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江湖?》 第1章 相遇 夜,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徐天佑走在深山中。 徐天佑不是他的本名,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本该姓甚名谁。他从记事开始便跟着一个老乞丐云游四方。姓是跟着老乞丐姓,名也是老乞丐给他取的,寓意上苍保佑。 保佑什么? 保佑他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可老乞丐在两年前便老死了,独留他一人活在人世间。 夜间行于深山也非他所愿。毕竟夜行深山是极为危险的事情,豺狼野兽、怨魂厉鬼每每都是在深山里出没。 他原本只是一地主家的普通长工,辛勤劳作,却换来了地主的无情剥削与诬陷。地主不仅拒绝支付应有的工钱,更以一只古董花瓶的破碎为由,企图将他束缚于无尽的无偿劳役之中。 徐天佑清楚,地主之所以敢如此妄为,是因为他用金钱打通了当地衙门的关节,使得官府对他的不法行径视而不见。 无奈之下,他只能趁黄昏余晖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匆忙逃进了山林。 徐天佑抬头看天,依然不见能指方向的北斗星,叹了口气:“还是拾些柴来烧火,就地睡一觉得了。等白天能看清路了再出发。” 经常在野外生活的人应该知道,拾柴烧火有时候并不是取暖,而是驱赶野兽。 徐天佑摸了摸身上,竟发现逃的太匆忙连火折子都忘记带出来了。 ——别说火折子,连盘缠也没有来得及拿。 盘缠?盘缠可以不算。毕竟全部加起来,徐天佑能带的不过是一套旧衣服和5文铜钱。 徐天佑只能硬着头皮摸着黑继续赶路。 不知行了多久,山林间突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这一声就如响雷般打破了寂静,徐天佑吓得一激灵,吓得浑身汗毛倒竖。 徐天佑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天下不太平,他也不知道那女子是撞到了邪祟,还是撞到了抢财劫色的山匪。 ——亦或是那女子自己便是女鬼。 他经常听说书的讲奇异之事,其中就有那么一段,说山中孤魂野鬼常用各式手段骗夜间行路的人靠近,而后食其肉,饮其血。 徐天佑仔细分辨声音来源,而后抬步往反方向离去。 突然那女声又从远处传来:“有狼呀,救命呀!” “应该不是鬼吧?”徐天佑心里犯着嘀咕。 “也不知道老乞丐教我的招式到底好不好使。”徐天佑心里想着,脚步却在不知不觉中往声音来源处走去。 ——同是天涯沦落人。若不是因何事所迫谁又夜间赶路呢? 而且,见死不救这种事,徐天佑是真做不到。 待他走到声音来源处,只见三匹狼围着一名妙龄少女。女子手拿双刺与那三匹狼对峙着。 眼见那三匹狼欲要扑过去,徐天佑脑海里浮现出话本里的场景,于是大喊一声:“嘴下留人!” 也不知那三匹狼是否听懂了徐天佑在喊什么。总之,它们真就停下了进攻,转头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立马跑到少女面前,伸开双手将少女护在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三匹狼。 女子身体颤抖着,道:“少侠……少侠救救我。” 徐天佑小声道:“给我一把武器。” 女子听罢,将一支双刺递给徐天佑。 徐天佑看了一眼,舔了舔嘴唇道:“我不会用。还有其它武器吗?” 女子听罢也是一愣,从腰间拿出一柄匕首递给徐天佑,道:“只有这柄匕首了。” 徐天佑右手反握匕首,凶狠地对着狼比划了一下。 其中一匹狼见状,露出獠牙,身体躬起,四脚一发力竟是直直扑向徐天佑的脑袋。 徐天佑双膝跪地,后仰上身,匕首直接捅进了狼的肚子,而后左手也握紧匕柄顺势一划,直接把狼的肚子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狼惨嚎一声,跌落在地。 其它两匹狼见徐天佑出手凶狠凌厉,嗷呜了一声掉头便跑。 女子见狼跑了,瞬间瘫软在地,双刺也掉落在地上。她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道:“吓死本小姐了,吓死本小姐了。” 徐天佑打量着女子,见其一身绸缎粉衣,头戴朱钗,俨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徐天佑问道:“你一大户人家的女子为何深夜在这老林中?” 女子道:“谁愿意大半夜在这深山老林里呀?本小姐倒霉,在这山间迷失了方向。” 话本里都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出游都会带随从的。于是徐天佑问道:“你的随从呢?” 女子愣了会,道:“本小姐是出来闯荡江湖的,为何要带随从?” 徐天佑笑道:“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当,偏偏要学人闯江湖,你是不是享福把脑子给享坏了?” 女子道:“你骂谁呢?本小姐可是林玄儿,天音阁阁主林惊涛的独女,生来就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天音阁,江湖正道领袖。徐天佑自然听过。 徐天佑道:“林阁主的武功我自然不怀疑,可林大小姐,你这连三匹狼都对付不了的三脚猫功夫,该怎么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呢?” 林玄儿听徐天佑嘲讽自己功夫差,立马右手对着一支双刺张开,只见那双刺如被一股无形的力吸引一般飞到了林玄儿手里。 林玄儿握住双刺,扔向身旁的大树——那双刺如闪电般飞出,竟是半截双刺都没入了树里。 徐天佑看得目瞪口呆,道:“你这功夫,为何要喊救命?” 光林玄儿露出来的这手,别说三匹狼,就是再来三匹也能杀了。 林玄儿脸红道:“我……本小姐第一次行走江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怕。” 行走江湖之前,林玄儿也只是在天音阁里练武,唯一的交手经验也只是和阁里的人对练。 徐天佑噗嗤一笑道:“就你这胆子,还是回去再练练的好。” 林玄儿将那支没入树里的双刺拔了出来,怒道:“喂,这可是狼哎。要是人我可不怕。难道你就没有怕的东西吗?” 徐天佑不再和她讨论话题,话锋一转道:“你带了火折子没?” 林玄儿将腰间的火折子递给了徐天佑。 徐天佑在地上捡了许多树枝堆在一起,而后在上面堆了许多树叶,打开火折子将柴堆点燃。 徐天佑道:“先在这睡一晚,等天亮再出发安全些。”话罢,他拿起匕首将那匹狼的狼皮割了下来。 林玄儿见状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她撇过头不去看这一幕,问道:“你割狼皮干嘛?” 徐天佑道:“换钱呀。你知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么?” 林玄儿道:“不知道。” 徐天佑道:“活下来。” 林玄儿道:“本小姐有的是钱。”话罢,将手伸进袖口,却发现钱袋不知何时丢失了。 林玄儿惊道:“我的钱袋,我的钱袋不见了。” 徐天佑叹了口气道:“行走江湖哪有把钱袋放在袖里的?” 林玄儿问道:“那放哪?” 徐天佑道:“有人藏胸口贴身衣物里,有人藏靴子里,还有人在内裤上缝个口袋,放在内裤里。” 林玄儿听罢,噗嗤笑出了声。 徐天佑问道:“你饿么?” 这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林玄儿只觉肚子咕咕乱叫。 林玄儿道:“饿。” 徐天佑割了两块狼肉,随意穿进了两根树枝上,将狼肉放在火上烤。 过了一盏茶功夫,狼肉烤熟,肉香四溢。 徐天佑用匕首割下一块肉,放嘴里尝了一口,确认熟了之后将一串狼肉递给了林玄儿。 林玄儿接过狼肉,疑惑道:“能吃?” 徐天佑大口吃着狼肉,口齿不清道:“熟了为什么不能吃?” 林玄儿试探地尝了一口,面露痛苦之色,吐了几口口水,道:“呸呸呸,这是人吃的?” 徐天佑道:“行走江湖可没这么多挑的。” 林玄儿将狼肉扔在地上,沮丧道:“话本上不是这么写的。” 徐天佑道:“话本里怎么写?” 林玄儿道:“在酒楼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与天下英豪结交。”林玄儿说罢,看了看那难吃的狼肉,又看了看落魄不堪的徐天佑,叹了口气。 徐天佑吃饱后打了个嗝,原地躺下便要睡觉。 林玄儿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徐天佑道:“我叫徐天佑。” 林玄儿嘟囔道:“也不知何时能走出这片山林。” 徐天佑道:“大小姐,赶紧睡吧,明天早上还得赶路。” 林玄儿应了一声,也学着徐天佑蜷缩身子躺在火堆旁睡觉。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唯有这一小堆篝火照明。 他们自己或许都没想到,以后的他们也将成为玄朝的一点星火。 虽只是一点星火,但那也已足够了。 有个伟人曾经教导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第2章 好心帮倒忙 清晨,阳光洒在大地上。 被迫在深山老林过夜的人可太喜欢阳光洒在大地上的感觉了,没人比他们更懂阳光的温暖。 徐天佑被鸟叫声吵醒,半眯着眼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用力地打了个哈欠。 林玄儿也醒来了,她缓缓起身,眼神迷离,跟失了魂似的呆呆坐在原地,眼袋都快要从眼睛上掉下来了。 徐天佑道:“林大小姐昨晚没睡好?” 林玄儿木讷地点了点头,道:“这谁能睡得好?”话罢,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腰和背。 徐天佑捡起狼皮,道:“清醒下,得赶路了。”话罢,便朝太阳的方向走去。 林玄儿如一团软肉一般站起了身,呆呆地跟在他身后,道:“你要去哪?” 徐天佑道:“去哪?我要走出这片山林找个城镇呀,还能去哪?” 林玄儿叹了口气道:“本小姐的意思是,你的目的地是哪?” ——目的地?徐天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天大地大,只身一人,哪有什么目的地? 徐天佑道:“四海为家。” 林玄儿一听便来了劲,道:“巧了,我也准备当一个天做被地做庐的游侠。” 徐天佑道:“我可没想当什么游侠,哪能让我活我便在哪。” 林玄儿道:“要不这样,你当我小弟,我们一起闯江湖。以你的江湖阅历,加上我的功夫,我相信不需要太久,江湖日报上必有我们俩的大名。”话罢,她似乎已经想到了江湖日报上出现她的大名。 “江湖日报上会怎么介绍我呢?救苦救难的女游侠?武功超群的天音阁大小姐?”林玄儿脑海里已经补出了一部江湖大戏,竟不知不觉哈哈大笑起来,瞬间神识清醒,全身充满活力。 徐天佑见状,问道:“你突然笑这么开心干吗?” 林玄儿道:“我的提议怎么样?跟本小姐闯荡江湖,本小姐带你扬名立万。” 徐天佑叹道:“我可没你这种江湖梦,我看看话本里的故事就行。” 林玄儿道:“我可是天音阁大小姐,你不相信我?” 徐天佑道:“知道知道,天音阁大小姐。人各有志,你放过我。” 两人聊着天,终于是走出了深山,看见了一座小镇。 小镇不大,入口处便有一间客栈。也只有这么一间客栈。客栈一楼是食堂,二楼是住宿。 此时已临近中午,客栈里的菜香随风飘了出来,飘进了林玄儿的鼻子里。 林玄儿的口水都要止不住的从嘴里流出来了。 林玄儿似是被勾了魂一般直直地便要往客栈走。 徐天佑拉住林玄儿道:“你去干嘛?” 林玄儿被问得丈二摸不到头脑:“我还能去干嘛?去客栈吃饭啊!然后开间上房,美美地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地睡个觉。” 林玄儿似乎已经躺在了温暖软和的床上,闭着眼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徐天佑道:“你有钱吗?” 林玄儿反问道:“我昨晚就跟你说钱袋子丢了呀!难道你没钱吗?” 徐天佑提起狼皮道:“它值多少钱,我便有多少钱。” 两人找了个当铺,最终以500文铜钱的价格把狼皮卖了。原本店家只愿意以300文铜钱的价格收这块狼皮,却听徐天佑侃侃而谈,对这个狼皮的完整度和皮质做了个全面分析。 徐天佑道:“这狼皮怎么的也值600文。” 店家打量着徐天佑,竖起大拇指道:“行家呀!这样,一口价500文,如何?” 徐天佑本来还想据理力争。可林玄儿待不住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温暖软和的床,又听得双方报的价格只差100文钱,便抢先道:“就这个价,成交。” 徐天佑愣住了,店家立马拿出500文钱,并夸赞道:“女侠爽快。” 这声女侠可夸到了林玄儿的心窝里。她心里如吃了蜜一般,腰板也挺得更直了,接过500文回道:“江湖儿女都这么爽快。” 两人拿到钱,往客栈走去。徐天佑摇头叹息,林玄儿脚步轻快地跟采到蜜的蜜蜂似的。 林玄儿刚走进店里,便学话本里大侠点菜的样子,大喊道:“小二,来两斤牛肉一壶女儿红,再开两间上房。” 徐天佑听罢,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小二走过来打量着两人,见徐天佑衣衫破烂不堪,心想这哪是付得起钱的主。又见林玄儿一身绸缎粉衣,头上那玉钗温润夺目,立马点头哈腰道:“好嘞,客官稍等,马上给您备菜。” 徐天佑抬手道:“等等。” 小二立马换了张嘴脸,道:“客官可还有什么吩咐?” 徐天佑道:“两碗素面,一间普通客房。” 小二呆愣在原地,看了看徐天佑,又看了看林玄儿。 林玄儿刚要开口,徐天佑道:“我们只有500文钱。” 林玄儿突然想起自己钱袋丢了,脸红到:“那个,两碗素面,一间普通客房。” 小二听罢,翻了个白眼,道:“两碗素面10文钱,一间普通客房200文。一共210文。”话罢,伸出手。 徐天佑将钱递给小二,小二接过钱便离开了。 林玄儿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红。 林玄儿羞道:“你你你。虽说江湖儿女确实豪爽,但毕竟男女有别,我们还是开两间房的好。我是欣赏你要收你做小弟,但是你别想占我便宜。” 徐天佑叹气道:“大小姐,你想哪去了,这间房就是给你开的,我又不住。” 林玄儿道:“那你睡哪?” 徐天佑道:“我哪有心思睡呀,我得看这镇上有没有招工的,我得找份工作赚钱填饱肚子。” 林玄儿道:“找工作?你不是要陪我闯荡江湖吗?” 徐天佑道:“我可没答应。” 林玄儿听罢,拍桌怒道:“我堂堂天音阁大小姐还不配收你做小弟了?” 徐天佑正想回话,却见俩壮汉一脸凶相走了进来。 只见这两个壮汉手持大刀,一人脸上一道刀疤,一人头上不剩一根头发。 掌柜见俩大汉进来,立马笑脸相迎道:“两位爷今天怎么有空来小店呀?” 刀疤大汉用力一掌拍向柜台道:“你说为什么?你欠我们的保护费已经逾期五天未给了。今天你要是再不给,老子把你这店给拆咯!” 掌柜吓得一激灵,而后求饶道:“两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再给我两天时间,就两天,我一定把保护费双手奉上。” 秃头壮汉一掌震碎了一张长椅,正要说话,却听得林玄儿大喊:“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尔等如此行径,害人害己,速速停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这段说辞明显出自话本,众人一听都呆愣住了。徐天佑羞的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心里忖道:“话本害人,话本害人啊!” 林玄儿说罢,便从腰间掏出双刺。徐天佑见状大喊:“别!” 可林玄儿哪听得到徐天佑的劝阻,在她眼里这可是在江湖上打响名号的第一战! 只见林玄儿右手出刺直直刺向秃头男的胸口。秃头男大惊,拔刀挡刺。 刀疤男反应过来,握刀直直劈向林玄儿的天灵盖。 林玄儿不慌不忙轻巧后退,躲过刀尖的瞬间身体前倾,左手刺横削向刀疤男握刀的手腕。 林玄儿出刺的速度极快,刀疤男没反应过来,手腕一阵刺痛,手瞬间脱力,刀应声掉落在地上。 秃头男大喊一声,竟使出了一招旋风刀。林玄儿的腰身贴着刀尖后退。也就退了数步,只见秃头男自己停下了攻势。 秃头男站在原地似要晕眩,愣是站了数秒才缓过劲。 林玄儿笑道:“就这也敢学人收保护费?” 秃头男并不回话,而是转身对掌柜,狠道:“可以啊!找到靠山了是吧?” 掌柜似乎要哭出来了,道:“这女娃娃我压根不认识,他们就是来吃饭的旅人。” 秃头男看了眼掌柜,又看了眼林玄儿,道:“好好好,今天算我出门没看日子。你给我等着。若等下我来还能看见这两人,你这店也不用开了。”他说“这两人”时,指了一下林玄儿,又指了一下徐天佑。 徐天佑愣道:“不是,大哥,关我什么事啊?” 秃头男凶狠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刀疤男见状,捡起地上的刀也跑了出去,待他跑到门口时,回身凶狠地指了一下掌柜。 林玄儿见状,举起双刺怒道:“还没打服?”话罢,便作势欲要追击。 刀疤男见状,慌忙跑路。 林玄儿见刀疤男狼狈逃跑的模样,哈哈哈笑出声。 林玄儿开心地坐回座位上,正欲吃碗里的素面。此时她觉得碗里的素面都变得更香了。 掌柜立马跑到林玄儿跟前,正欲开口。 林玄儿抢先抱拳道:“掌柜不必多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们江湖侠士分内之事。你只要记住,我叫林玄儿。林惊涛的林,玄幻的玄,女儿的儿。”她脑海里已经在幻想掌柜逢人便夸自己的模样了。 掌柜被她这一出搞得愣在了原地。而后他回过神来,也双手抱拳祈求道:“姑奶奶你赶紧走吧!我不管你是什么玄什么儿,若真要帮我,你就赶紧走吧!” 林玄儿也愣住了。她不明白,自己帮他赶走了收保护费的恶人为何不感激涕零地感谢自己,而是要赶自己走? 而后她转念一想:“或许是掌柜的怕他们找人来报复,担心自己的安危。” 林玄儿这么一想,心里又开心了,回道:“掌柜的莫慌,我武功不弱的,我不怕他们。让他们来,我必定把他们打的服服帖帖。” 掌柜忖道:“这莫非是个神经病?” 掌柜道:“我知道女侠武功高强天不怕地不怕,但我怕,求求你了,赶紧走吧。这顿饭算我请了。我再给你们一些钱当盘缠,你们赶紧走吧!”说罢,便招呼店小二将林玄儿和徐天佑半推半撵的赶了出去。 林玄儿道:“哎哎哎,店家,我可是帮了你的。你不感谢我就算了,撵我走是几个意思?” 徐天佑道:“店家店家,不关我事啊!我什么都没干。” 掌柜道:“那位爷说了,你们两个都不能在这待。” 两人被撵出了客栈,掌柜将300文铜钱放进了徐天佑手里。 徐天佑看着这300文铜钱,边走边苦笑道:“白吃了一碗面,还赚了90文钱,林大小姐,你可真是我的财神。” 林玄儿气嘟嘟的跟在徐天佑身后走着,怒道:“这掌柜的怕不是神经病?我帮了他还要撵我们走。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说罢,竟原地跺起了脚。 徐天佑道:“你说那两个收保护费的武功如何?” 林玄儿呸了一声道:“假把式,就吓唬吓唬普通人。” 徐天佑道:“那你猜他们为什么敢收保护费?” 林玄儿怒道:“为什么?” 徐天佑道:“因为他上面有人呀!林大小姐,这你也想不通?” 林玄儿怒道:“那我便去把他们的贼窝一锅端了!” 徐天佑立马捂住了林玄儿的嘴,道:“姑奶奶,可别乱说话。你见过哪个贼窝的人武功会这么差?” 林玄儿一想,确实啊!能上山当贼的人起码得会两下子,这两人拿把刀纯粹就是吓唬人。 林玄儿道:“那他们上面的人是谁啊?” 徐天佑道:“有个人,他住在当地数一数二的豪华宅子里。