐至少要三日” 张七皱了皱眉头,“前头的钮兀司能够拿出来多少人?” 诏钪回道:“他跟我一样,也有一千常备兵,若是等到明日午时,或许还会有一千常备兵抵达” 张七点点头,“时间紧迫,不能再等了,你这里两千人马,钮兀司一千人马,三千人,都由你指挥,明日下午即刻开往钮兀司” 说着在诏钪的带领下向东城驶去。 东城澜沧江码头,已经有大批的士兵上岸了。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张七让已经完成对孟连府、孟艮府清剿任务的王虎、郝元彪两部调回了密支那,让其继续跟着水师习练舟楫之事,段少杰继续驻扎在木邦,张五继续驻扎在孟密。 自己则带着自己的五百亲卫骑兵、高得杰一千骑经陆路奔向车里司,而杨阿索、郝应锡两部以及自己的五百亲卫步兵、炮兵营则乘坐永昌府准备好的船只坐船来到车里司。 有电报、手表在手,他在诏钪面前露了一手,两部人马几乎同时到达! 步兵加起来约莫三千五百人,骑兵一千五百,总计五千人马。 很显然,他已经收到了潜伏在广西边境密探的讯报,一早就带着骑兵来到了孟连府,并通知郝应锡等立即开船,终于几乎同时抵达车里司。 一个身材中等,面色微黑,脸上却一脸剽悍的年轻汉子快步跑了过来。 此人叫张貔,原窦名望大定营的年轻夜不收,以前显然不叫这个名字,跟随张七后被收为义子,并改成眼下这个名字,目前接替张九统领亲卫步兵和夜不收。 大定营还有一个夜不收出身的年轻人也被改为张貅,时下坐镇密支打理王府事务。 麒麟,貔貅,很显然,张七对大定营出身的夜不收很是青睐。 “义父,孩儿幸不辱使命!” 张七点点头,“一路上还顺利吧” 张貔点点头,“大致顺利,不过还是有三艘船由于江水太急撞上了礁石,最后只能将船上的人和物资转移到其它船只” 张七看了看,只见车里司城堡东侧的空地颇为广阔,便说道:“传令下去,就在这里扎营!” “是!” 大军在码头上扎营,张七则带着一百骑住进了宣慰司衙门。 觥筹交错间,张七问道:“宣慰使大人,最近可有敌情传过来?” 这正是诏钪所疑惑的,自己也没有得到东边有什么警讯啊,怎地朝廷、南诏王都如此心急火燎的? “兴许朝廷、南诏王在边境处另有密探” 但自己作为管辖整个云南东南部各土司的宣慰使,也不能说出“一切如常”的话来,否则不就显得自己无能? 便道:“王爷,倒是有一些事情” “哦?” “说起来此事还与钮兀司有关” “说下去” “是。钮兀司的长官伟山本就是从老挝逃回来的,回来后朝廷既往不咎,不过此人显然没有体会到陛下厚恩,依旧与老挝人勾勾搭搭” “哦?何以见得?” “王爷,由于云南近十年的战火几乎没有停歇过,不少从两广逃过来的大明军民都藏在老挝的丰沙里北边的崇山峻岭里,上次大战时,也有不少云南大明军民逃入那里” “这些人人数众多,加起来恐怕有几万了,他们不缺钱财,就缺粮食,自然不敢前往老挝购买,只能向我们购买,故此我也略微知晓一些” “前不久,据说老挝人驻扎在丰沙里的将军与钮兀司的伟山有过接触,准备击败藏在那里的大明军民,说什么要与伟山一起夹击他们,得手后人口、财物一人一半” 张七不动声色,“你怎地不早报告此事?” 诏钪嗫嚅道:“王爷这不马上就要到了嘛,若是派人去昆明或者孟艮府,也要花时间,不如等王爷到了再说,这耗费的时间也差不多” 张七点点头,“前往临安府有几条路?” 钮兀司,后世江城县,临安府,后世蒙自一带。 诏钪也是聪明人,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从这里出发,官道是先向东北,经普洱县,再经元江府抵达临安府。 他这么问显然是早有计划,便道:“一条自然是官道,不过还有一条,那就是径直往东,经丰沙里北边抵达沐氏勋庄,再往东就是靠近广南府的八寨司” 沐氏勋庄,指的是黔国公沐氏家族实际统治云南后,为了显示自己的威势,在靠近缅甸、八百大甸、老挝、安南之地大肆置办田庄,后来由于明末清初大明日渐衰弱,这些田庄自然被当地土司夺了去。 这里面最有名的沐氏勋庄就是后世越南莱州一带的田庄,其包含面积之广令人瞠目结舌,其北到中国金平县,南到越南莱州,有几十万亩。 广西、云南大战正酣时,沐氏勋庄则宣称归附越南北朝,明军得势时则宣称反正归来,不过,他们终究是不愿意归附清军,于是那里俨然一个独立王国,由于北朝此时正是郑氏、莫氏打得不可开交之时,也忽视了此地。 朱由榔得知后,便封那里的实际统治者、沐英义子之后沐顺为莱国公,实际上沐顺形同独立,在越南郑氏与永历朝之间虚与委蛇。 八寨司,指的是后世马关县阿雅土司一系。 莱州、马关,张七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加上已经被他拿下的孟艮府,这些原本就是大名的土地不能在他手里失去了。 什么叫金瓯无缺? 这他妈才是! 当然了,时下越南莫氏蜗居于高平一带,也大有文章可做。 便道:“想走这条路,显然是无法骑马的,是不是?” 诏钪摇摇头,“跑马自然是不行的,不过牵着走还是可以的” 第53章 滇老越之间(中) 又问道:“如果是这样走的话,那么钮兀司就去不了了” 张七说道:“那就让伟山自己带着人马去广南府,我等在那里汇合,对了,不要让他知道我们走南路的事,就说让他在前面走就是了” 伟山,钮兀司土司,哈尼人取名字十分特别,儿子的姓氏会用父亲名字最后一字,比如他的父亲叫和伟,他就叫伟山,而他的儿子则叫山行。 诏钪笑道:“我明白了,如果伟山不奉诏,那就是叛贼,进而让老挝人南北夹击之策失败,若是奉了诏,那也省了我们的路程” 张七瞥了他一下。 “这厮打的好主意,他手下至少还有三千人马,若是伟山不奉诏,就去讨伐他,若是奉了诏,那么就占了钮兀司城寨” “按照密探的消息,他俩不和许久了,伟山就想用老挝人来对抗他,他也不敢明目张胆攻打他” 次日中午,果然又来了一千人马,都是车里司附近的土司,诏钪对张七说道:“大王,老夫年老,走不了山路了,可否让犬子陪您去?” 实际上诏钪今年最多也就四十岁,哪里谈得上老?张七知晓其意,也不戳破,“也罢,你就带着剩余的人马慢慢从大道过来” 诏钪赶紧让他的儿子诏糯猛出来见张七,只见其约莫十八九岁模样,倒与他的名字颇为贴切,人长得五大三粗,面容却十分憨厚。 听说他的次子叫糯康,不禁菊花一紧。 当下由糯猛带着车里宣慰司两千人马在前面带路,他带着五千人马跟在后面,一路向东南走去。 抵达勐仑后原本是有条道路北上前往元江府的,往东则是连绵不绝的大山,与滇缅边境一样,这样的地方此时也算得上三不管地带,后世老挝的丰沙里省实际上整个省域此时都属于这种状况,老挝并未实际控制这里。 这条路是李定国出征两广、湖南兵败后大量广西、云南军民逃亡踩出来的,与朱由榔一行人逃亡阿瓦一样,期间显然少不了当地土人的屠杀、抢劫。 距离李定国出兵的那一次也过去七八年了,由于云南的形势始终没有稳定下来,对于逃亡的人来说就不敢轻易出来,三不管地带虽然偏僻、贫瘠,但毕竟安全。 当然了,说是安全也只是暂时的,逃到这里的人不但有普通军民,显然也有大人物,如果此时云南全境都被清军拿下了,他张七也不会单独领军来到这里,但眼下尚可喜大军正在逼近广南府,那么战争的事态极有可能朝着另一方面发展。 后世的他看过一个故事,也不知真假。 据说当时隆武帝朱聿键逃亡江西时,只有他与皇后两人殉国了,他们携带的那个婴儿并不是他的儿子朱琳源,而是一个忠心耿耿官员的儿子。 他真正的儿子在亲信将领、官员的护持下一路向西逃亡,最后就逃到了丰沙里! 当然了,在真实的历史上,随着云南很快被清军拿下,丰沙里的大明军民也彻底投靠了老挝,乾隆时代才有部分人迁回云南、广西一带,不过朱琳源依旧是隐姓埋名。 尚可喜征服广东时,大部分地方都是迎风而下,就是在广东恩平遭遇到了唐王朱聿鐭和广宁伯王兴的拼死抵抗,最后打了三年才攻克,后来朱聿鐭、王兴都是全家自焚而死。 朱琳源就是朱聿鐭带出来的,随着永历帝的上位,他的作用实际上已经不大了,但既然是朱聿键的委托,他也不得不尽心尽力带着。 他全家虽然死了,但还是委托亲信将朱琳源带出去了。 这其中就有王兴的儿子王升,现在看来就是王升领着一帮人马藏在丰沙里! 对于这些人,张七自然是需要的,不过他最需要的却不是他们,区区朱琳源对他来说毫无作用,人家朱由榔还有几个儿子呢。 按照野史的记载,明末大儒、科学家方以智的次子方中通也在这里面,与方以智比较起来,方中通才是真正的数学家,此人才是他希望得到的。 后来方中通回到了中国,不过依旧是隐姓埋名回到广东恩平教书终了一生。 虽然是野史,不过时下张七急需汉人进入缅北以调和当地的民族结构,就算没有方中通,也能带走一些人口,他的密探一早就进入到丰沙里,朱琳源等人隐名埋姓,自然不会以本来面目出现。 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叫俞作敏的大明把总,出身于莆田少林寺,据说还是俞大猷的后人,他能将朱琳源保护的这么好,显然是忠于大明的,这样的人物也值得见一见。 若是他现在掌控着云南全省,他必定不会迁走这些人,而是会将他们留下来,彻底占据丰沙里,也算是为我大中华多挣下一份基业。 现在的他肯定不会这么想,就算新设了四个宣抚司,他的人口也不多,必须要集中起来才行。 丰沙里是这样,前面黎州的沐氏勋庄,乃至逃到越南奠边府的大明军民也是这样。 当然了,这次经广西而来的清军规模之大,实力之强也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原本以为无论如何其主力肯定是在贵州方向的,但这一次清廷显然是想另辟蹊径,借着广西多山的有利条件,瞒天过海,将大量兵马布置到了广南府方向。 时下虽然没有全部抵达与广南府一山之隔的镇安府(德保县)、安隆司(隆林县),但早有准备的张七还是知悉了。 时下大明在广南府的兵马除了贺九仪的一万五千人,就是马宝的三千人,绝对不是清军的对手。 因为这一次的清军不禁规模极大,统兵将领也是精锐尽出,大有不拿下云南不罢休之势。 在山道上行走时,张七也是忍不住叹气。 “清军如此威势,自己也只能出动五千人,但自己南边还有缅甸国,新成立的几个宣抚司也需要军力弹压,能出动五千人已经相当尽力了” 不过,当他不断回首,看到自己的炮兵携带的新式火炮时,这心里顿时又有了信心。 作为陆师的野战炮,他只制作了一种,不像水师那样分了十公分、十二公分、十五公分、十八公分四种,特别是在滇缅老越之间的山地中,超过十二公分的火炮实在太过沉重,携带起来十分不便。 只有十公分、十五倍径的青铜火炮,炮身、炮架、一份标准弹药加起来也才三百七十斤,分开来运的话,一个独轮车也就行了,爬坡时,一人在前面拉,一人在后面推也能轻松运上去。 这可是倍径十五的火炮,虽然依旧有些缺陷,但终究比自己以前的那些短管火炮威力大得多。 时下是冬季,滇缅老越边境处正是长达四个月的旱季,气温又合适,此时不将其亮出来更待何时? 闲话少说,大军穿行在边境大山里,五日后终于抵达了后世中国为老挝修建的一条由南至北连接云南、老挝的高等级公路所在的丰沙里山间谷地。 按照糯康的说法,丰沙里还在谷地以东几十里的地方,那里更加隐蔽,更加难走。 张七立即下令就在原地歇息一阵。 没多久,东边山里传来了一阵喊杀声。 张七暗忖:“难道是老挝人已经对丰沙里展开攻势了?按照密探的报告,丰沙里的青壮至少有五千人,老挝人对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有北面钮兀司的伟山配合也是如此” 于是便决定以静制动。 没多久,一小队人马从河谷地东侧的山上冒了出来。 一见到那些人,张七顿时眼神一凛。 “虽然穿着当地夷人的短装,但一个个都是光头,不对,这是清军探子!” 这一次,张七还是老规矩,突前的人马依旧穿着清军绿营的服饰,那些人一见顿时高兴起来,都大呼小叫着跑了过来,自然被张七的人全部拿下了。 很快,那里又出现了一支人马,服饰驳杂,有穿着明军服饰的,也有土人打扮的,呼呼啦啦上千人,他们甫一见到山谷里竟然还有这么多“清军”,顿时吓了一跳,当下就要往回逃。 “且慢!” 张七努努嘴,高得杰便只带了少数骑兵,抄起象征着他南诏王身份的大旗奔了过去! 第54章 滇老越之间(下) 密探的作用当然不是完全的隐姓埋名,躲在暗处刺探消息,打听情况,作为一个有作为的密探,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也是要的。 虽然藏在边境大山里,但无论是丰沙里,还是黎州、奠边府,他南诏王张七的大名都传到了。 否则,这些人除非万不得已才会与外界发生联系,哪里知道近几年才声名鹊起的张七? 果然,当那些人一见到大旗顿时停了下来。 当高得杰等人摘下铁盔露出里面插着发簪的发髻时,他们就完全停了下来。 对于张七来说,经此路前往广西边境既有路近的考量,更多的是隐藏行踪的考量,清军显然也会向云南境内派出密探,但他们最多只会深入到广南府,绝对不会深入到遍地是土司的车里司。 土司才不会管你是谁,见到你人少,绝对是一杀了之。 不过,边境处的大山他们也是能进来的,这样的情形张七的密探也不可能完全探查清初,也不可能就为了此事就使用极为珍贵的电报机。 张七见状,立即策马奔了过去。 “我就是张七” 对面的那些人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正中一人虽然骨骼颇大,但显然是形销骨立,虽然也有一匹马,但那匹马也与他差不多。 西风古道瘦马,不知怎地,张七脑海里竟然出现了这一句。 对面那人显然还有些犹豫,或许现在的他们也不想掺和进明清之战了,能够将深入这里的清军探子杀死了事也就差不多了,在他们眼里,只占据了云南一省的永历朝绝对是翻不起大浪的。 此时,他身边一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的模样,虽然也很瘦削,但一脸剽悍神情还是满满的。 他越过了那人,自己一人策马走了过来。 “你真是南诏王张七?” “如假包换” 他在马上似乎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翻身下马拜倒在张七面前。 “广宁伯之子王升拜见南诏王!” 张七一愣,瞬即就明白了。 “看来传说是真的啊” 赶紧也下了马,将王升扶起来后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升眼神十分狡黠,“大王,你们这是......” 张七也不想隐瞒,“你难道不知晓大队清狗又开始逼近云南?” 王升似乎有些明白了,“难道王爷是想秘密抵近广西边境,给清狗来一个措手不及?” 张七点点头,王升赶紧回过喊道:“俞大哥,还不过来拜见王爷” 那汉子只得策马过来了。 “末将大明福州卫麾下水师把总俞作敏拜见王爷” 张七含笑将他扶起,“请问将军与那位同戚继光将军并称,‘俞龙戚虎’的俞大猷有何渊源?” 俞作敏虎躯一震,“末将正是俞大猷曾祖爷爷的曾孙” 张七看了看他与王升,以及后面那些所谓的“大明军将”,柔声说道:“既然有清狗探子进来了,你们这里也保不住了,何况南面还有老挝人” “我,大明南诏王、孟养宣慰司宣慰使、节制滇缅边境各部总统制官张七,在这里可以对天发誓,这里并不安全,你等若是相信我,不如迁到缅北去” “缅北,依旧是大明以外的土地,与这里也相差无几了,本王已经在那里建造了好几个城堡,不是在下吹牛,既然我来了,必定会让清狗有来无回,相信我的薄名也传到了你们这里” “既然是这样,何不迁到更安全的地方?缅北,还还有大量的土地更待开发,水土条件也好得多” “再说了,本王在滇南略有几分威势,你等过去时绝对不会有任何阻碍,我也会派人带领你等去那里” 王升点点头,“大王,贵军既然来了,不如前往丰沙里山谷歇息,我等虽然资财缺乏,但邀请大王吃一顿山珍野味还是可以的” 张七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这就请王兄带路” 等他们抵达丰沙里时,才知道为何要藏在这里,这里四面皆山,东西两侧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进出,中间则是一块颇为宽阔的谷地,谷地两侧都种满了粮食。 若不是有人带领,他们想进来也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张七严格约束军纪,只让自己的手下吃携带的军粮,自己带着张貔、高得杰等几个人进入到了王升的大帐——一个看起来稍微完整一些的木屋。 这一晚,张七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方中通,但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隆武帝独子朱琳源,或许人家就算愿意去缅北,也不想以本来面目示人吧。 他还见到了同样逃到这里的苗人首领,一个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波尤,酒酣耳热之际,他同样答应去缅北。 “你等总共有多少人?” 王升、俞作敏两人都看向方中通,看来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事人。 方中通说道:“原本有两三万,饿死了差不多一万人,死于老挝人、附近土司之手的约莫五千,还剩下一半” 虽是寥寥数人,却道尽了明末乱世的凄凉,张七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野猪腿。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围着篝火堆转了几圈。 “去缅北吧,别的不说,那里至少能靠自己的双手吃饱饭” “我这次前往东边,本来是带了一个月的粮草,为了让你等顺利走到缅北,我给你们留下十天的粮草,十天后多半走到孟艮府了,到了那里,就会有人接应” 黑暗中他见到了一个人,那人藏在围坐在火堆的人群里,不过他并没有叫出来。 他叫岩泽,摆夷人少年兵出身,懂得汉话、哈尼话、倮倮话,他的十八个义子之一,正是他布置在这里的密探。 布置密探也是有讲究的,他是从哈尼人占据主导地位的钮兀司“逃”出来的,还带着一些“族人”,人数很少,又懂得汉话,很快就融入到了这里。 方中通今年三十岁,听到这里插道:“听说王爷也在缅北开办学校,而且只开了两门课程?” 张七点点头,“确实如此,如今山河破碎,知乎之也之类就只能暂时搁下了,我需要大量的军人、工匠,而这两者都离不开读书识字和算术” 方中通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张七一瞥,原来是自己亲手编制的、以后世小学课本为基础的教材,自然是从岩泽手里传到他那里的。 “这也是王爷编制的? 张七点点头,“在下并未读过多少书,但还是会几千个字,也能做一些简单的算术......” 方中通也站了起来,他突然向张七鞠了一躬。 “虽然里面所谓的‘语文’都是大白话,但读起来也十分亲切,且十分贴合孩童,这数学一门更是妙极了,听说王爷那里叫‘阿拉伯数字’?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这阿拉伯原来就是史书上的大食” “虽然只有加减剩除,但用这什么阿拉伯数字运算起来实在太简便了,以其教授孩童更是事半功倍” “王爷,不仅是一位威名赫赫的大将军,还是一名大先生” “大先生?先生过誉了,无非是识得几个字,能做简单计算罢了” 方中通又是一拜,“学生原本还有些疑惑,今日得见大王一面,顿时疑虑全消,请再受我一拜” 此时的读书人还是十分受人尊敬的,随着王升、方中通两人的拜服,这支在大山里藏了许久的军民接受他的邀请前往缅北便成定局。 次日一早,丰沙里南边传来了喧闹声。 “王爷,老挝人过来了” “哦?有多少人?” “大约三千,没有骑兵,都是步兵,有十几头战象” 张七点点头,“让高得杰带着骑兵冲击一下,记住了,见到战象后不要射箭,用火枪打一下,然后再冲锋,将老挝人驱散了事” “是” 于是,在王升、俞作敏等人的注视下,高得杰带着一千骑兵,打头的用燧发枪一阵射击后,最前面的战象或被射杀,或惊惧之下扭头向后奔逃,高得杰不禁大喜。 “老子的大铁枪早就饥渴难耐了!” 一阵冲杀之后,老军霎时就溃不成军,高得杰一直向南追击了十几里才停下来。 丰沙里这一带,北、东、西三侧都很难进入,只有南侧有道路进来,这才让老挝人有了可乘之机。 击退老军后,张貔那里对清军探子的审讯也有了结果,得知详细情报后张七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比他之前得到的消息更严峻! 第55章 沐氏勋庄(上) 不过,按照清军探子的供述,其一半人马应该还在广西太平府,也就是后世崇左市,自己还有时间。 ...... 丰沙里东边一百多里的地方,却是一个地势骤然开阔起来的大型山谷地带,这里地势颇高,与东南亚一带常见的湿热天气相比,气候凉爽的多,加之有亏榕江、红河流过,十分富庶。 莱州,就位于亏榕江流域。 与之一山之隔的老街自然更为开阔,条件也跟好。 明末乱世,让大多数人无所适从,但也让少数有野心的人膨胀了起来。 在莱州、老街都有大量庄田的沐氏勋庄实际主持人沐顺就是其中之一。 沐顺实际上是倮倮人,当然了,时至今日早就高度汉化了,与后来的龙云、卢汉一样,高度汉化后的倮倮人能量可不小,何况像他这样位于边境地区的首领。 时下莱州实际上控制在他手里,而老街他只控制了半个,也就是后世属于中国的河口镇,红河两岸土地肥沃,沃野千里,沐顺早就盯上了对岸的老街。 在他的梦想里,一旦拿下整个莱州、老街,就赶紧向大明申请土司制的管辖,以自己手下几十万亩良田,怎么着也得是一个宣慰司。 届时,无论哪一方最终得到天下,都需要承认他这个土司,何况他还是扼控边境的土司?更要倚重。 当然了,明军突然大发神威收复了云南也让他有了更多的信心。 如果是清国一统天下,以他们的威势,还真不一定答应他的条件,但眼下只有一隅江山的大明肯定会答应并哄着他的。 恰好此时北越境内莫氏、黎氏、郑氏交缠不休,他们的重点几乎都在南面与南朝的争夺上,对于北部边境,除了被莫氏占据的高平,其余地方也就是派了少量兵马驻守罢了。 这让沐顺看到了希望。 这一日,他出动汉夷兵马三千突然进抵老街城下,并对城池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按照他的情报,时下镇守莱州、老街一线的是北朝世镇宣光府大将武氏家族的武文英,此人是一个典型的文人,素来喜欢吟风弄月,而他在老街的兵马只有两千,这一日又带了一千南下了! 对于北越的乱局,长期在莱州、老街一线经营的沐顺心知肚明。 “莫不是升龙府又出现了问题,宣光武氏介入,急需兵马支援?” 终究是面临一个区域大国,沐顺还是忍耐了三日,三日也没见武文英返回,他终于忍不住了,立即发动大军对老街展开了进攻! 令他想不到的是,虽然武文英平庸,但留守老街城的越军十分顽强,他攻了一日也没登上城墙! 这一日他损失了上千士兵! 不过,老街越军的损失显然也不小,按照他的估计,这一日也至少损失了一半人马! 也就是说,现在的老街城只有五百人左右了! 次日一早,他一咬牙,又对城池展开了进攻,就在大战正酣时,一彪人马从老街附近的大山里杀了出来! 看那人数,至少有两千! 沐顺只得退兵,不过,等他仓皇渡河回到他的老巢河口堡大门口,才知道自己上了北越人的当! 河口堡上面正飘着越人的旗帜! 而那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武文英正在城门楼上摇着一柄羽扇! “奶奶的,原本以为是一个夏侯楙,没想到却是一个诸葛亮!” 此时,老街的越军已经全部渡过红河,正在追击他,就在他想绕过河口堡逃亡莱州时,只听得河口堡北门打开了,武文英手下的人马从北面杀了过来! 与老军不同,越军的素质显然还要高得多,所谓高得多,不但是因为他们懂得战阵和计谋,还因为此时的他们拥有了大量的火器,其火器配备比沐顺还要多!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附近又是红河北岸狭窄之地,沐顺不禁有些天旋地转。 “奶奶的,难道自己的大梦就要破灭了?我的几十万亩良田啊!” 就在他彷徨无措时,突然见到追过来的越军似乎变得混乱起来! 他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见此情形岂有不抓住的,立即将人马分成两部分,少部分挡住北面的武文英,自己亲率大队人马全力向追兵杀去! 这一仗打的天昏地暗,从中午时分一直打到黄昏时分,不过沐顺终于将追兵赶到了红河岸边! 此时他才有空眺望对岸老街城的虚实,乍一看,不禁又是一愣。 老街城上竟扬起了北越郑氏的旗帜! 长期关注北朝局势的沐顺对于他们的旗帜自然十分了解,这一看就明白了。 “奶奶的,郑氏才是后面那个黄雀啊,我与武氏相争,最后还是让郑氏钻了空子” 无论如何,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传我命令,立即全力攻打武文英,夺回河口堡!” 武文英显然也被对面的局势弄得目瞪口呆,虽然郑氏、黎氏、莫氏、武氏纠缠不休,但在面对外敌时他们还是会团结起来的,今日郑氏却彻底撕破了脸! 不过他现在不能考虑太多郑氏了,他已经失去了老街城,便再也不能失去河口堡了! 于是赶紧逃回河口堡,不过沐顺哪里会放过他,双方又在河口堡下一番大战。 此时,双方的人马数量应该差不多了,都是千人左右,又是一番激战,不过,终究是武文英距离城门更近,在天黑之前先一步进到了城内! 此时,沐顺的手下只剩下七百多,虽然武文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人家可是守城的! 沐顺坐拥莱州、老街附近几十万亩良田,拥有大小田庄上百个,汉夷庄户近十万,经过明末战争后虽然没有这么多了,但五万庄户,十万亩良田还是有的,手下自然那不是就这么点力量,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带着残余人马退往莱州。 不过,对岸的郑氏显然不想放过他,就在他准备绕过河口堡退往莱州时,夜幕下老街城一支军队过河了。 虽然沐顺也能对其半渡而击,但此时若是河口堡的武文英出来夹击,他还是死路一条,便打消了这个心思,快速向莱州逃去。 逃了一阵,眼见得后面并没有敌军追来,他显然又有些不甘心,便不准备退往莱州了,红河两岸还有不少建在山上的寨子,决定先避入山寨,然后徐徐收拢人马,再征调一些青壮,准备再过几日夺回河口堡。 “轰......” 就在此时,远处的河口堡那里传出了一阵炮声,接着便是火铳声、炮声、喊杀声此起彼伏,他认定是郑氏决意彻底拿下武文英,便继续待在山寨里观望。 郑氏的战力显然比他预料的要强大得多,声响最多过了半个时辰就结束了,他赶紧向河口堡派出了细作。 很快,那细作就回来了。 “老爷” “说 “河口堡被郑氏攻下了” 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有些郁闷——如果河口堡还是在武氏手里,没准他还能收回,但若是落到郑氏手里他就无能为力了,不禁有些为自己的操之过急悔恨不已。 失去了河口堡,北越人就能沿着红河继续往北攻击,届时他能不能保得住这一带的勋庄还是一个问题。 这一夜,沐顺是在辗转反侧中度过的,直到子夜十分他被人叫醒了。 “什么?郑氏的人来了?还要与我谈判?” 反正没睡着,沐顺干脆站了起来。 “来人在哪里?” “就在前院” 沐顺一想到人家郑氏毕竟是真正控制升龙府的大佬,他还是穿了一身大明的总兵官袍——前不久明廷封了他一个莱州总兵的职衔。 当然了,他显然没想到要为大明打生打死,而是想当一个土皇帝。 月色下站着一个人,一开始沐顺没觉得什么,因为此时越朝的官服几乎与大明一模一样,但当那人转过身来时顿时吓了一跳。 锦衣卫! 那人一身的锦衣卫服饰! “你......不是郑氏?” “哈哈哈” 那人笑了起来,听得出来他很年轻,不过神色却是从容不迫。 “谁说我是郑氏的人?” “那?” “在下大明南诏王麾下王府亲卫军副总管、锦衣卫百户张貔!” 第56章 沐氏勋庄(下) 次日一早,沐顺在老街城见到了张七。 “职部莱州总兵沐顺拜见南诏王!” 张七笑呵呵将他扶起来。 “你是不是有些疑惑?” “呵呵,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了”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支明军经北越北境绕入了丰沙里?他们是从广西逃过来的,一路上追随他们的明军残部极多,为了躲避清军的追杀,不得已遁入越朝境内,自然收受到了他们的追杀” “什么莫氏、武氏、郑氏,都与他们交过手,手里自然也有他们的旗帜,前些日子,本王派遣探子前往老街附近探查,一下就见到了这场战事,便趁着夜色打着郑氏的旗号借着老街城的人马正在追击你部时一举占据了老街城,后来又渡过红河进占了河口堡” 沐顺自然听说过张七的大名,不过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来到这里,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与普通明将不同,完全没有那些生怕得罪友邻的弯弯绕绕,竟一下拿下了老街城! “大王这是......” “你难道不知道清狗又要大举进攻云南?” 沐顺顿时明白了,他这是不想泄露自己的行踪啊。 “那大王接下来?” “呵呵” 张七站了起来,“本王准备送你一份大礼” “其一,我将老街城让给你,你好好为我大明控制附近地区,时下老街城的武文英已被我擒获,他的兄弟,镇守安沛城的武文雄也被我拿下,世镇宣光府的武氏家族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通过审讯俘虏得知,武氏家族族长,宣光府城的武氏兄弟之父武元起只有这两个儿子,必定不会尽起大军前来攻打” 沐顺说道:“可这件事人家越人终究知道的” 张七冷笑一声,“那你还胆敢攻击老街城?” 沐顺一时语塞。 张七暗忖:“还不是野心蒙蔽了你的眼睛所致,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哄着他继续往下走了” 便道:“第二个大礼就是我会上书朝廷,让你担任莱老宣慰司宣慰使,主管莱州、老街一带,放心吧,武氏的实力本就最小,再加上高平莫氏的掣肘,最终武氏、郑氏会捏着鼻子认了” 沐顺自然大喜,赶紧跪倒在地。 “殿下大恩大德,沐顺没齿难忘” “不过” 张七抿了一口茶。 “我让你梦想成真,你又有何报答于我?” 沐顺的梦想,他从王升等人以及密探嘴里早就得知。 沐顺眼神一凛,半晌只得说道:“殿下有何要求,但凡在下能够满足的绝对不含糊” 张七点点头,“本王听说大明立国之初,黔国公沐英南下云南时,先后带来了近十万兵马,还都是淮西子弟,如今应该繁衍了百万户吧” 沐顺眼含热泪,“原本是的,不过随着大明局势愈发穷蹙,我祖上布置在边境各处的勋庄就只剩下莱州、老街一带了,余者都被当地土司夺去,那些淮西后裔也成了他们的奴隶娃子” 张七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最终还是勉强忍住了。 “哦?我听说这里还有两万户,近十万人?” 沐顺点点头,“这是在下披肝沥胆,好不容易为我大明保留的一点香火” 张七笑道:“十万人,足以对抗北越人了,你是知道的,本王如今正在缅北为大明建立牢固的后方,极为缺乏汉人人口,你看......” 沐顺心里不禁一咯噔,又想到若是没有他的护卫,自己想要保住老街也不是易事,最关键的是他许诺自己成为宣慰使,这才是最大的诱惑啊。 便点点头,“没得说,殿下,你需要多少人口?” “你能拿出多少人口?” 沐顺说道:“莱州那边问题不大,但老街这边必须要有足够的人马守卫,这样,两千户,万余人口,您看?” 张七暗忖:“以我的脾气将这里的人口弄走一半才是正经,不过北越可不是老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也罢,两千户汉人农户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了” 便道:“那本王就多谢你了,不过还有两点” “大王请吩咐” “其一,我马上要去攻打清狗,眼下还来不及为你奏报宣慰使一事,等我返回后再说,人口你先给我留着,不过也要提前动员,哪些人愿意去,也要摸摸底” “其二,我经老挝、北越北境东去,为的就是掩藏行踪,不让清狗探知,你也要为我保守秘密,知不知道?” 沐顺点点头,“王爷,你为何如此相信在下?” 张七笑道:“就凭你头上还留着我华夏亘古以来的发髻,这算不算?” 沐顺赶紧大声说道:“放心吧,在下一定保守秘密,就说郑氏为了内斗,结了我这个外援” 张七想了想,说道:“听说以前黔国公在边境各处的勋庄有不少,以你来看,如果想要恢复的话,从那里下手为好?” 沐顺说道:“如今除了我这里,便是殿下封地永昌府附近的镇康州,那里原本大部分地方都是勋庄,不过自从国公府罹难以来就被当地的土司曩氏家族占据了” “其余地方都是被各个土司分成了一块块的,农户也被他们弄得到处都是,只有镇康州基本上还都在原地” “镇康州境内除了曩氏家族,还有刀氏家族,曩氏家族为了对付刀氏家族,便从大理、永昌境内大量引入回人,眼下镇康回人杜氏已经与曩氏家族、刀氏家族三足鼎立了” 杜氏,杜某秀祖先。 “由于语言相近,留在镇康州的汉人农户大多愿意依附于回人,眼下大约有五千户都在回人首领杜元颖手里,最近战乱频仍,但杜元颖手下三千户还是有的” 张七心理一凛。 暗忖:“这件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只见沐顺又说道:“杜氏家族得到这些人后为了控制他们,便劝他们加入回教,眼下他们一个个都戴着戴着白帽子,外人一看还以为都是回人呢” “还有,顺宁府、湾甸州一带的情形也差不多,不过势力没有镇康州大而已” 张七猛然想到一件事,“白文选、马宝等人在历史上于磨盘山大战后都退到了顺宁府一带,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们都是同族啊” “不行,我原本以为这些地方都是摆夷人、回人的地盘,便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必须要未雨绸缪了” “白文选、马宝都是猛将,自己却一直以来对他们敬而远之,是不是也有这个心思?” 又想到自己的亲卫骑兵总管马承嗣。 “他也是回人,怎地没有像马宝等人那样饮食起居?多半是老回回部被张献忠吞并后马承嗣一直以来都是寄人篱下,若还奉行着以前那一套肯定不行,而白文选、马宝等人很早就是方面大将,自然不同” 第57章 凤.凰传奇(上) “急电” “已查明:敌人已全部抵达镇安府,至此又分作两部,一部以平南王尚可喜为主,靖南王耿继茂、原定南王孔有德婿、广西将军孙延龄所辖人马约五万进抵安隆司,直指广南府、广西府、曲靖府,但具体指向不明” “又:敌将粮草大营设于镇安府,由广西巡抚马雄镇、韶州总兵牛万才镇守,马雄镇有标营三千,负责督运福建、广东、广西粮草,牛万才有马步军五千” “尚可喜麾下高雷廉总兵祖泽清、耿继茂麾下总兵白显忠、马九玉、孙延龄麾下总兵王永年、续顺公沈永忠驻扎于镇安府城,以沈永忠为首,总人马约三万,目标明确,广南府” 就在张七还在老街盘桓时,又收到了布置在镇安府密探的急电。 张七立即召开了会议。 高得杰、刘元初、杨阿索、郝应锡、马承嗣、张貔以及跟着他来到这里的丰沙里难民首领俞作敏与会。 张七将密电的内容说了一遍,又强调了一遍。 “诸位,原本以为清狗的主攻方向会是曲靖府,因为那里有晋王的主力三万人,还会从贵阳府过来,现在看来他们是虚晃一枪,将突破口选在了广南府、广西府,但也有可能与贵州的吴三桂夹击曲靖府” 从安隆司出发,距离曲靖府、广西府、广南府都很近。 “要说明的是,这一次清狗所谓的三顺一公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沈志祥所部精锐几乎全部来了,时下孔有德、耿仲明、沈志祥已死,但尚可喜尚在,其人凶狠狡猾不亚于吴三桂” “清狗能拿下广东,这厮功不可没,而我大明军民死在他手里的至少有百万,其中广州、江门、恩平三地就有近九十万” “耿继茂、孙延龄、沈永忠所部也皆为辽东汉军精锐,战力不亚于尚可喜,可以说,这一次清狗将主力完全布置到了东边,北面的贵州虽然也来了一些八旗兵、绿营兵,亲王、郡王、都统、副都统、总兵一大堆,但基本上是以围困茅麓山的原班人马为主,实际上不足为虑” “尚可喜亲率大军驻扎在小小的安隆司,前往曲靖府、广西府、广南府都很近,以其五万大军之威,攻向何处都是雷霆万钧之势,都会让晋王、广国公顾此失彼” “无论如何,我部需要考虑的是驻扎在镇安府城的沈永忠部,虽然兵力不如尚可喜,但三万大军依旧是我军六倍,何况密探已指明其必攻广南府” 众人的神色都严峻起来,如果他们手里还有那些神兵利器,自然不惧,但如今的燧发枪也就比火绳枪略微好一些而已,何况三顺一公的人马既然以辽东汉军旗为主,必定也配备了不少骑兵,高得杰的骑兵在他们面前显然有些不够看。 一向狂妄的高得杰也低头沉思不语。 所谓召集大家商议,实际上张七想听的也就是刘元初和高得杰的意见,余者在自己的体系里自然都是合格的将领,但若是脱离了他显然不够看。 半晌,刘元初说道:“时下广西府只有建昌王的三千人马,既然清军将主力布置在安隆司方向,那么换做是我,必定不理会广西府,只派出少量人马牵制,甚至干脆不派” “直指曲靖府,与吴三桂主力将晋王主力一举歼灭,届时昆明就是门口大开,虽然曲靖府面向安隆司方向有险关要隘可依,但清军若是强攻的话还是能轻易攻下的” “王爷之前一直在说有战事后会进入广南府作战,清军密探显然知悉这一点,眼下并没有出现,清军也有细作,显然会认为藏在广南府某处,沈永忠这一路就是为了对付王爷的” “广南府有广国公贺九仪的一万五千人马,对于尚可喜来说,击败王爷不容易,但击败晋王似乎更容易一些,因为其在广东就击败过晋王” “一旦拿下曲靖府,那就是势若破竹了,王爷再是厉害,也是很难力挽狂澜了” 张七说道,“先生的意思是尚可喜必定指向曲靖府?” 刘元初点点头,“无论哪一府,都是山地纵横之地,处处有险关要隘,若是平均攻打的话,势必分兵,对于他们来说,布置如此大军在安隆司,若是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则是动辄失措,显然不会这样做” “那以先生之意我部该如何应对?” 刘元初露出了笑容,“王爷熟读史书,岂不知官渡之战?” 张七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镇安府城?可那里还有八千人马啊” 刘元初摇摇头,“据我所知,马雄镇所部是以广西狼兵为主,其标营参将就是被我军杀死的前广西提督线国安之子线成仁,此人年仅二十出头” “当然了,此人之父既然死于我军手里,肯定是极为顽固,关键还是在牛万才” “此人原本是大顺军麾下一名后起之秀,但却极为顽强,当大顺军余部纷纷开往夔东时,他却孤军一支在湖南溆浦一带坚持战斗,并坚持数年之久,最后因为粮秣耗尽,不得已才降了清军” “据传闻,此人原本划归续顺公沈永忠麾下,但此人对沈永忠并不买账,他对于三王以及广西巡抚马雄镇还是认可的,这才被划到马雄镇手下镇守后方” “当然了,正因为如此,清廷对牛万才还是不太放心,故此没有将其划到任何一方,只是镇守后方” “为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尚可喜、沈永忠两部进入云南后突袭镇安府城,若是能占据此城,不但断绝了清军的粮草,还能依托坚固的城池以及我军火器优势大量杀伤敌人了” “当然了,彼等粮草亦能从贵州调入,想要彻底击败敌军,还需要外力牵制方可” “啪!” “好!” 高得杰突然拍了一下扶手,并大声叫好。 张七再看看其他人,似乎也都同意刘元初的筹划,便说道:“既然如此,今日的会议暂时就到这里,眼下我等继续潜藏在老街,待机而动” 众人离开后,张七将张貔叫住了。 “你怎么看?” 张貔自然知道他问的不是方略,而是情报的可信度。 便道:“凤凰兄弟是王爷钦点的,绝对错不了” “哦?” “王爷,张凤、张凰兄弟本就是镇安府一带的壮人,原名侬三、侬四,都是我军麾下的夜不收,晋王从两广败退到云南后,侬三继续留在大定营,侬四则被俘,因为他也是广西狼兵子弟,便被线国安收入麾下” “线部在第二次磨盘山之役中全军覆没,按照您的指示,我等将原本属于我军的少数人员留了下来,侬四就在其中,余者系数杀死,因为彼等在广西造的孽实在太多” “后来这两人被王爷收为义子,改名张凤、张凰,张凰跟着去川东作战时假意被敌人俘虏,并带着我军燧发枪、短管火炮回到了线国安,对了,现在应该是其子线成仁麾下,有燧发枪这样的利器作为见面礼” “加上他将我军如何操练之事和盘托出,如今的他已经是线成仁部亲兵队的队长之一,深得线成仁、马雄镇信赖,据说这半年他还以教官的身份对线成仁新组建的广西狼兵进行了训练” “而其兄张凤则一早就潜伏在镇安府,并成为城内土司岑天伦的亲卫,此时,广西狼兵明清两方都需要,土司更是趋之若鹜,张凤本就是镇安府的,更是没有问题” “没多久,田州土司沈文崇进攻镇安府城,杀死了岑天伦,张凤守住了岑天伦的库房,将其完整地交到沈文崇手里,又获得了沈文崇德青睐,不仅让他继续统管亲兵队伍,还成为他的土千总” “时下清狗大军在镇安府内转运粮草所需要的民夫都是沈文崇一手操办的,都是镇安府内的农奴,因为张凤精明能干,还获得了广西巡抚马雄镇的欣赏” “于是,弟弟张凰在马雄镇督标线成仁军内,哥哥游走于土司府与巡抚衙门之间,由于两广、福建的大军粮秣都是由马雄镇统一调度,他对各部的驻防、人数、番号都一清二楚” 张七赶紧摆摆手,“这些我岂能不知?我问的是,这兄弟俩虽然是我的义子,但眼下都深受重视,会不会......” 张貔摇摇头,“王爷想哪里去了?王爷乃天授之人,否则那些神兵利器、电报机从何而来?何况王爷与清狗作战从无败绩,特别是千里奔袭川东一战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在兄弟们心目中,王爷就是天,就是神,绝对不会背叛,否则就是背叛了天,背叛了神” 第58章 凤.凰传奇(中) 张七点点头。 “传我命令” “其一,急电驻扎在徐州的李占春、蒯方、张乘龙三部放弃叙州,即刻南下,将所有的船只、多余的粮草全部毁掉” “李占春所部水兵直接开往密支那,由李占春担任密支那水师总兵,王牛儿为副将,该部五千余人,抽调年纪在三十岁以下尚未成婚者一千两百人与留守密支那的王虎混编,进而增加一个大营” “新增的营头在三个月后由王虎营副将王天禄负责” 王天禄,大西军中营大都督王尚礼之子,王尚礼死后一直跟着冯双礼。 “蒯方、张乘龙两个大营携带三十日粮草以急行军速度赶往昆明” “郝元彪部不等李占春部抵达,即刻以急行军速度开往永昌府,在那里与吴国安部汇合,就在永昌府携带三十日粮草,汇合后也以急行军速度赶往昆明” “与蒯方部汇合后,四部统一由蒯方指挥,如果此时敌军尚未攻破曲靖府,则立即前往广西府,与建昌王马宝一起镇守该府” “如果我部成功占据镇安府城,必定会吸引尚可喜、沈永忠回军攻打,届时蒯方就不要理会广西府了,秘密快速南下,伺机歼灭尚可喜或沈永忠一部,以后一部为佳” “最后在广南府牢牢牵制住沈永忠大军” “另,若是王升率领的丰沙里难民成功抵达孟艮府,同样从中抽调一千二百年纪在三十岁以下尚未成婚者,与段少杰部混编,难民安置在景栋、孟拉、木邦一线” “同样,三个月之后,新增之营由王升担任主将,期间营伍由段少杰牵头负责” 张貔问道:“既然要急行军,为何又要他们携带三十日粮草?为何不在昆明就近补给?” 张七叹了一口气,“谈何容易?他们最快也要十日才能在昆明汇合,届时晋王没准已经被吴三桂、尚可喜击败,蒯方四部肯定会被陛下、晋王拦住,不允许他们南下,而是与他们一起镇守昆明” “那样的话岂不是让我部困在镇安府动弹不得?虽然刘先生设计了进占敌军粮草大营的计划,不过他们也就是在短时间里会受到挫折,贵州方向完全可以腾出一部分粮草前来接济” “而福建、两广的粮草也能经海路、西江源源不绝运过来,就算这三个地方的粮草已经征集完毕,也能利用海路从江苏、浙江调集,时下北风大作,看似路途遥远,实则只是广西一路较为艰难而已” “当然了,占据镇安府城只是第一步,彼等粮草大营被占岂会不理?最关键的是,一旦占据此城,我就会亮出我的身份来,吸引尚可喜、耿继茂大军前来围攻,这就为晋王的反击创造了机会” 张貔依旧愁容满面,“义父,若是陛下被吓破了胆,不许晋王南下救援呢?” 张七脸上的忧色一闪而没。 “那就只能靠蒯方他们了,万一不济,也只能突围到安南、老挝北境一带,从那里撤回缅北” “对了,立即让糯猛率军进入八寨司,让其与阿雅土司龙在田一起镇守那里,多少也能吸引一些清军,让其千万不要泄露我部的行踪,算了,我部与其一起出发,万一被其泄露了就完蛋大吉了” “义父,若是清军下一步策反了龙在田,进而在八寨司附近消灭了车里司部队又该如何?” 张七点点头,“这一点不得不有所考虑,但我还是相信凤凰兄弟的判断,短时间内,只要本王不失败,龙在田就不会叛变” “阿雅土司镇守马关、八寨一带已有几百年,拥有易守难攻山寨好几处,正好腾出一处与八寨司成为掎角之势,何况,我原本打的主意就是削弱车里司的力量......” 张貔说道:“义父,眼下敌军势大,这一点是否要有所转变?” 张七笑着摇摇头,“放心吧,我还是坚信我部能够取胜” “对了,立即电令张凤,让其摸一摸牛万才的底细” “是!” ...... 镇安府城。 张凤带着几个土兵走在大街上。 与此时的壮人模样相似,矮小、精瘦、眼眶深陷,与寻常壮人农奴不同的是,他的神色安详、谦和,见到谁都报以微笑。 迎面走来了一小队人马,见到当中那位主将后张凤脸上的异色一闪而没。 张凰! 虽然是兄弟,张凰却高大一些,但面目间依稀有些相似。 与他哥哥不同,张凰见到张凤露出的卑微笑容后依旧趾高气扬——张凤是土司亲兵,他却是广西巡抚马雄镇督标参将、世袭三等伯线成仁的亲兵头目。 但张凰走后张凤的脸上却隐隐露出一丝担心。 时下张七麾下的将领在清军那里可是炙手可热,前几日还隐隐传来线成仁准备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线成仁是汉军旗,娶了她妹妹后就有抬旗的可能。 再加上极为罕见的从张七投靠过去的将领身份,虽然张凰报给清军的身份只是一个把总,但依旧是炙手可热的存在啊。 据说,自从经过张凰的训练后,线成仁广西狼兵的战斗力似乎又上了一个台阶,别的不说,其军容军阵就大不一样了,而且,广西狼兵擅长的火枪三段击更为合理了,这都被马雄镇、线成仁看在眼里,据说还入了定南王尚可喜的法眼。 虽然时下清军暂时还没有将燧发枪大量仿制出来,但一旦出来,燧发枪配合刺刀那可是逆天的存在(在清军眼里),一旦大规模装备,就能完全舍弃长枪兵了。 还有那些短管火炮,其与步兵的配合更是让线成仁的标营战力上了一个台阶。 这样的人才据说还入了京城皇帝的耳里,其前途显然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显然已经完全被清廷上下高度认同了,若是诈降的,谁会将自家机密和盘托出? 甚至有传闻,说京城的皇帝得知后竟然有了将其抬入满洲上三旗的心思,当然了,这也是张七屡次给清军造成极为严重的损伤所致。 “有这样的境遇,侬四还会为王爷做事吗?” 至于他自己,他相信暂时还是安全的,侬四再是趋炎附势,有眼下的局面已经够了,根本不需要靠出卖他的亲兄弟来更进一步。 但隐患依旧存在。 虽然都是张七的义子,但份量还是有所不同的。 像电报机这样的利器,也只有少数被认为信任的人知晓并使用,张凰显然依旧不知道此物的存在。 像这样的情报,张凤显然不会立即返回自己的住处通过发报的方式询问张七,只能靠自己了。 他决定试探一下。 那边厢张凰也很忐忑。 清人给予的待遇不可谓不丰厚,人家可是占据着绝大部分中国,虽然大明那里有张七这样神奇的人物,但没有那些真正的神兵利器,他还能力挽狂澜吗? 不过,他刚刚从线成仁那里得到的消息又让他欲罢不能。 据说此战过后他将被调入京城,让其训练所有的旗人! 这样的话就能远离战场了,不会与张七正面较量了。 但张七的神出鬼没还是让他心有余悸,忐忑间,他已经回到了营房,作为线成仁的亲兵队长,以及近期炙手可热的存在,他显然也拥有独立的房间,回到房屋后顿时眼神一凛。 桌子上的那本“孙子兵法”被人动过了! 赶紧抬起木床,一只床脚下果然押着一张正好叠得略小于床脚脚面的纸张!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伺机离开府城,然后径直向西,前往八寨司,与那里的明军汇合” 他自然知道这纸条是谁藏下的。 一时竟呆在了那里。 他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彻底投靠满清,并出卖他的兄弟,此后他自然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何况届时已经调到了北京城,不会与他极为忌惮的张七碰面。 二是遵照张凤的指示立即离开府城,但他现在很是舍不得,自从他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广西,并成为线成仁的手下后,线成仁不但许诺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还一下送给他两个小妾。 这让依旧是单身的他简直是感激涕零,虽然表现出色,但由于不苟言笑,加上一直待在军营里,他基本上没有机会谈情说爱,何况他确实只是一个把总,密支那狼多肉少,尚未成婚的千总都是一大把,何时才能轮到他? 就算他是张七的义子,也需要熬到一定官职才会有人青睐,何况张七的大部分义子都是保密的,谁晓得你是谁? 与之相比,清人就慷慨大方得多,没准到了京城,自己还能成为一个额驸。 最后,他打定了主意。 “老子既不出卖兄弟,也不出城,这次大战,就算张七再次获胜,我只会更受重视,见到了张凤不理会就是,何况如今清军人马实在太多,万一获胜了呢?” 当然了,对于张七的秘密,作为护身符,他也不会全部吐露出来,在没有得到真正的大实惠之前他是不会这么做的。 第59章 凤.凰传奇(下) 五日后。 张七又接到了急电。 两封急电,一封是张凤关于张凰最新动态的报告,思来想去,张凤还是觉得事关重大,应该将张凰的事情向张七说明。 第二份急电则是张凰通过张凤传递给他的最新军情。 张凰采取的策略昭然若揭。 “老子继续为你服务,至于你们谁输谁赢不关我事” 第二封急电的内容是: “尚可喜部已于两日前攻入曲靖府,包括尚可喜、孙延龄所部,三部中最精锐的耿继茂部攻入了广西府,马宝败绩,全军收缩于府城” “沈永忠部攻入广南府,一日便占据最近的富州城,擒获贺九仪手下大将张明志,时下大军正在向广南府城挺进” 时下张七已经挺进到八寨司北面的教化部三司(后世文山县),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陷入了沉思。 他先是招来了张貔。 “你怎么看?” “......” 张七突然笑了笑,“也是,人家在清廷那里极受重视,我军虽然足食足饷,但也仅此而已,哪里比得上人家钱财、美女都往怀里送?” 张貔跪下了。 “义父,不是人人都像张凰那样的!” 张七在内心摇了摇头。 “自己已经在明军里做的最好了,但已经在物质上做到了极致,就是这样,也就是比清军绿营兵略好一些,估计还比不上八旗兵” “在这种情况下,以及没有某种强大信仰的加持下,一般来说,失败是迟早的事,至于李定国所部,更是如此了,如果没有自己在,他绝对抵挡不住这一次的清军” “还有,现在也就是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自己才可能有现在相对宽松的处境,否则就田赋一条就既不容于明国,也不容于滇南缅北土司” “大明在云南境内施行了五成高额的赋税,加上徭役、加派,百姓的困苦可想而知,至于各大土司就更加残暴了,手下的奴户需要将收获的七成上交,而自己麾下的农户虽然打着‘奴户’的幌子,实际上只需要将三成的赋税上交” “清国的赋税至少在明面上更低,自己拿什么来争夺天下?什么华夷之辩,那是对有身份的来说的,对于普通百姓,他们才管不了那许多呢” 半晌,他总算是有了主意。 “胜利,只有胜利,才能让云南、缅北境内的百姓继续支持我,若是能在这次也能将清军击败,我就需要在云南境内占据更多的土地,然后彻底施行均田制,否则是不足以抓住百姓的心的” “这也是历朝历代开创初期的做法,再加上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也就差不多了,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想要长久稳定,还必须想其它的办法,管他呢,先渡过了眼下的危机再说” 一想到自己将来竟然要施行我大清雍正帝的做法,脸上不禁泛出了苦笑。 张貔见状,还以为他是对张凰感到失望所致,赶紧说道:“义父,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张貔是大西军后裔,又是大定营老人,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张七心里更是苦笑不已。 “他能依附于我,最看重的还是大西军、大定营” 嘴上却说道:“对于张凰,我现在也大致了解他的想法了,那就是既要享受清人给他的荣华富贵,又不得罪我,继续为我们提供情报,这没什么不好,就让他继续潜伏在清狗那边,我们静观其变好了” 张貔显然无法理解他的做法,不过他一向对张七惟命是从,只得点头称是。 “那我们现在......” 张七想了想,“眼下我们所在的教化三部司与富州、广南府城已成三角之势,之间的距离都在一百五十里左右” “具体情形是,沈永忠带领大军正在朝广南府城前进,那里还有广国公的一万人马,没那么攻得下来的” 张貔眼睛一亮,“那我们干脆攻打富州,让沈永忠部回援,进而消灭其一部” 张七摇摇头,“广南府城四面皆山,只有东南方向有官道直通富州,不过在进入府城之前,还有一座易守难攻的宝月关,沈永忠想要进入府城,就必须拿下此关” 张貔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义父,不一定如此,从富州出发后,先后抵达八播营,此时还可以往西进入西洋河,从那里亦可进入广南府城” 八播营,后世八宝镇。 张七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进入西洋河的只能是奇兵,想要攻克有上万大军驻扎的广南府城,必须要用到火炮,其主力非走官道不可” “至于奇兵,若是人少了,不一定是贺九仪的对手,若是人多了,还都是轻装简从,对于贺九仪更是影响不大” “他们既然携带了大量的火炮,那就不会惧怕宝月关了,直接拿下来就是,还有,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本王可能随时出现,就更不会出动奇兵了,只会挤在一起经官道前往” “那我们?” 张七也是沉吟不定,半晌说道:“叫刘先生来” 没多久刘元初到了,听了张七的叙述后也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说道:“王爷认为眼下的大势是什么?” “大势?”,张七有些疑惑,“什么大势?” “就是对这场战事可能持续的时间、胜败的看法” 张七说道:“虽然清军势大,但想要轻易攻克广南府、曲靖府也是不大可能的,不说曲靖府,就是这广南府城,里面还有广国公的一万精锐,沈永忠再是厉害,用三万人马攻城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 “但如果已经进入广西府的耿继茂部南下夹攻呢?” “为什么?马宝的步兵只有两千人,广西府城可一鼓而下,为何要舍弃容易攻克的城池,反而南下夹击还有一万人马的广南府城?” 刘元初笑道:“因为我军已经攻占了镇安府或者富州啊” 张七问道:“这么说先生依旧坚持要先一步攻占镇安府,不过那里还有八千人,我们才五千人,其中还有一千五百骑兵,没那么容易做到吧” “所以我才加了富州,驻守富州的人马最多三千,王爷攻击富州时,镇安府的人马不可能出来,就只能是进攻广南府的沈永忠部返回” “然后依托富州城与沈永忠作战?” 张七摇摇头,“我军人数少,必须要将沈永忠部分隔开来才有机会一一击破,若是彼等抱成一团回援富州,我军的战略依旧不能实现,何况富州城池既小,粮草又不多,占了也没什么意思” 刘元初点点头,“那就奔袭广西府,既然只有耿继茂一部攻击该地,人马最多上万,我部若是掩藏行踪,悄无声息抵近该部,未尝没有将其歼灭的机会,何况建昌王多半只是损失了他的步军,但其骑兵应该还保存完整” “若是能将广西府城的青壮动员起来,耿继茂想要拿下该城并不容易” “再就是继续攻击镇安府,虽然清军有可能调剂贵州的粮草给广西,但近九万大军,民夫肯定倍之,哪有那么容易调剂的,必定引起尚可喜、耿继茂、沈永忠三部的震动,彼等必定会返回” “那样的话晋王殿下乃至陛下之危就完全解除,不过,正如王爷所虑,一旦清军围上来,想要轻易打破围困就不容易了” 张七仔细想了想,说道:“眼下的关键就是蒯方部了,彼等时下刚刚抵达昆明,陛下、晋王都要让其留下协助镇守昆明,幸亏我早有准备,让其不听他们的,正在继续南下,不过我部距离广西府的距离超过三百里,而蒯方部距离那里只有不到两百里” “彼等必定早于我等进入广西府......” 刘元初眼睛一亮,“王爷,这么说建昌王一定能守住广西府城!” 广西府城,后世泸西县。 张七点点头,“蒯方有四个大营,总人数也就四五千人,他一出现,必定会被一侧的尚可喜侦知,就怕他们又向广西府派遣援军” 刘元初说道:“那就比比谁更快了,首先我们要明确的是,广南府由于广国公贺九仪还有一万精锐,沈永忠不可能很快攻下,所谓十则围之,他们只有三万人马,就更不可能了” “如果我军能够急速开往广西府,比如.....” 他指了指地图上隶属于广西府的维摩州,也即后世的维摩彝族乡。 “此地距离教化三部司只有不到百里,如果我军急速潜行到这里,趁着耿继茂攻击广西府城的同时与建昌王内外夹击,必定能击败他这一部” “当然了,如果能下令蒯方部同样秘密抵近广西府城,把握就更大了” 张七摇摇头,“本王即将进入广西府、广南府作战的消息眼下多半已经传到清军耳里,耿继茂肯定防备着,对于他们来说,我军从昆明南下,或者临江府东进才符合正常情形” “故此,一旦蒯方部出现,他们必定不会防着身后,届时蒯方、耿继茂大战正酣时我部突然出现,岂不是会收到更佳的效果?” 刘元初沉吟良久。 “王爷,那还不如这样” “我军不去维摩州了,转向西北,经阿迷州抵达弥勒州,那里距离广西府城只有不到百里,沿途都是山路,清军必定不会知晓” 阿迷州,后世开远县,弥勒州,后世弥勒县。 张七点点头,虽然放弃对镇安府城的攻击有些舍不得,但他还是决定放弃,除了那里还有八千人马守卫的因素,也有让凤凰兄弟继续为自己提供情报的因素。 特别是张凰,根据张凤的报告以及他现在的举动,首鼠两端,或者双面间谍那是肯定的,既然如此,何不让其继续为自己提供情报,马雄镇掌管着三支大军的粮草,只有他最知道各支大军的具体动向啊。 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就以先生之言” 当下安排诏糯猛协助三部司(文山县)镇守山寨,自己带着大军开始向阿迷州快速奔去。 第60章 靖南王 三日后,张七所部以日行百里的速度成功进抵弥勒州! 他显然低估了自己军队的行军速度,而高估了耿继茂所部的速度。 就在他抵达弥勒州时,耿继茂大军还在维摩州以北的三乡县驻扎! 三乡县,后世丘北县。 此时,蒯方部已经抵达广西府城! 或许,蒯方部的速度太快让耿继茂警惕起来了,也或许他在得知蒯方部的动向后故意放慢了脚步,眼下三路大军的统帅是尚可喜,他不敢单独对付蒯方,正在向他请示。 更或许,虽然张七一直在算计别人,但难道尚可喜就没有算计他? 无论如何,此时的张七显然需要继续掩藏。 弥勒州,历来是云南众多土司州里最狂野不羁的,这里的倮倮人众多,有打赤脚为尊长的黑倮?(解放后划归为彝族),自由奔放的鲁兀倮?,穿黑衣袍的阿者倮?,性格狂悍,以死为荣的葛倮?。 又有为性格温和,善于耕种,会栽桑养蚕织布的白倮倮,也有男子戴帽,妇女头顶一块青布,上半身穿彩色斗成衣,下半身穿绣边筒裙的土獠和种家(壮族,也称沙人),为争夺财产,各土人之间常年相互斗殴、掠夺。 大明经过三次镇压后才彻底平息了这一带。 时下白彝出身的土司曲支被任命为弥勒州土知州、土千户,周围穷凶极恶的各个倮倮部族依旧存在,他只能依靠明廷来维持统治,故此,对于大名鼎鼎张七的到来非常高兴。 三乡县。 耿继茂之所以停了下来,除了得知蒯方部的下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三乡县附近,有一块云南黑倮倮最大的草场——普者黑草场,那里各个倮倮人部落饲养了大量的马匹,就是后世云南有名的文山马。 耿继茂自然不知晓当地倮倮人的狂野性,虽然当地马的肩高普遍不到一米二,但胜在健壮结实,更兼爬山涉水如履平地,而耿继茂的封地在福建,那里的马匹显然不多,甫一见到这些马匹顿时停下了脚步。 他决定先在这里搜罗一些马匹再说,时下他麾下有四个总兵,万余大军,广南府到他这里还有大山阻隔,何况对方只有四五千人马,还都是步兵,张七所部再是厉害,难道还能用四五千人马攻击他这部以汉军旗为主力的大军? 之所以是主力,是因为他的军队里还有一支绿营兵,那就是在后世颇有知名度的丰顺总兵吴六奇! 他的抓马行动立时就遭到了周围各个倮倮人部落的反击,汉军旗恼怒之下便展开了对各个土司寨的攻击,行动自然就慢了下来。 这一日,跟着耿继茂前来的次子耿昭忠前来汇报。 “父王” 耿昭忠今年二十三岁,长相酷似其祖父耿仲明,身材高大雄健,面色黝黑,同时十分骁勇善战,虽然耿精忠是世子,但耿继茂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并让其担任王府精锐,五百精骑的统领。 “昭儿,定南王的使者来了?” 耿昭忠摇摇头,“父王,孩儿说的不是此事,而是马匹的事” “哦?” “父王,时下我部搜集的马匹已经超过一千,差不多了,让散到各处抢马的军卒赶紧回来吧,时下他们都散到了各处,县城只有两部人马驻扎,若是蒯方乘虚攻城......” 耿继茂笑了笑,“昭儿,为父向定南王派遣使者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你还真以为我怕了张七的人马?” “蒯方所部只有四五千人,还都是步兵,我部骑兵加起来就有两千,就算彼等火器厉害,但根据投靠过来的侬四所说,那甚燧发枪也就是比我等火绳枪略微好一些罢了,又有何惧?” “时下县城还有你曾爷爷所部,加上吴六奇的人马,蒯方想要过来攻城,做梦吧” 所谓曾爷爷所部,他指的是以前耿仲明麾下猛将曾养性的人马,曾养性,辽东人,毛文龙义孙、猛将,后来归附耿仲明,是三顺王里单论个人武勇是最厉害的。 虽然他现在也五十岁了,但战斗时依然冲杀在前,他擅使一口大刀,寻常也以关羽自诩。 三王南下时,孔有德、尚可喜两部都有所损失,唯独耿仲明当时携带的一万人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虽然过去了十余年,但论起真实战力,耿继茂所部在三顺王里实际上是最强的。 当然了,这也只是比较单兵战力,论起指挥将略,耿继茂显然赶不上尚可喜。 还有,耿仲明、耿继茂父子治军的一大特色就是抢劫,并以此为保持军卒战斗力的重要手段,眼见这里有如此多的马匹,岂有不下手的? 就算土人有反击,但对于拥有一支乌真超哈部队的耿继茂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管你多大的山寨,架起大炮一轰就是灰飞烟灭,破了寨子再烧杀淫掠一番更会让军卒战力大增。 但耿昭忠显然不同,他娶了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的孙女,被封为多罗额驸,长期待在北京城,对于耿仲明、耿继茂那一套显然不太感冒。 “父王!” 耿继茂打住了他。 “我答应你,再抢一日,反正这里是封给吴三桂那厮的,抢光了、杀光了也无甚要紧,何况还都是些打着赤脚的土人” 耿昭忠还想说什么,耿继茂正色道:“你以为你在京城待过便什么都知晓了?哼,我问你,你认为现在我大清谁的战力最强?” 耿昭忠毫不犹豫答道:“自然是满洲八旗,尤以巴牙喇为甚” 耿继茂笑了笑,“这早就是老黄历了,眼下巴牙喇的战力也就能与绿营兵的精锐相当,普通满洲八旗的战力已经不如汉军旗了,更不如绿营兵” 耿昭忠似乎有些惊骇,忍不住向四下看了看。 耿继茂倒是神色若常,“这一点,不但为父知晓,京城里的头头脑脑没有一个不知晓的” “啊?” “老二,实话同你讲,我大清立国之初确实是满洲八旗战力最强,不过眼下距离入关差不多二十年了,早就是物是人非了” “你知道一开始的满洲八旗为何战力最强?” “这......” “哼,为父却知晓,彼等还在辽东之时,便先后几次破开边墙入关抢劫,就是凭借着抢劫得来的财物和人口维持着他们的战力,也通过抢劫历练了队伍,后来全国都成了我大清的,自然不能抢劫了,这战力也下来了” “那为何绿营兵反而提高了战力?” “呵呵,那也是跟前明相比罢了,我大清的绿营兵足食足饷,有功必赏,有罪必究,前明显然做不到,绿营兵也是从汉人精壮中精挑细选的,朝廷又暗中放纵其在战时劫掠,这战力自然高了起来” 耿昭忠只得点点头,不过还是说道:“父王,您可要说话算数,最多就一日” 耿继茂点点头,“为父何曾说过大话?” 等耿昭忠走后,耿继茂却是一脸阴沉。 “都是额驸,精忠却比他豁达得多,幸亏将他一早叫回到身边,否则更是不像话了” 想到还在北京城当人质的耿聚忠,又不禁皱起了眉头。 外面传来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耿继茂不看便知是曾养性到了。 “少主” 耿继茂站了起来,“曾叔,您怎么过来了?” 曾养性今年刚刚五十岁,满面横肉,大腹便便,一部又粗又硬的络腮胡子,眉如泼墨,眼似铜铃。 “少主,明日该轮到我部下乡吧” 耿继茂点点头,“那是自然,曾叔您是知道的,这一开始看似得了便宜,实则土人实力尚存,并不好抢,这几天过去后土人损失了不少,再去抢彼等的反抗就会薄弱许多,自然容易一些” “再说了,根据本县投靠土司所说,最好的马匹都在大横山,我已经下令不得抢劫那里,专门为曾叔留下了” “等江叔一回来,曾叔就可下去了” 曾养性顿时眉开眼笑。 江叔,耿仲明手下另外一位大将江元勋。 第61章 赛关羽 横山,夜幕徐徐拉上。 曾养性破了横山大寨,眼下正躺在大寨唯一的一座土屋里接受土司女人的按摩。 这一天,曾养性花费了半天时间攻破大寨,半天时间用来洗劫——横山大寨位于一道峡谷的入口,后面就是方圆几十里的大草场,都属于这处大寨的土司。 “搜获上好马匹近五百,牛羊无数” 想到手下不久前的禀报,曾养性不禁睁开了眼睛,其铜铃大眼里闪烁着兴奋之色,让两个正在帮其按摩的丫鬟吓了一跳。 不过,让他略微有些失望的是,大寨里面马匹虽多,但缴获的金银财宝却并不多,远不及距离三乡县城较近的几个土司寨。 作为耿继茂麾下最厉害的营头,他手下本就有了五百骑,眼下将马匹阉割后即可增加五百骑,不过,增加了五百骑就要增加五百人的饷银,而清廷一早就将靖南王麾下各路人马的人数、饷银定好了。 于是,则这多出来的五百骑的薪饷就要自己掏了。 按照手下的报告,横山大寨往里面再走约莫十余里又有一处大寨,这里是大戛勒,那里则是小戛勒,大戛勒马匹最多,但小戛勒却拥有一口方圆几百里唯一的一口盐井! 有盐井就意味着有钱财,想到这里,曾养性铜铃大眼不禁眯上了,眼角掩饰不住满满的笑意。 虽然耿继茂只给了他一日的时间,不过作为耿仲明最为忠心耿耿的部属,他也不会忘记将马匹、钱财的一半交给他。 “小王爷绝对不会拒绝的” 子夜,在血腥味和某种某名气味的交织中,曾养性的三千人马安然入睡。 这里是一条长约十五里的峡谷,峡谷两侧则是连绵起伏的草场,在云南这个地方若是还有大型草场,那只能说明这里的土壤十分贫瘠,满足不了大型森林的成长。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倒是造就了这一大片草场。 之所以是峡谷,是因为中间是一条若断若续的溪流,时下是冬季,溪流自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池塘。 大戛勒寨就建在峡谷最狭窄的入口处,横跨在溪流之上,约莫三百米宽,想要进入这条峡谷,唯一的通道就是大寨的大门,现在自然被攻破了,大门被一发炮弹击得粉碎,眼下就赤裸裸地洞开着。 不过,曾养性毕竟是宿将,在寨门以及另外几处缺口处也安排了值守的,加上寨墙上的,由于整个三乡县北面所有的土司寨都被耿继茂部攻破了,故此,时下也不可能还有人胆敢靠近这里。 所谓攻破,对于此时的绿营兵来说,就只意味着一件事。 大部分人都被杀掉,少部分人被俘虏。 也就是说,此时的三乡县北面除了少数逃到更远更深大山上者,便没有更多的人了。 而敌人想要从其它地方来到这里,最好走的路自然是南面的三乡县城,北、东、西三面皆是险峻的大山,少数人马自然是可以过来的,但大队人马想要过来只能是痴人说梦。 特别是北面的广西府城方向,那里的山势更高,还有南盘江阻隔,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西面山势与北面相仿,只有东面有一条羊肠小道可入,不过那里遍布着像小戛勒寨这样建在险要处的土司寨,还是有明以来从不接受官府管辖的野人土司寨,明军想要从东头过来既很困难,也不会不传出动静。 