他不需要会武功,不需要自己出手,所有人见到他都得跪拜称呼一声爷,只需要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 林玄儿疑惑道:“世间竟有如此神人?我得去看看。” 徐天佑叹道:“大小姐你可别看了,这个人住的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玄儿疑惑道:“在哪?” 徐天佑指了过去,林玄儿顺指望去,只见一座豪华宅子,宅子门前立着两头石狮子,宅子是上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只写了两个字——衙门。 林玄儿惊道:“你的意思是……” 徐天佑道:“你那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戏码,可是坏了他的生意啊!现在你明白掌柜的为什么这么害怕了吧?这份钱他不交也得交,只有交了,才能在这一座小镇安身立命。” 林玄儿锁紧眉头,不再说话,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摇了一下。 过了良久,林玄儿问道:“我们去哪?” 徐天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话罢,便要离去。 林玄儿也不说话,只是紧紧跟着。 徐天佑道:“林大小姐,你跟着我干嘛?” 林玄儿道:“你不能抛下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去。若又迷失在山林间,我怕……” 徐天佑道:“就你这身武艺,你怕什么啊?” 林玄儿道:“怕豺狼野兽,怕……怕鬼。” 徐天佑看弱智一样看着她,然后叹道:“好吧,等到了下个城镇我们便别过。” 第3章 十文铜钱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在路上走着,从日上三竿走到夕阳西下。 徐天佑倒是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林玄儿并不习惯。 只见林玄儿整个人仿佛随时要瘫软在地上似的,一脸烦躁之色。她第一次觉得夕阳一点也不可爱。 以前她在天音阁时,看到夕阳会想吟诗作对,会想晚饭时间到了又能吃上可口的饭菜了,甚至有时候会感伤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而现在,她只觉得夕阳是一个大烤炉,而且是盛夏支起的烤炉——还是不能熄灭的那种。 林玄儿埋怨道:“还要多久才能到下一个城镇啊!” 徐天佑道:“应该快到了。” 又行至夕阳没入山间时,见路边有个茶水铺。 林玄儿实在走不动了,拖着沉重的脚步便走向了茶水铺。 她瘫坐在座位上,提起水壶便往破了口的瓷碗里倒水,而后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 徐天佑也坐下,倒了一碗茶水。 林玄儿道:“我觉得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得买一匹马。” 徐天佑道:“我也觉得。” 林玄儿欣喜道:“对吧对吧,一定要是高头大马,日行千里的那种。” 徐天佑道:“林大小姐,你说的那种马至少得十两银子,可我们只有590文铜钱。” 林玄儿思忖了片刻,道:“差一些的马也行。” 徐天佑道:“再差的马也得二两银子。” 林玄儿嘟着嘴双手撑住脑袋,叹道:“可惜我钱袋丢了,不然这些钱都不是事。” 就在两人休整完准备出发时,见一小乞丐端着破碗便来讨吃食。 小乞丐跪在店家面前道:“店家行行好,我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打发点吧。” 店家看都不看一眼,厌恶道:“走开走开,别挡我做生意。” 林玄儿见状,道:“你这人怎么一点善心都没有啊?” 店家道:“在下做的是小本生意,仅仅够自己养家糊口,哪有闲钱余米施舍乞丐?” 林玄儿听罢,道:“给我钱。” 徐天佑以前也是乞丐,对乞丐也有怜悯之心,便拿出了二十文铜钱给林玄儿。 林玄儿看着手里的二十文,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徐天佑愣住了,道:“我小气?”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徐天佑道:“一个白馒头四文铜钱,一碗素面五文铜钱。他就一小乞丐,二十文铜钱够吃几天了。” 林玄儿可没有这种概念,道:“那九十文铜钱是我赚的,我现在要给他们。”话罢,便去徐天佑怀里拿出一串铜钱。 徐天佑道:“这是一百文铜钱!” 林玄儿道:“我识数,借你十文钱,来日百倍奉还。” 林玄儿蹲下身,将一串铜钱放入小乞丐的破碗里,柔声道:“去买些吃的吧!” 小乞丐见状大喜,眼前的林玄儿似乎在发着光。 此时在他眼里,林玄儿哪是人啊!简直就是活菩萨。 小乞丐拜了又拜,好话说尽,把毕生学会的好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而后,只见他站起身,快步往林子里跑了进去。 林玄儿看着小乞丐欢脱的模样,眼睛里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嘴角不自觉上扬,满脸喜悦之色。 林玄儿坐回座位上,喝着粗劣的茶水,此时竟觉得茶水都变甜了。 徐天佑正想开口,店家立马跑了过来道:“姑娘菩萨心肠在下佩服。但是我劝你还是快些离开。” 林玄儿愣住了,问道:“我为何要离开?” 徐天佑道:“你听过斗米养恩,担米养仇这句话吗?”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徐天佑道:“你是不是觉得在那小乞丐眼里你是活菩萨?” 林玄儿不说话,只是憨憨地笑出声。 徐天佑道:“你若只是施舍几文钱,或是给一两个馒头,他或许觉得你是活菩萨。但你出手如此阔绰,他只会觉得你是冤大头。” 林玄儿怒道:“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话罢,只见黑压压的一群乞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他们目的明确,直直走向林玄儿,齐刷刷地跪倒在林玄儿身前。 这群乞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林玄儿着实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这群乞丐刚跪下,便开始诉说着自己的苦。 “菩萨行行好,我家孩子三天三夜没吃饭了。” “菩萨菩萨,我家两个老人没钱看病,眼看就要病死了,行行好行行好。” “菩萨,我家遭了灾,只留我一人活着,行行好救我一命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林玄儿听在耳里,痛在心上,眼中都要流出泪来。 这群乞丐见林玄儿只是怜悯地看着他们,并没有掏钱的动作,又立马齐刷刷地磕着头,甚至有几个乞丐哭出了声。 林玄儿道:“钱给我。” 徐天佑目瞪口呆看着林玄儿,问道:“你是在跟我说?” 林玄儿点了点头。徐天佑护住胸口,道:“我们还得靠这钱活,你休想。” 林玄儿道:“哎呀,等到了天音阁分堂,我十倍奉还。”话罢,便伸手去拿。 徐天佑打不过林玄儿,只能看着林玄儿将剩下的铜钱拿走。 她出手极为阔绰,脑海里也没有钱的概念,不一会便把剩下的钱全分掉了。 乞丐喜笑颜开,千恩万谢。林玄儿兴奋道:“江湖儿女本该锄强扶弱,你们不必记挂。哦,对了,我叫林玄儿,林惊涛的林,玄幻的玄,女儿的儿。” 就在这群乞丐起身要走时,突然一个中年乞丐贪婪地看着林玄儿头上的玉钗。 中年乞丐道:“我家上有老,下有小,老人和小孩都病重,这些钱恐怕……恐怕不够。” 林玄儿怜悯道:“可我也已经没钱了。” 中年乞丐道:“姑娘,你头上这个玉钗……若你愿把头上这个玉钗给我,我相信我家老人小孩都会感激你,我愿意天天为你拜神祈福。” 林玄儿连忙道:“这不行,这是我母亲在我十八岁生辰时送我的。” 中年乞丐道:“菩萨,好人做到底吧!”他边说边走向林玄儿,见林玄儿未出手阻拦,竟是要伸手去夺。 其他乞丐见状,也跟着走了过去,欲要夺下林玄儿头上的玉钗。 林玄儿不知所措,连连后退。就在此时,徐天佑拔出匕首,狠狠扎进了木桌,眼露凶光道:“谁敢伸手碰这玉钗,我便剁了谁的手!” 众乞丐见状,吓得立马转身做鸟兽散般跑进了林子。 林玄儿瘫坐在位置上,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转而变成了不解与委屈。 她越想越委屈,竟是直接哭出声。 徐天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 林玄儿哭道:“为什么?” 徐天佑道:“你若只是施舍了一顿饭钱,他们会感恩戴德。但是你给太多了,直接激起了他们心里本不该属于他们的欲望。人只要贪欲膨胀到战胜了理智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玄儿抹掉眼泪,道:“我心中的江湖不是这样的。” 徐天佑道:“那只是你想象出来的。” 林玄儿不再说话。 天色渐晚,茶水铺也要收摊了。 徐天佑和林玄儿两人正欲离开,店家跑了过来道:“姑娘留步。” 林玄儿停下脚步,问道:“店家有何事?” 店家拿出十文铜钱塞给林玄儿。 林玄儿大惊道:“店家不可,这钱我万万不能收。” 店家叹道:“姑娘你就收下吧,前路茫茫,没一点口粮钱怎么行?” 林玄儿的心里似有一股暖流缓缓升起。 店家道:“江湖本就险恶,这天下也不太平,姑娘菩萨心肠在下佩服,只是这前路难行,应当多些心眼。” 林玄儿收起了那十文铜钱,拱手道:“感谢店家,大恩大德林玄儿没齿难忘。待我到了天音阁,必取些钱来还给店家。” 店家背过身收拾着摊位,摆手道:“十文钱罢了,姑娘不必挂怀。前路迢迢,自己保重。” 两人迎着星月赶路。 林玄儿一路都看着这十文铜钱,笑的像阳光一般灿烂,星星仿佛落入了她眼中,双眼明亮闪烁。 徐天佑看着林玄儿这副模样,竟出了神:“这小妮子还挺好看,就是脑子不好使。” 徐天佑道:“这十文铜钱你已经看了一路了,再看下去都要溶了。” 林玄儿道:“我就觉得这十文铜钱很好看,比一吊铜钱还好看。不,比一百两白银还好看。” 徐天佑道:“那我还是选一百两白银。” 林玄儿朝他皱了皱鼻子,道:“你这个俗人,大俗特俗,俗不可耐的俗人。” 徐天佑道:“我俗,你不俗。这十文铜钱到了城镇依然要用掉,你留不下来。” 林玄儿道:“我已经将它们刻在了心里。”话罢,便将那十文铜钱递给了徐天佑。 徐天佑道:“你舍得给我?” 林玄儿道:“我觉得还是放你身上好,你至少知道怎么用钱,而我只会大手大脚撒钱。” 徐天佑愣了会,笑道:“你还是留着吧。” 林玄儿不解道:“为什么?” 徐天佑道:“这么有意义的东西,当然要好好珍惜。” 林玄儿愣住了,回味着徐天佑刚才的话,心里仿佛有一片花园盛开,甜而灿烂。 林玄儿把钱收进袖口,想了想又觉得不妥,竟是脱下鞋把钱放进了鞋里。 徐天佑笑道:“不膈脚?” 林玄儿笑道:“要你管。” 过了会,林玄儿道:“那匕首你用的可还称手?” 徐天佑以为林玄儿是要收回匕首,便拿出匕首递给林玄儿。 林玄儿道:“你给我干嘛?这匕首送你了。” 徐天佑愣了愣,将匕首收回腰间。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朝着前路走着。 前路再黑,不也有星月相伴吗? 第4章 重操旧业 月如钩,星似棋。 微风习习。 两人终于是走到了一个小村落。 徐天佑道:“我们先在这里落脚吧,等天亮了再启程。” 林玄儿苦恼道:“睡哪啊?”她现在越来越后悔把所有钱都施舍给了那群白眼狼。 徐天佑找了个屋檐,就地躺在屋檐下,闭眼道:“这里挺好,能遮风挡雨。” 林玄儿呆住了。在深山老林里着实没办法,但这都到了村落了,还要睡大街上? 林玄儿坐在徐天佑旁边,鼓着嘴,像极了仓鼠。林玄儿也不说话,就坐在那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天佑。 徐天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幽怨地盯着自己,睁开眼便对上了林玄儿的眼睛。 徐天佑起身叹道:“大小姐,这小村落没有客栈,即使有客栈,我们也没钱呀。” 林玄儿道:“你江湖阅历丰富,想想办法。” 徐天佑挠了挠头,起身道:“怕了你了。” 小村屋舍俨然,只围着这一条路左右而建。 走到村落尽头,终于是见到一户亮着灯的农舍。 徐天佑敲着农舍的木门。 “谁呀?”屋内传来老婆婆的声音。 徐天佑咳嗽声道:“在下只是一过路旅人,与舍妹行至于此,这天黑路远,我们想借宿一晚,不知道老人家能不能行个方便。” 老婆婆听罢,打开了门。 农舍不大,只分三间房。左右两边是睡房,中间的房子将煮饭、吃饭、接客三个功能合而为一。 老婆婆带他们进了右边的房间,道:“这房间本是我儿的房间,你们就睡这吧。” 徐天佑道了声谢,林玄儿问道:“老婆婆,您儿子是外出做事了吗?怎么不在家中?” 老婆婆道:“从军去了,想必年尾也该回来了。”说罢,满脸欢喜,似乎已经看到了儿子打胜仗归来的模样。 林玄儿问道:“不知老婆婆的儿子在哪支军队?” 老婆婆道:“朔方军。” 林玄儿和徐天佑愣住了,不再答话。 老婆婆道:“老太婆精神头不行了,得去睡了。你们也早些休息。”话罢,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内,烛火无风自动,忽明忽暗。 林玄儿睡在床上,徐天佑睡在地板上。 两人都睁着眼,面色凝重看着天花板,但又不说话。 沉默良久,林玄儿道:“把蜡烛熄灭睡了吧。” 徐天佑不答话,起身吹灭蜡烛,又躺在了地板上。 星光照着两个人的脸。 两人依旧是睁着眼。 林玄儿道:“你知道朔方军吗?” 徐天佑恩了一声。 林玄儿闭起了眼,转了个身,紧了紧破旧的被褥,将自己的头也埋进了被子里。 ——早在半年前,朔方军大败,十万将士坚守着朔州城直至最后一刻,无一人生还。 最后一个士兵站在朔方军战旗下,用最后一口气挥动着战旗,对着如潮水般围过来的辽国士兵大喊:“忠诚边疆,死守朔方!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喊罢,他将战旗插入沙土里,像一只雄狮一般,右手握紧战旗挺立地站在原地看着黑压压的突厥士兵。 ——直至辽国士兵将他头砍下,他依旧是挺着胸膛和战旗一起立在原地。 徐天佑道:“早些睡吧,明天还得赶路。”话罢,转过身闭上了眼。 已是日上三竿。 徐天佑和林玄儿走出房门,见桌上放着两碗粥和两个红薯,但不见老婆婆的身影。 徐天佑和林玄儿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吃完,便要离去。 徐天佑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道:“终究是留不下钱财。”话罢,竟脱下了自己的鞋,从鞋子里掏出了七文铜钱。 林玄儿道:“好呀,你竟然背着我藏钱!” 徐天佑将钱放在木桌上,而后出门将门掩上。 徐天佑边走边道:“总得留些钱财保命。” 林玄儿道:“那你把这保命钱财都给老婆婆啦?” 徐天佑道:“要不你拿回来?” 林玄儿只是轻轻一笑,跟着徐天佑往前方走着。 林玄儿逆着阳光看着徐天佑的背影,突然觉得徐天佑也并没有那么邋遢。 杭州城。 林玄儿看着杭州城的城门,大喜:“我们终于到了一座大城池了。” 徐天佑道:“大城池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林玄儿道:“大城池有可多好玩的好吃的啦!” 林玄儿咽了口口水,道:“你知不知道杭州的荷花酥有多好吃?” 徐天佑摇了摇头。 林玄儿又道:“那你知不知道杭州的西湖莼菜汤有多香浓?” 徐天佑依然摇了摇头。 林玄儿道:“你没吃过?” 徐天佑叹道:“大小姐,我就一乞丐出生,哪吃过这些。” 林玄儿愣住了,突然心生怜悯,说道:“没事,进了城本小姐请你吃。” 徐天佑停下脚步看着林玄儿。 林玄儿被看着有些害羞,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哎呀,不用太感激我了。毕竟你是我小弟,怎么能亏待了你。以后我吃什么,你便吃什么。” 徐天佑叹道:“大小姐,我们现在身无分文。” 两人走进城里,城内熙熙攘攘,人潮接踵。 酒楼的菜香,胭脂铺的胭脂香,迎春院的女人香。 这些香味混在一起随风飘到了徐天佑和林玄儿的鼻子里。 林玄儿皱着鼻子贪婪地闻着这些香气,似乎要把这些香气全吸进自己鼻子里。她微闭双眼惬意道:“这才是生活的气息。” 徐天佑可不在意这些,他双眼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林玄儿突然感觉肚子饿了,她现在只想在杭州最好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她走在街上,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酒楼里的各色菜肴。 她说的那些好吃的她是真吃过——那香味,那口感,此时竟是神奇地浮现在她的舌头上。 林玄儿道:“我真的很饿了。” 徐天佑叹道:“我知道,我也很饿。可我们没钱。” 林玄儿笑道:“没事,这里有我们天音阁的分堂,我去拿钱。” 徐天佑听后也是一阵兴奋,喜出望外道:“那可太好了,林大小姐赶紧带路。”此时,他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场景。 ——但他真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只是脑海里空有画面。味蕾上并没有做出回应。 两人快步来到天音阁的分堂,只见两门卫把守在门口。一门卫壮如牛,一门卫瘦如柴。 林玄儿挺直了腰杆,她这几天从来没觉得腰杆能有今天这么直。 林玄儿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走到大门前。 壮门卫见两人打扮邋遢,身上还有隐隐臭味,捂着鼻子嫌弃道:“今天堂里不分发食物,赶紧走赶紧走。” 林玄儿愣住了,道:“什么意思?” 瘦门卫掏出两文钱扔给了林玄儿道:“赶紧走赶紧走。” 林玄儿怒极反笑道:“你把我当乞丐了?” 壮门卫道:“难道你不是乞丐?” 林玄儿怒道:“瞎了你的狗眼。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可是你们天音阁阁主林惊涛的独生女林玄儿!” 两个门卫愣住了,而后哈哈大笑。 林玄儿问道:“你们笑什么?” 壮门卫道:“我们天音阁可没有倒,你看看你这身打扮。要假扮阁主的女儿起码得配一套行头吧?” 林玄儿这才仔细看了看自己。 ——这绸缎衣裳早已破旧不堪,衣裳上还沾了许多泥土灰尘。因为衣裳的底色是粉色,这便显得更加邋遢。 林玄儿辩解道:“我真是林玄儿!” 瘦门卫学着她的语气揶揄道:“我真是林玄儿。” 林玄儿还想说什么,胖门卫拔出佩刀道:“臭乞丐,你再赖着不走休怪我无礼!” 林玄儿道:“你叫令狐伯伯出来,他认识我。” 胖门卫道:“你消息还挺灵通,知道今天令狐堂主有事出了门编这套说辞。” 徐天佑叹了口气,把林玄儿拉走了。 徐天佑道:“你没来过杭州?” 林玄儿道:“我怎么可能不来过?” 徐天佑问道:“上次来杭州是多久之前了?” 林玄儿心里算着时间道:“三……四……五年前。” 徐天佑无奈叹了口气道:“那你们天音阁没信物之类的?比如令牌什么的。” 林玄儿道:“当然有啊!我们天音阁可是天下第一大门派,怎会没有这东西?” 徐天佑道:“那林大小姐,你倒是拿出来呀!” 林玄儿眉宇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委屈:“我这次匆匆离家,本就是想凭自己的实力闯出一片天地,打出自己的名气。我从未想过依赖家族的声望,因此也就没有携带天音阁的令牌。” …… 两人找了个屋檐坐下。 杭州城虽然繁荣,可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叫卖声,迎客声,嬉闹声不绝于耳,可这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林玄儿幽怨道:“好饿啊!早知道刚才就不想象吃东西的画面了。” 徐天佑不说话。 林玄儿气的啊啊大叫,双脚在地上跺着。似乎这样还不解气,她伸出拳头轻轻捶着徐天佑的背。 徐天佑刚一路看来并没有看到招工的消息,忖道:“难道又要重操旧业么?” 林玄儿望着天,绝望道:“我林玄儿,未来的江湖大侠,没有死在高手的剑下,没有战死在沙场,竟然要饿死在这杭州城。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呀!” 徐天佑将匕首递给林玄儿,而后发疯似的双手搓着头发,把头发搓的凌乱不堪。总感觉少些什么,又将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扯的更烂了些。 林玄儿看呆了,道:“没想到你比我先疯。” 徐天佑不说话,只是起身往酒楼走去。 林玄儿道:“你去干吗?我们没钱。” 徐天佑道:“重操旧业。” 林玄儿道:“旧业?什么旧业?” ——厨师?跑堂的? 林玄儿想象着徐天佑的旧业。 徐天佑回头对着林玄儿使了个白眼,叹道:“乞讨。” 林玄儿听罢,呆愣在原地,而后哈哈大笑。 林玄儿跟在徐天佑身后五步远,待徐天佑进了酒楼,她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看着。 徐天佑刚进酒楼,便跪倒在掌柜面前,大哭道:“掌柜的行行好吧!我无父无母只身来到贵地,身无分文,唯一用来要饭的破碗都被别人抢走了。掌柜的救救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林玄儿见状,捂嘴大笑起来。 掌柜的见徐天佑这般,满脸嫌弃,大骂道:“臭乞丐别坏了我酒楼的风水,赶紧滚赶紧滚。” 徐天佑竟是直接抱住了掌柜的双腿,继续哭道:“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吃饭啦!”而后,他竟是编了一个更惨的故事。 掌柜的面色依然充满了厌恶,这种悲惨的故事他一天能听几回。但他见在座食客被徐天佑吵得皆没了吃饭的心情,便道:“小二,去后厨取三个馒头打发了这要饭的。” 小二听罢,从后厨拿出一个破碗,破碗上盛放着三个白馒头。 小二将碗放在地上,也厌恶道:“赶紧滚赶紧滚。” 徐天佑立马捧起碗,边拜谢边往酒楼门口退去。 徐天佑黑着脸走到了林玄儿面前,见林玄儿捂着嘴都笑出声,黑脸道:“若不是你把钱全撒了,我哪需要乞讨。” 林玄儿笑出了眼泪,道:“你不去戏园当戏子真的可惜了。” 徐天佑拿起一个馒头递给林玄儿,道:“我乞讨来的,你吃不吃?” 林玄儿望着徐天佑的眼神,突然觉得不好笑了,接过馒头道:“吃。” 林玄儿一口口吃着馒头,只觉这馒头比她以往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好吃,就连西湖莼菜汤和荷花酥也比不上这个馒头。 林玄儿吃完手里馒头,觉得还没有吃饱,便伸手去拿放在碗里的最后一个馒头。 徐天佑也伸手去拿那个馒头。 两只手碰在一起。林玄儿只觉被电打了一样,立马将手缩回来。 ——但她心里却是升起了别样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呢? 她也说不清,只是觉得有一头小鹿在心间乱撞。 徐天佑道:“你还饿?” 林玄儿不说话,只是红着脸低着头。 徐天佑摇头道:“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姑娘。”话罢,便将馒头递给了林玄儿。 林玄儿看着那白馒头,缓缓伸手接了过来。而后,她将馒头掰成了两半,还了一半给徐天佑,声小如蚊子:“你也吃。” 徐天佑恍惚了片刻,接过那半个馒头,大口地吃着。 第5章 一根红绳 也不知是吃太快还是吃太饱,徐天佑竟然打起嗝来。 徐天佑边打嗝边道:“早知道便再讨两碗水了。”边说边用手捶着自己的胸口。 林玄儿转溜着眼珠子,笑道:“我知道哪有水喝,不用讨。”话罢便起身走了。徐天佑也跟在后面。 两人来到一个月老庙,林玄儿停下脚步,指着月老庙道:“这里有水喝。” 两人走进月老庙,便见一知客迎来,念道:“福生无量。” 林玄儿回了个礼,道:“我们兄妹两徒步至此口渴难耐,可否讨碗水喝?” 知客听罢,便将他们接引到了堂前,而后从内堂拿出两碗水给了他们。 林玄儿和徐天佑大口喝完水,便准备离去。 徐天佑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庙祝手里的红绳久久移不开双眼。 林玄儿问道:“你在看什么?” 徐天佑不回话,径直走向庙祝。 庙祝见到徐天佑点了下头道:“福生无量。” 徐天佑道:“道长,您可否给我一条红绳?” 庙祝拿出红绳递给徐天佑,道:“五文钱。” 徐天佑支支吾吾道:“我……我没钱,能不能先佘着?” 庙祝愣住了,虽然他看徐天佑这打扮知道他应该是乞丐无疑,但讨红绳的还是第一次见过。 徐天佑道:“这红绳我真的有急用,我保证过两天便把钱还上。”话罢,竟是竖起双指对天发誓。 庙祝顿觉有趣,笑道:“讨饭要钱的乞丐我见过,佘红绳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要知道这红绳之所以值五文钱,是因为是在月老庙里。若这红绳在乞丐手里,可以说是一文不值。 庙祝递给徐天佑一条红绳,笑道:“你我有缘,送你了。” 徐天佑谢了又谢,接过红绳便走了。 林玄儿道:“你讨根红绳干嘛?不能吃不能喝的。” 徐天佑不说话,只是把她带到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徐天佑道:“脱鞋。” 林玄儿脸一红,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让一个大家闺秀脱鞋?” 徐天佑道:“把那十个铜板拿出来。” 林玄儿虽不解,却也脱下了鞋把那十个铜板拿出来递给了徐天佑。 徐天佑将铜板小心翼翼地穿在红绳上。 林玄儿见状,脸更红了,脑子短路般问道:“不臭吗?” 徐天佑随口回道:“臭。” 林玄儿听罢,挥起粉拳便捶向了徐天佑的胸口,撒娇般道:“你应该说是香的。”说罢,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怪异。 ——哪有女的和一个男的聊自己身上味道的? 林玄儿的脸更红了,红的像天边的晚霞。可惜她现在灰头土脸的,没人看得出她脸上的那抹红。 徐天佑将铜钱一一串好,说道:“伸手。” 林玄儿就那样默默伸出了手。 徐天佑将红绳圈在林玄儿的手腕上,而后在开口处打个死结。 没想到这红绳长度竟然刚刚好。 徐天佑道:“放鞋里膈脚,戴手腕上还能当装饰品。” 林玄儿痴痴地看着手腕上那铜钱手串,喃喃道:“谢谢。”就连谢谢两字说出来,她都觉得自己身体温度高了半分。 林玄儿只觉这手串怎么看怎么顺眼,比那些金银玉石打造的镯子都要好看。 林玄儿从腰间拿出匕首递给徐天佑,道:“你得保管好,这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徐天佑接过匕首,点头道:“好。” 林玄儿道:“吃不起饭也不能把它当了。” 徐天佑突然猛过神似的,道:“你那天音阁分堂是指望不了了,我们现在依然身无分文,得快些找到活干。不然真的要饿死了。” 林玄儿思索片刻,叹道:“可我除了武功什么都不会。” 徐天佑道:“我们可以去城头的悬赏榜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活能接。”毕竟徐天佑也是会武功的。 两人一拍即合,飞奔而去。 说巧不巧,正有官兵拿着新的悬赏单在悬赏榜上张贴着。 两人大喜,跑过去看着新贴上去的悬赏单。 悬赏单上画着一个独眼大汉,大汉的右脸上还有一道十字刀疤。上书道:此人在杭州城夜盗百户,身上还有五条人命,若有侠客能将此人抓住,赏银五十两。 林玄儿见这赏银,双眼冒着星星,扯着徐天佑的衣袖道:“五……五十两,我们发财啦,我们发财啦!” 徐天佑道:“醒醒,我们还没抓到这独眼大汉呢。” 林玄儿笑道:“以我的武功,这钱不跟天上掉的一样?” 徐天佑道:“可是我们现在连他人在哪都不知道,或许他已经离开了杭州城也不一定。” 林玄儿一听,觉得徐天佑确实说的有道理,而后便道:“不管如何这也是一个发财的机会,我们总得试试。” 夜,深夜。月明繁星夜。 街上无人,门户紧闭。 徐天佑和林玄儿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他们走的很慢,巡视着每个角落。 已经绕城走了不知多少圈,林玄儿叹道:“或许他真的已经不在杭州城了。” 徐天佑道:“我们还是早些休息,想想明天该去哪接活吧。” 就在要放弃时,却见一民宅的房顶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掀着房瓦。 林玄儿大喜,喊道:“贼人哪逃!”话罢,纵身跃起。 徐天佑见状,也纵身跟了上去。 黑影见被人发现,立马起身逃跑。 林玄儿边追边道:“没想到你轻功还不错。” 徐天佑回道:“老乞丐教的。” 追了快有一盏茶功夫,黑影不跑了,他转过身面向徐天佑和林玄儿。 借着月光能看到这男子戴着眼罩,右脸上一道十字刀疤。 林玄儿兴奋道:“是悬赏榜上的人。” 刀疤男看到眼前两个状如乞丐的人,吐了口唾沫道:“连乞丐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林玄儿怒道:“你才是乞丐!我可是天音阁阁主林惊涛的独生女林玄儿。林惊涛的林,玄幻的玄,女儿的儿。” 刀疤男愣住了,仔细打量着林玄儿,而后哈哈大笑道:“天音阁是落魄了么?阁主独女竟是这副乞丐样,还豁命接榜赚钱。” 林玄儿抽出双刺,做战斗姿势,怒道:“你才落魄了,你全家落魄了天音阁也不会落魄。贼匪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 刀疤男道:“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称‘独眼蛇’霍显。” 林玄儿喊道:“贼匪纳命来!”话罢,便冲向霍显。 霍显人称“独眼蛇”,独眼是指他只有一只眼睛,而蛇,便是指他所用的武器。 ——他用的是一条长鞭。 霍显抽出腰间长鞭,使一招毒蛇出洞,长鞭如枪般直直刺向林玄儿的心脏。 林玄儿一惊,侧身躲过这击,借着侧身的力道她转了一圈,竟是将自己甩飞了一般更快地冲向了霍显,眨眼间便到了自己双刺的攻击范围内。 霍显赞道好身法,而后边退边使出风卷残云,只见长鞭在空中快速旋转,周遭似乎生起了一股旋风。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林玄儿双刺在手中翻飞,都使出刃花来了,却也只是一招招的抵挡着长鞭的攻击,欲寻找机会近霍显的身。 徐天佑见状,也是抽出了匕首,纵身加入战斗。 三人缠斗在一起时,林玄儿终于找到破绽,右手刺如闪电般直直刺向霍显的咽喉。 霍显大惊,眼看避无可避,却见那如催命符一般的刺突然慢下来了。霍显在空中强行侧身,双脚着地,堪堪躲过了这夺命的一刺。 徐天佑也在此时找到了破绽,竟是直接使出了一招穿心刺,刺向霍显心脏。 霍显大惊,竟是直直躺在地上往侧面狼狈地翻滚逃去,而后使出一招鹞子翻身站了起来。 其实这一招穿心刺又快又狠,角度也刁钻,霍显应该是躲不过的。可是却在匕首要刺入他心脏时,却明显减慢了速度。 徐天佑和林玄儿刚用的都是杀招,又在必杀时强行收了力,此时心血混乱,内劲在身体内乱窜。 霍显站原地看着徐天佑和林玄儿,似是明白了什么,倏地大笑道:“学人行走江湖揭榜拿赏,却没有杀人的勇气。可笑,可笑。” 林玄儿支支吾吾道:“谁……谁说……谁说我没有杀人的勇气,我一年得杀十个……不对,杀一百个。”话罢,对着霍显做了个凶相。 林玄儿小声问徐天佑道:“你怎么不一匕首刺穿他的心脏?我看你都要得手了。” 徐天佑叹道:“我若没有遇见你这个林女侠,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武功好像还不错。” 霍显不再犹豫,再出长鞭,使出翻江倒海。只见长鞭如水流形成波浪状,出招角度变化无穷。 林玄儿和徐天佑堪堪抵挡着霍显的进攻,他们只觉霍显的进攻比之前更加狠辣凌厉。 霍显已经看透了他们无法下手杀人,出招皆是只攻不防。 徐天佑突然想起了老乞丐之前教他武功时说的话。 ——用耳朵听对手的兵器变化,用眼睛看对手拿武器的手,用心感受对手内劲的走势,便能找到对手的武功破绽,也能预判对手下一招的走向。 老乞丐从未教过徐天佑任何高深的武功招式,唯独围绕着这句话一直训练着徐天佑。 徐天佑见林玄儿快要抵挡不住,忖道:“老头保佑,可别第一次实战就折在这了。” 想罢,徐天佑双眼盯着霍显持鞭的手,用耳朵听着霍显鞭子劈风的声音,直直冲向了霍显。 只见徐天佑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却如能预判鞭子的走向般躲过了鞭子所有进攻。 霍显眼见徐天佑的匕首就要斜切向自己持鞭的手腕时,立马左脚发力想侧身躲过这一击。 可徐天佑却像是早已知道他的行径,只见他立马蹲身,斜切换成伏地挑,倏地往霍显发力的左脚攻来。 霍显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见状强行改变左脚用力方向,右脚与左脚一起使力,纵身后退而去。 就在同一时间,徐天佑左手化掌拍地,也是跟着霍显一起腾空而起,使出一招倒转星河,使匕首从下向上翻转。 这一击霍显再也躲不过,只见霍显持鞭的右手手腕被匕首划出一道长而深的血痕。 霍显落地,只是惊恐地站在原地。他持鞭的手已受了重伤,左脚也在刚才强行改变力道方向时扭伤了脚踝。 ——他此刻跟待宰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林玄儿也看呆了,徐天佑用的招式虽然不高深不花哨,但是变化之快令她瞠目结舌。 霍显道:“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把我放了,我把偷来的十箱财宝都送给你们。” 徐天佑道:“虽然我穷,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林玄儿听他说这话,顿时感觉快乐如泉水般从心底涌出,源源不断。 林玄儿也走了过去,道:“大丈夫行于天地间,岂能为了五斗米和你这种贼匪同流合污。” 霍显道:“好,好得很。老子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徐天佑反握匕首将他击晕。 林玄儿开心道:“五十两,五十两到手!我们发财了。” 徐天佑用霍显的长鞭将他双手反绑在身后。 天边已经亮起了曙光。 第6章 期望落空 霍显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他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待他醒来,便见自己已在衙门里。 “威~武!” 刺史拍响惊堂木,把林玄儿吓一激灵。 刺史道:“大胆贼匪,这些罪名你认是不认?”话罢,师爷从桌上拿出一张罪状,放在霍显面前。 霍显看了眼罪状,道:“认。” 刺史道:“那不快快把赃物的埋藏点从实招来。” 霍显正要说,只听得师爷一阵咳嗽。 师爷躬身走到徐天佑和林玄儿面前,拱手道:“两位少侠,请随我去库房拿赏金。” 林玄儿和徐天佑一听要拿赏金,开心地跟着师爷走了。 林玄儿背着一包袱银子,笑的合不拢嘴。 两人走在街上,林玄儿问道:“这么多银子,你准备怎么用?” 徐天佑思考了许久,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我不知道。” 林玄儿嘻嘻笑道:“你不知道,但我知道。” 于是徐天佑跟着林玄儿来到了一家布庄。 布庄老板是个徐娘半老的妇人。 妇人见两人如乞丐,挥着手里的丝巾,捂着鼻子嫌弃道:“哪来的臭乞丐,快走开,别阻了老娘做生意。” 林玄儿将包袱甩在柜台上,打开包袱。 妇人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立马换了副姿态道:“两位爷可来对地方了,我这布庄的衣服是全杭州最好的。”而后,殷勤的帮他们介绍起衣服来。 两人买了衣服,便去客栈开了两间上房。 林玄儿道:“终于能好好洗个澡,然后换身干净的衣服了。” 林玄儿看着房间里那一大盆热水,身体不自觉的松软了下来。 林玄儿脱光衣服躺进澡盆里,让热水浸着自己的每寸肌肤。水温恰到好处,竟让她觉得有些恍惚,竟是睡了过去。 热水慢慢变成了冷水,林玄儿打了个激灵,竟是被冷醒了。 她站了起来,穿好新买的淡蓝色绸缎衣,便欲出门找徐天佑出去吃顿大餐。 她推门而出,却也刚巧撞见住对门的徐天佑推门而出。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人将身体洗干净换上一身好行头后果真是不同。 只见林玄儿眼睛圆润可爱,眼眸深邃如墨,眉如远山黛,鼻子小巧,嘴若熟透的樱桃。一身淡蓝色绸缎衣衬着皮肤白如牛奶。 又见徐天佑双眼炯炯有神,眉毛浓黑如墨,鼻若悬胆,一身黑色绸缎衣仿若是量身打造一般。 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竟是都有些迷离。 徐天佑回过神道:“第一次穿这么名贵的衣服,有些不习惯。” 这一声仿佛将林玄儿的思绪从天边唤了回来。 林玄儿脸微红道:“挺合适。” 徐天佑道:“你的衣服也挺合适,穿着很漂亮。” 林玄儿低头娇羞道:“本小姐本来就漂亮。” 两人又是沉默了会,林玄儿道:“本小姐请你吃好吃的去。” 徐天佑道:“去哪?” 林玄儿道:“当然是去酒楼呀。” 徐天佑愣了下,道:“哪个酒楼?” 林玄儿噗嗤笑道:“你讨馒头的酒楼。” 两人来到酒楼,店小二见两人行头做工精良,又见林玄儿头上那支昂贵的玉钗,点头哈腰地跑了过来道:“两位楼上请。” 林玄儿停下脚步,笑着看着店小二道:“你不认识这位公子了?” 店小二打量了一下徐天佑,实在想不起是哪家的公子,奉承道:“小的眼拙,确实没认出来是哪家公子。” 徐天佑听店小二称呼自己为公子,竟是有些微微脸红。 林玄儿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店小二不知林玄儿为何发笑,只得跟着傻笑。 两人落地,林玄儿便点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荷花酥,还有那想了千百遍的西湖莼菜汤,而后又点了一斤牛肉,一份糖醋鱼,又要了一壶女儿红。 两人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 林玄儿笑道:“终于有点像话本里的江湖了。” 徐天佑道:“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林玄儿听他说这话,心中突然生起了怜悯,道:“你以后跟着本小姐闯荡江湖,保证每天都是吃香的喝辣的。” 就在两人聊天时,只听隔壁桌在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一背剑侠客道:“你听说了么?那悬赏的刀疤男被抓了。” 一身型魁梧的大汉道:“话说那姓刘的年轻捕快当真是少年英雄,据说只过了十招便把刀疤男制服了。” 背剑侠客叹道:“可惜人落网了,他偷的财宝却再也找不到了。” 林玄儿越听越迷糊,便问道:“你们说的那个刀疤男是不是昨日悬赏榜上的那个独眼刀疤男?” 背剑侠客道:“除了他还有谁?” 林玄儿道:“什么姓刘的年轻捕快?那刀疤男是我们俩抓的。”话罢,指了指徐天佑,又拍了拍自己胸脯。 魁梧大汉道:“姑娘别逗趣了,官府都贴文赞扬刘捕快了。