故此,一般情况下,曾养性所部可谓是稳如泰山。 不过,曾养性还是在黎明时分被吵醒了。 “怎么回事?!” 曾养性不满地地看着吵醒自己的家丁。 “大人,东西两头都来了大量的土人” 曾养性虽然还有些懵懵懂懂,不过长期养成的好习惯还是让他从这句话里找到了破绽。 “胡说!东头来了土人还可以说,西头怎会还有土人,还是大量的?” “大人,确实如此,虽然西头大部分土司寨都被攻破了,但还有一个舍得寨因为建在悬崖峭壁之上没有被攻破,舍得寨的土司与这里的土司是姻亲关系,而东头小戛勒寨的土司与这里是兄弟关系,故此......” “哈哈哈” 曾养性狂笑起来。 “这么说他们是准备趁着夜色前来寻仇的?走,去看看” 他先来到了西头,东头因为对着小戛勒寨,自然有所防备。 寨墙上寒风凛冽,曾养性不禁哆嗦了一下。 西面的场地十分开阔,只见那里已经有一大片举着火把的骑兵正在大呼小叫,听那动静,多半是在用土语骂人,几乎所有的人都披散着头发,背着这里常见的小弓,举着宽刃倮倮刀。 “什么大量的?最多三百骑” 曾养性回头狠狠瞪了一下叫醒自己的家丁。 “那我们......” 曾养性原本想出动自己的五百精骑去驱散这些人的,又想到更远的地方可能藏着更多的土人,便下达了命令。 “慌什么?就这点人马也敢过来叫嚣?若不是天色太黑,老子现在救出去灭了他们!这样,叫左营不要睡觉了,马上来这里值守!” 值守将领问道:“要不要放一炮?大炮一响,必定将其吓得四散乱逃” 曾养性点点头,“放炮!放铳!驱散了事!” “轰......” “砰......” 作为下乡来抢劫的曾养性所部,自然不可能携带太过沉重的火炮,不过四五百斤的中倍径火炮还是有的,火枪也是清廷兵部直属工坊仿照葡萄牙人的火绳枪制作的,一阵枪炮声过后,土人们留下一些尸体后便四散逃离了。 两头都是这样,见到土人慌不择道逃走后曾养性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他的眼神很快就凝重了。 一里开外,土兵逃散后顿时将一支部队让了出来! “蒯!” 曾养性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蒯方那厮来了?他是怎么来的?” 终究是宿将,略一慌乱后便镇定下来,他举起了一支同样仿造于葡萄牙的单筒望远镜。 “最多千余人,这么说暗处还有埋伏......” 话音未落,一个亲兵气喘吁吁爬上了寨墙。 “大人,东头出现了明狗!” “哦?有多少人?” “似乎是张七那厮的一个大营,大旗上写的是‘吴’字” “吴字?那就是吴国安了,根据探子的报告,彼等一共四个大营,分别是蒯方、张乘龙、吴国安、郝元彪,这么说还有两个大营藏在暗处,不过这厮让土人站在前头又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着,大寨两头的远处都想起了炮火声! “轰.......” 一发炮弹落到了大戛勒寨西侧寨墙的上空,炸响后顿时将站在上面的清军杀死杀伤了一大片! 曾养性顿时明白了。 “娘的,我知道了,蒯方这厮是利用土人逼近大寨后我方不敢出兵,只能在寨墙上放炮铳的当口测定了我方火炮、火铳的射程啊” “敌人距离我这里还有接近两里,他的火炮竟能准确地打到寨墙上,还是开花弹,难怪彼等如此有恃无恐,我现在该怎么做?” “时下撤到三乡县城还来得及,不过那样的话肯定会被江元勋等人耻笑,老子是靖南王麾下第一猛将,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瞧扁了!” “不过,若是依托寨墙防御,以敌人火炮的威力,没两下就轰塌了,但若是现在出击,又怕他们还有藏在暗处的伏兵” 最终,还是张七部的威名让这位历经耿仲明、耿继茂两代人,都是靖南王麾下首席大将的曾养性退却了。 “传我命令,舍弃寨墙,全体退入寨内,对了,将火炮搬下去,另外,立即派出快马前往三乡县城,禀报王爷” 他打的算盘是,“蒯方只有四个大营,若是等到了天明,等王爷大军一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不过,蒯方显然不会给他从容从寨墙上搬下火炮的机会,简单三轮调试后,火炮便铺天盖地飞了过来! 这自然不是老的短管火炮了,而是新式十公分野战炮! 自从确定了四种火炮后,留给陆军的便只有十公分、十二公分两种了,这两种将炮身、炮架拆开后最重的也只有四百斤,都在独轮车快速运输的范围内。 故此,当天色大亮后,曾养性部只从寨墙上搬下来两门火炮,东西两侧都只有一门,剩余的全部被明军的火炮毁掉了! 曾养性无奈,只能让人布置在被轰塌的寨墙附近进行防御,然后静等耿继茂大军的到来。 第62章 吴六奇 对于他来说,耿继茂什么时候到来,他完全没有把握——“剩下两部明狗完全可以打援” 想到这里,曾养性不禁对自己最后一个出来抢劫有些后悔了,而此时他也突然醒悟了,“根据朝廷发出的邸报,张贼前往川东救援大顺贼余部时就是走了小道,与那里的小道相比,这里就好走得多” “啪!” 他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早知道张贼最喜出其不意,我怎地还是如此粗心大意!” 不过,蒯方显然不会给他机会了,他与各部之间有电报机可以联络,但对于还在三乡县的耿继茂部、大戛勒寨的曾养性来说就完全是蒙蒙擦擦了。 蒯方立即下令对大寨进行延伸轰击,半个时辰后就将曾部压缩到远离寨墙的地方,而此时的两道寨墙在火炮的轰击下不仅完全坍塌了,还燃烧了起来! 那边厢,得知曾养性所部附近突然出现了蒯方的旗号,耿继茂也没有犹豫,立即亲自带队,统领江元勋、白显忠两部六千人以及耿昭忠统领的五百骑北上了。 于是,三乡县城就只剩下了丰顺总兵吴六奇的三千人马。 年近五十的吴六奇倒是巴不得。 他本是尚可喜的人,哪里愿意接受耿继茂的指挥? 不过,奇怪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三乡县城距离大戛勒寨还有三十多里,就在耿继茂等出发一个时辰后,县城南面突然出现了一支明军! “张!” 见到那面大旗,吴六奇的眼神不禁瞪得大大的。 “张七!他是从那里来的?” 不过,现在的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除了立即派人去知会耿继茂,有赶紧下令自己手下的三千人马全部上到城墙进行防御。 “轰......” 张七所部的炮兵开始轰击了。 这就是有电报机的好处了,甫一得知耿继茂一部约莫一万两千人马单独开进了三乡县城,他立即捕捉到了战机。 让蒯方部立即渡过南盘江进入大山,此时,从普者黑草原逃散的土司余部已经抵达了广西府城、弥勒州城,有他们的带领,蒯方、张乘龙两部从草原西边小道抵达,而郝元彪、吴国安两部则从西边途径小戛勒寨过来。 听说是来攻打清军的,原本与明廷若即若离的各个土司自然都会主动带路,还出动了不少人力协助明军推拉火炮、粮草等。 半个时辰后,火炮轰击停下了,南面城墙这一段的火炮多半被明军毁掉了,或者将炮兵全部炸死了,郝应锡部突进到城墙两百米处! 此时,短管火炮就能派上用场了,又是几轮轰击后,明军开始架设云梯! 与此同时,一门抵近到车门附近的十二公分野战炮对准城门平射了三枚十五斤重的铁弹后,大门便轰然倒塌了! 三乡县城并无护城河,也无瓮城,轰塌城门后,又向里面发射了两轮散弹,将挡在门口的清军大量杀伤,此时郝应锡部已经在短管火炮、燧发枪的掩护下登上了城墙! 杨阿索部则端着已经装填好的燧发枪冲进了城门! 仗打到这份上,换成一般清军早就弃城逃走了,不过这显然不包括对我大清一直忠心耿耿的吴六奇,他可是我大清海禁以及惨绝人寰迁海令的提出者,并受到了康麻子的大加赞赏。 吴六奇竟然准备在城内与明军来一个逐巷逐屋的巷战! 张七也没有退却,在燧发枪、短管火炮、手榴弹的加持下,很快将吴六奇部全部压缩在城中的大校场内! 此时,北面并没有援军赶来,若是他猜得不错,郝元彪、张乘龙两部已经对耿继茂两部的埋伏战开始了,而且是拦头断尾,耿继茂的人想冲也冲不出来。 为防意外,他立即下令已经进入城池的一部守住了北城门。 至于躲到大校场的吴六奇部,他就不会客气了。 “无差别轰击!” 野战炮、短管火炮发射的开花弹一股脑落到了大校场里,半小时刚过,大校场当中了望台上就亮起了白旗。 大校场点将台。 张七在这里接见了两个人。 两个长相与其他人看起来明显不同的汉子。 “王爷” 吴六奇等四名将领被绑起来了,他们都是潮汕人,而这两人显然都是北方人。 “罪将吴汉,曾参加过赣州之战” “罪将王金,曾参加过南昌之战” “哦?你俩以前是谁的部下?” 那吴汉说道:“罪将以前是高进库的部下,现在是吴六奇那厮麾下的大埔游击,王金以前是金声恒的手下,现在是平和游击” 张七点点头,“这四人是......” 吴汉说道:“这就是丰顺总兵吴六奇,这位是副将邹瑞,这位是参将欧亮,这位是参将李青,都是潮州地界的人” 欧亮、李青张七没听说过,不过吴六奇、邹瑞在后世可是鼎鼎有名,便走到这两人跟前。 “听说你们禁海迁海很是发了一笔,都是乡里乡亲的,下手为何这么绝?” “呸!” 那吴六奇一口浓痰飞了过来,幸好张七身手敏捷,一下就躲过了,那邹瑞似乎欲言又止,张七笑道:“邹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邹瑞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说道:“狗贼,要杀要剐随便,聒噪个甚?” 张七倒是没有动怒,他转身对高得杰说道:“你立即带上骑兵往北,我估计郝元彪、张乘龙的埋伏依旧有漏网之鱼,沿途搜索前进,协助郝、张两部” 高得杰走后,张七问道:“你等现在还有多少人?” 吴汉回道:“还有约莫一千,王爷放心,多半是在下与王将军的部下” 张七点点头,“将邹瑞、欧亮、理清立即斩杀,至于这吴六奇,将其凌迟处死,你们的人每人需要割上一两刀,注意了,不准出现在这厮还没有断气之前还没有人动过刀的情形出现” 吴汉点点头,当即一刀就将邹瑞的头颅砍了下来,接着王金叶砍下了欧亮、李青的头颅。 吴六奇被扒光了绑在点将台上的旗杆上,吴汉、王金的人都抽出了身上的刀具,吴汉倒是醒目,拔出随身的匕首第一个就走了过去。 “且慢!” 吴六奇突然喊了一声。 吴汉狞笑道:“老头儿,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吴六奇没有理会他,“张七!” 远处的张七听到后原本不予理会,不过他后面一句“我有重大军情奉上”还是打动了他。 “哦?” 他慢条斯理走了过去。 “说吧,清狗的人马、布防我都是一清二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吴六奇说道:“我在丰顺城还有白银近百万两,不过都埋在隐秘处,王爷若是放了我,或者不要杀我,今后若是打到丰顺,我会将这些财物起出来交给王爷” “这都是你迁海得来的?” “不错” “很好,不过你这条消息并不能打动我” 吴六奇急道:“王爷,你可知道你母亲的下落?” 张七心理一凛。 “哦?” 又看看周围的人,“你等暂时下去” 等点将台上只剩下张七、张貔两人了,吴六奇说道:“我等到来时,福建提督马得功正在攻打厦门,最后战死了,其子马三奇继承了爵位,并继续驻扎在马得功一手修建的闽安城” 吴六奇见似乎打动了他,赶紧继续说道:“马得功曾担任泉州总兵,管辖泉漳厦一带,故此与在下有所交往” “他在攻破郑芝龙的老巢安平城时缴获了大量的金银,最后全部藏在闽安城,时下应该还有至少两百万两” “马得功死后,马三奇霸占了他好几个没有生下儿女的小妾,唯独放过了一个叫夏侯婉的女人,此人是谁,王爷多半知道” 张七一颗心剧烈地起伏着。 “这么说此女也没有生下儿女?” “生了,还是一儿一女,不过年级都很小,眼下都是十岁左右,马三奇除了自己的母亲以及此女,剩下的小妾不是自己霸占了,就是送给了自己的亲信” “马得功一死,此女的境况就急转直下,得知她可能是王爷您的母亲后,马三奇便准备将其献给朝廷......” 张七扼住了他的喉咙,“你怎地知道这么多内情?” 吴六奇说道:“我的次子娶就是马三奇的妹妹,我得知此事后赶紧派人去劝说马三奇,让其不要讲你母亲交出去,但直到我出发后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张七问道:“这么说福建的人马也是大半调到了这里?” 吴六奇点点头,“自从闽安城建好后,台湾郑家就很少去闽江了,多半在泉漳厦一带活动,目前泉漳厦一带是福建水师提督施琅的地盘,马得功就是带着水师配合施琅作战时阵亡的” 第63章 伏击战 张七还是下令凌迟处死了吴六奇。 不过当吴六奇的惨叫声响起时,他轻声对张貔说道:“张九到哪里了?” 张貔回道:“还在台湾郑家那里,按照您的吩咐,他并没有参加郑家对厦门的战役” 张七点点头,“让他与郑经商议一下,看能否一起去攻打闽安城,时下福建、两广的大军都在这里,完全有机会” “如果郑经不同意,那就算了” 张貔发的电报却成了:“义父严令,无论如何都要救回祖母,顺便将闽安城的财物弄出来” ...... 这边厢轻易拿下了三乡县城,那边厢郝元彪、张乘龙的围城打援却出了问题。 一来,耿继茂既然知道蒯方部已经来到了大戛勒寨附近,肯定会防着埋伏,二来三乡县城到大戛勒寨也没有合适的伏击地点。 当然了,张七的命令也是“相机而动”,并没有说一定要埋伏。 两部的指挥官郝元彪最后下达了命令。 “娘的,我就不相信我们这近三千人还拿不下耿继茂!” 于是,他干脆不设伏了,而是在一处开阔地列阵,当然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筹划。 他将一千燧发枪兵排成五排,每排两百人,一共五排,军官居中。 五排之后则是一半炮兵,两部所有的野战炮、一半短管火炮犬牙交错布置着。 他亲自指挥这部分军队,而让张乘龙则寻找地方断尾。 这里是云南,虽然三乡县城到普者黑草原有官道可行,但同样都是山地,没有合适的埋伏地点,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可以断尾的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的话就不像真正的伏击战,完全不能保证全部歼灭耿继茂的大军了。 于是,他首先就见到了耿继茂的大军! 见到郝元彪的大旗以及布置在前面的明军后,耿继茂又端起单筒望远镜朝着四周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可以埋伏的地点后,他不禁冷哼了一声。 “布阵!” 他也需要布阵,与曾养性不同,他可是携带了千斤重的大炮,手里也有一支隶属于白显忠的乌真超哈部队。 他也见到了明军的炮兵,瞧那模样,射程应该与己方的火炮差不多。 不过,当他的乌真超哈部队刚刚开始在距离明军约莫一里外的地方布置红夷大炮时,对面的火炮便铺天盖地轰了过来! 一刻钟以后,耿继茂的炮兵阵地就完蛋了。 耿仲明这下可算是见到了张七所部火炮的厉害,不过,对于平素自负骁勇的耿继茂来说,本就不是完全凭着火器部队,见己方的火炮派不上用场了,干脆使出了此时清军对付火器惯用的盾车阵。 这是一片宽约三百米的旷野,大量的盾车在随军民夫的推动下,身披重甲的汉军旗躲在后面,慢慢地朝着郝元彪所部靠了过来。 与此同时,耿继茂又派出了侦骑部队,看有没有别的道路可以绕到郝元彪侧翼或者身后。 “轰......” 郝元彪所部的野战炮不断轰响着,也不断有盾车被炸得人仰马翻,不得已停下来,不过还是有相当数量的盾车成功抵近到了距离明军大阵只有两百米的地方! 此时,郝元彪已经下令处在前面的燧发枪兵全部撤到了炮兵后面的空地上布阵。 对于此时的张七明军来说,短管火炮已经不需要用专门的炮兵了,都用大营直属警卫部队,约莫一百人来操控,不过野战炮依旧需要专门的炮兵来操控。 对于短管火炮来说,两人操控一门即可,当下便是一百燧发枪手操控着二十门都不到两百斤的短管火炮,五十真正的炮兵操控着野战炮,一共五门,很显然,一个大营拢共只有十门野战炮,十人负责一门。 “轰......” 在这个距离上,野战炮装填实心弹后平射即可,但短管火炮依旧需要仰射。 前来的盾车大约也有十辆,在这个距离上使用平射的话,在张七部日程的训练中显然是百发百中的,但此时却只命中了一半! 十五倍径的野战炮平射产生的威力可不是区区盾车能够抵挡的,那五门被击中的盾车霎时就四分五裂,躲在后面的清军、民夫民夫也是被木屑刺倒在地! 不过,除了野战炮明军还有短管火炮! 一通开花弹的轰击后,成功抵达一百米距离的盾车便只剩下三辆了! 此时,三门野战炮也装填好了。 “轰......” 在这个距离上若是还不能命中,这些炮兵就只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三辆盾车全部被击碎! 不过,此时清军距离明军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了,成功抵达的重甲汉军旗还有至少三百人! 这些人倒也勇猛,一个个奋不顾身冲了上来! “轰......” 两门野战炮率先打响了,这一次装填的是散弹,十公分野战炮散弹的喷射距离已经增加到了四五十米! 接着便是另外三门,两轮野战炮轰击后,还有勇气继续往前扑的汉军旗便只剩下不到百人了! 清初八旗兵制,如果旗丁在战场上战死,那么他这一生的禄田还能由他的子嗣继承,不过等到他的子嗣长大成人成为旗丁后,禄田就会减半。 多出来的禄田则会分给同一牛录活下来的人,这或许是剩下的旗丁依旧奋不顾身的缘故吧。 不过,此时已经抵达短管火炮散弹的射程了! “轰......” 这一次,只有五门短管火炮打响了,但效果依旧是杠杠的,一个短管火炮的齐射过后,场中就没有站着的人了! 后面骑在马上观战的耿继茂自然气的牙痒痒的,他一下就派上了本旗的五百精锐,竟一个照面就被消灭了! “父亲!” 一旁的耿昭忠见状不禁大声喊道。 “昭儿还有什么好办法?” “父亲,不能再用步军上了,必须要用骑兵!骑兵面积大,让其密集凑在一起往前冲,一下就能打到敌人面前!就算有所损失,也只会损失最前面的百余人!” 耿继茂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知晓在眼下的情形下若还是让步兵先上,结果不会比刚才的精锐好上许多,于是一咬牙便准备耿昭忠亲领的五百骑上! 不过,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冲在最前面。 “昭儿,届时你带着百骑在后面监督就是了” 耿昭忠点点头,一番动员后便领着五百骑冲了上去! 张七的部队之所以所向披靡,除了跟更为先进的武器有关,日常的操练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在他们平时的训练中,除了日常的射击、队列、格斗等,自然也有针对在不同情形下不同敌人的演练,如何对付敌人的重甲步兵、骑兵都各有大量的演练。 就在耿昭忠慷慨激昂地动员骑兵时,郝元彪从己方明显占据优势的望远镜里见到了他的举动,于是也变更了己方的布阵。 这一次他将燧发枪手又布置到了前面,第一排的抢手还错开布置,每隔几人中间便有一门装填好散弹的短管火炮! 野战炮则继续留在原地,如果敌人真的冲过来了,也能成为阻挡敌骑步伐的障碍物。 “哒哒......” 耿昭忠没有听从他父亲的号令,身为我大清的多罗额驸,他毫不畏惧地冲在了最前面! 不过,他也并没有让骑兵紧紧簇拥在一起,而是四散开了了! “砰......” 郝元彪的四段击开始了,刚刚完成四轮射击,敌人已经冲到了跟前! “轰......” 正面的短管火炮终于打响了,咆哮的散弹当即将二十米范围内的敌骑纷纷击倒在地! 由于散弹都有杀伤的扇面,一次就无须全部打响,二十门火炮这一次郝元彪在正面布置了十二门,每次打响六门,两个侧翼各布置了四门。 按照张七的表述,他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人,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是不会舍生忘死一往无前的,只有在这些情况下才有可能” “其一,自己的家人就在后面,自己不往前冲他们就会有生命危险” “其二,坚定的信仰,无论生死,他们信仰的主神都会让他们得到褒奖” “其三,如果不往前冲就会面临严厉的处罚,甚至会累及家人” “除了这三种情况,绝大多数人在明显己方不利的情况下是不会选择继续往前冲的,故此才有一成伤亡还能坚持战斗,两成又如何,云云” 清军自然是有严厉的惩罚的,但也没有自己不往前冲,自己的家人就会被杀掉的危险,那样的话旗人早就死光了。 多半是对带兵将领进行处罚,至于小兵则顾及不到。 在刚才的远程、近程打击中,耿昭忠的骑兵虽然分得很开,但依旧有大约一半人马被击倒在地。 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耿昭忠此时肯定会撤退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正面冲向明军的清军骑兵见状确实勒住了马蹄,但耿昭忠的一百骑却是从左翼绕过来的,受到的损失并不大! 耿昭忠一咬牙,带着一百骑径直朝着火枪兵的侧翼猛扑了过来! 大阵当中的郝元彪也瞪大了双眼,看得出来,他的脸上也是满满的担忧! 他不禁有些后悔了。 “若是将一部分长枪兵留在这里就好了” 一百骑,同样一个松散的大阵,在冬日的云贵高原上卷起了漫天的枯草和尘土很快逼近了明军! “轰......” 两门短管火炮打响了,顿时带倒了一片敌骑。 “轰......” 另外两门也打响了,此时最远的骑兵还在百米开外,最前面依旧有十余骑冲进了步军大阵! 不过,张七的步军显然是训练有素的,这种场景也预演过。 “诸位,一旦有敌骑冲进步军大阵,也不要慌,避得开马上避开,避不开也要奋力杀敌,杀死一个赚一个” 于是,当这十余骑以为冲进了敌军大阵就是胜券在握时,他们立即遭到了火枪的射击、刺刀的捅击! 最终就完全消失在大阵当中了,当然了,他们这一次的冲击也造成了几十名火枪手的伤亡。 不过,侧翼远处依旧还有零零散散的骑兵再继续往前冲,此时,已经有一部分完成装填的火枪手开始对其进行射击了,等他们射击完毕后,能够冲到跟前的骑兵便只剩下最后十余骑了。 “轰......” 两轮散弹过后,包括耿昭忠在内的五百骑几乎全部都交代在这里了。 第64章 断尾与切割 就在耿继茂牙呲欲裂之时,吴六奇派来的快马让他顿时差一点从战马上跌了下来。 “既然张七来了,其主力显然不在这里,而在县城附近!” 又想到,“富喀禅的三千满洲八旗精锐在巫山县城就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若是我不早一点返回的话,恐怕县城已经失陷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后队变作前队,全速朝着县城方向赶去。 话说张乘龙带着全部的长枪兵、刀盾兵、弓箭手在接到郝元彪下达给他的“断尾”命令后也有些彷徨。 “娘的,这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处处有空隙,如何断尾?” 最后想来想去,只得占据了县城与普者黑草原之间、官道两侧的两座小山。 小山都高不过两百米,抵达后便在山腰处疯狂挖掘掩体起来。 实际上耿继茂完全可以绕过这两座小山从其它地方回到县城,不过那样一来既要绕路,绕路时又必须面临张乘龙所部火炮和震天雷的打击。 前面说过,火炮张乘龙所部也携带了一半,也就是二十门短管火炮,还多是百斤以下的小炮,不过从上往下打的话依旧在射程范围。 另外,张七在组建队伍时也想到了火力平衡的问题,虽然长枪兵、刀盾兵没有火枪,但却配备了不少震天雷,一斤半重的震天雷每人随身携带了六枚,加上备用的,完全可以打一场阻击战。 于是,当耿继茂部抵达这里时立即就遭到了张乘龙部火炮的攻击! 耿继茂显然不会意识到该部只有火炮和震天雷,并没有燧发枪,霎时就吓坏了,立即下令以江元勋一部从这里快速奔过去,大部人马则绕过两座小山从其它地方穿过去。 他原本以为只有面临官道的一侧配有火炮,其它没有明显道路的地方是没有火炮的,没想到甫一踏入那些地方又遭到了炮击! 这下他有些彷徨无助了——此时,彭元彪的火枪兵已经追过来了。 “冲过去!尽快冲过去!” 如果从后面绕路,就要碰到彭元彪部,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从小山两侧绕过去。 好不容易绕过两座小山后,仔细一清点,又少了大约千余人马! 于是当下的情形是: 他从三乡县城带来了六千五百人马,五百精锐锐兵、五百骑兵、五百炮兵几乎死伤殆尽,这就是一千五百人,绕过小山又损失了千人,几乎损失了我大清一个标准总兵麾下的人马! 现在他只剩下四千人了! “加速向县城前进!” 惊骇未定之时,他赶紧再次下达了命令,为了让剩下来的这四千人听话,原本并未“屠城”的他还下达了重返三乡县城后三日不封刀的命令。 这四千人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很快,县城北城门城门楼的飞檐就跃入了耿继茂的望远镜! 不过,耿继茂放下单筒望远镜时的手是颤抖的。 城门楼上悬挂的并不是我大清的旗帜! 而是大明的旗帜! 当然了,如果光是这一点,他大不了从东侧窜回安隆司就是了,令他惊惧的是,就在他们距离县城只有两三里时,高得杰的骑兵到了! 这一段官道颇为宽阔,以前这里还是大明初期黔国公以“御用马场”的名义占下来的私人马场,距离县城五里之地都有约莫三丈宽,骑兵在这种地方完全可以以五骑并派向前冲! 在后有追兵的恐惧下连续逃窜了三十里的耿继茂部现在自然毫无阵型可言,整个队伍乱哄哄的,或许是受到了“三日不封刀”的刺击,体力好的,平时以勇武自负的军将和士卒都冲在前面,体力差一些的则勉强跟在后面。 饶是如此,连续奔行了三十里也到了强弩之末。 高得杰见状大喜,将手中的小旗子一扬,一千骑顿时将马速提到了最大! 与之前建昌之战收割李国英、郑蛟麟部一扬,在官道上以骑兵冲击步兵的切割战开始了,此时的清军再由军官逼着迎战也不可能了,纷纷吓得往两侧躲避,躲避不及者当即被战马撞到、踩到。 大明骑兵就好像一把卡在中间的竹刀,将一杆大竹猛地往下剖开,什么叫势若破竹,莫过于此了。 当郝元彪带着追兵赶到后,藏在小山的张乘龙也不好意思了,只得下山与他一起去追击。 追击战开始了,这也是张七部明军最喜闻乐见的环节之一了,当然了,这样的战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结束的。 这边在进行追击战,那边蒯方、吴国安两部对曾养性大营的攻击也到了关键时刻。 东西两侧的寨墙被击毁后,两部也准备开进大寨。 不过,此时的蒯方也犹豫起来了。 “根据俘虏的供述,曾养性部有五百骑兵,还抢夺了能够作为战马的五百匹云南马,这就是一千匹了,我军别的什么都好,就是缺乏战马,不过寨墙里面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木屋,若是用火炮一番轰击自然是一了百了” “但那样的话马匹肯定也会葬身火海” “怎么办?” 他决定询问张七。 很快张七的回复就到了。 “你傻啊,眼下正是我军歼灭耿继茂部的关键时刻,还管什么马匹?!再说了,区区几百匹矮马又有何用?赶紧歼灭曾部才是正经!” 蒯方、李忠明、段少杰是张七最为器重的三名大营总管,见到这份回电后蒯方不禁老脸一红。 无差别炮击开始了,由于两侧的寨墙被轰塌了,曾养性的骑兵想要冲出来也不可能了,寨墙原本有两丈高,两侧是用粗壮的大木并派垒成,中间则是搭建的木头网格,网格里面填满了石块。 被轰塌后,顿时在原地出现了一道高度在两米到一丈不等的矮墙,有些地方堆在一起的木头多的地方依旧还在燃烧,就算最矮的地方,两米的距离也不是马匹能够越过的。 由于曾养性的火炮也被毁掉了,他们现在手里只有射程均在一百米以内的火绳枪和弓箭,于是蒯方、吴国安两人就能在距离寨墙两百米远的地方将十门野战炮、四十门短管火炮一字摆开了。 “轰......” 炮击开始了。 天干物燥,加上北风呼啸,没多久大寨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没多久,有不少清兵举着双手从之前寨墙处逃了出来,等到大寨完全被大火覆盖时,逃到外面的清军就有一半! 曾养性果然是我大清的好男儿,蒯方并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不过一想到上千匹战马竟然被活活烧死在里面,蒯方还是心里一紧。 ...... 晚上,三乡县城。 张七正在接受张貔的汇报。 “义父,我军这一战大获全胜” “根据俘虏的供述,这次耿继茂带来的是四个大营,曾养性、白显忠、江元勋、吴六奇,每部都是完整三千人的编制,加上直属于耿继茂的五百精锐步甲,五百轻甲骑兵,一共是一万三千余人” “从战场的清点来看,敌人投降的有大约四千人,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成了婚的,年满三十岁的全部杀死了,只留下没有成婚的,大多在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者,加上有手艺者,凑满了两千人” “敌人死伤超过七千人,受伤者自然也是全部杀死” “跟随耿继茂前来三乡县的民夫有五千人,他们赶着三百多辆大车,携带了能够满足耿继茂部一个月的粮草,以及十万两用来打赏的官银” “民夫有一半跟着耿继茂出城作战了,留在县城的还有一半,都是镇安府、田州府两府土司提供的壮蛮奴户” “同样的,根据你的吩咐,已成家、年满三十岁的全部放了,只留下没有成家、二十五岁以下者,同样是两千人左右” 张七点点头,“这么说还是有两千余人逃出去了?” “差不多,耿继茂、白显忠也在其中,不过曾养性、江元勋都战死了” “军旗、衣物、武器搜集没有?” “搜了,安置您的吩咐,搜集了三千人汉军旗的军旗、衣物和武器” “对了,耿继茂所部几乎将周围的土司寨全部攻克了,除了最东侧的小戛勒寨以及西侧的舍得寨,他们杀死了所有男丁,将好看的女人留了下来” “同时将各个土司寨里面的财物搜刮一空,最后经过仔细清点,留在县城的年轻女子约莫两千,零散金银折合白银约莫两万两,再加上四千石左右的粮草” 第65章 广南府之战(1) 张七点点头,“你认为耿继茂会带着残兵跑向那里?” “自然是去投奔尚可喜” “不” 张七却摇摇头,“他肯定没有脸面去见尚可喜,而是会一口气跑到安隆司或者镇安府城,然后在那里静观其变” “那我们?” “进攻广南府的有续顺公沈永忠的三万人马,还都是从三顺一公里抽调出来的精锐,广国公贺九仪虽然还有一万精锐,如果紧守城池的话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受了敌人的刺激出城会战的话就麻烦了” “但无论如何,贺九仪在没有得到更糟的消息之前是不会主动出城野战的,故此,他们至少在十日之内是拿不下该城的” “唯一可虑者,就是耿继茂的溃兵误入广南府,将该部的消息透露给了沈永忠,最终导致沈部在恐惧之下退回广西” “那......” “不行,不能让沈永忠、尚可喜聚到一起,那样的话我军再是火器占优也是无可奈何,这一仗,我军必须以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上,只能赌了” “我命令” “杨阿索部全部扮成清军,以急行军速度绕到广南府城南面的宝月关,我估计此时清军已经拿下了宝月关,算了,广杨阿索一部也不保险” “这样,让郝应锡部也一起过去,同时加上我的亲卫骑兵,全部扮成清军,从宝月关南面进抵” “如果此时清军尚未攻克宝月关,便立即在距离宝月关不远的地方驻扎,静等我部主力抵达” “如果敌人已经占据宝月关,其大队人马肯定已经开到广南府城附近了,那么就立即攻下宝月关,并修复关城,牢牢占据之” “本王亲自带着四个大营、高得杰部骑兵经西洋河进抵到广南府城附近” “广南府城,四面皆山,官道只有宝月关一处,虽然西洋河河口处也可通行,但若是我猜的不错,就算已经被敌人占据,也能很快将其拿下” “于是,就能在宝月关、西洋河出口两个方向形成两处大营,与府城形成掎角之势” 张貔说道:“可惜广南府城周围依旧还有小道可走” 张七点点头,“我军人数少,自然不可能将周围的险关要隘全部封住,不过,有小道的地方无一不是土司寨所在,一旦我军迅速进占宝月关、西洋河出口,敌人就不能大大咧咧像耿继茂那样四处劫掠了” “而耿继茂部洗劫三乡县城附近土司寨的消息多半已经传达了这里,那些卡着险关要隘土司寨的土司也会同仇敌忾,不会轻易放弃的” “于是他们只能龟缩于城外大营等待救援,此时,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们两部的踪迹,想要打通这两处通道又要防备着另外两处的侧击,加上本王还有几分威名,紧守大营等待救援才是上策” “他手里有三万大军,还有谁能过来救援他的?只有尚可喜部,不过,此时尚可喜已经被晋王缠上了,轻易脱不开身,于是,便只能勒令镇安府城的线成仁部过来打通宝月关一线” “届时,我等就先将线成仁这一部消灭,果如此,就能为拿下镇安府城创造条件,届时尚可喜就只有撤到贵州一途了,这一次的大会战也就算结束了” “当然了,对于夹在广南府城中间的沈永忠部,我军会与广国公一起出击,非要将其歼灭方可,届时不妨让马宝放弃广西府城,残余这一次的进攻” 张貔问道:“若是尚可喜一部趁着这个当口突入广西府城又该如何?” “哈哈哈”,张七不禁大笑起来,“耿继茂所部,是三顺一公中战力最强者,这才会让他独领一军出击广西府方向,对于尚可喜、孙延龄来说,难道他们比耿继茂还强?果如此,至少要出动两三万大军方可进入广西府” “两三万,晋王殿下便可从容反击了,他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可曲靖府方向还有吴三桂的大军” “那也不怕,一旦尚可喜或者孙延龄两部之一进入了广西府城,便将敌人原本的人数优势大大削弱了,又给了我军围歼的机会,我估计无论是尚可喜还是孙延龄都不会这么做” “无论如何,只要能尽快歼灭沈永忠部,吴三桂、尚可喜都只有退兵一途,这场大战算是告一段落了,等到下一次多半要一年之后了,一年,我军的转圜余地就更大了” “密支那的王虎那里多出来一个由李占春部水军组建的大营,张五、段少杰两部原本就正在组建两个掺入了当地土人的大营,段少杰那里又多了一个由丰沙里难民组建的大营,这就多出来四个大营” “加上这一战俘获的清军、民夫,至少还能组建两个大营” “这就是十六个大营,近两万人,此后,我军便可以以万人镇守滇南缅北一带,万人随时出动,转圜余地就大多了,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要挖空心思将敌人分割出来各个击破” “直接正面硬抗就是” “眼下的关键是” 张七突然站了起来。 “就是杨阿索、郝应锡两部能否成功进占宝月关,我们必须与敌人比速度,拼时间” ...... 不过,张七虽然筹划的很好,但他显然不是算无遗策的名将,等他带着蒯方等四部抵达西洋河进出广南府城的河口,杨阿索部也进占了宝月关时,布置在曲靖府方向的密探发来了电报。 “急电” “吴三桂、尚可喜两部六万大军攻破了曲靖府与贵州之间的各处要隘,正在向府城攻击前进,晋王只能将兵力收缩在平夷卫、府城、陆凉卫一线” 平夷卫,后世富源县,从贵州进攻昆明、曲靖必经之处,陆凉卫,后世陆良县,进入昆明必经之处。 “晋王、陛下都派出了快马,准备让王爷北上支援曲靖府、昆明,昆明的军民甚至做了全部撤向永昌府的准备” “由于贵州方向进展顺利,尚可喜派遣孙延龄从北面开始向广南府挺进,孙延龄所部原本后两万人马,眼下应该还有一万五千人” 这下张七傻眼了,如果人任凭孙延龄所部进入广南府地界,那么自己将面临的就不是沈永忠三万人了,而是四万五千人! 他再是狂妄,也不敢保证以自己以及贺九仪两部两万人马就能歼灭者四万五千人! 而且,既然孙延龄南下了,那么就意味着尚可喜部已经知晓了耿继茂部的消息,正在广南府城外围驻扎的沈永忠部极有可能北上接应! 自己也不可能在孙延龄所部抵达之前进行伏击或者正面攻击。 怎么办? 一个天大的难题又摆到了他的面前。 他再次找来了刘元初。 “王爷,晋王的主力都在曲靖府一线,昆明最多只有万余人马,还都是新组建的营头,如果曲靖府抵挡不了,那么晋王也不会固守昆明,上一次贵州之役后向边境逃亡的情景就会重现” “相信王爷也不希望这一幕出现吧” 张七点点头,“还请先生教我” “呵呵”,刘元初此时倒是悠闲地品起了茶水,对于此时自诩为诸葛孔明之类人物的做法张七也是见怪不怪了,只得坐等他品完茶水。 半晌,刘元初接着说道:“既然四川方向没有传出警讯,这就说明巩昌王那里并无大患,晋王手下有四万精锐,三万布置在曲靖府一线,一万布置在乌撒府附近,从东边、北边拱卫着昆明” “经过这些天的战斗,估计已经没有四万人了,若是我猜的不错,清军肯定将以前围攻临国公所部的人马布置到了乌撒府一线,那里只怕也有好几万” “眼下巩昌王布置在姚安府、武定府一线,但北面的丽江府并未驻扎任何人马,最为致命的是,武定府与乌撒府之间还夹着东川府,那里也是兵力薄弱,如果敌人从丽江、东川府一带进入,昆明就门户大开了” “为今之计,只有请丽江木府出兵了,大战刚起时木府生怕战火波及到他们,已经动员起了三万人马,不如许诺战后将丽江府东侧的北胜卫划归木府,借以让其出兵两万进抵昆明一线” 北胜卫,后世永胜县、华坪县一带。 “晋王的曲靖府的军力没那么容易拿下的,至少能给木府出兵至昆明创造机会,除了北胜卫,不如干脆将其封王,人家关起门来本就以王爷、王子、公主自称,朝野上下都知晓,何不干脆实封?” “如果没有王爷,木府肯定不会同意的,但王爷是他们的女婿,又刚刚打败了三顺王一公中战力最强大的耿继茂部,再加上王爷以往战无不胜的傲人战绩,我猜想木懿这次多半还是愿意出兵的” “只要能稳住昆明,一切便有机会,别的不说,如果能在孙延龄抵达之前将沈永忠部拿下,那么大局依旧还掌握在王爷手里,届时孙延龄肯定会撤退到贵州,而尚可喜、吴三桂也会逡巡不前” 张七点点头。 “先生大才,请受我一拜” 第66章 广南府之战(2) 不过,虽然同意了刘元初的筹划,但张七面临的具体情况还是严峻的。 与孙延龄部合股不但是他极力想阻止的,但也是沈永忠极力想达到的。 时下张七四个大营占据的西洋河河口距离广南府城所在的平地还有约莫百里,杨阿索两部占据的宝月关距离那里也有近五十里。 所谓西洋河河口,并不是西洋河从广南府平地开始进入山地的地方,该河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不过在这里有一个渡口,正好控制住了北往广南府城的要冲,故此才在当地人嘴里称为河口而已。 无论从哪里出发,都要经过蔓延起伏的崇山峻岭。 于是,沈永忠仗着自己人马多,在两地前往广南府城必经之处层层设防,而有了耿继茂的教训,他手下的将领们一个个也拼死阻击。 移营之战开始了。 战争,特别是山地作战移营时非常麻烦的,你想移营,而敌人显然不想你移营,后世的太平天国前期,还在广西的时候,清军想要彻底围住永安州,不停地想拉近与州城之间的距离。 每一次转移驻地都要花费巨大的代价,就是在这次打破清军的封锁后太平军就一飞冲天了,自那以后,清军再能集结大军围困太平军还要等到江南江北大营之时了。 现在的张七明军同样如此。 虽然两路人马一连共计前进了三日,每一路却只前进了三十里! 沈永忠几乎将每一座可用的山头都利用上了,若不是明军火力猛烈,恐怕三十里也走不到。 幸运的是,孙延龄也是一个好帮手,他显然比他的岳父孔有德差远了,虽然勉强答应前来与沈永忠合营,但终究是被耿继茂部的惨状吓到了,故此他的一万五千大军紧紧地挤在一起,每日只走上二十里。 每走一日还要停下来扎营,于是便更慢了。 饶是如此,三日后他的大军距离广南府城也只有五十里了! 张七虽然在云南、广西各处密布哨探,但能够拥有电报机的显然只有少数,时下也就在镇安府、曲靖府、广南府、昆明、永昌府、密支那、孟养六处设置了,加上随军携带的三部,他一共就有十部。 当然了,这是指功率较大的,若是只能短距离传输的小功率的自然还有一些。 饶是如此,时下孙延龄所部的动向他也无法完全掌握,只能靠派出的夜不收抵近观察才能得知,再将掌握的讯息传到他这里时效性至少差了一日以上,也就是他通过该部一连几日的行动大致估算出其速度而已。 眼下沈永忠的大军已经将广南府围得水泄不通,若不是他在城内安插有密探,恐怕那里的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好的一面是,贺九仪在得知他就在府城不远之地时,倒是下定了紧守城池的主意。 “这样不行” 虽然在攻击前进时己方伤亡不大,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迎来孙延龄、沈永忠两部的成功汇合,故此,在第三日晚上,张七召开了紧急会议。 这一次,就连刘元初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 张七直接做出了决定。 “杨阿索、郝应锡两人虽然也只前进了三十里,但宝月关距离广南府城也就五十里,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距离府城只有二十里了” “我决定,重新做出调整,我亲自带着张乘龙、郝元彪两部前往那里与其汇合,至于这里,留下蒯方、吴国安两部,加上高得杰骑兵,依旧按照这个进度缓慢前进,由高得杰统一指挥” 高得杰问道:“您的意思是我这一部就是用来迷惑敌人的?” 张七点点头,“我走之后,张部、郝部以及我的大旗依旧不动,让敌人认为我们的主力还在这里” “这里距离宝月关走小道的话只有五十里,我准备连夜进军” 离开三乡县后,他从六部中个抽调了一百长枪兵、一百弓箭手,用来镇守县城,眼下各部实际上只剩下了千人左右,当晚便连夜展开行动,在当地土人的带领下,于黎明前十分抵达了宝月关。 与他一样,杨阿索郝应锡两人也抽调了四百长枪兵、弓箭手镇守此关,主力则进驻到北面三十里的董那孟寨。 歇息半日后,大队人马继续北进,终于在黄昏时分与杨、郝两部汇合了。 如果说广南府城是在一个四面皆山的盆地里,那么董那孟寨则是在一个四面皆山的小盆地里。 敌人之所以坐视杨郝两部轻易闯到这里,那是因为他们封锁住了前往广南府城唯一的通道。 “王爷” 杨阿索对着地图介绍起来。 “董那孟寨距离广南府城所在的平地实际上只有十里了,不过仍需穿越一片山地,山地的尽头则是五里桥要塞,想要大军进出广南府城,必须经过此寨方可” “根据我的情报,沈永忠在这里驻扎了五百人,还在寨上布置了大量的火炮,另外,前往五里桥的山道极有可能设伏” “能从其它地方绕过去吗?” “有的,就是西面西洋河北面那条山道,最终还是与其汇合了” 张七点点头,“敌人之所以没来这里,就是认为他们的五里桥寨易守难攻,还有十里长的山路可以设伏?” 杨阿索说道:“我俩从宝月关北上时也不断遭到了敌人的袭扰,不过由于我们都有上好弹药的燧发枪、短管火炮,随时便能迎敌,最终还是以很小的代价击退了他们的进攻” “当然了,都是击溃战,我们急于将大营移往靠近府城的地方,这一点想必沈永忠也知晓了” 张七说道:“我们必须尽快通过最后这座山,张貔” “到” “你带着五百亲卫步兵一个小时后前去开道,记住了,见到容易掩藏伏兵的地方就立即射击,也时不时放上一炮,你等不用携带重炮,携带十门五十斤重的短管火炮就行了” “一般来说,树木茂盛之地反而不是隐藏伏兵的好地方,因为这样的地方无法释放檑木滚石这样的东西” “树木稀少,灌木丛、野草茂盛之地才是最易隐藏伏兵之地,不妨多放上几炮,一定要保证己方人马有三成的燧发枪处于装填状态” “伏兵,无外乎居高临下射箭、射击、放炮,清狗火器都集中在乌真超哈部队,我估计彼等不一定舍得拿出来设伏,若是寻常长枪兵、刀盾兵,埋伏之地就不能太低,若真如此,他们下来时你们也有反应的时间” “大队人马就跟在后面,现在就全看你了” 张貔眼神一凛。 “孩儿一定完成任务!” 下午,大队人马全部出发了。 张貔知道张七为何要让他打头阵。 时下能够提前装填好弹药而不让弹药、引药泄露的新式燧发枪各个大营只装备了一百人,而亲卫步兵则全部装备了,也就是说他这五百人是清一色的新式燧发枪! 对于弹药来说,为了保证气密性,塞入铅弹时会包裹一块布片将其捅进去,一般来说除非将火枪倒立后用力震荡就不会跑出来,但引药没有那个新装置显然是不行的。 除了武器,还有甲胄的因素。 虽然都配备了新式火枪,但这五百人依旧配备了棉甲,与其它营头通过缴获修修补补得来的棉甲不同,张七的亲卫队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配备了密支那甲胄工坊新制作的棉甲。 缴获的清军棉甲最轻的也有三十五斤,不过他们所用的铁片质量较差,多半是生铁,被铅弹击中后很容易碎裂,张七却用上了熟铁,这柔韧性便又上了一层楼。 棉甲是将两块铁片夹住一层经过多道工序处理后的棉片铆合而成,时下张七亲卫步军的棉甲重达四十斤,亲卫骑兵的则重达三十斤,质量比以严苛着称的清军又一个层次。 加上全部配置只有精锐部队才配备的宽檐铁盔,只要不是骤然在近距离遇敌,在这个依旧是冷兵器占据主要地位的古老东方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还有五十斤重的短管火炮,这种火炮只有一米,管径却有十五厘米,平射射程只有五十米,四十五度角仰射最大射程不到一百米,但可以装填实心弹、散弹和开花弹,对付近处的敌人不要太爽。 与火枪一样,为防漏气,将炮弹嵌入时同样要裹上一层厚麻布,一般来说只要小心一些是不会掉落的。 张貔出发了,按照张七的吩咐,见到两侧树木茂盛之地就让火枪手放上十几铳,清军的军纪普遍比明军强,但显然强不过李定国的部队,真实历史上的磨盘山之战,吴三桂得知有伏兵存在后当即让火枪手、炮兵大肆发射,该部在伤亡了几百人才忍无可忍展开反击。 也就是说,李定国的部队,单论军纪一项已经接近后世的铁军了。 清军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一点。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射击,却并没有发现伏兵存在的迹象,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山道的尽头。 五里桥山寨! 第67章 广南府之战(3) 得知已经抵达五里桥时,张七显然有些激动。 管他什么要塞,在自己野战炮的轰击之下没有破不开的,便策马来到了寨前。 这一看顿时有些凝重了。 只见山寨正卡在山道的出口,高约三丈,外墙是石块,里面多半用了夯土,宽约一丈,已经与大明城池相当了。 山寨的南门就卡在山道上,周围墙体都是依山而建,城门向前突出了约莫二十米,形成了外延的瓮城,瓮城比两侧的城墙矮一些,也就意味着就算你突入瓮城也会遭到两侧城墙上弓箭手、火枪兵的打击。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山寨大体是向内凹陷的,而在外瓮城两侧则是两座小山,山顶都是光秃秃的,上面人影晃动,也就是说,山寨、两座小山形成了一个品字形互为依托的牢固结构。 小山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百米,显然也在箭枝、火铳的打击范围内。 小山上的树木几乎被砍伐光了,只剩下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和野草,想要从其它地方摸上去几乎不可能,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出,两座小山上的防御结构显然不是新建的,而是一早就建好的。 山顶几乎被削平了,设置了矮墙、堑壕,上面还围了一圈棚屋,矮墙处明显见到了火炮。 张七是站在一座较高的山上观望的,仔细观察一番后他不惊反喜。 “你们看,敌人肯定以为这样的五里桥山寨已经是固若金汤了,不过他们显然不知道我军野战炮的射程” 杨阿索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将野战炮搬到这里来?” 张七点点头,“搬上六门来,这里距离正对面的小山约莫一里,另一侧的远一些,但也只有七百米左右,都在我军野战炮的射程里” “等我们架好火炮后立即对两座小山进行半小时的炮火准备,届时天色肯定暗下来了,步兵立即摸到山上时,然后架起短管火炮队城寨进行轰击,敌人便只有覆亡一途” 张乘龙说道:“如果敌人了打开城寨前来争夺我等这座山又该如何?” 张七笑道:“我倒是愿意沈永忠的大军源源不绝地到来,乘龙,你部就负责在山下道路上修建防御设施” 等他们将六门火炮搬上大山,并在山下修建好防御设施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 “不能歇了,立即开始试炮” “轰......” 野战炮的咆哮声划破了苍穹,将周围森林里的鸟群也全部惊了出来,远处天空伴着彩霞飞翔的鸟儿也吓得四散奔逃。 清军的这种防御设施对于实心弹来说确实是很难攻破,但对于拥有大量开花弹的明军来说就不值一提了。 清军为了防备敌人偷袭,还在城寨上、小山上插满了火把,顿时成了一个个明显的靶子,而火炮的轰击声、夜色也掩盖了一切,半小时后,两座小山顶上已经是一片狼藉。 就在此时,两个大营的各三百燧发枪兵已经潜行到小山附近,在最后一发炮弹打响后立即向山上爬去! 月上三竿时,两座小山已经被明军占据了! 于是,夹在中间的城寨又成了活靶子,燧发铅弹、短管火炮的实心弹、开花弹、散弹一股脑倾泻到了它的头上! “轰......” 三门野战炮一字排开,对准远处的城门来了一个齐射,随着喀喇一声,大门应声而倒。 野战炮抵近后又发射了一发散弹,然后郝应锡部就冲了进去。 次日一早,当旭阳的第一抹光芒洒向广南府大地时,张七部已经完全占据了五里桥城寨。 ...... 被沈永忠视为“固若金汤”的五里桥城寨一个晚上就被攻下,这让包括他在内所有高级军官都是目瞪口呆。 广南府城南城门附近约莫一里地。 沈永忠大营。 众将济济一堂,计有: 沈永忠麾下总兵宋文科; 沈永忠麾下总兵苏云龙; 沈永忠麾下总兵沈彦龙; 耿继茂麾下总兵马九玉; 孙延龄麾下总兵王永年; 广西提督马雄; 其中沈永忠、马雄的直辖人马都在八千左右,其他人所辖人马都在三千人左右,除了马雄,其他人都是汉军旗。 马雄是宁夏人,手下还有该部中一支最为强大的骑兵,三千骑,其中的回人、蒙古人至少一半。 “我们中计了!” 沈永忠今年也才三十多岁,不过很显然,昨晚他一夜未睡,看起来老态龙钟。 不过他的声音依旧洪亮,顿时让在座的重新振奋起来。 “张七那厮已经悄悄来到了这里,眼下他的手下至少有六个大营,加上骑兵,至少有七千人” 众人你看看你我看看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两个字。 滑稽。 是的,他们还有三万余人,还都是装备齐全、军饷充足的汉军旗,居然对只有六七千人的明军产生了恐惧。 “公爷!” 沈彦龙是一个彪形大汉,他是来自辽东汉军的二代,他一直掌管着续顺公一系最精锐的乌真超哈部队,昨晚自己强烈要求出战却被沈永忠拦下了,这让他很是郁闷。 “趁着明狗立足未稳,末将愿打前站,掩护兄弟部队夺回五里桥!” 沈永忠向下一一扫去,“你等也是这个看法?” 马雄贵为广西提督,还是这支大军的副手,又掌握着一支精锐骑兵,以及全军的粮草辎重,实际上还兼着监军的职责。 见到其他人都没搭话,只得说道:“公爷,若是在昨晚趁着敌人立足未稳之时拼命反击,未尝没有机会,但眼下,咳咳,说实在的,机会并不大” 说着不顾沈彦龙投过来的一丝不满的眼神,兀自端起了茶杯。 沈永忠点点头,“昨日之战,敌人炮火实在太过猛烈,又是黑麻麻的,不知附近还有没有伏兵,为稳妥计,只投入了一部人马前去救援,可惜贼子实在太过凶恶,那么快就拿下了城寨,让我等措手不及” “不过”,他端直了上身,“根据最新的哨探消息,贼军的主力骑兵还在西洋河一带,也就是说,来到这里的骑兵并不多” “故此,本公认为” “现在可以出动人马攻击了,沈彦龙!” “末将在!” “你部的红夷大炮可是花费了巨资才运过来的,最重的有三千斤,每一门需要两头牛,二十个夫子才能拉动,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强过贼军” “今日就由你部打头阵,摆在五里桥正面,先用红夷大炮压制,以掩护锐兵接近......” 突然想到了什么,“老沈,你的大炮可以打多远?” 沈彦龙笑道:“两里地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想要打得准、威力大,抵近一里地最好” 沈永忠皱了皱眉头,“就怕太近了贼军火炮打过来就不好了,按照五里桥城寨逃回来人员所说,贼军先是在距离城寨约莫一里多的大山上架炮轰击,这才轻易拿下了城寨两侧的山寨” “然后用小炮居高临下轰炸,这才让他们轻易得了手,也就是说,他们火炮的射程估计也接近两里了,何况......” 众人显然都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己方火炮只能发射实心弹,并不能发射开花弹,勉强发射了,十有八九会炸膛,虽然清军对于大炮制作极为严格,但依旧没有掌握能够顺利发射开花弹的技术。 “还是抵近两里左右再发射吧,另外,马提督” 在沈永忠面前,马雄可不敢拿捏作态,立时站了起来。 “末将在!” “沈彦龙布阵时,贼军必定会出来攻击,时下彼等骑兵不多,火器再是厉害,也无法在马上大量使用,届时就由你部遮护左右” “是!” “放心吧,为了掩护沈彦龙布阵,本公也会让本部的巴牙喇重甲步兵出动......” “报!”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了一声大喊。 一个身披重甲的威武汉子走了进来,一看就是正白旗的巴牙喇。 “公爷!” “何事?” “公爷,敌军出动了!” “哦?” 沈永忠看了看众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贼军人少,不依托坚固的城寨防守,反而出来野战?” “走!看看去” 沈永忠大营正中有一座三丈多高的了望台,原本是为俯瞰广南府城(该城城墙只有两丈多高)准备的,现在倒是方便地观察张七所部的东西动向了。 众人拥着沈永忠踏上高台,每人手里都有一支隶属于杭州将军辖下军工坊制作的单筒望远镜。 当然了,虽然明代就有仿造葡萄牙人的望远镜了,但他们现在也只能做出三倍的,更高倍数的还只能向西夷购买。 作为大军统帅,沈永忠手里就是一支来自荷兰人的五倍望远镜。 “嘶......” 半晌,沈永忠放下了望远镜,看得出来,他的神色十分凝重,还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68章 广南府之战(4) 张七没有办法,他不能再耗下去了。 根据最新得到的消息,北面的孙延龄部的速度突然加快了,按照行程估计,眼下的他距离广南府城只有三十里左右了! 还有,他的火器部队除了燧发枪的弹药还很充足,炮弹,特别是开花弹即将告罄,眼下只能打一场持续一天的战斗了。 虽然他已经电令永昌府方面经澜沧江再运送一批过来,水路虽然便捷,但最远也只能抵达车里司(西双版纳),车里司距离这里还有上千里,虽然有官道可依,但都是山路,日行五十里了不起了,最快也要二十日才能抵达。 对他来说,又到了赌一把的时候了。 根据他的精密筹划,只要将沈永忠这三万人马消灭,这场战事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尚可喜统领的九万大军损失一半,无论是谁都不会继续坚持下去的,因为尚可喜并不知道他的弹药充不充足,必须撤退。 而且,对方有三万人,己方只有六千多,五比一,沈永忠又是宿将,自己又以火器闻名,既然是火器,那显然是需要依托牢固的工事才能进行的,故此,这样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故此,他决定全军出动,连五里桥城寨也放弃了。 当然了,他让马承嗣带着五百亲卫骑兵藏在附近树林里,大战一起,马匹在不受控制下绝对会坏事的。 为防敌人孤注一掷,他也做了充分的准备。 四个大营,四千人,加上五百亲卫步兵,五百炮兵,一共五千人,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大阵。 具体布置是: 四个角各五百名燧发枪手,每个角都能照应三个方向,比如西北角可以照应正北一部分、西北全部、正南一部分; 两角之间则是四百名长枪兵,最前面的是两排披挂着重甲,拿着一丈二尺长大枪的重枪兵; 燧发枪、长枪兵阵列里藏着一百炮兵,各有十二门野战炮,四十八门短管火炮,都有车轮,可以推着走,落定后即可临时布置阵地,在此之前,则有燧发枪予以掩护。 大阵中央有一辆有着四个大木轮子的大车,上面有一个高约一米的台子,就是张七的临时指挥处。 大车由四个人推着走。 中央还有五百亲卫步兵,随时来补充四角损失的燧发枪手,以及一百炮兵、剩余的火炮,同样用来补充可能损失的炮兵和火炮。 于是,便形成了一个长宽都在一里的大阵,等到敌人意识到时,他们已经走出了五里桥附近较为狭窄的地带,走到了广南府城附近方圆百里密布平整田地的平地。 时下是隆冬时节,加上这里是高原,就算是平地,海拔也在一千米以上,土地都冻上了,炮车可以方便地在几个人推动下行走。 为了吸引沈永忠出战,他还让人打出了自己的大旗,加上自己站在高台之上,沈永忠很难不出来。 此时,他距离大阵边缘约莫两百五十米,敌人完全可以利用火炮、抬枪对其进行狙杀,不过在那之前,他们需要靠近大阵边缘才行。 张乘龙、郝元彪、杨阿索、郝应锡也都打出了他们的大旗,一里半的大阵,虽然只有五千人,但凑在一起的阵势还是十分震撼的。 霎时,大阵从五里桥前面的只有两里的开阔地带走了出来,然后直接朝着广南府城正南面那处东西东西长约十五里,南北宽约五里的广阔平地开了过来。 他直接朝着沈永忠的大营走了过来! “哈哈哈” 沈永忠先是一阵凝重,随即又大笑起来。 “本公从十五岁那年就跟着老公爷作战,也懂得一些战阵和兵法,但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怪阵法,诸位,你等怎么看?” 马雄说道:“那里面没有骑兵,很显然,张七还有一支人马潜藏在附近,不过也不足为惧,最多只有几百骑” “提督的意思是?” “公爷,机会难得,虽然不大明白张七为何这么做,但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能够抓住他的机会,如果他依托五里桥城寨作战,我军就算获胜,估计也是惨胜,而张七还有马匹,败了也能及时跑掉” “眼下正中高台上那人显然就是他,如此多的人也说明他们是倾巢出动,完全舍弃了五里桥城寨,公爷!” 马雄显然十分激动,抓获或者杀死张七那可是三个前程以及百万两雪花银的赏格! 他自然不能说自己现在只是一个一等轻车都尉的爵位,忝为我大清世职九等二十七阶倒数第七,再往上三个前程就是二等男。 而是说道:“公爷时下是二等公,上面是一等公,再上面是郡王,再上面就是亲王了!” “据我所知,时下只有吴三桂的平南王是按照亲王来定的,三顺王全部是郡王,公爷,只要拿下张七,那就是亲王呀!” 其他人一个个也是眼睛瞪得像铜铃般,似乎三个前程唾手可得。 沈永忠自然也很兴奋,不过他却说道:“西洋河口那支人马此时也应该赶到了府城边上了,那里也有三千人马,还有一支骑兵,按照哨探所报,那支骑兵的统领就是高得杰,那厮十分勇悍,也不可小觑” 马雄笑道:“高得杰自然勇悍,不过也才二十万两白银、一个前程,这样,我部有八千人,就不与大家伙争夺那三个前程了,若是能擒获高得杰,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永忠点点头,“提督大人有三千骑兵,还有五千也有大量火器的广西兵,不敢说能消灭高得杰部,但挡住该部不让其过来支援张七就是大功一件” “本公这里果真击败并抓获或杀死张七,也会上报朝廷,你最少一个前程是跑不掉的” “好了,时下我部还有近两万四千人,这样,分作四部,每部五千人,本公统带四千人防备藏在暗处的骑兵” “祖泽清!” “末将在!” “你统领五千人马从北面攻击贼军” “是!” “王永年!” “末将在!” “你统领五千人马从正东面攻击贼军!” “马九玉!” “末将在!” “你统领五千人马从正西面攻击贼军!” “是!” “苏云龙、沈彦龙!” “末将在!” “你俩统领五千人马在其它三部完成合围后从从南面靠近敌军,以苏将军为首,沈将军副之!” 沈彦龙似乎有些不乐意,他是汉军旗的副都统,而苏云龙只是一个总兵,为何自己还要听他的指挥? 沈永忠显然看到了他的心思,宽慰道:“贼军随时在动,大战一起,你部的红夷大炮搬运不便,本公倒是建议你多配小炮,多带火铳兵,抵近后与之对射就是了,没准还能立下大功” 沈彦龙这才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得令!” 沈永忠又对身旁一个本旗参领说道:“小于,你带一千步兵去占了五里桥城寨,堵住张七可能的逃脱路线” 那人十分年轻,年约二十许,叫于国琏,听了后当即下跪接令而去。 此时沈永忠身旁还有汉军正白旗麾下五百巴牙喇步兵,一千五百马甲骑兵,一千本旗步甲,虽然三个前程十分诱人,但他还是选择让他人先上。 祖泽清是尚可喜的人,王永年是孙延龄的人,马九玉是耿继茂的人,但按照他的估计,关键一击还是由他的本部人马来进行。 他也知道,面对敌人极为厉害的火器,其它三路多半很难奏效,最有希望率先击破敌阵的还是他自己旗下的大将苏云龙、沈彦龙两人,这两人的手下都是以辽东汉军旗为骨干组建的,战力为全军之冠。 当然了,为防万一,整个汉军正白旗最厉害的三千人马还是乖乖待在他身边。 表面上是作为机动部队,但他显然是做了万全考虑。 大战开始了。 临战前,沈永忠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将众将又召集起来。 “诸位,贼子既然全无防护地裸露于旷野,就不能添油似的一波波上前攻击了,那样的话彼等必能从容应对,必须一鼓作气气势如虎全部扑上去,一鼓作气将其打垮,这样才有胜机” 虽然不少人还有些不服,不过吴三桂、富喀禅、耿继茂等人殷鉴不远,便都点头大声应命。 大战开始了。 清军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只见其突前的部队都有盾车和大盾,步军藏在后面,带队总兵又带着少量骑兵处在最后。 此时,为了观察战场局势,沈永忠还是带着剩余三千人马待在大营,当然了,他这一部除了应对张七部藏在暗处的骑兵,还有应对随时可能出城的贺九仪部的意思。 时下除了他这三千人马,还有余丁几千、旗丁几千,民夫上万,虽然战力不如战兵,但前两者都有武器,也是上得了战场的,贺九仪想要出城迎战,也得掂量掂量。 而对于张七来说,见到敌人没有将大炮运过来时顿时松了一口气,实际上,如果敌人从远处用实心弹进行轰击,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队伍完全不会乱,至于即将面临的敌人攻击,他也做了两套预案。 一套是为敌人分批前来准备的,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只会让燧发枪手、长枪兵投入战斗。 如果敌人是蜂拥而来,那么炮兵也会投入战斗。 他倒是希望敌人蜂拥而来,孙延龄部迫在眉睫,他必须尽快消灭眼前之敌! 第69章 广南府之战(5) 不但如此,他的火炮也不同于这世上任何一家。 火炮质量与西方相比,他舍弃了倍径,选择了轻便,比后来的拿破仑炮更轻,这也是有原因的,在欧洲大平原上,拿破仑青铜炮自然能用马匹拉着到处跑。 但他的根基之地既然在滇缅之间,那就意味着他没有这个便利了。 于是,轻巧又不丧失太多威力和射程才是他追求的。 还有,他别出心裁的炮架才是制胜的关键。 都知道,火炮,无论是大口径的还是小口径的后挫力都极为恼火,为了化解这一点他便在炮架上花费了心思。 当然了,这也与他后世在成为缉毒警察之前在军队里,特别是炮兵部队里历练过大有关系。 他是这样化解后挫力以及提高火炮的操控性的: 第一,炮架末端有一根几十斤重、三十公分到一米长不等的铁棒,最末端则是尖锥状,固定炮位后则将铁棒的末端插入泥土约莫十公分,并形成一个角度,当火炮猛地后撤时就会推动铁棒插入泥土。 铁棒的首端还有横向的、与倾角大致贴合的圆盘,火炮的后挫力何其之大,能轻易将铁棒插入泥土深处,如果任其往里面插入的话,火炮极有可能向后歪倒。 此时,这块与铁棒连在一起的圆盘就起到作用了,插到圆盘处时就能起到减缓后挫力的效用,还能将炮架彻底固定下来。 第二,火炮放上炮架后,有两道铁箍将其固定住,铁箍可以方便地打开,下面则是一个可以随意转动炮身的转动装置,需要调整方向时打开两道铁箍即可。 第三,必须使用炮轮,与此时明清两军普遍使用、极易损坏的木轮不同,他如同西方人那样用上了铁轮,这才显得炮架也是动辄几百斤。 这还不算,当固定炮架后,炮兵还要拿出随身携带的、专用的锄头挖出一道 炮轮在后挫力之下向后退却的轨道,这轨道不用太长,与铁棒的长度差不多就行了,当铁棒卡在泥土里后,轮子也就沿着之前挖好的轨道停住了。 这一整套动作忙下来需要五分钟,当然了短管火炮不需要这么复杂,一分钟就能完成,但这一套东西和流程还是要有的。 于是,若是敌人骑兵冲上来,临时停下来固定好十五倍径的野战炮时间显然是不够的,但短管火炮显然够了。 时下他一个大营有十门野战炮,六十门短管火炮,短管火炮平时也让燧发枪手、长枪手来操控,大致相当于一百人就有一门野战炮,十个人就有一门短管火炮,这在当今世界上火力强度的配置显然是首屈一指的。 对于弹药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眼下的情形是: 野战炮都布置在正面,一里,约莫五百米,也就是大致五十米一门野战炮,野战炮可在百米的距离上发射散弹,发射出来后形成扇形弹幕可达四十米,这就是四百米,几乎将正面完全覆盖住了。 再加上穿插其中的短管火炮、就能与野战炮一起形成一百米、四十米(两百斤短管火炮,威力自然比野战炮减弱了许多)、二十米(一百斤短管火炮)、十米(五十斤短管火炮)的无缝衔接弹雨。 这也相当于此时的机关枪了。 四个角只布有一门野战炮,短管火炮的密度则与正面相同。 一般来说,将火枪铅子大约几十枚到几百枚用一个网兜兜住,再放入一个圆形的竹筐或者木框里,再在外面包裹一层厚布的话,是张七炮兵的常规做法,但如果遇到敌人的盾车,那么就需要用专门的散弹了。 比如对付盾车的就是十枚到二三十枚不等的大号铅子,如果是用野战炮来发射的,完全可能击穿甚至撕裂盾车,并将藏在后面的人杀死。 见到从四面过来的敌人全部推着盾车上来后,张七立即下达了新的命令。 这里面又有讲究。 首先,在这样一个大阵里如何快速传达命令就是一个问题,但在张七这里并没有,接敌前肯定是炮兵先动,那么炮兵的指挥官肯定会用望远镜紧紧盯着张七,此前,野战炮里有一半装填的都是普通散弹,另外一半则空着。 这就是为了给临时的命令留下的。 张七让身边的亲兵亮出了象征着二号铅弹的小红旗,炮兵指挥官赶紧指挥炮兵装填大两好的散弹,那是专门用来对付盾车的,大一号的则是对付大盾的。 预留的一半火炮也是有讲究的,都是均匀隔开的,这就不会造成一半普通散弹挤在一起,另一半则全部是大两号散弹挤在一起的情况出现。 虽然是在大致平整的旷野上,但依旧有田埂、沟沟坎坎,想要这么大一个阵势保持队形不乱,还能让各个兵种布列有序,这就需要长期的训练,说到训练的密度和强度,当今世界上,如果说张七部是第二,那么绝对没有人敢说第一。 大清已经占据绝大部分地方,无论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兵,都有了固定的常备兵,但也不敢说能做到两日一练,最好的也就是三日一练。 无他,高强度训练需要的粮食和油荤那是海量的,张七也做不到让士兵们每吨吃肉,但植物油还是能大量提供的。 幸亏他一早就施行了抢劫为先的策略,先后几次弄来的财物还能支撑他这支部队再挥霍几年,于是就能买来大量的植物油。 当然了,这其中的关窍莫说清军想不明白,估计连时下明军最精锐的李定国部也想不明白。 当然了,张七也没有一次将六个大营聚在一起操练的经历,最多的也就是五个大营,但长期的训练还是让其凑在了一起。 不但凑在了一起,当他们步行了好几里时队形依旧不乱完全就体现出真功夫了。 故此,光是有优势的火器还不行,长期高强度的训练才是不二法宝。 君不见清末时清军部分军队的火器已经不差了,但依旧明显弱于西方人,原因就在这里。 大两号散弹装填完毕后,所有的野战炮立即对准了从四面蜂拥而来的盾车! 对于清军来说,也不可能将自己的队伍摆成一个也是一里半的大阵,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盾车,对于他们来说,能够冲到敌人跟前,并击破一处就可以了,故此,他们的大阵的宽度只有明军大阵的一半,这就为野战炮的发挥创造了机会。 不同方向逼过来的敌军与明军之间的距离显然是不同的,北、东、西三面明显快一些,而南面则慢上许多,这里面除了有绕路的因素,沈彦龙部携带了部分火炮自然也是因素之一。 “呼!哈!” 