据说这刘捕快还是刘刺史的外甥,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呀。” 徐天佑的关注点却是另外一处。 徐天佑问道:“为什么人被抓了,财宝却再也找不到了?” 背剑侠客道:“刀疤男不愿招出财宝的埋藏地方,又在堂上发狠行凶,被刘捕快一剑穿心给刺死了。” 林玄儿愣住了,徐天佑也愣住了。 两人吃饱喝足,走在街上,想着刚刚听到的消息。 林玄儿道:“我们的功劳是不是莫名其妙被人抢了?” 徐天佑点了点头。 林玄儿叹道:“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 徐天佑道:“这不奇怪,奇怪的是霍显为何会突然堂上行凶。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而且我们在的时候,他明明是要招出埋藏财宝的地点的。” 两人想了一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互看一眼不再说话。 徐天佑道:“我们还剩多少钱?” 林玄儿道:“就剩十两银子和500文铜钱了。” 说罢,徐天佑突然觉得心在滴血,瞬间感觉这套衣服实在不该买,那酒楼的佳肴也突然不香了。 “哎,开什么上房,开间普通房间睡着也一样香。”徐天佑忖道。 林玄儿也突然感到肉疼。说来也奇怪,曾经她在天音阁时挥金如土,一套行头或许都超过了这四十两白银。而现在,她却开始心疼着这四十两白银。 林玄儿心疼完钱,又开始心疼自己和徐天佑了。她幽怨道:“看来《江湖日报》不会有我们两个的名字了,只会有刘捕快的名字。他或许连霍显怎么出招都不知道。” 徐天佑安慰道:“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赚钱,钱拿到就行。” 林玄儿听完,心里顿觉好受些。 两人又走到了月老庙,徐天佑将红绳的钱给了庙祝。 庙祝笑道:“没想到你真会来给这钱。” 徐天佑笑了笑便走了。 两人漫无目的走在路上,却听卖报小童吆喝。 林玄儿掏出钱买了份《江湖日报》。 报刊第一条便是《少年英雄刘捕快弹指间制服刀疤男》。 林玄儿埋怨道:“这条新闻本该是有我们两个的名字。” 而后,她又看向第二条新闻 《莫欺少年穷!家道中落的少年在退婚现场竟如此霸气!》。 徐天佑叹道:“家道中落可比白手起家要难多了。” 林玄儿不解问道:“为什么?” 徐天佑道:“白手起家说明从未拥有过,那也没有什么包袱好留恋。而家道中落却是从天上摔到地上,光爬起来就很费劲了。” 而后,林玄儿又看向第三条新闻《莫欺中年穷!屡战屡败的应闲凡扬言要再次挑战天音阁阁主》。 林玄儿惊道:“看个报还看到自己家了。” 徐天佑问道:“这应闲凡是何许人?” 林玄儿道:“一个武痴,从我十岁开始便年年挑战我爹三次,我爹都烦了,要不是身职天音阁阁主之位,都想跑了。” 徐天佑笑道:“这么执着的人也挺少见了。” 林玄儿又看向下一个条新闻《莫欺老年穷!创业狂人洛天业干啥亏啥,瞄准商机再次行商》。 徐天佑道:“这人我见过一面。” 林玄儿问道:“在哪见过?” 徐天佑道:“有一天他跟我蹲在一起乞讨,还滔滔不绝跟我讲述他的商业大计,拉我一起干。” 林玄儿大笑道:“一个乞丐跟另一个乞丐商量做生意?那你有没有答应?” 徐天佑道:“答应啥呀,那一天他啥也没乞讨到,还是我分了些吃食给他。” 林玄儿笑着看向下一条新闻《死者为大!万福被自己的飞行椅炸的粉身碎骨》。 徐天佑道:“这人又是谁?” 林玄儿道:“这人呀,一个幻想家罢了。他总觉得人可以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在天空飞。” 徐天佑道:“疯了吧?这怎么可能。” 林玄儿道:“他的理论是这样的,将火箭绑在特制的椅子上,借助火箭的推力飞向空中,然后借大风筝帮助他在空中保持平衡。” 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嘴里的这个幻想家激励了无数后来的科学家和探险家。 报纸看完。林玄儿叹道:“我们的名字何时才能出现在《江湖日报》上啊?” 徐天佑道:“出名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觉得还是赚钱来得实在。” 林玄儿道:“出名怎么不是好事了?” 徐天佑道:“你若在江湖上出名了,便会迎来各种想要出名的人挑战,或者被各种人追杀。” 林玄儿道:“这确实挺奇怪的。” 徐天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比如你杀了霍显,若传出去,保不准霍显的至爱亲朋就来找你报仇。” 徐天佑接着说:“若你出名了,只要打赢你或者杀了你那便能出名。出名的方式并不多,这算个捷径。” 林玄儿听罢,道:“好像有些道理。” 徐天佑道:“所以我还是觉得闷声发大财的好,默默无闻便没人注意你。” 林玄儿想了会,道:“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想当大侠。” 徐天佑叹了口气不再争辩。 第7章 飞来横祸 两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徐天佑只觉浑身难受。 徐天佑道:“我还是第一次过这种不用为钱发愁的生活,感觉也没什么意思。” 林玄儿道:“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贱骨头命?真就过不了一点好日子?” 徐天佑挠了挠头道:“以前兜里总没钱,每天脑子里都在盘算着怎么多赚些口粮钱。虽然每天很累但是每天过得都特别快。现在突然天降横财,钱够吃饭了,我着实不知道该干嘛了。” 徐天佑突然感觉林玄儿嘴里的那些珍馐也就那样,不过也是为了填饱肚子,最后和馒头和素面一样,还是化作田里的肥料。他又突然觉得其实上房也并不比普通的房间好,反正都有挡风遮雨的屋顶,都有一张床。反正最后都是睡一觉,床更软也不会让梦更美。 就在百无聊赖之际,说书声从茶楼传了出来。 林玄儿道:“反正闲着无聊,我们去听说书吧!”说罢没等徐天佑回应,便跑进了茶楼。 两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要了壶茶,点了些糕点,便听着台上的老头有声有色地讲着故事。 说书老头道:“只见西门吹风长剑刺出,竟是使出了绝学五岳苍穹剑!叶群城似乎眼都未睁便躲过这一招,挥剑使出涅盘剑法。两人战至天昏地暗!待过了百招后,两人皆纵身后退立在地上。西门吹风问道。 咦,至于他问了什么呢?” 说书老头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道:“各位听众,小人讲得口干舌燥,若各位觉得小人讲得还算入耳,不妨赏小人几个铜板,以资鼓励。”话罢,放下茶杯。只见站他身旁的小童此时捧着锣便下台来讨赏钱。 徐天佑道:“他讲的是哪段故事啊?” 林玄儿吃着糕点道:“这可不是故事,他讲的是一月前两大剑神决战大奇山之颠。” 就在此时,坐林玄儿邻桌的男子冷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学会了五岳苍穹剑。”虽然声音不大,但林玄儿耳朵尖,竟被林玄儿听到了。 林玄儿转过头,只见那男子一袭白衣,但由于身高不够,也可能是因为白衣尺寸不太匹配,显得有些拖沓。又见那男子脸上长满了麻子,鼻子有些塌陷,眼睛也不知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的。 林玄儿看了又看,走过去自顾自坐下,问道:“难道阁下就是西门吹风?” 西门吹风看了眼林玄儿,不否认。 林玄儿兴奋道:“呀!我终于见到本人了,没想到剑神也会来听书,嘿嘿。”说罢,竟自来熟地拿起他桌上的瓜子便嗑着。 徐天佑也走了过来,他看西门吹风那模样,忖道:“书里的大侠不都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吗?” 西门吹风看着林玄儿吃着自己桌上的瓜子,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心疼的叹了口气。 徐天佑看懂了他的表情——以前他讨食好不容易讨到吃的时候,突然来个自来熟的乞丐从他碗里分些吃的走后,他也是这副表情。 林玄儿边嗑瓜子边问道:“剑神,你不是江湖散人么?什么时候学会的五岳苍穹剑?” 西门吹风道:“我刚都说了,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学会了五岳苍穹剑,这说书的乱讲罢了。” 林玄儿又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问道:“听说你和峨眉派的燕子谈恋爱被她师傅阻止,原因是你太穷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西门吹风脸涨红,不住咳嗽。徐天佑也愣住了,好奇地脱口问道:“就你这身武艺去当门卫,去开武馆收徒弟也不至于没住的地方呀!怎么会闹到这步田地?” 西风吹风道:“我堂堂剑神怎么能做这么跌份的事?” 徐天佑突然想起一句话——脱不下的长衫最害人。 此时,要赏钱的小童走了过来。西门吹风自然地端起茶杯喝着茶,林玄儿随手扔了三文钱到锣盘里,继续磕着瓜子问道:“你和叶群城的决战到底是谁赢了?” 西门吹风满脸自豪之情,语气却冰冷道:“当然是我。” 小童要了一轮赏钱,说书老头用力拍案,道:“书接上文,西门吹风问道,你的涅盘剑法练到几层了?林群城道,已练至圆满境界。西门吹风只说了三个好字,于是便不再留余力,全力攻向叶群城。战至天昏地暗,最后西门吹风险胜一招。” 说书老头讲到此处正欲往下讲,却听得两人大喊道:“胡说!” 这喊的两人当中,一人是西门吹风,还有一人坐在另一个角落。 只见坐另一个角落的人身材魁梧,脸庞很大,像极了街边铁匠铺打铁的。 西门吹风也听到了那人的声音,转身看去,眼中充满了杀气。 西门吹风冷冷道:“叶群城。” 叶群城狠狠道:“西门吹风。”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而后便听人小声道:“哟,听书碰到正主了。” 另一人道:“他们俩要碰到一定会大干一场,有好戏看了。” 又一人道:“这可比听书有趣多了,今天这钱花得值当。” 西门吹风依旧盯着叶群城,冷冷道:“老头,你有两件事说错了。第一,我不会五岳苍穹剑;第二,我可不是险胜一招,那一战,我完胜。” 叶群城也依然盯着西门吹风,狠狠道:“老头,你有两件事说错了。第一,我不会涅盘剑法;第二,赢的是我。” 老头点头鞠躬哆嗦道:“好的好的,小儿等下便去把话本给改咯。” 西门吹风道:“你不承认你败了?” 叶群城道:“我本就没败。”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两人只是死死盯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只见西门吹风的衣袍无风自动,整个人都在瞬间变得高大许多。叶群城也拿起了放桌上的佩剑,整个人青筋暴起。 又过了一息,只见两人坐的座位竟倏地四分五裂开来。 西门吹风道:“今日这儿这么双眼睛看着,我看你若输了还能不能嘴硬。”话罢,竟纵身冲向叶群城。叶群城也拔剑相迎。 在座的人见他们俩动手,都慌忙地跑开了——慌忙中带着兴奋。 他们都没跑出茶楼,而是躲在自认为安全的角落看着这场戏。其中便有林玄儿和徐天佑——徐天佑想跑出酒楼的,被林玄儿拉住了。 两人的剑法精妙绝伦,出手快准狠,四周物件也被剑气所累,毁的毁碎的碎。 徐天佑忖道:“虽然他们的长相不如话本里的,但是那身武功确实是实打实强。” 林玄儿端着一盘瓜子磕着,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对决的西风吹风和叶群城,问道:“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西门吹风使出幻影流云,只见那柄剑似乎自带光芒,那光芒寒如冰,亮如日。 叶群城大喝道:“来得好!”说罢便使出孤灵剑诀对之,只见他的剑仿若在空中幻化成了16柄一般,如雨滴一样攻向西风吹风。 打斗着实太精彩,在场都有人来拍手叫好给赏钱了。说书老头自己也在比划着,想着怎么把这场打斗写成话本,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只有茶楼老板不同。他跪在地上求爷爷告奶奶,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磕头道:“两位大侠,两位爹,别打啦别打啦!” 正战酣处,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官爷来了。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纷纷停了手。 西门吹风冷冷道:“今天算你运气好。”话罢,便纵身跃起从二楼窗户跑了。 叶群城狠狠道:“若再过三招你必输!这一战,我叶群城胜!”话罢,他嘱咐说书老头一定要把这件事写成话本讲出去,特别是自己最后说的那段话一定要写上去。见那说书老头点头答应后,也是纵身从二楼窗户逃跑了。 官爷进了茶楼,带头的是一个年轻捕快。 茶楼老板哭诉道:“刘捕快,你可得为小人做主啊!我这店,毁啦!”话罢,竟如死了丈夫的娘们一样大哭起来。 刘捕快忖道:“这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可是剑神,又穷的不行。要抓他们来赔钱怕是行不通。” 刘捕快盘算着,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见他不怒自威环视一圈,问道:“在座的可有那两贼人的同行之人?” 众人一片沉默。突然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指着林玄儿和徐天佑道:“他们是西门吹风的朋友。” 林玄儿道:“我可想当西门吹风的朋友了,可惜我们素不相识。” 汉子道:“胡说,我刚就坐你们后桌,我看到你们三个交谈甚欢。” 林玄儿道:“你别张口胡说!我只是认出了他上前搭了两句话。” 那收打赏的小童道:“我记起来了,我收赏钱的时候你们三个就是坐一桌,钱还是你给的。” 又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似乎突然醒悟了般说道:“啊对对对,我也想起来了。你还和西门吹风讨论嫁妆的事情。” 另一老叟道:“小姑娘,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只是毁了些茶楼的桌椅你便不认你相公,真是让人心寒呐。” ——毁了些桌椅?是一楼摆在正堂的所有桌椅全毁了好不好? 林玄儿惊慌道:“老婆婆你别乱说啊!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可别污了我名声。造口业是要下地狱的。” 老叟听罢作势大哭起来:“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呀,老身就说了一句公道话便咒老身下地狱。苍天呐!” 场面愈发不可收拾,他们说的话也越来越离谱,直到一句:“看她样子应该有身孕了。”徐天佑再也忍不住大吼道:“别吵啦!” 众人被这惊雷般的喊声震住了,也就一阵风吹过的时间,在场人又讨论起来了。 “哟,还是三角恋。” 徐天佑道:“西门吹风可是当今剑神,我们两个乞丐怎么可能有机会与他相交。”他忘了他们两人刚换了一身行头。 众人听罢,打量着他,倏地哄堂大笑起来。 “哪有乞丐穿丝绸衫的?这要是乞丐,那我穿粗麻衣算什么?” “哈哈哈,对呀,我这粗麻衣还打了补丁。” “你们谁有我穷?我这粗麻衣还是昨晚偷别人的!” …… “带走。”刘捕快看向那嘴快的笨贼,冷冷道。 刘捕快其实已经知道这两人不是西门吹风的朋友,西门吹风到哪都是独来独往,跟谁都聊不到一块,除了手里那柄剑,只剩叶群城追着他不放。 但案子要结吧? 但得给茶楼老板一个交代吧? “刚冒名顶功……哦,不,刚自己抓完刀疤男名声大噪,可不能让名声折在这种事情上。”刘捕快忖道。他却不知正主就在眼前。 刘捕快严肃道:“法外有情,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毕竟砸店的是他们俩,你们只是西门吹风的朋友。” 林玄儿道:“对……呸呸呸,对什么对?我们真没关系。” 刘捕快假装听不见,自顾自道:“摊上这样的朋友也算你们倒霉,这样,你们兜里有多少钱,全赔给老板,这事就算结了。” 要去和别人澄清莫须有的事情估计是这世上最难的事。林玄儿和徐天佑实在百口莫辩,只能自认倒霉将钱全赔了出去。 ——毕竟镣铐都戴在徐天佑手上了,再不认罪真得去衙门坐坐了。 徐天佑不想去衙门坐,林玄儿也不想徐天佑去衙门坐。 徐天佑进茶楼前还在恼这么多钱不知该怎么用,现在不用想了。 第8章 月上柳梢头 已是晚饭时间,但两人都没有食欲,只想回客栈躺着睡觉。 两人刚想上楼,便被小二拦住了脚步。 小二点头哈腰道:“二位爷,今天的房钱还没给,这方不方便……”话罢,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搓着。 林玄儿支支吾吾道:“那啥,能不能明天再给?” 小二笑道:“小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林玄儿撒娇道:“保证明天就把钱付了,就一天,求求你了。” “哎,真就一天,别推我别推我。” …… 两人穿着丝绸衣衫,走在大街上,脑子里想着该怎么赚下顿饭钱。 徐天佑看了看林玄儿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衣服,道:“我们这衣服还是九成新,要不把衣服当了吧。” 林玄儿看了看徐天佑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当真是越看越喜欢。 她哀求道:“求求你了,这衣服我真喜欢,别当了,我们总归有办法的。” 徐天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林玄儿突然立在原地,满脸欣喜道:“我们可以继续去揭榜领赏银啊!” 好办法,两人一拍即合便跑向了放悬赏榜的地方。可悬赏榜上空空如也。 唉,只能想其它办法了。 林玄儿突然又立住了脚步,道:“都过这么多天了,令狐伯伯应该回来了。”于是,两人又跑去天音阁分堂。 天音阁分堂大门敞开,门外停着数辆运货的马车。 徐天佑道:“天音阁倒闭了?” 林玄儿呸了一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两人拦住一个搬箱子的天音阁弟子一问,原来是这分堂要搬走。 林玄儿问道:“搬去哪?” 天音阁弟子道:“搬去庐州。” 希望再度落空。林玄儿和徐天佑坐在屋檐下。 林玄儿叹道:“果真是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徐天佑安慰道:“并不是针对你,只是搬个家而已。” 林玄儿双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轻鼓着腮帮子,食指弯曲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耳垂,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群。 徐天佑看着林玄儿这副模样,不禁会心一笑,突然感觉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玄儿听徐天佑突然笑了一声,并未转头,只是移动了下眼珠子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徐天佑笑道:“你思考的样子好像一只小仓鼠。” 