清军无论是八旗兵还是绿营兵,早就有了自己在野外作战的一定之规,抵近敌军几十丈距离时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喊叫起来,一开始喊叫声还很杂乱,随着逐渐靠近敌军,也慢慢整齐起来。 到了后来,五千人的齐声“呼哈”的声势也是相当惊人了,完全不亚于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扑面而来。 “轰......” 北面长枪阵里面的五门野战炮率先打响了! 距离是七十到八十米之间,十公分口径的野战炮装填的是十枚半斤重的铅子,十二公分的野战炮里装填的则是十五枚这样的铅子! 五门火炮几乎同时打响,霎时就将正对面挤在一起的约莫一百辆盾车中的一半全部击毁! 与实心弹直接击毁、撕裂盾车不同,大号散弹不但推倒了盾车,还在盾车正面那高大宽阔的遮挡面形成了大量的孔洞! 不过,清军并没有这一波的攻势吓到,这就看出其真实的战斗力了,如果没有张七的出现,乾隆以前的清军耐受死亡率和战意显然是当今世界之罪,比西方人强多了。 后来如果没有代差级别的火器,以及鸦片、腐化堕落,清朝后期士兵的战斗力也是不错的。 但依旧还有一半的盾车没有被大号散弹带倒或者洞穿,而且经过了这一波打击后,他们还加快了速度! 同时一些一人高的大盾则快速填补了盾车的空缺! 此时,双方的距离只有五十米左右了! 张七的炮兵再是操练不辍,也不能达到一分钟就完成装填的水平,毕竟,清理炮膛就需要两次,特别是炮膛底部还要狠狠旋转好几次才行,再将火药、铅弹塞进去又要花费一番功夫,眼下倒是不用瞄准,在一百米之内的距离上,炮弹的弹道完全是平直的。 塞入弹药、炮弹也需要时间,眼下张七的炮兵最快的也只能达到三分钟一发,而五十米的距离就算是步行一分钟也过来了! 第70章 广南府之战(6) “轰......” 第二轮野战炮的轰击开始了,此时就全部是普通散弹了,虽然撞击力弱于大号铅弹,但由于距离近依旧带倒了一半的盾车,铅子也全部洞穿了盾车,将藏在后面的人杀死。 至于那些填补空缺的大盾就更不在话下了,咆哮的散弹不但将其带倒,还将后面的人大量杀伤! 但依旧有约莫二十辆盾车推过来了! 三面都是这样! 盾车的长宽都在一丈左右,二十辆,那就是六十米,可想而知藏在后面的还有多少人! 此时,率先发射的那五门野战炮依旧没有装填好,不过,距离也来到了二十米左右,可以清晰地看到敌人的速度再次加快起来,而且从其后阵也射来了抛箭! “轰......” 两百斤短管火炮的散弹风暴开始了,在这个距离上,就算是普通散弹也能将盾车带倒了,何况张七所部的两百斤、一百近短管火炮的口径都是二十公分,装填的散弹比野战炮还多! 几十门短管火炮形成的弹幕完全覆盖住了明军大阵那一面,此时,就不能将其分成几个波次来进行发射了,一个齐射就将正面冲过来的敌人削去了大约一丈厚的宽度! 这个效果就太过骇人了,清军再是勇悍,也得顿一顿,此时,所有的火炮依旧没有装填好,不过燧发枪开始时发威了! 而在这个距离上,长枪兵里面的投弹好手开始将大量手榴弹扔了过去! 此时,他们也是冒着己方前排士兵被弹片杀伤的风险的,不过依旧这样做了。 也有少量自负勇悍者冲到了长枪兵面前,自然被最前面的重枪兵纷纷刺倒在地,从角上冲过来的敌人不是被铅子击倒,就是被刺刀刺刀,在这个距离上,张七的燧发枪威力可是非同小可。 与火炮不同,在火枪的射程与便捷性上,张七完全选择了威力和射程,他的燧发枪全部都是十五斤重的重型火枪,发射的铅子也是一两重的,而时下明清两军普遍使用的则是五钱左右的。 再加上更长的枪管,更厚的膛壁,就能灌入更多的火药,其威力自然更大。 说起来那柄刺刀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但如果在长期训练下能端得动十五斤重的火枪,便也能利用刺刀进行刺击,不过在张七的理念中,射击的戏份显然占据了大部分,只有小部分留给了拼刺术。 那是在弹尽粮绝下不得已为之的。 前排的燧发枪手可以源源不绝通过更换燧发枪进行射击,面对密集冲过来的敌人无须瞄准就能击倒一人,加上手榴弹的辅助,顿时又让敌人了顿了下来。 不过,此时敌人的大队已经距离己方大阵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了,大量的抛箭也射了过来,明军开始出现了伤亡。 就在此时,短管火炮终于装填好了! 此时,就不需要来一个齐射了,几十门短管火炮分成三拨分开轰击,三拨过后,密集冲过来的敌人又被大大削去了一层! 这下敌人顿一顿的时间就更长了,就需要后阵的军官催逼才能继续上前了——在清军将领惯常的思维里,到了一二十米这个距离,再是逆天的火器也能被人海挡住。 但他们却遇到了有着精细设计密集火网的覆盖,这样的火网,穿再多的甲胄也无用,何况削去几层后,精锐尽失,后面的人更是畏怯不前了,这还是以汉军旗为主的清军,若是绿营兵,早就一哄而散了。 绿营兵虽然大多也是世袭的,但他们并没有旗人铁杆庄稼的负担,当兵吃俸禄就是了,何必这么卖命? 于是,当他们鼓其余勇在军官们的催逼下再次展开冲锋时,那十门野战炮终于装填好了。 十门,来了两个波次的打击,一二十米的距离,十五倍径野战炮的散弹威力可不是短管火炮所能比的,一枚铅子完全可以洞穿两到三人! 这一次削去的厚度就不是一丈左右那么简单了,起码有两丈! 当然了,虽然经过了好几次的严酷打击,敌人的大部分兵力依旧存在,每一面也只杀死杀伤了大约两成的清军,也就是一千人左右,清军的主力尚在。 问题是,清军沿用的还是入关前满洲八旗的战法,由于有盾车、大盾的掩护,精锐便尽在前面,这一千人差不多就是他们的精锐了。 于是,虽然依旧还有不少人,但他们在经过每一次的打击后“暂停”等时间显然更长了,普通士兵与锐兵显然是不同的。 还有,普通士兵显然是没有甲胄的,就算是旗人也是如此,否则光是甲胄一项就能让清军破产。 张七做不到的,清军显然也做不到,他经过几次劫掠后得到的钱财也只能让自己手下的部分人穿上甲胄,那还是大量缴获了清军的甲胄所致。 也就是说,他就是一个小一号但更为强悍的清廷。 不过,大营中的沈永忠并没有让他们的攻击态势停下来,按照他的估计,只要再进攻个两三次,张七的炮兵必定要歇炮,否则就会炸膛,这是清军通过血淋淋的教训得来的。 眼下,清军最好的火炮在打过五炮后必须要停下来歇炮,否则就有炸膛之虞,明军就更惨了,打完三炮后就要歇下来。 按照这样的估计,每一面再损失个一千人,张七差不多歇炮了,届时再一个猛冲说不定就将大阵破了。 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张七的炮火如此凶猛,他就应该将那些个夫子顶上去作为炮灰了,但大阵已成,再想调整也晚了,何况张七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开花弹还没开始表演呢。 一旦临阵撤退,必然会有大量的开花弹从天而降。 新一轮进攻开始了,而新一轮铅弹风暴也在上演,没有了盾车、大盾的遮护,单靠小盾显然是不够的,这一轮进攻的进程比刚才更快,很快又是一个千人队没有了。 “咚......” 沈永忠大营里的十面大鼓擂响了,这是他预判到张七需要歇炮,下达的全面进攻的命令。 两轮过后,张七部所有的火炮确实都发射了五六次,该歇炮了。 不过,让沈永忠目瞪口呆的是,他们并没有歇炮。 又是两个轮次后,北、东、西三面三个大阵都只剩下了大约两千人! 而南面的沈彦龙、苏云龙所部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并没有像其它三面那样利用盾车逼近后短兵相接,而是远远地以炮兵阵地为中心布下大阵,不过,他们并没有携带三千斤重的红夷大炮,最重的也就是千斤左右,其射程与张七的十公分野战炮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是他的千斤炮只能发射实心弹,确实也给张七部造成了不少损失,但在十门野战炮点名后,那些千斤重的红夷大炮顿时哑火了,随后一大阵开花弹飞过去后,这个大阵就完全乱了。 若不是还有三面敌人需要应付,张七完全可以下令出击该部。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当下的情形是: 三面敌人已经损失一半左右,加起来也有七千多人,一面敌人又不敢靠近! 而张七部的损失微乎其微,最大的损失还是沈彦龙的红夷大炮带来的,其实心弹虽然也只有十斤左右,但起落入大阵后造成的二次反弹很是杀伤了不少明军,但此时实心弹的威力明显在于攻城和对敌人心里的威慑,有效杀伤与开花弹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级数。 再加上被明军开花弹点名后形同废铁,更是什么作用都用不上了,千斤大炮已是如此,沈永忠自然无法喊出“快请大炮老祖!”,将己方笨重无比的三千斤重的真正红夷大炮搬过来了。 战争进行到这个程度,双方似乎约好了似的,都停了下来,就在此时,张七的野战炮确实需要歇炮了,但部分短管火炮似乎还有一战之力。 此时的沈永忠则犹豫不决了。 第71章 广南府之战(7) “发射开花弹!” 张七却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达了新的命令。 四面的各十门野战炮开始了新一轮开花弹的表演。 没有多久,四面的清军再也坚持不住了,纷纷向四处溃散,最终逃回了各自的大营! “开往沈永忠大营!” 明军又动了起来,开始朝着广南府城南门附近的沈永忠大营奔去,最后在中午时分在该营对面只有三百米的地方扎下了大营! 之前,张七对藏在暗处的马承嗣五百骑也下达了新的命令。 五里桥西南约莫十里,后世莲花村地方,两支大军正在对峙。 自然是前来围堵高得杰的马雄部以及成功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高得杰、蒯方、吴国安三部了。 依旧是清军大为占优,高得杰只有三千人马,而马雄则有八千人! 马雄的人将明军继续往北的通道完全挡住了,见到高得杰没有动静倒也没有贪功,按照沈永忠的承诺,只要堵住高部他就能获得一个前程,他可是知道一个前程来之不易的,既然不用厮杀就能获得又何须亲自下场? 就在此时,大东边过来了一队骑兵! 瞧那模样,最多只有五六百骑,不过披挂倒是颇为严整,一色的宽檐铁盔、骑兵用棉甲,背后大弓,腰间雁翎刀,马匹也颇为高大。 已经在己方大营里建起了望台的马雄一见便明白了。 “张七藏在城池附近的那支骑兵竟然到了这里,这么说那边的战事没有用到他们?” 只见那队骑兵见到马雄的大营后并未躲避,而是直直地奔了过来! 抵近约莫一百五十米时他们开始挽弓搭箭对大营进行抛射! “这......” 马雄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距离用骑弓能射到就见鬼了......” 话音未落,只见大片的箭枝飞了过来! “不好!快让狼兵用火铳还击!” 不过,等狼兵扑到东侧时,骑兵们却又绕到了北侧,又是一阵抛射! 就这样,骑兵便围绕着大营射了一圈! 到了此时马雄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张七手下的亲卫骑兵了,据说都是从年轻力壮的少年中选拔的,一个个都是力大无比,瞧那大弓样式,难道都是一石力的硬弓?难怪能射这么远了” 半晌,他下达了作战命令,他准备亲自带着骑兵去攻击这支骑兵! 霎时,三千骑从北门呼啸而出! 出门后他对儿子马承荫说道:“为父带一千骑去对付这支骑兵,你带两千骑去南边,监视高得杰” 马雄今年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带着的这一千骑全部由回人、蒙古人组成,战力最强,当下便直直地朝着那支骑兵冲过去! 说来也奇怪,那支骑兵并未避让,而是迎了上来! “要与老子骑战?那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骑兵?” 马雄狞笑着,一把抽出了自己的骑刀,双腿一夹,带着大队加快了速度! 那队骑兵自然就是马承嗣率领的亲卫骑兵,如同马雄所想,这支骑兵一半人员来自马宝部的孩儿营,马承嗣本人就是老回回的孙子,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骑马的。 另外一半则是从建昌明军、刘文秀余部、土人少年中挑选的。 这些人中的骨干张七已经训练三年了,每日进行拉弓的力量练习,期间又淘汰了一批,又从麾下土人少年中挑选了一批力大者,最终组成了这五百骑。 当然了,其中只有一百骑是经过长期骑兵训练的,四百骑则刚刚练了一年,不过这些人以前都会骑马,也都能拉开一石力硬弓,训练一年后也勉强跟上了马承嗣等人的进度。 一石力硬弓,抛射时射程可达两百米,自然十分骇人,不过,这还不算,作为张七的亲卫骑兵,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显山露水的机会,眼下总算是赶上了。 马承嗣之所以胆敢带着数量处于下风的骑兵径直冲向马雄部,那也是有原因的。 骑兵对冲时,双方都散的很开,否则处于前排的骑兵岂不是会猛地撞在一起? 双方很快重叠在一起了! “砰!” “当!” 场中出现了不太和谐的因素,除了骑刀相碰的当当声,竟然还出现了铳声! 就是这种不太和谐的声响让马雄遭受了重创! 原来,张七竟然让自己的亲卫骑兵全部装备上了燧发短铳! 于是,在他们冲锋时,便用双腿操控马匹,左手手持短铳,右手手持雁翎刀,右手的雁翎刀多半用来荡开从其右侧过来敌骑的武器,而左手的燧发短铳才是杀敌的利器! 马雄部哪里见过这个,以前明军骑兵里自然也有三眼铳,到了现在显然都淘汰了,原本还想用自己的优势骑兵一举将马承嗣歼灭的,没想到甫一照面就吃了大亏! 咫尺之遥的距离,被燧发短铳击中后不死也会受伤,当马承嗣带着骑兵从敌骑大队里冲出来后,马雄的骑兵至少损失了一半! “哈哈哈” 今年才十九岁的马承嗣不禁哈哈大笑。 “儿郎们!我等也不能光凭借燧发短铳这个利器,给我冲!” 一旁的扎西赶紧拦住他。 “总管,眼下我等双臂还有余力,而敌人在陡然损失了一半兵力后肯定是惊慌失措,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的短铳是否还能发射,不如就在这里装填......” 扎西,拉祜族少年,张七义子之一,时下是亲卫骑兵队副总管。 马承嗣摇摇头,“来不及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用弓箭迎上去,再给他们一拨抛箭” 马雄侥幸在刚才的对冲中没有被射倒,但也是惊骇未定,冲出来后在原地呆了半晌才醒悟过来。 “快!他们的短铳必定还要装填,赶紧杀回去!” 话音刚落,前面就来了一大阵抛箭! 然后双方又冲杀在一起了! 对于骑战,张七除了将弓箭、短铳大量用上后也没有更多的办法,对冲时双方都是捉对厮杀,此时就完全要靠自己的武勇了。 在这一项上,双方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但此时马承嗣的骑兵数量已经超过马雄了,没有多久他们还是占据了上风。 想要在骑战上击杀一人比步战还有困难,双方马匹交错时才有一击,然后扭转马头再战,这一去一来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约莫过去了一个小时,马雄部只剩下百余骑,而马承嗣部也损失了百余骑! 马雄见状便知晓今日肯定讨不了好了,只得在十名亲卫的拼死护卫下从敌骑中杀开了一条血路,然后奔着己方大营方向逃去。 “哪里逃!” 快要接近营门时,一旁传来了一阵炸雷似的声响! 然后一只大铁枪就刺了过来! 马雄举刀一挡,骑刀顿时就飞上了天空,随即感到脖颈一凉,同时头部高高飞起,再看时,只见自己的大好头颅已经被对方马槊的刃部齐齐割断了,一丝残存的意识也就闪现了一刹,然后双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自然就是高得杰了。 马雄作为广西提督,是原广西提督马蛟麟的养子,他手下号称三千骑,实际上只有一千骑是从西北弄来的,也是原大顺军将领马蛟麟留给他的,其余两千骑则是用同样矮小的广西马加上狼兵拼凑的。 马蛟麟,就是二十年前镇守岳阳城,被一百多个真满洲大兵吓破了胆进而献城投降了进而导致何腾蛟大败的那位。 后来马蛟麟成了孔有德手下的左翼总兵,并一直留在广西。 高得杰从大营里见到后当即带着一千骑冲了出来,虽然马承荫还有两千骑,但哪里是饥渴难耐、如狼似虎高得杰部骑兵的对手,何况高得杰部也有三百骑拥有燧发短铳——在王虎、郝元彪分出去之前三人各拥有一百支燧发短铳。 于是,一个冲锋之下马承荫部就打乱了,狼兵再是凶悍,骑在矮小的战马上战力也会大打折扣,何况狼兵本就精于步战,非要让他们成为骑兵也纯属赶鸭子上架。 高得杰一个冲锋就将马承荫部杀了了对穿,刚要扭转马头时便看到了正在逃向大营的马雄一行,顿时带着少数骑兵冲了过来。 高得杰,在马上的功夫可是比张七更厉害的存在,一枪就结果了马雄的性命! 高得杰不等马雄的头颅落地就用枪尖将其挑起,然后围着马雄大营狂奔着。 “马雄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围绕大营放了一圈炸雷后,战事就戛然而止了。 马雄余部投降了,包括完好无缺的五千广西火铳兵,以及一千多骑兵! 第72章 广南府之战(8) 主战场。 张七对沈永忠大营的炮击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小时,当下的情景是: 在四十门野战炮的平射下,其面向张七大营的那一面寨墙完全垮塌,而在随后的开花弹轰击下,大营彻底乱了起来,不少人都不理沈永忠了,纷纷夺营而出。 就在此时,高得杰赶到了! 他让蒯方营看押俘虏,自己带着所有的骑兵、吴国安部来到了主战场,他手里也没有忘记继续挑着马雄的头颅,再加上几名投降的骑兵、狼兵将领,更是加剧了沈永忠大营的混乱。 张七大喜,立即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 “高得杰、马承嗣骑兵去追击沈永忠骑兵,杨阿索部向城池东北方向攻击前进,封住敌人逃亡东北山道的通道!” “郝元彪部向城池北面攻击前进,沿途击杀、俘获敌人!” “郝承裔部向城东攻击前进,沿途击杀、俘获敌人!” “张乘龙部向城西攻击前进,沿途击杀、俘获敌人!” 此时,还在“紧守”城池的贺九仪终于出动了,他出动了五千步骑,配合张七部四处追杀清军溃兵。 追击战是在广南府城周围方圆约莫五十平方公里的地方进行的,一直持续到夜幕时分。 距离城池约莫十里远的东北方向一处高山上,一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八旗将领心情沉重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就是孙延龄,在尚可喜的催逼下他这几日加快了步伐,但依旧是慢了一步,因为已经有不少溃兵逃到了他这里。 实际上,如果他此时鼓起勇气加入战团,未尝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不过,眼下他的人数已经不占优了,而且对面可是一连大败耿继茂、沈永忠两大汉军旗贵胄的人物,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继续南下了。 “撤!” 他发出了命令,似乎还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子夜时分,广南府城。 此时贺九仪倒是识相,将自己的府邸让了出来,自己搬到了知府衙门。 这里原本就是贺九仪的广国公府邸,是一座三进的大院。 张七正在听取张貔的汇报。 “父王,结果出来了” “哦?” “此一战,我军击杀击伤大约一万五千人,俘获约莫一万人,还是让其逃走了大约五千人,因为城池四面皆山,彼等完全可以窜入大山逃走,因为很快天色就黑了,我等也无法上山追赶” “还是老规矩,伤者全部杀死,对了,除了俘获的战兵,还俘获了大约三千旗丁、余丁,五千民夫” “敌人大官沈永忠等人都逃走了” “唯一成建制逃走的是重新占据了宝月关的一部约莫千人......” 张七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好,高得杰!” “末将在!” “你辛苦一下,沿着经宝月关的官道迅速追击这部敌人......” 又看向贺九仪,贺九仪会意,“王爷,在下将全部骑兵交由高将军指挥,让其带着去追击” 张七笑道:“若不是本王让你妹夫去追击,恐怕还舍不得这些骑兵吧?” 贺九仪似乎有些尴尬,“王爷想哪里去了?同为大明军将,互相配合也是应当的” “好” 张七站了起来。 “我倒不是担心这部清军能有何作为,我担心的是该部比我等先一步赶到镇安府城,然后导致那里的清军焚烧粮草辎重撤出就不妙了” “我大明只拥有云南一地,养活这些人马实在太难,此战若是不能将其粮草大营所在的镇安府城的粮草辎重拿下就太可惜了” “清狗将福建、两广的精锐全部调到了这里,常言说得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里的粮草、赏银肯定都是海量的,一定不能错过了” 又看向高得杰,“你们都是骑兵,速度肯定快过宝月关那一部,他们都是步兵,遇到后不要恋战,能击溃就成,然后全速开往镇安府城” “放心吧,这里距离镇安府城也就三百余里,你等必定比清狗先一步抵达” “我会让蒯方带着三个大营的步军跟在你后面,还有......” 他又看了看贺九仪,这才对高得杰继续说道:“镇安府城有我们的人,没准你们抵达时那里已经起了变化,你过来......” 高得杰凑近张七,后者向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高得杰的面色也是变了几变。 “老七,那人既然如此不堪,将其一并杀了就是了,何须如此?” 张七摇摇头,“不然,所谓放长线钓大鱼,此之谓也,放心吧,我这样做是有充分理由的,照做就是” 贺九仪派遣自己手下的大将、镇宁伯杨威统领一千骑跟随高得杰前去镇安府城,此人今年二十九岁,真实历史上也是吴三桂收编降军后编成的十大营统领管之一。 从城墙上目睹了张七仅以五千步军就大败了沈永忠的三万人马,心中的敬畏早就无以复加,故此对于连夜追赶敌军并没有任何异议,何况高得杰还是贺九仪的妹夫? ..... 三百多里开外的镇安府城。 张凤接到了张七的指示。 “我军已经大败耿继茂、沈永忠两部,逼退了孙延龄,斩俘数万,你那里可以行动了” 张凤将电文当即烧掉了,然后将电报机藏了起来。 他走出了土司府,时下还是深夜,按照规矩,就算他是土司的亲信、土千户,也是不能在此时上街的,但他还是出来了。 镇安府以前的土司是岑氏家族,后来被田州(百色)土司沈文崇杀死,并夺了镇安府,岑氏家族手下自然还有不少常备兵的,都是壮人,沈文崇也不可能全部杀死,便留下了三百人让本地人侬三(张凤)统带。 按照沈文崇的想法,侬三以前连最小的土司职位土巡捕都没有,自己陡然将其提拔到千户的高位,那肯定是感激涕零,何况侬三长袖善舞,联络其他土司、清军文武官员都是滴水不漏,还让自己避免了“擅杀友司”的罪名,更是信任有加。 眼下是战时,镇安府城早就施行了宵禁,不过在紧急情况下土司府也是可以出来的。 子夜时分的镇安府城静悄悄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远处隐隐约约有打更声传来,张凤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衣衫,然后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清冷的大街。 由于张凰的缘故,他手里也有一块在夜间随意行走的令牌,看着这块黑黝黝的令牌,他的内心顿时感慨万千。 “不知这厮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说的自然是张凰,不过他这次前往的目的地并不是他的所在。 转过一个街角后,迎面撞上了一小队巡街骑兵。 “站住!” 一听那声音,张凤不惊反喜。 那人叫牛进宝,牛万才义子,游击将军,正是今夜的值守官。 “原来是你” 牛进宝今年才二十出头,同样出身于大顺军孩儿营,牛万才义子众多,不过他是最受重视的。 “少将军,在下有重要军情要向总镇大人禀报” “这么晚了,不如明日......” 张凤说道:“兹事体大,在下不得不斗胆打扰总镇大人的清梦” 牛进宝与他还是有几分熟悉的,平时也没少得到他的奉赠,听了此话,只是略一沉吟便回头说道:“你,带着继续巡查,我去去就来” 牛进宝带着张凤从牛万才的府邸后门附近,一见到里面的灯光,牛进宝便笑道:“侬三,你的运气不错,义父现在多半还在听李先生讲书” 李先生,叫李轻侯,一个落魄书生,是牛万才的师爷,他会“三国演义”、“水浒传”两部书,牛万才大字不识一个,日常营务实际上是此人来打理的,闲暇时也会让此人为他说书,张凤与他也十分熟悉。 “见过总镇大人,见过李先生” 在牛万才的书房里,张凤拜见了这两人。 牛万才倒是没什么,那李先生却有些诧异。 “一个土司府的土千户,平时也就是配合大军征发民夫、运输粮秣,协助府城治安,能有什么大事,还要连夜来此?” 牛万才却对张凤十分赏识,在他眼里,此人完全不像一个土千户,至于到底像什么他又说不出来,他没有儿子,如果他不是土千户,肯定会起将其收为义子的心思。 “无妨” 他摆摆手。 见到牛进宝还站在一旁,便道:“宝儿也不妨听一听,侬兄弟这么晚过来,肯定是有大事的” 四人都坐定后,张凤说道:“靖南王的事情各位都听说了吧” 靖南王,也就是耿继茂,清廷对于己方的败绩还是十分小心的,张七大败耿继茂一事直到昨日下午才有隐隐约约的消息传到镇安府城。 李先生笑道:“哦?这与沈知府没有关系吧” 沈文崇,正式称呼是镇安府知府,朝廷一般称呼为土知府,李先生故有此问。 张凤点点头,“李先生,我不知道现在这场合合不适合说出来” 李先生笑道:“既然来了,有何不敢说的?” 张凤略微犹豫了一下,“李先生,我知道您的真实姓名并不是李轻侯”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第73章 尾声 牛进宝当即抽出了自己的腰刀,连牛万才也将右手按在刀柄上,不过李先生依旧是云淡风轻。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你是夤夜孤身前来,死了也就死了” 张凤神色平静,“你的真名叫顾君恩,是以前大顺军闯王麾下的军师之一,大顺军在富池口大败后,你藏身于山中古刹为僧,大顺军星散后大部分人马都退往了夔东,只有牛将军依旧坚持在湖南战斗” “牛将军在湖南时军纪严明,劝课农桑,深得当地百姓的敬爱,后来虽然因为部下裹挟,不得已才投降大清,但一直以来并没有投靠哪一方,表面上看起来是尚可喜的人,实际上形同独立” “牛将军投降后,你就下山入了他的幕府” 李先生笑道:“你知不知道朝廷正打算改土归流,特别是紧邻云南的各州府,为了方便统一管理,马上就要施行了,你今晚冒昧前来,可知不光是你一人的事,朝廷正愁着没有借口呢,眼下倒是有了” “哦?怎么讲?” “就算你说出去,朝廷也会宁愿相信拥有重兵的牛将军,而不是镇安土司,说不定顺势将沈氏土司一族灭了” 张凤笑了笑,他笑起来完全不像强装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的,这让正在全神贯注戒备的牛万才也很佩服。 “不满诸位,李先生不是李先生,在下也不是侬三” 众人顿时又是一惊。 “我是张凤,大明南诏王张七的义子” 这下牛万才再也坐不住了,他今年也才四十五岁,富池口之败时他与郝摇旗一样都是以都尉的身份汇聚了几万人马,算是大顺军的后起之秀。 他咣的一声抽出了腰刀,那是一把明显带着大顺军风格的宽刃腰刀,可以单手握持进行骑战,也可以双手握持进行步战,这种大刀是李自成让铁匠出身的刘宗敏指挥铁匠统一打制的。 刀柄末端还有一个醒目的圆环。 “你这厮!胆子不小!” 张凤依旧平静地端坐在那里。 “将军自然可以将我一杀了之,不过在下不过是王爷座下十八个义子之一,我死了对于王爷没有丝毫损伤,但如果让王爷知道是谁杀了他那就问题不小了” “哦?”,牛万才身材雄壮,面容粗豪,此时用腰刀指着他,“我倒要看看那张七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还能杀到这里来?再者,他如何知道是我杀了你?” “呵呵”,张凤微微一笑,“我刚刚收到了消息,王爷在广南府大败续顺公沈永忠,斩俘数万,估计明日就有溃兵逃到这里了,届时将军一问便知” 牛万才自然不会轻易上当,“击败沈永忠?开什么玩笑,他能击败耿继茂,估计就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肯定也是损伤不小,如何能击败还有三万精锐的续顺公?” 张凤说道:“我知道时下是无法说服将军您的,不过以前的吴三桂、李国英、郑蛟麟、富喀禅、张勇等人也是这么想的,义父都是以微小的代价全歼或者大败这几个人,击败耿继茂、沈永忠又算什么?” “难道他们比吴三桂还强?” 别人不说,当张凤说到张勇时,牛万才的脸色顿时大变,他在湖南时就屡次败于张勇之手,而此人却被张七轻易击败了!还杀死了张勇手下头号骁将王进宝! “扑” 牛万才跌坐在椅子上。 张凤却不准备停下来。 “你等将我关押起来吧,不过为将军前途计,我建议将军在明日一定要主动接管一座以上的城门,同时时刻警惕马雄镇的动向” “对了,自从广西的核心精锐,跟随前提督线国安转战多年的八千狼兵全部折损于义父之手后,无论是马雄还是马雄镇,手下的狼兵多半是新募的,战力比线国安的老兵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眼下马雄镇手下虽然还有五千人,但战力远不如将军的,耿继茂、沈永忠大败之后,北面的吴三桂、尚可喜也不能独自支撑下去,必定会退兵,届时将军就没有半点想法吗?” “好了” 张凤站了起来,“现在你等可以将我关押起来了,等到明日再见分晓,对了,王爷是大西军后裔,与将军也算是有一段渊源” “义父对王爷仰慕已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将军独自在湖南坚持抗清时秋毫无犯,深得当地的民心,据说当地还有人为将军建了生祠” 说着主动将自己的佩刀解下来递给王进宝,然后就往外面走去。 ....... 次日黄昏时分,镇安府城骚动起来了。 被关在后院的张凤虽然还有些忐忑,但最终还是保持了平静。 “义父一向算无遗策,又从未遭受过败绩,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夜幕刚刚降临,他的房门就被打开了,牛万才、牛进宝、李轻侯三人都站在那里。 “如何?” 李先生叹道:“南诏王一个小小的义子就是如此淡定,想来他本人是何等的风采” “你说的不错,有溃兵逃到这里了,不过后面还追着两千多骑兵,为首的就是南诏王手下的大将高得杰” “将军按照你的吩咐,控制了东、西两门,那接下来?” 张凤再也忍不住了。 “将军,顾先生,赶紧发兵控制府库!” 牛万才点点头,说道:“马雄镇虽然与我不熟,但在没有什么人接纳我的情形下主动接纳我,还对我礼敬有加,我实在不忍将其一并......” 张凤笑道:“马雄镇,何足挂齿?我出去一趟,必定为将军趟出一条最好的路来” 牛万才放了张凤。 张凤来到大街上后,只见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他赶紧朝着巡抚衙门奔去。 迎面就碰到了正在门口维持秩序的张凰。 张凰拉着他来到自己在前院的房舍。 “大哥,你救救我吧” “二弟,义父本就没有杀你的心思” “哦?” “这样,马雄镇的五千狼兵都是新兵,没什么战斗力,不过在他们看来年龄越大就越有经验,你不妨将其召集起来,我估计至少有三千人,然后护着马雄镇从南门逃出去” “可是高得杰......” “放心吧,我与你一同出去,绝对不会有事的,届时我就假意投降他,然后你等就赶紧逃走,高得杰也会假模假样追击一阵” “不过,在那之前,千万不能放火烧了府库,否则的话这五千狼兵以及马雄镇都没有活路,我会让高得杰暂时不对南门进行封锁” 张凰说道:“你的意思是义父要将这五千人中未成婚者留下来?” “那是自然,你是知道的,密支那最缺的就是人口” ...... 离开巡抚衙门后,张凤回到了土司府,趁着里面乱成一团的当口向高得杰发出了电报。 后来有人向朝廷汇报。 “当此时也,镇安府城岌岌可危,城外已经有几千骑兵杀到,城内的牛万才又投降了明狗,巡抚大人危在旦夕,幸亏其麾下亲兵千总侬三处置得当,将有经验的狼兵汇聚在一起奔向南门” “牛万才的人马上来阻拦,一番厮杀后终于夺门而去,当时续顺公沈永忠的残部几千人逃到了北门附近,明狗大将高得杰只能上前阻拦,终究让马雄镇大人带领三千狼兵顺利逃到了田州” ...... 一个月后,这一场举世瞩目的大战终于结束了,在得知耿继茂、沈永忠两部的消息后,吴三桂、尚可喜撤回了贵州。 昆明朝廷也送来了圣旨。 大意是将广南府作为张七的新增封地,让其派驻重兵驻守。 这一战,张七俘获了精壮人口约莫两万,其中二十五岁以下未成婚者大约一半,张七便以蒯方、张乘龙、郝元彪、吴国安、郝应锡、杨阿索六部为基础,将他们编入六个大营,于是这六个大营便成了两千四百人的真正大营。 又在镇安府缴获了大约一百万石粮草,火药、甲胄、军械数不胜数,还缴获了清廷为尚可喜、耿继茂、孙延龄三部准备的上百万两赏银。 反正归来的牛万才被朝廷封为广西公(广西府那个广西),让其驻守广西府。 此战中,张七还俘虏了骑兵以及战马一千多,便与高得杰、马承嗣部混编,凑够了三千骑。 张七让高得杰带着杨阿索、郝应锡两部镇守广南府,并给他留下两千骑兵。 “老七,你将这么多骑兵放在广南府,是不是看到这附近有不少草场?” 张七点点头。 “这里不但有很多草场,还有不少潜在的骑兵兵员,我走后你让一部驻守三乡县,一部驻守富州,都是一千二百人的小部,届时广南府城还有四千步骑,足以威慑广西一带了” “你现在是侯爵了,可要为我大明守好这里,今后三年内若是清军依旧没有大举进犯的迹象,你便再招收一千骑兵” “我会让贺九真过段时间过来与你团聚” “不了”,高得杰摇摇头,“这里是边境,虽然我军十分强大,但也就四千步骑,还是留在密支那吧,我隔三差五回去一下也就是了,或者她过来也行,但不能长久待在这里” 张七笑道:“这里不是还有贺九仪的几千人马嘛,我估计三年之内,清军绝对不会将这里当做主攻方向的” 张七将全部粮草留在了广南府,又给高得杰留下了二十万两银子,然后带着剩余的银子、火药等物离开了。 一个月后才回到密支那。 第1章 秋(上) 三年后。 一场大旱席卷了云南。 一山之隔的缅北却依然喜获丰收。 大旱,不单单是歉收那么简单。 偏隅于云南一隅的大明王朝再度面临危机。 密支那,秋意浓。 三年后的今天,在庞大俘虏群体的辛勤劳作下,三条用土法水泥建成的官道完全竣工。 以密支那为中心,向东南通往永昌府、蛮莫、孟密、木邦、孟艮府、车里司、广南府,向南沿着伊洛瓦底江直通阿瓦城,西边贯通孟养河谷,西北直通缅北、阿洪王国边境的潘硕,正西直抵钦敦江畔的霍马林。 时下正有四匹快马奔驰在四条主要的官道上,只见从永昌府方向的官道飞来的快骑背后插着一杆小红旗,代表着大明方向出现了紧急问题。 身后背后插着小黑旗的,代表着占据着清迈府的莽吉隆出了问题。 背后插着小黄旗的,代表着阿瓦王朝出现了问题。 背后插着小蓝旗的,代表着掸邦高原出现了问题。 时下四骑同时奔驰在新建的官道上倒是近三年头一遭见到。 南诏王、孟养宣慰司宣慰使、都督滇南缅北诸军事、开府仪同三司张七正在家里为儿子张武杰举办三岁宴。 自从一连纳了莽素姬、木清、雪娥、夏小曦四人为妻妾后,今年二十六岁的张七已经有了四子二女,不过最大的就是长子张武杰了。 他给自己的儿子定下了“武须镇国疆”的辈分,时下正好用上了第一代的“武”字。 王府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二十六岁的张七抱着自己的儿子四处走动,不时与客人们逗着儿子,说笑着,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是不错。 一旁的莽素姬却是有些郁郁寡欢——不久前她的父亲、缅王平达力病了,这一次是真的病了,还病的颇重,这几年平达力几个妻妾也生下了几个儿女,不过都还是幼儿。 夫妇俩前不久还过去探望过,那一次平达力倒是没有整出幺蛾子,见到三年前跟在张七身边的大儿子莽龙已经是一个身材与成年人差不多的大小子后心里也十分宽慰。 当然了,夫妇俩探望完后还是将莽龙带走了,让平达力很是惆怅了一阵子。 “报!” 一声大喊打破了王府的欢腾景象。 “报!” “报!” “报!” 张七自然没有搞出什么八百里加急的东西,不过还是按照清廷的做法实施了六百里加急的驿递政策。 他自然可以用电报来收发紧急讯息,不过这几年他又往后世跑了几趟,龙凤玉佩形成的光圈愈发小了,一般情形下他是不会启用的,何况用电报传递的内容实在不多。 眼下他实际控制的领土也不大,六百里加急,最迟三日详细信息也到了。 三日,放在后世显然已经晚了,但你晚了,潜在的敌人也一样晚了,实际上的效果还是差不多。 见到一连四个急递赶到,客人们都知趣地离开了,只剩下了几个紧要人物,王府左右长史曾雪麟、夏金泽,左右司马刘元初、顾君恩,录事参军王定藩以及主要将领罢了。 顾君恩跟着牛万才重投大明后,便被张七延纳了。 而那位跟着难民藏入丰沙里的方以智次子方中通经过三年的如饥似渴地学习后,时下的数学水平已经达到了后世大学数学本科的标准,张七从后世得来的物理、化学、生物等知识也让其几乎达到了后世本科的水平。 这就比张七本人的水平还要高一些了,加上连续七年的培养,两级学堂里多少出了一些较为出挑的人物,眼下加起来也有四五十人,都跟着方中通在学着。 方中通现在已经以“提督滇南缅北学政”的官位,以及“王府世子伴读”的官职常年待在王府。 世子三岁贺宴也不是张七心血来潮要弄的,最近一年有些驻防远地的官员、将领都没有回到密支那,让其回来放一下假顺便参与贺宴也是应有之意。 张七将儿子递给莽素姬,让其继续招呼其他客人,自己则带着众人来到了书房。 说是书房,实际上就是一间小型会议室,可以在坐十几个人。 四封急递,四份书信,此前张七、王府总管张九已经看过,当下就由张九主持。 张九上次按照电报的命令去福州闽安城营救祖母,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张七之母夏侯婉已经被马得功之子马三奇交给了清廷,张九赶紧北上追击,还是没有追到。 最后才得到了一个让整个南诏王府麾下臣民难过了一年的消息。 夏侯婉坐着清廷的船只走到浙江海域时趁着看守不备跳海自尽了,据说清军水师在那片海域一连寻找了七天七夜都没有任何发现,只得报了一个“贼属意外落水而亡”糊弄过去了。 张七得到消息后也很是难过了一阵,不过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解脱? 与他这幅身躯唯一有些牵绊之人不在了,终究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幸亏这几年他的几个儿女先后出生了,勉强弥补了这个悲痛和遗憾。 这当然也是张九的恨事,虽然以他一艘船的能耐是不足以拿下马得功花了五年时间才建成的闽安城的,但自己终究是没有做到,无论如何也是一件憾事。 他回到密支那后张七倒是没有责怪他,这几年还继续让他带着船只继续往东、往西核对、勘测航线,最远处还抵达了南非、波斯湾、辽东、日本一带,至于南洋,更是了如指掌了。 在这三年内,张七着力培养的袁成功等人也成长起来了,加上李占春、王牛儿等人的努力,他的水师也彻底成了体系,还不需要陆师的协助就能参与水战了。 而在他管辖的境内也有新的变化。 他的辖境,除了永昌府、广南府,余者都是土司、官府交错之地,广南府之战后,他的威望在云南达到了顶点,用云南军民的话来说,“南诏王再一次拯救了大明”。 故此,他便将滇南一系列尚未彻底依附于他的土司,诸如车里司、临安府南部诸司、元江府南部土司、镇康州土司全部施行了“半改土归流”,那就是勒令当地土司将一半奴户交出来,这一半奴户划归官府管辖。 于是,三年后他直接管辖的人口逼近一百五十万,也在滇缅边境广袤地方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受土司控制的奴户还是依着土司寨住着,实际上就是一个个小土司寨,大到千户,小到十余户,继续住在险要处。 而直接隶属于张七的人则成了编户齐民的民户,他们的村舍都坐落于河谷、山谷地带,最小的村舍也有百户,也有围墙,但景象就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先后从郝承裔、平达力那里弄来了二十万两黄金,加上先后几次战事从清军那里缴获的,虽然现在人口、军队、工匠规模突飞猛进,但依旧能再支撑个三五年。 时至今日,他的麾下已经有二十个陆师大营,两万四千人,直接归他指挥的亲卫马步军三千人,水师三千,妥妥的的一方豪强了。 何况他还是以火器为主的豪强,真实实力已经不亚于正在印度大展拳脚的英国人了,或许还胜之。 这三年,他也没闲着,最关键的还是与南面的两个大势力:占据着阿拉干高原以及勃生河部分流域的阿拉干人、占据着以勃固河流域为中心的孟人暗地里建立了联络。 另外,由于阿瓦王朝的日趋衰败,周边一些大的山地部族显然是首鼠两端了,阿瓦王国设立的东枝总督现在隐隐有些压不住掸邦高原的掸族了。 以前,缅人对付掸族的措施是分而化之,不允许出现大的部落联盟,他们出兵攻打孟养、孟密、木邦三大宣慰司就是出于这个考虑,对付盘踞在高原南部的掸族也是如此,将其分化成一个个小部落,让其稳固在某个河谷里不能随意移动也是应有之意。 但自从莽白、平达力内乱以及张七介入后,平达力王朝便一日不如一日了,东枝东部掸邦高原的掸族终于再次活跃起来。 眼下他们已经暗地里推选了一位大首领。 彻底肢解人口占据优势的缅族地盘,进而自己入驻阿瓦城以北区域才是张七的长远目标,想要做到这一点,光靠自己是不行的,作为一个有作为的军阀,他可不想像后来英国人那样在内缅甸蜻蜓点水。 他要将缅甸变成华人的地盘! 于是,阿拉干人、孟人、掸人将是他的绝佳帮手。 当木邦、孟艮两地稳固后,夹在中间的清迈总督莽吉隆便动弹不得了,而且此时暹罗国王那莱在法国人的帮助下也逐渐将自己的军队向近现代化看齐了,也不是莽吉隆敢随意拿捏的。 当然了,原本亚太地区最早的殖民者葡萄牙人日趋衰败,大量葡萄牙人进入南亚、东南亚各地成了雇佣兵,缅甸人更是捷足先登,这让阿瓦王国勉强保持了一定的战斗力。 等雍笈牙上位后,新的缅甸王国又是一个配备了大量火器的强大王国了,届时,暹罗人将再次面临亡国的危险。 四国演义,这就是时下缅甸的真实写照。 缅甸,可是一个天赐之地,仅伊洛瓦底江流域两岸就有四亿亩肥沃的水田,还能一年两熟以上,而整个中国才二十亿亩,还是后世水旱田加在一起得来的,实际上他就是一个略小一号的印度。 “情况是......” 张九开始分说这四份急递了。 第2章 秋(中) “这是从昆明急递过来的” “云南境内一半地区因为大旱歉收,户部向我们请求支援部分粮食用于赈济,另外,贵州、四川、广西境内的清军似有向边境地区增加的迹象” “好” 张七打断了他。 他看向夏金泽,他是执掌各地粮库的。 夏金泽说道:“时下我府拥有农户约莫二十五万户,每户授田二十亩,年产稻米约莫四十石,这就是一百万石,上缴三成,则是三十万石” “辖下人口,滇南、缅北几乎各占一半,也就是说我府管辖的云南人口约莫七十万,也有一半受灾,如果全部需要我们来救济,则一年需要一百五十万石,这几年我府施行了轻徭薄赋之策,农户也有存粮” “估计又只有一半需要救济,时下我府军户约莫三万,匠户约莫两万,约莫二十五万人,这些人都依赖于我府薪饷供给,按照每日一人一斤计,每年一人也需要四石,二十五万人则是一百万石” “这些人的粮食都是从市面上购买的,眼下我府提供给军户、匠户的薪饷大约是二两一人,稻米价格是半两一石,也就是说二两银可以购买四石粮食,一年则是四十八石,按照一户五口人计,一年也只需一半的薪饷就可以了” “剩余薪饷完全可以用来应付其它用途” “而这些市面上的粮食又是我府以及粮商从农户手里购买的,为了平抑粮价,粮商向农户收购粮食是三钱银子,我府还额外提供了一钱银子的补贴,商家赚两钱银子” “不过需要缴纳一钱银子的商税,实际上还是赚取一钱银子,而我们则用这一钱银子的粮税补贴农户” “余者食盐、布匹等大宗物资都是如此办理” “故此,三年下来后粮食还有结余约莫两百万石,不过广南府在三年前缴获了清军的一百万石,那里只驻有一万五千人马,三年下来也只消耗了约莫二十万石” “加起来就是两百八十万石,其中永昌府存有五十万石,密支那存有一百万石,木邦存有三十万石” “刚才说过,我府管辖的灾区全部救济的话需要一百万石,实际上他们都有存粮,于是真正需要我们的救济的也就是五十万石” “若是王爷能够发出宪令,让各个土司也调拨一些,完全足够了” “故此,职部建议,从广南府拨出三十万石,救济广南府、广西府、临安府” “从木邦拨出十万石,救济孟艮府、孟连府、孟定府” “从永昌府拨出二十万石,救济永昌府以及周边各土司” “再向木府发出求援信,让其调出部分粮草救济大理、楚雄一带” “这样的话朝廷的求援就算是支应过去了” “我府原本存有黄金二十万两,已经按照合适的价格从木府、荷兰人、葡萄牙人、台湾郑家那里兑换成白银,前前后后近三百万两,几次大战缴获的也有近两百万两,这就是五百万两” “从前年开始,我府开始向阿拉干人、孟人提供火枪、火炮,当然了,质量略高于清人的,又比西夷的差一些,但价格却极为诱人,每年的收益也十分巨大,三年下来总收益超过了两百万两” “宝石生意每年也能带来约莫百万两的收益” “这就是八百万两” “我府需要官府供养的人口约莫五万,按照平均每人每年二十四两计算,五万人口是慢慢增加的,几年前只有一万人,平均下来每年需要五十万两,从今年算起,每年则需要一百二十万两” “这就是三百五十万两,眼下还积存有约莫四百万两,主要的开销就是学堂,几年下来累计花费了五十万两” “咳咳,四百万两,看起来很多,实际上只能支撑眼下人口规模的三年所需” 张七摇摇头,“帐不是这么算的,每年不还是有两百万的军火收益、一百万的宝石收益嘛,不过我马上就要说到这一点,没准从明年开始军火收益就没有这么多了,但军火、宝石两项每年应付需要王府支付薪饷的人口也够了” “但军队、匠人、学生的数目也在与日俱增,迟早有入不敷出的那一天到来,必须尽早做出筹划” “调拨救济粮以及晓谕本王辖下土司、木府之事就按照右长史说的办,会后立即发出本王的宪令,照会各大土司以及木府,至于粮食调拨一事,也由右长史会同永昌府知府、木邦宣慰司、广南府知府一起磋商办理” “必须在一个月内完成此事,我不希望本府辖下地区出现饿死人的景象,各府需要立即下去排查” “是” 夏金泽点了点头。 左长史曾雪麟说道:“朝廷显然不是想让王爷就救济滇南缅北这些地区的,多半还想给昆明提供一些” 张七向他说道:“木府每年的积存有多少?” “很多,不下两百万石,王爷的意思是?” 张七说道:“你亲自去一趟丽江,就说用银子向他们购买一百万石,不过价格就莫想趁着粮荒抬高了,我最多出六钱银子,若是还是按照五钱银子一石自然最好,买下后让昆明户部前往提运” 曾雪麟点点头,“职部定不辱使命,一百万石粮食,足以向昆明交差了” 张七继续说道:“至于清军在边境处增兵的事,两位司马怎么看?” 眼下刘元初、顾君恩主要负责对外以及军事事务。 刘元初是左司马,他想了想,说道:“此时还是模糊不清,贵州方向本就有至少五万大军驻扎,都直接隶属于吴三桂,我军退出叙州后,清军趁势再次占据了乌撒府、乌蒙府、镇雄府、东川府,从川东调过来的清军就驻扎在这四府之地,总数约莫三万” “尚可喜、孙延龄撤退后,尚可喜留下一半人马在广西,加上孙延龄的人马,在靠近边境地区的田州、镇安府、太平府也有三万左右的人马” “而三年过去后,我军虽然增加了一倍多,但晋王殿下的人马也只堪堪恢复到以前的四万左右,加上巩昌王的一万,建昌王的一万,加起来也才六万人马,若不是顾忌着王爷,彼等早就可以再次进攻了” “何来增兵一说?” “贵州、广西都是山路,粮秣装运不便,若是加上四川,清军已经在三省驻扎了近十五万人马,职部觉得已经是顶天了” “故此,职部认为这只是昆明方面在虚张声势,借以要求王爷加强广南府方向的力量,以及向王爷要粮罢了” 张七点点头,“还是不能放松,不过据我所知,彼等确实在暗中增兵,主要是四川方向,都是从水路来的,随同粮秣一起到来的,彼等搞了一个江西、湖广填四川的大动作,已经将长江沿岸的地方人口慢慢充实起来了” “不过来的都是汉军旗、蒙八旗,同时将大量罪犯家属迁到这些地方为其种地,按照船只载量来估计,这三年彼等大约运来了三十万人,每年十万” “以前,四川总督郑蛟麟麾下只有两万人马,三年过去后估计增加了一倍,都是从这些罪犯家属中拣拔的青壮,战力不值一提” “这样一来,彼等在四川、贵州、广西三个方向合计就有实打实的十五万人马了,依旧远在大明之上” “好吧,昆明的急递就说到这里” 张九继续说道:“第二份急递说的是清迈总督莽吉隆的事,这厮这几年又从掸族、缅甸人中抽调了一些人员,补足了三万人马,却是自保有余,扩张不足,而就在五日前,暹罗国王那莱亲自带着十万大军北上了” “其目标不问便知,那就是莽吉隆,莽吉隆向临近的木邦宣慰司司马段少杰求援,段少杰拿不定主意,便向王爷发出了急递” 张七问道:“他没有向东枝总督求援?” “求了,不过时下掸邦高原南部的掸族领袖刀颟顸正在煽动东枝附近的各族土司造反,东枝总督波塞耶自己就是忙的不可开交,哪有余力救援他?” 张七问道:“刀颟顸时下手里有多少机动兵力?” “不下万人,都是掸族精锐,波塞耶知道东枝附近部族造反与他有关,但他手下也只有万余人,也不敢讲出来,只能四处灭火” 张七点点头,“想要解决此事,又与其它两封急递有关,你干脆一并说了,这才能通盘来考虑” 张九继续说道:“这第三封就是孟密宣抚司司马张五发出来的,说是刀颟顸准备出兵东枝,彻底占据整个高原,向王爷请示他如何行动” “这最后一件事最为重大,两日前,阿瓦王国国王平达力病势了,时下他的二女婿、王府总管哥丹威秘不发丧,准备拥立平达力的幼子、才三岁的莽泰上位” “我府设在阿瓦城的密探知晓后赶紧送出了急递,当然了,急递的内容不光是这些” “早在平达力病重时,南面的阿拉干人、孟人就蠢蠢欲动了,一个月前他们还派人来到密支那与王爷商议此事,说是围攻阿瓦,然后瓜分伊洛瓦底江中游的土地” “孟人一早就将大军秘密安排到了东吁城附近,而阿拉干人则是安排到了卑谬附近,都能很快抵近阿瓦城一带,各有五万人左右” “时下阿瓦王国在蒙育瓦、阿瓦、东枝一线还有大约五万人马,显然不是孟人、阿拉干人的对手” 第3章 秋(下) 张七看向刘元初,“左司马知道伊洛瓦底江中游的缅人大致有多少人?” 刘元初回道:“据职部所知,整个缅人大约有七百万,伊洛瓦底江中游大约有四百万,孟人占据的勃固谷地、阿拉干人占据的阿拉干山地、沿海以及伊洛瓦底江下游地区各有约莫一百五十万” “还有,莽泰母亲是时下瑞冒总督孟德钦的妹妹,哥丹威准备拥立莽泰,肯定知会了孟德钦” 孟德钦,贡榜王朝的开创者雍笈牙的曾祖父。 张七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站了起来,王府副总管张貔赶紧拉开了他后面的布帘子,那里有一幅巨大的缅甸地图,这可是他花费五年时间结合后世地图修订而成的。 张七抄起了一根竹竿。 “诸位,时下缅甸的精华所在自然在伊洛瓦底江中游,也就是阿瓦城方圆几百里之地,大致来说,南北长约六百里,东西宽约三百里,都是土地肥沃之膏腴之地,稻米可以一年三熟” “下游孟人占据的勃固-东吁一带也不错,阿拉干人占据的卑谬、勃生一带同样如此” “不过,中游一带已经被缅甸人开垦了几百年,再肥沃的土地现在也只能一年一熟了,缅甸人通过堆肥才保证了一年两熟” “四百万人口,想要一下占据是不可能的,故此,本王的初步计划如下” “我已经提前通知阿拉干王明耶拉、孟王罗延纳,让阿拉干人沿着伊洛瓦底江西岸攻击前进,孟人则在东岸攻击前进” “在此期间,我会作壁上观” “当然了,这件事情要确保王妃不能知晓” “我向明耶拉、罗延纳两人给了三个月的时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会一直打到中游北境” “中游地区有六座大城,各有总督管辖,最北面是瑞冒城,中游平原地区北部一带,中部则是阿瓦城-蒙育瓦一线,这是缅甸人的腹心地带,南边则有两座大城” “勃固谷地北出口的密铁拉城,伊洛瓦底江畔的蒲甘城” “当然了,阿瓦城北面的马来城也算一座” “阿拉干人、孟人只要攻占了这六座大城,基本上就将莽氏家族的腹心所在的伊洛瓦底江中游地区拿下了” “按照他们的惯例,会杀死当地的贵族,这其中包括各个小城城主以及他们的常备兵,我估计大约有一成人口,也就是四十万” “然后掳走两成人口到下游各自的领土,这就是八十万,加起来就是一百二十万” “于是缅甸人就只剩下两百八十万,加上因为战争死亡的,能剩下来两百万就不错了” “然后他们会废掉莽泰的王位,静等我部的到来,当然了,我已经告诫他们必要伤害平达力的家属” “期间,我会以暹罗人攻击清迈府以致木邦宣抚司、孟艮府不安宁,以及清军向广南府方向增兵为借口按兵不动” “等到孟人、阿拉干人忙得差不多后我再拥立莽龙入驻阿瓦城,同时将孟养宣慰司南境向南推进到太公城-噶里城一线” 太公城,后世伊洛瓦底江畔太公县;噶里城,后世钦敦江畔葛礼瓦县。 “这样的话,我府辖下的孟密宣抚司就与这条线接近了,不会太过于突出,这条线以内的土地虽然不如中游一带,但远比密支那、孟养河谷好,地势不高,田地众多” “这里是缅甸人、克钦人混居之地,人数各半,也有利于我军进驻,按照我与明耶拉、罗延纳两人的商议,此线以北之地不许进入,按照宣慰司惯例抽调一半人口并入宣慰司民户即可” “至于本王在这次混战中获得的果实,除了太公城-噶里城一线以北的土地和人口,还有一处” “这里是伊洛瓦底江下游的三角洲地带,土地极为肥沃,但因为气候湿热,缅甸人并未大量进入,孟人只进占了三角洲东边勃固河下游部分土地,阿拉干人也只进占了勃生河下游部分土地” “缅甸人最远也只到了这里,他们在这里建了一个小镇,叫班德瑙,以南之地只有零星进入” “也就是说,在勃生河以东、勃固河以西,勃生城、班德瑙、沙廉城一线以南还有大约一万平方公里,咳咳,大约是一千万亩的肥沃土地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当然了,这里水网密织,毒蛇猛兽众多,想要开发那里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方可” 张七突然停了下来,心里却想起了一件事。 “后世这里才是缅甸人的真正粮仓,占据了缅甸稻米出产的七成以上,远高于中游地区,如同湄公河三角洲一样,后者若不是有华人进驻开发,估计现在也还荒着” 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我会按照密议扶持莽龙在阿瓦城继位,同时在中游两百万人口中施行与孟养宣慰司一样的政策,彻底施行郡县制,不过还是保留其寺院” “兴办学校,教授其汉语,头十年不会设置军队,全部由我军代管,然后从学校、军校慢慢组建缅人自己的军队,上述六大城堡每城进驻一个大营就行了,官府机构暂时也由王府人马进驻” “这些年我们也培养了一些缅人以及会缅甸语的克钦人、掸族人,放进去直接用就是了” “水师主力全部转到阿瓦城附近” “最关键的还是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滇南直属于我府的农户约莫十二万户,我准备迁徙一半到那里,那里是荒无人烟之地,缅人、孟人、阿拉干人也不会有太多戒心” “迁徙的农户中,以会说汉话的汉人、回人优先,再辅以有孩童在我府学堂、军队的土人民户即可,滇南土地贫瘠,又开发了上千年,一遇到旱季就是民不聊生之时,迁到肥沃湿热的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地带也是好事” “这样一来,缅甸国的三大部族都不会多心,当然了,三角洲地带远不止能承载这点人口,眼下我军的水师壮大了,需要前往南洋、广东、广西一带吸纳人口” “再就是掸邦高原之事,不瞒诸位,刀颟顸就是本王在这几年可以扶持起来的,不过本王眼下也打不准主意” “是保留高原南部掸族人的地位,还是将其彻底灭了占据之?” 刘元初说道:“职部是负责此地的,若是放在以前也是没有主意,掸邦高原南部是掸族人最多之地,初步估计有百万之众,孟养、孟密、木邦三地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人” “山地,有这三个宣慰司、宣抚司足够了,再多了也是难受,交通不便,很难管辖,职部建议既然要收拢人心,干脆趁着刀颟顸与波塞耶大战之时将其灭了,然后将一半人口迁到伊洛瓦底江中游来” “一半人口也有五十万,用掸族人来制衡缅人也算是一个中上之策” “可是那样的话又如何向高原普通百姓交待?” “王爷,暗中让我们的士兵扮成波塞耶的人参与战斗就是了,不用别人,让张五所部执行就是了” “或者在刀颟顸与波塞耶两败俱伤之时介入,按照战力,还是波塞耶更强,但此时由于孟人、阿拉干人的入侵,波塞耶的战力就要打个折扣,我等再介入也是顺理成章” “然后在东枝设置宣慰司,由刀颟顸入驻,管辖南掸邦,不过还是要将一半人口抽出来归属于大王直接管辖” “而波塞耶则带着残部回到阿瓦城,让其驻扎在密铁拉就是了,此城我军可暂时不入驻,或者干脆将波塞耶封为副王,让其管辖整个密铁拉总督辖区,我相信他还是愿意的” 张七点点头,“很好,就按此办理,至于清迈那边,我倒是很有兴趣” 第4章 战斗吧,儿郎 会议戛然而止。 有些话张七显然不想再公开场合讲出来。 他准备借着清迈总督莽吉隆求援的机会入侵暹罗! 然后大抢一把暹罗首都大城! 要知道,后来缅王孟波攻占了暹罗首都阿耶陀耶(大城)后抢占的金银财宝和人口让贡榜王朝虽然常年穷兵黩武,但依旧坚持到了十九世纪末期! 何况他现在手下有二十个大营,一个加强版的亲卫营,抽调出六个大营以及亲卫营参与清迈之战也是可以的。 大会虽然戛然而止,但军事方面的小会依旧在进行。 “元初,说说各地的驻防情况” “是,时下我军在广南府驻有四个大营以及两千骑兵” “在永昌府驻有一个大营” “在钦敦江流域的霍马林驻有一个大营” “在孟养驻有两个大营” “在密支那驻有四个大营以及全部水师” “在孟密驻有两个大营” “在木邦驻有两个大营” “孟艮府、孟连府、孟定府各驻有一个大营,景线驻有一个大营,总共二十个大营” “另外,在孟艮府设有大型军火库一座” “很好,传我命令,亲卫营全部出动,木邦抽调一个营,孟密抽调一个营” “只保留孟艮府的那个营,孟定府、孟连府的两个营分别迁驻孟密、木邦” 孟密、木邦对着南掸邦,必须保留两个大营,孟养镇守克钦邦,也需要两个营。 “密支那抽调两个营,永昌府那个营暂时调往孟艮府” “一共六个大营,一共七千八百人,亲卫营是三千三百人,一千骑兵、两千步军、三百炮兵,加起来就是一万一千余人” “莽吉隆还有三万人马,四万人马,足以横扫整个暹罗国了” “大王!” 众人都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大王,眼下清军大兵压境,为何舍弃这一点反而无端将战火开向暹罗?若是清国得知了这一点,向云南大举进攻又该如何?” 张七说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不过你们也知道一件事,凭我现在的人马守住云南不成问题,但想要反攻广西、贵州、四川确实力有未逮” “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继续扩大兵力,以我们现在的财力,显然办不到,如果继续扩兵一倍,不不不,就算再增加十个大营,那就是接近四万人马,加上亲卫营、水师,妥妥的五万大军” “我军又是火器优先的部队,对于火器、弹药的消耗极大,虽然现在有了两万户工匠,但供应起来依旧十分吃力,故此也要继续扩大工匠数目” “若再增加一万人,那么需要国家供养的人口就接近十万了,十万人,一年就是两百四十万薪饷,一旦缅甸国诚如我之前说的那样被我们、阿拉干、孟人瓜分了,想要再进行像之前那样的军火贸易就不可能了” “于是积存白银很快就会耗尽,届时又拿什么与清狗战斗?” 顾君恩说道:“届时削减薪饷,增加赋税就是了,国难时期相信大家会同意的” “屁话!” 张七毫不客气打断了他。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何况我军中至少一半都是当地土人,想要他们对中兴大明由奢入俭更是千难万难” “故此,我军必须抓住一切机会获取钱财,等到几个月后,我府拿下了太公城以北的土地,估计又能收获至少五十万人口,届时再扩军十个营头也没有障碍了” “还有,就算再扩军十个营头,也需要将其中的一半放在缅甸国,能够动员的也只有五个,加上滇南缅北的,最多还是只能出动十个大营,两万余人与清狗决战” “时不我待啊,清狗毕竟占据了我大明绝大部分国土,还多是膏腴之地,人口更是海了去,钱粮赋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越拖下去对大明越是不利!” “故此,必须尽快扩军,而想要办到这一点,就必须先有足够的钱财方可” “何况,孟人、阿拉干人入侵缅甸国后肯定会将其境内席卷一空,届时又需要我们提供钱财支撑,难道还要要求人家攻占了全境还将获得的财物再给你留一份?完全没有可能” “故此,我们必须另辟蹊径” “暹罗,国土、人口、赋税不亚于缅甸,常言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无论是谁,凡是在我们近侧的,一律不许其壮大,削弱敌人便是壮大自身” “还有,清迈府,就是留在暹罗人身边的一个怪胎,专门用来恶心他们的,本王也不能任凭暹罗人将其夺去,假如莽吉隆在暹罗人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投靠了对方那就更是失算了” “故此,机会难得,既能用出兵来迷惑孟人、阿拉干人、南掸邦人,还能削弱暹罗人,一举三得,白痴才不会这么干” 又看了看几位,“我知道,你们心中总想着什么天朝仁义之师,都什么地步了?大明确实仁义,但现在只剩了一隅之地,这个世上,先有威才有德,这才是亘古至理” “好吧,左司马,你发出宪令,让上次没有参与广南府之战的军将尽量参加,嗯,张五就不要动了,让其留在孟密密切关注南掸邦以及缅甸国的战事,并统一处理孟密、木邦两司示意” “让李忠明、王虎、段少杰、王天禄、杨无畏、王升这次跟着去” “火炮、辎重就不用带了,全部到了孟艮府再配发,当然了,火枪弹药还是要携带的,每人携带三日的干粮,第六日一早出发!” 第六日,张七亲自带着大军出发了,对外宣称前往广南府边境监视清军,沿着修好的官道不消十日便抵达了孟艮府,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有六个大营了。 他让李忠明等各自统领一营,又让李忠明、段少杰兼管另外两个大营,张九统领亲卫营两千步军,张貔、张凤各统领一千人,马承嗣继续统领一千骑兵,他的身边还会有一百夜不收,张维明统领亲卫营炮兵并兼管全军炮兵。 在孟艮府装备、歇息一日后,全军立即开往了景线,景线就是后来的金三角,澜沧江大弯里的城堡,是张七上次俘获莽吉隆后从他手里要到的,时下也成了一座位于中缅泰边境处的军事要塞。 张七的义子,来自傈僳族的虎米在这里担任大营总管。 李定国,历史上就是死在这里。 得知大军来到,虎米赶紧出城迎接。 鸦片大潮尚未波及到这里,景线城附近也都是良田,虽然那城里主要是士兵,但依旧建成了方圆八里的大城,一开始众人还有些非议,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这里虽然驻有一个大营,但军火库却设在后方的孟艮府(景栋),张七也算是煞费苦心。 当然了,虽然过去了三年,但张七并未将与老挝人、清迈人的生意做起来,假若这次战事顺利的话,以后显然会做起来的,届时景线城的繁华将不亚于后世的金三角。 第5章 金三角 “如何?” 甫一见到虎米,张七便一把抓住了他。 虎米说道:“父王,我等不如上到城墙,那里一清二楚” 张七心理一凛,“莽吉隆放弃了清迈,逃到清莱来了?” 虎米点点头。 大队人马进城了。 张七等人赶紧跟着虎米来到了南城门附近,与后世金三角不同,张七的城池正好建在澜沧江那个大湾里,自然用上了大量的土法水泥建设了堤坝,同时在南岸修建了码头。 清莱府城距离这里还有八十里,自然看不见,不过既然他张七来了,莽吉隆也在对岸修建了一个小堡,时下那座小堡上飘扬的已经不是缅甸王国的旗帜,而是暹罗王国的! 对方显然早就摸清楚了缅甸王国国内的形势,知晓他是副王,虽然没有立即攻打景线城,但在对岸码头上也停靠了大量的船只! 再看时,小堡附近已经修建了军营,军营围在一圈木栅栏里,里面又有一大片密密匝匝的简易棚屋,里面万头攒动,马匹、战象不时穿梭期间,瞧那架势,起码有上万人! 军营布置在一条汇入澜沧江的支流两侧,那是流经清莱的科克河,不时还有船只从上游驶过来。 “清莱城还在莽吉隆手里吧?” “是的,莽吉隆在清迈府城、南奔府城、帕夭府城依次抵抗,每座城池都丢了大约五千人,抵达清莱府时他这三年新募之兵就消耗殆尽了,不过以前的一万五千老兵应该还在” “他所有的战象也落到了暹罗人手里” 张七突然停了下来。 “暹罗人还有火炮?” 只见澜沧江南岸布置了大约十门火炮,瞧那模样,显然不是暹罗人自己铸造的,与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出产的也不同。 不过火炮的规制都很小,看来主要是为了封锁河面的,估计打不到城墙上来——他端着望远镜的手完全停了下来。 他见到了几个明显是欧洲人模样的人! 翻檐黑色礼帽,一侧还插着红色羽毛,红色上衣,白色紧身长裤,一人的礼帽背在身后,头上还是一圈白色的方便面。 法国人! 法国人、丹麦人在印度孟加拉地区的经营可比英国人早多了,看来暹罗王国已经接纳了法国人,并引入了他们的军队和火炮! 再看时,只见从科克河河口正好驶来了一艘稍大一些的船只,船头站着一人,蓝色的唐服,挎着两把长刀,赤着脚,再看头型——月代头! 好家伙,倭寇也来了。 张七略一思忖便知晓了。 “从时间来看,此时正是受法国国王委派的希腊人华尔康在暹罗的时候,而日本人虽然暂时失势了,但作为雇佣兵还是不错的,受到德川幕府禁止基督教的影响,大量日本基督徒流落到了南洋一带” “尤以菲律宾、暹罗最多” 再一想,“我接到急递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前的事了,暹罗人以十万之众的压倒性优势,还有法国人、日本人加持,难怪这么快就打到了清莱,幸亏莽吉隆还没投降,否则自己的抢劫大计立时就要完蛋大吉” “有清莱城的详细情报吗?” 他在清迈府安插了密探,想必现在已经跟着莽吉隆逃到清莱城来了,此人倒不是藏在暗处的,而是以商人的身份入驻清迈城的,明面上还是他的人,莽吉隆现在也没投降,肯定会将此人带着的。 景线城距离清莱城只有八十里,小功率电报机就可以通讯了。 虎米点点头,“由于莽吉隆只是略作抵抗便一路北逃,暹罗人攻占清迈、南奔、帕夭三城只花了十日,其国王那莱也没有跟着北上,他带着三万大军留在帕夭府城,时下围住清莱城的是他手下的大将帕碧洛” “哦?”,张七心里一动,“这么说清迈、南奔没有留下守兵?” “自然有的,不过人数很少,以降兵为主” “老挝那边有什么反应?” “自然有的,老挝、暹罗是世仇,得知那莱带来了十万大军,其国王立即加强了会晒的防守,原本那里只有三千人,现在已经加强到了一万人” “你与会晒守军将领熟吗?” “还可以,他叫逻耶,是国王苏里亚旺萨的外甥,他也向我国购买过火炮,当然了,都是些小炮......” “轰......” 话音未落,对岸突然传来一阵轰响,然后一发炮弹就落到了北岸码头的船只附近,激起了一片浪花! 虎米大怒,说道:“父王,彼等如此可恶,我们也开炮还击吧” 张七眼睛转了转,“不,立即下令,让这里所有的船只都驶往下游,都驶到老挝人的会晒港去” “父王!” “不要再说了,赶紧行动起来!” 于是,停在码头上的几十艘宽腹平底船只在桨手的划动下向下游匆忙驶去。 “轰......” 又是一阵轰响,这一次一发炮弹将一艘船只上的桅杆砸断了,船上的水手更加慌乱了,更是加快了划行的速度,此时,有些船只还碰到了一起,慌乱之下在原地动弹不得,惹得对岸的暹罗士兵一阵大笑。 不过,这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发炮了,很快这几十艘船只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清莱城。 昭披耶.帕碧洛,这位今年才二十五岁的暹罗王国骑兵、象兵大将得知此事后却皱起了眉头。 “都驶往下游去了?驶到了哪里?” “驶到了老挝人的会晒港” “会晒?” 