林玄儿听罢作势要挥拳捶徐天佑,却在快捶到他胸口的时候收住了手。她道:“我们都到这副田地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徐天佑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比这还惨。” 林玄儿噗嗤一声笑道:“现在想想那狼肉也并没有那么难吃。” 林玄儿实在想不出办法,百无聊赖之下摆弄着那串铜钱手镯。 徐天佑看着林玄儿的手腕,见林玄奶白色的皮肤被那红绳反衬的更加动人。 徐天佑随心称赞道:“你还挺适合红色的。” 林玄儿听到徐天佑的赞扬感觉比吃了蜜还甜,道:“是吧!我也觉得我适合红色。等我出嫁的时候一定要穿大红色礼服,脚穿大红色绣花鞋,肩披大红色霞帔,头盖大红色盖头。”说罢,她不知怎地小脸一红,突然低下了头,只用眼余光瞟着徐天佑。 徐天佑此时正看着天边的晚霞想着到底该怎样赚下一顿饭钱,并没有看林玄儿。要不然他会发现林玄儿的脸和那天边晚霞一样红。 徐天佑道:“女人出嫁不都这么穿吗?” 林玄儿道:“我说的是跟血一样红的那种红。” 徐天佑道:“哪有这样形容的,不吉利又阴气森森的。” 林玄儿似在撒娇一般道:“我不管,我就这么形容。” 徐天佑不再辩驳。 晚风吹来了河面的清凉气息,吹来了花草的香味,也吹来了饭菜香。 林玄儿的肚子如擂鼓般。 徐天佑此时也不大好受。 林玄儿突然道:“要不我们去庐州吧?” 徐天佑问道:“为什么要去庐州?” 林玄儿道:“去找令狐伯伯借些盘缠呀!这样我们就不用为吃喝发愁了。” 徐天佑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回苏州找你爹?” 林玄儿嘟着嘴道:“我若回苏州便出不来了,我爹一定把我锁房里。” 徐天佑笑道:“原来你是逃出来的呀。” 林玄儿点了点头。 “回去做大小姐不好吗?”如果放以前,徐天佑一定会这样说。 徐天佑道:“那我们去庐州吧。” 林玄儿道:“我们到了庐州问令狐伯伯借些钱,然后就在当地买个店铺做些小生意,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饿肚子。” 徐天佑道:“不当大侠了?” 林玄儿叹了口气道:“我想了一下,出名的方式很多,你看《江湖日报》也不完全是写武林人的事,对吧?” 徐天佑起身道:“不管我们接下来到底要干嘛,先想想今晚的饭应该怎么解决。”话罢,便往前走去。 林玄儿也站起了身,跟在徐天佑身后。 两人走遍了整座城,也没有找到招短工的地方。 林玄儿又饿又渴又累,实在走不动了,随便找了个屋檐底下坐着,摆手道:“不走了不走了,我饿死得了。” 徐天佑道:“要不你在这等我?”林玄儿点了点头。 可当徐天佑要消失在她眼皮底下时,她又跑了过去。 徐天佑问道:“你不是走不动了吗?” 林玄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过来,搪塞道:“你有藏钱的前科,我怕你背着我去吃好吃的。” 徐天佑笑道:“林大小姐你多虑了。” 林玄儿哼了一声道:“别想抛下我。” 两人只能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着,祈祷老天能再帮他们度过这次难关。 可找来找去也见不到招短工的地方。 林玄儿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苦相。 就在两人迷茫时,突然听到身后一人喊道:“玄儿。” 林玄儿和徐天佑回头,只见一名少年笑着看向林玄儿。 少年身穿上等丝绸长袍,脚穿云履靴,腰佩玉佩,手持一柄昂贵的宝剑。 林玄儿兴奋道:“大师兄,你怎么来了?”说罢,便兴奋地冲向男子。 徐天佑心里莫名的有些酸苦,却也默默跟了过去。 林玄儿刚走到大师兄跟前,便被大师兄轻轻推了一下脑袋。 大师兄道:“我怎么来了?还不是找你找过来的?” 林玄儿吐了吐舌头道:“大师兄,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大师兄道:“不是来抓你回去的。” 林玄儿听罢撒娇道:“就知道大师兄对我最好了。” 大师兄道:“是来带你回去的。” 林玄儿嗔怒道:“大师兄你幼不幼稚啊?这么大的人了玩文字游戏。” 大师兄看着略显消瘦的林玄儿,心疼道:“吃饭了么?” 林玄儿苦道:“要饿死了。” 三人来到酒楼,便互相做了下自我介绍。大师兄名叫欧阳庆,从小便在天音阁习武,因天赋极好心性善良被林惊涛视若己出,和林玄儿也是青梅竹马。 林玄儿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美食。她边吃着食物边和欧阳庆讲着这些天的遭遇。 欧阳庆眼露心疼,道:“今天也不早了,今晚在这歇息一晚明天就回阁里。” 林玄儿听罢,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欧阳庆叹道:“阁主说了,不把你带回去,我也别回了。” 林玄儿道:“大师兄,我知道你对玄儿最好了。我真的很想很想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地,等我功成名就了就回去好吗?” 欧阳庆道:“我嘴笨说不过你,但是我和你爹是真的很担心你。明天怎么也得跟我回去。” 林玄儿道:“我不回,我就不回。”说罢,便扯住了徐天佑的衣袖。 她指着徐天佑道:“徐天佑可厉害了,武功高,江湖经验足。又会赚钱。我们两个一定能在外面闯出一番天地。” 欧阳庆笑了笑道:“江湖可不只是打打杀杀,还得看人情世故家庭背景。听你刚才说他是乞丐出身,空有一身武艺又有什么用?能打赢一个两个,那三个呢?四个呢?” 欧阳庆喝了口茶道:“况且,若不是碰到我,你们今晚连晚饭都没着落。” 徐天佑不说话,因为欧阳庆说的都是实话。 林玄儿怒道:“你不能这样说他,在我眼里他就是很强,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 欧阳庆愣了下,饶有兴致地看了下林玄儿,又看了眼徐天佑道:“徐兄,你觉得玄儿该不该回去?” 徐天佑依然不说话,理性告诉他林玄儿回去是最好的选择,可话到嘴边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欧阳庆道:“林玄儿从小养尊处优,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种物质条件你能给她么?” 欧阳庆又说:“至于名气,天音阁阁主独女,光这七个字不论在朝堂还是在江湖有多大分量你明白么?你们要多久才能达到天音阁阁主独女这七个字的高度?” 徐天佑拳头握紧,指甲都要把手掌扎出血来了,但他依然说不出一句话。 欧阳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道:“徐兄,你觉得玄儿该不该回去?” 徐天佑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一动不动。 林玄儿急了,道:“徐天佑,你倒是说句话呀!” 徐天佑突然松开了拳头,看向林玄儿道:“林大小姐,这江湖游戏你也玩了几天了,该看到的也看到了,该经历的也经历了。是时候回去了。” 林玄儿愣住了,转而红着脸道:“你……你什么意思?” 徐天佑起身道:“我就一个乞丐,没什么大志向,我只想好好找个工作能让自己一日三餐有饭吃就行。你的江湖梦我不感兴趣。” 欧阳庆道:“徐兄还是明事理的,我帮你开了间房,今晚就睡在这吧。明天起,我们便江湖再见。”接着,欧阳庆又拿出了些银两放桌上,“这些钱就当感谢你这几天照顾玄儿。” 徐天佑道:“钱就不用了。”说罢,便回房间去了。 月现星明。 毕竟是杭州,夜市繁荣。 街上依旧有许多行人。 唱曲声,交谈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徐天佑怎么也睡不着,只觉躺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起身开窗,望着天边的月光,不禁陷入沉思。 “你觉得玄儿该不该回去?” 这句话仿佛有魔咒一般,一直在徐天佑的脑海里重复着。 林玄儿若要回了天音阁,便是要就此别过,往后何时再见?谁又能知道。 分别,徐天佑真的愿意分别吗?没人知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徐天佑关上窗户,坐在床上,竟是自顾自地唱起了莲花落。 徐天佑苦笑一番,喃喃道:“梦总归要醒的。” 又坐了片刻,他将林玄儿赠与他的匕首放在了木桌上,推开房门便离去了。 路上寻乐的行人很多,徐天佑形单影只逆流而行。 欢笑声传不进他的耳里。 夜市的菜香味飘不进他的鼻子里。 就连与行人人相撞,行人对他破口大骂,他也只是低着头微微侧身独自离开。 直至看见城门,直至走出城门,直至眼前又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密林与黑夜。 “未来的大侠,你忘带东西了。” 熟悉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去。 那女子如画,如月上下凡的仙子般站在他身前。 女子拿着徐天佑放在木桌上的匕首,就那样站在他眼前,站在月下。 “你怎么来了?” “我说了,这把匕首你得好好保管,因为是本大小姐送你的礼物。” 徐天佑不说话。 “我也说过,你别想抛下我。” 月下两人相对而立,如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卷。 两人相对而立良久不语,连那轮弯月也似乎想给他们独处的时间,默默地躲进了云里。 第9章 古庙惊魂 月亮再次从云中溜了出来。 两人一路并肩往前走着,良久不语。 过了许久,徐天佑道:“也不知下一个城镇要多久才能到,估计今晚又得天做被地做铺了。” 林玄儿道:“那也挺好,能看着月光睡觉。” 徐天佑叹道:“明天又得饿肚子了。” 林玄儿从胸口处拿出一个钱袋,在徐天佑面前晃了晃。 客栈里。欧阳庆看着天上的弯月叹道:“我的好师妹哎,你好歹给我留些路费呀,哪有把钱全拿走的。” 徐天佑看着那钱袋愣住了。 林玄儿道:“先借师兄的钱当个盘缠,下次见面我一定还他。” 徐天佑道:“你师兄知道么?” 林玄儿道:“他知道的话我还能出来?” 徐天佑问道:“你留了些路费给他没?” 林玄儿眨巴着眼睛道:“好像……我全拿走了。” 徐天佑呆住了:“那你师兄怎么办?” 林玄儿挠着头道:“不用担心他,他有的是办法。” 两人又行了许久,终于看见一个破庙。 林玄儿笑道:“老天保佑,今晚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睡。” 徐天佑却笑不出,相反的越靠近破庙他越警惕。 文人话本里常写,夜间古庙是最容易见鬼的地方,佛曰众生平等,人能住庙里,鬼自然能住。 但徐天佑知道这世上没有鬼,他怕的是人——夜行旅者能住破庙里,心怀不轨的贼匪自然也能住庙里。 庙里有火,篝火。 篝火上一个锅,锅里熬着肉汤。 锅旁坐着一个人,一个老妇人。 老妇面如枯槁,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有些恐怖。 林玄儿自诩不怕人,此时也不经意地往徐天佑身后躲着。 徐天佑作揖道:“我们夜行至此,多有打扰,想借贵地休息一晚天亮便走,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老妇的声音像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她头也不抬,只是用一个大勺子搅拌着那锅肉汤:“庙门大开,自然接纳八方有缘人。况且这庙也并非老身的,老身也只是过路的旅人。” 徐天佑将林玄儿拉到一个角落,只求离那老妇越远越好。 肉汤熬至沸腾,香味扑鼻而来。 林玄儿的肚子如擂鼓一般。 林玄儿舔了舔舌头,眼巴巴地望着那锅肉汤,而后又看了眼徐天佑。 徐天佑小声道:“好好休息,明天到了城镇再解决吃食的事情。” 林玄儿点了点头,闭着眼不去看,可鼻子她闭不住,耳朵也闭不住。 肉香味扑进她鼻子里,汤沸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 老妇拿起一个碗,舀了一碗汤,汤里还有肉。 老妇道:“相逢即是缘,你们也来吃点吧。” 这话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林玄儿睁开了眼,起身便要往老妇那儿走。 徐天佑立马拉住了林玄儿。 老妇见状,叹道:“这么好的肉汤,真的不吃一口吗?” 徐天佑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老妇。 林玄儿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老妇手里的那碗肉汤。 老妇将碗放在地上,缓缓起身,幽幽道:“本想让你们做个饱死鬼的。” 未等徐天佑和林玄儿做任何反应,老妇一挥右手,见六枚银针分别飞向两人的要害处。 徐天佑和林玄儿大惊,抽出武器挡住飞来的银针。 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机会,却见一老头从暗处腾空而来,双手虎爪扑击近处的林玄儿。 老头出来的悄无声息,下手狠辣凌厉,林玄儿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徐天佑拖着后退数步才躲下这一致命一击。 老头出手狠辣,每一招都是冲着两人的致命处击来。 老妇则看准时机在旁放冷箭。她出手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出手角度都极其刁钻,时机也恰到好处。 徐天佑刚找到老头的破绽,正欲一匕首刺穿他咽喉时,却被老妇扔出的银针所扰,被迫撤退躲避。 林玄儿刚想使出翻身刺予以还击时,又被飞来的银针封住了进攻路线,只得翻身后撤。 徐天佑和林玄儿的实战经验实在太少,这一明一暗的进攻如附骨毒蛇般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只能堪堪防守。 战至百余招,徐天佑和林玄儿显出来的破绽越来越大。 老妇看到时机,手出如电,两枚银针分别飞向徐天佑的颈部和林玄儿的腰部。 眼看无法躲避,却听嗖嗖两声,两颗石子从门口处直直冲向徐天佑和林玄儿。 “叮,叮”,两枚银针应声落地。 众人皆是一惊,一时停下了彼此厮杀看向了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名布衣壮汉。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壮汉拔出背上的大刀劈向老妇人。 壮汉虽使刀,但身法轻灵,刀法狠辣且快如风,每一刀都不留余力要夺了老妇人的性命。 老头要去支援老妇人,却被眼前的徐天佑和林玄儿挡住了去路。 随着壮汉的加入,战局竟成了一边倒的局势,转眼间老妇人和老头便落了下风。 徐天佑的匕首架在了老头的脖子上,林玄儿的右手刺也顶在了老头的心口处。 壮汉那边可没留余地,直接一刀抹了老妇人的脖子。 老头见状大惊道:“老太婆!” 徐天佑和林玄儿也被眼前一幕惊住了,他们是第一次见人被杀死在自己眼前。以往林玄儿只在天音阁与同门对练,外出也没遇到过厮杀场面。而徐天佑只要看到别人打斗便躲得远远的不去凑热闹。 徐天佑和林玄儿的愣神间,老头双目圆瞪冲向了壮汉要为老妇人报仇。 老头疯也似的进攻着壮汉,却全然没了任何章法。 壮汉挡住老头的疯狂连攻,假意转身撤退,就在后退到第五步时倏地回身刺向老头胸口。 一阵刺痛让老头停下任何动作,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贯穿了自己胸口的冰冷大刀,嘴角缓缓流出鲜红血液。 壮汉面无表情将刀抽出,甩了甩刀上的鲜血便还刀入鞘。 刀从老头身上抽出时,老头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在了地上。壮汉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径直走向了徐天佑和林玄儿。 壮汉走到徐天佑和林玄儿面前,似已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打斗,也全然忘记了刀上还留着两条命的鲜血。他露出爽朗笑容,抱拳自报家门道:“在下赵天恒。” 虽说壮汉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但是刚才他下手狠辣不留余地,杀人后连眼都不眨的气势给徐天佑和林玄儿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两人还未从刚才那一幕缓过来,一时竟忘记了回话。 赵天恒见他们不回话,双眼却一直盯着老头和老妇人的尸体,又见他们一身昂贵行头,问道:“莫非两位是哪家的少爷小姐,第一次见江湖的厮斗?” 徐天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第一次见人死在我面前。” 林玄儿道:“你下手怎地不留余地?” 赵天恒却愣住了,怎么自己救了他们反而似乎还被对方埋怨起来了? 赵天恒道:“江湖厮斗本就是你死我活,而且他们可是不知道谋害了多少人性命的贼匪,留他们俩的命不知道得葬送多少夜间赶路的无辜人的性命。倘若刚才赢的是他们,我们现在便是冷冰冰的尸体了。” 徐天佑拱手道:“是我们胆小短见了,在下徐天佑。” 林玄儿也拱手道:“在下林玄儿。”这一次她却没有报出天音阁的名号。 赵天恒道:“见你们行头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怎么不带侍卫仆从?还落得晚上被迫留宿荒野古庙。” 林玄儿道:“我们是来闯江湖的。” 赵天恒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奇闻,瞪圆了双眼打量着徐天佑和林玄儿,笑道:“闯荡江湖可不是你们这些少爷小姐该做的,这也不是好玩的游戏,江湖上处处都是危机。” 赵天恒似是口渴了,拿起挂在腰间的葫芦,往嘴里灌了几口酒,接着道:“你们莫说连人都不敢杀,就连看杀人都心绪不定,怎么闯荡江湖?当今世道不太平,还是早些回府里待着吧!” 林玄儿突然挺起胸脯,不服气道:“谁说……谁说我们不敢杀人的,我……我一个月得杀一个,不,得杀十个人。” 赵天恒笑道:“你这小妮子嘴还挺硬,刚才我在外面看你们打斗看了许久,你们俩的武功明明在这老头和妇人之上,却处处留手生怕伤了别人性命才落入困局。善良是好事,但行走江湖过度的善良只会害了自己性命。” 徐天佑道:“受教了。” 林玄儿道:“我们只是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天恒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对贼匪可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这种人你们也饶?”说罢,他踢翻了那个锅炉,锅炉里赫然出现一个被煮烂的只剩白骨的人手。 林玄儿见状,胃里翻江倒海。 赵天恒道:“况且得饶人处且饶人前面还有一句话,叫我于天下全无敌。你们武功境界有这么高么?若你们葬于这两人之手,下锅汤便是用你们的肉煮的。” 徐天佑和林玄儿不再说话,只觉心里一冷。 赵天恒摆摆手道:“江湖的险恶哪是你们这种住在高楼里的人能懂的,还是早些回去乖乖陪在父母身边吧。” 徐天佑道:“我并不是哪家的公子,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乞丐。” 林玄儿道:“我可是天音阁林惊涛之女,生来就是要当大侠的。” 