帕碧洛想了想,又问道:“船上是什么情形?” “就是些操帆划船的明国水兵,并没有其他的” “你怎么看?” “大人,当时是炮兵走火,不慎发射了一炮,见对面没有反应,那些法兰西鬼子便又大着胆子开了一炮,这一跑便将其一根桅杆砸断了,明军吓坏了,不敢在那里停留了,纷纷向下游驶去” “当时的风向?” “几乎没有风,我估计他们不敢逆流往上游划,只能暂时划到会晒” “张七到了?” “他来没来属下并不知晓,不过确实有一只军队来到了景线,他们是从北门入城的,人数多少并不知晓,但确实有人看见又来了一支大军” “大军?” “昭披耶,张七虽然威名赫赫,但手下最多也只有两万人马,还要遮护滇南缅北偌大的地方,就算能来救援莽吉隆,能来一万人也就顶天了,一万人?呵呵,我军在景线对岸就有这么多人,清莱城下还有六万,他来了又有什么用?” 帕碧洛摇摇头,“还是不能小看他,无论如何,必须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尽快拿下清莱城,届时他也只能知难而退了” “昭披耶,怕他作甚?一旦我军拿下了清莱城,干脆将景线城一起拿下来,免得他们一直位于我国近侧,让我们担惊受怕” “好了,他既是缅人的副王,又是明人的南诏王,若是将这两方都惹恼了可不好办,告诉法兰西人,可不要再为所欲为了,国王陛下已经给了我大权,管你是哪国人,再不听军令擅自行动定斩不饶!” 很快到了夜晚。 张七对众人说道:“我军到来的消息肯定瞒不过帕碧洛,八百大甸诸城,除了清迈府城都是土城,很容易就能攻下,何况暹罗人有使用奴隶作为炮灰的传统,我估计帕碧洛很快就要大举攻城了”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刘元初这次随军而来,他从白日里船队的调动似乎看到了端倪,“王爷,您的意思是?” “先生以为呢?” “以学生来看,从景线附近强渡澜沧江显然是不可取的,虽然我军炮火厉害,但也禁不住人家人多、船多,不如从老挝人的会晒港那里过江,清莱与会晒之间隔着一座大山,若是能趁着夜色迅速南下” “就能赶在暹罗人知晓之前进抵帕夭府,帕夭,三面皆山,只有北面有两处狭窄的通道,一条直通清莱城,一条直通会晒,按照夜不收绘制的地图来看,两条通道最窄处都不过十里,只要控制住这两处,就能完成对帕夭府城的进占” “王爷的心思下官略微明白一些,就是想利用暹罗人精锐大军云集于此的大好机会一举将其击败,然后再坐船向南” “时下流经清迈府的是滨河,流经南奔府的是难河,两河汇合之后才是流经大城府的昭披耶河,我估计暹罗人就是利用这两条河流将粮草辎重运过来的,特别是难河,距离帕夭府只有咫尺之遥” “也就是说,若是学生猜得不错,暹罗人的粮草大营就设在南奔府” “若是能一举击败帕夭府暹罗王的大军,还能将帕碧洛的大军困在清莱城一带,然后拿下只有少数人守卫的南奔府城,这场战事就成功了一半” “按照王爷之前对暹罗国形势的描述,其国内主要以暹罗人为主,但也有华人、日本人,大致来说,华人主要以经商运输为主,日本人则以冲锋陷阵的武士为主,倭寇嘛” 此时的暹罗人以经商为耻,华人正好趁虚而入。 “于是,我估计留在南奔府城的也有不少华人,击败暹罗王后,只留少数人马在南奔、帕夭,全军迅速北上,攻击帕碧洛的大军,此时清莱城的莽吉隆也应该出来了......” 张七摇摇头,“这还不够” “哦?王爷有何高见?” “七万大军,那帕碧洛是暹罗国的骑兵、象兵统领,估计也有不少战象,就我这一万人马岂能轻易将其击败?” “王爷的意思是?” “好了,立即经陆路出发,前往会晒!记住了,不许打火把,也不准弄出声响,悄悄地去,景线城上插上多面包括本王在内的旗帜,虎米的人全部上城墙,点起火把,造成大军入驻的声势” 第6章 帕夭(上) 景线到会晒约莫百里,张七部展开了强行军,等他们抵达会晒时天还没亮。 不过,甫一见到会晒对岸的情景张七便傻眼了。 对面显然也有暹罗人在值守,那里也有一座军营,现在还是灯火通明! 会晒的老挝将领逻耶拜见了张七。 “王爷,我早就给您安排好了” “哦?” “从这里往下游约莫三十里,大江先是向南,接着又折向北边,形成一个类似于景线那样的大湾,我们叫做帕乌通,眼下贵国的船只已经趁着夜色开往了那里,你等不如再辛苦一下,从那里渡河” 张七点点头,“多谢将军了,不过面对这一次暹罗人的大举北上,贵国就没有什么想法?” 逻耶笑道:“我才一万人,能够守住会晒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有什么非分的想法?” “不” 张七不顾疲累,赶紧展开了忽悠大计。 “据我所知,贵国曾被暹罗人好几次占领,占领期间贵国国民都是二等、三等人,除了少数贵族,都被当成牲口来使唤,还不允许你们进入寺院礼佛,还曾从贵国掳走几万年轻女子” “这种奇耻大辱,贵国难道就不想报复?” “......” “以前贵国四分五裂也就罢了,眼下苏里亚旺萨国王雄才大略,统一了整个老挝,正是有所作为的时候,现在我来了,难道就不想跟着我军攻击暹罗人?” “......” “将军,不瞒你,这一次本王不但要解救莽吉隆,还要一气杀到大城府去,我郑重承诺,只要你带着军队跟着我,我会让你抢劫素可泰府,我是知道的,那里有一半人的口音与你们是一样的” “抢完后不妨将那里的人口掳走一半,也算是报了历史上暹罗人对你们的一箭之仇” “可......” “放心吧,帕碧洛正在全力攻打清莱城,没有多少心思放在这里的,会晒放上两千人马守住港口就行了” “将军,我是谁?缅人的副王,大明的南诏王!自从出道以来从未有败绩,还一直是以少胜多,难道暹罗人比清军还强?比缅军还强?” “将军!你如果这次跟着我立下大功,肯定会被国王高度重视,没准会封给你一大块封地,我还承诺,只要你这一次出兵,今后我国的任何好东西都向你开放” “那火炮火枪?” “没得说,燧发枪都可以交易” 逻耶顿时大喜,他手里只有一些最原始的火绳枪,如果能拥有明军那样的燧发枪,那自己就是整个老挝王国不可忽视的一股强大势力了。 最终还是张七以往的赫赫威名打动了他。 “干了!” ...... 次日晚上,帕夭城。 帕夭城只是一座小土城,方圆约莫四里,里面的建筑物也尽是一些竹楼,只有最中间是一座有着典型暹罗风格的庭院,已经是夤夜时分了,这里依旧是华灯尽放,载歌载舞。 载歌载舞的场景十分诡异。 现在是十七世纪,场中并没有暹罗人出现,只见一个西夷模样的人正在拉着小提琴,几个日本浪人则拉着三味线(三弦琴),一个华人模样的老者则跪坐在地上弹奏着古筝。 场中自然有一些舞女,看得出来她们以前都是贵人,现在却只能强颜欢笑,她们的身边围绕着一群矮小、浑身赤裸裸,只有腰间系了一块兜裆布,兜裆布在腰间环绕一圈,再从肚脐附近往下垂了一段,勉强遮住了羞物。 他们也跟着舞女在跳着日式舞蹈,一边跳着一边调笑着,随着舞动那黑乎乎的羞物也不时露出来,场面十分丑陋。 当中坐着一个浑身穿着金色丝绸短装打扮的中年人,他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同样打扮的年轻人,眼中却露出了厌恶的申请。 那中年人就是时下的暹罗国王那莱,年轻人则是他的长子帕耶多,他曾在法国留学三年,能讲一口流利的拉丁语,自己还加入了天主教。 是的,帕耶多是第一个前往法国留学的暹罗人。 目前法国、暹罗王国两国还互派了大使,而那莱国王也是第一个暹罗历史上“睁眼看世界”的暹罗人。 那位弹着三味线的日本人叫渡边雄太郎,是残留在暹罗的日本基督徒首领,虽然时下的那莱并没有让其像几十年前那样统领禁卫军,但还是让他带着留在暹罗的日本武士作为第二禁卫军,也就是镇守王城外围的军队存在。 当然了,鉴于日本武士剑术高超,他们也是正牌禁卫军的武术教官。 那位跪坐着弹琴的老者叫黄华生,是暹罗华商领袖,此时的暹罗王国还是十分开放的,但与中国一样,他们重视农业,轻视商业,上层认为商业是贱业,不屑于参与,下层都是农奴,不可能做,便让华人钻了空子。 黄华生本是广州的举人,二十年前因为清军入侵举家来到了南洋,原本是在越南讨生活的,后来辗转来到了暹罗,暹罗富产木材、稻米、硫磺、锡锭,眼下他摇身一变成了往来广州与南洋一带的豪商之一。 当然了,时下因为台湾郑家的存在,两广、福建一带沿海都禁海了,他只能在沿海岛屿做走私贸易。 幸亏他走得早,否则就被尚可喜杀了,那时尚可喜可是杀了七十万广州人的,几乎是十室九空。 那位拉小提琴的就是华尔康,希腊人,得到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青睐,让其担任法国驻暹罗大使,还担任暹罗教区的教主。 法国人还派遣了一支军队来到暹罗,帮着那莱训练军队,眼下正是双方的蜜月期。 时下的暹罗国,是典型的农奴制国家,除了贵族就是农奴,当然了,也只有贵族才能担任士兵,华尔康来了之后,又根据欧洲的情况为其从法理上进行了体系化完善。 已经在欧洲颇为落后的骑士制度便被那莱捡了起来。 暹罗国大的贵族有三级:昭披耶(公爵)、披耶(侯爵)、披(伯爵),时下华尔康被那莱封了披耶,黄华生、渡边雄太郎则都被封了披,实际上黄华生就是那莱的皇商,而渡边雄太郎则是雇佣军。 他们三人自然没有封地和农奴,不过是个荣誉头衔罢了,黄华生靠做生意赚钱,渡边雄太郎则靠那莱提供的薪饷过活。 法国人显然对黄华生几乎独霸暹罗国的商业感到十分不满,于是,虽然看不上同为基督徒的日本人,也只能勉强拉拢他们,为的就是对抗华商。 不过,时下的暹罗人对于欧洲人还是十分抗拒的,而对于会说一口流利的暹罗语的华商则是十分友好,愿意加入天主教的又是屈指可数,这让华尔康很是挠头。 华尔康是希腊人,确切地说是奥斯曼人统治下的希腊基督徒,能够被天主教大本营的法国国王看上自然是万分荣幸,得到路易十四的命令后就赶紧带人过来了,他的成效还是不错的,至少让国王、王子都认可了他。 夤夜时分,黄华生有些累了,但又不想倭人独占鳌头,便强撑着兀自弹奏着,华尔康今年才三十多岁,倒是精力旺盛,时下流行于欧洲的曲目一首接一首地拉着,那渡边雄太郎一见到女人更是精力大涨。 弹奏着三味线到了最后,在酒精和女人的加持下同样只裹着一块兜裆布的他的身体某一部分早就起了变化,将兜裆布高高顶起了。 王子帕耶多早就捕捉到了这一点,眼神里的厌恶之色愈甚。 国王那莱却不以为然,他自己有十几个妻妾,对于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何况,渡边雄太郎等人越是出丑他就越放心,以前的日本人可是一本正经的,可还是闹起了政变。 或许,这也是渡边雄太郎等人故意做出来以取悦国王的法子? 那莱身边的三万大军中的一万都是“骑士”,另外两万则是骑士的仆人,也能上阵杀敌,类似于初期八旗兵的阿哈,但主要是为主人准备马匹、甲胄、武器、饮食的,战争中有了缴获,便帮着转运缴获的。 仆人也是农奴,不过是被主人看中,较为信任的农奴罢了,这样的人回去后主人也会让其帮着管理其他农奴,主人进入寺院礼佛时,也能站在院外伺候,而普通农奴则是不能走近寺院方圆一里范围的。 对于笃信佛教的暹罗人来说,这就完全不同了,故此,这些人虽然冒着生命危险,但只要打了胜仗,回去之后还是“老爷”一般的存在。 暹罗国的人口与缅甸差不多,他们的骑士显然不会超过五万,多出来的显然就是仆从。 区区帕夭城显然住不下三万人,眼下也只有一万那真正的骑士以及日本武士、华人商户住了进来,两万仆从则是围着城堡扎营。 帕夭城原本也有上万人,现在显然无一例外都成了新的奴仆,那莱很大方,全部分给了自己的直属骑士,还分了一些年轻女人给华商和日本武士。 于是,这一万骑士又多出来一名仆从了,加上清迈府、南奔府的,还不止一个。 这就是打仗的好处,暹罗贵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到了最后,土地也会集中在少数披耶、昭披耶手里,区区披最后也只能成了专业的骑士,从国王那里领取薪饷过活。 故此,但凡有战事,骑士们还是十分踊跃的。 这一次显然更是如此了,没想到一向凶神恶煞的莽吉隆在他们面前是这样不堪一击,不消十日就连续退出清迈府、南奔府,一直退到了澜沧江边上的清莱府。 在那莱等人眼里,名将帕碧洛拿下清莱城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在这里坐享其成就好了。 就在此时,那莱打了一个哈欠,黄华生早就忍不住了,赶紧爬了起来。 “大王,天色不早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那莱点点头,正要说话,外面传来了一声闷响! 第7章 帕夭(下) 张七赶到了。 他的这种神出鬼没的战法不仅是缅甸人无法理解的,更是暹罗人无法理解的,无论是缅甸人还是暹罗人,都习惯了硬碰硬的大战,双方讲究的是实力,哪里见过张七这样的战法? 就算真实历史上李定国在阿瓦城附近战胜缅甸人,那也是利用了战阵、冷兵器与火器的配合才能以少胜多,虽然李定国也擅长出奇制胜,但与张七相比就不够看了。 他让自己亲卫营的两千燧发枪手带着老挝会晒八千兵力堵住了清莱向南进入帕夭府的两条狭窄通道,每处分设五千人,还有亲卫营的炮兵,然后自己带着六个大营、一千亲卫骑兵秘密急行军南下,趁着夜色将帕夭府城围了起来。 帕夭府城西面紧邻着帕夭湖,无须围住,只要在其东面、北面、南面三路围住即可,当下他让李忠明带着两个大营围在北面,段少杰带着两个大营围在东面,王虎带着两个大营围在南面。 时下他的一个大营的标准配置是: 八百燧发枪手,长枪兵与弓箭手各半,各有两百人,还有一百炮兵,还是配备十门十公分、十二公分野战炮,另有四十门短管火炮,由燧发枪手操控。 帕夭城的周长只有四里,还只需围住三面,也就是三里地,算上外围仆从兵,最多也就是六里地,三千米,六个大营足够了。 而张七则带着一千亲卫骑兵、一百夜不收在外围游弋,以防有漏网之鱼窜出。 当三面围住后,完全没有防范意识的暹罗人顿时懵逼了,就在此时,三面的炮击开始了! 那莱的反应倒是很快,他下意识地认为是老挝人到了,在此时的八百大甸宣慰司里,后世泰国东北部八个府:夜丰颂、清迈、南奔、南邦、帕、帕夭、难、清莱全在里面,不过南奔与南邦合二为一,时下的南奔就是后世的南邦罢了。 这里面最东面的山地府难府的大多数人实际上是老挝人,如果老挝人带兵渡过澜沧江,必定会将难府的土兵招呼上,也难怪那莱会有这个反应。 而实际上,后世泰国这八个府加起来无论是地理条件还是气候条件都比张七时下任何一个地方都好,不但地方大,还因为海拔高,气候凉爽,平原面积又大(景线所在的那个澜沧江大湾在最终形成之前肯定没少向南边泛滥,这才造成了清莱、帕夭两地的大面积平原),人口也多——孟养、孟密、木邦三地加起来也没有八百大甸多。 历史上缅甸人、老挝人、暹罗人反复在此纠缠,最后还是被暹罗人夺了去。 三面的围城军距离帕夭城都约莫一里地,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也是有原因的。 可别小看这一里地,五百米,在晚上若是没有防备的话也是很难发现的,还有,时下张七军十公分野战炮的有效射程在八百米左右,抬高仰角的话也能打到一千米,便能将城外两万仆从军完全包裹住。 敌人肯定是会反击的,届时便是他们的火器大发神威的时候了。 在面向帕夭湖那一侧还有码头,那莱也能从容派人向清莱城下的帕碧洛求援,张七也没想将其彻底封锁,以他这点人马既难以封锁到,也不愿这么做。 还有,就算受到了炮击,但若是没有城内骑士的命令,城外的仆从兵显然是不敢随意乱动的。 仆从兵自然没有资格住进反房舍,无非是在野外凑在一起就地歇息罢了,这里气候暖和,露天睡觉就算在秋冬季节也不算什么事,蚊虫倒是多,但是能够在东南亚一带生活下来的早就有了免疫力。 仆从兵开始反击了。 这也符合暹罗人的一贯做法。 实际上此时利用象兵快速冲击虽然机会也不大,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不过在暹罗人眼里,好不容易练成的象兵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燧发枪的枪弹、火炮散弹的疯狂收割开始了。 也有从围城军三面缝隙里钻过来的,自然被游弋在附近的骑兵一一击杀。 后阵的张七有些激动。 “管他正规军还是仆从兵,这些人就是时下暹罗国的精华所在,只要将其全部歼灭,再南下时就容易得多” “后来的郑信之所以崛起,那也是重新从仆从兵里拣拔了大量骑士并重新挑选了仆从兵所致啊” “不过那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至少需要两三年的训练才行,两三年,足以让我继续猥琐发育,然后成为让他们继续难以望其项背的怪物” 战斗一直持续到了黎明前,暹罗人终于出动了骑兵和象兵,可惜的是,大部分象兵和骑兵都被帕碧洛带去了清莱,留在这里的只是少数,何况他们仍需面对密集铅弹的扫射。 当东方天空第一抹阳光洒向大地时,战斗告一段落了。 围着帕夭城三面的仆从兵死伤殆尽,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仆从兵都会义无反顾地往前冲,不过,黑暗给了他们的勇气,至少不需要在看到前面不远道路上密布的尸体时惊慌失措,虽然不时踩到他们也会胆战心惊。 最后,两万仆从军最多只剩下五千左右。 不过,藏在城里的骑士们依旧没有出动。 城外大地上,弥漫着硝烟味、血腥味,其中夹杂着不太合时宜的炊烟味。 张七暂停了进攻,连续奔袭了两昼夜,又激战了一夜,他的部队虽然顽强,但也不是铁打的。 帕夭城迎来了难得宁静。 张七下令休息半日,伴着硝烟、血腥休息半日。 中午时分,城中的那莱等人没有盼来帕碧洛的大军,而明军的新一轮攻击又开始了! 围城军前移到了一里左右。 此时,法国人带来的火炮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不过,在他们之前的情报里,莽吉隆的部队里根本没有火炮,故此,便也没有携带沉重的、大口径、大倍径的火炮,他们在南奔城的后方大营里倒是还有一些,不过由于莽吉隆败的太快,让他们认为这些火炮根本用不上了,便并未带上。 目睹了城堡周围密密匝匝的尸体后,骑士们显然丧失了出击的信心,守城待援则是一个被所有的人都认可的选择。 “轰......” 这是一轮针对城头火炮的开花弹雨。 将城头火炮消灭的差不多后,三面一共十五门十二公分野战炮的实心弹攻击开始了。 帕夭城城墙只有两丈高,完全由土砖垒成,更为致命的是,此城虽然紧挨着帕夭湖,却并未修建护城河,实心弹的攻击持续了十轮,这也是张七军火炮需要停下来歇炮的时间了。 此时,三座城门已经被轰得稀巴烂,城墙也是多处出现了缺口,大部分地方则是摇摇欲坠。 敢死队终于出来了,还是昨天剩下来的那五千仆从兵,他们由一群手里只有一把武士刀,缠着白布,光着身子的倭寇带领,喊叫着向明军扑来。 战斗制持续了半个小时,三面三个两千队就全部全部倒在血泊中了。 “轰......” 趁着这个当口,明军的野战炮终于歇好了。 新一轮针对城墙的攻击开始了。 又一个十轮实心弹攻击过后,三面城墙出现了大面积的垮塌,燧发枪手此时已经上好了刺刀,率先冲了进去! 读者多半已经看到,三年过后每个大营的燧发枪手增加到了八百人,这仅仅是人数上的增加,这八百人的燧发枪都换成了清一色的新式燧发枪,所谓新式,也就是在引药池都加上了防止引药泄露的装置,进而可以一边端着枪一边射击。 在燧发枪手重新装填时,长枪兵则在弓箭手的掩护下继续攻击前进,等到燧发枪手再次装填好后再梯次攻击前进,其间炮兵则带着短管火炮尾随,不时为步兵们清除难啃的障碍物。 半日过后,三面的人马已经在城中唯一的一座砖石结构的院落汇合了。 到了此时,帕碧洛的人马依旧没有出现,这就说明张七设在两处狭窄通道的兵马挡住了他的进攻。 “轰......” 短管火炮从四面各射入一枚开花弹,几声轰响后,当中最高的那座最高的建筑物上终于出现了白旗——这,显然是法国人干出来的。 那莱投降了! 留在他身边的还有王子帕耶多、法国顾问华尔康、日本武士头目渡边雄太郎,以及上千王宫亲卫。 张七立即将其分隔开来,他现在没有那么多人看管太多的俘虏,亲卫被带到了城中一处举行礼佛仪式的广场上,然后被全部射杀! “野蛮人!” 当以那莱为首的一群人被押到张七前面时,华尔康大声抗议起来。 张七对此人也有些了解,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说汉语,不禁起了兴趣。 “哦?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已经投降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死他们?” “很简单,我深处敌境,没有那么多人看管他们,为自己的安全起见,只能将他们杀死” 华尔康一愣,又吼道:“那你为什么将所有的尸体都扔入帕夭湖?!” 张七笑道:“暹罗国是信仰佛教之国,常言说得好,众生平等,你们寻常吃鱼吃得欢,难道连死了也不能用来喂鱼?又何谈众生平等?” 他见到那莱嘴里喊着什么,便让一个懂暹罗语的夜不收翻译。 “王爷,他说的是他既然投降了,看在与大明一向交好的情况下优待他,他可以与您谈判” “哦?问问他,有什么条件” “王爷,他说他可以不要八百大甸了,只要放他回去,他可以终生不踏入八百大甸一步” “呵呵,他在清莱不是还有几万大军嘛,现在才几日,就这么不相信他的亲信大将帕碧洛了?” “王爷,他说帕碧洛这么久也没有来,肯定是起了反意,就是在等着我们杀死他,然后自己回去当国王” 对于此时的泰国历史,张七自然提前做了功夫,知晓后来确实是帕碧洛叛乱成了国王,不过那还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了,难道现在这帕碧洛就有了不臣之心? 赶紧招来张九。 “怎么张貔、张凤那里还没传来消息?” 第8章 帕碧洛 “报” 就在此时,一个亲卫骑兵出现了。 “王爷,北面过来了不少暹罗兵!” “啊?” 张七立即意识到一件事。 “我们能从帕乌通过来,帕碧洛在帕夭北面受阻后难道不会也从那里绕过来?不对,从会晒方向绕过来也需通过东侧我方的阻击阵地,这么说他们是从阻击阵地两侧的山上绕过来的” 便问道:“马承嗣呢?” “马将军正在四处击杀,另外我军留在外围的三个大营也开始上前阻击了” 张七点点头:“传我命令,让马承嗣将骑兵带到外围,防止其溃散到南奔一线,过来的敌人就让这三个大营进行阻击,同时让李忠明部立即赶往南奔!” 等骑兵退下后,张七又暗忖:“眼下将近黄昏时分,敌人这么晚才过来,想必是在阻击阵地碰的头破血流后才想到了绕路,其伤亡必定不会少,不过,既然是绕路,火炮、象兵肯定没有携带,三个大营足以阻击了” 其实他有些冤枉了帕碧洛。 此时的帕碧洛只有二十五岁,也只是暹罗国十大昭披耶之一,完全没有能力发动叛乱,当他得知张七已经抵达帕夭府时顿时大惊失色,当即派出了三万大军南下。 很自然,他的大军在两道阻击阵地都受到了顽强地阻击,进过一整个白天的战斗后三万大军几乎损失了一半,他这才想到要绕过去——两侧山势都不高,虽然攀爬不易,但他还是让人绕了过来。 同时又下令一万人马渡过澜沧江攻击景线城,当然了,景线城高大坚固,还有虎米一整个大营的守卫,再加上火器优势,显然是劳而无功,此时秋收已经完全结束,当张七抵达时已经让城池周边的农户进入城中躲避。 帕碧洛的人就算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而帕碧洛的人绕过阻击阵地后就可以从背后对阵地进行攻击了。 他没想到两道阻击阵地都是两道矮墙,明军早就想到了可能的绕路攻击,于是帕碧洛绕到后面的一万人分出一半攻击背后时又遭到了惨重打击。 另外五千人则开向了帕夭府方向,区区五千人,张七自然没看在眼里,用三个大营去对付已经是相当看得起他了。 但无论如何,因为阵地被围,两座阵地的指挥官张貔、张凤也不能派人出来汇报了。 布置停当后,张七继续看向那莱。 “终生不踏入八百大甸?不不不,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既然来了,还是劳师远征,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战事的” 说完便让人将其看押起来。 夜幕即将降临时,四面八方的人终于都回来了。 “父王!” 第一个回来的竟然是张凤。 一见到他来了,张七便知道大局已定。 “哦?” “父王,我与大哥幸不辱使命,敌人的援军是在今日上午才抵达的,先是挤在大哥的西侧猛攻了一阵,见到奈何不得便分出一部分兵力转到孩儿这边,又被孩儿挫败” “然后彼等就上山了,下午三点多便出现在阵地南侧,不过还是被我等击退了” “此时,我赶紧派出一部分兵力前去追击,正好碰到了我军北上的三个大营,合击之下,除了少数敌人窜入山上逃掉,大部分敌人都被我等当场击杀” “孩儿这次与大哥商议后由我前来向父王禀报,大哥还在阵地,防备着敌人的第二次攻击” 张七点点头,他就知道两道阻击阵地时完全没有问题的,每一道阻击阵地有一千亲卫步军,配备的全部是新式燧发枪,这还不算,其中有一百人还是近三年他与王定藩两人研制出来的新枪。 以他现有的装备和人力,自然不可能将现代步枪研制出来,不过纸壳弹米尼枪还是可以的。 自从将工坊转到蛮莫城后,他让王定藩在附近两道溪流上利用石块、水泥筑坝,然后就在堤坝附近开设水力作坊,这样的话就比单纯利用河水稳定、方便得多,实际上就是小号的水库。 此时的人已经能利用土石修筑大坝了,在用上土法水泥后更是坚固无比,与后世水泥相比,他的土法水泥无非是凝固时间更长一些,紧密型稍差一些罢了,但混合石块、泥土后修成的大坝还是十分坚固的。 大坝不但为水力作坊提供了动力,还可以进行灌溉,又让蛮莫附近增加了不少田地。 有了两座大型水力作坊后,这火炮、火枪的制作效率就提高了一大截,加上利用高炉、煤炭冶炼铁料,更多的工匠加入,更多的简易机床出现,时下他们的火炮、火枪产量提高了三倍以上。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每年能出产一万支新式燧发枪以及相应的火炮。 这也到了他么现有人力物力的极限了,饶是如此,依旧可以抽调出部分人员试制米尼枪,与滑膛枪相比,米尼枪最难的不是铅弹,而是膛线,以前他从后世专门弄来一台手工摇动的简易机床,原本是为燧发枪枪管钻膛而用的,从后世弄来一些专门的钻头后也能用在钻刻膛线上了。 至于米尼弹倒是容易得多,有了燧发枪的基础,用以撞击底火进而引燃底火发射铅弹就有了可能。 裹住锥形米尼弹的软木对于缅北来说也不是问题,米尼弹底部有两道螺纹,铅块熔点极低,用木材冶炼即可,先将锥形铅弹用模具铸成后再细细打磨就是,这一道工序才是最花费时间的。 于是,三年后他就获得了一千杆新式米尼枪,以及一百把米尼短枪,时下来到八百大甸的亲卫营、六个大营各有一百新式米尼枪步兵,还有一百亲卫骑兵也装上了新式短枪。 这次如果在暹罗国抢劫成功,他就准备增加十个大营,这就需要增加相应的工匠,需要提供的薪饷就直奔十万人去了,他可没有那么多精力用在贸易上,只能寻找能在短时间发大财的机会。 暹罗人的大城府除了巨额财富,显然也会像阿瓦城那样有着大量的工匠,不趁着暹罗国精锐云集八百大甸的机会将其一举歼灭,然后迅速南下大抢一把更待何时? 更何况,明末清初之际,大量明国匠人南下南洋,有相当一部分流落到了暹罗,按照情报,这些人大部分都在大城府,与其让其在大城府为暹罗人服务,赶紧到他那里为光复大明服务更为合适。 当然了,他的抢劫目标还很多,真腊国、越南南朝、马来半岛诸苏丹国,够他忙乎十年的。 十年,等他有了四五万大军,一定能将四川、广西、贵州收复,届时不用他出马,估计李定国就能徐徐收复国土了。 而他显然会将整个云南收入囊中,云南还有两百万汉人,大明能让黔国公世镇云南,对于他这位对大明有再造之功的王爷肯定不会吝啬的,有了云南,他的纵横东南亚大计完全成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有了这两百万人,张七便能让其相比放在李定国手里发挥出好几倍的作用,大清日渐衰微也只是时间问题。 转到眼前,帕碧洛在派出的三万援军几乎覆灭后,他身边就只剩下四万人了,由于南边受阻,只能尽快拿下清莱城。 不过,由于国王被俘,军心肯定浮动,清莱城不像帕夭城,是八百大甸名城,仅次于清迈城,莽吉隆还有一万五千精锐,届时帕碧洛就是想尽快拿下也不可能了。 但那无论如何他会做最后一搏。 果如张七所料,得知帕夭府失陷、自己派出的援军只有少数人回来时,帕碧洛胆寒了,清莱城两面是山,北面是澜沧江,南面还有两道阻击阵地,为今之计,他只有尽快拿下清莱城,然后依托清莱城与张七抗衡才是上策。 还有,人家那莱可以投降,投降后也能继续做国王,但他不行,或者说现在的他不行,如果再过二十年,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帕碧洛,就算输一次也没什么,还是有可能通过叛乱成为国王。 但现在的他显然不行,他这个昭披耶不过是继承的自己父亲的爵位,在全国并无大的威望。 如果他现在投降了,莫说成为国王了,他的昭披耶的爵位还能不能保住就是一个问题。 战至最后,弹尽粮绝之际再投降就不同了,回去后在国内的风评也会好得多,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昭披耶爵位。 “杀!” 帕碧洛现在已经杀红了眼,这一次他竟然亲自带人发起了冲锋! 第9章 尾.声 他竟然想连夜进攻! 昭披耶的亲自上阵果然让暹罗兵士气大振,霎时清莱城四面城墙上爬满了人! 城上的莽吉隆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在白日的战斗里他已经损失了三千人,照这个进度,清莱城的失陷是迟早的事。 不过,他已经知道张七来了,还通过观察城外帕碧洛大营的人数知道有不少人被他杀死了,故此,他不能松懈,必须等到张七抵达的那一日。 子夜时分,他又损失了三千人,以前的一万五千精锐只剩下九千人了! 而外面帕碧洛的损失更大,进攻一天一夜后他的部队损失高达万人! 时下他身边只有三万人了,这还是他将布置在澜沧江便那一万人抽调过来的情况下而得的,如果再不尽快拿下该城,自己能否平安返回大城府完全是一个问题了。 “呼......”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准备再发动一次进攻。 就在此时,他的后阵传来了一阵骚动! 张七到了! 见到远处的一大片火把,他的眼神凝重了。 时下他身边还有一千象兵,两千骑兵,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决定亲率这三千精锐对张七发动拼死一击! 又像广南府那样,张七让逻耶的三千人马镇守帕夭府,撤掉了两道阻击防线的己方兵马,然后五个大营、两千亲卫步兵、一千亲卫骑兵以及全部炮兵组成了一个严密的大阵,在距离清莱城约莫十里地时开始向城池开来。 见到这种阵势,帕碧洛眼睛一亮。 “传我命令,只留下一万人监视城池,剩下两万多人全部扑上去!” 他显然知道,只要击败了张七,城内的莽吉隆就是瓮中之鳖。 于是,与广南府那样一幕就出现了,不同的是,暹罗人既没有盾车,也没有大盾,连手中的火枪也只有少数,他们只能利用大象冲在前面进行掩护。 帕碧洛将一千头大象分成了四个两百五十象队,其身后则是五百骑兵,再后面则是两千仆从兵,最后面才是骑士,以全速朝着明军冲来! 张七停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好整以暇的环节了。 暹罗兵的战力相比清军弱了不止一个级数,张七抵达时是四五点的模样,等战斗结束时天才刚刚放亮。 帕碧洛投降了。 在清莱城外有一座以前直接隶属于莽吉隆的庄园,等张七在那里睡醒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简单用过饭食后,他将莽吉隆等人召集过来了。 “如何?” 莽吉隆这次是彻底服气了。 “大王” 他跪着爬到张七面前。 “按照您的吩咐,将暹罗人降军中的正规军两千多人全部杀死,只留下万余仆从兵,今后将其编入我军” “我问的是你今后作何打算?” 莽吉隆一愣,此时阿拉干人、孟人大举进攻缅甸的消息他显然还不知道,张七的密探也没有告诉他。 “不瞒你,时下孟人、阿拉干人大军正在入侵缅甸国,本王冒着自己的领地可能被侵犯的风险亲自前来救你,这份恩情你该如何报答?” “这......” 莽吉隆一听,便知道戏码来了。 “大王,我从清迈撤离时也带回了一些金银财宝,加起来也有两万两黄金,若是大王不嫌弃,我愿意分出一半” 张七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些了,眼下暹罗国王、王子、首席大将都被我擒获了,你就不想想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吗?” 莽吉隆眼睛一亮,“大王的意思是?” “你还有九千人,留下四千镇守清莱城就行了,会晒城的逻耶也出五千人马......”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半晌张九过来了。 “王爷,来了一个人,还带着一些兵马,约莫两千,说是来觐见大王您的” “哦?带他进来” 很快,一个身材瘦小,但十分剽悍的汉子被带了进来。 “我叫差耶,是难府的山地人首领” 难府张七自然知道,与八百大甸最西边的夜丰颂一样,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地,河谷地带被暹罗人占据,但广大的山上都是老挝人、缅人、瑶人,莽吉隆占据了大部分八百大甸地区,唯独此地还是在暹罗人手里。 “哦?” “我愿意跟随大王!” 张七显然是知道无利不起早的,便笑道:“请问差耶将军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差耶被张七一眼看出了端倪顿时有些羞红,半晌才嗫嚅道:“暹罗人大军北上时,将难府的暹罗人都抽调过来了,于是在下便下山将河谷地带收复了” “收复了?” “确实如此,几十年前那里都是我等山地人的土地,是暹罗人从我们手里抢过去的,然后将我们驱赶到了山上” “山地人?” 张七看向从景线城赶过来的虎米。 虎米说道:“说是山地人,主要是三大部,一是老挝人,占据一半数量,剩下来就是从大明境内逃过来的苗人、瑶人,占据剩下的一半,此人自然是老挝人” “他的意思是想从暹罗人手里独立出来,不过难府南面挨着暹罗国的程逸府,又怕今后受到暹罗人的攻击,眼见父王大军至此,暹罗国北部形势肯定有重大变化,便想过来分一杯羹” 张七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还没有立下功勋,我也不能随便答应你” 一刹那,他心里已经起了将难府彻底从暹罗国分割出去的想法。 “你的人马跟着我的人南去” “干什么?” “当然是抢劫了,难道你不喜欢?” 差耶顿时大笑起来。 “喜欢,喜欢” “那好,事成之后我会让你独立的” 他又将主要将领召集过来。 “张九,这次我就不去了,你带着所有人马南去大城府,先到南奔府,那里有大量的船只,路上不要耽搁,直接驶往大城府” “抵达后,先用那莱等人逼迫大城守军投降,若是不能,便尽快强攻” “暹罗人的人口与缅甸国差不多,大城还有那莱的弟弟镇守,还是反复修建了几百年的名城,没那么容易拿下的,不过我们有火炮在手估计最多十日也攻下了” “这次的战事,肯定有部分暹罗兵逃回了大城府,那莱之弟说不定正在招兵买马,故此你们的速度一定要快,要在四周各路人马抵达前攻下该城” “这次莽吉隆、逻耶会各带五千人马,加上差耶的两千人马,以及你部万余人,坐船前往的话,三日也就到了” “拿下大城后,不要客气,将里面的财物搜剿一空,此其一,其二,将大城所有的工匠都掳走,特别是华人工匠,要连带家属都掳走,对了,对于这些人还是要客气一些,为了稳住他们,不放从抢来的财物中分给他们一些” “然后再让那莱上位” “让那莱册封帕碧洛为东北呵叻高原几府的昭披耶,甚至副王,有帕碧洛在东北,莽吉隆在正北,想必暹罗人就算想报复短时间内也做不到” “完成此事后便尽快坐船返回” 最终,为防意外,张七还是将自己的亲卫步军全部留下了,只让马承嗣一千骑跟着六个大营前往,而他则带着两千亲卫步军驻守难河上游的南奔府。 一个月后,就在张七在南奔府等的焦躁不安时,张九等人终于回来了! 难河上,前后约莫十里之地挤满了返航的船只! “王爷!” “如何?” 张九笑道:“一切都如王爷所料,那莱走之前,几乎将整个暹罗国的精锐人马抽调一空,只在大城府留下了一万人,自然不是我军的对手,不消三日就拿下了府城” “最后抢得黄金约莫三十万两,稻米约莫一百万石,城内工匠约莫五千户全部带走,走到来兴府时,莽吉隆、逻耶两人又下船抢劫了一番,这才在那里耽搁五日” “按照之前所说的,大城府由我们抢劫,大城府乡下的王庄则有他两人抢劫,故此他俩的收获也不少” 张七大喜,立即叫来了莽吉隆、逻耶、差耶以及那莱兄弟、王子帕耶多。 就在南奔城,几人签订了有名的“南奔条约”,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重立八百大甸宣慰司,由莽吉隆担任宣抚使,接受大明的管辖,如同其它宣慰司一样,莽吉隆必须拿出一半人口划归张七管辖。 第二,张七占据清莱府、帕夭府,将其余几府弄来的人口全部安置在这两府。 第三,将难府划归老挝管辖,不过却由差耶自治,外交、战争等等大事还是要向老挝人负责。 第四,任命帕碧洛为暹罗国首席昭披耶,封在呵叻高原。 第10章 审视 回到密支那后,已经是当年年底时分了。 孟人、阿拉干人的入侵比预想的要惨烈一些,虽然平达力死了,但剩余缅军的抵抗却异常顽强。 两股人马确实弱鸡,花费了半年时间也没有攻下阿瓦城、实皆城、马来城,最后只得将目光转向广袤的乡下。 最后在乡下大肆劫掠了一番后才离去。 因为他们也知道一件事。 张七名义上还是副王,时下他们已经知道前者已经俘虏了暹罗国王并攻入大城府,大肆劫掠一番而去,这样的战力让他们胆寒,赶紧趁着张七尚未返回之前溜之大吉才是上策。 而事情也不是都像张七预料的那样顺利。 他虽然强迫那莱封帕碧洛为呵叻高原之主,但他们终究是来去匆匆去也匆匆,实际上等他们撤离时那莱之弟已经从各地召集了几万人马,自然不会让帕碧洛真正成了呵叻高原之主。 但他们也不能在张七尚未离去时杀了帕碧洛,不过在帕碧洛怀着忐忑的心情抵达那里时还是没有逃过那莱的暗杀,他采取了一种最让暹罗民众信服的方式,那就是让呵叻高原的武僧杀了他。 如同后世拉玛用檀仗杀死郑信一样,这都是佛祖的旨意,让张七也说不出话来。 无论如何,他已经在暹罗王国北边重新打造了一个八百大甸宣慰司,何况自己还占据了清莱府、帕夭府,随时能支援莽吉隆,相信在短时间里那莱就算再发疯也不会轻易对这里下手的。 莽龙被他扶持成了新的缅甸国王,他也在阿瓦城、实皆城、马来城各驻扎了一个大营,他没有听顾君恩的,在伊洛瓦底江中游六大城池各驻扎一个大营,他的人手也不够。 不过,迁徙移民到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的行动终究是动了起来。 新得到八百大甸一半人口,以及清莱府、帕夭府两个府的人口,以及将缅北的国境线又向南推进到孟密-甘勃卢-葛礼瓦一线,他完全有资格再编练十个大营了。 从暹罗王国那里抢劫得来的钱财比他预想的要小一些。 要知道,时下东南亚诸国都是佛教徒,对于用黄金装点门面那是有狂热的追求的,没想到却只弄来了三十万两。 加上自己积存的,也就堪堪八百万两,若是再编练十个大营,加上五千户工匠,自己每年需要支付的薪饷就直逼三百万两大关,这还没算因为需要修筑城池、兴办学堂、修建官道需要的额外支出。 也就是说,他这八百万两也就能够支撑三年。 必须要将火器贸易稳定地进行下去了。 幸亏在与暹罗人的条约里除了那几大条,也有己方能够顺利进入暹罗湾与其贸易之事,加上已经拉拢过来的老挝人,若是能将每年的火器贸易盈余增加到四百万两以上,还是能继续维持下去的。 无论如何,编练新军势在必行。 他立即叫来了张貔、张凤。 “编练新军之事就由你两人来负责,张貔去甘勃卢-八公-因多一线,张凤去清莱府、帕夭府,每人负责编练五个大营” 两人自然是喜出望外,有了这个宪令,那就意味着自己有统领五个大营的可能了。 当然了,就连张七一向信任的李忠明、段少杰时下也只能统领最多三个大营,他们虽然是张七的义子,能够独自统领三个大营就不错了,但毕竟是亲手编练了五个大营的人,总有些恩义吧。 对于自己这些个义子,张七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又叫来了张九、张貅。 眼下张九继续担任着王府总管,已经有些类似于大清的内务府总管大臣了,而张貅是他的副手。 现在看来,依旧是汉人出身的几个义子能耐更大一些。 “张九,你继续带着舰队前往孟加拉一带,我们虽然将暹罗国的日本人全部杀了,将法国人全部放了,但经过这件事法国人肯定会改变在孟加拉地区只设贸易网点,不设驻军的做法” “时下印度地区,英国人已经有了孟买的据点,葡萄牙人依旧占据着果阿,但与荷兰人相比就差得多了” “时下荷兰人占据着几乎整个锡兰,以及印度东海岸的部分土地,但绝大部分土地依旧被当地土人占据着” “我们的宝石、火器就可以大量销往那里,特别是孟加拉地区,他们是莫卧儿帝国的副王所在,人口众多,必定大有可为” 有句话他自然没有讲出来,那就是武装起孟加拉人后,今后无论是英国人还是法国人想要进入该地就有更多困难。 “你去了之后,去找一条叫胡格利河的河流,如果与达卡的孟加拉苏丹谈判顺利,那么就请求在胡格利河的某处建设贸易站,据说英国人已经捷足先登了,不过并没有建设贸易站,只是在一个叫做加尔各答的小村子派驻了人员” “就在加尔各答附近寻找合适建造港口之地,告诉孟加拉苏丹,如果他能允许我们在加尔各答修建港口、小堡,那么我可以免费为其训练、装备一支三千人的军队” 一想到自己要比英国人先一步成为“列强”,张七忍不住激动起来。 “咳咳” 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他继续说道:“在加尔各答站稳脚跟后便立即寻找恒河故道,据说那里是一片东西长约三百里,南北宽约十里的盐碱地带,里面除了芦苇和野草便什么也没有,周围的田地也都是下田,收成极差” “派出人员去细细探查一下这条故道,据说几米以下都是天然的硝矿,果真发现了也就不客气了,便继续与苏丹谈条件,在古道附近有河流的地方修建大型据点,雇佣当地人挖掘硝矿” “此时如果苏丹出尔反尔不同意我们这么做,那么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当然了,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慢慢经营吧” 见到张九面露难色,他又看向张貅。 “时下阿洪王国与孟加拉苏丹国征战不休,阿洪王国都是从缅北迁过去的摆夷人,虽然占据了雅鲁藏布江中游之地,但经常受到孟加拉人的攻击,眼下地盘已经大大缩小,已经缩到玛纳斯河以西之地了” 阿洪王国,也即阿萨姆王国。 “前不久,阿洪国王苏牙法派人越过大山来到被我军控制的潘硕,想要我军支援他,以便收复提斯塔河以东之地,当然了,还不止这些,在其南面、东面还有大量的山地部族加兰人在孟加拉人的撺掇下向其攻击” “加兰人实际上是克钦人的一支,从克钦王国分出来的,时下我军已经占据钦敦江流域的霍马林,也时不时有加兰人越过大山前来与我们贸易,我也让霍马林驻军派出代表前往那加兰,受到了他们国王的盛情款待” “阿洪人是此时克钦人对其的称呼,他们自称则是孟顿顺罕,其人刚入孟加拉地区时也曾大肆屠杀加兰人,导致双方势同水火” “张貅” 一个瘦小却极为精干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也是蜀王刘文秀余部的后裔。 “你带着王府亲卫步军一百人翻过孟加拉与缅甸之间的巴特开山,然后进入阿洪王国的领地,带着我府制作的火器、金银首饰制品、铁器前往其国都查莱” “彼处所产与我缅北大致相同,但硫磺更为丰富,就与其交换此物,同时取得他们的信任,克钦王国,也就是孟养宣慰司的灭亡除了缅甸人的关系,他们也脱不了干系,眼下本王担任宣慰使,又多少博得了一些威名” “想必他们也知晓了,估计能成功在该国驻扎下来,然后同样为其训练三千人火枪兵为代价换取硫磺,硫磺转运地就设在潘硕” 潘硕,巴特开山山口附近,二战时滇缅公路必经之处。 张貔似乎看出了什么。 “父王,您是想用阿洪人来抗衡孟加拉人?那又为何双方都训练三千人?” 张七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眼下孟加拉人强大,阿洪人处于弱势,孟加拉那三千人用我军淘汰的火绳枪武装起来就行了,至于训练,也不要使太大力,但阿洪人要用上好的燧发枪和正经的训练武装起来” “到了最后,要让其继续处于平衡状态以便我军好从容调度” 张九说道:“王爷,我走后由谁来接替王府事务?” 张七回道:“就让袁成功暂时接替吧,李复国副之” 张九的神色不禁起了变化。 “袁成功本来是安排在水师里历练的,虽然表现不错,但为何要一下提拔到这样的高位,还有,李复国今年才十八岁,有何资格担任王府副总管?” 袁成功,袁宗第独子,李复国,李来亨幼子。 他霎时就明白了。 “我等都是大西军后裔,袁成功、李复国则是大顺军后裔,王爷明显不想某一势力一家独大啊” 张七没有理会这些,说道:“给你等一周的交接时间,然后趁早离去,趁着现在还是北风季,越早越好,若是到了春夏,再想出去就困难了” “是!” 张九、张貅恭恭敬敬向张七磕了一个头就离开了。 后来,张七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将张五调了回来,让其担任王府总管,带着袁成功、李复国做事。 第11章 孟艮坝 孟艮府。 一座大坝正要竣工。 张七带着王府的王府的一些人,包括王定藩、张五、袁成功、李复国等人,加上一百骑兵即将抵达这里。 对于他来说,时下密支那已经成为玉石加工、交易中心,蛮莫已经成为工业中心,再在西边发展就有些不适宜了。 何况自从车里司、清莱府、帕夭府也纳入他的管辖范围后,坐靠澜沧江这条运输便利的航道,再不发展发展就有些不妥了,他可不想就窝在伊洛瓦底江流域发展。 从大城府弄来的五千户工匠有三千户就安置就安置在孟艮府! 这其中就有接近一半的华人工匠,暹罗国的华人巨贾黄华生已经放回去了,让他留在暹罗比留在他的辖区用途更大,但无论如何也要在他的辖区东部打造出一个中心来。 之所以选择这而不是人口更为稠密的清莱府,自然是后者新近拿下,保不准很快就要面临战火需要谨慎发展的原因,也有孟艮府四面环山,河流众多,利于打造水力作坊的缘故。 想要拉动一座城市的发展,没有工业是不行的,而对他来说,现在现在没有能力在大的河流上修建水坝,但在部分小河上修建还是可以的。 经过长期观察,他认为孟艮府(景栋)十分合适。 时下孟艮宣抚司的宣抚使道行广已经被他赶到了以前佤人的聚集地,孟连,整个孟艮府谷地已经全部掌握在他手里了,当然了,除了水利因素,也有此地虽然位于群山之间,但却是四通八达。 东面可抵达车里司、广南府,南面可抵达景线、清莱府,西边可经过南掸邦高原直抵东枝,放着这样的地方不发展简直是暴殄天物。 后世景栋西南侧,基督教修道院所在,当张七带人刚刚踏入这里时立时就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李占春的儿子,孟艮府的实际政务官(名义上是土知府道行广)李九思带着一帮人赶紧出来迎接,其中就有方中通。 在李九思的引导下,一行人踏上了约莫三十米的大坝,只见里面早已经蓄满了水,水面波光浩渺,俨然一处湖泊。 “王爷” 这里以及蛮莫水坝自然用上了张七从后世弄来的如何在没有设计图纸的情况下修建一座大坝的土法,后世的中国解放后再在没有水泥的情况下在全国各地不知修建了多少,也没有多少因为建造不合理而坍塌的。 这处大坝已经修建了一年,与后世不同,张七可是用上了不少水泥,坚固程度比后世更甚。 “建成之后不但孟艮几万亩良田得以旱涝保收,还能带动至少五座包括水力磨坊、水力锻坊在内的大型工坊” 说着又带领张七他们来到了水坝的另一侧,只见水坝下面,河流南岸已经建起了一排工坊。 张七说道:“我见到水坝的蓄水已经快满了,是不要要马上开闸放水了?” 李九思点点头,又看向方中通,方中通笑了笑,说道:“再过十分钟就能放水了” 张七等人便在坝上等着。 十分钟一到,似乎是蓄水已经到了警戒线,随着方中通一声令下,在坝上一间小屋子里,几个壮汉便合力将一座绞盘的手柄摇起来。 “停!” 方中通一声大喝,那几人便停了下来,另外有几人赶紧将绞盘卡住。 外面传来了轰隆隆的流水声,众人连忙来到外面,只见坝上中间的位置有一道约莫一米宽、一米深的水槽,显然用上了水泥,大量的河水正从那里倾斜而下,河水流到坝下后又进过一道宽度扩大了三倍、深度曾增加了两倍的水槽倾斜地往下流去。 再往下则是十几个大小不一的水车,每一架水车都连着一根铁轴,铁轴都通向工坊,那里面自然连着各种锻锤、钻车。 “王爷” 方中通介绍道。 “眼下只有三座工坊,便只打开了这么多水,若是将来再增建工坊,还能将水位提高一倍” “提高一倍?” “是的,根据这条河流近三年的流量以及雨季、旱季的情形,并询问了这里老人近三十年的水流情况这才算出来的” “眼下是旱季,但这里的旱季每年的降水量也比得上大明广东一带了,若是到了雨季,那就需要将大坝另一侧的泄洪道一起打开方可” “眼下的水量正好匹配上了上游河水本来的流量,我带着学生详细测算过” “如果百年难遇的洪水来临,就能将水寨提到最高,但因为大坝的蓄水,依旧能比往年流亡下游的洪水减少三成,不过那时因为水流速度太快,就要停下工坊了,这样的天气一般不会超过十日” 见到铁轴转了起来,张七便往坝下走去。 一边走王定藩也介绍道:“孟艮附近铁矿、铅矿都很丰富,铜矿也有一些,但并未发现煤炭,眼下还只能利用木炭冶炼,然后利用水力锻锤反复捶打” 张七点点头,时下他只在蛮莫发现了煤矿,若是将哪里的煤炭运到这里来耗费实在太大,有了水力锻锤,也能得到合适的铁料。 再看时只见孟艮府城东北角的上空正冒着黑烟,便知道那里有一些砖瓦窑和冶坊了。 一行人又来到工坊里。 只见铁轴经过几个部件的转换后可以带动锻锤对铁胚进行捶打,中间有关闭铁轴的装置,这里虽然没有冶坊,但也有对粗铁进行加热的炉子,先对粗铁进行反复锤打后便打成了一个长方形铁片。 此时的铁片还是很厚的,然后再用火钳将其夹起放在另外一个有小水车带动的小一些的锻锤下捶打,此时铁片就包裹在一根一米多的铁棒外面了,捶打一段时间后又在其外面包裹上一层铁片。 连续三次包裹铁片后最后就形成一根火枪的枪管了。 这里的铁料显然不能与蛮莫的比,便只能打造燧发枪的枪管,至于最新的需要钻膛线的米尼枪枪管肯定要在蛮莫打造。 对了,这里张七准备用来打造对外贸易火枪的制造中心。 铁料一半,但经过反复锻打后不禁质量达到了此时清国的水平,效率更是提高了十倍,出产的火枪显然是价廉物美。 当然了,弹簧用铁还是需要蛮莫那里制作,饶是如此,有了孟艮府的火枪、火炮制作工坊,张七就能大肆进行军火贸易了。 燧发枪,虽然时下欧洲已经有了,但也只是少量出现,大规模出现还要等到十八世纪,眼下上好的火绳枪最少也需要五两银子一杆,清廷制造的现在已经逼近十两银子。 他的燧发枪至少能卖十五两吧,或许二十两也有可能,还能将这个价格水平稳定五年以上,假以时日,也能长期将其稳定在十两以上,实际成本则是一两左右,简直是暴利! 假若是二十两,这处每年能出产两万多杆,那么就是五十万两! 加上火炮、弹药等,单在军火一项就能赚取百万两! 当然了,时下这里的能耐也就如此了,最大、最稳定的出产还是在蛮莫,但无论如何,有了这些工坊,孟艮府就能发展起来。 不过眼下这里却只有一个顾客,价格也早就谈好了,那就是十两一杆。 李定国的部队!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再是隐瞒、躲藏,人家到现在肯定也知道了他的看家法宝,岂有不索取的? 为了今后的大计,他也不得不专门设置一处工坊来为云南其它地方的明军生产火枪、火炮。 按照他的想法,经过两三年的熟练,这里将会成为不亚于蛮莫的存在。 时下就拿云南明军来练练手,说是练手,实际上质量并不亚于明清的水平,这就够了,要什么自行车呢。 第12章 那加兰(上)锦囊 张貅身材瘦小,其貌不扬,虽然也是大西军后裔,但若是放在李定国的军中,肯定是不受欢迎的。 但他却被张七收为义子。 能被他从几千少年兵中挑出来显然是各有所长的。 张貅敏捷、灵活,不但是在身体上,在脑瓜子上也是如此,当他跟着张七来到密支那后当即意识到学习语言的重要性,时至今日,他已经完全掌握了克钦语、缅甸语、摆夷语,后者实际上是泰语。 这三种语言是缅北用的最多的,虽然都源出藏缅语系,但如同汉语与藏语一样,经过几千年的变迁后早就是面目全非,张貅却能从起词汇、语法上一下就抓住了重点,很快就掌握了。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在武勇上无法与张貔相比,在沉着冷静上也无法与张凤相比,故此,他就只能在灵活多变上下功夫了。 时下滇南缅北一带,没有谁不知道只要紧跟着张七就没错,连清狗都被他屡次三番击败,遑论其他? 何况,被张七收为义子可是莫大的荣光,虽然暂时还不能与高得杰、李忠明等人相比,但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并驾齐驱。 严格来说,这次张七交给张九、张貔、张貅、张凤四人的任务又不同。 张貅与张凤编练新军,实际上最为简单,编练成功后与各自的五个大营也有了恩义,当然了,张七显然不会就地编练,而是会与另外十个老营混编,这恩义一节就更是深厚了。 张九又不同,他实际上是张七的义弟,每次出行干的都是风险最大,意义也最大的大事,他的威望早就与高得杰、李忠明等人平齐了,或许还在张五之上——谁叫张五在张七北上建昌时巴巴地跟着李定国走了呢。 故此,他这一路又另当别论。 张貔、张凤都经受过考验,唯独他张貅从少年兵中脱颖而出后一直待在王府。 故此,当他带着新出炉的一百少年兵出发时就明白了这一次的考察重点不在其他人,而是就在他身上啊。 从密支那出发前往阿洪王国(阿萨姆邦)有现成的道路可走,就是后世二战时期通往印度的滇缅公路,阿洪王国的祖先也是在大约四百多年前经过这条路进入雅鲁藏布江下游的。 阿洪王国建立后还时不时回到克钦王国参与战斗,故此这条路显然不能称为羊肠小道了,但毕竟是行走在大山深处,其凶险程度完全不亚于野人山。 这几年,张七已经将道路修到了大山这一侧的潘硕,跨过潘硕就是阿洪王国了——不不不,中间还有几十里的山路,那是克钦人、那加兰人、阿洪人都出入其里的三不管地带。 一行人骑着马匹很快就来到了潘硕。 这里已经建成了一座小堡,堡外早就形成一个繁华的市场,玉石、粮食、铁器、布匹、食盐都在这里交易,衣着整齐、体面的克钦人(因为张七的缘故,时下缅北的克钦人已经富裕起来了),衣衫褴褛、面容剽悍的那加兰人,介于其间、已经带有不少印度教风格的阿洪人都出现在这里。 那加兰人也曾建起过一个原始的王国,还曾与缅北的克钦王国互为盟友,可惜自从摆夷人进入雅鲁藏布江下游,变成阿洪人后,就如同暹罗人进入平原后对山地部族视同仇雠一样,双方展开了近五个世纪的征战。 最后终究是文明一些的摆夷人战胜了那加兰人,阻止了其进一步的壮大。 不过在这三不管地带乃至隶属于孟养宣慰司的潘硕,双方还是保持了大致的和平。 根据夜不收最近得到的消息,那加兰人近期又有了统一的迹象,除了孟加拉人的压迫,让阿洪人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也有那加兰人出了能人的缘故。 一个明显的迹象就是,以前,前来潘硕贸易的那加兰人多半是三五成群各自前来的,但现在却是统一前来,每次前来参与贸易的有上百人,他们都是骑着大象前来的,大象的装载力远比人力、马牛大,一百头大象装载的东西基本上能满足整个那加兰人的需要了。 张七的夜不收霎时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据说那加兰人有一百个小部落,一个小部落也就百余户人家,一头大象就能满足了,也就是说,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了。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那加兰地区新出了一个拉多王。 贸易的集中日期显然都在旱季,张貅抵达那里时正好是贸易季的尾声,当张貅见到集市边缘依旧拴着上百头大象时顿时心里一喜。 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锦囊。 这是张七给他的。 “抵达潘硕时再打开” 时下张七的龙凤玉佩的光圈已经大为缩小,不能将大的物件儿弄来了,但一个人带着少量物资进出还是可以的。 有一次他竟外出了三日,可是将密支那军民吓坏了。 那一次,他从后世弄来了一本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个便捷的太阳能充电装置,那三日,他将可能用到的资料一股脑下载到了那上面,自那以后他就很少跑图书馆或者书店了。 当然了,为了减少自己抄写之苦,他还一同弄来了好几台打印机以及大量的墨盒。 有需要的资料打印出来后用钢笔将其有着明显后世印记的标志涂掉就是。 还有,他现在管辖的地方,无论是官府还是学堂都用上了钢笔,那玩意轻便,一次可以大量弄来,至于墨水自己制作就行了。 锦囊里是一掌叠好的纸。 “貅儿,阿洪人已经普遍信仰了印度教,想要拉拢、融和他们不太容易,何况他们的人数已经与我们差不多了,又如何融和?” “阿洪人南面的山地部族,只有那加兰人还是信仰着原始的宗教,与高黎贡山深处的蛮族差不多,更南的曼尼普尔人也有一半信仰了伊教,也不容易” “阿洪人此时约莫一百万人,那加兰人则只有十万人左右,但论起战力,那加兰人显然在阿洪人之上” “阿洪人,实际上就是摆夷人,而那加兰人则是从克钦王国分出去的,讲克钦语,以前克钦王国存在时还是他们的附庸国,克钦王国不在了,但孟养宣慰司还在,这一点那加兰人是知道的” “我是孟养宣慰司的宣慰使,还是缅甸国的副王,这一点,不但阿洪人知道,那加兰人也知道” “你的任务名义上只是联络阿洪人的国王,调查其风土人情,若是阿洪人同意,为其提供火器、训练军队,还有深入南边大山联络那加兰人的任务” “联络阿洪人是为了对抗孟加拉人,进而为张九的任务创造机会,也就是说,你是为张九打辅助的” “对于我军来说,表面上看配备了大量的火器,但由于人口少,在炼硝一途就十分紧张,眼下能够找到的出产硝石的山洞基本上都利用上了,再加上全民茅厕所出,勉强能满足现有火器的需要” “硫磺,缅北山地有很多,也能从硫铁矿冶炼中顺便炼取,问题不大,何况木府就有大量出产” “就是硝粉实在缺乏,据俘获的马尔康供述,法国人曾在印度恒河故道上发现过,但那里依旧是伊教徒和印度教徒的天下,想要获取并不容易” “但一旦成功获取,那就是逆天的存在,甚至可以与我们之前的神兵利器相提并论” “故此,张九的任务最重,你必须为其打好辅助” “我们行事,不能光顾着眼前,凡事都必须未雨绸缪” “虽然要用阿洪人来抗衡孟加拉人,但若是能用那加兰人来制衡阿洪人,甚至取代他们成为雅鲁藏布江下游,对了,就是印度人嘴里的布拉马普特拉河,成为新的主人,那岂不是更好?” “我军的主要方向还是在南边、东边,西边不可能投入大量精力,于是,利用两边克钦人的关系,然后将其组织、武装起来,伺机进入布拉马普特拉河流域将是我们的长期目标” “在此之前,若是能收复那加兰人为我们所用那就是事半功倍了” “进入阿洪人地盘之前,找到那加兰人的领袖,与其商谈贸易、武装诸务,甚为重要,切记切记” 张貅原本是想将锦囊毁掉的,一想到这可是张七的亲笔信,最后还是藏在了怀里。 所谓的夜不收消息,实际上就是他打听来的,他曾作为潘硕的贸易代表进入过那加兰高原,但并未找到所谓的国王,那些个小部落首领也十分警惕,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就是不说。 而眼下来到这里的一百头大象至少有两百人驾驭,其中有没有那个拉多王呢? 那加兰人不像阿洪人都住在潘硕镇的客栈里,他们舍不得花那些钱,都挨着大象就地歇息。 目光不经意地一一扫过去,这些那加兰人样貌、装束都差不多,自己也不可能一个个询问。 正在犹豫之际,只见那群那加兰人站了起来。 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顿时眼睛大亮。 只见一个人从一座客栈的二楼走了下来,这里的客栈都是清一色的吊脚楼,客人们都住在二楼。 只见那人约莫二十多岁,面容英俊,身材中等,但异常精悍,头上也裹着黑色的粗布头巾,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位倮倮人(彝人),脚上也是草鞋,但衣衫却比那些人干净整洁得多。 特别是他的头巾一侧还插着一根羽毛。 “此人如若不是拉多,也极有可能是他的兄弟子侄或者管家,至少也是一个拉多王信任的部落酋长” 想到这里,他将缰绳扔给他的副手、克钦少年兵出身的那桑,向着那吊脚楼走去。 第13章 那加兰(中)商税 走到半途他停住了。 负责潘硕市场管理的一个宣慰司官员走向了那人。 只见两人正在说着什么,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还吵了起来。 他们讲的都是克钦语,虽然有些不同,但也就是福建闽南语与台湾闽南语的区别而已,显然可以畅通沟通无虞。 听了一会儿张貅就明白了。 “原来是在为商税争论,我府的商税是十税一,那加兰人没有多少银钱,就只能从交易得来的一百头大象驼载的货物拿下来十头!” 十头,可能意味着十个部落,难怪那人有些义愤填膺了。 他的义愤填膺也有道理,他们拿来的都是些山货,如今乃至后世那加兰山区一带,各种野生动物纵横,孟加拉虎、黑熊、野鹿到处都是,而缅北、云南一带的猛兽虽然也有,但数量显然不如那里多。 他们能够猎获这些猛兽就很不容易了,眼下又要拿出来十头大象的东西岂不愤怒? 说到最后,双方都是剑拔弩张,官员身边跟着几个背着燧发枪的士兵,自然都是从军队里因为各种原因退伍的,当下就将燧发枪取了下来,并用其指着那加兰人。 后者也不甘示弱,他们身上都背着粗陋的弓箭,挎着自制的、同样粗陋的长刀。 眼见对方的人越聚越多,一个士兵立即吹响了口哨,霎时一群同样端着已经上好了刺刀燧发枪的士兵跑了过来。 那人显然见过火枪,也知道时下的张七所部就是凭借着这些火枪所向披靡,但山里人的倔强还是让他不想让步。 根据张貅的了解,这是他们第二次组队前来交易,交易的主要对象是食盐和铁器,第一次并未出现这种情况,张貅更是笃定了此人绝对是拉多王的亲信,第一次来的多半是拉多王指定的一个酋长。 那一次他们还是认了这一成商税,显然是为了息事宁人,对于那加兰人来说,除了与他们交易,就只能与临近的阿洪人、缅甸人交易,而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张七的物品不但质量明显好一些,价格也公道一些。 故此,他们都跑到这里来交易。 换作任何一个普通的酋长都会交出十头大象的物资息事宁人的,因为就算交出十头大象的物资还是比在缅甸、阿洪交易划算一些。 何况此时阿洪人还是他们的敌人。 区区一个边境处的交易点,不可能布置太多士兵,眼下赶过来的加起来也就三十多人,而这里总共也才五十人。 而对方却有两百人! 剑拔弩张! 那官员也有些害怕了,但堂堂孟养宣慰司何时受过这种威胁?顿时鼓起勇气继续与那加兰人对峙。 张貅斜眼看去,只见正在张弓搭箭的那加兰人的箭头似乎都是骨头或者石头做的,顿时心里一动。 “慢!” 他走了上去。 作为前往阿洪王国的使者,他们并没有穿军装,而是寻常大明人士的打扮,不过是将袖口、裤口束上了罢了。 那官员显然没见过张貅,不过当他见到后者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后顿时赶紧弯腰施礼。 “好了,这件事由王府来处理,你等散去吧” 那官员这才看到张貅后边还站了上百人,每人还有一匹马,如今在孟养宣慰司里也只有官府出动才有这种威势,便点点头带人下去了。 在离开之前那官员还不忘了叮嘱他,“上官,十头大象就是五十石粮食,千万莫要忘了” 这就是大象的逆天之处了,每头成年大象可以驼载至少五百斤重的物资,还能坐上两个人,比马匹可强多了。 五十石粮食,那就是二十五两银子,虽然对于官府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那加兰人来说却是一笔大钱。 对于潘硕镇来说,收取的商税一部分可以截留下来用来供养这里的官员、护卫,故此肯定是一个也不能少的。 张貅点点头,示意他赶紧离开。 官员带着士兵离开后,张貅转向了那人。 “我可以免掉你的商税,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按照孟养宣慰司的规矩,这笔钱回去之后要我自己填上,我不知道是谁又如何填上?” 那人显然很警醒,没有轻易上当,“你又是谁?” 一旁的那桑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克钦汉子,顿时说道:“他是宣慰使大人的副总管” 张貅白了他一眼,不过话已至此,只得将自己的令牌向他亮了亮。 “不错,我还是宣慰使大人的义子” 那人冷笑道:“你为何对我等这么好?” 张貅拍拍手,那桑便带人搬来一个木箱子,打开后只见里面是一把打制精美的长刀,刀身通体雪亮,刀柄还可有花纹,轻轻一叩,顿时发出激越清凉之音,显示了它的上乘质量。 里面还有一张弓,同样打造精美,虽然时下张七麾下的弓箭手已经越来越少,但依旧在每个大营保留了两百人,自然也有相应的弓箭作坊。 这都是复合弓,约莫七斗力,弓身是用硬木、竹片、树胶混合制成,背面还雕刻着花纹,似乎是专门为那加兰人打造的,一端刻着一个虎头,一端则是一个熊头。 要知道,那加兰人现在还是万物崇拜的时代,对于猛兽还是十分敬畏的,据张貅的了解,有不少部落崇拜的就是老虎和黑熊。 弓弦也是用多根丝线涂抹树胶后制成的,叩之也有金属般的回响。 每个木箱子里还配有十支箭,箭杆是用柞木制成,轻重适中,箭头自然是铸造的,不过打磨的十分亮眼,有锥形的、铲型的,不一而足。 那桑是箭术高手,张貅努努嘴,那桑便快速上好弦,朝着百米开外一棵大树射去,一箭正中树干。 那桑又抄起一把长刀,单手握持砍向一根提前准备好的细铁丝,一刀下去铁丝就被斩成两段,再看时,刀刃却丝毫无损。 那些人顿时惊呆了,再看自己的武器,一股浓浓的自卑感顿时弥漫而出。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瞒你,我想拜访拉多王,还为他带了不少这样的礼物” “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那人虽然眼睛里闪出了浓浓的艳羡,但嘴上却丝毫不放松。 张貅无奈,只得凑近他的耳朵。 “难道你们就不想多一个朋友?” “朋友?” 那人继续摇摇头。 张貅只得再次凑近他的耳朵,“难道你们不想打败阿洪人?” 那人这才放松下来。 ...... 张貅他们跟着那加兰人返回了。 路上,那人终于透露了他的真名。 “我叫拉尼,正是拉多之弟,不过我们并没有什么拉多王,我部不过是一个较大的部落而已” 看来,那加兰山区也有不少阿洪人的密探,一旦探知他们有统一的迹象就会大举进攻,那加兰人也怕了。 “对了,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我是说真的,我家王爷就是想与你们交个朋友” 拉尼却不相信,“他现在是克钦王,还是大缅甸的副王,为何要与从不联络的那加兰人做朋友?” 张貅无奈,只得说道:“你们知道孟加拉人吗?” 拉尼一听便紧张了,“怎会不知?虽然阿洪人凶残,但孟加拉人更为凶残,原本我们的家园已经深入到梅加拉亚了,后来被他们赶回来了,更为可气的是留在当地的同胞眼下也不认我们了,他们都成了邪灵的信徒” 梅加拉亚,后世梅加拉亚邦。 “邪灵?” “唉,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自然是不明白,不过我们将来要对付的就是孟加拉人,你明白这一点就行了” 拉尼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付孟加拉人,呵呵,人家人多势众,岂有那么好对付的?还有,你们与孟加拉人相隔千里,怎么会去招惹他们?” 张貅没好气地说:“这些你不懂,等见了你们的拉多王就明白了” 第14章 那加兰(下)科西马 拉尼带着张貅等人踏上了一条山道。 他们每经过一个山寨便会留下一头大象的物资,而跟着拉尼的人并没有留下来,继续跟着拉尼往前走。 就这样走了大约一个月,终于走到了最南面,一个叫做科西马的地方。 张貅顿时眉头一皱。 “此地我以前也来过,这里已经靠着南面的曼尼普尔了,从沿途看来,并没有任何一处山寨看起来是拉多王的大寨模样,而这些人也没有留下来,难道拉多王的大寨就在科西马?” 果然,当他们转过一个山坳时,原本建在山上的大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河谷里的一座城堡! 城堡的围墙是用石块混合泥土垒成的,里面则是一些木屋,屋顶都覆着厚厚的茅草。 城堡方圆约莫四里,这在他们路过的山寨里算是最大了,那些山寨最大的也只有这里的一半大小。 不过,眼前的一幕却让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城堡正在燃烧! 从远处看时,似乎是做饭时的炊烟,走近一看则不然,大火正从远处向着近处燃烧,城堡建在高处,距离他们近一些的地方更高一些,故此一开始并未看出什么。 拉尼的人都叫了起来,纷纷从大象背上跳了下来,然后立即朝城堡冲去! 张貅却看出了一些异样。 “列队!” 一百骑很快在山谷里派成了一个阵势,然后在张貅的带领下缓缓朝着城堡奔去。 走到城门跟前时,只见大门洞开着,里面窜出来一阵阵黑烟,却无半个人影。 再看时,只见地面上还有不少血迹! 半晌,拉尼跑了出来,还大哭着。 “完了!完了!” 见到张貅时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稻草,紧紧握住他的缰绳。 “大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张貅从马上跳了下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拉尼哭道:“肯定是科罗干的!肯定是科罗干的!” 张貅说道:“好了,火势如此之猛,肯定救不了了,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拉尼这才看到张貅身后一百整整齐齐的骑兵,顿时冷静下来了。 “拉多确实是那加兰人的王,不过一直不敢叫出来,你知道吉灵庙吗?” 吉灵庙,钦敦江流域支流米沙河上的重镇,距离明军钦敦江流域最南的据点葛礼瓦不远,因为隔着一座大山,张七便没有将手伸到这里,也就是说这里依旧归属缅甸王国管辖。 还有,如同东边掸邦高原一样,缅甸王国在西边的巴特开山也有一块领土,就位于吉灵庙以西。 张貅点点头。 拉尼继续说道:“吉灵庙以西,还有一个大部落,叫曼尼普尔,山上的人与我们差不多,但中间平地上却都是信仰了邪灵的人,拉多以前被缅甸人招募进了吉灵庙的军队,后来缅甸人被你们的王击败后,像吉灵庙这样的边境地区军队便溃散了” “拉多也带着一些人回来了,回到科西马后便从科西马酋长手里夺取了酋长之位,然后用缅军的军制训练了一批军队,逐渐征服了整个那加兰” “然后前往潘硕的贸易也由科西马来统一组织,他为人很是公道,童叟无欺,最后获得了整个那加兰人的信任” “不过对于阿洪人、孟加拉人、缅甸人来说我们依旧很弱小,拉多便想继续拉拢曼尼普尔的山地人,在靠近科西马的地方是一个叫默勒姆的地方,那里居住着没有信仰邪灵的最大一个曼尼普尔山地部落,首领就叫科罗” 默勒姆,后世曼尼普尔邦北部城市,距离那加兰邦很近。 “拉多与科罗结拜为兄弟,并协助科罗训练了一支军队,后来科罗也将曼尼普尔的山地人统一起来了” 张貅问道:“这科罗没有信仰邪灵?” 拉尼点点头,“没有,孟加拉人的手还没有伸到哪里,最远只伸到平地,那里是一个叫做英帕尔的地方,曼尼普尔人更多,不过他们的首领却是一个孟加拉人派来的什么阿訇,真正的曼尼普尔人的首领还要听阿訇的” 张貅想了想,说道:“科罗有什么理由要袭击科西马?” 拉尼似乎有些咬牙切齿,“英帕尔的阿訇曾多次派人劝科罗加入他的宗教,也曾派人来过科西马,自然被拉多拒绝了” 张貅似乎抓住了重点,“这么说科罗最终还是决定加入了伊教?” “伊教?嗯,差不多” “我还是不太明白,科罗加入伊教就罢了,为何还要来攻打科西马?” “那还不简单,拉多与他结拜时双方都对天发誓,终生不加入伊教,科罗肯定是被英帕尔的曼尼普尔人许下了让他不能拒绝的重诺,最后还是加入了伊教,不不不,是邪灵教,否则你自己加入就是了,为何还要将我们的科西马毁了?” 拉尼又大哭起来,他身边的人同样如此,山谷中顿时充斥着一大阵哭声。 大象也哀嚎起来,看来城里也有它们的亲戚。 张貅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 半晌,他止住了还在哀嚎的拉尼。 “不对,科西马对于英帕尔应该没什么威胁,长期以来那加兰人也只是与阿洪人战乱不断,并没有威胁英帕尔啊” “我知道了”,拉尼终于止住了哭泣,“阿洪人最南的领土叫锡尔杰尔,为了对付我们,最后又将这块土地让给了孟加拉人,或许是在败于孟加拉人之手后割让给了他们” “对于孟加拉人来说,我们并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而是阿洪人,如果阿洪人与锡尔杰尔的孟加拉人勾结起来,对了,一定是这样,英帕尔的阿訇就是从锡尔杰尔派来的!” 张貅点点头,“这么说锡尔杰尔主要还是孟加拉人?” 拉尼摇摇头,“还是阿洪人占据优势,不过却是信仰了伊教的阿洪人” 张貅终于明白了,“这就对了,阿洪人在与孟加拉人的战争结束后,不但划清了大河以西的疆界,还以共同对付那加兰人为条件让锡尔杰尔地区独立,或者干脆划归孟加拉人管辖” “而英帕尔的曼尼普尔人也是听从孟加拉人的,于是他们就许下一个让科罗成为真正的山地之主的条件,或者更为优惠的贸易条件,让科罗不得不背叛与拉多的盟誓” “科罗带着人马来到科西马,拉多没有防备,科西马城顿时被科罗攻下,不但如此,科罗还掳走了科西马城的人口,临走之前又一把火将其烧了,对了,三天前这里还下着雨,一开始火势并没有起来” “但今天天却放晴了,隐藏在暗处的火星便又烧了起来” 拉尼点点头,“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张貅暗忖:“拥立拉尼成为新的科西马之王最为简单,但那样一来我军并不能在那加兰人心目中获得多大的威望,想要立威、立德,就要将科西马的人从科罗那里救出来,如果拉多还活着就更好了” 便问道:“科罗手下有多少人?” “最多三百,科西马原本也有三百人的,不过去往潘硕贸易就有两百,城里便只有一百人,又事出突然,肯定不是科罗的对手......” 这时那桑来到了张貅的身边。 “副总管,我趁着大火尚未烧遍全城的功夫进入里面查看了一番” “哦?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里面出现了一些铅子,而那加兰人并没有使用火铳的习惯,这么说科罗的人肯定携带了大量的火枪” 张貅赶紧看向拉尼。 “科罗的人也有不少火枪?” 拉尼摇摇头。 张貅说道:“那就真相大白了,科罗的人没有携带火器,但跟着科罗来到科西马的还有英帕尔的曼尼普尔人,他们则带着火器,这些火器自然是孟加拉人提供给他们的,难怪科西马一下就被他们拿下了” 那桑问道:“副总管,我们虽然带着燧发枪,还是新式燧发枪,但并没有携带火炮,这......” 张貅白了他一眼,“我们虽然没有携带,不过准备赠送给阿洪人的木箱里却有” 那桑吐了吐舌头,“副总管,你决定了?” 张貅点点头,“能否拉拢那加兰人,就在此一举了,这样,既然如此,暂时就不去阿洪王国了,将准备赠给多尼的一百副弓箭、长刀马上发给拉尼,然后让其带路,我们去默勒姆!” 第15章 曼尼普尔(上) 默勒姆前往科西马的山道。 科罗意气风发地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是真的高头大马,一匹来自马瓦里地区的高头大马,肩高一米六,据说是亚历山大大帝将土库曼马与当地马匹杂交而来的,莫卧儿人甫一进入印度地区便发现了这件宝物,顿时将其大量用在军队里。 这才让帝国延续了几百年。 对于科罗来说,虽然将科西马的人口掳到了默勒姆,但心中依旧有些忐忑,他是知道的,拉多手下还有两百人前往潘硕贸易去了,如果这些人回来,稍作分析便知道科西马惨案是谁干的。 何况,他们回来时必定带了来自缅北的物资,虽然时下他与英帕尔地区的曼尼普尔人重归于好,也得到了不少物资,但来自缅北的物资他也不想放过。 于是,几天后他决定再次进攻科西马! 这一次,他除了带上自己的三百精锐,还邀请英帕尔人也参加了,他们都是火枪手,五百人,对付一个城池已经遭到严重破坏的科西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默勒姆到科西马只有几十里山路,快的话一日一夜也就到了,科罗很快就来到了道路中间的毛,毛,是一处山地曼尼普尔的小山寨所在,周围还是很开阔的,抵达这里后科罗的人就能就地喝喝水,吃吃干粮了。 毛的正中有一座小山丘,就当科罗带人抵达附近时,上面一群人就露了出来! 科罗一眼就看到了拉尼。 “好家伙,我正想去找你们,你们倒是先一步送上门来了” 科罗大喜,如果前往科西马,虽然自己最终获胜是肯定的,不过若是拉尼等人又征召了一些那加兰人加入,自己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而那座小山丘最多只能藏下三四百人。 而且其四周都是旷野,上面又没有水源,别说我进攻了,将其团团围住也能将其困死! 不过科罗也没有大意,带着大队人马缓慢逼近了小山丘,抵近约莫百米距离时立时就遭到了拉尼他们一大阵抛箭的射击! 科罗的人霎时就损失了几十人,这激怒了科罗,他当即让跟着自己来的英帕尔曼尼普尔伊教徒用火枪射击。 不过拉尼显然很是狡猾,见到对面都端起了火枪,立即藏到了提前挖好的壕沟里,等待一阵火枪声响过之后又站起来抛射。 科罗这次带来了两百火枪兵,三百自己的山地曼尼普尔人,见状便下令自己人从后面绕过去,他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山头还能藏多少人。 科罗的人开始从后面进攻了,与火枪兵不同,这一面似乎没有人,他们竟然直接进抵到山脚下! 科罗见状也十分高兴。 “拉多还说自己曾在缅军中干过,没想到也是个无能之辈,你看他教出来的拉尼是个什么水平,竟然只顾头不顾腚......” 话音未落,只见后山突然想起了“怦怦”的火枪声! 瞬时科罗的手下就大片大片的倒下了,就在科罗目瞪口呆之际,一群骑兵从山上冲了下来! 科罗的人从未见过呈战斗形态出现的骑兵,霎时就傻眼了,一个个哭爹喊娘地往后跑,这群骑兵自然就是张貅带的少年兵了,很快就将科罗的人冲了个四零八落,然后就是满场追杀了。 科罗此时就不是目瞪口呆了,立即扭转马头往后跑,跟着他的还有四骑,这马匹自然是孟加拉人送给他的,他也只会骑,并不知晓如何战斗。 科罗的马匹终究是身高马大,张貅等人也没追上,不过那队火枪兵见到科罗跑了,顿时也没有战意了,纷纷跟着往后跑。 接下来自然是张貅的骑兵继续追杀的时刻了,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战斗就结束了。 那桑说道:“副总管,这一战,我军毫无损失,杀死了两百多,俘虏了两百多” 张貅点点头,“将山地曼尼普尔人全部杀死,让拉尼的人动手就好了,至于平地曼尼普尔人,看里面有没有孟加拉人,有的话留下来,没有的话只留下几个老实听话的,剩余全部杀死” 那桑问道:“这是何意?” 张貅说道:“按照拉尼的说法,科罗的常备军也就四百人,这一次就来了三百,全军覆没,那么我们只要尽快赶到默勒姆,就有可能攻破此城,将那加兰人解救出来......” 正说着,拉尼过来了。 见他脸上带着笑意,张貅顿时明白了,“你哥哥还活着?” 拉尼点点头,“根据对俘虏的审讯,科罗将我哥哥以及科西马城的家属全部掳到了默勒姆,原本是想利用他们来压服我们那加兰人的,故此并没有将其杀死,眼下我们俘虏了这么多人,他就更不可能杀他了” 张貅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先不杀了,我们立即押着俘虏前往默勒姆!” 黄昏时分,他们赶到了默勒姆,一个同样位于河谷高高处的土城。 张貅对拉尼说道:“朝城上的科罗喊话,就说我们交换俘虏,让他将从科西马掳走的人全部放出来,然后我们便将这些人放回去” 那桑说道:“副总管,科罗本就没有多少人,如果将这些人放进去了,他的实力立时就增强了,届时想要攻破此城就不容易了” 张貅笑道:“与收服那加兰人的心相比,区区俘虏又算什么,别说了,赶紧按此办理” 城上的科罗也十分忐忑,确如拉尼所言,他手下只有四百常备兵,带走了三百,如今只剩下一百,而对面有凶猛的火器,自己不一定守得住默勒姆城,一听拉尼的喊话想都莫想就同意了。 不过,他可不敢打开城门,只是让人从城墙上掉下来好几个大篮子,放下几个那加兰人便提溜上去几个曼尼普尔人,就这样一直忙到晚上才完成了俘虏的交换。 张貅见到了拉多。 果然是一个身材矫健、面容英俊的汉子,不过他一见到拉尼就说了一句让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话。 “拉尼,诸位,我是被骗、被俘过的人,不能再担任那加兰人的大酋长了,就算回去了别人也不会信服了,但拉尼你不同,你打败了科罗,还将我们救了出来,由你继任大酋长之位顺理成章” 拉尼自然不会答应,说道:“大哥,这里只有我们科西马的好汉子,如果拿下默勒姆城,将里面的人全部杀死了,又有谁知道并说出去啊” 拉尼摇摇头,“我对天发过誓,这一生从不说谎,我不能欺骗上天,更不能欺骗我的族人” 张貅说道:“大酋长言重了,你可以退位,让拉尼继任大酋长,但你可以继续留在族里做事啊” 拉多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那样的话就是不信之人,何况被科罗俘获是我的奇耻大辱,如果还舔着脸待着这个位子上那还不如死了” 张貅本想以“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之类的话来安慰他,但见他意志坚定,便知道其意已决,便按捺住了。 拉多走到自己剩下来的那两百常备兵面前。 “诸位兄弟,不是我不想继续担任大酋长,而是不能,拉尼救出了族人,又击败了科罗,由他来接任大酋长之位顺理成章” “我之所以苟活到现在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为了活着见到拉尼以及你们的这一天,现在见到了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又看看张貅等人,“兄弟们,今后就跟着克钦王的人干,我们本就是一族,他们又有火器,绝对没错的” 说着又招来拉尼,对他轻声耳语了几句。 就在拉尼还想说什么时,拉多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大哥!” “大酋长!” 拉尼和那两百人都扑了上去。 远处的张貅也很动容。 “难怪那加兰人能成为阿洪人的大敌,他们人数虽少,但确实很刚烈啊” “拉多这么一做,就算实情被族人们得知了,依旧会受到他们的敬仰,而拉尼既有击败科罗之功,又有拉多兄弟光环的加持,接替大酋长之位就不会受到太多阻碍了” “我好奇的是他临终前对着拉尼说了什么?依靠我军的事所有人都听到了,特意避开我等显然是另有他意,无非是不要被我军吞并了,要保持独立性等等,呵呵,按照父王的筹划,一开始也不会这么想啊” 第16章 曼尼普尔(中) 当晚张貅等人就在默勒姆城门前一里地扎营歇息。 扎好营盘后那桑又问道:“副总管,为何不趁着科罗的人缺少武器的机会一鼓作气连夜将此城攻下来?” “今晚科罗肯定会派人出去向已经臣服于自己的山地曼尼普尔人、以及英帕尔曼尼普尔人求援,那加兰有十万人,那么曼尼普尔至少有三十万” “他们能在一日之内调来几千援兵,我们只有三百人,这仗如何打?” 张貅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无论是山地曼尼普尔还是英帕尔人,能在一日之内赶过来的最多千人,我听父王说过,以前欧洲的西班牙人征服南美洲的印加帝国时也只有一百多人,也能将几万印加人打败” “西班牙人的武器比我们差多了,还能做到那样,我们面对的只是人数更少的曼尼普尔,又怕什么?” “何况,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背离了父王的初衷了,原本他是想利用阿洪人来牵制孟加拉人,又用那加兰人来牵制阿洪人,让其都在我军的指挥棒下行动” “现在看来倒是有另外一个思路” “哦?” “我们原本只知道那加兰人是克钦人的近亲,不知道大部分曼尼普尔人也是会讲克钦语的,如果能将这两地都纳入我军的势力范围,那么就可以依托着两地与阿洪人、孟加拉人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那样的话岂不是比牵制这个牵制那个更好?” “再说了,拉尼的人已经回去通知其它部族了,明日不但有曼尼普尔到来,也有那加兰人到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何况我已经让人通知父王了,相信他的回复马上就会到来” 那桑也很兴奋,“经营那加兰和曼尼普尔有一个大营就行了,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驻扎在霍马林的岩泽部,霍马林有道路直通曼尼普尔” “如果岩泽在受到指令后进入曼尼普尔,莫说区区英帕尔人了,就算此时孟加拉人来了也不怕” 张貅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按照之前我们对俘虏的审讯,孟加拉人约莫千万,可出动大军好几万,可不是区区那加兰、曼尼普尔可比的,何况他们时下在英国人、法国人、丹麦人之间左右逢源,装备了不少火器” “还有大量的骑兵,他们的战力就算不如缅甸人、暹罗人,但也相差无几了,不过放心好了,他们想要来到曼尼普尔,首先就要跨过锡尔杰尔” “锡尔杰尔,是阿洪人、孟加拉人故意留出来的缓冲地带,否则以此地微薄势力有何资格形同独立?” “一旦孟加拉人的大军从那里来了,阿洪人岂有不惊的?届时形势就会为之一变,我们就能从容上下其手了” 那桑问道:“我记得王爷一直告诫我们,在远地发出询问时,除了详细说明情况,还要提出自己的见解,副总管是如何建议的?” 张貅倒是没有隐瞒,“眼下我大哥张貔在甘勃卢-八公-因多一线编练新军,时下也三个月了,按照我军的一贯做法,此时新军已经初步练成了,接下来多半会安排以战代练” “甘勃卢,距离我军在钦敦江流域最南端的据点葛礼瓦不远,而葛礼瓦有大道可以经德穆城进入英帕尔一带,比从霍马林进入还要便利,完全可以带领两个大营经此路进入” “从霍马林进入曼尼普尔还要穿越穿越茫茫大山,看似路途较近,实则远得很,我估计父王还是会让我大哥带兵进入英帕尔的” “有两个大营,一个布置在那加兰,一个布置在曼尼普尔,基本上就稳住大局了” “那接下来呢?” “哎呀,我怎么知道?父王何许人也,必定会有严密的筹划,我等静等就是” 半夜时分,张七的电报到了。 “貅儿,来电获悉,你的建议很是不错,是为父疏忽了,经过仔细考虑后决定如下” “其一,你等如果能尽快攻下默勒姆城自然最好,然后依托该城驻守,等待张貔大军的到来,如果不能赶紧退回那加兰,然后依托科西马城等待,一旦张貔抵达,就反攻曼尼普尔” “其二,此后战事方面就由张貔负责,但战略、政治等考量则由你来拿主意,为父之意:” “稳住曼尼普尔、那加兰后,就在这两地扩兵,以没有皈依伊教的那加兰人、山地曼尼普尔人为主” “其中又有不同,那加兰地区土地贫瘠,养不活大军,不过可以以雇佣兵的形式向我方获得军饷,进而让他们来获得粮食、食盐等物资” “眼下我军库存上等弓箭、长刀颇多,完全可以在那加兰地区组建一支三千人的纯冷兵器部队,由我方人员对其进行训练,以应对北面的阿洪人,这样的话对于我方的弹药消耗就不大” “至于曼尼普尔,其英帕尔平原面积几达两千平方公里,可开垦良田百万亩,拿下后就能按照宣慰司的做法实施了,扶持一个英帕尔贵族担任宣抚使,然后将一半人口划归我方” “这里的军队就可以按照我方的规制来进行了,不过英帕尔的曼尼普尔人多半是伊教徒,可以让那加兰人对其杀戮,然后我方再出面调和,进而拉拢彼等” “那里的人除了伊教徒,还有部分佛教徒,自然是大力扶持佛教徒来抗衡伊教徒,不过在入学、入伍、参与官府方面一视同仁罢了” “当然了,还可以将大量刚刚皈依伊教的山地曼尼普尔人迁入英帕尔平原,让其继续信仰以前的万物有灵,有了山地曼尼普尔人的加入,完全能控制住英帕尔平原” “时下我府实力也有限,一开始不要编练新军,还是按照少年兵的形式徐图经营,三年后陆续就有新的大营出来了” “至于那加兰,主要开办学校,克钦人没有文字,正好让我们的课程进入,什么宗教信仰,在更好的生活面前都不值一提,假以时日,必定能彻底拿下这块土地” “至于张九那边,你不用担心,孟加拉也不是铁板一块,东孟加拉主要以伊教徒为主,而西孟加拉则还是以印度教徒为主,孟加拉的副王、总督珠穆拉赫只是名义上统领西孟加拉” “东西孟加拉之间也在暗地里战斗,张九已经利用这层关系在加尔各答站稳了脚跟,对于他那里我已经有指示,今后你们就按照他的命令来行事就行了” 次日一早,只见默勒姆城城头果然多了不少人。 那桑说道:“我说嘛” 张貅笑道:“你知道什么?英帕尔距离这里还有上百里,肯定不是英帕尔人来了,而是附近山寨里的曼尼普尔人,这些肯定是科罗的嫡系,加起来也就七八百,正好将其一网打尽,省得届时还要一个个攻过去” “所谓的曼尼普尔人,实际上阿洪人与那加兰人混居后产生的新族群,山地曼尼普尔人还是讲克钦语,但平原曼尼普尔人讲摆夷语还是多一些” “不过他们双方都会一些对方的语言,沟通起来并不麻烦,故此,对付山地曼尼普尔人与对付平地曼尼普尔的方法肯定是不一样的” “山地人以强者为尊,只要消灭了科罗及其嫡系部族,剩下来的就会望风而降,大克钦王的威望岂是区区科罗能够比拟的?至于平地人,那就更麻烦一些,唉,届时再说吧,我倒想看看,科罗在兵力增加后会不会主动进攻我们” 不过科罗并未主动进攻他们,而是继续婴城自守。 张貅说道:“不等了,立即进攻默勒姆城!” 攻城战开始了,明军还是惯常的方式,通过短管火炮发射开花弹覆盖城墙,然后架起云梯由那加兰人冲上去,虽然都是山地部族,但那加兰人的勇猛显然超过了曼尼普尔人。 加上炮火的震慑,一个小时后拉尼就带人冲上了城头。 默勒姆城虽然建在山谷里,却是依山而建,三面都靠着大山,只有面向河谷那处有一座城门,当下张貅便让三十骑四处游弋,防备科罗的人从城门里逃出来,让那桑带着五十人跟着拉尼进入城内。 在优势火器和冷兵器的打击下,日暮时分终于将整个默勒姆城拿下了。 第17章 曼尼普尔(下) 这一次,张貅自然不会客气了,他让拉尼将以科罗为首的百余俘虏全部杀死,而放了其余几个寨子的俘虏。 “这是为何?” 那桑问道。 张貅说道:“以前,我只是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如今想法已经成型,并被父王认可,那么就不能妄加杀戮了” “那接下来?” “拉尼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了,就在此地宣扬拉多的英雄事迹,然后让拉尼继任大酋长” “然后派出夜不收,让其跟着依附我们的人到各处劝降山地曼尼普尔人,科罗,是山地曼尼普尔人的最强者,他都被我们轻易击败,其他酋长或多或少会派人前来联络” “当然了,他们肯定也不会将宝全部压在我们身上,也在观察英帕尔的动向,若是我们能继续击败英帕尔人的军队,那么他们肯定会投靠我们的” “趁此机会,我们大量宣扬新克钦王、我父王的丰功伟绩,让其进一步归心,至于英帕尔人,我们就依托此城慢慢防守罢了,他们能出动的人马也不会太多,我们还有火器优势......” “副总管,我们携带的弹药并不多” “不怕,不是还有那加兰人嘛,我们携带的火炮弹药虽然不多,但携带的火枪弹药却不少,足以支撑到张貔的到来” 次日一早,张貅就在默勒姆城为拉尼举办了继位仪式,此时来到这里的那加兰人已经有了五百人之多,在得知他们的大酋长被科罗所骗不幸被俘后一个个都是痛哭流涕。 在听说拉多为了自己的追求不惜自杀时更是让他们哭声震天,而拉尼有击败科罗之功,又有大克钦王部队的协助,顺理成章成了新大酋长。 下午时分,英帕尔人终于到了,人数也不少,至少有三千人,不过他们唯一一支火枪部队已经被消灭了,来的都是拿着冷兵器的人,岂是张貅的对手? 在进攻了三日死伤无数后,张貅再出动骑兵反击,他们顿时大败,溃兵全部逃回了英帕尔。 得知此事后,山地曼尼普尔酋长一个个都赶了过来。 张貅让他们推举一个新的大酋长,然后让他们重新成为万物有灵原始宗教的信徒,并在默勒姆城举行了祭天仪式,为拉拢此人,张貅赠给他原本准备赠给阿洪人的火枪五十杆,还有官府、布匹、食盐、铁器等礼物。 这已经比英帕尔给的更多了,大酋长也不含糊,当即又在默勒姆城留下了五百人,并源源不绝从其它地方运来了粮食。 约莫过了一个月,张貔的人终于到了。 他是从英帕尔过来的,这就说明他已经将英帕尔平原拿下了。 三日后,英帕尔。 这是巴特开山腹地最大的平原,二战时盟军与日军也在此大战了一场。 这里的城池就比科西马、默勒姆高大坚固得多,在城内广场上,张貔将大阿訇、佛教寺庙主持、他扶持的新领主、那加兰人领袖拉尼、山地曼尼普尔人领袖蒙代召集在一起举办了向大克钦王宣誓效忠的仪式。 会后又在城内举行了盛大的宴会。 那位大阿訇明显不是曼尼普尔人、那加兰人,而是孟加拉人,见他在宴会上郁郁寡欢,张貅便走了过去。 这位大阿訇不饮酒,他自然也没举着酒杯。 “大阿訇” 大阿訇叫马哈茂德,是如今莫卧儿帝国设在达卡的副王、总督珠穆拉赫的亲信,头上裹着厚厚的白色头巾,而普通伊教徒裹着的都是黑色头巾。 马哈茂德已经六十岁了,白发苍苍。 他知道此人是张七的义子,也不敢托大,赶紧站了起来。 “大阿訇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哦,昨日偶感风寒,确实有一些” “哦?那大阿訇可得注意身体啊” 马哈茂德再也忍不住了。 “副总管阁下,请问你们接下来?” 张貅说道:“我们会在这里设置那加兰、曼尼普尔两处宣抚司,由拉尼、蒙代担任宣抚使,呃,这宣抚使就相当于贵国的纳瓦布,但宣抚使的任命需要大克钦王的任命” “宣抚司需要向大克钦王缴纳赋税、服兵役,按照我国规矩,粮获的三成需要上缴,我听说英帕尔的伊教徒上缴的赋税也是此数,但非伊教徒却是五成” “大克钦王说过,在大明境内,一切宗教信仰都是自由的,故此,无论是信仰什么,都只需缴纳三成赋税即可” “我们还会再这里兴办学校,挑选适龄孩童进入学习,当然了,如果有伊教徒的孩童不愿意进来也不勉强,不过我国有规定,凡是进入学堂、军队的家庭赋税会减少一成,另外在公办商铺里购买物资时价格也会降低一成” “另外,既然是大克钦王麾下的宣抚司,按照规矩,也会将英帕尔的一半人口纳入王府的直接管辖......” 说到这里张貅突然停了下来。 “这里的大阿訇就是利用曼尼普尔人原本是奴隶制,大部分农户都是农奴的背景一下在这里打开了局面,我虽然能利用军队的威慑将其一半户口拿过来,但并不比以前好了多少”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大阿訇冷笑道:“那蒙代一旦成为新的领主,就会将另外一半人变成农奴,你以为他们会愿意吗?” “哈哈哈”,张貅也笑了起来,“这一节我国已经考虑到了,我同蒙代商议过了,虽然名义上是农奴,但上缴的粮获还是三成” 马哈茂德淡淡一笑,“哦?原来是这样” 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张貅也是心里一惊。 “按照父王的说法,伊教的蛊惑力可不是盖的,难道他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几日后,就在蒙代外出巡视他的奴户时,却在半道被人杀了! 这下就激起了山地曼尼普尔人的愤怒,他们群情激奋,要将英帕尔人全部杀死报仇! 在蒙代的领主府里,张貔、张貅、那桑等人紧急召开了会议。 “我建议” 张貔面色冷峻。 “将伊教寺庙毁了,然后下令所有的伊教徒不要再信教了” “不然,他们信仰此教已历百年,早已是根深蒂固,岂能轻易抹去?就算要他们不信伊教,也需要另选一个替上方可” “那就让其改宗佛教” “不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让我们屈服于他?” “那倒不是,不过事情需要一步步来,急不得,否则就会酿成大祸,曼尼普尔三十万人,聚在英帕尔的就有五万人,大部分都是伊教徒,难道要将其赶尽杀绝?他们也是我们的人力啊” “那依你之见呢?” “加快迁徙山地曼尼普尔人进入英帕尔的步伐,等到了一万户就好了,再多就装不下了” “然后呢?” “很简单,这些人不需要再设新奴隶主了,全部归属于官府管辖,这件事本就与蒙代沟通过,都是从各部中分出来直接隶属于大克钦王的” “那蒙代之死就这么算了?让依旧留在山上的曼尼普尔人怎么想?” “此事我们自然要细细调查,弄清楚后牵扯到谁都要按照我国律法处死,另外,我建议将我府辖下的回人阿訇以及讲经师派遣一部分过来,他们又是一派,我们为其兴建新的寺庙,让其与孟加拉人争夺信徒” “他们身后是我们,加上我们再给新寺庙一些优惠措施,必定能拉拢来不少信徒” “届时就好办了,人啊,都是趋众的,我们在这里有军队,还有一半山地曼尼普尔人,另外一半又有了分化,剩下的一小半想要闹腾也得掂量掂量” “等两三年后整个曼尼普尔稳定下来后就好办了,届时是屠杀还是继续收心都好办,甚至可以只任命一位大阿訇,办法多的是” 几日后,他们终于抓到了凶手,但凶手口风极严,并没有将幕后主使人供出来,张貅也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又过了几日,来自云南的回人阿訇到了,张貅立即派人在城内伊教寺庙附近兴建新的寺庙,在张七派来的工匠协助下一个月就建好了。 “凡是加入迪科尔派的赋税降低一成” 当英帕尔的信徒得知后自然按捺不住了,大面都是逊尼派,加入到某个小派又有什么不同? 于是在短短几个月内几乎一半信徒都加入进来了。 “可以了” 张貅对张貔说道。 “如果都加入进来了,则我们又会面临新的隐患,让其互相牵制才是上策” 那之后,张貅就带着原来那一百人来到了那加兰,按照张七的任命,他将是另外一个大营的总管,已经在那加兰的腹心地带莫格戈琼驻扎几个月了。 此时,拉尼已经招募了三千名那加兰青壮,每人三两银子一个月,都配上了来自密支那的新式弓箭、长刀,甚至还有藤甲。 印度东部新的局势来临了。 第18章 三角洲:技术官僚与翰林院(上) 从阿瓦城开始,伊洛瓦底江浩浩荡荡往南奔行,约莫八百里后开始分叉,往西南分出的支流叫勃生河,勃生河流域时下大部分地方被阿拉干人占据。 往东南分出的河流叫北锡当河,最后汇入仰光河,此时叫做大光河,因为仰光还不存在,只有河对岸的沙廉城存在。 再往南两百里又开始分叉,从这里开始因为海拔低,地势开阔,岔道多如牛毛,不过大的支流有三条,此时连缅甸人也没有深入到这里,我们便称之为东河、西河、中河,最东面还有一条分叉,叫南锡当河,其与北锡当河汇合后统称锡当河。 三条支流都可以通航,但按照航道平直、河面宽度来说,以西河为佳,当然了,一开始分出来的勃生河、北锡当河都可以通航。 再往南,若按照西河来计,则还有三百里才能入海。 第二道分叉处,西河北岸,海拔十五米。 从这再往南,六成的地方海拔只有五六米,靠近海岸线的地方则几乎都在海平面以下。 后世的缅甸国通过修建防波堤阻止了海水的倒灌,同时也保护了农田,但饶是张七有龙凤玉佩,也没有能耐做到这一点。 从勃生河开始可以叫做伊洛瓦底江大三角洲,从第二道分叉开始则可以叫做小三角洲。 所谓的三角洲,显然是河流几万年长年累月淤积而成的,大三角洲附近之地显然早就是名花有主,于是张七就只能在小三角洲上做文章了。 海拔十五米,已经是难得的高地了,早在半年前张七便命人在这里筑城——后世这里叫隆栋。 说是筑城,但主要的功能是为后续的大量移民准备基地的,故此,移民才是关键,眼下这里也就是草草打了一圈木栅栏,然后在里面建造了大量的吊脚楼。 不过码头还是修好了。 移民,历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移民莫不以自力更生为主,官府最多给你豁免两年赋税,仅此而已,路上的用度,生老病死都有自己解决。 这样的移民效率自然很低,中国历史上的什么“湖广填四川”、“锡伯人迁徙伊犁”乍一听十分伟光正,但实际上里面的斑斑血泪又有谁知? 张七准备将滇南直接隶属于他的一半农户迁到伊洛瓦底江小三角洲来,一半,就是二十五万人,约莫五万户,还是往湿热无比的热带迁徙,其中的难度更是闻所未闻。 放在普通封建王朝自然是难以上青天,对于这样的朝廷来说,若是能为其减免三年的赋税那就是妥妥的青天大老爷朝廷了。 张七能比他们做的还好吗? “他还真的做到了!” 靠近栅栏边缘的一座吊脚楼上,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官员自然自语道。 看得出来,他的眼神里饱含着种种不可思议。 他叫李雪峰,张七从木府弄来的文职官员,跟着后者已经打拼了七年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八年了。 跟随张七后他一直在永昌府担任知县、知府,时下被任命为新成立的临海府知府。 在张七的手下做文官还是十分憋屈的。 虽然我大明如今只剩下一隅之地,但骨子里那种高人一等的傲劲儿依旧存在,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提名向天飞,这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若是还是与普罗大众挤在一起,谁还会费那个劲儿苦读呢? 这种想法李雪峰显然也有,虽然在永昌府待了近八年,但他依旧有。 这是深入骨髓的,任谁也改变不了。 但也不是没有改变,因为除了李雪峰寥寥几个大明科举出身的人,八年过后张七自己也通过学堂培养拿出来了一批文官。 这不,远处就来了一个。 张翰,张七义子之一,除了他,还有两人,分别被张七赐名张林、张院,合起来就是翰林院,放在了其他人头这就是图谋不轨、大逆不道,但放在张七身上却没有太多人说起。 实力,只有实力,才是最根本的。 张翰,今年二十六岁,是新成立的河西县知县,与李雪峰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下依旧一身官袍不同,他穿着短装。 到了今年,张七彻底豁出去了,他打着“辖境酷热”之名义,带头留起了短发,后世那种理发用的、卡着弹簧的推子早就在境内大行其道了,这种东西倒是不用从后世弄来,自己打造就是了。 戴着一顶草帽,穿着雪白的“衬衣”,衬衣上早就是污迹斑斑,高卷着袖子,深色长裤也卷了起来,还盖过了膝盖,长裤上也满是污泥。 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这就是王爷嘴里的那甚‘技术官僚’?” 李雪峰忍不住撇了撇嘴。 张翰三人都是从学堂中脱颖而出,特别是在算术、文章、谈吐方面皆有所长者,先跟着张七学习,方中通来了后又跟着他学习,放到后世,大约是一个政治经济学本科的水平,或许还是能担任学生会主席的那种。 李雪峰知道张翰是来找他的,趁着他还没带来,不禁想起了半年之前张七在临海府筹建时说的话。 “任何事情预则立不预则废,五万户的大规模迁徙,是一件极为重大的事情,恐怕不比与清军作战更简单” “故此,筹备组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首先,自然要动员他们前来,不过也不能强迫,必须诱之以利,什么利?无非两点,其一,我府将免除其三年的田赋,包括迁徙的那一年,这算是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 “其二,晓之以景,何也?三角洲土地肥沃,那是真正的肥沃,伊洛瓦底江千百年来将大量泥土、杂草树木乃至大量的飞禽走兽包括人的尸体带到这里,一层一层堆积,导致土壤极其肥沃” “不用歇田,耕上百年也无问题” “何况,那里一年四季气候炎热,旱季只有三个月,但就算在雨季,每到季末也有十天左右连续的晴朗天气,缅甸的水稻三个月就能成熟,在这里可以真正做到一年三熟甚至四 “当然了,真正三熟、四熟了,这农户也受不了,无论如何,两熟是起码的,还能大量种植黄豆,也算是三熟了” “我们只有秋赋一项,也就是说,若是每户分配二十亩田地,每年至少能收获四十石粮食,加上黄豆,便直逼五十石” “而我们只是按照一季的粮获来收取的,于是他们就能大量粮食储存下来,多出来的粮食或发卖,或饲养牲口,或酿酒,都使得” “一言以蔽之,他们的收益是内地农户的三倍以上” “这就是晓之以景” “还有,那里河道纵横,稍加整理就能利用,完全没有旱灾之虞” “唯一可虑者则是水灾,故此,想要在那里好好种田,兴修堤坝是关键,万幸的是,河道纵横也能分流洪水,只要修好堤坝,做好分流就是了” “故此,一旦秋收结束,立即开始动员准备迁徙的青壮,五万户先出九千青壮,召集完毕后又将其分成三个三千人队,由官府供给粮食,统一步行到密支那,再统一坐船去三角洲” “我的计划是,首先去九千户,每县三千户,三角洲面积约莫一万五千平方公里,大约两千万亩土地,先确定县城地址,然后以县城为中心往外垦殖” “先不要建造县城,打一圈栅栏,建几座吊脚楼,能暂时满足办公,储藏部分粮食、食盐、酱菜即可” “县下有乡,乡长多半由我军退伍军人担任,乡下有村,由乡长任命村长,村长也要种地,不过可以享受部分薪饷以及田赋减免,子女可以优先入学等优惠” “让其开始垦荒、修建堤坝、疏通河道” “这看起来容易,实则不简单,那里基本上是无人区,毒蛇毒虫众多,蚊虫更是密密匝匝,特别是前者,巨蟒、河豚、鳄鱼到处都是” “树林、芦苇也随处可见,若是贸然进入,伤亡肯定是少不了的” “故此,最便捷的法子就是烧荒,不要管那些看起来很馋眼的树木了,一把火将其全部烧了,那里是水网密布之地,烧起来也不担心会引发山火,烧到河流边上自然就停止了” “正好利用每季的十个晴天烧荒,然后在断断续续的雨季兴修水利、垦拓田地、修建村舍,可以就地烧窑,烧制砖瓦,所需木料就从阿拉干人、孟人那里购买,包括修建村舍在内的都是” “这笔钱由官府统一出” “这一批弄完后差不多又是一个季度结束了,之前就要提前召集好另外九千青壮,先到的青壮将来的村舍、田地距离县城更近,这也是吸引他们争先恐后前来的因素之一” “慢慢往外扩,估计差不多一年光景,这五万户就能全部搬进去” “农户,天性都是勤劳的,眼见这么好的地方,岂有不多加利用的?完全可以每户拥有一个鱼塘,一年三熟肯定也会干起来的” “虽然我们豁免了三年赋税,但他们多余出来的粮食还是要发卖的,头三年统一由官府收购,还是老价格,并在县城设置大仓储藏” “而每一批九千青壮一应吃食、住宿、就医、防备匪患以及可能的阿拉干人、孟人袭击都要细细考虑,我决定,张貔、张凤新编的十个大营一旦初训完成,便抽调三个大营前往” “他们在训练时就有扎营一项,干起木匠活来并不比普通木匠差,就由他们统一修建营房,士兵、农户住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今后三个大营就驻扎在三个县城里” “至于河道淤塞问题,一旦张九在孟加拉的事情告一段落,便可将大船调回,届时利用季风,加上大桨,用拖网将我们的主要航道以及需要用到的灌溉用水河道疏通,此事就由水师来完成” “哒哒.....” 正想着,张翰已经上楼了。 第19章 三角洲:技术官僚与翰林院(中) “见过知府大人” 张翰施礼后便将自己的草帽放在桌子上,露出了一张黑瘦的脸,自从有了那推子,张七便在境内首先倡导男子不蓄须,张翰却是胡子拉碴,显然是多日没有修剪了。 放在以前的大明这哪里像一个知县,活脱脱一个泥腿子,何况此时张翰脚上的草鞋也是湿哒哒的,顿时在竹楼上留下一行污迹。 虽然在内心不以为然,不过看在他是张七义子的份上李雪峰还是温言说道:“县尊大人辛苦了,来来来,赶紧喝一杯清茶” 张翰也没有推却,估计也是渴了,一口气将一杯温茶饮下。 “有三件事” 张翰立即显露出他“技术官僚”的本份来了,也没与李雪峰寒暄,立即展开了正事。 李雪峰也是见惯了,“哦?” “其一,本县这是第三批了,村舍、田地、水利都已接近尾声,学生就要北上迎接这一批的家眷了,这是名录,一共一万两千余人,需要大船一百四十艘,药品二十包,粮食一万八千石,食盐三十石,酱菜三千坛” “耕牛三千头” “需要提前准备,还请知府大人签署确认,若是府城大库还有,便就近调拨,若是还缺一些,学生也好在密支那调拨,没有府尊大人的签署,物资和船只都没办法调拨” 原来,迁徙之人除了路上吃的,家畜是不用携带的,那样的话官府的运输任务实在太繁重了,于是张七便动员移民在来之前将家畜都卖了,然后将银钱交到官府手里,让官府就在三角洲附近向阿拉干人、孟人购买。 买来后便圈在李雪峰所在的“府城”附近喂养,李雪峰将来还兼任着临海县的知县,府城附近的土地也留着,自然是由一个大营的士兵协助喂养。 李雪峰见了只是略略瞟了一下便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并盖上知府大印。 “这些东西这里就有,你拿上这单子就能在密支那调拨船只,当然了,那里若是还有的话,时下其余两县也马上就要收尾了,而粮食、食盐、耕牛等还要重新购买,眼下尚未到,你倒是来得巧” “再迟一步,就要多等一阵了” 粮食、耕牛等物都是由府衙统一操办的,并由水师负责转运。 张翰一听顿时大喜。 “多谢府尊大人” 李雪峰摆摆手,“你呀,大小一县之尊,手下还有县丞、主簿,何苦都要事事操劳?再说了,县城虽然没有建起来,但那里也驻有一个大营的士兵,还有水师,委托彼等前来不就是了” 张翰呵呵一笑,“父王曾经说过,移民之事,事关重大,须臾马虎不得,县丞、主簿等人也各有要事要办,县城虽然没有修建,但学堂却一早起来了,民户们住的惯不惯?这里蚊虫巨多,不时引起疟疾,药品够不够?都要时时问询” “有些民户眼见四周河汊纵横,加之天气炎热,便忍不住要下水游泳或者捕鱼,虽然我等烧了荒,杀死了大量的毒虫毒蛇,但河里还有不少鳄鱼和蟒蛇,被起袭击身亡者也不在少数,这都需要官员们时时下去提醒” “还有,马上就要到旱季,等最后一批移民的家属到来,就要让前两批的青壮协助我等完成县城、码头的最后建设,需要砖瓦多少,水泥多少,木料多少,都需要有人一一核定清初” “也就是本县无所事事,只好当一个跑腿的人,其他人与府尊不熟,不知晓您的脾气,若是怠慢了您进而误了大事那就不好了” 李雪峰脸色一黑,“这么说本府在你等眼里就是不近人情的存在喽,本府也是在王爷的教导下一步步做到这个位子的” 原来临海府虽然只是一个府,但由于人口众多,加之移民事关重大,这府字前又多了两字——“特别”,他这个知府的待遇又与左右参军相同,实际上已经是府尹、布政使的角色了。 不过,张七目前虽然可以开府,但显然不能越制,手下最高只能是府一级单位,便只能以“特别”二字冠于其前了。 张翰自然明白这一点,赶紧站了起来,“府尊想到哪里去了,学生说的是那些人都是新近从学堂出来的,最多也只在王府历练了一两年,平时也都是干着庶务,陡然降到地方担当重任,自然少不了与周边打交道” “初出茅庐之辈,岂能与府尊久经历练相比,这性情上便不免耿直了一些,学生在玩王府待了五年,又在内地县城担任过知县,总算明白一些,这样的事由在下来完成最好” “假以时日,等彼等熟悉了真正的官场,再来麻烦府尊那是肯定的” 李雪峰何许人也,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便摆摆手,“也罢,你这次来,恐怕不光是让本尊来签署的吧” 张翰点点头,“确实如此,本县已到的六千户人家虽然已经稳定下来,但依旧有人被毒蛇鳄鱼杀死,有的甚至连尸首也无,自从学生带着第一批人进来直至今日,也大半年了” “先后有三十人死于毒虫之嘴,更有罹患疟疾者一百多户,因为药品缺乏,最后也有几十人死掉,彼等好不容易历经千辛万苦抵达这里,却平白死了,岂不让人痛惜” “不过药品却越发减少,我这次来拜见府尊大人,看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能否提前领一批回去,今后就从本县的份额里扣减” 李雪峰这一次却摇了摇头。 “这种药片异常珍贵,据说还是王爷从西洋人那里花大价钱弄来的,而西洋人自己也不多,拨给我们这里的还多一些,若是在内地,就更少了” “实在不行,就让军营支援一些,他们那里应该还有,对了,王爷说过,对于罹患疟疾者,也不要全部指望药片了,用青蒿煮水喝,虽然效果不如药片,但也比寻常药物强上许多” “你若是要青蒿,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不过此物也需要提前申报,你既然来了,干脆将两张单子一起填了” “至于蛇清等物,莫说这里了,连王府估计也不多了,只能继续晓谕各户,让其不要轻易下水,临近水边草丛时也要时时留心”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不是民户们已经有些怨言了?” 张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都说以前在云南呆的好好的,没想到到了这里有这么多毒虫” “哼”,李雪峰哼了一声,“这还是过火烧过,若是没有就更多了,新到一地,又是蛮荒之地,这都是常有的事,对了,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张翰点点头,“不敢隐瞒府尊,学生是这样想的,虽然我等已经尽力,但死伤了这么多人终究是不愿见到的,我斗胆建议为其申请一笔抚恤金,您看......” 李雪峰继续冷哼道:“在云南时,他们都是被各大土司拼命压榨的,七成收获都要被土司拿走,这还不算,所有的收获还要全部交到土司仓里,每月只能到土司那里支取一个月的米粮” “云南之地,五年到十年必有大旱,一到那时都是哀鸿遍野,也没见土司们去接济他们,前不久王爷还殚精竭虑,自己花费巨额钱财购粮赈济彼等,自从跟了王爷后不但摆脱了奴籍,每年还有不少盈余” “孩童们也能入学读书,这可是多少年修来的福气?死了几十个人都忍不住了?大旱之时全村饿死一半也没见他们抱怨” “以我来看,王爷对待彼等还是太过仁慈了,罢了,本府这里确实还有一笔银子,就是用来应付意外事项的,不过这抚恤金每人多少?你可有预案?” 张翰说道:“刚才府尊说的颇有道理,原本还想为每人发下十两的,这样看来五两就够了,我县上还有一些,不过还是要府尊大人列出条陈统一向王府申请,也好以后平账” 李雪峰点点头,“也罢,也要轮到本府的移民抵达了,我也要回密支那一趟,届时一起带给王爷,对了,还有何事?” 张翰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确实还有一件” 第20章 三角洲:技术官僚与翰林院(下) 见他这一次说的郑重,李雪峰也端直了身子。 “哦?” 张翰说道:“东边两县我不知晓,但我是河西县知县,对于西边之事却很清楚” 李雪峰眼神一凛,“牵涉到阿拉干人?” 张翰点点头,“原本阿拉干人多半在勃生河西岸活动,得知我等在这里垦殖时也加大了向东岸垦殖的步伐,时下双方的人已经照面了” “彼等倒也不是想多开垦土地种地,而是筑城,阿拉干人极擅舟船之事,加上三角洲河网纵横,眼下我也不知晓到底那些河流连着,彼等最远已经抵达西河西岸了” “可有冲突?” “那倒没有,不过对方的神色显然不善,阿拉干人的老巢都在临海的阿拉干高原上,里面既有佛教徒也有回教徒,窜入勃生河东岸的多半是面目迥异的回教徒,最后张凤的人暗中抓了一个” “审问之下这才知道是阿拉干国王明耶拉故意将境内的回教徒放到这里的,说是拓展垦地,实际上就是流放” “什么?” “府尊莫惊,更令人惊异的还在后面,阿拉干人十分强大,张九总管前往的加尔各答地区一度还是他们的领地,一年前他们在东孟加拉的吉大港与孟加拉人爆发了战争,被后者击败” “东孟加拉人多半是回教徒,故此,明耶拉对于境内的回教徒十分痛恨,加上我军在这里垦殖,便想到一法,逼迫境内的回教徒大量迁徙到三角洲来,他的意思自然不是为了让回教徒有生存之地” “而是让其提前深入蛮荒之地开拓,一来可以防备我等将地盘占得太多,二来嘛自然是为了坐收渔利,最后还是会驱赶回教徒的” “回教徒虽然惧怕阿拉干人,但却不惧怕我们,最后双方的争斗也不少,幸亏我们还有一个大营在,这才让其有所收敛......” 正说着,竹梯上又响起了动静,瞬即又有两个人进来了,一人赫然是本地三个大营的指挥官张凤,一个则是河东县的县令张院。 与黑瘦的张翰相比,虽然都是一头短发,但张院依旧十分白皙,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脚上也是草鞋,张凤自然是军人打扮。 时下的张七军队已经彻底换了短装了,与后世某军已经很接近了,不过平时都是宽檐大帽,战时则是宽檐铁盔。 军服是土黄色,有肩章、领章区分职衔,绑着绑腿,腰里扎着一根牛皮带,军官多半挂着一把米尼短枪、一柄绣春刀。 一见这两人,李雪峰的内心顿时翻腾开来。 “加上张翰,放到临海府的除了我全部是王爷的义子,他们都是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作风极其相近,假以时日,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可以不用了” “见过府尊大人” 两人倒是没忘了礼节,李雪峰也不敢怠慢,赶紧站起来还礼。 “大哥也在这里?” 对于张院来说,虽然都是张七义子,但他与张翰、张林都是文官一脉,自然以张翰为尊,其它的除了年龄最大的张貔,也都是拱拱手而已。 而张翰见到一向淡定的老三张院脸上的神色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老三,难道你那里也有了动静?” “谁说不是呢?” 这么多人,李雪峰身边的吏员赶紧从一旁的房舍出来为他们沏茶,张院端起来一饮而尽后带着叹息说了一句。 李雪峰说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院说道:“按照父王的吩咐,说是锡当河以东之地孟人、缅人、克伦人争斗不已,故此我等就能将以西之地全部拿下” “沙廉,自从缅人从葡萄牙人手里将其收复后便迁来了大量的缅人,并兴建了城堡和寺庙,阿瓦之役后缅人实力大减,孟人、阿拉干人联合入侵后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于是孟人便占据了沙廉,并对其中的缅人大力压榨” “不过,在其东南还有以毛淡棉为中心的克伦人,孟人入侵阿瓦之后实力大增,便驱逐了克伦人,将其赶到山上,占据了毛淡棉” “于是,沙廉以东、以南的克伦人、缅人便联合起来了,克伦人甚至一度占据了毛淡棉对岸的马达班,虽然最后还是夺回了,但克伦人与缅人不时袭扰勃固、毛淡棉、马达班一带,让其烦不胜烦” “随着我军进入三角洲,孟人见了也十分眼热,便将勃固、沙廉、毛淡棉一带城堡附近的缅人、克伦人大量迁徙到大光河以西之地,很快就与我们的人照面了!” “哒哒.....” 话音未落,竹梯上又有了动静,半晌,一个年轻军官走了进来。 李丰,当时跟着张九前往南海勘察的四人之一,还是张七最器重的一人,郝承裔部少年兵出身,四年过后也成长为水师分舰队指挥官了,如今的他也才二十一岁,不过却娶了刘体纯的次女刘蕊芝,成了张九的连襟。 眼下就是他带着一支分舰队驻扎在临海府城附近。 “这样的事情怎么不叫我?” 很显然,李丰也知道了东西两边阿拉干人、孟人的动静,但按照规矩,他在这里的上司是张凤,还要接受李雪峰的调遣,单独一人是不能直接来找他的,估计是见到了行色匆匆的张凤、张院两人,这才赶了过来。 幸好李丰虽然能干,但张七并未将其收为义子,否则今日就是临海府义子们的聚会了。 袁成功四人中,单论天赋,自然是李丰最佳,他跟着方中通学了几年后完全掌握了微积分等高等数学知识,对于火炮瞄准、测距、使用六分仪、航海钟更是最为精准,时下还是新设在密支那水师学校的副校长。 由于带着水师,他也曾抵达过吉大港、阿拉干的皎漂港、毛淡棉、马达班等地。 这么多人,张翰、张院只得将自己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最后李雪峰看向李丰,“李将军,这些地方你都带过,也最熟悉,不如你先说一说” 李丰倒是一点也不谦让,“那好,据我来看,时下阿拉干人势力十分强大,主要是他们在水上很有实力,以前,葡萄牙人大量雇佣他们做水手,荷兰人、英国人进入亚洲后就倒过来了” “由于葡萄牙人的衰落,阿拉干人反过来大量雇佣葡萄牙人,不但让其担任船只的大副,还担任陆师的教官,更从澳门大量购买火炮、火枪,加上从我府购买的,眼下的阿拉干人已经是拥有陆师火枪兵上万,水师船队上百艘的偌大力量了” “若是算上他们自己的小船,上千艘都有,可别小看这些小船,去年他们就是乘坐小船抵达吉大港与孟加拉人作战的,可惜的是当时孟加拉人利用了法国人、丹麦人的舰队,大败阿拉干人,故此才将吉大港失去了” “毛淡棉一带的孟人也想利用葡萄牙人的力量,可惜如今的葡萄牙人已经与阿拉干人打得火热,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分给他们了,孟人在沙廉、毛淡棉一带的人口只是与缅人、克伦人相差无几” “若是加上勃固河谷一带,人数更是还不如缅人、克伦人” 张凤说道:“按你的意思,孟人明显弱一些,我军若想动手,拿他开刀更佳?” 李丰却摇摇头,“不然,孟人虽然也有水师,但火器配置太少,我军一战便能将其歼灭,他们依仗的还是陆师,勃固、沙廉、毛淡棉、马达班城堡都很坚固,几与阿瓦城相同” “想要彻底慑服孟人,就需要拿下这四城,我看并不容易,何况时下是孟人弱,阿拉干人强,我倒是认为先打阿拉干人......” “不妥!” 张凤摇了摇头。 “虽然打阿拉干人有扶弱抗强之效,但我军眼下只是在加尔各答有一个小型据点,与英国人的差不多,这样的据点是无法在西孟加拉立足的,就算最后找到了恒河古道,也无法将硝石大量运出来” “我们只是与西孟加拉的印度教领主签订了租赁协议,与其做黄麻和马匹生意,但想要扩大基地,就必须建设一座坚固城堡才行” “西孟加拉名义上还是隶属于莫卧儿帝国的孟加拉总督管辖,对于西孟加拉领主来说,孟加拉总督、信仰回教的珠穆拉赫依旧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 李丰眼睛一亮,“将军,您的意思是我们协助阿拉干人夺回吉大港,进而让西孟加拉人见到我们的实力,从而彻底将加尔各答拿下来?” 张凤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英国人见我们进去后,不但在西孟加拉领主那里煽风点火,又在珠穆拉赫那里左右逢源,根据我们的情报,在这两人耳里,我们已经被英国人说成魔鬼一般的存在了” “那......” 张凤站了起来。 “对我府来说,眼下有两件大事,一是三角洲移民,二是西孟加拉的硝石,如何将两件事合起来考虑,并得到最大的利益才是上策” “那你的意思是?” 第21章 反击(上) 张凤笑道:“此事早就在父王的预料之中,打开地图!” 张凤的亲兵在桌子上摊开了一张地图。 “诸位,这里是密铁拉,平达力的大女婿哥丹威自从离开东枝后便成了密铁拉的城主,他对于孟人的背叛一直怀恨在心,囿于我军的牵制这才暂时没有发动” “而东枝被南掸邦土司刀颟顸占据,对于北掸邦被我军占据也是隐隐不满” “既然如此,那就如他们所愿,我军可以出面撮合,让哥丹威与刀颟顸组成联军,然后一起南下进攻孟人的土地,事成之后缅人可以占据东吁,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土地,占据此地意义重大” “而我国可以将全部是山地、隶属于清迈府的夜丰颂让给刀颟顸,那里只有极小快的平地,不过却是大象的老巢,以前这里是缅甸人或暹罗人训练大象之地” “既然我军开了口,刀颟顸也可以向南攻击克耶邦,将该地拿到手里,加上夜丰颂,大致可以弥补北掸邦的损失了” “孟人不敌缅甸人、掸邦人后肯定极为恐慌,只能向我军寻求援助,因为他们的老巢孟邦也是不太宁静,若是勃固谷地被缅甸人占据,他们就会再次成为缅甸人的奴隶” “此时我们就可以出面了,与哥丹威、刀颟顸、孟人国王罗延纳签订和平协议,让其认可目前的疆界,而我们则彻底拿到大光河、锡当河以西的土地” 李丰问道:“将军何以认为孟人必败?以前他们侵入阿瓦时可是势若破竹” 张凤冷笑道:“与缅人相比,孟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人口,当时侵入阿瓦的孟人军队止只有一半孟人,另外一般则是克伦人、克耶人,他们当时急于劫掠,勉强凑在了一起” “加上毛淡棉的事情,孟人必定不敌正在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缅甸人,于是就不得不承认战后的疆界” “至于阿拉干人,他们时下确实十分强大,但与孟加拉人乃至背后的莫卧儿人相比还是不够看,我们不能光将目光盯在三角洲,而是要将重点放到硝石、三角洲这两桩大事上” “只要我们协助阿拉干人击败孟加拉人,夺回吉大港,既在他们面前显示了武力,也能迫使孟加拉人签订另一项和平协议,除了让吉大港彻底回归阿拉干,还能将加尔各答划归我们” “至于西孟加拉领主西拉杰,他名义上还是珠穆拉赫的属下,也不得不认可这一点,而珠穆拉赫在吉大港吃了败仗,肯定要找回场子,放眼整个孟加拉,他的动手对象不是北面的阿洪人,就是西边的孟加拉人” “巧的是这两部都是信仰印度教的,本就在他的打击范围之内,无论他进攻哪一方对方都会向我军救援,我倒是希望他攻击西孟加拉,那样的话我们就能彻底将加尔各答稳固下来” “万一他要北上攻击阿洪人,也能将后者拉入到我们这一边来,我军正在为如何进入阿洪王国煞费思量呢,干脆将孟加拉、阿洪人之间的锡尔杰尔纳入到我军范围来,进而为今后的孟加拉攻略奠定牢固的基础” “还有,根据情报,西孟加拉西边的高原上新近崛起了一股势力,他们叫马拉塔人,擅长骑马、训练大象,战力冠绝印度,对时下的莫卧儿帝国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时下马拉塔人基本上统一了印度中央高原一带” “他们信仰的是印度教,对于迟迟不加入他们联盟的西孟加拉人十分怨恨,如果他们在此时进攻西孟加拉,对于我们来说更是十分有利” “父王的目的是,通过孟加拉苏丹珠穆拉赫在书面上确定加尔各答的归属只是第一步,打通加尔各答与恒河故道的联系是第二部,让孟加拉彻底分裂,最好一分为三” “回教徒、马拉塔印度教徒、孟加拉印度教徒各占三成则是第三步” “届时我们也要学习英国人,在三者之间虚与委蛇、上下其手,最终将整个孟加拉收入囊中” “这里人口众多,物产丰富,除了父王心心念念的硝石,还有海量的煤炭资源,还有,这里人口虽多,但西孟加拉的大部分人都是温顺的印度教底层的首陀罗,只要我们操作得当,让其缓慢从奴籍挣脱出来,未尝没有彻底拿下该地的可能” “至于东孟加拉,其北有阿洪人,南有阿拉干人,都是与我等面孔相近的云南夷人之后,若是马拉塔人占据西孟加拉的西边,就能为我们挡住莫卧儿人的大军,东边就能捏合阿洪人、阿拉干人压缩孟加拉伊教徒的生存空间” “同样是三分天下,同样有大把的操作空间” “实际上,孟加拉人的战斗力不如阿拉干人,不过是在法国人、丹麦人水上力量的牵制下这才战败,我军水师的加入,孟加拉人必败无疑,至于陆地上就让阿拉干人与他们打生打死就是” “孟加拉人有法国人、丹麦人的协助,阿拉干人有葡萄牙人的协助,再加上阿拉干更为剽悍,完全有可能在陆地上将其击败,唯一可虑者,是孟加拉人有一支人数不少的骑兵队伍,届时还得由我军出面才行” “这件事要快,因为我们还有大事要做” “哦?” 众人的眼睛亮了起来。 “距离上次明清之战已经四年了,但清狗一直没有动静,难道是他们怕了我们?显然不是,时下清狗有荷兰人的协助,火枪火炮已经大量装备起来了,战船也配备了不少” “像上次那样再想利用船只奔袭千里恐怕难以做到了” “而且,四年的时间,早就让他们重新编练了大军,并在四川、贵州、广西边界处储藏了大量的物资,当然了,这一次他们储藏物资的地点比上一次远了许多,不会再让我们下手的” “士兵就能轻装简从快速抵达边界战场,之所以尚未行动,原因也只有一个” “你们猜猜,会是什么原因?” 李丰说道:“难道是他们起了内讧?” 张凤笑道:“虽不中也不远矣,三面大军中,贵州的吴三桂部实力最强,因为广西的三王一公在上次的战事里被我军削弱的厉害,就算他们招募、编练了新军,战力也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清狗初定天下,人心显然不稳,战前都会提供大量的银两用以犒赏,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也就是说,除了薪饷,赏银才是绿营兵拼死向前的最大动力” “当然了,战事、战后的抢劫那也是动力之一” “三番五次败于父王之手后就需要更多的银两才能让其重新焕发战力” “啪啪啪” 张翰突然拍起手来。 “我终于明白了,明明我军已经有了一举击败吴三桂、郑蛟麟的能力,父王还是蹉跎至今,难道就是为了源源不绝的银子?” 张凤撇撇嘴,“那只是其中之一,更重要的是可以依托滇南缅北这个大后方与他们周旋,不断消耗他们,除了消耗他们的兵力,更重要的是消耗他们的耐心” “什么耐心?自然是忠于清国的耐心” “想必三王一公乃至吴三桂都感觉到了,这才不停地向清狗朝廷发报要增加赏银,如果清军势若破竹,彼等哪里敢亲请求这么多赏银?” 李雪峰插道:“你说了这么多,还没说是怎样的内讧?难道是吴三桂?” “哈哈哈”,张凤大笑道,“还是府尊大人明见万里,以前,我大明控制广西、贵州、云南、四川四省,能臣良将无数,贵州之败后,大批明将投降,幸亏有父王在,不少人又反正归来” “当时,除了大定营、克靖营、天威营三营的总兵窦名望、王国玺、高文贵以及晋王中军总兵靳统武,另有十人也为一时俊杰” “他们是淮国公马宝、公安伯李如碧、宜川伯高启隆、德阳侯刘之复、凯里伯塔新策、通安伯王会、东川伯刘偁、叙国公马惟兴、怀仁侯吴子圣、镇宁伯杨威” “时下马惟兴已死,王会霸占永宁府,高启隆实际上归附了父王,余下七人中,战力最强者,吴子圣、李如碧、刘偁、刘之复都投靠了吴三桂” “前几次因为要整合军队,他们这几人并没有参与,眼下几年过去了,早就整合好了,眼下他们继续以总兵之位执掌三千到五千不等的军队,是吴三桂重要的依靠力量” “而塔新策、杨威、马宝继续追随大明,时下塔新策、杨威已经是晋王麾下的大将之一,与靳统武、吴三省并称新四大将,都统领五千以上的人马,加上晋王直接指挥的大军,以及巩昌王白文选、广国公贺九仪两部” “真实实力实际上与贵州的吴三桂相差无几,但明军的多次胜利已经让其士气提振到了一个新高,而吴三桂部则正在衰减” “吴三桂都是这样,四川的郑蛟麟、广西的尚可喜更是不如” “当然了,按照父王的估计,无论如何,清狗再次发动大战也就在这几个月内了” “故此,父王这次是一反常态,准备来一个先发制人!” 第22章 反击(中) 张凤正在大吹大擂时,川滇交界之处的姚安府已经有了异动。 如何经营孟加拉、缅南张七早就给他交待清初了,并让其相机行事,那里配备了两支分舰队、三个大营,足以让他完成协助阿拉干人夺回吉大港的战事,至于与哥丹威、刀颟顸会攻孟人也有顾君恩这样的说客来完成。 对于一直盘旋在明人头上的清军,他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茅麓山之战后,由于清军将领大量死亡,对于那些夔东降将以及绿营兵败将清廷还是采取了安抚的策略,让其戴罪立功。 其中又有分别,像党守素、塔天宝这样的大顺军老将,清廷还是不放心的,而对像锁彦龙这样年轻的降将却大力拉拢,因为锁彦龙这样的人在投降之前也大量俘杀誓不投降的明将来交纳投名状。 于是,用锁彦龙这样的人来压制党守素这样的人变成了合适的选择。 殊不知,就是因为这样,加上张七的屡战屡胜,让党守素等人心生不满。 茅麓山战后,清军惨败,但在此前也收降了至少三万十三家余部,最后都编入了王一正等人的营头,用来补充其在大战中的损失。 到了今日,以前围攻茅麓山的绿营兵四大部:王一正、曹虎、李本深、鲍照基本上都恢复到了一万人左右,时下他们都盘踞在以前被李定国占据过的乌撒三府。 只有大顺军的老将党守素、马腾云、塔天宝则被安排到了会川卫总兵吴宗秀下面当一个副将。 当然了,这也与这三人投降时手下兵马所剩无几有关,吴宗秀以前是重庆总兵杜子香的手下,杜子香调到叙州后他也跟着来到了川西一带,后来被任命为会川卫总兵。 会川卫,经川滇边境前往建昌的官道必经之处,其南面就是渡口(攀枝花)。 1667年秋,驻扎在川滇边境姚安府、北胜卫、武定府一带的巩昌王白文选突然强渡渡口兵临会川卫城下! 吴宗秀手下只有三千人马,而这一次白文选却带来了上万大军! 吴宗秀忙不迭地向建昌、成都告急。 茅麓山之战后,清廷痛定思痛,最后还是认为像四川、贵州这样的地方必须有宗室大员坐镇方可,不过自从清军入关二十多年后,宗室人才日益凋零,最后选来选去也只勉强选出了两个人。 一个是代善的孙子、康亲王杰书,今年才二十一岁,清廷让其镇守成都,并让穆里玛作为副手镇守建昌,至于四川总督郑蛟麟也只能让出成都,跟着穆里玛来到建昌。 另外一位则是阿巴泰第四子,今年四十二岁的安郡王岳乐,他坐镇乌蒙府,监督王一正等人监视云南,以前穆里玛的副手图海作为他的副手。 至于贵州、广西,时下吴三桂、尚可喜都是亲王,自然无须再用宗室压阵,何况这两人你不是想压就压得住的,勉强压了也会适得其反。 随着杰书、岳乐到来,自然又有一批八旗兵跟着来到了西南,先不说乌撒府方向,单说四川,此时的清廷意识到了和硕特汗国的重要性,嫁公主,娶对方公主,暂时稳住了了他们。 时下,随着固始汗的去世,其长子达延汗只带着少数人马驻扎在藏区,和硕特部的大量人马实际上都来到了水草更为丰美的青海,以前,这里是固始汗幼子达什巴图尔的封地,清廷便大力拉拢他。 不但嫁了公主,还册封他为多罗郡王,达什巴图尔也是投桃报李,这一次也从松潘府带着一万骑兵大举南下,协助清廷守卫四川。 时下的四川,虽然清廷也想办法迁来了不少移民,但依旧是杯水车薪,广袤的乡下都是地广人稀,最后变成了达什巴图尔骑兵的牧场。 时下达什巴图尔带着五千骑协助杰书镇守成都,而让其堂弟、时下游牧于乌拉尔河一带的固始汗弟弟昆都伦乌巴什留在青海的唯一儿子洪果儿带着五千骑跟着穆里玛镇守建昌。 于是,区区建昌就有四川总督郑蛟麟、镶黄旗都统穆里玛、和硕特蒙古浑台吉洪果儿三员大将坐镇,总兵力近两万! 显然,这是清廷准备再次大举进攻的讯号。 建昌。 得到吴宗秀的求援后,穆里玛当即召开了紧急会议。 在座的除了穆里玛、郑蛟麟、洪果儿还有一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清秀,他叫纳兰明珠,是时下清廷的内务府总管,又兼着川陕豫鄂四省及江南督粮道,吴宗秀的信使抵达时他正好在建昌公干,穆里玛便让他也一起与会。 洪果儿既不懂汉语,也不懂满语,而明珠却满蒙汉三种语言都精通,便客串了通译。 “此中必定有诈!” 几人商议了一阵,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穆里玛说道:“会川卫这几年经过修缮,城墙加高了一丈,方圆六里,白文选只有万余人马岂能攻克此地?” 郑蛟麟点点头,“都统大人说的是,一直以来,白逆都是在金沙江以南活动,这次竟然敢渡过大江攻击会川卫,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奔着建昌来的” 穆里玛皱着眉头说道:“就算白逆以一部人马监视会川卫,而以剩余人马前来建昌,他长期镇守姚安府,岂会不知我军在建昌的人马部署?” 郑蛟麟附和道:“那是自然,这多半是张七那厮的声东击西之策” 一听“张七”二字,一直没有说话的明珠、洪果儿两人都竖起了耳朵。 穆里玛问道:“以总督大人来看,张七会从何处来?” 郑蛟麟说道:“有两个可能,这厮对于川滇边境十分熟悉,但若是大军前来,除了会川卫,就只有两条路了” “一条是同样在渡口镇渡河,然后不前往会川卫,而是沿着盐津古道直抵盐井卫,然后北上建昌,这条古道也是上一次这厮北上时经过的道路” “不过,就是因为如此,职部多次命令会川卫的吴宗秀在这条路上布置了许多密探,想要瞒过密探是不可能的,而且吴宗秀也没有汇报这一点” “当然了,张七这厮素来狡猾,提前派出自己的哨探清除吴宗秀的密探也是有可能的......” “慢!” 明珠突然插道。 他虽然是以几省督粮道及江南督粮道的身份与会,实际上形同监军,他显然是康熙的人,而穆里玛则是权臣鳌拜之弟,自然也有暗中监督的责任。 “张七只是在广南府驻扎了重兵,你等为何坚定地认为他就是暗地里的那一路?” 郑蛟麟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明狗在我大清境内布有密探,我大清自然也有,就在一个月前,丽江土司木府的木榽突然带着三千人马抵达了北胜卫” 见到明珠还是有些疑惑,他继续解释道:“木府,云南时下最强大的土司,境内可以动员三万大军,不过,就是因为如此他就在我大清与伪明之间首鼠两端,连我大清封他为世镇丽江的郡王也推辞了” “伪明同样指挥不动他,他虽然手握重兵,但对于有伪明军队驻扎之地从不冒犯,这一次却开进了北胜卫,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哦?” “张七是土知府木懿的女婿,也只有张七能使唤得动他,而北胜卫紧挨着盐井卫,张七随时可以进抵到那里” “当然了,除了北胜卫,张七还可以从永宁府过来,他上次从四川返回云南时所走的就是这条路,永宁府的土司王会是他的结拜兄弟,同样能安然无虞地通过那里” 一听“王会”两字,明珠顿时明白了,“就是那位偏头将军?” “正是” “可是他不久前接受了我国的册封!” 