赵天恒看了看徐天佑,又看了看林玄儿,笑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乞丐,一个江湖第一大门派的大小姐,你们竟然能走到一起也属实是怪事一桩。” 林玄儿道:“英雄不问出处,我们两个以后一定会成为名满江湖的雌雄双侠!” 赵天恒拔出大刀,刀上依旧残留着鲜血。 林玄儿见到刀上的鲜血,又想起了刚才的惨状,心里不禁渗的慌,不知觉间后退一步躲在了徐天佑身后。 赵天恒哈哈大笑,将刀收回鞘中,找了个角落躺下闭眼便要睡觉。 林玄儿拉着徐天佑也寻了个角落坐下。 林玄儿小声嘟囔道:“这人刚才吓唬我。” 徐天佑叹息道:“这人刚才救了我们。” 林玄儿拍了徐天佑的背一下,脸上写满了委屈。 徐天佑见状不知林玄儿为何闹委屈,刚想开口询问。林玄儿却是扭过头闭上了眼睛。 徐天佑挠挠头忖道:“女子的心思果真是全天底下最难猜的。” 第10章 婚礼风波 待徐天佑和林玄儿醒来时,赵天恒早已不见踪影。 徐天佑和林玄儿醒来后坐在原地缓了缓,便又开始赶路。 行至一村落,已是正午。 村落名曰赵家村,依河而建,河水湍急,要过河只能乘船。 河对面也是一座村落,名曰孟家村。 两村和谐共处余百年,世代通婚,两村加起来不过百户人家,彼此之间都相知相熟。 徐天佑和林玄儿来到村庄时,只见一户人家门口正在大摆酒宴。 林玄儿爱凑热闹,便凑过去问一个老头:“老人家,这家是有什么喜事啊?” 老头边嚼着猪头肉,边回道:“这家人办的是婚宴。” 徐天佑只觉肚子咕咕乱叫,便问道:“老人家,这是流水席么?” 如果办酒宴是以流水席的形式操办,那过往行人或陌生人也能坐在桌上吃饭喝酒沾沾喜气。 老头笑道:“你们看着眼生,是过路旅人吧?” 徐天佑道:“实不相瞒,我们已经行了一天了,未进水米,现在是又渴又饿,想凑个喜气顺便填饱肚子。” 老头指了指另一桌道:“那有空位,你们坐下吃便是。” 徐天佑拱手道谢,便和林玄儿找了两空座坐了下来。 林玄儿边吃边道:“等我结婚时一定也办流水宴,人多热闹。” 徐天佑道:“流水宴很费钱的。” 林玄儿道:“那我不管,我爹有的是钱,我就爱热闹。” 徐天佑道:“你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林玄儿嗔怒道:“婚嫁可是姑娘家一辈子最大的事,多花点钱怎么了?我就要办流水宴,还得是七天七夜的那种。” 徐天佑叹道:“办,办。” 就在两人大快朵颐时,只听一女子惊吼。 这一声惊吼如同惊天霹雳,热闹的宴席突然鸦雀无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只见一穿红色喜服的男人披头散发跑了出来。 这男子一路狂奔,跑到了河边跳了下去。 河水深而湍急,男子沉入河中,被河水卷着不知去了何方。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待男子快跑到河边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起身要去追。 可哪追得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跳入了河里。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不知哪位老叟惊慌大喊,顿时席间骚动不安。 徐天佑和林玄儿懵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却不知要说什么。 新郎的父母大哭起来,新娘也不顾礼仪扔下了盖头冲出了婚房。 新娘满脸眼泪,眼神恐慌,脸色早已没了血色。 众人不知如何安慰,或者说他们自己都处于懵逼状态,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围住了新娘和新郎的父母。 一个白须老者缓过神来,问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新娘哭道:“刚我们在新房待得好好的,夫君突然跟撞了邪似的又哭又笑,然后将自己头发打乱自顾自冲了出门。” 新娘问道:“夫君呢?” 众人不语,只是面色凝重带着怜悯之色看着新娘,默默叹着气。 新娘又问:“夫君呢?” 终是一人艰难地开了口:“跳河了。” 新娘闻言,双眼震动,突觉头晕眼花身体发虚,竟是晕倒了过去。 新娘的父母抱住新娘,哭喊着新娘的名字:“娟儿,娟儿你醒醒啊!”喊了许久,新娘依然未醒。 过了一盏茶功夫,人们终于从刚才的惊吓当中缓过神来。 这人跳河了不管是死是活,也总得找到吧? 众人开始做着计划,让识水性的壮汉下河看能不能寻到尸体,又安排人沿河去找。 既然出了命案,报官自然是不能少的,随即也安排了两个脚快的去附近县衙报官。 林玄儿悲悯道:“新婚燕尔的竟然出这种事,真是可怜人。” 徐天佑道:“这天底下的可怜人太多了,我们该启程了。” 徐天佑不想管闲事,毕竟生逢乱世,各有个命,他也不觉得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林玄儿却不同,她养尊处优初入人世,自然多愁善感。 她悲伤道:“我想留下来,我们好歹也吃了别人一顿饭,能帮的就帮吧,不管结局是好是坏,我都想看看。不然总觉得心里会有一个结。” 徐天佑也不多说什么,随着林玄儿的决定留了下来。 两人和酒席上的人聊了起来,也算是知道了些情况。 新郎名叫赵与田,新娘名叫孟娟。两家父母交情很深,两家也算门当户对,于是便订下了这门亲事。 一中年胖妇道:“但我听说赵与田心仪的是另一家姑娘。” 另一满脸麻子的妇人道:“你说的是孟花?” 胖妇人道:“对,就是孟花。他们俩情投意合,经常在后山幽会。” 一中年男子道:“听说有一次赵与田跟父母提了这事,想去孟花家提亲,却被父亲用棍棒打了出去。” 林玄儿问道:“为什么啊?” 中年男子道:“你不知道,那孟花家徒四壁,家里只有一个疯癫的老母亲。赵与田父亲自然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林玄儿怒道:“怎么能因家境问题而棒打鸳鸯?” 胖妇人看着林玄儿一身绫罗绸缎,道:“想必姑娘一定是哪家的小姐吧?我们这小百姓的事你自然不懂。” 林玄儿道:“爱情就是爱情,跟家世有什么关系?” 胖妇人道:“那是你们衣食不缺的人才会这么觉得。” 林玄儿依然不解。 徐天佑道:“很多时候婚姻只是一场交易而已。富商巨贾会因为利益而通婚,但平头百姓却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通婚。若是赵与田与孟花结婚,那赵家相当于要单方面扶持孟花和她痴呆的老母亲。但若赵与田和孟娟结婚,两家便能相互照应。” 世间万般事,半点不由人! 林玄儿突然觉得自己父亲对自己是真的不错,从来没有为了所谓的利益而让自己嫁给哪家公子。 想着想着,她突然眼眶一红,出来许久,第一次这么想念父亲。 胖妇人叹道:“可惜了孟娟这么痴心的姑娘,从小便追在赵与田身后,眼看要完成这桩心愿了,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徐天佑问道:“孟娟很喜欢赵与田吗?” 胖妇人道:“喜欢得不得了。她出嫁前笑得合不拢嘴,跟吃了蜜似的。她母亲跟我们说兴奋的晚上睡不着觉。”说罢,又是摇头叹息。 满脸麻子的妇人道:“这水流如此湍急,也不知赵与田是死是活。” 中年男子叹道:“若是平常我倒也不担心,可现在他发疯似的跳进河里,说不准。” 徐天佑问道:“为什么平常时日你不会担心?” 中年男子道:“两村百户人,若论水性没人有他好,他在水里跟鱼一样自在。记得有一次大雨过后水流比现在还急,一个孩童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赵与田见状直接跳下去把孩童救了上来,一点事都没有。” 徐天佑眼波流转,似在思考着什么。 第11章 不可评说的爱 红霞灼灼,染红了河面。 沿河寻找尸体的人抬着一具身穿婚服的男尸回来了,与此同时报官的人也带着官府衙役回到赵家村。 这男尸脸上不知是被什么利器划的面目全非,早已看不出原本面目,唯独身上这身婚服似是在告诉众人这便是赵与田。 赵与田的父母见到这具男尸,瞬间趴在地上大哭起来。一壮汉也是眼眶红润,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具尸体。 徐天佑一问得知这壮汉是赵与田的亲哥哥赵与牛。 衙役问了下情况,又问赵与田的家人:“你们确定这便是你们孩子?” 赵与田的母亲道:“这身婚服是我亲手裁制,我怎会不认得。” 衙役又询问了一下当时情况,后得出结论:赵与田突发失心疯,跳河自杀了。 衙役道了声世事无常,节哀顺变,便要离开。 就在此时,一疯妇跑了过来,哭喊道:“我女儿不见了,我女儿不见了。” 此人正是孟花的母亲。 真应了那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众人再度陷入混乱。 一白须老者烦道:“或许你女儿只是出门办事耽搁了,晚些时候便会回家了。现在这里已经够乱了,你别添乱了。” 疯妇道:“不会的,每到饭点我女儿都会按时回家为我煮吃食,可今天一大早出门便再也没回来过。”她说完,便一直喊着肚子饿。 一男子从屋内端出一碗粥给疯妇,疯妇接过粥大口大口喝着,毫无吃相可言。 疯妇喝完粥,拉着衙役大喊道:“你们帮我找找我女儿吧,求求你们了。” 衙役被疯妇身上的怪味熏的皱起眉头,将她手推开道:“你随我们去衙门将你女儿的模样说清楚,我们帮你找便是。” 疯妇千恩万谢,便跟着衙役要往衙门走。 那白须老者喊了一个年轻男子陪她一起去,毕竟是个疯妇,总得要人在路上照料看护。 赵与田跳河自杀,孟花无辜失踪。 这未免太过巧合。 徐天佑思绪流转,心中有了个猜测。 他沉默不语自顾自走进了赵与田的家,走入了赵与田和孟娟的婚房。 林玄儿看他一言不发,便也没多问,只是默默跟在他后面。 孟娟依旧没有醒来,安静地躺在喜庆的鸳鸯被褥里。 徐天佑看着孟娟道:“你还要装晕到几时?” 孟娟依然没睁眼。 徐天佑用力掐着孟娟的食指,只见孟娟眉头微皱,却依旧不睁眼。 徐天佑愈发用力。孟娟痛喊一声将徐天佑的手甩开,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 孟娟慌张地看着徐天佑和林玄儿这两陌生的面孔问道:“你们是?” 徐天佑并没有回她的话,自顾自问道:“你为什么要装晕?” 孟娟低下头,双手握紧了衣角,一言不发。 徐天佑道:“赵与田和孟花私奔了对不对?” 孟娟惊讶地抬头看着徐天佑。 徐天佑道:“那尸体搬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虽然我不认识赵与田,但那衣服已经出卖了他。” 孟娟问道:“为什么?” 徐天佑道:“哪有被湍急的河水卷死的人身上衣服还能这么整齐的?这明显就是重新穿上去的。” 孟娟惊慌问道:“你们是官差?” 徐天佑摇头道:“我们不是官差,我本也没兴趣管你们的事。” 林玄儿道:“只是我好奇为何要假死逃婚?” 孟娟刚要张嘴说话,心里只觉无限酸楚,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就在孟娟控制不住情绪流泪哭泣时,她父母走了进来,见孟娟醒来,喜极而泣。 孟娟和父母嘘寒问暖了片刻,便谎称徐天佑和林玄儿是她的朋友,想和他俩聊些私话。 孟娟父母见孟娟好歹是醒了,也不多说,退出了房间将门关上。 待孟娟父母离开后,孟娟调整了一下情绪,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孟娟和赵与田世家交好,门当户对,在他们两还不知事的时候便被双方家长定了娃娃亲。 但爱情这东西,怎么是可能被支配的呢?从小赵与田便只是把孟娟当做亲妹妹看待,真正喜欢的一直是另一个和他们一起从小长到大的孟花。 ——可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 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在这个时代,就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 赵与田自然无法抗拒,可每到独自一人的深夜,全世界仿若只剩他时,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真的要妥协么?” 也不知经历了几个四下无人的深夜,也不知经历了几次内心的反复煎熬,赵与田终是下定决心要和父母摊牌。 “我从小爱的便是孟花。” 这句话换来的不是平等交流,而是一顿辱骂与棍棒伺候。 “若你执意如此,便不再是我赵家子孙。” “若你执意如此,死外面也别再回来。” 毕竟,长辈们的理性告诉他们婚姻并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应该是要门当户对的,这样结婚后才能相辅相成,齐头并进,不说让两家能因为婚姻更上一个台阶,至少婚后不至于另一家只是以累赘的形式存在。 而孟花家穷的家徒四壁,还有个疯癫的老母亲。 赵与田和孟娟诉说了自己的心思。 “我和孟花两情相悦,无奈世间束缚太多,唯一办法便是装死私奔。”赵与田的眼神真诚热烈,甚至带着疯狂。 “我帮你和孟花姐。”这便是孟娟的答案。 于是,三人找了一具身材和赵与田相仿的尸体藏在河流浅滩旁的林子里,待婚礼当日,孟花便背着细软盘缠在藏尸体的旁边等待。等赵与田装疯跳入河中游到了浅滩,孟花便把尸体搬出来。 为了让尸体脸上的划伤像那么回事,也是直接就地取材,拿尖锐的树枝将尸体的面容划的面目全非。随后赵与田换掉衣服,将喜服穿在尸体身上。 徐天佑虽然大概猜到了事情经过,但真正听当事人说时,心里还是震惊无比。 林玄儿更是直呼出声:“疯了吧?对尸体大不敬可是大忌讳。而且婚姻可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你把你一辈子搭进去值得么?” 孟娟不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回话。 婚礼之前,她得知赵与田和孟花能在这个世界长相厮守做一对快活鸳鸯,心里也真是替他们开心,所以每天都是十分开心的。 但当她穿上喜服的那一刻,当婚礼举行的那一刻,当计划进行到赵与田装疯跳河假死时——她的心情有谁能了解呢? 昏迷是假的。 但眼泪呢? 眼泪是真的吧。 后悔么? 谁知道呢?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或许连她自己也无法诉说。 她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成全了两个从小到大的人的爱情,伟大么?愚蠢么? 谁知道呢? 徐天佑和林玄儿默默离开了,假装无事发生。 林玄儿道:“我不该好奇。” 徐天佑道:“有好奇心不是坏事。” 沉默良久,林玄儿道:“这个案子其实漏洞百出,那些衙役为什么看不出端倪?” 徐天佑道:“这个案子不是大案奇案,不过是平凡人家死了个人罢了。在这乱世,死个人,失踪个人可太正常了。衙役花再多时间去查即使查了个水落石出,也不是什么大功绩,也没有油水可捞。” 徐天佑又道:“而且这件案子有头有尾,新郎犯了失心疯跳河自杀,一切在案宗上都显得合情合理。” 林玄儿恨道:“赵与田和孟花是私奔成功成了一对快活鸳鸯,但孟娟呢?赵家父母呢?他们真是太自私了。” 赵家父母莫名看着喜事变丧事,还是老年丧子的惨痛丧事。 孟娟余生估计都会活在克夫的谣言里。 可是孟娟值得同情么?她自己选择了为了自己爱的人而牺牲了自己,她的余生是她自己选的。 可是,爱呀。 徐天佑也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林玄儿道:“你说这世道上有没有一个地方是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的?” 徐天佑看了看天,道:“没有吧,或许以后会有。” 晚霞灼灼,染红了河面。 第12章 夜宿山林 又是一夜。 又是山林。 只是这一夜星光璀璨,月光皎洁。 只是这一夜不再是独自一人。 徐天佑和林玄儿找寻到一块空地,生起篝火,决定在这先休息一晚。 许是行路太久,亦或是晚上吃的并不多。林玄儿的肚子咕咕叫着,倒给宁静的夜晚生出了一分声音上的乐趣。 林玄儿摸着肚子,嘟着嘴道:“这不争气的肚子必定是我名扬江湖的阻碍。” 徐天佑站起身道:“你一个人呆在这会害怕么?” 林玄儿问道:“你要去干嘛?” 徐天佑道:“找些吃食。” 林玄儿想了想,道:“别去太久。” 徐天佑点了点头。 林玄儿目送着徐天佑离开,直至徐天佑的身影彻底融入夜色。 徐天佑离开了约摸一盏茶时间,篝火的光印在林玄儿的脸上,仿若为她脸上抹了一道红色的胭脂。 她百无聊赖地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光,数着星星的数量。 突然,一颗星星仿若落入凡间,慢慢向她飞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数十颗星星闪烁着光向她飞来。 星星当然不会从天上落下。 向她飞来的是闪烁着点点光芒的萤火虫。 林玄儿第一次在无人深山看萤火虫,心里着实欣喜兴奋。 她伸出手,萤火虫似也不怕她,停在了她的手背上。 林玄儿好奇地看着手上的萤火虫,正欲研究一番,只见它扑腾了一下翅膀又飞走了。 萤火虫排着长阵在空中或盘旋,或往远处飞去,像星的河流,灯的长阵,为这宁静的夜晚装点了一抹绚烂。 绚烂的深处,走出一个人影。 ——这人影仿若也在此时带着光。 再走近些,徐天佑的脸清晰的出现在林玄儿的眼前。 ——他的脸仿佛也带着光。 林玄儿竟在此时莫名看痴了,她呆呆望着徐天佑,不动,不说话,眼睛也不眨一下。 徐天佑走到她跟前了,她亦是没有反应过来。 “你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 这一声把林玄儿从痴迷中唤醒。 林玄儿道:“看萤火虫。” 林玄儿的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也不知是火的映射,还是内心的反应。 徐天佑右手拿着一块狼皮,左手拿着两根粗大的树枝,树枝上串着狼腿肉。 林玄儿笑道:“我们是跟狼过不去了。” 徐天佑将狼肉放在火上烤,没过多时便传来阵阵肉香。 林玄儿问道:“能吃了么?” 徐天佑用匕首割下一小块肉,放嘴里尝了一下,道:“熟了。” 林玄儿拿起一串狼肉,也不顾烫竟直接大口吃着。 徐天佑看着林玄儿,笑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说这不是人吃的。” 林玄儿道:“行走江湖哪能挑三拣四的。” 待吃完狼腿,林玄儿又抬头看着天上星光,她突然觉得漫天星光没有萤火虫好看。因为星星离得太远,而萤火虫却是能触碰到的。 林玄儿道:“我突然不那么想当大侠了。” 徐天佑道:“为什么?” 林玄儿道:“每一个大侠都不知道手上染了多少血。以前在话本里看到只觉痛快,现在自己真实经历后,感觉挺渗人的。” 林玄儿补充道:“我想起杀人这二字便心里发毛。” 她又想起了赵天恒杀人的场景——那是她生命中第一次亲眼见到杀人。 不知是突来的晚风带来的凉意,还是林玄儿心中生起的凉意。她只觉全身有些发冷,不自觉间紧了紧衣服,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膝,往篝火处又挪近了些。 徐天佑沉默了会,问道:“那你要回天音阁么?” 林玄儿道:“不回。” 徐天佑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干嘛?” 林玄儿反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徐天佑道:“我只想每日三餐有着落,不要饿着。” 林玄儿转溜着眼珠,笑道:“那我们做生意吧!说不准做成功了当个富商巨贾,这样便衣食无忧了。” 她又想起了听书都付不出赏钱的西门吹风,愈发觉得当大侠并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事。 徐天佑道:“可是我们没有本钱。” 林玄儿笑道:“我们可以先赚钱呀,赚够了就盘一家店,然后做点小生意,再慢慢扩大店面,把小生意做成大生意。我相信以我们俩的能力和智慧,不出五年一定能做出成绩。” 说罢,她便拿出从欧阳庆那“借”来的盘缠,仔细数着。 “这里有十五两银子和两百文铜钱,我们要好好利用起来。” 林玄儿从胸口处拿出这袋银钱时,也看到了身上这件昂贵的衣服。 此时,这衣服已被尘土染的脏不可耐。 衣服本是保暖遮羞的工具,然而这套衣服却成了他们的负累。这衣服太昂贵,以至于行路至路不好走的地方,两人不自觉间都放慢了脚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这身衣物。 若不是因为这套衣服导致两人行路速度变慢,或许便不会陷入只能在深山过夜的窘境了吧? 为什么当时要脑子一热买这身衣服? 为什么不听徐天佑的话当时把这衣服当掉换成粗布麻衣? 林玄儿越回想越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脑子里进了水。 ——一湖水。 林玄儿又盘算道:“你剥的这狼皮也能卖六百文钱,这样我们就有十五两银子外加八百文了。” 徐天佑愣了愣,笑道:“你当时可是把那狼皮以五百文钱卖掉的。” 林玄儿皱了皱鼻子道:“哎呀,当时我不懂嘛。而且当时我又没钱的概念。这次你去卖狼皮我就在旁边站着当木头人,绝对不多说一句话。” 徐天佑道:“那我们开什么店?” 林玄儿想了想道:“民以食为天,我们就开个小的酒家,一定亏不了。” 她计划道:“你当厨子,我当掌柜,招个店小二,齐活。” 林玄儿笑得比璀璨的星光还灿烂,仿若此时他们已经开起了这间酒家,而且还是日进斗金的酒家。 徐天佑道:“你会酿酒吗?” 这句话把她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林玄儿摇头反问道:“你不会么?” 徐天佑叹道:“大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什么都会?” 林玄儿陷入沉思,而后又开怀道:“没事,我认识酒仙李长白,他和我父亲私交甚好,我们可以请他来为我们酿酒。” 徐天佑道:“素闻李长白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应该怎么寻找他?” 林玄儿又陷入沉思。 徐天佑道:“即使找到了,我们就是开间小酒家,一年的营收或许不够付他的费用。” 林玄儿决定不再想了,嗔怒道:“那开不开酒家?” 徐天佑愣住了,忖道:“古人诚不欺我也,女人翻脸果然比翻书快。上一秒还是笑盈盈的,这一句话功夫怎么就生气了?” 林玄儿又道:“回答我。” 徐天佑叹道:“开。” 林玄儿道:“可是我们不会酿酒,也请不起李长白。” 徐天佑道:“我可以先去酒家做工,一年两年的总归能学会酿酒。” 林玄儿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她笑嘻嘻地侧躺在地上,留给徐天佑一个背影。 徐天佑道:“怎么躺着了?” 林玄儿道:“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赶路呢。” 徐天佑摇头笑了笑,忖道:“女人的心思还是不猜为妙。”他也侧躺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很多人都喜欢夜晚,因为星光与月光会为旅人照亮前路,会静静的陪着满心思绪的人整理心情。 它不似白天的阳光般吵闹。 它更像一个安静的愿意倾听的挚友。 静,不刺眼的幽光,便是夜晚给人最好的馈赠。 星月的光芒照在熟睡的林玄儿脸上。 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是梦见了什么么? 梦里应该会有星,有月,有萤火虫。 ——还有那设想中的酒家。 ——应该也会有此时睡在篝火另一旁的徐天佑。 第13章 隐士高人 晨。 晨露打湿了绿叶。 鸟儿欢脱地叽叽喳喳叫着。 适合赶路的晴天。 徐天佑和林玄儿同时醒来打了个哈欠,互道一声早。 两人起身拍打了下身上的尘土,便继续赶路了。 行了半日,终于是能隐隐看到天边袅袅升起的炊烟。 有炊烟,意味着有人家。 两人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却见一满脸胡须,身材魁梧的四十来岁的男子背着一把长弓蹲在一棵大树后,窥视着林深处。 男子的举动瞬间吸引了林玄儿的好奇,她也蹲在树后面窥视着男子。 徐天佑小声道:“这只是个猎户,有什么可看的?” 林玄儿兴奋道:“我第一次见人打猎,就让我见识一下。” 徐天佑不多言,也跟着林玄儿蹲在了树后。 男子窥视着猎物,徐天佑和林玄儿窥视着男子。 没过多久,一只麂子从林深处缓缓走出。男子拿出长弓,搭上弓箭。 嗖的一声,箭离弦,精准射到了麂子的脖颈处。 麂子中箭痛呼倒地,遂又立马起身往密林深处落荒而逃。 男子立马纵身跃去,追向逃跑的麂子。 “好轻功!”林玄儿惊呼。 两人也跟着男子追了过去。 追逐了约两分钟,男子与麂子的距离越来越近。只见男子从腰间取出匕首,纵身飞去,精准地将匕首插进了麂子的头顶。 这一击快准狠,势大力沉,麂子竟如被巨石所压一般直直倒在了地上。 男子骑坐在麂子身上,抽出匕首。起先麂子还在垂死挣扎,没多久便不再动弹。 也就两分钟的路程,却因速度过快,徐天佑和林玄儿竟觉得有些气喘。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若这本事能放到稀松平常的日常生产时,外行也能看出这手段是否高明。 精明的有手段的猎户都会设置些例如铁夹之类的陷阱,然后施加手段把猎物赶向自己放置的陷阱处。因为不设置这些陷阱,猎物要拼了命逃跑的话猎户是追不上的。 但眼前这位男子却是直接用自身超越常人的速度和力量将猎物捕获。虽不精明,但也足以证明男子的硬实力太过强大。 这外行人一看便知男子并非等闲之辈。徐天佑和林玄儿恰巧也不是外行人,所以他们更明白男子的武功到底是何等高强。 林玄儿不禁赞叹道:“大叔好功夫。” 男子将麂子放在肩上,看向徐天佑和林玄儿道:“你们是何人?” 徐天佑作揖道:“我们是行路人。” 男子道:“行路人窥探了我这么久?” 徐天佑略微脸红。林玄儿笑道:“别无他意,只是小女子第一次见人打猎,好奇之下便驻足观摩了一番。” 林玄儿看着男子肩上的麂子,突然联想到了午饭,顿觉肚子咕咕直叫。 徐天佑听到了这动静,开口问道:“敢问前方离润州还有多远?” 男子道:“大约一个时辰。” 徐天佑道:“我与舍妹行路至此又饿又渴,高人可否施舍些水粮与我二人?我们可以付钱。” 男子打量着徐天佑和林玄儿,开口道:“你们可不是兄妹关系。” 徐天佑和林玄儿顿觉脸红,不再说话。 男子也不计较,转身边走边道:“若不嫌山野房屋简陋饭菜难咽就跟来吧。” 屋舍不大,却布置得当,干净整洁。 一女子坐在敞开的房门前做着刺绣。 女子见男子归来,只轻道:“回来了。” 男子也只轻声回道:“回来了。” 女子见徐天佑和林玄儿两人跟在身后也不多问,继续做着刺绣。 男子径直走进厨房,厨房的灶台旁放着柴火,还放着一些书。 徐天佑定睛一看,发现这些都是兵书。 可这些兵书现已破烂不堪,缺张少页。 徐天佑好奇问道:“为何要将这些书放在灶台旁?” 男子剁着麂子,头也不抬道:“用书烧火火烧的快些,也烧得旺。” 林玄儿惊道:“你把这些书当柴火烧?” 男子道:“不然呢?无用之书不当柴火烧还当宝贝供着不成?” 徐天佑拿起那本只剩封面的《孙子兵法》道:“若带兵打仗的将军知道你把这当无用之书,非得笑话你不可。” 男子看了一眼,道:“历朝哪位带兵的将军不是熟读《孙子兵法》?结果呢?” 徐天佑不说话了。 林玄儿突然问道:“相逢也是有缘,小女子林玄儿,天音阁林惊涛之女,敢问高人名号。” 男子放下手上的活,打量了一番林玄儿,而后又拿起剁肉刀剁着麂子。 男子道:“你父亲我认识,也算英雄。可惜……” 林玄儿问道:“可惜什么?” 男子没接这句话,只是道出了自己名号:“在下雷宝车。” 林玄儿惊道:“常胜将军雷宝车?” 雷宝车嗤笑一声道:“那只是天下人眼拙给了我这名号而已。” 徐天佑道:“但你确实没有过败绩。” 雷宝车道:“没败绩?对外我确实没败绩,对内我是败的一塌糊涂。只得在这山野间苟且偷生。” 徐天佑突然想到当时坊间讨论的如火如荼的一件事。 朔方军之所以大败有两个原因:第一,朔方军的军费一直是被朝廷拖欠着的,人饿马乏的情况下自然是打不过粮草充足的吐蕃军。第二个原因,则是朔方军当时有派出传令官求援,却无一兵一卒援救,活生生成了孤军。直至最后一个士兵战死时,也未见前来救援的玄朝兵马。 朔方地区尽归辽军所侵占,群民激愤,朝廷随即派出雷宝车领十万兵马前往收复。 雷宝车率兵出城时百姓夹道欢送,直呼有雷将军出征,不怕收不回朔方地区。更有甚者说雷将军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玄朝于水火之中的。 一时间,雷宝军在百姓眼里竟如天人一般高大。 ——不,在老百姓眼里,他就是天人! 可当雷宝车率领大军刚要到朔方地界时,被数道金牌紧急召回。 至于是为什么,没人知道。只能猜测朝堂上主和派压住了主战派。 此事之后,雷宝军辞去官职,再不见了踪影。 为什么朝堂上明明有这么多能打的将军,皇帝却选择了弃地求和,这也不是一个老百姓能猜透的。 徐天佑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雷宝军将麂子的腿剁断。 刀剁在骨头上的声音如雷响,案板上顿时血肉横飞。 第14章 朝堂密谋 玄朝。 皇城内。 严帝坐在书房内看着各地送来的百姓起义奏折,顿觉头痛欲裂。 越看越烦,严帝将满桌奏折扫落在地上。房内顿时一片狼藉。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 说话的是严帝的贴身太监陈青。 严帝道:“眼看与辽国就要签订长达百年的和平协议。这协议只要签下来,我朝百姓又能享受百年太平。这些刁民怎就不懂朕的良苦用心?” 陈青道:“井底之蛙怎能懂圣心?” 严帝又怒道:“那些武将匹夫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打仗不用钱?用的都是朕的钱,他们当然不心疼。” 陈青又奉承道:“那些匹夫只是读了些兵书而已,哪会明白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百姓的良苦用心。” 严帝埋怨道:“那辽国军不过只是要些钱粮地皮,而那满朝文武当真是想要朕的命呐。” 而后,严帝又欣慰道:“幸好还有你和李丞相懂朕的心意。” 陈青立马将头埋得更低道:“奴才不敢揣测圣心,也不敢自诩与圣上心意相通。只是奴才唯圣上是从,永远忠于圣上。” 严帝道:“起来吧。” 陈青听闻,站起身,但依旧低着头不敢直面圣颜。 严帝问道:“这天下民愤,当如何平息?” 陈青道:“奴才确实心有一计,若有错处,望圣上原谅。” 严帝道:“但说无妨。” 陈青道:“御驾亲征,方能平息民愤。” 严帝大惊道:“御驾亲征?” 陈青点头道:“之所以起民愤,不过是因为百姓觉得圣上……觉得圣上……” 严帝道:“但说无妨。” 陈青道:“不过是因为百姓觉得圣上无能,割地求安,不敢与辽国军硬战。若陛下御驾亲征,这些谣言不攻自破。” 严帝道:“可……眼看和平协议就要签订,此时若真御驾亲征,之前的付出都将付之东流。” 陈青道:“只是做个样子,不真打。” 严帝道:“此话怎讲?” 陈青道:“李丞相与辽国方相交甚密,辽国也称李丞相为最亲密的朋友。这事交予李丞相做,让他告诉辽国你的计划,大家演一出戏。” 严帝道:“可御驾亲征若败了,民心更是会散的。” 陈青道:“既然演戏,当然要演胜呀。” 严帝道:“如何个胜法?” 陈青道:“和辽国商量好,让我们打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再让些城池给我们。” 严帝道:“他们会肯?” 陈青道:“我们不要富饶之地,不要战略要塞,只要些无关痛痒的不毛之地,再给予他们十倍钱财,为何不肯?他们不自量力攻打玄朝,不过是因为要钱要粮罢了。” 严帝思量片刻,道:“速速将此事秘传李丞相,由他一人秘密操办。” 陈青躬身道:“奴才接旨。”说罢,便离开书房。 待陈青离开后,严帝一人坐在书房内。 他开始思考着这出戏要怎么演才能让天下人信服。 既然是御驾亲征,排场必然不能小。 严帝盘算了一下,决定带三十万精锐兵马前去。 至于武将,既然是御驾亲征,当选最能征善战的武将。 严帝突然想到了辞官隐居的雷宝军。 “可惜常胜将军雷宝军不懂朕心。”严帝心中感慨。 此次带去的武将也不能随便挑选,应当挑能征善战,在民间也威望极高的将军。 严帝突然想到了坊间传闻的当朝武将里的四天王。 这四人分别是高丹,寇盟,杨风,张利迎。 “反正是演戏,全带去也无妨。”严帝再次盘算着。 “可这些武将突然真打怎么办?” ——对了,监军,让陈青当监军。 不行,光当监军不够,得让陈青直接当最高统帅。这样就能防止那些武将匹夫乱来,也就不用担心他们坏了朕的大计。 这一计,不但能平民愤,还能加深与辽方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能彻底改变民间对朕的看法。可谓一石三鸟。 严帝顿觉心情舒畅,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至于损失的钱财,算来算去都比无休止地打仗损失的要少许多。 这一计,当真是一石四鸟。 严帝顿感天地宽广,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就在他畅想未来的时候,书房门被一太监敲响。 严帝道:“进。” 太监推门低头躬身道:“礼部郎中应大人求见。” 礼部郎中应无疾是坚定的主战派。他提了许多应对吐蕃的方针,每一条方针都没有错漏之处。 但,严帝想的是求和。 严帝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道:“告诉他,朕龙体欠安,不见。” 太监道:“应大人说了,若严帝不见,便长跪不起。” 严帝不耐烦地道:“让他进来让他进来,我看看这老匹夫又要来说些什么。” 没过多久,应无疾进门。 “臣应无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请起。”严帝看也不看应无疾一眼。 应无疾道:“臣日思夜想,觉得此时是大破辽军的最佳时机。臣有一记良策……” 严帝并不想听下去,道:“这事你不必再管,朕已经决定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四字如雷一般灌入应无疾耳中。应无疾呆愣了半晌,突又欣喜道:“陛下若真铁了心抗击吐蕃,当真是我玄朝之福。臣斗胆,愿与陛下一同前往。” 严帝道:“朕心中已有此次亲征人选。” 他可不想带应无疾去,这人能说会道,军中威望也高,但凡做心中所觉正确之事又不计后果。若当真带了他去,必然成为一个变数。 应无疾道:“不知道陛下所带何人?臣这里也有几个人选可供陛下挑选。” 严帝不耐烦地低头揉着眉心,却在此时看见一张奏折。奏折所书是湖南地界茶商因不满收税过重而造反。 严帝抬头道:“你是不是很想带兵打仗?” 应无疾道:“臣日思夜想都是亲自带兵为玄朝收复失地。” 严帝道:“正所谓要除外患,得先解内忧。应爱卿是否赞同这句话?” 应无疾道:“古人圣训,自是赞同。” 严帝将那张奏折扔给应无疾,道:“湖南地界茶商造反,此事十万火急,朕现在派你去湖南地界当安抚使,平定茶商叛乱。” 应无疾愣道:“这……” 严帝道:“此事刻不容缓,朕命你即刻前往。” 应无疾思考片刻,道:“臣接旨。” 待应无疾离去,严帝长长舒了口气。 天边阴云密布,似有大雨要落下。 第15章 润州 江山谁第秀,古润最风流。 润州地处长江下游南岸,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也因为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润州的水路运输网特别发达。 河上停着数不胜数的船只,有货船,有客船,也有运人到河上观看河中风光陶冶性情的小舟。 润州聚集着南来北往的商人,这些商人也带来了各地的货物。 繁华似梦,人声鼎沸。 徐天佑和林玄儿看到这派繁荣之景,顿觉欣喜。 两人立马奔向繁华的商业区,只见道路宽阔,人潮接踵,路两旁摆着各色小摊。 大路两旁也开着各种商店,酒楼、茶楼、客栈、宜春院此时皆人满为患。 林玄儿欣喜道:“在这地方做生意能亏才是见了鬼。” 当然,经济再繁荣的时候也会出现“见了鬼”的商家。 两人走至街头尽头,见一大约九十平米的两层的店铺贴出了出租告示。 林玄儿立马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道:年租金一百二十两,押金一百两,每日需交屋税一百七十文。 刚进城的时候徐天佑便把狼皮当了,现在他们手里仅有十五两八百文钱。 林玄儿惊道:“这么贵?” 徐天佑也被这价钱惊出了一身汗,叹道:“看来开店的事情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两人去了一家招人的酒家询问了一下做工的价格,一天能有一百五十文钱。若来做工的人自带酿酒技艺,看手艺高低最高能到每天五百文。 徐天佑并不会酿酒,所以只能领一百五十文钱的工资。 林玄儿盘算着:“一天一百五十文,一个月便是四千五百文,一千文铜钱等于一两,相当于一个月收入四两五百文。一年就是五十四两银子。” 光把这个店开起来,就得不吃不喝做工四年! 林玄儿顿觉希望破灭,徐天佑道:“你难道不准备外出做工么?” 林玄儿挠挠头脸红道:“我好像除了武功好些,剩下的就只是会花钱了。” 武功好些这不也是一门手艺么? 于是乎两人打听了当地武馆的所在地,想去武馆看看招不招人。 事与愿违,武馆现在只招学徒不招师父,更何况还是个女师傅。 林玄儿脱口而出:“若我能打赢武馆师傅我能不能在武馆教徒?” 武馆馆主听罢,将茶碗放回木桌上,收起生意人常挂于脸上的笑容,正色看着林玄儿,严肃道:“武馆的教徒师傅是我儿子,你是想踢馆么?” 徐天佑立马道歉,说舍妹只是想要份工作想疯了,并无他意。说完便拖着林玄儿便走了。 两人退至门外,林玄儿怒道:“你为什么要拉我出来?我用实力为自己谋一份生计不行么?” 徐天佑道:“你没听么?教徒师傅是他的儿子。你要输了,便没了这份工作。你要赢了,便是踢馆。从此我们怕是不能在润州生活了。” 林玄儿道:“我就不懂了,若我赢了他儿子说明我武艺比他儿子高,自然也该让我做这份工。难道这种职位不应该是更强者任职么?” 徐天佑叹道:“若不出意外,你是林惊涛的独女,以后你也会是天音阁的阁主。” 林玄儿道:“对呀,我自然会成为天音阁的阁主。” 徐天佑道:“你武功比欧阳庆高?” 林玄儿想了想,摇了摇头。 徐天佑道:“那你精通谋略?亦或是在阁中威望很高?” 林玄儿想了想,摇了摇头。 徐天佑道:“那为什么你能是天音阁阁主?” 林玄儿骄傲道:“自然因为我是林惊涛独女。” 徐天佑道:“这就是答案。” 两人继续在街上走着,发现一名曰“绣锦阁”的女工坊招学刺绣的学徒。学徒在未出师之前没有工钱,唯独包一日三餐,待出师之后留在绣金阁做工,每日工钱两百文。 林玄儿道:“要不我来这当学徒吧?至少一日三餐有保障。” 徐天佑道:“是个好主意。” 两人走进绣锦阁,阁内老板娘芸娘见两人走进门内,虽有些脏,但身上那件丝绸衣可是价格不菲,再加上林玄儿头上的玉钗更是贵重。芸娘第一反应这两人是来阁里买刺绣品的。 芸娘道:“两位贵人四处多看看,我们这阁的刺绣品在整个江南地界都是排的上名号的。” 林玄儿脸红道:“我……我是来当学徒的。” 芸娘愣了一下,见林玄儿长得乖巧,想必是个心灵手巧之人,笑道:“若姑娘有兴趣,明天卯时便来报道。” 林玄儿听后大喜,连忙道谢。 徐天佑和林玄儿打定主意,往后徐天佑便去酒楼当学徒,林玄儿便在这绣锦阁当学徒。 工作是敲定了,那住呢? 既然想着在润州发展,总不可能天天住客栈吧? 两人又跑去润州的告示牌看看有没有出租房子的。 