穆里玛叹息道:“王会虽然是张七的结拜兄弟,但对于他来说,将领地扩大到北胜卫、盐井卫一带更为诱人,当然了,虽然他接受了我大清的册封,但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依旧不知” 册封王会一事就是由明珠以内务府大臣的身份办理的,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功绩之一,原本以为是立下了大功,现在看来还真说不准,脸色不禁变了变。 “我国册封王会一事是广而告之的,他就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郑蛟麟说道:“就是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了,故此我才认为这一次张七绝对不会走永宁府,而是会经北胜卫北上” 第23章 反击(下) 就在郑蛟麟等人还在商议时,横断山脉的崇山峻岭中正穿行着一支人马。 “八年了” 张七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看着周边山势愈发显眼的秋冬之色,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叹。 他所骑的这匹马正是马瓦里马,不过眼下也只从孟加拉那里弄来了一百匹,全部放入了他的亲卫骑兵队。 他是在三个月前就带着大军秘密藏在川滇之间的大山里的,为的就是让习惯了热带高原气候的马瓦里马适应这里的寒冷气候。 当然了,为了有备无患,他也准备一百匹普通马随时进行替换。 按照他的想法,大量引入马瓦里马,然后与蒙古马进行杂交,进而培育出合适寒冷气候的高大马匹才是正经,不过眼下事态紧急,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提早让其进入了战场。 对于他来说,由于在四川、贵州、广西三地密布暗探,对于清廷的一举一动都是了如指掌,清廷时下的布局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发动新一轮的大战,他必须未雨绸缪。 在广南府,他有蒯方四个大营以及高得杰两千骑兵,不能说一定会击败尚可喜,但守住广南府城还是可以的,有广南府城的牵制,吴三桂就不能太过放肆。 假如尚可喜只用少量人马牵制广南府城,主力则北上与吴三桂汇合来一个故伎重演,那么高得杰就可以会同贺九仪歼灭这支清军。 故此,东边的战事他还是很有把握的,至于驻扎在曲靖府、寻甸府的李定国部,有了他燧发枪、火炮的加持,抗住吴三桂、王一正也是有把握的。 以前唯一的弱点广西府在有了马宝、吴三省两部的加入,清军再想全力攻击那里也得掂量掂量。 于是,唯一可虑之处便是川滇边境了。 他必须提前行动,主动攻击广西清军自然是力有未逮,但攻击四川清军还是可以的,何况他也想通过先发制人来观察吴三桂、尚可喜的动向——清军之所以迟迟未动,未尝没有已经嗅到了吴三桂部不安分的迹象。 假如吴三桂再次反正归来,那么就大局已定了,明军收复四川、贵州、广西三省易如反掌。 明廷自然也知晓这一节的厉害之处,也秘密派人去联络吴三桂,结果是吴三桂将这些人都礼送出境了,但也没有给出一个具体说法。 很显然,吴三桂还没有最终下定决心。 故此,他必须率先试探。 最终与朱由榔、李定国、白文选等人定下了眼下之策。 与郑蛟麟等人料想的不同,虽然他早就知道了王会已经接受了清廷的册封,但他依旧义无反顾地将大军开入了永宁府。 他不相信王会在自己这几年屡次大败清军的情形下还会接受他们的册封,这里面必定有故事,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去永宁府质问王会,而是准备这一次经过该府时顺便弄清楚。 这一次,他带上了张凤以前在缅甸甘勃卢-太公一线编练的五个大营,加上自己的亲卫营,同样万余人马,不过,这点人马能否顺利击败建昌的清军? 特别是他在得知和硕特汗国的万余骑兵南下支援清军后更是如此。 万余骑兵,那是怎样的景象啊。 想到这里,他也忍不住有些打鼓。 自己的骑兵主力高得杰部还在两千里开外的广南府,眼下只有一千亲卫骑兵,若是硬桥硬马在旷野里战斗,饶是他的火器再是厉害,也挡不住一万骑兵的冲击。 故此,他必须要经过永宁府,为的就是试探、拉拢王会。 八年过后,王会也没有歇着,他在永宁府的三千人马已经全部变成了骑兵,还是清一色的藏区大马。 若是有这支人马的加入,他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何况,从永宁府前往建昌路途最为艰难,加上王会这个因素,也容易隐藏行踪,故此,他还是走了这条路。 这一次,他将杨阿索、王天禄、李忠明三人都带上了,杨阿索、李忠明都是倮倮人,熟悉这里的地形,王天禄则是因为作为大西军名宿王尚礼的后裔需要着重培养,另外,他将张貔从曼尼普尔调了回来。 放在曼尼普尔、那加兰的两个大营统一由张貅指挥,另外同样熟悉这里的郝元彪、杨无畏两人也带上了。 张貔继续指挥亲卫步军,马承嗣继续指挥亲卫骑兵。 又是一年过去后,亲卫队的装备又是焕然一新。 两千步兵的燧发枪全部换成了米尼枪,亲卫骑兵也是人手一支米尼短枪。 这样的配置,在当今世界独树一帜,这也是他颇有信心来一个先发制人的主要原因。 当然了,及早打破明清战事的均势,好让他将主要精力腾到南亚、东南亚方向也是重要原因。 如果这次能够再次大败四川清军,说不准吴三桂就真的反正归来了。 此时的吴三桂并没有用弓弦勒死朱由榔的恶名,重新回到我大明的怀抱并没有任何障碍,明廷连逼死崇祯帝的大顺军都接纳了,还怕多一个吴三桂? 没多久,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永宁府到了。 一路上,大军并没有受到王会的埋伏,当然了,以他那点人马也埋伏不了,当下大军继续往前开进,终于在黄昏时分在泸沽湖西侧扎下了大营。 时至今日,张七的军队显然也配备了更多的帐篷,用粗麻布刷上桐油后既能遮风挡雨,还具有一定的保暖功能,按照十人一顶帐篷的规制,他们这一次一起带来了千余顶! 当然了,他吸纳了后世帐篷的一些特点,没有携带大量的木邦,而是一根根铁管,既轻便又牢固,本营的人马都能自己携带。 每人随身携带十五日的干粮,再加上一个班一辆独轮车,勉强带够了三十日的粮草,至于马匹,除了随身的一些豆料,草料就只能马匹自己在歇下来时在野外啃食了。 这也是他与此时明清两军的不同,不需要携带太多的民夫,全部由自己携带。否则那粮食的消耗将海了去。 自从踏入永宁府地界开始,他没有见到哪怕一个王会的人前来迎接,不但如此,沿途的夷人对他们的眼里也是饱含着敌视。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几年,他虽然没有亲自前往永宁府会见王会,但也没忘了逢年过节赠送礼物,毕竟结拜了一场不是。 半晌,他再也忍不住了,向城里派出了使者刘元初。 他倒是不担心刘元初被杀,自己的万余人能轻易攻克永宁府城,然后将其屠了。 王会虽然是一个偏头,但能作为后来吴三桂的十大将之一,基本的头脑还是有的。 “父王” 刘元初走后,张貔走了过来。 “你有什么发现?” “父王,你难道没有发现,这条路与之前相比有了变化?” 这个他倒是没有注意。 “父王,凡是比较大的山体,山顶都有雪层了,雪层附近都有经幡” 张七这才想起来了。 “这有什么,这里的人有不少都是信仰藏地佛教的” “是的,但这一次明显多了许多” 张七神色一凛。 “你的意思是永宁府整体皈依了藏传佛教?” 张貔点点头,“虽然没有正式关注这件事,但也略有耳闻,时下占据青藏一带的是和硕特蒙古人,而以前靠近四川、云南一带的是朵思藏指挥使辖区,由白利土司世系” “固始汗入驻藏区后,进攻白利土司,俘杀之,以前,这里信仰的都是什么噶举派,固始汗便下令当地的人改宗黄教,这一举措导致大量信徒迁入建昌、丽江地区” “永宁府正好夹在这中间,相比也有不少人迁过来,固始汗死后他的几个儿子争夺汗位,导致和硕特蒙古人实力大减,达莱喇嘛顿时崛起,侵占了蒙古人不少权力” “此时,朵思藏地区已经有不少人信仰了黄教,还自有什么活佛转世体系,但也要接受达莱喇嘛的认可,丽江的德钦、永宁府的四大藏人土司也有活佛,同样需要受达莱喇嘛的认可” “朵思藏地区有不少马匹,永宁府极为贫瘠,王会那里得来那许多马匹?多半是从朵思藏得来的,据说经过蒙古马与藏马杂交后其性能大为改观,不少也有一米三以上的肩高” “你的意思是王会像木靖之弟木櫾那样受到了达莱喇嘛的册封?” “多半如此” 张七沉吟半晌。 “如果等会儿王会邀请我入城一会,那就意味着这厮不但受到了清廷的册封,还甘之如饴,更准备将我赚了” “如果他主动出来拜会我,那就意味着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不过,他们等了一晚,既没有等到王会派人前来请他,也没有亲自出来拜见他,就连刘元初也被扣下了! 第24章 朵思汗(上) 次日一早。 张七大军将永宁府城团团围了起来。 直到此时张七才发现这座城池相比八年前又有了变化。 八年前,这只是一座方圆四里的小城,现在看来远远不止,他骑着一匹红色的马瓦里马围着城池转了一圈,这才发现了端倪。 城池南面的山上也修建了一座城堡,最后与府城连在了一起,不过这也导致城池一边高一边低,还有,以前的府城显然又加高了,眼下这座位于崇山峻岭中的城池城墙竟然高达九米左右。 另外,以前的城墙四角也有高出墙面的敌楼,现在的敌楼高度明显又高了不少。 不不不,那已经不能叫敌楼了,应该叫做碉楼才是。 他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后来大小金川的那种碉楼,那种乾隆帝花费了几千万两白银,耗费人力时间无算才攻克的碉楼。 昨日抵达时是黄昏,他也没有在意,现在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偏头啊,你这是闹哪般?” 当然了,他不是乾隆帝,再没有仔细侦查的前提下盲目投入人力物力,明明可以只花费几百万两白银,几千人马一年时间就能攻克的偏偏投入了十倍以上的力量才最终攻克,还冠冕堂皇列入到十大武功里。 这种碉楼自然是坚固的,不过若是建在大山之上一般人也是无可奈何,但对于他这种装备了十二公分十五倍径野战炮的势力来说那就是轻松写意了。 何况城内的人除了自身的坚固却没有太多的反击手段——他们,显然是没有火炮的,有的也是以前明军留下来的大口径短管火炮,那玩意儿的射程十分有限。 很快,三门十二公分野战炮就瞄准了一座碉楼! 距离,三百米,仰角四十度。 “轰......” 一门野战炮率先发威了,只见那枚十五斤重的铅弹从碉楼侧面一擦而过,这一擦之威也不容小觑,碉楼显然是石块混合黏土,没准还混合了蛋清垒成的,但是被炮弹擦过后立时就出现了一个黑点。 一丈高的碉楼也猛地晃了一下。 那个小黑点显然是在炮弹猛烈的擦击下一块石头被擦落进而掉到里面去了。 “轰......” 第二门野战炮开始轰击了。 这一次正中碉楼,在一刹那炮弹就钻入到了里面,立时就在附近造成了一个大洞! 而碉楼也开始倾斜了! “轰!” 第三门野战炮的弹着点就在第二个弹着点附近,霎时这座碉楼正对着外面的部分好像突然张大了口似的,浑身也抖了好几下,瞬即,随着哗啦啦一阵响动,碉楼倒塌了! “嘎吱......” 城门打开了。 “慢!” 出来了两个人,都骑着有厚厚鬃毛的藏马,两人都是僧人打扮,还都是红色的僧袍,一位三十多岁,一位四十多岁。 永宁府的秋末已经颇为寒冷了,但这两人却都袒露着半臂。 三十多岁的那人身形十分雄壮,面容也是蒙古人的样子,宽脸,小眼睛,满脸横肉,不像一个吃斋念佛的僧人,倒像一个怒目金刚。 那四十多岁的倒是一个妥妥的藏地僧人模样,矮小瘦弱,露出的胳膊也是瘦骨嶙峋。 “那位是南诏王?” 那位瘦小僧人说得一口流利的云南官话。 “我就是” 张七策马迎了上去,他这匹阉过的马瓦里马肩高达到了一米六,浑身火红,抵达那两人面前时顿时引起了对方两匹马的惊恐。 张七本人的身高也在一米八左右,在此时完全称得上身材高大,此时他在短装军服外面罩了一件红色的棉甲,宽檐铁盔上还有一簇红缨,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团红影里。 张七一动,他身边的一百同样骑着马瓦里马的亲卫骑兵也跟了上来,这压迫感就太大了,原本那位身材雄壮的僧人还有些目空一切的,现在顿时低下头来了。 “阿弥陀佛” 瘦小僧人赶紧下了马。 “大王,我是甲娃坚赞,是昌都帕巴拉大活佛的使者,这位是康藏汗,汉人又称为本康珠汗,阿玉奇,是先固始汗的第九子” 这一切张七自然无法知晓。 “跟我来” 三人来到了张七的大帐。 帐外寒风凛凛,帐内却温暖如春,奉上茶水后,甲娃坚赞便开始了讲述。 “我原本是德钦寺庙的主持,懂得汉话,后来被帕巴拉大活佛招到昌都” 德钦,后世云南德庆,藏人自称阿德求。 “伟大的固始汗圆寂后,青藏一带分成了三部,其长子达延汗位于乌斯藏区,第九子本康珠汗位于昌都地区,幼子达什巴图尔位于青海” “先前,大清帝国同时向达延汗、达什巴图尔汗发出了进入建昌对抗明军的邀请,唯独没有邀请本康珠汗,这让他感到了恐惧” “固始汗圆寂后,三子之间实际上互不统属,关系甚至称得上紧张,达延汗带兵进入昌都后,本康珠汗大惊失色,还以为他是来攻击自己的” “此时,单论兵力,占据青海的达什巴图尔最强,达延汗本来次之,不过自从和硕特人来到乌斯藏后,或许是因为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大量死亡,到如今实际上成了兵力最弱的” “故此,达延汗一直以来就想吞并昌都地区,也就是汉人嘴里的康藏地区,本康珠汗不愿坐以待毙,便联络了永宁府的王会将军,在此之前,本康珠汗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王将军,两家早就是亲戚了” “后来王将军在佛祖的感召下加入了佛教,眼下正在达莱大喇嘛座前听讲” “本康珠汗、王将军合力击退了达延汗,让其前往建昌的计划受到了挫败,不过这一行为也惹恼了大清,若不是眼下他们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藏区,兴许早就杀过来了” “王将军正在修习班第达的学业,因为马上就要毕业了,便让本康珠汗......” 那雄壮僧人突然冒出了一句。 “朵思汗!” 甲娃坚赞笑道:“本康珠汗一致认为青海一带是他的,而不是达什巴图尔的,便一直以朵思汗自称,这里面又有缘故” “固始汗入藏后,先后击败了信奉红教的藏巴汗、却图汗、白利土司,然后将其余部交给朵思汗掌管,对了,朵思汗的母亲就是来自喀尔喀地区却图汗的女儿” “朵思汗还是担心有达莱、班禅两大喇嘛在左近的乌斯藏大汗达延汗的报复,便答应了王将军的请求,带领部分骑兵来到永宁府代替他守城......” 张七笑道:“王偏头是我的义兄,他是什么人我怎会不知道?就算他醉心于佛事,也绝对不会放下永宁府城不管的” 甲娃坚赞似乎有些尴尬,半晌才继续说道:“确实如此,达什巴图尔在进入四川后,他又命手下带领部分军力逼近昌都,而达延汗又开始从西边卷土重来” “这样的形势显然不是朵思汗能够应付的,此时昌都帕巴拉大活佛出面了,调节了三方的纷争,达延汗和达什巴图尔浑台吉的人却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除非朵思汗的人马直接隶属于帕巴拉大活佛才能撤兵” “朵思汗无奈,只得带着少数人马投奔他的妹夫王将军” “至于王将军,此时他的学业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何况他认识了一位同学,这位同学让他也不得不留在那里继续学业” “哦?还有谁能让王偏头如此倾心?” “他叫噶尔丹,原本是准备在去年毕业的,也因为王偏头多留了一年” “哈哈哈”,张七大笑起来,“高僧,你这就是狂骗我了,噶尔丹明显是因为朵思汗留下来了,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位噶尔丹就是准噶尔汗国浑台吉巴图尔的幼子,时任浑台吉僧格之弟,他们是一母同胞” “而准噶尔汗国在巴图尔浑台吉死后,僧格并不能掌控大局,在此之前,有咱雅班第达活佛的调停勉强保持了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或许僧格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将还在乌斯藏学经的噶尔丹召回” “噶尔丹此时恰好看到了和硕特汗国内部的情形,便有了拉拢朵思汗的心思,当然了,王偏头的三千人马也是他多留一年的原因之一,因为,此时的准噶尔、哈萨克等在俄国人的影响下也配置了大量的火器” “王偏头的部队更是配置了不少” 甲娃坚赞大骇。 “此人是如何知道这么多事的?难道他在藏区、准噶尔一带也有密探?” 张七继续说道:“永宁府所辖之地除了几个藏人土司,其余地方都是倮倮人、拉祜人的天下,藏人土司信仰的也是红教,朵思汗就算带兵进入到这里,也是不能鸠占鹊巢的,这才是王偏头胆敢继续留在拉萨的原因吧” “不!” 那位朵思汗阿玉奇似乎听懂了,估计这一向他正在跟着甲娃坚赞学习汉语。 “我!” 他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膛。 “愿意协助将军击败达什巴图尔!” 第25章 朵思汗(下) 张七没有直接回复他。 “你们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将我的人放出来?” 甲娃坚赞赶紧说道:“放心吧,大王,刘先生在我们那里并没有受到任何怠慢,反而是受到了优待,不愧是大王的人,他竟然会藏话,还想让我们来协助大王” 张七不置可否,“协助我击败达什巴图尔?就凭王偏头的三千人马?达什巴图尔可是有一万骑兵的,还有,若是击败了达什巴图尔,你们又有何打算?需要我做什么?” 甲娃坚赞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说道:“朵思汗手下还有不少原本是青海一带的牧户,他们很想重回那里” “这些人现在已经皈依了黄教?” “那是肯定的” “这么说朵思汗在左近还藏了一支人马?” 甲娃坚赞点点头,“距离这里不远的木里土司也是朵思汗的姻亲,他在那里驻扎了一支骑兵” “多少?” “三千骑,都是和硕特蒙古人和喀尔喀蒙古人的后代,清一色的河曲马,是大汗在昌都地区的精锐” “达什巴图尔虽然兵力强大,但一万五千骑也到头了,若是能在四川将其击败,朵思汗就能收容他的余部,然后进入青海,那里还有不少却图汗的余部,他是却图汗的女婿,还是有些号召力的” “无论是乌斯藏还是康藏,还是比不上青海一带......” 张七笑道:“您是帕巴拉大活佛的使者,不将这支武力留在昌都地区,反而巴巴地向着时刻想溜走的朵思汗,我还真是想不通” 甲娃坚赞的脸色顿时又有些羞红了。 “唉,一切瞒不过大王,不瞒你,以前,老僧是在松潘的寺院里的,可惜寺院在一场叛乱里被清军毁了,老僧的家也被毁了” 张七突然想到八年前那位留在宁远河西岸的松潘副将徐学易突然消失的事情,据说是因为中途被调到松潘一带平叛,难道就是这件事? 便道:“与徐学易有关?” 一听到“徐学易”三个字,甲娃坚赞顿时有些咬牙切齿。 “不错,他现在不是松潘副将了,而是黎雅总兵,兼管松潘一带,他的手下也有两千来自松潘蒙古人的骑兵” “蒙古人?” “嗯,确切地说是来自却图汗和白利土司的残部,他们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投靠了松潘副将,那时,徐学易还是大明的人” 张七心里一紧,“这么说徐学易此时也在建昌?” “那倒不是,他在成都,协助大清康亲王杰书守卫那里,手下有三千骑兵,达什巴图尔的牧区在成都以北,他的则在以南” 此时,张七心里完全明白了,还有一个问题他没有问出来。 “甲娃坚赞背后的帕巴拉大活佛难道没有一丁点想法,若是能依靠朵思汗一统青海和康藏,那么他的地位就能与达莱、班禅两位并驾齐驱了,甚至超出他们亦未可知” 又想到一事,“成都就有达什巴图尔、徐学易八千骑兵,若是建昌有事,他们最多三日也就到了,如果没有外援,我还真不是对手啊” “不过,有如此多的骑兵在此,若真的击败了他们,就能俘获大量的骑兵和战马,对于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今后将其继续养在建昌就行了” 一想到又要卷入藏区、和硕特、准噶尔的纷争,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最后还是定下心来。 “管他呢,有了朵思汗的三千骑,才有击败四川清军的可能,幸亏我是走这条路,若是走北胜卫一带还错过了” “但自己又怎么知道这不是清军设下的圈套,什么达什巴图尔、达延汗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若是两军正在交战之际他们突然反水自己又该怎么办?” “眼前这位甲娃坚赞不过是帕巴拉大活佛的使者,多半是为其主持外务的,自然可以机动灵活,但若是有大活佛的真正背书才能最终确定这一点,毕竟,对于对于像帕巴拉大活佛这样地位高的人来说,使诈说谎也是不容易的” 便道:“大活佛现在在哪里?” “吉日宗的吉日寺” “吉日宗在木里以北两百余里” 吉日宗,就是后世凉山西北的九龙县,可以通过雅砻江一侧的道路与木里相连。 张七掏出地图看了看,顿时明白了。 “我能否见一见大活佛?” 甲娃坚赞与朵思汗对望了一眼,最后都点了点头。 见状张七更是笃定了这位大活佛的心思。 于是三方约定了在木里司再会,朵思汗向吉日宗派出了快马,又从永宁府带出了一千骑,永宁府城也对张七部进行了补给,次日一早便开往了木里司。 木里司距离永宁府并不远,但由于山道崎岖,直到次日下午才到。 又过了两日,那位大活佛终于到了。 一位只有二十出头的大活佛。 大活佛的汉话并不流利,只能让甲娃坚赞担任翻译。 “我在北京呆了一年” 张七这下明白了。 “估计我的威名他不是在藏区得知的,而是在北京得知的,故此才起了拉拢我的心思,多半在他看来大清的江山并不稳固,他也在寻找后路” 大活佛继续说道:“只有伟大的汗才能稳固藏区” “哦?难道皇太极还不够伟大?他不是你们尊称的轮转王吗?” “这......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看来,大王更有资格成为大轮转王,也即金轮大法王” “哦?” “只要大王在四川击败清军,那么大明肯定复兴了,就能在藏地恢复宣慰司的设置......” 张七暗忖:“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与清人相比,明国对于藏区的管辖可谓是天壤之别,虽然现在的藏区尚没有真切地感受到这一点,但他们在松潘地区的平叛已经宣示了这一点” “若是放在大明,那肯定是放任自流的,明末时分已经完全失去对于松潘地区的控制了” “对于游牧部族和宗教的理解,皇太极比朱元璋和朱棣强一万倍,作为藏区的人来说显然更愿意接受大明的羁縻式管辖” “什么朵甘思宣慰司的复设那都是冠冕堂皇之词,时下藏区的大喇嘛与汗王分庭抗礼,在固始汗还在的时候兴许汗王的地位还高一些,但固始汗一死,他的几个儿子都没有他的威望,大喇嘛的影响力就更大了” “如果借助我军击败了已经投靠清军的和硕特汗国最大一股势力达什巴图尔部,再以宣慰使的名义羁縻藏区,以眼下这位朵思汗的表现,完全可以被大喇嘛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过,对自己来说,借助朵思汗的骑兵对抗达什巴图尔也是必须要做的,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便点了点头,“大活佛,兹事体大,我必须要有书面承诺才行” 大活佛点点头,于是三人就在木里土司所设的寺庙里签订了“木里协议”,为了不被骗,他还派人将正在北胜卫懂得藏文的木榽请了过来,得知自己的妹夫竟让请动了名满丽江一带的帕巴拉大活佛,木榽也是目瞪口呆。 看过汉藏两种语言的内容后,木榽表示并无差池,张七这才放心下来。 “大王” 这时朵思汗突然说话了。 “大汗” “我能否与您结拜为兄弟?” 张七已经差一点失去了结拜兄弟王偏头,此时对于这个关系也是免疫了,便点点头:“本王求之不得” 于是,在大活佛的见证下,两人就在佛祖面前结拜为兄弟。 “大兄” “二弟” “大兄,你这支部队暂时还不能出现” “哦?” “若是我带着你的骑兵突然出现在建昌,那么驻守建昌的清军肯定不会出城与我军交战的,你可以带着你的骑兵沿着雅砻江前往吉日宗的道路在二滩附近折向建昌” “一出来就是冕宁卫,然后就藏在冕宁卫附近的地方,当我军与建昌的清军交战时,你们再从冕宁卫绕到南面,然后渡过宁远河,夹击清军骑兵,那样的话可以收到奇效” “冕宁卫只有少量步军,绝对挡不住你们,也绝对不会想到附近还有一支大军” “可以,就依二弟之言” 之所以选在冕宁卫,他也是有考量的。 还记得八年前他在盐津古道见到的那位大凉山一带前杨展部将麻锋吗?他后来投靠了清军,并被安置在冕宁卫,时下以冕宁卫守备的职衔镇守那里。 那里,也是他唯一能够安插密探的地方。 而这几年随着自己屡战屡胜,麻锋也不时暗中联络他,想要反正归来,于是,当朵思汗的大军通过冕宁卫时,麻锋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而随军的杨无畏是杨展的义子,联络麻锋的任务就要落到他身上了。 第26章 再见喜欢 喜欢很欢喜,喜欢很郁闷。 “八年了,老子再一次落到了张七的手里” 是的,我张七又回来了。 说起来他这次这么早先发制人,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盐井卫。 当然了,盐井卫是通往建昌的必经之处,既然绕不过,那就占下来。 盐井卫,大明时代每年的食盐产量就高达三万石,三万石足够整个南诏王府所有军民的食盐需要了。 故此,盐井卫他必须拿下。 大军甫一抵达盐井卫,喜欢就乖乖地出来迎接了。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谁来了也离不开他,无非是如何谈利益罢了。 而张七近些年打下的赫赫威名也让他认为这一次可能不会换新主人了。 卫城。 张七大大咧咧坐在喜欢的交椅上。 “清廷是如何与你做生意的?” “王爷,每年上缴一万石,剩下来的就是自己的了” “哦?那就是两万石,时下食盐腾贵,四川井盐更贵,约莫五两银子一石,也就是说你每年可以坐收十万两” “王爷,您说笑了,我还要养活几百煮盐的人,开销也很大” “哦?我可是听说了,这些煮盐的都是你的奴隶,只管饭不管银钱的,时下米价在云南也就一两一石,我就算你五百人,一年也就两千石稻米,两千两银子,最多再管一些酱菜,你这可是暴利啊” 喜欢顿时不欢喜了,最后一咬牙,“王爷,我可以向贵军捐献一些军饷和粮草” “哦?能捐多少?” “五万两!” 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张七顿时觉得好笑。 “算了,跟你玩笑的,既然清廷只让你每年上缴一万石,那就一样,每年给我上缴一万石,我知道你每年发卖给木府一万石,剩下的都是零打碎敲,这样,这一万石也卖给我,用木府的价格就行了” 木府的是批发价,还是十分便宜的。 有这每年两万石食盐稳定供应,他就不用东奔西跑了,再加上木府的三千石,基本上就能满足整个军民的需要了。 喜欢大喜,“王爷,您这一次不走了?” 张七点点头,“八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了,岂会轻易一走了之?” “那是自然,王爷天下无敌,清军必定不是您的对手” 这样的地方实在太好了,不用你管,每年还能坐收一万石,如果自己来打理,光是应付这些淘盐工就十分麻烦。 至于云南方面,他们在大理、楚雄有两处不亚于盐井卫的盐场,在土司辖境还有一些小盐井,勉强也够了。 张七想到了一事。 “在我之前应该是郑蛟麟罩着你吧” 喜欢神色一变。 “王爷说笑了,除了郑大人,还有建昌总兵、会川卫总兵,每年都有不少孝敬,实在是苦不堪言” “哦?这么说你与郑蛟麟、王明德、吴宗秀都有联系?” 王明德,建昌总兵。 “都是与他们的师爷联系,那些大人物是不容易见到的” “好了,我既然来了,意图想必你也知道了,有什么要向我说的?” “王爷指的是?” “这还用问?你的人可以自由来往成都、建昌、叙州等地,难道就没有什么发现?” 喜欢能够在这里屹立几十年不倒,自有其独到之处,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还真有” “哦?说来听听” “王爷,你知不知道,最近有一个人十分郁闷” “郑蛟麟?” “王爷明见万里,果然一猜便知” “难道是他贵为四川总督,却只能悻悻地跑到建昌守城?” “谁说不是呢?他以前是松山都司,与吴三桂相熟,据我所知,他与吴三桂时常有书信来往,他们的师爷更是至少一个月往来一次” “这有什么,吴三桂头上可是挂着总督三省军务的头衔,郑蛟麟虽然是总督,但也要听从吴三桂的指挥” “嘿嘿,王爷说笑了,那只是个虚衔,吴三桂也只能管到贵州一省,特别是康亲王杰书抵达成都后,就连书信往来也没有了,对了,王爷可知吴三桂为何能在贵州供养这么多兵马?” “这还用问?我大明也只有云南一省,供养的人马却近十万......” “那岂能一样?特别是王爷您连续恢复了三个宣慰司,还是实打实攥在手里的宣慰司,实际上早就不是云南一省了,再加上您还是缅甸国的副王,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只有云南一省,那也是有皇帝和朝廷的,征起赋税来就容易得多” “那他吴三桂可是有大半个中国之地供养他呀” “不然,清国的粮草只有一小部分供养吴三桂的大军,大部分还是来到了四川和广西,不过是将整个贵州的粮税全部划给了他而已,贵州久历战火,账册上的纳税民户早就十不存一” “如何能供养他的大军?贵州又缺盐,更没有银钱来源” “银钱?清廷没有给他划拨军饷?不可能的” “自然划拨了,不过只划给他三万人马的军饷,剩下的两万人都需要他自筹,这几年来听说他又编满了三千家丁,更是花钱如流水” 这一点,张七显然也不知道,还以为他的大军全部是由清廷供给的呢。 只见喜欢继续说道:“王爷有所不知,贵州虽然缺盐,但有两宗物资也很紧俏” “第一件是硫铁矿,大明时期便在毕节卫炼铁炼硫,炼铁还是其次,主要是炼硫,其出产的硫磺为三省之最,清廷将这一桩全部拨给了他” “广西、四川火药所用硫磺全部来自毕节卫,也全部用市价向吴三桂购买” “第二件就是酒,吴三桂所部不少来自辽东,嗜好烧酒、烈酒,恰好贵州有一个叫茅台镇的地方出产此物,吴三桂试过后赞不绝口,便将那里霸占下来,眼下所出烧酒已经被清廷雇佣的商户远销到蒙古草原一带” “与硫磺相比,这一桩更是利润滚滚,就是有这两宗物资,他才能养活五万大军,更能养活三千家丁” 张七问道:“想要养家丁,就必须有马匹,这么说他的马匹是用烧酒向青海、康藏一带的和硕特人蒙古人交换得来的?” 喜欢点点头,“确实如此,也不知怎地,蒙古人嗜酒如命,往往一坛好酒就能换一匹战马,我实在是想不通” 张七笑道:“你刚才说到郑蛟麟,除了与吴三桂通信,还有何事?” “这就显而易见了,他贵为总督大员,却并没有政事方面的权力,四川的政务都由四川巡抚揽总,还有,以前都是川陕总督,现在陕西他也管不了,平白挂着一个四川总督的职位,却只能行使四川提督的权力” “他与吴三桂又不同,人家还有硫磺、烧酒两大宗赚钱物件儿,他却一件也无,我这里的食盐也是送往成都藩库的,自有布政使打理,与他毫无关系” “他实际能掌控的人马只有五千,但这五千眼见他毫无实权,也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只不过碍于面子继续待在他的手下罢了” “你说的是?” “还有谁,从辽东时就跟着他的张洪范、姚元贞呗,也就是说他真正能控制的也就是他亲领的一千人马” “还有吗?” “嘿嘿,王爷,此料还不威猛?罢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会川卫,会川卫的总兵是吴宗秀,前明军降将,不过对大清却是忠心耿耿,但朝廷又给他安排了三名大顺军降将” “吴宗秀看着三人十分不顺眼,这三人的人马加起来只有一千,却都挂着副将的职衔,这让他更是忍受不了,便暗中生事,前不久,副将党守素的孙子要结亲,他暗中让人将新娘抢了去” “党家事后也知道是谁干的,但也只能忍气吞声” “党守素的孙子?” “嗯,他叫党羽,党守素的儿子都战死了,他自己年过六旬,垂垂老矣,全服心思都寄托到他孙子身上,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哦?那党羽可有职务?” “有的,他才十八岁,朝廷为了稳住党守素,给他一个南阁寺巡检的职务,南阁寺位于会川卫之南,扼控向西南进入云南大理,向东进入四川乌蒙府的要冲,虽然职位低下,但油水还是有的” “党羽因此认识了一位来自乌蒙府小土司的女儿,原本已经定好了结亲的日子,却在半途被一群蒙面人抢走了,后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吴宗秀的家丁” “哦?” 张七不禁两眼放光。 第27章 邛都(上) 建昌,大明四川行都司所在。 上次张七来时打的是大明的旗号,而城中是冯双礼主持大局,故此能够畅通无阻,但这一次就不同了。 其之所以能够成为一省的行都司所在,也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有关。 其北、东、南有大山阻隔,海拔还都在两千米以上,西南紧挨着的则是邛海,一处大山中的湖泊所在,只有正西有缺口向外沟通,不过又有宁远河由北至南流下,实乃形胜之地,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也是历史上诸葛亮七擒孟获所在,获胜后重设越嶲郡,郡址就在邛都。 其向西的出口只有两里左右,南北两侧各有山势可依,以前从贵州窘迫至此的冯双礼自然没有能力在这两处设置营寨,但清军占据后自然恢复起来了。 不过,在宁远河与出口之间还是有一处东西宽约六里的平地,这里,千百年来大战不知凡几。 马承嗣今年二十五岁了,作为老回回马守应的孙子、“锦马超”马超的儿子,他的身上承载着革左五营的所有希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凡一个集体,总会有小圈子出现的,像张七的部队就十分复杂,大致来说又分为几个部分: 蜀王刘文秀余部,包括冯双礼建昌残余明军,文武官员包括曾雪麟、王虎、杨阿索等,郝承裔所部,包括郝元彪、蒯方等人; 晋王李定国大西军嫡系后裔,包括张七自己、张乘龙、张五、张九、王天禄、王定藩、吴国安、李忠明、段少杰等; 大顺军余部,包括郝应锡、袁成功、李复国等; 投降清军,包括高得杰、李占春、李九思、杨无畏等; 从广东恩平一路逃亡到老挝丰沙里的明军残部,包括方中通、俞作敏、王升等; 各类云南、缅甸夷人少年兵,这就多了,旧部一一列举了。 至于自己的义子,诸如张貔、张貅、张凤、张凰、张翰、张林、张院,则全部来自李定国嫡系人马的后裔,或者本就是李定国所部的孩儿营出身。 马承嗣虽然也是来自大西军,不过那是被张献忠强制合并后的革左五营余部,严格来说,他还是代表着革左五营。 马承嗣身上既有着他爷爷老回回的轻捷狡黠,也有着他父亲马超的悍勇,时下他的身材虽然没有张七高,但也相差无几了,虽然他的武力值还没有达到张七的高度,但同样能挥动大铁枪作战。 张七从孟加拉弄来一百匹高大健壮的马瓦里马后,立即让亲卫骑兵中最勇悍的一百人配上了。 马瓦里马多半是红色,在这个时代,乍一看去,那可都是妥妥的的赤兔马啊。 但见: 他们清一色的暗灰色宽檐铁盔,系着红色帽带; 红色棉甲,立领,领子取代了传统的护颈,也是棉甲的一部分,将颈部遮护得严严实实; 他们的棉甲是蛮莫工坊新制的,结合部用上了少量锁子甲,可以整体穿戴,不像传统甲胄那样麻烦; 人手一副一石力的复合弓,箭囊装着三十支箭; 人手一支单发米短枪; 人手一杆大铁枪,均重十五斤。 铁枪实际上是用铁管附上木片、树胶制成,在冬季也能用。 这样的配置也只有马瓦里马这种肩高普遍在一米五以上的高头大马能够承载,再加上一百勇士,乍一看用威风凛凛四字来形容并不为过。 革左五营的骑兵用法与大西军、大顺军相似,大西军的“领头子”,大顺军的“三堵墙”,实际上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其潜台词是: 反正的我的人数多,前面的骑兵都要死战不退,一般情形下不能说保证全胜,但这部分人所剩无几后敌人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剩下来大肆收割就是了。 残存下来的骑兵无疑都是佼佼者,无论是大西军还是大顺军,管你是头领还是小兵,都要拼杀在第一线,李定国等人、李过等人无一不是在这样的厮杀中脱颖而出的。 一旦获胜,又能缴获大量的马匹,再练下一批就是。 故此,能够从崇祯年间活到现在的大西军、大顺军余部及其后裔无一不是战场厮杀的好手,至于练兵打仗,那就需要天赋,像李定国这种十七岁时就能统领张献忠几万大军作战者显然是天才。 但也就是如此了,他们囿于出身、读书识字、眼界,显然不能达到更高的境界。 别说岳飞、戚继光了,他们恐怕也很难达到明初朱元璋那些将领的水平。 但在张七这里就不一样了,火器、后勤、装备的加成,再加上穿越者特有的天眼,这战力显然是呈几何级数提升。 频繁打胜仗后蕴积的自信心和傲气更是在所有明军之上。 洪果儿,今年三十岁,固始汗之弟昆都伦乌巴什幼子,一直留在青海,个子并不十分高,但却异常雄壮,他的头是方的,脖子、身子也几乎是方的。 得知张七部北上后,立即带着五千精锐骑兵出城迎战了。 不过,当打头的马承嗣一百骑从官道上冒出来的那一刹洪果儿的瞳孔不禁猛地一缩! 洪果儿所部来自天山附近,胯下战马也是蒙古马与中亚汗血宝马的杂交品种,肩高普遍在一米四以上,在时下世界各地的骑兵中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存在了,但与马瓦里马相比就不够看了。 不过,他现在若是退却了,就不是和硕特骁骑的后裔了,随着马承嗣这一百骑走完,后面明显矮上许多的战马一出现,洪果儿不禁露出了笑容。 “差点将老子吓了一跳,他们只有一百这样的高头大马,老子却有一千!” “出击!” 邛都西侧,长约十里,宽约六里的旷野上,一场骑兵大战开始了! 一千骑vs五千骑,几乎将这处旷野完全覆盖住了。 洪果儿犯了一个错误,如果他让马承嗣部全部进入旷野后再左右包抄的话,亲卫骑兵肯定会吃大亏,但他想的却是: “趁着彼等尚未完全进入旷野,大部分人还挤在官道上,我用优势骑兵一冲,必定让其倒卷回去,届时就是大开杀戒之时了” 想法不错,最关键的就是能够快速消灭马承嗣的那一百骑。 不过,洪果儿有想法,却要面临一个问题,从南至北的官道抵近邛都城西边的缺口时,是一处从高往低的长约三百米的下坡,马承嗣等人甫一踏上那处下坡从开始加快了马速! 等他们进入到平原上时,马速已经来到了最大! 此时,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张七亲自率领的七百骑,这里面除了张七也拿着一杆大铁枪,余者则都是雁翎刀。 马承嗣百骑继续往前猛冲,而张七身后的七百骑则开始了抛射! 洪果儿的骑兵顿时出现了一些缺口,就在此时,马承嗣百骑从一处缺口突了进去! 但见: 他们一手握着大铁枪上下翻飞,一手握着米尼短枪,一面是武器长度的优势,一面是近在咫尺的射杀,霎时就突破了一个大缺口! 而作为一军主帅的张七自然不会冒里冒失地杀入,此前,他的夜不收已经从官道出口附近的山上观察到了洪果儿所部的动静,按照常理,他此时利用火器优势封锁官道,然后占据小山,再诱使洪果儿来攻才是正经。 但他却采取了正面强攻的策略,这倒是让后面步军的一众统领大吃一惊,连张貔都极力劝阻他不要冒险,但张七还是这样做了。 原因也很简单。 洪果儿的骑兵虽多,但既没有甲胄,身上也只是单体弓和弯刀,自己武装到牙齿的骑兵如果连这点勇气也没有那还不如全部变成步军算了。 何况他的骑兵也不是单纯的冷兵器部队,他的大杀器并不在大铁枪、雁翎刀,而是短枪! 还有,自从成军以来,他的骄人战绩多半是建立在火器部队之上的,骑兵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像这样正面强攻的时候更是几乎没有。 故此,他也需要真正检验一下他们的战斗力。 当然了,作为如今蒸蒸日上的南诏王,他可不敢轻易弄险,别人都是米尼短枪,他还是将自己几乎很少出动了的手枪拿了出来。 一手大铁枪,一手手枪,跨时代的融合,手枪有八粒子弹,自己就有八条命,再加上一把米尼短枪,那就是九条命了。 与时下明清两军所有的骑兵训练都不同,后者都是从步军里挑选的佼佼者编成的,平时虽然也有练习,但大部分情况还是以战代练,通过战斗逐渐摸索格斗技巧,最终活下来的都是佼佼者。 但洪果儿的骑兵又不同。 此时的青海,显然没有能力让达什巴图尔拥有一支上万人的常备军,只有他身边的三千骑差不多是这样的部队,余者都是打着接受清廷犒赏、抢劫的主意前来的部族骑兵。 这三千人显然都被达什巴图尔带在自己的身边,现在还在成都呢,而洪果儿的部下除了有三百常备兵,绝大多数都是部族骑兵,他们平时都是牧户,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训练? 于是,五千骑,看起来十分骇人,但真实战斗力还是要打一个问号。 何况,马承嗣部一开始就将洪果儿当中那最精锐的三百骑突破了! 而张七训练骑兵在马承嗣看来是非常笨的办法。 那就是每天拼命拉弓、挥刀、挥枪、射击,周而复始,机械训练。 比如突前的这一百骑,考虑到要不断挥枪,就需要你将右胳膊练得异常强壮,平时每日这样的连续挥枪刺杀的动作至少要三百下,加上拉弓的训练,这臂力早就上去了。 战时,你需要保命,挥枪的频率更快,但实际上面对五千人的骑兵大队已经是极限了,他们也不可能挤在一起向你冲来,也会是一个松散宽阔的大阵,故此,担负着居中突击任务的百骑并不需要挥动太多次就能将敌骑杀个对穿。 实际上也是这样的,当张七左手手枪的子弹全部打完后,前面的马承嗣百骑已经冲出了敌骑的大阵! 第28章 邛都(中) 洪果儿死了。 他显然跟在自己的三百骑后面,当马承嗣百骑冲过来时,不可能将这三百骑全部击杀,能够击杀五十骑就不错了,他们右手的大铁枪也显然不是用来击杀敌人的,而是用来格挡的,一丈长的大铁枪格挡的效果显然优于雁翎刀。 也就是说,让马承嗣这百骑突前不是为了让他们多造杀伤的,而是为了尽快打开缺口。 他还是死在了张七的手枪之下,与别人不同,他身上穿了一件铁甲,这太显然了,饶是如此,张七也是发了两枪才将其击杀。 游牧部族也是有指挥的,最明显的讯号就是大旗,紧跟着洪果儿的一人就举着那杆大旗,自然也被张七带领的七百骑手中的米尼短枪射杀。 于是,当亲卫骑兵穿过和硕特骑兵大阵时,自身伤亡极少,但却给敌骑造成了至少五百骑的伤亡。 虽然他们还有四千五百骑,依旧占据着人数优势,一些小台吉身后也有旗帜,但一旦洪果儿身后那杆大旗不见了,立时就给余者造成了恐慌。 此时,双方的情景是: 亲卫骑兵已经完全来到了旷野的中心位置,而和硕特骑兵则跑到了南侧! 这时候,按照一般情形,双方会扭转马头再来一个对冲的,但和硕特骑兵却在刹那间停了下来,此时,如果是海战,当旗舰退出战斗时,事先说好的第二艘军舰应该赶紧打出旗语,由自己接替旗舰的位置。 但骑兵冲杀时却很难做到。 一来洪果儿历来就是这么作战的,很少有一个对冲自己的常备骑兵就全军覆没的情景出现,二来作为他的副手,自然也紧跟着他,与张七的亲卫骑兵一样,同样是七百骑的统领者,他虽然没死,但他的旗手却被杀死了! 和硕特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景象,一般来说,如果都是冷兵器战斗,就算是一个对冲也是需要持续相当长的时间的,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敌骑一个对冲就给他们剖开了一个大缺口! 就在他们刹那间错愕时,亲卫骑兵全部为米尼短枪重新装填好了,这就是米尼枪的优势之处了,将一颗纸壳米尼弹塞入后膛就是了,几秒钟就能完成。 这一幕,被正好处在前面的洪果儿副手发现了。 他不禁有些绝望了。 “说好的抢劫呢?” 他还是发动了,不过这一次却是从张七骑兵大队一侧绕了过去! 霎时,这一幕也让张七懵逼了。 此时,他们已经扭转了马头,想要再次扭转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敌骑不可能在一刹那完成全部的转向。 等他们再次将敌骑杀了个对穿时,大队骑兵已经走远了! “追!” 此时他们也没有装填米尼枪,一边追着一边用弓箭射击,敌人此时倒是想起了自己老祖宗的绝技,也时不时扭身射击,倒是给亲卫骑兵造成了一些杀伤,饶是如此,还是亲卫骑兵的杀伤更多。 很快,敌骑已经来到了缺口处,那里只有一道约莫一丈宽的大门,抵达这里时张七叫停了自己的骑兵——此时,从缺口两侧小山上的敌人步军开始用弓箭、火枪掩护和硕特骑兵返回大营了。 不过,这一幕也是张七希望见到的。 他的第一个目标达到了。 此时,他身后的大队步军也赶到了,霎时,有三个大营的步军开始在旷野里临近宁远河的地方扎营,剩下来的两个大营则开始在缺口两侧小山附近布设炮兵阵地。 亲卫步兵则在缺口正对面布置。 第二轮战斗开始了。 一轮炮火准备后,缺口处、两侧小山上都没了动静,步军则开始慢慢逼近这三个地方。 等他们抵达这三个地方时只见里面的人早就不见了。 张七赶紧让人占据了三处阵地! 第一日的战斗结束了,张七以死伤百骑的代价歼灭了和硕特骑兵一千多,步军一千多,最关键的是他们在邛都城西侧建立了牢固的阵地! 夜幕降临时,张七将高级军官召集到他的大帐里议事。 “根据情报” 张貔第一个发言了。 “城内还有郑蛟麟部五千人,图海部三千人,再加上和硕特骑兵,依旧有万余人” “所谓十则围之那一套对于我军来说并不合适,因为我们有占据绝对优势的火器,但按照父王的布置,这一日战斗的唯一目的不是为了击败和硕特骑兵,而是为了在这里扎下大营” “另外,在成都还有杰书的三千八旗兵,达什巴图尔的五千骑,这五千骑有三千常备军,再加上前岐侯贺珍之子贺道宁、前益国公郝永忠麾下总兵罗茂两部共约一万人” “将成都的人马吸引过来是父王的第二个目标” “当然了,建昌的清狗也可以从邛海南面绕过来反包围我军,不过我军大营已成,并不惧怕这一点” “还有......” 一向不苟言笑的张貔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会川卫那里,在接到父王的书信后,党守素以庆贺自己六十大寿的机会将总兵吴宗秀诳入,然后将其擒拿,又偷偷打开城门放白文选部进入,吴宗秀部大败,巩昌王白文选将军已经占据会川卫城” “会川卫一下,四川西部的清狗主力便只有成都、建昌、乌蒙府三地了,乌蒙府那里还有土知府龙赞阳的三千土兵” “会川卫一下,成都的杰书就不得不动起来了,否则一旦我军将建昌拿下,成都就成了孤城” “我军就坐等杰书来攻就是了” 这下顿时群情激奋,不过张七却是愁眉紧锁。 张貔问道:“父王,您这是......” 张七叹道:“以我们的实力,加上暗中的朵思汗,击败四川清军并无问题” “父王担心的是晋王那边?” “嗯,晋王麾下虽然号称五万大军,但真正有战斗力的最多两万,三万都是这几年招募的新兵,而这两万人斗布置在曲靖府,为的就是抵挡住吴三桂的迅猛一击” “这两万人不敢说能击败吴三桂,但自保还是可以的,特别是配上我军的燧发枪后更是如此,我真正担心的是寻甸府、曲靖府北面的清军” “您指的是岳乐部?” “嗯” 张七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与杰书相比,岳乐的军事能力更强,不过眼下三藩之乱并未发生,这两人的名声不彰,自己也没法说出来” 他今日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刚刚收到了一封电报。 自从他的大军撤离叙州后就很难在乌撒府布下密探了,不过却在今日收到了一封令他万分惊喜的电报。 那份电报竟然是来自消失许久的吴国栋部! 还记得当时他从川东返回时,在长江两侧安排了两支部队去进攻夔门炮台吗?北路的部队进攻顺利,并为大军顺利通过夔门立下大功,但南路的吴国栋部却消失了。 令他疑惑的是,“既然他们还有电台,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发报汇报他们的行踪?”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他们在向东的路途中受到了优势清军的包围,无奈之下只得放弃电台,将其藏在附近,投降后又辗转将其取了出来,不过这几年过去了,他们又是如何保证这部电台的运作的?” 还有,这封电报并未解释这些年他们的行踪,只是介绍了乌撒府岳乐部的真实实力和布置,这未免让人生疑。 自己派在吴国栋部的那人汇报内容如下: “岳乐部麾下有五千满蒙八旗兵,赫叶、胡里布、穆占、莱塔皆为参与过清军入关后席卷天下之战者,皆为悍将,岳乐也曾参与过入川进攻大西军之战,当时就是在他的指挥下射杀了八大王” “此后又率军进攻喀尔喀,降服外喀尔喀三部” “绿营兵首领乃陕西提督王一正,其人为汉军旗八大家之一、镶红旗都统王世选之侄,乃最受信任汉军旗家族之一,其岳父为汉军正红旗都统孟乔芳,并受清廷信重” “时下前围攻茅麓山之鲍照、李本深、曹虎以及投降明军大部都受其节制,每部人马都有五千之数,降军以锁彦龙为首,更是高达两万” “锁彦龙之部是从投降之夔东十三家中精挑细选而出,足食足饷,不可小觑” “王一正亲率一万大军,加上以上诸部,乌撒府一线有大军五万,而晋王最看重曲靖府东面的贵州,派驻的也是精锐,正北面对乌撒府却都是新军,由靳统武镇守,杨威副之” “其总共只有两万人,大多皆新军,靳统武与杨威虽都有统军之能,但靳统武刚厉,杨威贪财,此事连清军都知晓了,前者镇守曲靖府最北面的沾益州,后者镇守寻甸府,故若有变故,必定会在这两地出现” 沾益州,后世宣威市;寻甸府,后世寻甸县。 张七暗忖:“难道清军也在虚晃一枪,表面上吴三桂最强,实际上却将主力放在寻甸府、沾益州一线?” “一旦其突破寻甸府,距离昆明就只有咫尺之遥,届时李定国不得不回军救援,又会为吴三桂创造进入曲靖府的机会” “届时自己就算在四川获得大胜又如之奈何?” 第29章 邛都(下) 无论如何,自己必须在变故发生之前大量杀伤四川的清军才行。 想到这里,他又振奋起来。 “你们说说看,如何尽快将成都的清狗吸引过来?” 见到张七恢复了惯常的神色,众人也兴奋起来,有人说尽快攻打建昌城,逼迫穆里玛催促杰书,也有人说诱降目前有些首鼠两端的郑蛟麟,尽快拿下建昌城,然后全军北上攻打成都,更有甚者,还说可以扮成成都的援军一举拿下建昌城。 “好了”,张七摆摆手,他看向了刘元初,“左司马如何看?” 刘元初似乎还被动沉浸在刚才张七的愁眉紧锁中未能自拔,听到他的话后这才回过神来。 “王爷,这次我等是否有些托大了?” “哦?怎么讲?” “很明显,这一次的清军实力更强,而我们却只带了五个新练的大营北上,虽然也练了一年多,但终究没有经过实战,此其一” “其二,无论如何,我军就算在四川遭受挫折,也能全身而退,不过晋王那里就不好说了,如果清军迅速突破曲靖府,甚至突破寻甸府直接攻入昆明,就能迅速西进,攻克楚雄、大理一线,届时......” 张七点点头,“这一节本王已经想到了,左司马是不是想说届时我军远在千里之外,无法尽快回援永昌府?” 刘元初说道:“正是” 张七笑道:“凡是未预胜先预败,本王就是这么做的,来之前我府共有三十个大营,新练了十个,其中两个布置在那加兰、曼尼普尔,三个布置在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对了,就是我们新设的临海府” “为防意外,我已经让张九从剩下二十个大营里抽调了一半人马秘密前往永昌府,也就是十个大营......” 刘元初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他是王府左司马,按照授权,军力调动寻常都要过他手的,可这一次...... 张七解释道:“原本是想提前知会左司马的,不过此事我在北上途中才想起来,就算告诉了先生你也无法安排” 刘元初这才点点头,“原来如此,难道王爷也想到了东线的事情?” 吴国栋电报之事目前除了收报员,也就他自己知道,连张貔也不知道,他现在自然不能说出来。 “确实如此,直到抵达永宁府时,本王才想到这一事,不过大军已经出动了,只能亡羊补牢,想必此时张九已经布置妥当了” 接着看了看诸人,“想必你等也见到了建昌城的地理形势,而穆里玛经过茅麓山之败后肯定后痛定思痛,也会在外围密布哨探的,我军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 “想要将杰书大军吸引过来,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进入到建昌城附近,将缺口的三处阵地拱手让给可能到来的清军援军,如此一来,他们就能将我军彻底锁死,除非跳入邛海求生,否则就是插翅难飞” “想必此事杰书已经南下了,得到这个消息后自然也会担心我军是否有阴谋,但无论如何,得知本王亲自进入了这处瓮中,肯定会快马加鞭的” “不但如此,他还会向乌撒府的岳乐说明,岳乐不一定回来,但说不定会派出部分人马会同乌蒙府的龙赞阳一起来,将邛海南面的通道彻底锁死” “对于清军来说,不是本人自夸,眼下本王的重要性显然在云南诸将之上,故此,岳乐心里一激动,说不定也会亲自来,那样的话也会为晋王减轻负担” 大军立即前行到建昌城下,并在其三面扎营,只留出了东南面靠近邛海的地方。 扎营期间敌人并没有出动,显然是受到了洪果儿战死的影响。 城内。 穆里玛召集郑蛟麟等人开会商议。 郑蛟麟的神色显然有些尴尬,之前在明军扎营时他强烈要求出兵阻止,但被穆里玛否决了。 在座的还有尚未离开的明珠、洪果儿部副手、来自准噶尔部的台吉哈图、穆里玛部护军参领、明珠之侄吴丹以及名义上隶属于郑蛟麟的两位副将张洪范、姚元贞。 “我知道总督大人有些不解” 穆里玛说话了,说到“总督大人”四字时还故意加重了几分,这让郑蛟麟更是尴尬不已。 再看时,其他几人神色各异。 明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张洪范、姚元贞则是挺直了上身,似乎郑蛟麟一下去他们就有希望了,四川总督他们不敢想,但四川提督还是敢想的。 吴丹,是一位来自叶赫部的年轻骁将,他是叶赫部大台吉金台石的曾孙,而明珠则是金台石的孙子,叶赫部与建州女真部实际上一度不共戴天,但眼下这两人都成了我大清的股肱之臣,倒是令人唏嘘不已。 之前,穆里玛也曾让明珠先走,不过他却坚持要留下来,可能在他眼里,张七区区万余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建昌城拿下来吧。 建昌城作为大明经略川西,压制川滇边境夷人的核心基地,自然是修得高大坚固,城墙高达三丈,墙厚也有两丈,如果张七用十二公分的野战炮轰击确实一时半会难以攻下。 至于吴丹,对于这些个大员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并不十分清楚,干脆不予理会,自顾自地品起茶来。 “张七,我大清头号大敌,如果他还在云南,莫说是我,就算几路大军齐至也不一定奈何得了,但那这厮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既然舍弃了云南腹地来到了这四川,本将就让他有来无回!” 郑蛟麟这才意识到了什么。 “大人,您的意思是康亲王已经在路上了?” “哈哈哈”,穆里玛似乎是豪情万丈,“康亲王的大军不禁来了,眼下还到了越嶲卫一带,距离建昌城只有一步之遥,不但如此,乌撒府的龙赞阳也进驻到了德昌所,阻断白文选那厮北上与张七汇合的道路” 郑蛟麟说道:“那北胜卫的木榽呢?” 穆里玛显然没有将木榽放在眼里,“眼下他进占了盐井卫,不过他这一部不用理会,吴丹参领出动五百巴牙喇就将他挡住了” 明珠说道:“张七舍弃西边缺口阵地着实可疑,似乎故意要让自己身陷绝境,他虽然年轻,但可是久战宿将,难道不知道一旦舍弃了那处关键地方自己就是瓮中之鳖?” 吴丹此时说话了,“叔父高看这厮了,以往他仗着的是火器优势,但这一次他确实是插翅难飞了” “哦?” “叔父,您有所不知,一旦张七攻城,我们会派上随军民夫,让其消耗明军弹药,这次跟随我军前来建昌的民夫有三万之多,张七十分狂妄,这次来到四川并未让民夫随军,全部由自己的士卒肩扛手提,能携带多少弹药?” “一旦彼等弹药消耗完毕,就是彼等灭亡之日!” “不错!” 穆里玛站了起来。 “张七这次亲自前来,恐怕打的就是四川兵力少好欺负的主意,他哪里想到朝廷这次可是由太傅大人亲自布了一个大局” 太傅,指的是他哥哥鳌拜,他现在是太子太傅。 明珠眼睛一亮,但瞬即就黯淡下来了,“我大小也是个内务府总管,还是好几个省的督粮道,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此事?鳌拜这厮竟然连我也隐瞒了,着实可恶!” 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大将军指的是?” 穆里玛冷笑道:“他哪里想到这四川之地就是一个陷阱,一旦康亲王大军抵达,云南那边必定有动静,届时这厮想要返回云南亦不可得了!” 这边初露峥嵘,那边的张七在建昌城周围扎下营盘后也立即发出了电报。 “电令” “既然张九已经抵达永昌府,那么高启隆也不用在那里驻扎了,让其立即带着全部兵马启程前往昆明协助防守,告诉他,一旦情况紧急,便护着陛下家眷尽快往西赶” “同时让木府出动一万人马进入大理府接应” 第30章 康亲王 次日黄昏时分,有消息传来了。 “父王” 张貔带着夜不收,眼下他正在向张七汇报。 “杰书大军已经进抵泸沽镇,估计因为天快黑了,他不敢连夜赶路,故此便将大军驻扎在那里” 张七点点头,“他是不是也派人占据了泸沽镇东边的桐槽?” “正是” “哈哈哈” 张七不禁大笑起来。 “看来他还是没有吸取以前李国英部的教训啊,传我命令,等到天黑后,让杨阿索带领一个大营以急行军速度进抵到桐槽附近,对了,你的夜不收可看住了通往桐槽的那条山道?” “那是自然” “很好,让杨阿索从桐槽两头潜近桐槽堡,然后从两头分别垒起矮墙,以防杰书的援兵抵达,然后尽快攻下桐槽堡,卡住杰书大军退往越嶲卫的道路” “上次本王进入建昌城时就是杨阿索带人攻克的桐槽堡,想必这一次他更是驾轻就熟” “同时让郝承裔带领一个大营经小道北上,进抵到泸沽镇南面漫水湾附近,然后在那里设置阻击阵地,那里就是以前高得杰阻击张洪范的地方,郝承裔抵达后,先在附近山上埋伏着,等到黎明前时分敌人熟睡时立即下山布置阵地” “你的夜不收一起出动,消灭泸沽镇到漫水湾一带的清军哨探” 张貔问道:“那北面呢?恐怕朵思汗的四千骑挡不住杰书” 张七摇摇头,“四千骑兵,又是依托狭窄的官道,若还是挡不住那就是天不灭杰书” 张貔说道:“我是怕朵思汗一见到达什巴图尔就忍不住要主动出击,就坏了我们的大事” 张七点点头,“确实如此,这样,让亲卫步军五百人以及部分炮兵跟着杨阿索前往桐槽,占据桐槽后让杨阿索手下的当地人带着经山道绕到冕宁卫,并在官道上设置阻击阵地” 正说着,只听一声“报!”,然后一名亲卫掀开了帐帘。 “王爷,打西边来了一支骑兵” “哦?看清楚有多少人?什么装束?” “约莫两千骑,都是部族骑兵装束” 张七笑道:“这肯定是达什巴图尔派出来打探虚实的前锋骑兵,不不不,既然是部族骑兵,那么就意味着不是他在青海的常备骑兵,他可舍不得孤军前来,既然是这样,那么就让马承嗣再去冲击一下” 没多久,亲兵又掀开了帐帘。 “启禀王爷,马将军已经将敌骑击退了......” 话音未落,马承嗣就走了进来。 “如何?” “王爷,末将一个冲锋就杀伤了其至少一半人马,剩下的都跑了,这下我们发财了,加上昨日的,缴获的战马接近一千匹了” ...... 泸沽镇。 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神色紧张地坐在镇中一处宅院里,其左右各坐着一些军将,面前却跪着一人。 那人没有剃头,还是蒙古人的装扮。 在其左侧首位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文官,此人叫李灿,正是前川陕总督李国英的长子,时任四川巡抚。 李灿下首坐着五人,都约莫三十多岁,都是绿营兵打扮。 从上至下分别是: 前夔东十三家之一、岐侯贺珍之子贺道宁; 贺道宁手下总兵、新化伯冯启凤; 前夔东十三家之一郝摇旗麾下总兵罗茂、马进玉、武自强。 右侧坐着四人,都是满洲八旗高级将领打扮,从上至下分别是: 不久前才被清廷封为多罗郡王、掌管着青海蒙古诸部的固始汗幼子达什巴图尔; 镶黄旗都统巴雅尔; 正白旗副都统玛哈达; 正蓝旗护军参领哈克三。 前五人各统领三千绿营兵,巴雅尔则统领着三千满蒙汉八旗兵,李灿手下还有两千督抚标营。 那跪着的人自然是带着两千和硕特部族骑兵前往建昌城视察的杜尔伯特部台吉达尔哈。 达什巴图尔自称浑台吉,余者诸部酋长一个个都是台吉,达什巴图尔的三千精锐骑兵并没有出动,达尔哈是自告奋勇前往的,没想到还是吃了亏。 “罢了,起来吧” 听了达尔哈一番陈述后,他还是宽宥了他,并让他坐到右侧下首。 “你等怎么看?” 巴雅尔是新任成都将军,本是蒙古人,还是爱新觉罗家族的额驸,不过一直待在京城,并没有前往草原就藩,实际上是当成满洲八旗来对待的。 他率先说道:“王爷,张七那厮只有千骑,却能先后击败洪果儿、达尔哈,按照他们的说法,张七的骑兵人数虽少,但人手一把可以在马上发射的短铳,对我军的威胁极大,末将认为还是要慎重啊” 达什巴图尔撇撇嘴,“他这是没有碰到我的精锐骑兵,如果被我碰到,必定让其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三千常备骑兵是他压制青海诸部的关键,也是配齐了甲胄的三千骑,故有此说。 李灿因为其父李国英惨死于张七之手,早就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当下说道:“王爷,下官还是认为应该尽快赶到建昌城下,并尽快堵住西边缺口为上” 杰书说道:“南面官道狭窄,万一贼军在半路设伏又该如何?” 李灿说道:“王爷不用顾虑,其一面要围困建昌城,时下那里还有我军万余人马,他再是狂妄,最多也只能分出五千人马前来设伏,五千人马就想暗算我等?简直是痴心妄想” “不然!” 玛哈达说道。 “我军人数虽然占优,但一旦天色黑下来,大军挤在一起,而敌人用那种骑兵打头,势必会让我军陷入混乱,末将也觉得等到明日白天再说” 杰书看向贺道宁等人,贺道宁又看向罗茂,他虽然因为贺珍的缘故接管了他的人马,但单论武勇和战绩那是远远赶不上罗茂的,他五人中也是以罗茂为首。 罗茂站了起来。 “王爷,各位大人,末将也是认为应该在白日再行军,如果明军前来,其区区几千人想要打破我等几万人马的大营几乎不可能” “若是半路设伏,就更不能连夜南下了” “等到了明日早上,末将原率本部人马作为先锋为大军打开道路,只要能越过前面的漫水湾,前面就是一片坦途,贼军人马少,绝对挡不住我们的大军” 杰书十分欣慰。 “罗将军此言正合本王之意,这样,各营必须留出三成的人马值守,明日一早,就由罗将军所部打头,马将军、武将军两部继之” “抵达漫水湾后,罗将军所部就在那里扎营,建起防御阵地,然后马将军、武将军、贺将军、冯将军四部继续前出,若是能赶在贼军出动之前抢占缺口就更佳” “若贼军又将缺口堵上了,则在缺口东边扎下大营” 一夜无话。 黎明前,杰书被人叫醒了。 “王爷!” 叫醒他的是朝廷专门派给他的护军参领哈克三,哈克三手下有五百巴牙喇骑兵。 杰书脸色发白。 “贼军打过来了?” 哈克三摇摇头。 “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贼军......贼军将泸沽镇三面出口都堵上了!” “啊?!” “王爷,贼军分出了一部从山路抵达了桐槽,然后将其拿下了,堵住了我军撤往越嶲卫的道路,时下泸沽河河水还颇深,我军只能沿着其北岸官道行走,桐槽落入了他们之手,我军就只能向南或者向北了” “南面的漫水湾也被一支贼军堵住了,恰好堵在漫水湾北边最狭窄处” “那北边,北边呢?!” “王爷,北边的人马最少,多半是从桐槽分出去的,只有几百人,但彼等依旧将最狭窄一段官道堵住了,还有......” “还有什么?!” 杰书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讯息吓坏了,竟一把抓住了哈克三的领口。 “王爷,北边不光有几百明军步军,后面开阔处还有一座大营” “冕宁卫?” “是的,冕宁卫在三河交汇处,贼军只是堵住了南面一处官道,但北面冕宁卫城面前的开阔处突然新增了一座大营,这还不算......” “你倒是说呀!” “大营里全部是骑兵,职部策马抵近查看过,至少三千骑!” “啊?!” 半晌,杰书平复下来了。 “好一个张七,竟然是想将我军围死,不过就凭他那点人马既要照顾建昌城,又要照顾这里,他是如何办到的?” “王爷,骑兵大营里也有一面旗帜,职部若是猜的没错,那应该是藏区中部一带朵思汗的骑兵!” “朵思汗?” “是的” 杰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七啊张七,你端地狠辣,竟然提前联络上了朵思汗,不不不,阿玉奇那厮,这么说冕宁卫的麻锋也叛变了?” “多半如此,以前张七第一次北上建昌时曾与麻锋有一面之缘,想必自那时起就有了来往” 杰书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大喊了一声。 “击鼓!升帐!” 第31章 邛都之殇 消息很快传到了建昌城。 穆里玛听说后大惊失色,立即召集众将商议。 “不能坐待毙了!” 明珠率先发话了。 “按照康亲王派出人员的说明,贼军不但堵住了官道,还在附近山上制高点埋伏了人马,想要从山上绕过去也办不到” “那大人的意思是?” “必须打破一部的围堵,桐槽那里打破很不容易,为今之计就只有着眼于漫水湾了,只要从南北两面攻击才有可能打破合围之势” 穆里玛摇摇头,“康亲王那里还有两万多人马,贼军也就是将其困住了而已,想要击败他们谈何容易?我看贼军的目的还是我们,为的是在攻击建昌城时不会受到康亲王大军的侧击” 他的一席话顿时让众人冷静下来了。 半晌,明珠又说道:“假如贼军很快将建昌城拿下了,那么康亲王就危险了,这厮以前号称两蹶名王,我大清已经有信郡王多尼、平郡王罗可铎折损在他手里,杰书殿下可是亲王,若是再折在他手里,这传出去可就......” 穆里玛顿时也犹豫了,他看向郑蛟麟。 郑蛟麟说道:“眼下贼军分成了五部,挡住了建昌城正北、东北、西北、正东、正西五面,但毕竟人数不多,中间还是有缝隙的,如果用骑兵在前面冲击,步军在后面跟着,未尝没有打破其合围之势的可能” 吴丹说道:“那样一来,就算冲了出去,但建昌城就危险了” 郑蛟麟说道:“建昌城还有大将军的三千八旗精锐,还有本督的一千督标,加上三万民夫,赶在贼军攻破城池之前等来康亲王的大军还是可能的” “如果不走这一步,那么康亲王就迟迟不能过来,而这里的贼军就能好整以暇地进攻城池” 吴丹喝道:“我等就不能全部出城攻击贼军?他们显然分出去了至少两个大营,眼下只有不到八千人,而我等还有马步军万余,不如这样,逼着民夫在前,然后我军藏在里面一起冲出去” “贼军能有多少弹药?何况他们也要歇炮、歇铳!” 明珠摇摇头,“这里还有本官为你们耗尽九牛二虎之力运来的粮草、军械,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那就一把火烧了!” “还是不妥”,穆里玛眼见快要吵起来了,赶紧说道,“这样,我们还是要打破贼军的合围之势,不过也不要出动太多人马,这样,城里还有三千五百左右的骑兵,便由哈图带领其中的两千精锐主攻西侧贼军营寨之间的缺口” “张大人统领本部人马跟在后面,另外,放出一万民夫,让其分别向东侧、北侧逃窜,可不能放在西侧,如果彼等堵住了营寨之前的通道就完了,这样的话也会让贼军一时摸不着头脑” “此时城里还剩下一千五百骑兵,三千八旗兵,总督大人的一千人,姚将军的两千人,再加上两万民夫,依旧可以稳守到康亲王大军抵达的那一刻” “大将军”,郑蛟麟说道,“若光是硬闯一路肯定不保险,不如这样,两千骑兵分成两路,张大人、姚大人两部各跟着一千骑,似乎更为稳妥” 此时张洪范、姚元贞心里显然各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过,不过他两人的家眷都在成都,若是不听穆里玛的就会落一个“居心叵测”的名声,再想在清军里混下去肯定不行了,故此除了向郑蛟麟瞪出两道怨恨的目光外也是无计可施。 果然,只见穆里玛一拍大腿。 “还是总督大人高见,就这样定了!” 突围战开始了。 正西驻扎的是李忠明部,西北、西南则是各七百多亲卫步军和四百多亲卫骑兵,两座大营之间的距离都在野战炮散弹射程之内,也在短管火炮开花弹的射程之内。 张七则跟着张貔驻扎在西北侧的大营,当中早就搭起了一座高高的了望台,见到敌人从西门冲出来大队人马,打头的还是骑兵后,张七立即下达了命令。 “不要用炮轰击,火枪兵依托营寨射击,记住了不要射马,尽量朝着骑兵射击!” “对付后面的步军则不要怜惜弹药,散弹、开花弹给我可劲儿地造!” “马承嗣带着骑兵从南边绕过去,对着敌骑猛冲猛打” 于是,当哈图带着两部骑兵冲出来时,只损失了三四百骑! 哈图大喜,正要奔向西边时,马承嗣的骑兵出现了,他心里不禁一咯噔,赶紧带着骑兵向西边猛赶! 而张洪范、姚元贞两部步军则遭受到了散弹、开花弹、火枪铅子的密集覆盖,等两人冲出营寨之间宽约百米的缝隙时,两部就都只剩下一半人马了! 事已至此,二人也只能互相对望一眼,然后悻悻地朝着西边缺口奔去。 哈图所部终究是骑兵,何况后面跟着大队的明军骑兵,很快就赶到了漫水湾附近。 不过,摆在他面前却是一道矮墙! 就在此时,马承嗣已经追了上来。 哈图一咬牙,决定再奋力一搏。 一个对冲之后,哈图的人马已经锐减到一千左右,而此时他翘首以盼的张洪范、姚元贞两支步军依旧没有踪影。 哈图突然跳下了战马,然后步行着来到马承嗣面前。 “我投降了” 马承嗣大喜,不过他还是多了一个心眼。 “你若是真的投降就与我返身杀回去,去消灭张洪范、姚元贞两支步军!” 哈图显然还有些犹豫,马承嗣笑道:“昌都一带的朵思汗已经投靠了我们,假如你真的愿降,等这次战事结束后,我军必定会击败乃至擒获达什巴图尔,届时你跟着朵思汗好了” “朵思汗也是固始汗的儿子,还是达什巴图尔的哥哥,跟着谁又有什么不同?” 哈图这才答应下来。 于是,哈图在前,马承嗣在后,两支骑兵队伍开始扭转马头往南行军,半小时后终于见到了张洪范、姚元贞两部! “很好” 马承嗣大笑不已。 “你去攻击姚元贞部,我则对付张洪范!” 于是,让张洪范、姚元贞二人恨不得骂娘的一幕出现了,两支骑兵都向他们冲来! 陡然遭遇在旷野,由于哈图在前,他们也毫无防备,还是骑兵对步兵,张洪范、姚元贞两部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一个冲击之后,两部残存的士卒纷纷跪下来投降! 张洪范、姚元贞两人被俘! 这一次,并无一人逃回到建昌城告知穆里玛等人。 晚上。 张七的大营来了一个人。 得知此人是谁后张七不禁有些半信半疑。 “你真是郑蛟麟的师爷?” “王爷,千真万确,今夜正是由我家大人所部镇守北门,贵军可以从那里入城” “城里不是还有三千八旗兵吗?” “他们才不会上城墙驻守呢,时下我家大人的一千人以及另外一千五百蒙古骑兵都在城上带着民夫驻守,八旗兵都驻扎在城中的大校场军营里” “这样?” 张七顿时大喜。 夤夜时分。 张七只留亲卫营在外面驻守,另外三个大营连同炮兵开始进城了,其中自然由哈图和郑蛟麟的功劳,等到穆里玛反应过来时,大校场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对于旗人,张七则没有那么多耐心了。 所有架设在大校场外面的火炮开始咆哮了。 一个小时后,大校场营房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四周的营墙上上此时已经占满了端着燧发枪的明军,他们对着从营房里跑出来的八旗兵又是一阵攒射! 天亮前,一阵秋雨剿灭了大火,不过穆里玛的八旗骑兵也所剩无几了,张七部开进了大校场! 此时,残存的八旗兵都盘踞在以穆里玛营房为中心的营房里,他们都关上了房门,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想负隅顽抗。 “轰......” 十几发炮弹打响后,房门纷纷垮塌了。 又是一轮对准门洞的散弹过后,穆里玛率先走了出来。 就在士兵们又要将其射杀时,张七赶紧阻住了他们。 “且慢!接受他们的投降!” 今晚,他接到了昆明的电报,果如他之所料,岳乐、吴三桂挥动大军对寻甸府、武定府、曲靖府展开了迅猛的攻击,曲靖府依旧还在李定国手里,但武定府已经被岳乐攻下! 届时,肯定会有大量明军俘虏出现,他正好用这些清军俘虏与之交换,若是都杀死了,他拿什么与之交换? 第32章 绝岭雄风 冕宁卫城以南约莫十里,其为官道宁远河东面平地最为狭窄处,只有区区百米左右,亲卫营的炮兵总管张维明带着五百火枪兵、一百炮兵在此驻扎。 阵地东面紧挨着一座高约百米的小山,为防敌人从侧后上山进而偷袭阵地,张维明也分出五十火枪兵、十名炮兵在山顶驻守。 假如敌人绕过小山并绕到阵地北侧矮墙北面,那么将会面临朵思汗四千骑的打击。 杰书得知自己四面被堵后立即展开了反击。 攻击了一整日后依旧毫无进展。 先说南侧,李忠明同样在漫水湾布置了阵地,并占据了右侧两座山头,敌人攻击半日后才想到要绕到山上去,不过却遭到了山头明军的猛烈打击,部分绿营兵绕到了矮墙南面,同样无法取得进展。 而此时马承嗣又带着亲卫骑兵以及哈图的和硕特骑兵来了,绕到这里的绿营兵只得重新退到山上。 再说东边,杨阿索占据桐槽堡后,便牢牢地卡住了泸沽镇通往越嶲卫的官道,想要从这里过只有两个法子,一是攻克此堡,而是下到河滩上去。 清军显然无法很快攻克城堡,便想到从河滩上绕过,自然也受到了堡上明军的打击。 既然是河滩,自然是怪石嶙峋,清军的火炮也不可能从那里运过来,便只能继续猛攻桐槽堡。 可惜的是,杨阿索部也配备了野战炮,就算他们从泸沽镇将重炮运来了也无济于事。 清军自然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从泸沽河南岸的小路或者河滩过来,可惜杨阿索已经在桐槽堡的对面修建了阻击阵地,他将所有长枪兵、弓箭手以及一半炮兵布置在那里,清军同样是无可奈何。 在南面、东边碰壁后,杰书终于将重心放到了北面。 这一次,他们几乎奏效了。 张维明等人是从桐槽翻山越岭来到这里的,不可能携带野战炮,连两百斤重的短管火炮也没带,最重的也就是一百斤重的短管火炮,于是,当清军将火炮从泸沽镇推过来后立时就给阵地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不过,张七明军所谓的阵地、大营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那就是用草袋子装填泥土砌成营寨或者矮墙而成,草袋子轻便,每人能携带多条,又能随时挖掘泥土装填,扎营时还会在矮墙外围打一圈木栅栏,阵地则只有矮墙。 面对己方火炮射程可能不如敌人的情况,张七也有预案,那就是利用己方望远镜的优势随时观察敌方火炮的动向,一旦其要发射,便立即躲到矮墙后面。 敌人当然可以将火炮推近后平射矮墙,不过那样的话就有可能进入百斤短管火炮的射程,英国人的十二磅舰炮平射时到了两百米距离就会下降一米,否则就必须抬高仰角。 矮墙只有一米五高,一旦抬高仰角就打不到,只能打击矮墙后面,通过撞击地面形成两次以上的反弹来造成杀伤,那样的话杀伤力就极其有限了。 清军最后也想到了占据阵地东侧的小山,然后居高临下攻击阵地里的明军。 下半日的战斗几乎都是围绕小山展开的。 秋冬之交,建昌城附近已经十分寒冷了,因为这里的海拔最低的也有以一千五百米,山顶则普遍在一千八百米以上。 一开始,清军也运来了小炮,但很快就被山顶的火炮毁了,自那以后,清军不计代价的大规模攻山就开始了。 对于张维明来说,因为是翻山越岭而来,携带的弹药肯定不多,但米尼枪弹药还是足够的,由于米尼枪式线膛枪,这准度、精度便又上了一个台阶,故此,除非大批敌人突然涌上来,否则他是不会使用火炮的。 这让山下的清军顿时就嗅到了机会。 他们利用树木的遮挡,不断接近阵地——对于张维明他们来说,在经过长途跋涉后没有多少时间将小山上的树木都砍掉以扫清射界,只能将阵地以下十米左右的大树砍了。 对他们有利的是,清军只能从北、东、南三面上来,西面由于挨着阵地,自然也在阵地火枪的打击范围,于是西侧又成了张维明他们补充人员和弹药的通道。 “扑” 张维明在发射完一发米尼弹后,清军在损失惨重的情形下再次退下了,他也摇摇晃晃扑倒在战壕里。 从昨晚至今,他们这六百人几乎没有歇息过,而清军又将他们这里当成了重点攻击目标,一天一夜之后每个士兵都是极度疲累了。 “幸亏是米尼枪,若是燧发枪,还真不一定挡得住” 靠在战壕边上时,虽然极度疲累,但刚刚战斗后的兴奋也同时存在,张维明嘴里还喃喃自语了一句。 “总管!” 最后,他终究没能抗住沉重的眼皮,就要顺势眯一会儿时又被叫醒了。 他扑到战壕边上,然后就将望远镜端上了。 只见山下又来了一批敌人,密密匝匝的,赶紧沿着战壕跑了一圈,只见除了西侧,三面都是密密匝匝的敌人! 张维明不禁有些奇怪。 “敌人已经进攻超过五轮了,难道不知道我军火器的厉害,如此密集的阵型就不怕我军火炮、手榴弹?” “虽然自从我上山来后用到火炮、手榴弹的时候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用过啊” “敌人了显然不是傻子,为何还要巴巴地前来送死?” 再看时,只见敌人并不是民夫假冒的,而是货真价实的绿营兵。 这就奇怪了。 饶是如此,张维明还是喝道:“大家都提起精神来,只要扛过今日,王爷必定会派来援兵!” 百米的距离,敌人很快就来到了距离阵地只有十米的地方,大批的敌人不顾身死地冲了上来! “轰.....” 好久没有打响的短管火炮咆哮起来了,装填的散弹将前面二十米宽的敌人横扫一空,接着又是一片手榴弹扔下,再加上米尼枪对付漏网之鱼,霎时这片空地就堆满了尸体。 但敌人依旧前赴后继地冲了过来! 再看时,张维明不禁傻眼了。 原来除了前面两排是绿营兵,后面则全部是民夫! 他们手里都端着一杆长矛,显然是受到了清军的威胁,不得不拼命往上攻,张维明暗骂了一句,“继续轰击!” 没办法,他只能将弹药用到这些人身上了,他也猜到这些人的后面肯定跟着大批真正的清军。 一个小时过后,山上的炮弹弹药和手榴弹终于耗尽了,此时,战壕前面那处十米左右的空地上已经堆满了尸体,尸体层层叠叠的,几乎与山坡上的灌木丛平齐了。 真正的清军上来了! 最前面的还举着盾牌,不过这种盾牌对于像锥形米尼弹这样的子弹毫无作用,也就是个心理安慰罢了。 密集的射击开始了,时下张七明军米尼枪手可以在三秒钟以内完成装填,饶是如此,还是给敌人留下了空隙。 一开始只有一两个披甲巴牙喇进入到战壕里,最后涌入到里面的清军越来越多,虽然明军开始用刺刀与之拼杀,但终究人数有限,伤亡正在迅速扩大! 张维明身上也中了一刀,迎面一根铁鞭也砸在他的铁盔上,顿时让他天旋地转,他仰面倒下了。 在倒下之前他做了一件事情。 他掏出了腰间的短枪朝天开了一枪! 本就硝烟弥漫的天空出现了一朵烟花。 一朵绚烂的烟花。 此时山上的明军已经全部阵亡,而清军还在源源不断涌上来,他们在见到明军遗留在阵地上的火炮后也是欣喜若狂。 “轰......” 就在此时,一大阵炮声从山下传来。 然后一阵密集的开花弹劈头盖脸倾泻在山头上! 开花弹的攻击持续了约莫半个小时,很快又有一队明军从西侧山坡爬了上来。 明军重新夺回了阵地! 这些人自然是从山下上来的,在山下利用矮墙对敌时,用到开花弹的地方并不多,远程主要是火枪,近程则是散弹,在得到张维明的信号后赶紧对山顶发起了密集的开花弹攻击。 这是张维明与山下明军的约定。 最后的约定。 第33章 泸沽之殇 又一个夜晚来临。 张七真正的反击开始了,他让马承嗣带着骑兵驻守建昌城,剩余三个大营两个全部开向了漫水湾,他自己带着另外那个大营、一千五百亲卫步军开向了桐槽。 “连夜攻击前进!” 这是他下达的命令。 炮兵推着一门野战炮居前,两侧是火枪兵,沿着官道向北、向西快速接近。 敌人自然察觉到了,也派了大量人马前来堵截,不过都被打回去了。 又是一个黎明前。 李忠明统领的三个大营逼近了泸沽镇南缘,张七亲率的一个大营、亲卫步兵逼近了东缘。 在炮火的掩护下,他们在天亮前布置好了炮兵阵地。 当东方第一抹阳光洒在宁远河上时,炮击开始了。 野战炮的有效射程是八百米,那是针对用实心弹来攻打城墙这样的目标来说的,若是发射开花弹,在四十五度仰角的情况下,一千米也能达到。 而此时,泸沽镇两侧的炮兵阵地距离镇中心都只有一里左右。 “轰......” 张七的新一轮弹药正在路上,于是他下达了将携带的所有开花弹全部用完的命令。 就在这个十七世纪的黎明,他的炮火整整准备了一个小时! 敌人显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开始反击了。 不反击也不行了,泸沽镇开始起火了。 散弹风暴开始了。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呜......” 两路的冲锋号几乎同时吹响了。 大批端着上了刺刀米尼枪的明军走出了阵地,开始向泸沽镇扑去。 北面的朵思汗也带着骑兵逼近了那里。 此时的泸沽镇已经没有一处建筑物是完好的了,明军很快就冲了进去。 零星的战斗还在持续着,到了中午时分还是戛然而止了。 张七坐在一座屋顶上有一个大洞的屋子里,一边啃着一块面饼,一边听着张貔的汇报。 “父王,这次我军伤亡不小” “哦?” “主要是北面、南面两路负责堵截的山头部队伤亡很大,南面漫水湾处阵亡了三百多人,北面冕宁卫附近亲卫步军大部分阵亡,前去的六百人最后只剩下百人左右” “桐槽的杨阿索部损失较小” “可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很简单,桐槽是一座城堡,只能攻克,虽然也能经过官道、河滩的交换行走抵近,但河滩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连续的,有时候还得回到官道上来” “桐槽对面的泸沽河南岸更是如此了,虽然有羊肠小道可以过来,但有些地方实在太过险峻,能够过来的只能是少数人马和轻兵,自然都被杨阿索挡住了” “最关键的是,清军还有三千八旗骑兵,他们肯定是不会舍弃战马、甲胄从山上逃走的” “这两日的战斗,杰书逼迫在川东投降的贺道宁、罗茂等人不计代价攻击我军堵截部队,攻击北面阵地时甚至用上了巴牙喇重甲步兵,但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过那里也很凶险,阵地被敌人夺去过一次,最后还是在我军山下炮兵的火炮覆盖下才重新夺回来” “我军炮兵总管张维明不幸牺牲” “马承嗣的骑兵伤亡了两百骑” “加起来伤亡一千左右” “敌人那里,贺道宁、罗茂等人的一万五千绿营兵最后剩下来的只有五千人左右,大部分都死于堵截部队之手” “达什巴图尔的骑兵剩下来两千左右,杰书的八旗兵剩下来一千左右,大部分都是被火炮炸死、散弹射死、引起的大火烧死的” “杰书、巴雅尔、玛哈达、哈克三都被炸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自然被擒,按照您的吩咐,将贺道宁等把总以上夔东十三家降军军官全部杀死,普通士卒保留了下来” “达什巴图尔一开始就被炸死了,时下他的余部被朵思汗收编了,不过按照之前的约定,在这里还找到了约莫三千匹完好无损的战马,都被我军拿下了,泸沽镇大营里还有近五十万两白银以及几万石粮草” “加上建昌城的五十万两以及五万石粮草,这次我们又缴获了百万两” “总计俘获绿营兵六千余人,八旗兵两千左右” “按照郑蛟麟的情报,成都那里兵马不多,防御单薄,马承嗣、哈图已经跟着郑蛟麟去那里了,那里还有大约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以及上百万石粮草,甲胄、军械、食盐无算” “时下木榽部已经进占会川卫,巩昌王所部正在向成都进发,夹在中间德昌所的龙赞阳见状也赶紧派人送来了降表,对于他这种土司来说,无论是谁在台上都要靠他这个土司镇守东川府、乌蒙府一带” 张七点点头。 “等运送弹药的人马一到,立即让他们将银两运回去,嗯,给白文选留下一部分吧,五十万两以及所有的粮草” “云南那边呢?” “很不好,刚刚收到的消息,岳乐大军十分凶猛,他们很快就横扫了武定府,大败杨威,杨威也投降了,时下清军前锋已经进入云南府的罗次县,整个云南府一片混乱” “陛下并没有逃跑,不过将太子托付给了高启隆,时下高启隆已经抵达了楚雄府” “驻扎沾益州、寻甸府的靳统武也被清军击败,后者已经撤回了昆明,靳统武收容残兵败将后,昆明城还有一万人左右” “曲靖府方向,晋王抗住了吴三桂大军的猛烈攻击,守住了曲靖府面向贵州的平夷卫、罗雄州两处要隘,不过由于靳统武没有守住沾益州,其北面打开,晋王不得不舍弃平夷卫和罗雄州,退保曲靖府城” “广西方面毫无动静,时下正在广西府驻扎的马宝部已经进驻到曲靖府南面的陆凉卫城,而广南府的贺九仪则接替了广西府的防御” “于是整个广南府便只有高得杰的四个大营以及两千骑兵了,不过清军并未从那个方向展开攻势” “木府的一万人已经进入到大理府,张九也带着八个大营进入到蒙化府” 张七点点头,“以你来看,岳乐在见到这种形势后会作何打算?” 张貔说道:“他肯定不会拿下了武定府、寻甸府就止步不前了,拿下昆明,最好能俘获陛下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东边的晋王为了给陛下留出撤退的机会,还在曲靖府城一带坚守” “时下对岳乐最有威胁的张九部还在蒙化府,如果他能在张九赶到之前拿下昆明城就算成功” “那我军呢?” “父王” 张貔突然凑近了张七。 “鬼鬼祟祟的作甚?!” “父王,我军时下在北面有五个大营、一个亲卫营,在南面有四个大营、两千骑兵,蒙化府还有张总管的八个大营,就算岳乐进来了也能将其击退,父王为大明殚精竭虑劳苦功高,如今也只是一个二字王” “孩儿愚昧,认为不如就地观察一阵......” “不可!” 张七显然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让李定国这次陷入敌军之手,届时自己就能在大明一手遮天,不过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与清军在内地纠缠也不是他所喜欢的。 “此话以后万万不可再提起,知道没有?!” 他的眼里闪现出数道寒芒,顿时让张貔吓出了一身冷汗。 “孩儿错了,请父王责罚” “罢了,传我命令,成都那里有郑蛟麟在,将其赚开并拿下应无问题,让马承嗣将里面的白银利用民夫带走大半,给白文选留下五十万两” “等我们的弹药一到,便立即前往乌撒府” “乌撒府?” “嗯,岳乐大军的储藏都在哪里,我军自然要开往那里,然后电令张九也向此地攻击前进,抵达昆明时留下三个大营协助靳统武驻守,剩余五个立即北上开往乌撒府” “父王,前往乌撒府无论走哪里都必须渡过金沙江,您看......” “眼下弹药还剩多少?” “满足一个大营一个基数还是够的” “很好,亲卫营的步兵都能骑马,你我带着该部骑马,并各携带一匹马驮载弹药,携带所有火炮弹药立即北上” “您的意思是经越嶲卫赶到嘉定州?然后俘获那里的船只?” “那是自然,然后命令李忠明带着剩余部队在建昌城等候弹药,一旦弹药到了,便让杨阿索部会同押送弹药的人马押送缴获、俘虏迅速返回永昌府” “李忠明则带着四个大营随后赶到嘉定州” “我们能够及时获得云南的战况,但岳乐则不一样,这里距离嘉定州还有五百里,距离叙州还有七百里,距离乌撒府更是千里以上,我军若是要前往昆明或者乌撒府,由于他们占据着叙州渡口,必定会返回大理府才行” “这一去一来没有个十天半月是无法办到的” “他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这么快拿下了建昌城、成都,更不会从叙州那里过江” “于是他的后方肯定十分空虚,我军就能很快进抵乌撒府下” “对了,让朵思汗的骑兵也一起跟着” 第34章 奇袭叙州(上) 次日凌晨,一支马队突然进抵到嘉定州水门附近。 此时,白文选的部队尚未抵达这里,而刚刚过去不久的郑蛟麟、马承嗣、哈图等人都是清军打扮,故此,整座城池还处在睡梦之中。 张七的人马抢占了水师船只! 这下张七平时让士兵们轮流在船上训练的优势就展现出来了,一千五百亲卫营立即上船,将自己的短管火炮布置了上去。 得知康亲王杰书、穆里玛大将军都被俘后,嘉定州城为数不多的清军倒是爽利,很开就打开了城门投降了。 “眼下怎么办?” 张貔问道。 “抢下的船只有多少?” “一百多艘,不过大船只有三十艘左右” 张七陷入了沉思。 “如果现在马上南下去进攻叙州清军水师,就以这三十艘大船不可能将其歼灭,必定会有人上岸去向乌撒府通风报信,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便道:“暂时就在这里驻扎,你带着亲卫营会同朵思汗的骑兵继续北上,搜罗船只” ...... 五日后。 李忠明赶到了,而张貔也将成都到嘉定州之间的船只搜罗一空。 “拿下成都了” 对于这个讯息张七毫不意外。 “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行动,四个大营全部上船,将短管火炮都布置在船上,即刻向叙州进发!” 张七他们来的太快,让嘉定州的人完全没有反应时间,时下北风大起,他们四个大营,一个亲卫营坐上了一百艘大船,乘着强劲的北风朝着叙州驶去。 而朵思汗则带着骑兵沿着岷江一侧的陆路跟随着船只,自然也带上了张七他们来时乘坐的马匹。 半日后,叙州城就在眼前了。 根据之前的情报,时下叙州的防卫可不是以前了。 叙州城是时任四川提督的赵良栋在镇守,手下有兵员五千,水师则是由清廷新近任命的“提督川江总兵”蔡毓荣在统领,后者是汉军旗八大家之一的蔡士英的长子,蔡士英则是清廷的漕运总督。 当张七将杰书、穆里玛、明珠等人以及两千八旗俘虏押到城下时,整个叙州城顿时骚动起来了。 不过,无论是赵良栋还是蔡毓荣都不投降。 张七见状便在城下开始斩杀八旗俘虏。 当斩到第一百人时蔡毓荣终于坚持不住了,他派人来到了张七的大营。 “我们可以谈谈” “哦?” “贵军之所以来此,肯定是想抄安郡王的后路的,我让开码头,让你等在对岸的七星山停靠,你们将康亲王等留下,如何?” “哈哈哈” 张七不禁大笑起来。 对于他来说,叙州的位置实在太过重要,不得不尽快拿下,若是他放弃此地回到云南,届时留守四川的白文选想要再拿下就非常困难了。 不过,兵不厌诈。 他说道:“叙州城,暂时可以保留,但你们的船只我必须拿下!” 那人回到中将张七的话带给了赵良栋和蔡毓荣。 蔡毓荣说道:“如果能以叙州水师交换康亲王等人,也算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我军在上游的泸州、重庆还有大量的水师,届时再匀一些过来就是,不过问题是赵将军能否坚持到援军的到来?” 赵良栋此次南下时可是向清廷打了保证的,他不但将自己的家眷全部留在北京,还做出了“与叙州共存亡”的重诺,一听此话顿时有些犹豫了。 半晌,他说道:“贼军狡猾,万一他们拿下了叙州的船只又出言反尔该如何?” 蔡毓荣点点头,“我也想过此事,不过难道将军想要彼等继续杀下去?” 赵良栋顿时沉默起来。 半晌,他说道:“时下水师还有一半人马都在城里,那就依大人之言,将水师船只让出去,不过船上的水兵则须放回城内” “我们交出船只的时候,他们也要同时放人” 那人赶紧又来到张七的大营。 “不行,八旗兵一个也不能放,但杰书等人倒是可以放” 最后赵良栋同意了他的意见,停靠在七星山、叙州、白塔山三座码头的水兵全部上岸了,张七也兑现了承诺,将杰书等人放了。 赵良栋大喜。 他显然知道杰书、穆里玛、明珠这三人的份量。 杰书是亲王,穆里玛是当今唯一的权臣鳌拜亲弟,明珠还兼着内务府总管大臣,每一个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只要自己守住叙州城,再加上泸州、重庆、保宁府、潼川府等地的人马,未尝不能反攻川西。 不过,等他交出船只后,张七三个大营突然将城池围了起来! 赵良栋不禁冷笑道:“果然是贼寇,没有丝毫信用可言,他那里只有六七千步军,还有几千骑兵,如何攻城?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令我大清闻风丧胆的张七到底有什么能耐!” 时下叙州城的情势是: 其位于闽江与金沙江之间的半岛上,西侧又有一座翠屏山,上面设有一座大营,翠屏山与城池相距很近,都能用火炮互相支援。 由于三面环水,城池周围也没有设置护城河。 翠屏山比城墙高出约莫两百米,也就是说只要占据了翠屏山就能居高临下攻击城池。 但自从赵良栋来到这里后便将翠屏山大营周围的树木砍伐一空,在抵近大营前还在西边三座小山设置了小营,想要抵达翠屏山大营,就必须先拿下那三座小营,否则就无法靠近大营。 小营都设在险峻的山上,都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攀援而上,特别是最靠西侧的那座小营更是建在五六百米的山峰之上,想要攻击那里就必须拉来大炮,为了防护那里,赵良栋花费了三年时间将那座小营打造成了一座坚固的石堡。 石堡石墙厚达两米,中间用混合了糯米汁的黏土黏合而成,堡顶也用条石借用石拱桥的结构垒成,以赵良栋的眼界,除非运来几千重的红夷大炮轰上个十天半月才有可能成功。 就算轰上个十天半月,也只能将堡顶的拱起部分轰塌,对于厚达两米的石墙也是无可奈何。 按照他的理解,从下面轰击时,炮弹抵达石堡时已经是一个弧线了,其来势早就削弱了不少,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将其轰开。 如果敌人想从北面、东面、南面码头处登岸,其留出来的开阔地很窄,还都在城头火炮的打击范围里,想要轻易在码头上架设火炮并不容易。 至于攻城更不用说了,他麾下虽然只有五千人,但都是跟着他从宁夏、甘肃、陕西一带转战了多年的老兵,加上这几年他打造了大量防御设施,以及几千水兵的协助,他相信张七再是厉害,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其攻克。 何况,在他与张七完成交易后,他已经向上游的泸州府、重庆府以及南岸的岳乐派出了信使,泸州、重庆府那里的水师也会尽快赶过来,岳乐大军也能在城池陷落之前赶回来。 他甚至生出了就在这叙州城击败张七,进而扬名天下之心。 翠屏山,西侧。 望着远处的石堡,张七也陷入了沉思。 此时,他已经让手下的亲卫步兵占据了一百艘大船,并在上面布置好了火炮,布置在七星山码头西侧,一个大营占据了七星山码头水师大营,就是以前呼大牙营地所在,剩余船只则全部开到了岷江上游远离石堡火炮射程的地方。 石堡自然还在野战炮的射程范围,但那上面还有盖子,自己的开花弹上去后也不能对其造成太大的威胁。 至于石墙,自己的十二公分野战炮仰射时对其造成的威胁估计也不会很大。 想要从石堡附近的山上摸上去自然是有办法的,但显然不能携带野战炮,最多只能像上次经过茅麓山密道那样将一些百斤短管火炮吊上去。 他赶紧将曾在这里待了好几年的刘元初叫了过来。 “王爷,何必拘泥于这些山寨?” “先生的意思是?” “虽然这些船只上不能放置我军的野战炮,但无论是东面的白塔山码头,还是南面的七星山码头,距离城池只有一里的距离,不如将野战炮运到七星山码头,然后在那里架设火炮,用开花弹轰击城头,然后陆师在炮火的掩护下潜近” “届时便可以直接轰击城门,或者用短管火炮轰击城头即可,眼下清军已经将白塔山、七星山这两处军营全部让了出来,我军在任何一地架设火炮均可,最好的地方自然还是七星山” “清军南城城墙上的火炮自然可以打到七星山码头,那就要看我军的能耐了” “金沙江上游、距离叙州城约莫四五里之地,还有一处观音湾码头,我建议在那里将野战炮搬上去,然后经陆路抵达七星山码头” “我军野战炮的射程肯定比清军的远,还可以利用望远镜精准轰击,不如就在七星山大营里架设火炮,清军火炮能搬上城墙的多半是用来封锁江面的,估计也能打到大营,但最多只能打到大营边缘” 张七一拍脑袋。 “哎呀,我怎地没有想到这一点?” 第35章 奇袭叙州(下) 下午四点左右。 七星山码头的大炮已经架设好了。 一字摆开了二十门十公分野战炮,以对面南城门为中心依次摆开。 “轰......” 开始试炮了。 正站在城墙上观察的赵良栋吓了一跳。 “娘的,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招,不过,你隔着大江轰击又能奈我何?” 饶是如此,他还是赶紧下了城墙。 三轮试射后,正式轰击开始了。 一门野战炮射出的开花弹能够覆盖十米左右的范围,也就是说他们将城门两侧各一百米的城墙完全覆盖住了! 就在此时,一个大营的人马在南城附近码头靠岸了。 在野战炮的掩护下,他们毫发无损地登上了码头! 对岸的野战炮在依次施放着,巨大的轰鸣声以及爆炸声让这一段城墙上的清军根本抬不起头,等他们可以抬起头来时,短管火炮已经在城下布置好了。 “轰......” 短管火炮的轰击开始了,城上的清军依旧无法有效反击,此时,对岸的野战炮开始调整角度了,左右两侧各五门野战炮哥向外偏移了几寸,并抬高了仰角。 大小火炮的轰击持续三轮后,明军开始架设云梯了! 对于这一切,赵良栋完全无法有效应对,此时,从一百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清军根本进不来,进来了也被远程野战炮的开花弹击中,霎时就有城门左右两侧各三百名燧发枪手登上了城墙! 这可是最新的燧发枪,能够提前装填好的燧发枪! 一阵攒射后,好不容易躲过炮火的清军再次丧生当场! 此时,短管火炮也吊了上来,它们开始向城门附近的甬道从上往下喷射散弹,也随着明军开始向城墙更远处移动,当这个大营完全登上城墙后,他们不仅将城门打开了,还牢牢地占据了面对金沙江的这一段城墙! 另外一个大营入城了,他们推着三门野战炮,里面装填了散弹,一旦遇敌,炮兵就眼疾手快地将炮钉锤入到街面上,然后就是一发散弹,蜂拥而来的清军顿时死伤一片。 黄昏时分,三个大营全部入城了,此时,朵思汗的五千骑兵都守在其它几座城门附近,敌人就算是想逃出去也不可得。 当所有的城门打开后,叙州城的陷落就是迟早的事情了,大批的蒙古骑兵一进去,敌人已经逃无可逃。 北门附近倒是有翠屏山大营火炮的掩护,不过通往大营的入口却被蒙古骑兵挡住了,山上的火炮能够照顾到北门外的开阔地,但却不能照顾到山脚下,就算照顾到了,对于蒙古骑兵的损伤也是微乎其微。 当夜幕降临时,如同建昌城一样,赵良栋、蔡毓荣的残余人马全部被压缩到城中大校场里。 对于这一幕张七实在是太熟悉了。 半晌,只见大校场大门打开了。 奔来了两个把总模样的人,他们每人手里拎着一个人头。 “我等愿降!” “这是......” “这是赵良栋和蔡毓荣,这两人竟敢负隅顽抗,对抗天军,我等只得将其斩杀” 张七不禁哑然失笑。 “赵良栋、蔡毓荣都是我大清名将,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他还是小瞧了己方火器的威力,赵良栋之所以薄有虚名,一来是他十分勇武,二来嘛,也就是练兵、统军有方,另外也略有些谋略而已,在代差的火器面前都不够看。 想想雅克萨之战就明白了。 张七又见到了被困在总兵府的杰书等人,幸亏他们进攻迅速,否则也会被赵良栋、蔡毓荣的手下杀死。 这一战,除了几十名在巷战中被敌人铅子、箭枝击中伤亡外,其余的明军几乎毫发无损,而这里还有赵良栋从西北带过来的五千精锐,还有蔡毓荣的三千水师,结果也就一个下午就战死了一半,余者全部投降! 城里的缴获倒是乏善可陈,粮草倒是充足,但银两却没有多少,倒是与以前杜子香、张顺在位时差了不少。 次日一早,果然从下游驶来了大量的船只,不过张七早就准备好了,他将所有的船只都放进了白塔山、七星山、南城码头附近的江面,然后利用提前布置在码头上的火炮一阵轰击,船队霎时就乱了套。 以亲卫步兵为主的一百艘大船出动了,他们虽然受过训练,但终究比不上正经的水师,不过在船上放枪放炮还是可以做到的,何况这些内河船只都能划桨,只需要几人掌舵就行。 虽然有些狼狈,但依旧占据了上风,最终从下游过来的船只不是被俘获,便是仓皇逃了回去,最终张七又缴获了五十多艘大船! 此时,马承嗣也到了,张七想了想,让他与亲卫步军镇守此城,剩余人马开始利用大量的船只渡江。 由于朵思汗的骑兵实在太多,最后花了两日时间才全部渡过大江。 当晚,大队人马就在七星山附近驻扎。 恰好在此时,昆明方向又发来了一封电报。 “岳乐已经将昆明城攻下,不过陛下在城破之前逃了出来,此时晋王殿下也放弃了曲靖府回援了,最后陛下逃到了晋王军中,晋王军队退守滇池南岸的昆阳州” “我部接触了吴三桂的军师刘元初,将四川的事情以及张九大军即将抵达昆明的消息告诉了他,吴三桂部顿时停住了脚步,并没有进入云南府” “不过岳乐并不知情,他率领三万大军进驻了昆明城” 看着这封电报,张七又陷入了沉思。 “以清军哨探的能力,恐怕连西边来了什么军队都不知道,而岳乐还指望吴三桂与他合军一处呢” “不行,必须赶在岳乐撤回乌撒府之前赶到那里” 于是他又下达了命令。 “从四个大营里抽调出会骑马的士兵,凑足一个大营,由我亲自率领,加上朵思汗的骑兵,立即连夜出发” “剩余人马由李忠明指挥,同样以急行军速度赶往乌撒府” “电令张九,让其急速向昆明赶!” 次日正午时分,先头部队赶到了乌撒府(威宁县)! 不过,岳乐在这里还驻扎了一部绿营兵,带兵将领正是在川东投降的刘体纯麾下总兵王加玉。 时下,王一正、曹虎、李本深、鲍照、锁彦龙等人都在岳乐的指挥下进入到了昆明城,只留下王加玉三千人马镇守该城! 这也是岳乐、吴三桂等人的局限了。 他们显然不知道明军手里还有电报机这种逆天的东西,也不知道他能在短时间内连破穆里玛、杰书两支大军,还能迅速攻克叙州城,并从那里赶到乌撒府。 按照他们的判断,这怎么也要一个月以上才行,张七却花了不到十日功夫就办到了,这还要算上他们等待弹药补给耗费的几日时间,否则会更快。 不过,刚刚投降清军不久的王加玉显然不想投降,在他这种人眼里,就算是张七亲自来了,其人马也不多,虽然后面的骑兵规模十分吓人,但想要攻克乌撒府城并不是那么容易得。 “就地歇息” 张七现在倒是不慌了,他立即下令就地扎营,并将乌撒府团团围起来。 夤夜时分,电报又来了。 “张九部率先赶到了昆明,岳乐见其人少,主动出城攻击,最后大败而归,张九事先联络了晋王,不过他考虑到陛下的安危,并没有出动” “时下张九所部正在昆明城西边的黑林里一带驻扎” 黑林里,后世黑林铺。 歇息一晚后,次日下午,李忠明大队人马也到了,张七立即下令展开攻城。 与三面环水的叙州城不同,这座没有护城河、周长只有六里、城墙高度只有两丈的乌撒府城他们只花费了一个小时就攻下了。 王加玉投降了,不过张七还是老办法,对于降军中把总以上军官全数杀死,只保留普通士卒。 果如他之前所料,或许是因为岳乐这里本就是清军的主力,乌撒府城不仅储藏着上百万石粮草,还有一百多万两白银! 拿下乌撒府城后,他让亲兵向藏在吴三桂那里的前吴国栋部密探发出了一封电报。 “想办法接近刘玄初,告知乌撒府、叙州已经被我军攻克之事” 第36章 尾声. 三日后。 又从吴三桂那里收到了电报。 “吴三桂同意反正归来,已经派遣刘玄初前往昆阳州接洽陛下” 见到这封电报后张七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电令张九就在黑林里按兵不动” 他自己带着三个大营、朵思汗骑兵开始朝着昆明迈进。 这一次他就不用太急了,三日后才抵达昆明北边的寻甸府。 这里是由靳统武手下一部刚刚投降的明军占据着,见到张七的大军后二话没说便“反正归来”了。 又过了三日,他终于接到了新的电报。 “吴三桂大军三万人已经抵达昆明城东边的宜良县” 收到这封电报后张七只是说了一句。 “一切都结束了” 一日后,便有朱由榔的使者、大太监刘九皋飞马前来报讯。 “王爷,好消息!” “哦?” “吴三桂反正了!他诈开了昆明城,然后与清狗杀成了一团,此时王爷麾下的张九将军也从黑林里逼近昆明,木府大军从北面逼近,厮杀一日后清狗大败,不过这些狗贼也是坏透了,清狗郡王岳乐在失败之前防火烧毁了府库” “自己也自杀身亡” “岳乐是死在谁手里?” “自然是被燕王逼迫自尽” “燕王?” “是的,吴三桂立下如此大功,陛下太高兴了,与群臣商议后考虑到他以前是山海关总兵,属于燕国故地,便封他为燕王,还世镇贵州” “府库烧了,那么说粮草都没了?银两应该还在吧” “银两还在,可惜粮草都烧没了” “很好,乌撒府还有上百万石粮草,赶紧派人前来押运” 等刘九皋一走,张七就准备离开了,他让人将这里的银两都运走了,只留下少部分,但将所有的粮草都留了下来。 同时又让刘元初留了下来。 “就由你来向陛下回禀一切,莫要说我在四川缴获了多少,但建昌、成都两地的粮草就足以养活十万大军了,然后将杰书等人以及两千八旗兵都交给朝廷处置” “我建议让巩昌王升任蜀王,由其镇守四川,至于如何拿下四川其余地方,可由吴三桂来完成” “就说缅甸那里除了万分火急之事,我不得不前往处置” “朵思汗可由陛下来册封,就让其担任朵甘思宣慰司宣慰使、顺义汗” “建议让高启隆前往叙州镇守” “建议将乌撒府、东川府、镇雄府三府封给晋王殿下,并划到云南省来” 十日后,他抵达了永昌府。 先一步抵达这里的张九赶紧来到王府。 “王爷,这下我们发达了” “哦?” “这一次我们缴获了三百多万两白银,足以满足王府供养人员一年薪饷之需” “唉” 张七却叹了一口气。 “先说俘虏的事情” “好,这次我军共俘虏了一万三千多人,其中三十岁以下未成婚者约莫一半,这就是六千余人,完全可以再编五个大营,余者......” 张七摆摆手,“余者交给晋王,他手下有大量的八旗兵俘虏,更有杰书这样的王公贵族,便可以让清廷将俘虏兵的家属送到云南边境,以换回杰书他们,但我们事情太多,等不及了”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三十个大营,再加上五个,三十五个,这就是四万五千人,再加上水兵、工匠、官员等,每年需要王府供养的人口直逼二十万” “每年就是三百万两” “......” “对了,张凤那里如何了?” “他已经协助阿拉干人击败了孟加拉人,并夺回了吉大港,还逼迫孟加拉副王签下了将加尔各答附近十里的土地划归我们的协议,当然了,为了让西孟加拉领主西拉杰脸上好看” “我们签下的是租赁协议,租期九十九年,每年需要向西拉杰支付一千两黄金” “办完此事后,阿拉干人收敛了在勃生河东岸的活动,并将大量的伊教徒安置到了吉大港附近,这些人本来就是从这里来到阿拉干的,不过现在不能讲孟加拉语了,只能讲阿拉干语” “孟人那边,在顾君恩的撮合下,驻扎在密铁拉的哥丹威与南掸邦大领主刀颟顸联手,大举向南攻击,哥丹威一举收复了东吁,并将自己的城堡迁到了那里” “而莽龙国王得知后也很开心,他封哥丹威为第二副王” “第二副王?” “是的,位次还是在王爷之下” “刀颟顸呢?” “他接受了莽龙的册封正式成为东枝之主,不过是以总督的名义” “阿洪人那边呢?” “得知我军协助阿拉干人击败孟加拉苏丹珠穆拉赫后,其国王苏牙法先后派了几波使者前来密支那,想联合我军将孟加拉人彻底消灭,不过被我婉拒了” 张七想了想,“也不能太过怠慢他,这样,这次我军缴获了大量清军的火绳枪、冷兵器,派人联络苏牙法,就说我们已经与珠穆拉赫签订了停战协议,在停战时间不能出击了” “我们虽然不能出击,但他们还是可以的,为了显示我们的结交之心,拨给他五千套兵器,包括两千杆火绳枪、三千套长枪、刀具,就说我们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让其立即出动与珠穆拉赫作战” “王爷的意思是?” “苏牙法最大的问题是没有骑兵,而珠穆拉赫手下则是有一支全部由马瓦里马组成的骑兵,手中也有从法国人、丹麦人那里得来的火绳枪、火炮等” “他显然不是我军的对手,但对付苏牙法还是没有问题的,苏牙法最终还是会败绩” “阿洪王国境内虽然大部分都是信仰婆罗门教的,但其中教派众多,各有领袖,苏牙法一败,其在国王之位上也呆不久了” “他想要稳固他的位置,唯一的求援对象就是我们,届时就让张貅带领两个大营进入该国,协助其攻打其它不服从的教派首领,最后将国内其它所有教派都屠杀干净” “这是为何?为何不干脆扶持另外一个教派上台?” “不,阿洪王国国内各个教派领袖附近都围绕着一批信仰极为顽固的教徒,正好借苏牙法之手将其全部屠杀,于是该国境内就只剩下苏牙法一派了,等到我们将来统治该地时就只需要与一个教派打交道就是了” “同时境内还有少量信仰佛教的,都在靠着我府边境之处,这才是需要大力扶持的,原本整个阿洪王国都是信仰佛教的,进入贾木纳河流域后才逐渐接受了婆罗门教,让张貅的军队也驻扎在那里” “那曼尼普尔?” “让那加兰人进驻,反正我们也是花费了军饷的,不用白不用” “我明白了,王爷是想将来一旦有变,只要灭掉了苏牙法家族,整个阿洪王国就尽在掌控了,但那加兰人剽悍,势必会在曼尼普尔惹起纠纷” “能有什么纠纷?无非是与伊教徒之间的纠纷,有纠纷也好,让其放开手脚干就是了” “那在哪里编练新增的五个大营?” “就与我带着的这五个大营混编,让李忠明留在这里编练吧,三个月后五个大营开回缅甸,另外五个大营则开到广南府” “这是为何?” “眼下我国虽然收复了川西、贵州,但真实实力并未增加多少,吴三桂依旧牢牢地控制着贵州,四川还是地广人稀,想要稳固眼下的局面,就只有拿下广西” “届时高得杰手里有九个大营,两千骑兵,对了,我们这次又缴获了大量的马匹,这样,将亲卫步军全部补齐后,三千人马全部转成骑兵,剩余的马匹全部送到广南府去,不是说要全部编成骑兵,那不可能” “但是将其中三个大营变成骑马步军还是做得到的” “就让高得杰带着九个大营、三千骑兵去攻打广西?” “光他一人了显然不行,贺九仪是广西的地头蛇,朝廷肯定会派他一起去的,届时我们也要配合” “如何配合?” “届时你就知道了” 第37章 旋风外交(1)临海府 1668年二月底,北风季的尾巴。 张七又要出动了。 他将张五调了回来,让其以王府总管的职务与顾君恩、夏金泽、曾雪麟、李忠明组成临时委员会,小事就由他们五人商量着办,大事则通过电报的方式报给他。 莽素姬在得知张七刻意隐瞒了他父亲平达力的死讯后心里一直藏着怨恨,一气之下竟带着孩子回到了阿瓦城。 张七也没有阻拦。 对于张五,他原本是有些成见的,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是有些小鸡肚肠了,以前他没有跟随自己北上建昌,而是接受了李定国的安排,成为大定营左营参将也是人之常情。 当时的他虽然立了些功勋,但与李定国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够看的,自己是站在穿越者的角度上看问题的,张五自然不能。 说起来张五与张九有些类似,比较而言,前者更为圆滑,作为重臣更为合适,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稳定显然是压倒一切的。 吴国栋回来了,得知他们的事情后张七也是唏嘘不已。 原来他带着两百人的小分队从长江南岸前往困牛石炮台时,半路上遇到了大队清军,还是吴三桂的人马,只得按照他的建议投降了,而他安插在队伍里的密探则在投降之前将电报藏了起来。 眼下吴三桂已经反正归来,他再回来也是顺理成章,不过那位密探依旧潜伏在贵阳,对于吴三桂,张七显然还是多了一个心眼。 距离上次的大战已经过去半年了,高得杰已经开始率部进攻广西了,为了配合他作战,他必须做一件事情。 五年过去之后,他的水师大船也增加了五艘,每年一艘,看得出来他还是很谨慎的。 两艘的规模与从葡萄牙人那里缴获得来的初代盖伦船差不多,不过显然已经进化到新式、船艏艉较平的盖伦船规制。 两艘与兴明号、盛明号一模一样。 他最上心的则是复明号。 这艘大船可是建造了一年半才落成的。 长度达到了六十米,宽度十米,高度也在十米,吃水深度也达到了四米! 是的,这是一艘设置了两层炮窗的大型战舰。 与兴明号、盛明号相比,复明号只是多了一种火炮类型。 还是十八公分口径,不过管径比却高达三十倍,妥妥的加农炮,在十七世纪更是独领风骚的存在,不过这也导致了它五米四的超长长度,在甲板上布列时需要与对面的火炮错开才行。 以前的十八公分重型火炮,虽然也能将重达五十斤的铁弹推出去,但射程只有八百米,由于膛压等因素,更是在出膛后一百米左右就开始下降了,而这种加农炮能在三百五十米的距离上保持平直。 其射程也大幅增加,可以摸到两千米的距离,有效射程也能达到一千五百米,如果是抵近轰击,比如在三百五十米以内的距离上,其威力更是远胜以前。 可以想象,当一枚重达五十斤的铁弹或者七十斤的铅弹以500米每秒的射速撞击在目标物上时对其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是的,这是张七专门用来对付坚固的城墙的,眼下这复明号的中层甲板左右两侧各配置了一门,底层甲板则各配置了两门,其余类型火炮的配置相比兴明号也略有增加。 于是,三层甲板的火炮加起来有五十二门之多,饶是如此,与后世的战列舰相比,张七还是采取了保守的策略,底层一侧最多也只有十二门火炮,给甲板上留出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处理好阿拉干人、孟人的事情后,他与这两国的武器贸易又恢复了起来,加上阿洪王国、西孟加拉,时下他的武器贸易带来的利润已经勉强能够覆盖境内的开支了。 这显然不够,他所处的位置,特别是缅北,由于地形、民情都很复杂,每一地都需要驻军,导致他每次能够抽出来的机动兵力实在太少。 他必须寻找更多的财源。 放眼天下,还有哪里有更多的财源? 莫卧儿帝国倒是肯定有,不过那里的风险实在太大,然后就是印度各地的各个苏丹国、土邦了,钱财多半有,但肯定不多。 最后就是南洋诸国了,想要安全地往来于大清与缅甸之间,就不能用抢劫的方式来对待,他的船只也需要停靠补给。 于是就只剩下两个选择。 大清、日本。 最近几年,张九带着船队频繁往来于南洋诸国,已经与各国初步建起了联系,并获得了在其港口自由停靠、补给的资格,这一次,他准备进一步明确这个关系。 是的,他准备亲自带领船队前往南洋诸国展开外交活动了。 张七下南洋开始了。 这一次,除了九艘大船,他还将自己的亲卫营三千五百人全部带上了,虽然有九艘大船,但显然是不能携带马匹的,不过三千有着米尼枪的步兵,以及五百炮兵也是一股相当强悍的力量。 加上人数同样不菲的水兵,他对于这次行动充满了信心。 队伍里,除了张九,李占春、王牛儿、袁成功、李复国、张珏、窦骁、李丰、吴国栋悉数在列,另外如今已经成为他首席军师的刘元初自然跑不了,张貔、马承嗣也在列。 张五等人在密支那码头欢送。 对于张五来说,他现在的心情显然十分激动。 有了王府总管这个职位,今后无论是从军还是从政,他的地位将不亚于张九、高得杰、李忠明等人了,加上大定营左营夜不收的出身,甚至还有可能在高得杰、李忠明之上。 这次张七临时组成的委员会里,他还是牵头人,实际上是赋予了他极高的权力,这让他如何不心潮澎湃? 乘着最后一阵北风,船队很快临海府。 府城尚未最终落成,不过外围的城墙已经初具规模了,临海府知府李雪峰、水陆军事总管张凤都到码头来迎接。 时至今日,滇南三万户已经全部迁过来了,剩余两万户也在紧锣密鼓安排中,假以时日,中国人将牢牢占据这处后世占据缅甸国粮食产量六成之地。 “如何?” 还是在一座竹楼里,张七接见了李雪峰、张凤。 “王爷,时下一切安好,阿拉干人、孟人都没有前来肆扰,移民们也都能安居乐业,因为蟒蛇、鳄鱼的袭击导致的伤亡人数也在大幅减少” 张凤插道:“半年前,我部组织了一次大量捕杀鳄鱼、蟒蛇的活动,如今这里的鳄鱼和蟒蛇应该很少了” 张七笑道:“蟒蛇鳄鱼没了,其它东西肯定又冒出来了,到此为止吧” 李雪峰惊道:“王爷如何知晓此事的,确实如此,蟒蛇鳄鱼大幅减少后,那河狸却多了起来,这些家伙时常啃咬树木阻塞河道,眼下又成了我府头疼的事情” 张七点点头,“慢慢来吧,凡是还是要多方考虑,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对了,我从孟加拉弄来的黄麻长势如何?” “非常好,这里的气候与孟加拉毫无二致,我等迁徙移民时已告知农户可以种植一些,眼下家家户户都种上了至少一亩地的黄麻” “很好” 这黄麻可是个好东西,织布、编织绳索、麻布、口袋、布帘、地毯、造纸均可,后世英国人在孟加拉一带活动时,黄麻、硝石就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两大宝物。 “王爷” 李雪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 “哦?” “孟王几次想前往密支那拜见您,可他们的船只每次到了卑谬都被阿拉干人拦下来了,这次又来了,显然是想利用我们的船只前去的,可惜您又要外出了” “什么事?” “他想与您联姻” “这么说他的处境很不佳?” “确实如此,自从东吁城被哥丹威拿下后,他的领地愈发局促了,周边的缅甸人、克伦人人数还超过了他们,特别是毛淡棉一带的克伦人时常下山袭扰,让其苦不堪言” “他不光准备找我吧” “那是自然,据说罗延纳曾派人前往暹罗,与暹罗王那莱缔结了秘密合约,具体内容不知,不过暹罗国自从上次惨败于我军之手后想要恢复国力至少还需要五年,故此,彼等结算结盟了对我国的威胁也不大” “嗯?” 李雪峰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下官一时不慎,还请大王责罚” 对于李雪峰嘴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我国”,张七还是十分谨慎的,常言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他现在掌控的滇南缅北人口接近三百万,谁能保证他们都能守口如瓶? 一旦传到昆明,虽然那些人并不能对自己一时半会儿造成伤害,但若是不断暗地里使绊子他也是受不了的。 不过,随着李雪峰“我国”的出口,他不禁又想到了一些事情。 “陛下并没有将白文选封为蜀王,而是封了个保宁王,兼定北将军,虽然四川的保宁府远比甘肃的巩昌府大、富庶,但依旧是一个二字王啊” “他倒是依言将原本属于四川的乌撒府、东川府、镇雄府三地封给了李定国,但与吴三桂独掌一省相比还是差远了” “随着清军三番五次惨败于我军之手,其精锐八旗兵、绿营兵锐减,加上骄兵悍将损失的太多,其一时半会儿显然是无法再组织大规模的攻势了” “不过他们依旧占据着富庶的江南地区,就凭每年与西夷贸易的丝绸、瓷器一项每年的收入就高达一千万两以上,加上远比明朝效率高企的盐税、商税,依旧在财政能力上碾压大明” “不过,他们想要卷土重来,必定会想一个万全的法子,否则只要有我在,依旧是有去无回” “我以火器闻名于世,时下他们一改以往的傲慢,开始大规模接触西夷,听说还将原本要过一百年才割让的香港岛租给了英国人,并同时与英国人、荷兰人大做生意,我这次前往南洋,看似风平浪静,谁晓得又有什么凶险?” 第38章 旋风外交(2)马六甲 张凤看到站在张七身后的是两个新面孔,便笑道:“父王,这两人就是您新收的义子吧” 张七点点头,“这是张梼,原名苏哈,是前东喀尔喀台吉莽古尔岱与叶赫部有名的美女东哥的孙子,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隶属于镶黄旗” “这位是达什巴图尔麾下的亲卫策楞,被我改名张杌,他来自青海人数最少得土尔扈特部,达什巴图尔败绩后,朵思汗将土尔扈特的俘虏全部赐给了我,我见他们都是年轻俊杰,便正好补上亲卫营的空缺” “年轻俊杰?” “嗯,土尔扈特人在青海不多,只有一千多户,能够出动的人马也不多,这一次土尔扈特台吉便让刚满十五岁的一些个毛头小伙儿跟随达什巴图尔南下四川,此人是达什巴图尔的亲卫,同样懂得蒙汉两种语言” “这......” “呵呵,达什巴图尔征服青海后,也试图与当地的一些回人缓和,张杌的母亲就是当地回人的女儿,回人也只懂得汉话,便教给了张杌” “这么说那两千八旗俘虏也有被留下来的?” “嗯,我当时挑选了一些,当然了,自然是身份十分复杂的,家里又没有直系亲属还在的,剩余的已经被陛下放回去了,以换回那些绿营兵的家眷” 张凤冷眼旁观,只见那张梼约莫十七八岁,长得高大魁梧,但与普通蒙古人、女真人长相不同,倒是十分英俊。 “难道这就是那位女真人的第一美女东哥遗传下来的?” 而张杌身材并不高,却十分粗壮,虽然才十六岁,但眼神却十分凶狠,当然了,他也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高官,那种凶狠的眼神也就一闪而没。 张凤问道:“这么说你也是伊教徒?” 张杌摇摇头,“不是,我自从出生后家里便让我信奉喇嘛教,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张七说道:“这两人虽然都会汉话,但却不会书写,培训半年后才勉强会了一些” 张凤突然用缅甸语说道:“父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您这样将他们放在身边,就不怕出事?” 张七先是一愣,但他也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便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在我这里并不比在清国、青海差多少” “父王,我说的是我府火器、电报的秘密” “放心吧,他们现在暂时还不能涉及到这些事情” “那好吧,父王,张杌我倒是没觉得什么,但张梼身上有一半满人血统,还是要当心一些” 张七点点头,“这一节为父岂会遗漏?那莽古尔岱最后也因为获罪被满人全家处死,只剩下了此人的父亲,当时他正在军中效力,战事结束后当即被发配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张梼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后来因为满洲旗人入关后消耗太快,清廷便将宁古塔的满洲人全部释放,他这才重获天日” 张凤这才说道:“父王,还是孩儿多心了” ...... 马六甲城。 天高云淡,微风徐徐。 威廉森站在城堡上,半晌才放下了望远镜。 只见他眉头紧锁,双眼冒火,看到一旁的人还在端着望远镜张望,不禁骂道:“还在看什么?立即吹号示警!” 威廉森是马六甲城都督,身旁那人则是海军上尉维克多,后者听了有些不甘地放下了望远镜。 “人家已经打出了前来补给的旗号,那艘船我以前见过,在这里补给过好几次” 威廉森骂道:“以前是以前,以前他只有一艘船,虽然武力强大,但我们并不惧怕,但现在却有九艘!上帝啊,你让那可恶的英国人崛起也就算了,为何又弄来了一个什么缅甸副王?” “都督,您的意思是不让其进港补给?我们现在停在港口里的只有两艘武装商船,如果他们强要进来是阻拦不了的” “何况,九艘船,那是多大的补给力度啊,我们能赚不少呢” 威廉森听了这才舒展了眉头,“那好,通知港口,补给可以,但不允许他们上岸,补给的价格也要翻上一番” 维克多皱了皱眉头,“这里补给的价格那个叫张九的人一清二楚,您这样做的话就不怕得罪他们?” “哼,在这远东地界,我们荷兰人还是最强的,如果示弱了,还怎么压服马来半岛的土着?那柔佛苏丹正在满世界找靠山呢” “都督阁下,正因为如此我们就需要暂时忍耐,他们有九艘大船,还都是新式盖伦,能轻易将马六甲拿下,您是因为炒股失败才来到这远东的,如果马六甲失陷了,就只能被流放到帝汶岛了” 一席话让威廉森不禁打了个冷颤,帝汶岛的巨大蚊子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好吧,不过不要失了我们荷兰人的威风” “那是自然” 就在威廉森、维克多两人举着望远镜观看时,张七在复明号上也在观望着,这两人的神情在三十倍望远镜下显露无疑。 一旁的张九笑道:“王爷,我们的船只是多了些,荷兰人肯定会迟疑的,不过,根据我对他们的理解,确实是希望在这南洋地界没有其它强劲的对手,时下葡萄牙人已经被他们彻底赶出了东南亚” “连西班牙人也被赶出了柬埔寨,法国人虽然在暹罗有些势力,但也只能小打小闹” “他们几乎垄断着南洋的香料贸易,据说每年的净利润都在五百万以上” “五百万?那为何听说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每年还亏损?” “嘿嘿,那就是一个假公济私、中饱私囊的机构,东印度公司的每一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只有公司在亏损,他们将香料从南洋运到欧洲,利润起码在三倍以上” “虽然十艘船中能够平安抵达欧洲的只有七艘左右,但每艘船他们都买了保险,依旧是有赚无赔” “哦?” “当然了,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也不会赔的,他们每一名股东都会在每艘船上安插自己的人,只要这些人赚了钱,就相当于股东赚了钱,至于公司,那是来控制股价用的” “你听谁说的?” “王爷听说过苏门答腊岛的巨港宣慰司吗?” “略知一二” “那就行了,巨港宣慰司的第二代宣慰使是一个女人,是首任宣慰使施进卿的女儿施二姐,他的儿子施济孙一度还为了这个职位与其姐姐闹翻,失败后举家迁到了爪哇岛” “巨港宣慰司消亡后,留在当地的华人并没有全部迁走,并在原宣慰司地界形成了四大家族:施、彭、陈、颜,荷兰人入主后也是如此,最大的一个家族是姓颜的” “就是施二姐夫家的姓氏,眼下颜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颜如玉,她的夫家就是姓彭的,叫彭加禄,就是被荷兰人任命城甲必丹实际上管辖当地土人的领袖” “我这些消息都是从时下正在巴达维亚担任甲必丹之一的施济孙后代施中正那里得来的” “施中正去过荷兰,还曾在交易所待过,自然知晓一切” “荷兰人在南洋一带,除了将香料的产地、贸易看得十分紧要,就是对黄金、锡锭、铜锭有些在意,余者在他们看来都不甚重要,便都让给华人来管,当然了,他们会从岛屿之间的贸易额中收取商税” “同时为了宣誓他们的主权,便让华人甲必丹代收人头税,人头税中,荷兰人占据大头,甲必丹占据小头” “在巨港如此,在他们拥有据点的马六甲、巴达维亚、望加锡等地也是如此” “另外,这几年他们又打通了与清国的贸易,获得了大量丝绸和瓷器的贸易份额,这便瞒不住了,只得让公司又开始获利,这就收不住了,东印度公司的股价节节高升” “这威廉森几年前抛空了东印度公司的股票,重操自己的海员旧业,原本以为是明智之举,现在看来肯定是追悔莫及,导致他的精神有些失常了,便开始疯狂搜刮钱财,闹得马来半岛怨声载道” “是吗?你看若是他见到我们有这么多船只到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很难预料,以前,这马来半岛是欧洲人、亚齐人、当地人三分天下的时代,当亚齐人强盛时荷兰人就支持当地人,当亚齐人衰落后,他就在各个苏丹国之间充当搅屎棍” “就是这样,他们在巴达维亚以不多的船只、人马就当控制大半个南洋,当然了,时下的南洋也有大半地方都是荒无人烟,比如我们不久前路过的槟城,以及前面王爷一直心心念念的新加坡” “呜......” 正说着,前面港口传来了一阵号角声。 张九仔细听了一会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这是欢迎的铜号声,看来威廉森今天没有发疯” 第39章 旋风外交(3)柬埔寨使者 张七踏上了码头。 他们这支舰队的到来,顿时让马六甲轰动起来了,这一幕他们也就是在多年前荷兰人与葡萄牙人争夺此地时见过,不少胆子大的华人、马来人都涌到了码头上。 张梼、张杌护在前面,眼里满是紧张。 张九则带着全体夜不收上岸了,他们将人群隔开,勉强挤出了一条通道。 刚要走出码头时,意外发生了。 只见一个当地人模样的人突然跪了下来! 张七见那人长得不像华人,便示意左右将他扶起来。 “你是谁?为何跪我?” “我叫莫罗尼,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否......” 此时,一位年轻人闪了出来。 他叫黄有福,是张七在暹罗俘获的华商黄华生之孙,黄华生自然被他放了,他的家族在整个东南亚一带生意都做的颇大,在马六甲也有据点,黄华生在见过张七的威势后顿时服了,便让他的一个孙子加入到了南诏王府。 黄家能够从容游走于东南亚一带,除了做生意的天赋,自然也会各国的语言,这黄有福就是其中之一,除了暹罗、柬埔寨、越南语,连马来语、爪哇语也会。 “王爷,他叫莫罗尼,是一个来自柬埔寨王国的生意人” “柬埔寨?” “是的,时下柬埔寨分成了三个国王,一个国王定都于暹粒,在该国历史上有名的吴哥窟附近,洞里萨湖北岸,此地距离暹罗较近,这名国王显然是暹罗人扶持的” “一个国王位于金边,位于洞里萨湖南岸,是广南国扶持的,他名义上是柬埔寨的副王,实际上与国王无异” “还有一个国王,是被暹罗人废掉,后来又被西班牙人扶持起来的,西班牙人被赶走后,又卷土重来,后来西班牙人与暹罗人、广南人达成了一项协议,让其驻跸于靠海的河仙,西班牙人趁机在那里建立了贸易据点” 张七又看向张九。 张九点点头,“有福说的没错,与王爷给我们的材料差不多,暹罗人扶持的国王叫巴姆里奇五世,广南人扶持的叫吉哲塔三世,而西班牙人扶持的叫安农一世” “这么说能够外出做生意的就是安农一世的人喽?” “差不多” 张七点点头,看向黄有福。 “将他带到你的会馆里去” 原来,马六甲城外最大一座会馆就是黄家会馆,说是会馆,实际上就是黄家的一家带有餐饮、住宿、货栈的贸易据点。 “我伟大的王!” 刚到会馆贵宾室,莫罗尼再次跪下了,竟然还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要知道,此时南洋一带的华人几乎都是讲广东话的,此人竟然能说一口中国官话! 张七将他扶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王,是这样的” “我国自从上上代王以来,屡次遭到暹罗国、广南国、西夷的欺辱,暹粒、金边都遭到了洗劫,幸亏我伟大的王击败了那莱,让其收敛了东进的步伐” “但暹罗人收敛了,东边的广南人却愈发得寸进尺” “广南人?” 张七又看向张九,后者说道:“这一节我也有所耳闻,广南国就是以前的安南的南部,但在其以南还有占城国,时下占城国的领土已经被广南国压缩到了一处狭小的地带” “虽然隔着占城国,但广南国却利用自己擅长舟船以及大量从葡萄牙人弄来的火炮、火枪来到了占城国以南” “在柬埔寨与占城国之间有一处柬埔寨人叫做迟坤的地方,原本是柬埔寨人流放犯人之地” 迟坤,即柴棍,西贡,后世胡志明市。 “广南国,地方狭小,人口不多,全国能出动的机动兵力最多两三万,却能与北朝一直僵持不下,凭借的就是葡萄牙人的火器,而澳门的卜加劳铸炮厂也是因为东南亚一带大量火器的需要赚得盆满钵满” “否则,他们光凭着半个帝汶岛又有何作为?” “由于北方有大敌,广南人就无法全身心投到南面来,不过,安南的南北朝长时间的战争导致双方境内流民众多,最后广南国阮主将大量流民安置到了迟坤一带,眼下迟坤附近的广南人已经比柬埔寨人还多了” “阮主还将迟坤以南、原本属于占城国的头顿港占据下来了,并侵占了迟坤到头顿港一带的广袤土地” “意图自然是将占城国夹在中间动弹不得,一旦南朝与北朝缓和下来,阮主就能腾出手来将占城国彻底消灭” “以前,广南国将公主嫁给了柬埔寨副王,并将迟坤作为她的封地,副王死后,柬埔寨国内大变,国土被分成三个部分,但迟坤一带虽然没有明说,俨然已是广南国的领土了” “眼下柬埔寨位于暹粒、金边的两位国王都是安农一世的子侄辈,还都是旁系,这让偏隅于河仙的安农一世自然不太甘心,由于敌人多半从海上来,对于柬埔寨来说,位于海边之地都是不祥之地” “让安农一世驻在那里,除了有西班牙人的暗中支持,未尝没有让其抵御外辱的心思” “而迟坤-头顿一带则看起来是三不管地带,实际上已经被广南人控制了” “安农一世是柬埔寨国王嫡支,他的境况与时下定都于潘郎的占城人十分相似......” “哼” 张七突然冷哼一声。 来之前他自然下了一番功夫——从后世得来的笔记本电脑上。 “据我所知,占城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与广南人之前也是有胜有败,一度还灭了广南国,对付西边的柬埔寨凶残险恶更是不亚于暹罗人” “是的,时下柬埔寨东南部还有广袤的土地,名义上都是隶属于柬埔寨副王的,不过因为国土被封为三大部分,这部分土地实际上成了无主之地,占城人、广南人都在不断侵蚀” “而安农一世的土地都在河仙以北的沿海地带,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在乎,只要自己的土地不受侵蚀就行了” “好吧,让此人继续说下去” 张七、张九两人说的是缅甸语,莫罗尼自然听不懂。 “我的王,我主便与占城国王联姻,以作守望相助之意,十年前,我主派我北上向中国皇帝求援,没想到此时中国也换了主人,他们正在与大明作战,顾不上我们,导致我在北京城待了三年也是无功而返” “就是在那里我学会了中国官话” “回到河仙后,我国的形势愈发岌岌可危,而占城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在此时一旁的暹罗传来了大王击败那莱王的消息,我主大喜,便让我去寻找您的踪迹,因为时下中国的广东省也是大清国的土地” “听说贵国的船只曾经停靠于马六甲一带,我便带人过来做生意,但好几次都错过了,这一次,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你的主人想做什么?” “我伟大的王,安农家族才是柬埔寨的王族嫡支,我的主人希望能得到贵国的支持,进而一统整个柬埔寨” “哦?你为什么不向荷兰人求援?” “自然求过,但没有结果。时下暹罗人受到了法国人的支持,而荷兰人与法国人似乎签订了什么秘密协议,并不想得罪暹罗人背后的法国人” “那葡萄牙人呢?人家广南国就是在其扶持下成长起来的” “我的王,人家广南国可是向葡萄牙人做出了巨幅让步才有这样的结果的” “巨幅让步?” “是的,葡萄牙人可以自由出入广南国,还能免税,葡萄牙人将火炮卖给广南人,又将广南人的稻米、木材卖到广东省,赚得盆满钵满” “我国的上好土地都在暹粒、金边手里,人家根本没有看得上眼的东西” “那西班牙人呢?” “别说了,自从上次荷兰人联合我国的叛徒将西班牙人打败后,荷兰人与西班牙人就签订了后者只能在河仙设置贸易据点的协议,自那以后西班牙人就只能偏隅于菲律宾一地了” “这么说西班牙人在河仙还有人在?” “自然有的,还是西班牙总督的亲信,西班牙人从美洲弄来的番薯、玉米、烟草在暹罗湾一带颇受欢迎,而这里的稻米、锡锭、玉石也颇受西班牙人的青睐” “不过荷兰人限定了西班牙人每年来这里船只的数量,这让西班牙人也十分恼火” “好了,一旦我答应了你势必会得罪荷兰人,我为何要平白招惹荷兰人?” “我伟大的王,我听说您的这位手下也到过马尼拉,还打听过一种秘密药材的消息,放心吧,西班牙人此时还不知道” “我的一位亲戚恰好在马尼拉城为西班牙人做事,如果王爷答应的话......” 张七顿时心中一动。 “还有,我王可以让出我国靠海的某处港口,由王爷的人来经营” 这一次,张七并不想占据某地作为今后的据点,如果想了,槟城、新加坡不比柬埔寨沿海的地方好? 而且安农一世的想法摆明是想利用他的名声来抗衡暹罗人、广南人,自己为何要平白为他做嫁衣? 不过,他嘴里提到的那“秘密药材”确实让他感到兴趣! 第40章 旋风外交(4)与荷兰人的生意 这一次,张七原本是没有占据某地作为据点的想法的,不过随着莫罗尼的到来他这个想法似乎有了动摇。 半晌,他说道:“统一柬埔寨目标太大,不过本王可以承诺,只要我的人马驻扎在你们那里,无论是西边的暹罗人还是东边的广南人都不会攻打你王” 见到莫罗尼欲言又止,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暹粒、金边两王可以在暹罗人、广南人的暗中支持下进攻你王?” “真是那样的话,你的国家就有了统一的机会” 莫罗尼想了想,顿时大喜。 “多谢大王,我来之前我王说沿海的港口可以任大王挑选” 张七说道:“港口就算了,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选择富国岛,该岛正好位于贵国前面,任何有经海路想要攻打你王的举动都逃不过该岛的监控,如何?” 此时的富国岛荒无人烟,莫罗尼一听便同意了。 “这完全没有问题” 而对于张七来说,富国岛有一条大河流入暹罗湾,淡水资源非常丰富,另外,此岛还是暹罗湾附近最大的无烟煤产地,何况该岛颇大,若是拿了下来,在城堡附近种植一些水稻还是可以的。 再者,富国岛位于暹罗、广南之间,占据此岛后也能有效监控这两地。 莫罗尼离开不久,威廉森的人就来了。 他自然不知道张七就在船上,不过想邀请张九前往荷兰人的城堡一叙,张七想了想,对张九说道:“你看如何?” 张九说道:“去一去也无妨” “那你能与他谈什么?” “至少能缔结一项五年时间互不侵犯的和平协议” 张七摇摇头。 “告诉他,就说我在这里,不过我不想前往红堡,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到这里开,就说我与他有一桩生意要谈” ...... 红堡。 “什么?张七也在船上?!他要做什么?” 维克托却十分兴奋。 “都督阁下,我倒是认为我们的机会来了” “你想将其抓住?” “那怎么可能?我们这里只有一个营的兵力,他们有九艘大船,至少有一个团的兵力,若是惹恼了他们,将马六甲攻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是什么意思?” “阁下,你在东印度公司的股票上亏了多少?” “别给我提这个!” “不,我认为想要尽快弥补亏损,就要着落到此人身上” “哦?说说看” “据我所知,阁下在东印度公司的股票上亏损了一万盾,您去年这个时候又花了一千盾才得到这个位置” “这里除了锡锭、稻米便没有更多的东西了,而锡锭的进出都要进入公司的账目,想要做手脚很难,这附近千里的地方都盛产稻米,利润很薄” “至于这马来半岛的人头税,由于苏丹国林立,想要完全收起来也不容易,只能在沿海港口里收取,何况我司在这里施行的是拉一帮打击另一帮的策略,也不能全部收取” “而人头税也是要进入账目的” “而香料全部产于马鲁古群岛,阁下也不能染指,唯一能染指的就是华商的商税,他们喜欢贿赂掌权的人,不过也是因为这里物资缺乏,您每年的进项也并不多” “既然那张七说有生意要做,肯定是大宗生意,没准一项生意就能收获一万盾” “可那厮竟然要我去黄家会馆去见他!” “阁下,您只是一个都督,人家可是大明的南诏王,还是缅甸的副王,大明、缅甸的情势你是知道的,成败都在此人的一念之间,前不久,在他的协助下阿拉干人还收复了吉大港” 威廉森在房间内烦躁地走来走去,最后还是不甘地说道:“好吧,我倒想看看他到底是生意!” ...... 黄家会馆,张七会见了威廉森。 见到张七如此年轻,威廉森也是吃了一惊,再看时,只见其的穿着打扮与此时远东一带的任何势力都不同,整洁的短装,腰里系着皮带,穿着一双皮鞋,留着短发。 在黄有福的翻译下双方展开了会谈。 “都督阁下,听说你有一艘可以自由往来大清、日本、台湾岛的船只?” 威廉森眼神一凛,“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不不,那艘船不是我私人的,而是公司的” “哦?据说那艘船先是满载香料前往日本,然后从日本装上银锭前往大清,然后用银锭换来生丝回到欧洲,这是东印度公司为各地都督的一项福利” “所得利润用来满足各地都督府的运转” “但每次的仓位只占据了一半,另外一半则是包括都督、会计、主要军官在内之人的私货,每年你可以赚取三千盾,是不是?再加上马来半岛华商的贡献,每年你可以赚取五千盾” “不过,按照你们的规矩,都督最多只能任职两年,也就是说,你最多只能赚取一万盾” “我亲爱的殿下,你想说什么,干脆直接说出来” “好吧,据我所知,大清的生丝贸易都是有定额的,你能获得的有限,日本的银锭同样如此,不过台湾岛的郑家却都不受限,大清沿海走私贸易的一半都握在他们手里,郑家每年也有七艘大船前往日本贸易” “但贵国因为以前的因素,每年只能从郑家那里获得很少的走私生丝,你是知道的,我是大明的南诏王,而郑家也是大明的臣属,从他们弄来一艘船的生丝不成问题” “据我所知,大清的生丝价格是一石一百两银子,运抵日本则是五百两,而香料在日本的售价以及需求只是一般般” “而从马鲁古群岛将香料运到欧洲虽然有三倍的利润,但路上要走至少一年,而从台湾岛到日本几天就到,还是五倍的利润” “假如我们能从台湾郑家弄到一千石生丝,那就是四十万两白银的利润!就算不是最好的生丝,至少也有二十万两的利润,就算只有一百石,那也是两万两的利润!” “再退一万步,每次只有一万两的利润,那也是三万荷兰盾!” 威廉森一颗心怦怦直跳,这其中的关窍他岂能不知,对于日本人来说,虽然也需要香料,但始终没有生丝、丝绸来的紧俏,而日本本国的生丝产量只能满足一半需要,一半需要外购。 放眼世界,除了中国哪还有大量的生丝? 一次就是三万荷兰盾的利润,眼下南风季已经开始了,而自己只有一年任期了,如果再不抓住这个机会,一旦离开马六甲都督这个位置,回到欧洲后还是穷人一个。 不过,万一对方不能从郑家手里拿到足够的生丝又该如何?至于东印度公司直接与大清的交易都被公司上下盯得死死的,自己肯定分毫沾染不上。 再说了,如果眼前此人确实能从郑家手里弄来生丝或者丝绸,自己今后就算不能担任马六甲都督了,也能以商人的身份前往日本。 虽然前往日本的船只依旧受限,但只要打通东印度公司高层以及日本幕府的关系,像生丝这种极度重要的商品,相信公司还是会与幕府商谈的,而后者也会网开一面的。 再说了,万一幕府不同意,自己也能在种子岛、鹿儿岛等地与日本一些藩国展开走私贸易,价格并不会少多少。 只要干上个五年时间,自己就能回到欧洲当一个富家翁,也能到美洲当一个大型庄园主。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殿下,既然你能从台湾郑家弄到生丝,为何不直接跟着他们前往日本贸易?为何要找上我?” 张七笑道:“据我的了解,你们的都督虽然只能干两年,但会计、驻军军官却不受限,最长可干十年,这样的事情肯定瞒不过他们,也就是说,就算你不在了,他们还在,对于下一任都督来说也会继续干下去的” “他没有任何理由不继续干下去” 见到威廉森的面色变了变,他笑道:“当然了,日本人时下只对荷兰人、台湾开放贸易,就算阁下不做都督了,也能以商人的身份前往鹿儿岛展开走私贸易,虽然幕府时不时派遣船只四处巡查,但总有巡查不到的” “我相信这一点阁下总能做到吧” 威廉森大喜。 “这可是长期饭票啊” “还有” 张七继续说道:“你们荷兰人在南洋一带占据着最大的锡锭份额,不妨卖一部分给我,价格好说” 密支那、蛮莫附近虽然出产铅矿、煤铁、铜矿,但锡矿却不多,如果能与荷兰人达成锡锭贸易,那就能完美地弥补上了。 “好说,好说” 第41章 旋风外交(5)安不纳群岛 舰队再次起航了。 “王爷,下一站?” “你认为呢?” “自然是暹罗” “不,先去安不纳群岛” “王爷,你想将张杰绪他们弄到富国岛来?” “嗯,我们人口不多,不可能处处放人,他们有几百人,只要是打着我们的旗号,足以镇守该岛” 船过新加坡时,张七说道:“下一次将此地拿下来” “是。王爷,如果张杰绪不愿意过来呢?” “我们的计划就是拜访渤泥国、苏禄国,正好顺路,他们愿意来最好,不愿意来也不勉强,渤泥国、苏禄国有大把的人” ...... 安不纳,就是后世的廖内群岛。 时下其中最大的岛屿上,正盘踞着一伙人。 岛屿上已经建起了一座土城,上面还飘扬着大明的旗帜。 今年四十岁的张杰绪正坐在他亲自设置的“白虎节堂”里听手下人汇报。 “大当家,情况不妙” “哦?” “原本我等是想在婆罗洲岛西侧寻找一处立足之地的,没想到那里已经有人了” “什么人?” “海盗” “海盗?将其赶走就是了” “不行啊,这股海盗与我等情形差不多,都是从大陆来的,为首的叫薛万石,原本是阳江的一个百户,其抵达婆罗洲岛时手下只有几十人,赶走当地的土人和海盗后才在一个叫做古晋的地方立了足” “然后就在那里开垦荒地、捕鱼、伐木,婆罗洲岛的土人颇多,经常袭扰古晋,经过了这些年他们还只有几十人” “再往东边则是渤泥国的地盘,苏禄海上还有两股海盗,都是武吉斯人,他们后面都有荷兰人,专门用来抢劫西班牙人、苏禄人、渤泥人船只的” 武吉斯人,出自望加锡岛,荷兰人征服此岛后,导致这里的武吉斯人大量流向南洋群岛西部,成为水手、海盗、地方苏丹国的雇佣兵,一度还成了马来半岛最大的势力。 “除了古晋,婆罗洲岛西侧就没有地方了?” “那倒不是,前不久荷兰人拿下了望加锡一带,收容了大量的武吉斯人,他们利用这些人来抗衡爪哇人,并将其大量运到婆罗洲岛与苏门答腊岛之间的地方,眼下我们南边最大的海盗就是位于勿里洞岛的迪万” “这么说我等就只能窝在这安不纳岛了?” “那倒不是,婆罗洲岛还有不少无主之地,细细查访总会有发现的,不过一旦登上大陆,就会引起武吉斯人的觊觎” “时下武吉斯人不但遍布婆罗洲岛沿海处,还进入了马六甲岛及其以南群岛” “......” 见到张杰绪沉默起来,那人说道:“大当家,以前,渤泥国、苏禄国都是我大明的藩属国,如今这两国在英国人、西班牙人的压迫下都是岌岌可危,我等不如迁到渤泥国,那里也有大量的土地可供我等使用” 渤泥国,后世文莱;苏禄国,后世婆罗洲岛东部、菲律宾南部(包括全部棉兰老岛)。 “你联络过了渤泥国王?” “那倒没有,不过两百年前大陆一个叫做黄森屏的总兵曾抵达渤泥,黄总兵协助渤泥人击败了苏禄人,渤泥王大喜,封黄森屏为世系拉遮,相当于郡王的意思” “黄森屏之女嫁给了渤泥王子,现在的渤泥国王就是该女的后裔,黄森屏的后代也世代以拉遮的名义居住在石堡,形同渤泥国的副王” “这一代的拉遮叫黄元佐,在下联络的就是他,他也同意了” “哦?这里面肯定有缘故” “那是自然,以前黄森屏抵达渤泥时手下有几百精兵,到了此时只有少数人还恪守着我中华的传统,大部分人都皈依了回教,而一旦皈依回教,他们就必须接受回教徒的最高领袖渤泥国王的领导” “于是黄氏拉遮家族的势力就日趋单薄,我们过去后就是他们的一大助力” “他们就不怕我们反客为主?” “大当家,人家虽然日趋单薄,那也是与以前相比的,按照以前黄森屏与渤泥国王定下的协定,渤泥国王、拉遮两人的兵力必须按照五比一来,眼下渤泥国王手下也就三千人,于是黄元佐便只有五六百人” “五六百人,还是比我们强一些的,再说了,国王家族、黄氏家族时代联姻,早就不分彼此了” 张杰绪顿时犹豫起来了。 半晌,一人闯了进来,正是张杰绪的独子张宝。 “爹,不好了,来了一大群船只!” “哦?什么来头?” ...... 土墙上,张杰绪端着一支单筒望远镜看了许久。 “红日、黄月、蓝底,竟然是我大明的国旗!” “不过怎么都是些西夷的夹板大船?!” 再看时,只见比国旗稍矮一些的还有一面旗帜,红日当中写着一个“张”字! 张宝说道:“以前,有一个叫做张九的人带着一艘大夹板船来过这里,说是奉大明南诏王张七之命过来的,这一次来了这么多船只,难道是南诏王亲自到了?” 张杰绪心念百转,半晌一甩袖子便飞快地朝城下走去。 “呜......” “咚......” 张杰绪带着岛上一些以前在大明有官职的人在码头上列队欢迎。 他听到这先号后鼓之声后,脸上的紧张顿时消失了。 “是大明,是大明,这还是大明水师示好的号鼓声,一般人根本不清楚” 霎时,一艘硕大的大船率先靠岸了,然后一百明显是汉人,但穿着打扮却迥异于明军的士兵上岸了,他们都扛着火枪,火枪首端还插着明晃晃的刺刀,只见他们上到码头后便一分为二,同样列队站好。 张七带着张九、刘元初、张貔等人上岸了。 刘元初还是一身大明文官的打扮,但张七等人却早就换了新一代的南诏王府军服,褐色短装,带有肩章、领章,张七的肩章上带有一圈金穗。 中间扎着牛皮带,左侧挂着雁翎刀,右侧挂着米尼短枪。 训练时用的缠棕大帽。 张九走在前面,见到张杰绪后便叫道:“还不过来拜见南诏王!” 张杰绪赶紧带着弟弟张杰诸、儿子张宝小跑着奔了过去。 “拜见南诏王!” 张七含笑将他扶起。 ...... 白虎节堂。 张七坐在以前张杰绪的虎皮交椅上——那是一张张杰绪从巨港得来的苏门答腊虎虎皮。 “......” 刘元初正在向张杰绪等人叙说最新的形势。 “时下我府大将武安侯高得杰已经打到了广西南宁,拿下整个广西指日可待,假以时日,收复广东也不是难事” “另外,王爷不久前刚刚收复四川,加上吴三桂反正归来,我大明时下已经拥有三个半省,驱逐鞑奴,收复中华也用不了多久了” 张杰绪自然从往来商户嘴里那里知道张七的事,不过都是击败缅甸人、暹罗人等事,反清复明的事却很少知晓,一听刘元初的话,都是半信半疑。 张杰绪大着胆子问道:“王爷,这次......” 张七说道:“不瞒诸位,本王这一次是代表大明前来安抚南洋诸国的,在马六甲城时见到了柬埔寨国王派在那里的使者,与其商议后,其将富国岛让给了我大明” “富国岛,正好位于暹罗国、广南国之间,又守着柬埔寨国的门户,对面隔着暹罗湾与马来半岛诸苏丹国相望,乃形胜之地也” “本王准备在柬埔寨设立高棉宣慰司,不知将军有没有兴趣到那里做一个司马?” 张杰绪顿时一头雾水。 刘元初解释道:“王爷已经恢复了孟养宣慰司,王爷兼任宣慰使,又恢复了木邦、孟密两处宣慰司,尽收缅北之地,还拿下了缅南伊洛瓦底江三角洲之地,时下几乎占据了小半个缅甸” “又恢复了暹罗国北边的八百大甸宣慰司” “暹罗,王爷手下败将,广南国,本是我大明藩属国,如果在富国岛筑城、屯田,就能将以上诸国牢牢看住,所谓司马,原本是土司们自己设置的官位” “王爷恢复以上诸司后,这一职位却多半由王府的人担任,我府最大的营头约莫一千三百人,称为营总管,又称团长,就是由他们来兼任司马的” “若是将军愿意,便可组建一个这样的大营......” 张杰绪问道:“可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三百人” 刘元初点点头,“这好说,时下的渤泥国、苏禄国都有大量的华人,从那里招募一些就是了,在富国岛屯田、练兵” 张杰绪咬了咬牙,“王爷,不是末将不愿意,不过想要招募渤泥国、苏禄国的华人并不容易啊” “哦?这是为何?” “都怪那西班牙人,天启年间以来,西班牙人为了在吕宋岛立足,既想用华人来平衡当地的占据人数优势的土人,又不想华人做大,先后三次对华人进行了大屠杀” “每次劫后余生的华人都逃到了苏禄国、渤泥国一带,彼等盼望着大明或者占据台湾岛的郑家为其主持公道都没有结果,早就对大陆寒了心” 张七点点头,“这一节本王也有所耳闻,这一次拜访过渤泥国、苏禄国后就直抵马尼拉,将其灭了,以为我南洋华人报仇!” 第42章 旋风外交(6)渤泥苏丹国 苏禄海。 两支舰队正在对峙。 只见两支舰队都是星月旗号,不过西边舰队的是用手托举着星月,显然是渤泥国的旗号,东边的则是带有明显大明风格的日月星旗号,与大明的相比,多了星星的图案,自然是苏禄国的旗号。 两支舰队中各有一艘显然是来自欧洲的盖伦船,不过都是初代盖伦,余者都是一些南洋群岛土人们自建的船只,也有一些估计是来自大明、大清的船只,也或许是当地华人自建的。 土人船只上的水手装束、样貌差不多,不过头上都抱着绿帕子,帕子边上插着羽毛——武吉斯人! 西班牙人统治吕宋岛以及宿务群岛以来,对于更南的棉兰老岛的统治却很不牢固,时下只在沿海几个地方设有据点,大部分地方依旧是当地信仰伊教的土人天下。 为了削弱棉兰老人(苏禄人),西班牙人便使起了起惯常的拉一派打一派的伎俩,他们大力拉拢苏禄人的世仇渤泥人,让其不断与棉兰老人交战。 作为他们在南洋一带最大的敌人荷兰人在这方面也是驾轻就熟,既然你西班牙人拉拢渤泥人,那我就扶持棉兰老人,于是眼下这两支舰队里面都有西夷的身影。 与荷兰人比较起来,西班牙人显然更凶残一些,但也直爽一些,时下遍布南洋群岛的武吉斯人大部分都是荷兰人放出来的,眼下渤泥人的船上也有不少武吉斯人,难道他们就这么愿意为渤泥人卖命? “呜......” 双方用大个海螺吹起的进攻号声响起来了,双方的距离只有不到两里,都能乘着南风向前攻击。 霎时,双方就交织在一起了。 双方的船只数量、配置的火炮都差不多,眼看又是一场鏖战,就在此时,渤泥人阵中的武吉斯人毫无悬念地叛变了。 渤泥人大败,最后只有少数船只逃回了渤泥港。 苏禄人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几日后也追到了渤泥! 渤泥湾(斯里巴加湾)外,千舟云集,旌旗飘扬,正在从湾口鱼贯而入。 渤泥苏丹安杜哈尔神色严峻地看着这些船只,扶在城墙上的双手禁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很快,苏禄人的先锋船队已经来到了渤泥城附近! 船只开始靠岸了,没有多久,大量的人开始上岸了! 摸着手下坚固的城墙,安杜哈尔颤抖的心终于稍稍平歇了一些——这是渤泥国的华人穷尽十年功夫为他建起来的,方圆六里,高达三丈,墙厚两丈半,城内还有士兵三千,青壮上万,苏禄人想要拿下此城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做不到的。 就是可惜广袤的乡下了,那里还有不少民户,事发突然,大多数人来不及逃入城内。 对了,城外还有石堡,那里也有上千士兵,有两地遥相呼应,那可恶的苏禄人更是难上加难。 “呜......”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密集、浑厚的号声! 安杜哈尔赶紧再次举起了望远镜。 红日、黄月! “难道大明又复活了?” 根据往来商户提供的讯息,此时大明也就占据了以前中国的一个省,还偏处内陆,怎会有船只来到这里? 但那旗号又确实是大明的! 再看时,只见苏禄人见到还有船只进入湾口时,尚未靠岸的几百艘大小船只开始调转方向了。 很快,最前面的约莫两百艘小船距离那些大船便只有一里左右了! 这些船只自然是张七的舰队,见此情形他也不会客气。 “船艏跑装填散弹,便攻击边前进” 霎时,一个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小船抵近大船时随着一阵阵火炮声,小船上正在大呼小叫着的武吉斯人便大片大片地倒下,船上唯一一杆桅杆也应声而倒。 有的大船还还不客气直接碾过小船,将其撞得支离破碎,而大船且毫发无损。 等大船越过那些小船时,湾里顿时一片狼藉。 第二拨小船终于过来了,可惜的是他们的下场并不比刚才那一拨好许多,大船前面似乎并没有障碍似的,就在小船堆里生生地碾了过去。 苏禄人船队里唯一一艘小型盖伦船带着十几艘明显来自大明的小型福船过来了。 见此情形,张七下令船队往北行驶,然后将左舷位火炮露了出来。 “轰......” 这一阵火炮的响动可比刚才那两阵的动静大得多,等大船船队最后一艘船驶离苏禄人的船队后,现场又是一片狼藉! 苏禄人这一次的船队显然是他们的精锐,不过一个照面之下大部分船只的船艏都被狠狠地击中了,船艏,由于是舵位所在,霎时这些被击中的船只顿时失去了方向,开始在原地打转起来。 有些船只的船艏则被轰出了大洞,海水正哗哗地往里面涌! 霎时,那艘盖伦船上边挂起了白旗。 但张七的行动显然尚未结束,只在现场只留下了两艘大船,余者继续朝着码头驶去,抵近后对着那些小船又是一阵炮轰,实心弹、散弹咆哮几阵后,密密匝匝分了好几层停在岸边的船只的甲板上就没有多少站着的人了。 此时,一轮巨大的夕阳挂在西边大海上。 斯里巴加湾上,半海瑟瑟半海红,船只的残骸、落水的武吉斯人随处可见。 “自由射击!” 对于这些人,张七可没有什么好心情。 天色完全暗淡下来后,战斗结束了。 张七带着三百亲卫进入了渤泥城。 王宫。 张七见到了国王安杜哈尔、王子穆尔丁,拉遮黄元佐,西班牙菲律宾总督派到这里协助(撺掇)渤泥人的上尉费尔南德斯。 俘虏的苏禄国王子阿德南、巴达维亚总督派到苏禄国协助(撺掇)苏禄人的上尉文森特。 刘元初介绍完了大明以及南诏王府的情况后,众人都惊呆了。 那苏禄国王子阿德南显然是一个醒目的,立即跪着爬到张七面前。 “我国愿意继续成为大明的藩属国!” 安杜哈尔、穆尔丁父子只得也走到张七面前,“我们也愿意继续成为大明的藩属国!” “很好” 张七站了起来。 “承蒙皇上厚恩,特命我以孟养宣慰司宣慰使的名义统一打理海外诸番事务,今后你等既可以经过缅甸前往密支那朝贡,等到广西收复,亦可从广西某处港口上岸前往” “当然了,经缅甸前往一路都是水路,路上要顺畅得多......” “殿下!” 话音未落,那荷兰人的俘虏文森特突然喊道。 “你已经事实上得罪了荷兰共和国!” “哦?” “请立即将我们放了,否则就要承受巴达维亚无穷的怒火!” “是吗?” 张七依旧是笑吟吟的。 他看向西班牙人费尔南德斯。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不不,我们是盟友” “很好,你觉得若是你我两国联合起来能不能拿下巴达维亚?进而平分香料贸易?” 费尔南德斯眼睛大亮,不过很快就黯淡下来了。 “我尊敬的殿下,垄断这里的香料贸易容易,不过将其运到欧洲后如何分销还是一个大问题,虽然我也看不惯荷兰人,但也得承认他们是欧洲的最佳分销商” 张七点点头,“这样?好吧,那就算了,不过贵我两国的盟约还是势在必行了,你愿不愿意向我引荐尊敬的总督阁下?” 费尔南德斯点点头,“没有问题” 张七又看向阿德南。 “我们射杀的都是武吉斯人,贵国之人都俘虏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带着你的俘虏,告诉国王陛下,千万莫要忘了前往大明朝贡的事宜” “对了,听说你们那里有不少从马尼拉逃过去的华人?告诉他们,他们可以迁到安不纳群岛,到了那里再迁到柬埔寨南面的富国岛,当然了,一切以自愿为主” 阿德南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张七又看向安杜哈尔。 “富国岛太大,需要不少人口驻守,陛下能否出让一部分华人?” 安杜哈尔看向黄元佐。 黄元佐倒是没有丝毫犹豫。 “没问题” 第43章 旋风外交(6)马尼拉(上) “当、当、当、当、当、当” 马尼拉大教堂下午六点的钟声敲响了。 钟声惊飞了一些栖宿于城市里的鸟儿。 西班牙王城总督府。 迭戈.德.桑卡洛坐在总督府面向巴石河的阳台上,游闲地品尝起了一杯来自美洲的咖啡,一旁的黑奴赶紧为他将一根来自古巴的雪茄剪好并点上。 醇郁的雪茄再配上咖啡,三十九岁的桑卡洛十分惬意,三月份的马尼拉还是十分舒适的,一旦到了四月份,那无穷无尽的雨季就要来临,带着淡淡咸味儿的湿热空气也会让人欲罢不能。 刚刚品尝了一口咖啡,一丝凉意突然从西边袭来,紧接着天色猛地暗淡下来。 桑卡洛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那里不知什么时候飞来了一大片乌云。 凉意带着淡淡的咸味儿,这让他不禁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又热又湿又咸的气候终于要来了吗?” 他不禁怀念起墨西哥高原以及秘鲁的天气来了。 马尼拉大教堂正好位于王城与圣地亚哥堡之间,并靠着圣地亚哥堡,桑卡洛忍不住看了那里一下。 黯淡的天色下,圣地亚哥堡的灰白色城墙以及望楼似乎笼罩了一层阴影,桑卡洛的心也禁不住颤动了一下。 霎时,远没到落山时刻的太阳似乎正好钻进了乌云,将其照得通亮,边缘处则是金光四溢,似乎镶了一道不规则的蕾丝金边。 抽了一口雪茄,刚要将烟雾从鼻腔吸入,却被一阵从海上过来的凉风卷走了,试了几次还是无果,桑卡洛不禁生气地将雪茄恨恨地按在烟灰缸里。 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不用桑卡洛吩咐,黑奴便乖巧地走了出去。 半晌,他回来了。 “主人,来了两个人” “哦?” “费尔南德斯和德艾洛” 费尔南德斯自然是被他派在渤泥国协助该国对抗可恶的苏禄人的那位海军上尉,至于德艾洛则是派在柬埔寨的商务代表。 对于费尔南德斯为何这么早回来他感到了愤怒,不过一听到“德艾洛”的名字眼睛顿时一亮。 迭戈.德.德艾洛,名义上是他的侄子,实际上是他的私生子,是他在秘鲁时与一位热那亚移民的儿子。 那时他才十九岁,还是一个颇有前途的上尉军官,婚姻大事肯定是要慎重考虑的,没想到那热那亚女子却趁着他酒醉的当口捷足先登。 “可恶的吉普赛人!” 是的,那位女子的母亲是一位吉普赛人。 不过,如今娶了委内瑞拉总督女儿的他依旧膝下无子,别说儿子了,连女儿也无一个,故此对于这个“侄子”还是十分器重的。 当然了,他后来将那名热那亚女子介绍给了自己的酒鬼弟弟,同样让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她玉成好事,进而有了他这位“侄子”。 按照时间来看,德艾洛就是自己的儿子,那热那亚女子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桑卡洛后来经过仔细推算后时间还是差了一些。 “可恶的吉普赛人!” 桑卡洛内心又骂了起来,谁知道他到底是谁的儿子,那女子混迹于利马各个上流酒会,随时可能与其他人玉成好事。 无论如何,他整个家族也就这么一个有些影子的子侄,他不能不重视。 说起来这德艾洛虽然只有二十岁,却表现优异。 自从西班牙人被柬埔寨人驱逐后,菲律宾总督辖区想要借着柬埔寨深入中南半岛的计划便泡汤大吉,而由于他们西班牙人的凶残,也导致了暹罗国、柬埔寨、老挝、广南国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 虽然在河仙保留了一个据点,不过是聊胜于无,能够以这个据点再图发展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也没什么,反正他们西班牙人的名声算是彻底毁在柬埔寨了。 没想到德艾洛却将河仙的据点经营的有声有色,当然了,他的秘诀还是华人,时下整个湄公河三角洲都是地广人稀,德艾洛“招募”了不少两广一带的华人前来垦殖,还任命了一个甲必丹。 当然了,依着他们西班牙人的性格显然是不会真心前往两广一带招募的,绑架、掳掠、贩猪崽才是真相。 无论如何,德艾洛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别的不说,单论已经在河仙站稳脚跟就是大功一件。 时下,法国人在暹罗国、葡萄牙人在广南国如日中天,但只要西班牙人在居中的柬埔寨站稳脚跟,未尝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对于全部是天主教徒的西班牙人来说,他们才不会像荷兰人、英国人那样先用贸易打开缺口然后徐徐图之呢,先用武力压服,然后占下来徐图经营才是上策。 美洲、菲律宾不都是这么来的? 以前,本土对于堂堂西班牙人在远东地区只有一个区区菲律宾殖民地十分不满,故此连总督都不想设置,不是日本的银两、中国的丝绸实在是躲不过去,估计现在这里还是一个都督辖区。 如果他能在中南半岛站稳脚跟,那这个总督辖区就是名正言顺了。 桑卡洛在自己的书房里接见了德艾洛和费尔南德斯。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人前来汇报的内容都涉及到了一个势力。 大明! “大明不是被大清几乎消灭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对于占据着美洲广袤殖民地的西班牙人来说,美洲才是他们的重心,菲律宾不过是经略远东的一个基地和跳板而已,故此,他们也不会对中国的事情太过上心,他们关心的是将美洲的咖啡、烟草、玉米、铜锭利用宝船运到这里,然后换取银两和丝绸罢了。 至于中国由谁来统治,他们根本不关心,一度,在得知大明摇摇欲坠时,还想派兵将广东或者海南岛占了,后来因为连续的所谓“华乱”猜暂时搁下了。 一想到华人,桑卡洛不禁皱起了眉头。 “距离上次大屠杀已经过去五年了,经过三次屠杀后,愿意来到菲律宾的华人少之又少,德艾洛的法子不错,既然吸引不过来,那就去抢!” “张七?南诏王?缅甸副王?” 这一连串头衔桑卡洛并不感兴趣,不过他对费尔南德斯描述的斯里巴加湾的海战十分感兴趣。 “加西亚,你说的是真的?张七的舰队轻易就打败了苏禄人?” 费尔南德斯十分郁闷,刚才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总督阁下似乎并不感兴趣,与张七代表的所谓大明也嗤之以鼻,却对这场无关紧要的海战这么关心。 “是的,他们一共有九艘军舰,只有一艘有两层火炮,其余的都是一层火炮,当然了,若是加上上层甲板,那就是三层火炮、两层火炮” “其制式与英国人最新的盖伦船非常像,但似乎又借鉴了中国人的战船,十分宽大” “您是知道了的,武吉斯人的船只都是小船,用其劫掠普通商船还有用,但想抵近真正的战舰是不够的,对了,我还有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他们的船只水线以下都覆盖了一层铜皮!” “哦?” 桑卡洛吃了一惊,他吃惊的自然不是覆盖这么一层铜皮有什么用途,而是张七是否太过奢侈了?全部覆盖上铜皮,那要耗费多少铜锭?要耗费多少钱财? “阁下,张七的船只一开始并没有使用侧舷位的火炮,只是用了船艏的火炮,似乎装填的都是散弹,一发下去,那些个站在小船上面大呼小叫的武吉斯人就是死伤一片,散弹的威力极大,还将小船上的桅杆击断了” “散弹?” 对于此时的欧洲人来说,虽然使用大炮装填实心弹对轰似乎成了一个执念,但也不是没有使用散弹的时候,不过,如同开花弹一样,他们并未真正掌握连续发射散弹的秘技。 对于散弹来说,如何保证其装填合适并不太漏气就是一个难关,当然了,这也与他们的作战理念有关——用实心弹击沉对方船只,让其海军吨位逐渐减少才是正理,对于缺乏船材的欧洲来说,真正的军舰建造周期很长,被击沉一艘就意味着己方海军总吨位的减少,这在与其它国家的谈判中极为不利。 “散弹确实是对付小船的利器,不过想要连续射击并不容易,这连欧洲人都没做到,一个日薄西山的残余政权又是怎么做到的?肯定是英国人!” “不” 这次说话的却是德艾洛。 “根据往来印度、缅甸的商人叙说,并没有英国人进入缅甸北部,只有几个葡萄牙人在那里,您是知道的,葡萄牙人的造船水平还不如我国呢” “这么说是他们自己建造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44章 旋风外交(6)马尼拉(中) 费尔南德斯却说道:“但事实就是这样” 桑卡洛沉默了半晌,“你既然回来了,肯定不光是带来了斯里巴加湾的战事消息,还有什么?” 费尔南德斯便将张七的话说了。 “什么?与我们结盟,然后将荷兰人的势力驱逐出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德艾洛说道:“阁下,我看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与其让苏禄人、渤泥人打来打去,不如直接打垮荷兰人,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桑卡洛没有回应他,而是看向费尔南德斯,“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如果你同意的话,他就率领舰队前来拜访” 桑卡洛心里一紧,“不是想趁机将马尼拉拿下吧?” 德艾洛笑道:“怎么可能?想要拿下马尼拉城,必须先过圣地亚哥堡,十米厚的石墙我看与那君士坦丁堡也差不多了,除非用乌尔班巨炮,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火炮奈何得了他” “圣地亚哥堡面向巴石河每隔一米就有一门火炮,他们的船只怎么进来?再说了,就算他们进到巴石河来了,马尼拉城也不是吃素的,三米的石墙,八米的高度,寻常火炮同样奈何不得” 德艾洛点点头,“总督阁下,如果真将荷兰人的势力驱逐出去了,那么我国就能垄断欧洲的香料贸易,还能填补荷兰人日本贸易的空缺,对了,还有中国的丝绸贸易,这可都是有着巨额利润的地方啊” “还有,真的那样了,我们就能将整个东印度群岛拿下,那样的话莫说总督了,恐怕需要一个亲王来坐镇才行,光东印度群岛的利润就比美洲的宝船贸易多上不少,我国在欧洲也能再次崛起” “总督阁下眼下还只是一个男爵,届时封一个大主教辖区的公爵也并不困难” 一席话让桑卡洛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吧,让他们进来,不过船只只能停靠在圣地亚哥堡码头,到了后也只能让不超过五十人的人员进入圣地亚哥堡或者王城” 圣地亚哥堡是一个有大量厚重条石筑成的碉堡群,靠近巴石河的地方密布着火炮。 为了防止敌船偷袭,部分火炮还是向下倾斜的,为的就是打击靠岸的船只。 对于西班牙人来说,由于占据着整个吕宋岛以及宿务群岛,他们的大量兵力都分散在一个个据点上,留在马尼拉的只有一个团,具体来说马尼拉王城有两个营,圣地亚哥堡有一个营。 张七舰队航行到了马拉拉湾。 复明号,舰长室。 张七将主要人员召集到了这里。 “综合各方消息,西班牙人从美洲得来的优质烟草、能够治疗疟疾的金鸡纳霜树、玉米、番薯、土豆都种在圣地亚哥堡内,另外,他们在三次大屠杀中获得的财物也藏在那里” “这一任的总督桑卡洛在五年前就是菲律宾的陆军司令,而上一任的总督叫萨比尼奥,原本是想带一些财物前往西班牙本土的,可惜还没来得及动身就病死了” “上一任的海军司令叫胡安.马里奥,现在转任陆军司令,并进入了总督府的委员会,成为三个委员之一,上一任的海军司令叫马里奥.德.莱蒙,现在转任总会计,也成了委员” “原本这里是有大主教的,可是此人不久前也死了,新主教迟迟没有到位,于是,在此之前桑卡洛就是无法无天的土皇帝” “这三人都在美洲购买了大量的土地,然后用通过几次对华人的屠杀获得的财物购买黑奴为其耕种,美洲异常广袤,这三人的亲戚实际上都成立某个城市的都督” “不过,前不久,西班牙国王为了让菲律宾总督彻底征服棉兰老岛,许诺只要桑卡洛将那里全部拿下,就封他为卡加延大公,或者古巴大公” “为此,虽然西班牙国王知道他们通过屠杀华人得到了大量的钱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元初笑道:“王爷,您不是想拿下马尼拉城吧?” 张七也笑道:“有何不可?西班牙人三次屠杀的华人超过十万人,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将其财物拿回来也是正大光明,然后用这些钱财将散落在南洋各处的华人弄到伊洛瓦底江三角洲或者滇南缅北也是物尽其用” “还有,别看渤泥国、苏禄国都答应了向大明臣服,但在我们没有显露出一定的手段之前他们也会观望的”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大明威名赫赫,他们只有称藩一途,但现在有了西夷就不同了,他们显然想看一看,到底是大明厉害还是西夷厉害,如果我们这次成功拿下马尼拉,这两国肯定会真正臣服” “安不纳群岛的张杰绪也会真正诚惶诚恐服从,否则一切都是虚妄” “还有,我们之前虽然与法国人间接交过手,但终究没有与哪个西夷真正大战一场,虽然略有名声,但依旧做不得数,想要牢牢占据富国岛,就必须立威,还有什么比拿下马尼拉城更有威势呢?” “当然了,西班牙人虽然在马尼拉只有一个团,但如果战事拖延的太长,其散落在菲律宾各地的军队前来支援,那就至少有两万人了,还有不少船只,果真那样,我们还不一定是对手” “故此,一旦下定主意,就必须尽快拿下马尼拉,然后尽快撤离” “根据那柬埔寨人莫罗尼提供的,无论是圣地亚哥堡还是马尼拉王城,城墙都极为高大坚固,还都有护城河,并不容易拿下,如果是从巴石河上向城墙进攻,就会遭到上面密集火炮的轰击” “我们的战舰虽然强大,但也架不住如此密集火炮的轰击,故此,就只能另辟蹊径,张九!” 张九点点头,“马尼拉我曾经来过三次,每一次打的都是葡萄牙人的旗号,故此,能够进入马尼拉港停靠,最后一次过来时曾买通一个当地人,他是在王城给西班牙人当仆役的” “按照他的说法,巴石河就不用想了,我军舰队根本无法承受,不过,在其临海的一面也有港口,不过,那是专门用来停泊西班牙人的大宝船的,那种宝船几乎是复明号的两倍大,想要顺利驶入巴石河并停好并不容易” “所谓大宝船,是西班牙人用来转载美洲的金银、亚洲的丝绸、棉布等前往欧洲的巨型船只,一艘船装载的货物就价值连城,还超过了欧洲某些国家一年的收入” “宝船主要走美洲、欧洲航线,但也会时不时横穿太平洋来到亚洲,将这里的丝绸、瓷器运到美洲,然后再返回欧洲,既然装载着如此多的财宝,美洲-欧洲航线肯定是海盗云集” “但亚洲-美洲航线就不同了,这一带都是茫茫大洋,海盗也无从下手,故此到了后来宝船便从隔三差五变成每年一次,不过眼下并没有宝船到来,但那处港口依旧存在” “可是就算我们的舰队能够停靠在哪里,上岸后依旧要面对圣地亚哥堡、王城,何况没了舰炮的优势,光凭十二厘米野战炮是无法拿下城池的” 张七点点头,“你说的不错,西班牙人既然建造了如此坚固的城墙,还有宽大的护城河,想要通过我们以前惯常的方式利用开花弹拿下肯定不容易,但西班牙人统治该地已经一百多年了,光靠自己人显然是不行的” “我说的就是那处濒临马拉拉湾的宝船港口,西班牙人不允许任何商船在那里停靠,不过在码头上也设置了一处军营,里面全部是菲律宾当地的皈依了天主教并在马尼拉大教堂受洗过土人的士兵” “人数约莫一千,这些士兵在最近一次大屠杀中也是为虎作伥者,罪恶深重,不过他们对于西班牙人的统治也不是顺从的,西班牙人一方面不得不信任他们,一方面又不得不防着他们” “故此,他们配备的武器都是西班牙人淘汰下来的,火绳枪自然是人手一杆,但火炮却没有很多,有的也是些短管火炮” “自从五年前的大屠杀后,来到菲律宾的华人寥寥无几,土人们没了压迫的对象也是百无聊赖,而没了华人的存在,当地的土人自然成了西班牙人的压榨对象,故此,他们显然也有些不甘心” “按照莫罗尼的说法,这些土人对于马尼拉、圣地亚哥堡的财富也是觊觎已久了,张九” 张九点点头,“确实如此,原本有华人在时,西班牙人除了自己掌控的大庄园,剩下的都是依靠华人甲必丹来控制的,诸如收税等,现在华人没有了,就只能依靠自己或者当地土人首领” “吕宋岛也不小,想要将人头税、田税一个不拉地收回来并不容易,而西班牙人虽然在这里有超过两万人的青壮,在甲米地、宿务、马尼拉等地也拥有军舰和军队,但召集起来并不容易” “而且任用土人甲必丹显然不如华人,华人既精于计算,还十分听话,但土人就不同了,他们莫说计算了,连大字也不识几个,加上都是乡里乡亲,征收人头税、田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弄得西班牙人十分头疼” “最后,他们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大量使用西班牙人与当地女子的后代,他们叫梅索蒂人” “眼下镇守外港的首领就是这样的人” 刘元初说道:“既然也有西班牙人的血统,他们肯定是忠于西班牙人的,想要使用离间计恐怕也不得行” 张七点点头,“是的,不过我们既然要攻打马尼拉,就必须要有基地,时下圣地亚哥堡、王城与梅索蒂城互成掎角之势,也只有先拿下梅索蒂城才能施行下一步计划” “还有,一旦战事打响,停靠在巴石河、甲米地、宿务等地的西班牙军舰肯定会闻讯而动,如果我们的舰队停靠在巴石河码头就十分不利的,只有停靠在马拉拉湾反应起来才最为迅捷” 第45章 旋风外交(6)马尼拉(下) 张九笑道:“也不是全无机会” 众人都看向他这位南诏王府事实上的锦衣卫总管。 “说来话长,说到此人就必须要提到台湾郑家” “五年前,延平王郑成功的长子郑经因为与弟弟的乳母私通并生下一子,让郑成功怒不可遏,当即就要杀死郑经以及所有相关人员,还下令将大位传给弟弟郑袭,并让堂叔郑泰主持此事” “郑泰自然不敢这么做,郑经无论如何都是郑成功的长子,不过,因为这件事让郑成功大动肝火,很快就生了大病,然后就死了” “郑成功一死,郑经就反攻台湾,杀了郑泰,逼走了郑袭,导致后者带领一些人马战船投靠了清国” “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投降了清廷,郑泰的弟弟郑安就不是这样,他倒是牢记着郑成功说的死也不降清的遗训,带领少数人马和战船南下菲律宾投靠了西班牙人” “说来也好笑,以前,当郑成功得知西班牙人在菲律宾大肆屠杀华人时,他还想带着舰队前来报仇,可惜不久就死了” “西班牙人正愁着没有华人前来投靠,虽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工匠、商人、农户,但一支成建制的海军他们也是希望得到的,据说郑成功之父郑芝龙也是天主教徒,郑安恰好也是,更是让西班牙人放下了戒心” “后来郑安通过协助西班牙人镇压棉兰老岛伊教徒的叛乱得到了后者的最终信任,就是这一任的总督桑卡洛任命他为甲米地的甲必丹,不过为防郑安做大” “他的常驻地还是在马尼拉,并让他与梅索蒂人首领冈萨雷斯一起镇守外港” “在下第一次来到这里时郑安还没有来,第二次便见到了他,交谈之下顿时相见恨晚,郑安对王爷也是十分敬仰” “虽说西班牙人不让商船停靠在外港,但郑安从台湾岛带来的十几艘福船、广船却停在那里,于是,梅索蒂堡明面上只有一千以梅索蒂人为军官的土人队伍,但还有一支人数上千、来自大明的水军队伍” “你们是知道的,大明的水师都是水陆皆通,台湾郑家更是如此,郑芝龙很早就与西夷接触,又长期深受日本人的信任,所辖船只、军队火器配置比例极高,否则不会到如今清军也没将其拿下......” “唉” 张七突然发出了一声叹息,见众人都是疑惑不解的模样便笑道:“以前,郑经因为要处理内部事务,便想向清国投诚,说是要仿效朝鲜故例,但被清廷拒绝了,说他们是中国人,必须投降” “眼下吴三桂反正归来,清廷显然是惶惶不可终日,如果陡然有台湾郑家庞大水师舰队加入那就是雪中送炭了,我就怕郑经那厮正在与清廷暗通曲款,那厮手下至少有一百艘大型广船、福船,战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刘元初说道:“王爷的事情郑经不会不知道,吴三桂反正后更是不会主动投靠清人了” 张七点点头,“希望如此” 张九接着说道:“我上次来到马尼拉是前年,就在甲米地与郑安详细聊了一下,那时我军刚刚在广南府击败清军不久,王爷的名声再次威震天下,郑安一直以来对大陆的事情十分关心,也很快得知了” “于是,加入我军的心思愈发急迫” “好了”,张七摆摆手,“说说你的具体想法” ...... 梅索蒂堡。 夜半。 外海突然来了一艘小船。 时下在外港值守的自然是郑安的水兵,见到后立即迎了上去。 黎明前,那艘小船离开了。 上午,从巴石河港口驶出了一条西班牙人的引导船。 张七再次召集众人议事。 “不可” 刘元初斩钉截铁地说道。 “若是我军将船只全部停靠在圣地亚哥堡码头,一旦有事,城堡上的火炮就会一股脑落下来,我船想要撤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到的” 张七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说道:“如果利用西班牙人一时半会儿分不清敌我的当口驶入巴石河上游,倒也是一个机会” “巴石河宽阔深邃,优质港口多得是,且都是河港,无甚风浪” 刘元初摇摇头,“一旦被西班牙人封锁住出海口那就动弹不得了” 张九说道:“王爷是不是想将西班牙人的船只都吸引到内湖,然后将其一网打尽?我看行不通,内湖虽然面积很大,但深浅不一,很多地方深度不超过三米,我们的船只很容易搁浅” 张七叹了一口气,“好吧,那就只能依靠郑安了?若是郑安那厮反水又该如何?他现在是甲米地甲必丹,又破天荒娶了西班牙女子,眼下的地位实际上已经超过梅索蒂人了,何苦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协助我等?” “我能给他的绝对超不过西班牙人” “不然” 刘元初摇摇头,“我们也有西班牙人给不到的东西” “哦?” “延平王一职自从郑成功去世后就没有人得到了,眼下我大明形势大好,如果郑安真的愿意投靠过来,那么就让他继任延平王一职,等到武安侯将广西拿下,就让他以延平王的爵位兼任广西水师总兵又如何?” “一旦收复广西,那么大明的形势就明朗了,相信郑安不会不看到这一点” 张七闭上眼睛沉默了一阵。 “也罢,眼下只有这个机会,就搏上一搏!” 又看了看众人,“郑安是郑安,郑经是郑经,在郑经还没有投靠清廷之前,我们必须毫无保留地支持他,毕竟他以台湾岛一地就能吸引整个江南、福建的清军主力,对于大明来说简直是厥功至伟” “还有,郑家与日本人关系良好,而日本出产银锭,在我们没有实力征服日本之前,也只能通过贸易的方式弄来银两” “故此,郑家的地位更是非同小可” “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将延平王的爵位赏给郑安,会不会引起郑经的不满,不如这样,如果这一次郑安真的帮助了我们,那么封他一个安平郡王还是可以的,郑家的老巢就在泉州安平,封一个这样的郡王也是恰到好处” “如果郑经对于这一点依旧不满意,那就封一个惠安郡王” 又看向张九。 “告诉西班牙人的引导船,就说我们的船只太大,能否就停在外港,明日一早再出动一艘船只停到巴石河上去” 桑卡洛得知此事后不怒反喜。 “很好,九艘大型战舰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个太大的威胁,既然他们愿意停在外港,那就由得他们” 当夜,那艘小船再次来到了外港。 梅索蒂堡。 “爹,答应他们吧” 堡垒一间还不错的房间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哀求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只见这两人也剪了短发,穿上了西班牙人的红色上装,紧身白色裤子,那汉子竟然还戴着一个银色的卷毛假发。 中年汉子沉默了。 “爹,大明就要复国了!你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继续说下去” “爹,这里的人虽然对我们还不错,可他们依旧是夷人,我们是中国人,怎能长久屈居于他们屋檐之下?” “夷人?你觉得他们是夷人?我问你,你信仰的是什么?” “这......,上帝” “这就对了,我们都是信仰上帝的,而信仰上帝的老祖宗就在西夷那边,呸呸呸,怎么能叫他们夷人?他们哪里像夷人了?人家有文字,有书本,也有国王,一切都有规制,在美洲还有远大于中国的土地” “这是夷人能够做到的吗?” “爹,那你为何之前暗中接受了南诏王的联络?” “这......唉,如果只是贸易往来,我自然可以为他们提供方便,但这样的大事恕我不能从命,信儿,我们能够在这里安家有多么不容易你是最清楚的” “想当初,我们从台湾岛出发时,在南海遇到风暴,一共二十艘大船瞬间就消失了一小半,被风暴吹到这里时,当我甫一得知这里就是吕宋岛时,这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那你为何......” “当时,我们只有十二艘船只,人马六七百,而西班牙人很快就开来了五六艘大夹板船,夹板船,我以前同你讲过,老王爷还在的时候,在料罗湾以几百艘船只围攻荷兰人的九艘船,最后还是依靠火攻取得了胜利” “我们那时只有十二艘船只,如何打得过西班牙人?” “不过,桑卡洛总督还是饶恕了我们,并封我为甲必丹,这份恩情我始终记得” “爹!” 郑信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难道你忘了王爷在临终之前准备做的两件大事吗?” “什么两件大事?” “爹!这还是你说给我听的,一件事杀了郑经,让郑袭担任世子,一件就是全军驶往吕宋岛,为那里被屠杀的华人报仇!” 郑信的声音很大,吓得郑安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见到周围并无异样,这才将郑信狠狠地拉到自己身边。 “傻小子!你疯了!我现在告诉你,我郑家并不亏欠大明的,虽然不能投靠大清,但与大明也是毫无亏欠,如果不是郑家,大明早亡了!” “虽然南诏王异军突起,让大明又恢复了一些实力,但人家大清可是拥有大半个中国,还拥有每年能提供上千万赋税的江南之地” “大明,不过是日薄西山,苟延残喘罢了,与他们做生意尚可,但帮助他们就莫想了!” 郑信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就赶紧回复他们吧,免得人家干等” 郑安见他转变突然如此之大,也是有些诧异,便说道:“信儿,你明白就好,我们,能够在这里立足就不错了,至于其它的事情,想都莫想!” 第46章 旋风外交(7)攻城 夤夜。 张七的舰队已经顺利停泊在马尼拉外港。 夜不收也带回了郑安的回讯。 张九说道:“王爷,既然郑安不同意,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不!” 张七看向那夜不收。 “你给我具体说说,郑安、郑信父子究竟是何情形?” “回禀王爷,郑安一直在打哈哈,并没有马上下决断,郑信倒是心向我们,不过他人微言轻,估计也影响不了郑安” 张七看向刘元初,“左司马,如果我军连夜进攻梅索蒂堡会是一个什么结果?” 刘元初不禁愕然,“王爷,这是何故?既然郑安不同意,那么一旦攻击梅索蒂堡就会惊动马尼拉和圣地亚哥堡的西班牙人,届时彼等战舰、部队全体出动,我们就被动了” 张七摇摇头,“不然,梅索蒂堡号称‘堡’,实际上只是一个土城,城墙只有六米高,一米厚,上面勉强能站人罢了,我军的火炮一炮下去就毁了” “那样一来,城里的梅索蒂人以及郑安的人马肯定会心惊胆战,绝对不会在这里顽抗的,而是会逃向马尼拉城” “王爷想尾随他们进入马尼拉?” 张七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张九。 “老九,你说说看” 张九似乎明白了什么,“马尼拉王城周围有护城河,不过又有不同,以前,华人的聚居地八连在王城正东,王城也没有设置东门,只有一条宽达八米、深达三米的护城河,河上也没有桥梁” “西边挨着圣地亚哥堡,中间有浮桥相连” “只有南面拥有城门,而且城门附近地方颇为广袤,几有四里宽,但那里却是一个个棱堡,护城河上有一座华人建造的石拱桥相连” “由于此时的陆上火炮射程绝大多数并没有四里这么远,故此,想在护城河南岸架设火炮轰击城头自然做不到” “而想越过护城河又要受到其棱堡火炮、火枪的打击,棱堡错综复杂,想要顺利穿过去十分困难,等你好不容易抵达城下又要面对城头火炮的怒火,故此,这样的设计可谓是巧夺天工” “据说王城、圣地亚哥堡是西班牙人前后花费了二十年,耗费至少四百万两白银建造起来的,这还不包括大量他们从两广沿海掳掠过来的华工的无偿劳动” “棱堡附近也有房舍,那是为王城、圣地亚哥堡西班牙人服务的男女仆役居住之所,散落于棱堡之间,他们中间除了极少数纯血土人和华人,大部分都是梅索蒂人,也值得信任” “对了,按照莫罗尼的说法,西班牙人在那里种植了不少当地少见的树木和作物,估计就是王爷常说的古巴烟草、美洲玉米、土豆、番薯、咖啡、金鸡纳霜树等” “当然了,最珍贵的品种全部在圣地亚哥堡” 张七点点头,“假如梅索蒂城的冈萨雷斯、郑安带着各自的军队撤往王城,那么经南面的石桥进入棱堡区就是唯一的选择” “按照莫罗尼的说法,棱堡区平时只有少量士兵驻守,一旦见到大批梅索蒂人逃来,西班牙人是不会将其放入城内的,而是会让他们就地窜入棱堡协助防御” “届时我军就在护城河对岸猛攻,棱堡躲避普通短管火炮和火器尚可,但其毕竟大部分没有顶盖,在我军十二公分野战炮的轰击下就会一个个倒塌” “我们的火炮打不到王城,王城上的火炮也打不到我们” “冈萨雷斯、郑安心惊胆战之下必定会再次向王城请求进入城内,此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哦?” “其一,如果西班牙人将其放入,我们的人也能混入一部分,这次我们带了不少欧洲人的服饰,混进去两三百人还是可以的” “其二,如果西班牙人依旧不肯开门,那么郑安的心思就会转变,就算他的心思不转变,郑信也不会坐视” “其三,此时,肯定惊动了停在巴石河上、甲米地的西班牙军舰、陆军,由于是黑夜,舰队肯定不敢随便出来,但也保不准” “何况,停在这外港的还有郑安的十二艘船只,船上也有不少水手” “故此,我决定如下” “立即派出一千人上岸,包括一百炮兵,趁着夜色抵近梅索蒂堡,将其一面城墙轰塌,若是城内之人反击,则以米尼枪、散弹攒射就是,敌人肯定十分惊骇,然后这部分人就跟着他们奔向石桥” “这一千人中,让三百人穿上西夷的衣服,携带一杆米尼枪、两把米尼短枪,五颗手榴弹,十门五十斤重的短管火炮,如此配置,无论是混入棱堡群,还是混入王城,都有一战之力,并能坚持到大军的到来” “如果西班牙人允许冈萨雷斯、郑安部逃入王城,那就跟着进去,黑麻麻的,彼等绝对想不到我等还能穿着他们的军服混入其中” “如果西班牙人不允许他们进入王城,那就占据靠近护城河的一些棱堡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一千人在梅索蒂堡的敌人逃走后趁着夜色潜到巴石河出海口的南岸,在那里布设二十门野战炮,一旦等到了天明,停在巴石河的西班牙军舰绝对会开到马拉拉湾来” “然后就用平射的方式对着它们轰击,巴石河最宽处只有两百五十米,彼等走在河心时也就是百余米,都在野战炮散弹的打击范围” “西班牙人的军舰也是皮厚肉糙的,不要想几发实心弹就能将其击沉,装填中号、大号散弹,主要目标杀伤其操控船帆的水手和桅杆、船帆” “复明号、兴明号、盛明号驶入出海口,那里最宽处也就一里多,驶入后一字摆开,用右舷位火炮对准出口” “敌人想要从巴石河出来,最多是两艘船并列,以三艘大船一侧火炮的密集度,对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一共是六十三门火炮,还有一门十八公分的加农炮,还是线膛炮,无论前面来了多少船只都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死” “驶入出海口口立即下锚固定......” “王爷!” 一直没有说话的李丰突然插道。 “巴石河出海口虽然不宽,但万一有敌船冲了出来,就可以直接冲撞我军战舰的腰部,职部还是觉得不要下锚固定,那太危险了” “不!” 张七摇摇头。 “做什么事情都要冒险,根据情报,停在圣地亚哥堡、王城码头的西班牙战舰只有五艘,其中两艘是真正的战舰,有两层炮窗,剩余三艘都是武装商船” “我已经在岸上布置了二十门野战炮,再有三艘大型军舰阻拦,这样还让敌船完好无损地冲了出来,那就是你们的失职” “另外一千人以及剩余船只留在外港,等待甲米地的军舰以及陆军的到来,当然了,圣地亚哥堡也有可能派来援军” 说完他看向张貔。 “化妆成西夷混入棱堡群或者王城的三百人就由你带领,给你一部小型电台,这里面有一些人也学了一年的西班牙语,加上天黑,应该能遮掩过去,何况还有郑安的人马” 袁成功说道:“如果外港的郑安船队攻击我们该如何?” 张七说道:“我们率先驶离外港,如果敌船也动起来,就攻击之,如果彼等继续停泊着,那就静观其变” “是!” 第47章 旋风外交(7)尾随 “轰......” 郑安在睡梦中惊醒了。 “爹!” 今夜值守的郑信闯了进来。 不用他开口郑安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张七进攻了?” 郑信点点头,看得出来张七没有打招呼就直接攻击梅索蒂城让他也有些不满。 “什么情况?” “不到一刻的时间,一面城墙就垮塌了,一部分梅索蒂人还想冲出去反击,结果很快就被明军打回来了,损伤严重” 郑安此时倒是果断起来。 “孩子,张七没有直接攻击城内,只是攻击城墙,已经给了我们面子了,这样,事已至此,我们也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了” “你立即前往码头,指挥那些船只,这两日你在张七的人那里表现甚好,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爹的意思是?” “控制那些船只,让其莫要妄自攻击明军船只,你也见到了,那些都是夹板大船,我们的船只绝对不是对手,静静待在港口里就是” “西班牙人的军舰听到动静后绝对会前来视察的,最迟也会在天明时分赶到,届时如果明军获胜,你就立即加入明军,如果西班牙人获胜,则协助西班牙人进攻明军,再没有分出胜负之前切记要按兵不动” “我记住了” ...... 张七的人很快就见到了郑信,果如郑安所料,他们没有为难他,而是放他过去了,张七得知后也是嘿嘿一笑。 郑安、冈萨雷斯带着梅索蒂城的人马撤退了,后面紧紧跟着张貔、马承嗣带领的一千亲卫步军、一百炮兵。 与此同时,另外一千步军、一百炮兵摸黑朝着圣地亚哥堡西边的巴石河出海口奔去。 炮声显然惊动了圣地亚哥堡、王城的西班牙人,前者只有一个营的兵力,显然不敢妄动,不过王城的总督桑卡洛得知后顿时怒不可遏。 “蛮夷!骗子!异教徒!” 他在豪华寝宫里咆哮着,让在外面等候服侍的黑奴吓得胆战心惊。 很快,三人委员会中的陆军司令、上校胡安.马里奥、总会计德.莱蒙、海军副司令、实际上执掌海军的中校德.莱西以及圣地亚哥堡的守将、少校卡佩罗全部赶来了。 回到议事厅后桑卡洛总算是平复下来了。 “总督阁下” 率先说话的是海军副司令莱西,眼下海军司令是由桑卡洛兼任,他显然是桑卡洛的亲信。 “在下认为不用慌张,梅索蒂堡就是一个诱饵,就算那里的梅索蒂人、明人放弃了城堡也没什么,王城南面的棱堡本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话音未落,外面便闯进来一人,正是桑卡洛的侄子\/私生子德艾洛,他显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与费尔南德斯不同,他回到马尼拉后被桑卡洛安排在总督府居住,今夜还是值守官。 “总督阁下,梅索蒂人过来了!” 虽然原本就对梅索蒂城不抱什么希望,但在桑卡洛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希望他们能多守一阵的心思。 “杂种!” 他又开始咆哮了。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甲必丹呢?” “也过来了,据说他们损失了两三百人” “敌人呢?” “暂时没有看到,但估计很快就追过来了” 桑卡洛心念百转。 “好吧,让其进入棱堡群驻守,对了,眼下棱堡群的指挥官是谁?” “是费尔南德斯,他在那里有一个连” 莱西说道:“阁下,请让在下出击吧” 桑卡洛摇摇头,“时下天色漆黑,谁知道明人有什么埋伏,我们这里只有五艘战舰,而甲米地的战舰得知后也不敢冒然过来,暂时按兵不动,等到天明后再行动” “甲米地那里还有四艘军舰,正好与敌船的数目相同,届时你们内外夹击,加上熟悉马拉拉湾,必定能一举将其打败,我倒想看看这张七有什么本事来对付我大西班牙帝国的无敌舰队!” “还有,甲米地那里只有一个营的陆军,马上派人出去通知,让其不要过来了,省得他们声东击西,拿下了甲米地” ...... 枪炮声不断,梅索蒂城的人马一个个都是慌不择道,哪里还会关心自己队伍里混进人来了,当张貔带着三百人紧紧跟在郑安人马的后面,并顺利通过石桥时,他们除了谢天谢地终于平安到达之外丝毫没有察觉。 王城南面的棱堡群可以驻扎一个团,而现在只有费尔南德斯的一个连,见到大量梅索蒂人驾到,费尔南德斯顿时喜出望外。 于是,最后的张貔等人就在石桥附近的棱堡群驻下了。 张七显然不会给他们识破张貔等人的机会。 这些人刚刚进入棱堡群,追兵就到了。 对棱堡城墙的攻击开始了。 黎明前时分,几乎所有面向南面的棱堡城墙都被轰塌了。 此时张七自然知道了张貔等人的所在,故此,接下来的开花弹轰击便没有朝着石桥附近,而是分散在其它地方。 到处都是爆炸声,对于费尔南德斯来说,那里受到的轰炸最多,那里最少显然一时半会儿弄不清楚。 他弄不清楚不代表别人也是熟视无睹。 此时,冈萨雷斯带着的梅索蒂人、郑安带着的前明军水师都是损失严重,纷纷找到了费尔南德斯。 “阁下,敌人已经轰击了一个小时,时下大多数棱堡城墙已经倒塌,王城南面的旷野毫无遮拦,请让我们进入王城躲避吧” 费尔南德斯的那个连由于藏在散落在棱堡群之间的民居里,倒是损失不大,而这些民居也很有讲究,他们都是用石头垒起来的,还有屋顶,实际上就是战时棱堡群的指挥中心。 各民居之间也在火绳枪的射界内,故此,费尔南德斯没有向桑卡洛回禀就拒绝了他们。 “再轰击半个小时!这一次用十二公分野战炮里的新式火炮轰击” 见到对面依旧没有动静,张七再次下达了命令。 所谓新式火炮,就是这几年王府工坊开发出来的线膛炮,威力、准度、射程自然又上了一个台阶,而且弹头是锥形的,可以高速旋转着前进,对于障碍物的破坏能力更强。 散落在棱堡群里的民居有五座,大体呈“w”型分布,半个小时后,这五座石制建筑屋有三座也坍塌了,两座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郑安、冈萨雷斯再次找到了费尔南德斯。 这一次费尔南德斯没有回绝他们,当锥形炮弹钻入他所在的石堡后,只有半米厚的石堡墙体被洞穿了,激起的小石子将里面的西班牙士兵大量杀伤,连他的脸颊也被一枚石子划伤,眼下正是鲜血淋漓。 不过,王城上的桑卡洛再次拒绝了他们。 眼前的一幕幕都没逃过已经在对岸架起了望台的张七的耳目。 炮轰并未停止,不过这一次除了少数炮击是真炮实弹外,大多数都是空包弹,目的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对梅索蒂人施压。 果然,没有多久,一个梅索蒂人忍不住了,他用手里的火绳枪开始向王城上射击! 有他带头,顿时有不少彷徨无措的梅索蒂人也纷纷举起火枪射击! 桑卡洛大怒,正想命令守城士兵还击,陆军司令、三委员之一的马里奥止住了他。 “我亲爱的总督阁下,难道你想将这些人推到明军那一边去吗?你也看到了,可恶的明军竟然掌握了开花弹的秘籍,如果他们用这样的火炮来攻城,我们并没有多少人可供他们消耗的” “你的意思是让这些梅索蒂人上来?” “事已至此,不得不这样做了,再迟一些这些人很有可能投降” 桑卡洛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随着嘎吱一声,大门打开了,梅索蒂人、郑安部蜂拥而入。 与此同时,天色开始亮了起来,看到最后一个梅索蒂人进入城内,而对面的明军并没有尾随着进来时,桑卡洛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向海军副司令。 “莱西,看你的了” 第48章 旋风外交(7)海战 清晨第一缕阳光静静地洒在巴石河面上。 莱西率领的五艘战舰抵近了出海口。 与张七料想的差不多,五艘战舰以一字长蛇阵朝前行驶着,两艘真正的战舰居中,三艘武装商船一前一后。 处于最前面的是“圣迭戈号”,莱西的旗舰“圣菲利普”号位居第三,另一艘战舰“圣玛丽亚”号位居第二,剩余两艘商船“圣马丁”号、“圣阿拉贡”号紧随其后。 很快,最前面的“圣迭戈”号发出了旗语。 “出海口有三艘大型战舰阻拦,以右舷位对着西边的河道” 得到这个消息后,莱西不禁哑然失笑。 “中国人也懂得侧舷位集火的战术?” “时下南风大起,他们肯定既下了锚,还降了帆” 果然,很快,主桅杆上的了望哨就向他吼道。 “中校阁下,三艘大船一字摆开,几乎将出海口堵住了” 莱西点点头,“下达命令,圣迭戈号抵近敌船约莫一百米左右时立即驶往北面,然后所有船只尾随,同样摆成一字型,左舷位火炮准备!” 他这五艘大船中,最大的两艘军舰也只有四十米长,武装商船都只有三十米左右,也就是说他们排成一排后加起来也只有一百七十米左右,加上间隔,最多两百米,还能留出总共五十米的空间。 此时,由于滑膛火炮的稳定性、准确度较差,双方抵近一百米对轰才是王道,眼下出海口被敌人堵住了,正好利用己方更多的船只和火炮取得优势。 距离出海口两百米处。 吴国栋带着一千人、一百炮兵静静地伏在岸边的密林中。 一百炮兵共有二十门野战炮,七十门两百斤重的短管火炮,野战炮此时已经全部装填上了中号(一两重,三十枚)、大号(二两重,三十枚)的散弹。 短管火炮则全部装上了开花弹,从望远镜里得到敌船的航向后又立即调整了射角和炮位。 二十门野战炮里,十公分、十二公分各半,其中又各有两门新近开发出来的线膛炮。 每门火炮之间间隔一米。 按照之前的计划,当敌船全部进入埋伏圈所有火炮全部轰响,然后迅速钻入预先挖好的壕沟,以防对方舰炮的还击。 西班牙人绝对没有想到敌人除了在前面堵路,竟然还会在陆上埋伏,何况对面的船只自己将自己固定好了,己方船只就能从容布置。 李丰还是想多了,此时的盖伦船的船舵都在船首,他们才不会舍得用自己的船头撞击对方的船只呢,何况对方的三艘大船最小的也比他们的战舰大一些,撞上去毫无意义。 “圣迭戈号”即将进入埋伏圈尽头二十米处时,号炮轰响了! 二十米的距离,对于能够很好利用南风侧风航行的船只来说霎时就到了! “轰......” 一阵真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瞬时让巴石河河面掀起了涌浪,掀得西班牙船只都猛地往右侧倾倒! 这种情形是张七的炮兵从未见过的,这支千人队的总管是新近回到张七军里的吴国栋,见状不禁大喊了一声。 “不管了,重新装填!” 又是一阵号炮响起,众人迅速重新装填起来。 而吴国栋则端着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来。 只见五艘敌船都不同程度受到了损伤,特别是那四门线膛炮造成的伤害更大,它们几乎是贴着敌船船帮中间位置砸进去的,四艘敌船的右舷位都在不同部位出现了大洞! 但这依旧不能撼动其分毫,只要不是水线位置受损,这样的损失显然都在他们的忍受范围。 再看时,只见五艘船只的桅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它们都有四根桅杆,现在有一半都被大号铅弹击倒了,另外一半则是摇摇欲坠。 这导致的后果是,大面积的船帆覆盖在首层甲板上,让他一时不知道有多少敌军死伤,不过,二十门野战炮携带的散弹,以及七十门短管火炮携带的开花弹可不是这些桅杆、船帆、水手能够抗衡的。 果然,炮声停下来后,五艘敌船依旧在循着惯性往前走,但走着走着又有不少桅杆倒下,有的船帆明显被开花弹点着了,开始燃烧起来! “轰......” 敌船开始反击了,很显然,刚才的一阵火炮对于中层甲板的敌人并没有带来多大损伤。 己方的伤亡开始出现了! 不过,对于敌船来说,此时距离前面的出海口只有咫尺之遥,时下因为风帆的原因他们显然不能自如地转向了,但还能利用惯性转向,眼下虽然还有一百多米,但若是放弃了这次机会,接下来他们恐怕连转向的能力也没有了。 故此,五艘敌船在草草向着南岸轰击一阵后,便利用转舵向北面航行,不过此时的事故也出现了。 由于中间两艘战舰吨位较大,桅杆也粗大一些,经过敌人密集炮轰后竟然还各剩下了一根主桅杆,两个因素加起来,导致了他们更快的速度,第二艘战舰“圣玛丽亚”号很快就撞上了最前面的“圣迭戈”号,圣迭戈号被撞后立即发生了偏向,开始由由南向北航行变成向西北航行,但由于没了动力,只往前航行了一小段就在原地打转了! 而“圣玛丽亚”号经过这次撞击后也变成了向西航行,她还有一根主桅杆,上面还有四面横帆,顿时从船队中脱颖而出,直接朝着复明号冲去。 莱西见状只得放弃了刚才以右舷位集火对方的打算。 “冲出去!” 前面三艘敌船之间也有不小的缝隙,虽然硬闯的话肯定损失不小,但届时己方是侧舷位,而对方只能用船艏艉的火炮应对,还是己方占优! 不过,他后面的“圣马丁”号已经开始准备向北转了,接到莱西新的命令后再左转舵后立时就将刚才的惯性力损耗了,而在靠近河口的地方由于马拉拉湾的涌浪较大,巴石河的顺流带来的动能也几乎不存在。 于是,“圣马丁”号开始在原地缓慢转圈起来! 这导致最后那艘武装商船“圣阿拉贡”号也只得猛地转舵,但很不幸,由于两艘船靠得太近,双方终于撞在了一起! “轰......” 就在此时,岸上的火炮已经装填好了。 这一次,火炮装填的都是实心弹! “轰......” 前面的复明号、兴明号、盛明号也开始轰响起来! 此时,最前面的“圣迭戈”号已经将其左舷位大半个身位露了出来,霎时就有六七发炮弹砸在她身上! 而居后的“圣玛丽亚”由于还有动力,其船艏位也遭到了三发炮弹的的撞击,其中还有一枚复明号上新近开发出来巨型加农炮发射出来七十斤重锥形铁弹的撞击! “圣玛丽亚”号雕刻着圣母升天精美图案的船艏立即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不但如此,还将藏于其间的两门十二磅火炮完全失去了炮位。 另外两枚炮弹中的一枚击中了搁在一旁的火药桶,顿时引起了猛烈的殉爆,一阵硝烟弥漫之后,只见“圣玛丽亚”号的船艏完全不见了,此时,其底层甲板距离水面也只有咫尺之遥! 这样的情形立时就让“圣玛丽亚”号变得前轻后重,空空荡荡的船艏位顿时高高翘了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莱西看在眼里,不过此时他的选择不多了,如果他现在调转方向撤回去,后面还有两艘已经完全失去动力的“圣马丁”号、“圣阿拉贡”号挡着,能不能跑回去还是一个问题。 而突前的另外一艘武装商船“圣迭戈”号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左舷位中了七枚大小不同的炮弹,不仅将其左舷位轰得破烂不堪,而且一发炮弹还击中了他的水线位置,等其复原后立时就有大量的海水涌了进来! 而在后面,“圣马丁”号、“圣阿拉贡”号由于彻底失去了动力完全撞在了一起,在岸炮的密集轰击下两艘船都是摇摇欲坠! “上帝啊!” 莱西脸色灰暗,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弥漫着海腥味、硝烟味的水面空气,还还是下达了继续往前冲的命令。 此时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的“圣菲利普”号距离前面敌舰的缝隙只有五十米了! “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前面三艘敌船显然识破了他的意图,这一次,所有的侧舷位火炮一股脑朝着他的“圣菲利普”进行了轰击! 与“圣玛丽亚”号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这一次“圣菲利普”号船艏的各个部位几乎挨了十五枚炮弹! “轰......” 更大的殉爆出现了,莱西自己也在一片绚烂的烟花中冲上了天空,半空中,他还向下看了一下,这一看眼睛就一黑,然后就不知人事了。 他看到了自己胸腹以下部位正飘在已经彻底失去船艏的“圣菲利普”附近的水面上! 在遭受了这次重创后,“圣菲利普”号的船尾开始高高翘起了,最后整个船只就好像倒插在水面上一样,然后大批的水手被抛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