告示牌上登载的房屋出租信息有许多,但看下来两人都懵了。 林玄儿道:“没想到租个房要这么贵。” 徐天佑道:“其实我觉得睡大街上挺不错的。” 林玄儿轻轻捶了他一拳,道:“你让我一个姑娘家天天睡大街?”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他们在众多贵的离谱的房租信息中找到一个价格稍微看得过去的。 这个房子地处偏远,在城的东郊处。每月租金二两银子,押金五两银子。 两人将告示单揭下,随即便去了东郊寻找这间房。 越往东郊走,沿路乞讨的乞丐越多。 快到告示上写的房子时,两人顿时懵了。 这间房子一个小庭院,庭院被斑驳的土墙围着,木门也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门是虚掩的,两人推门而入,便见三个独立房间,庭院木门正对过去的是厅堂,厅堂旁便是厨房。庭院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都是睡觉的地方。 最可贵的是,庭院里有一口井,井里有水。 徐天佑疑惑道:“在润州这种房子一个月只要二两银子?” 林玄儿看得满心欢喜,特别是庭院里栽种的那棵枇杷树她可太喜欢了。 林玄儿道:“说不准老天看我们太穷了可怜我们。”她满心欢喜地走到枇杷树前摘了两颗枇杷,剥开皮便往嘴里送。 两人正站在庭院里,一位老婆婆走了进来。 老婆婆见到两人,问道:“你们是来租房的?”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徐天佑道:“这么好的房子老婆婆为何低价租出去?” 老婆婆转溜了下眼珠子道:“我儿子生意做的不错,在繁华地界买了处豪宅。我搬去与他同住。” 徐天佑没有再多问,毕竟不管怎样,以二两银子租这么好的宅子也算是捡到了便宜。 他立马拿出七两银子给了老婆婆。老婆婆笑盈盈接过银子,将钥匙交给了徐天佑,离开时嘱咐道:“水井里的水只能用来洗衣服和浇树,千万别喝。” 林玄儿疑惑道:“为什么?” 老婆婆道:“水不好,喝了会拉肚子。” 第16章 家与人 两间住房同样大小,并无太大区别。 林玄儿选了靠近枇杷树的那间房间。 她躺在铺着被褥的床上左右翻滚,开心至极。 虽然这张床普通至极,甚至由于她剧烈的翻滚还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但是此时她心里觉得这床比世界上任何床都要舒服温馨。 ——客栈的上房比不了,天音阁的金丝楠木床也比不了。 徐天佑看着她欢脱如兔的模样也露出了笑容。 林玄儿坐起身来,轻轻拍了一下床上的被子,跟傻子似的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徐天佑道:“只是普通的木板床而已,至于这么开心么?” 林玄儿道:“当然开心呀,这可是我离开天音阁后的第一个家。” 林玄儿又道:“以后这便是我们的家了,哈哈哈哈。我们也终于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不必再露宿街头了。” 家。 对于徐天佑来说这是多陌生的词语。他不知自己父母是何样貌,甚至不知自己父母的姓氏。 从记事开始他便跟着老乞丐开始过着流浪乞讨的生活,向来是以天为被以地为铺。 家…… 他全身突然莫名一震,眼眶一阵滚烫。 林玄儿看到徐天佑湿润的双眼,担心道:“徐天佑,你怎么了?” 徐天佑深深吸了口气,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有个家。” 林玄儿知道徐天佑的身世,听他说出这番话,心里一阵心疼。 她安慰道:“其实你以前也有家呀!” 徐天佑道:“我从小不知父母姓名,与老乞丐相依为命靠着乞讨为生,过着露宿街头的生活,怎么算有个家?” 林玄儿摇头笑道:“我爹曾经跟我说,偌大的天音阁只是居住的地方,所谓的家,是指人。” 徐天佑疑惑道:“家是指人?” 林玄儿点点头道:“我爹说,只要有我和娘在的地方便是家,至于在哪,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 家是避风港,是心灵最后得到慰藉的地方。 家,是在你一身疲惫回来后,有一盏灯为你留着,一碗热菜热饭为你备着。 这些都不是房子能给你的,只有人才能给你。 林玄儿继续说道:“以前老乞丐保护你照顾你,教你武功和学识,处处替你着想。他在哪,哪便是你的家。” 徐天佑没说话。 林玄儿突然低下了头,脸蛋似乎被天边的晚霞给映成了红色,柔声道:“而现在,我在这,你在这,这便是我们的家。” 徐天佑听罢,笑着开口道:“谢谢。” 他心里出现了已经许久没有过的感觉,十分开心,却没开心那么热烈。 只是一股暖流从内心最深处缓缓流出,沐浴着他全身。 他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全身无比轻松,脑海里也不再发愁明天该何去何去,即使天大的事情他觉得自己都能应付。 或许未来依然会出现上顿不接下顿的情况,但他已经不再愁闷了。 徐天佑觉得只要林玄儿在,即使最潮湿的春天也只剩百花的芬芳;即使最炎热的夏天也只剩可口的蔬果;即使最沉闷的秋天也只剩红叶的绚烂;即使最寒冷的冬天也只剩银装素裹的壮美。 无畏无惧,世间万物皆美——这便是幸福感给人带来的力量。 晚霞虽美,枇杷虽甜,但始终填不饱肚子。 林玄儿又饿了。 徐天佑道:“我去买些酒菜回来。” 林玄儿道:“我们剩的钱不多了。” 徐天佑笑道:“该省时得省,该用时得用。” 林玄儿皱着鼻子笑道:“没想到你也有大方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又会去城外打猎呢。” 她皱起鼻子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包子,徐天佑看得满心欢喜。 徐天佑道:“这是我们第一个家,值得花点钱庆祝。”说罢,徐天佑便起身出门。 林玄儿将他送到门口,道:“早些回来。” 徐天佑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房子离集市有段距离,待徐天佑回来时已是月挂高空,繁星闪烁。 烧鸡,半斤牛肉,两壶烧刀子。 林玄儿笑道:“这可得花不少钱。” 徐天佑以笑回应并没说话,将木桌搬至院子的枇杷树旁,随后又搬了两张凳子出来。 林玄儿道:“在这吃?” 徐天佑点了点头道:“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你又这么喜欢这棵枇杷树。在这树下吃想必你会吃得更开心。” 林玄儿从屋里拿出一个空盘,摘了些枇杷放盘里摆在了桌上。 她笑道:“有肉,有酒,有水果,还有这漫天繁星。这一餐饭不可谓不奢侈。” 徐天佑揭开酒壶的盖子,敬酒道:“祝我们以后事事顺心。” 林玄儿也揭开酒壶的盖子,回敬道:“祝我们有了自己的家。” 两人相视一笑,喝了一大口。 烧刀子度数高,下喉烈。但此时他们还喝出了烧刀子本不该有的甜味。 林玄儿觉得这壶烧刀子并不比女儿红差。 她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突然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徐天佑道:“这诗好是好,可是和现在意境不符。” 林玄儿道:“这是李太白的诗,我觉得我现在可比李太白幸福多了。” 徐天佑道:“他喝的酒可不会比烧刀子还差。” 林玄儿笑道:“他喝再好的酒也只能遥敬冰冷的月亮,想必那酒在他嘴里一定是苦的。但我现在喝的虽然是烧刀子,却有你作伴,无需对没有生命的物体吐闷。”说罢,她拿起酒壶敬向徐天佑,两人又对饮了一大口。 徐天佑笑道:“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有情饮水饱,无情食饭饥。” 林玄儿听罢,心里高兴的像花园里的花瞬间全数绽放一般。她自顾自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 林玄儿感叹道:“可惜我们没有李太白的才华,不然现在也能作诗一首留作纪念。” 徐天佑想了想,道:“我们可以将他的诗句改一改。” 林玄儿来了兴趣:“怎么改?” 徐天佑思考片刻,道:“树下两壶酒,对饮有佳人。举杯赏明月,对饮……对饮……” 林玄儿接道:“对饮成六人。” 林玄儿随即捧腹大笑道:“狗屁不通。李太白要知道我们这么乱改他的诗句,一定会被我们气活。” 徐天佑也不恼,跟着林玄儿一起大笑起来。 林玄儿笑出了眼泪,举起酒壶道:“敬我们一起瞎改的第一首诗。” 徐天佑道:“你就是想喝酒了吧?”说罢,举起酒壶和林玄儿对饮。 酒过三巡,菜也差不多吃完了。 林玄儿剥着枇杷突然想到一件事,以往她和徐天佑形影不离,而现在每天白天是见不上面了,只有晚上才能共处。 她突然心里生出不舍之情,脸上的笑容也在此时消失了。 徐天佑见林玄儿似在思索着什么,又看到她的表情变化,问道:“你在思索什么?” 林玄儿将自己想到的事情告诉了徐天佑。 徐天佑道:“只是白天不见,又不是不再见面了。” 林玄儿道:“不行,不行。” 两人再次沉默。 林玄儿道:“以后每晚我们都回家吃饭,家里不能没有烟火气。我们也能在吃饭的时候多聊聊天。” “这得多花很多钱。” 徐天佑本想说这句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点了点头。 林玄儿又道:“每天吃肉不现实,太贵了。我们一定要盘算着过日子,早点存钱把酒家开起来。” 徐天佑又点了点头。 林玄儿接着说:“这院子后面有块地,地虽然不大,但也能种些蔬菜。我虽然现在不会种菜,但我能学。” 徐天佑道:“我会种菜。” 林玄儿欣喜地看着徐天佑,道:“据说很多野菜都是能吃的,这里也能省许多钱。” 徐天佑道:“你分辨得出哪些野菜能吃,哪些野菜不能吃么?” 林玄儿苦闷的摇了摇头,她现在越发觉得自己除了武功好些简直一无是处。 徐天佑挺直了腰杆,自豪道:“我分辨的出。” 林玄儿像看着一箱珠宝一样看着徐天佑,道:“我就说你无所不能嘛!” 徐天佑打趣道:“我不会酿酒。” 林玄儿嘟起嘴白了他一眼,道:“这不马上也能学会了吗?” 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院子里能看到四轮弯月。 ——天上的月,井中倒映的月。 ——还有他俩笑起来嘴角勾勒成的月。 第17章 归于平淡 转眼便到了深秋。 枇杷树属常绿小乔木,虽到了万物枯黄的季节,但叶子依然是绿色的。 树上没了果实,但长出了白黄相接的花苞。看着也别有一番滋味。 徐天佑学东西很快,已经学会了初步的酿酒技巧。 但徐天佑真正想学的是酒家的独门秘酿“太白回头”。 名字取的很霸气,味道也确实很好,酒中有一股花的清香,但并不会喧宾夺主盖住酒本身的香味。 徐天佑隔三差五的向酿酒师傅讨教,酿酒师傅却说:“这可是我赖以生存的绝活,教了你我怎么活?” 徐天佑想了想也确实有道理,便不再追问。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是乞丐的原因,东郊巷内乞丐又多,他看着也心有不舍。 每日领完工钱回来时都会施舍十文铜钱给乞丐,至于到底施舍给哪几个乞丐,全靠缘分。 可就是这样,久而久之这些乞丐跟他都熟络了,而且很尊重他。 对了,每日回来,他都会带一壶酒尾回来和林玄儿一起喝。 酒尾是酿酒时不要的那一道,味道很酸,一般酒家都不会拿来卖,毕竟口感实在太差,卖不上好价格是小事,坏了店里的名声可是大事。 但徐天佑和林玄儿却每天喝着这酒尾跟喝着什么琼浆玉露似的,甚是满足乐在其中。 反观林玄儿那边便没有这么顺利了。 正所谓上帝给你开了扇门,一定会关一扇窗户。 林玄儿的女工活简直一塌糊涂。 芸娘起初见她以为她秀外慧中、心灵手巧,学个刺绣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事与愿违,林玄儿的刺绣天赋接近负分,从夏天学到秋天,终于是在团扇上绣好了一朵牡丹。 ——还得凭借观者的日常知识,再夹带一点想象力才能看出来的一朵牡丹。 很显然,刺绣师傅并不具备太高的想象力。 这一日,林玄儿终于是绣好了所谓的牡丹,自己看的满心欢喜,越看越喜欢。她甚至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牡丹加起来都没她绣的这朵好看。 林玄儿满心欢喜将自己绣好的牡丹花拿给刺绣师傅看。 刺绣师傅看了半天,眼珠子瞪的似要爆出来似的,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林玄儿欣喜道:“师傅,我绣的不错吧?” 她其实想问的是我绣的很好吧?可是她深谙一个道理,人说话的时候要谦虚些才能更让别人喜爱。 刺绣师傅挠了挠头问道:“你绣的是?” 林玄儿疑惑道:“牡丹花呀!这么漂亮的牡丹花,师傅看不出来?” 刺绣师傅将团扇放下,揉了揉太阳穴,道:“其实我觉得吧,人从出生就注定了该吃哪碗饭,也注定了与哪碗饭无缘。” 林玄儿笑道:“我觉得我打出生就注定了能吃刺绣这碗饭。” 刺绣师傅惊住了,而后调整了一下情绪道:“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是我的建议是,要不我们换份工作试试?” 这么一说林玄儿终于听懂了,这是在劝退自己呀! 林玄儿哀求道:“师傅别啊!我很努力的,我每天都有在好好学,可能只是入门慢些。” 刺绣师傅叹道:“我从来没见过入门这么慢的。” 林玄儿双掌合十,继续哀求道:“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求求你了让我留下吧。” 刺绣师傅看着林玄儿手指上被针扎破的伤痕,想着这孩子虽然没天赋,但是每天确实很努力,针扎破了手指也不喊疼,依然不停歇地学着。 她又见林玄儿生的确实乖巧,这哀求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或许这孩子是大器晚成之人吧。”刺绣师傅竟然自己安慰起自己来了。 在林玄儿的百般哀求下,刺绣师傅终于是答应将她留了下来。 刺绣师傅道:“今日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林玄儿道:“那这团扇?” 刺绣师傅看着那令人头疼的团扇,心想反正也卖不出价钱,道:“这是你第一次绣好的东西,自己带回去留个纪念。” 林玄儿千恩万谢,带着团扇便回去了。 一路上她都看着自己绣好的牡丹花,纳闷着喃喃道:“挺好看的呀。” 秋天的晚霞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有人觉得秋天的晚霞有一股悲壮的美。 但也有人觉得秋天的晚霞毫无美感,甚至有些惊悚。 毕竟那红色不似春天与夏天般明艳,反而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像极了一滩干了的血液! 林玄儿无心看风景,满眼都是自己绣的牡丹花。 她想着一定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徐天佑。她也相信徐天佑能懂自己绣的牡丹花到底有多美。 走至小巷深处。一老乞丐将她叫住,但却不是喊她姓名。 “徐夫人。”老乞丐小声道。 林玄儿依然往前走。 “徐夫人留步。”老乞丐加大了声音。 林玄儿看向老乞丐,挠头道:“你是在喊我?” 老乞丐点了点头。 林玄儿道:“你说的徐大善人是徐天佑?” 老乞丐点了点头道:“这小巷里只有他一个姓徐。” 林玄儿道:“你喊我什么?” 老乞丐被她问懵了,疑惑道:“徐夫人呀?” 徐夫人…… 林玄儿娇羞地低下头。 老乞丐道:“难道不是么?” 林玄儿不说话。 老乞丐又道:“难道你是妾?” 林玄儿怒道:“胡说!这屋里只有我一个女人,难道你看他跟其他女人进出过?” 老乞丐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老乞丐突然发现话题跑偏了,道:“徐夫人,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但不知该不该说。” 林玄儿道:“但说无妨。” 老乞丐小声道:“你们这房子,不干净。” 林玄儿闻言大怒:“你才不干净。” 老乞丐立马道:“徐夫人别生气,我本不该多管闲事,但实在不忍心看徐大善人和徐夫人住凶宅。” 林玄儿疑惑道:“凶宅?” 老乞丐道:“这房子之所以贱价出租,是因为房子里发生过凶杀案。现在凶手都没找到。” 林玄儿听后突然感觉全身汗毛竖了起来,问道:“凶杀案?什么凶杀案?” 老乞丐道:“具体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我能肯定的告诉你,院内那口井里捞出了一具女尸,还是具无头女尸。” 林玄儿听完全身打着哆嗦,道:“你可别吓我啊。” 老乞丐发誓道:“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言愿遭雷劈。” 并没有雷劈下来。 林玄儿也不知自己怎么走回去的。 她推开院子门,只觉院子里阴气森森。 一阵强风吹来,枇杷树的叶子发出声音。这声音一点不好听,跟在哭诉似的。 三间房的三扇门全是紧闭着的,门内黑不溜秋的。她生怕只要推开一扇门便会突然出现不得了的东西。 林玄儿不敢进门,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水井旁。 她想低头看看水井里到底有什么异样,却在这个念头起来时便已经吓了自己一激灵。 “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是不是被夺舍了?” 林玄儿开始胡思乱想,她甚至已经脑补到只要一低头,水井下便会有一具无头女尸飞上来将她拉下井。 她快步远离水井,坐在枇杷树下的凳子上。 又是一阵强风吹过,树叶再次发出哭泣的声音。 林玄儿闭眼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念了数遍后心里还是发毛,她将凳子搬到了院子外,自己也坐到了院子外面。 她就跟望夫石一样一动不动盯着徐天佑回来的方向。 该死的徐天佑,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啊? 林玄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唯独握紧团扇的手愈发用力。 第18章 一份物件,两份欢喜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将徐天佑盼回来了。 徐天佑见林玄儿坐在门外,心中一阵疑惑。 林玄儿见徐天佑回来,立马迎上去委屈道:“你终于回来了。” 徐天佑问道:“你怎么坐院子外?” 林玄儿将老乞丐告诉她的事全部告诉了徐天佑——当然,女孩子家传话难免有些添油加醋。说好听些,理性与感性会混淆不清。说难听些,分不清现实与臆想,事往重里说。 ——无头女尸变成了无头女尸块。老乞丐并没有和她说女尸穿的衣服,她脑补出了一身血红色衣衫,脚上还穿着血红色绣花鞋。 林玄儿信誓旦旦道:“我刚看了,水井下面现在还是红色的。” 林玄儿又哀求道:“要不我们搬走吧?” 徐天佑右手提着一壶酒,左手拿着一捆蔬菜,领着林玄儿回了院子。 林玄儿在院子门口停了许久,而后闭眼口诵数遍佛号才战战兢兢地跟着进了屋子。 徐天佑道:“别的院子可未必有这枇杷树。” 林玄儿道:“我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枇杷树。” 徐天佑道:“也再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了。” 林玄儿不说话了——毕竟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没钱就是没钱。搬家这种事,没钱也确实做不了。 徐天佑道:“这世上没有鬼怪,人死了就是死了。” 林玄儿道:“人死后就是会变成鬼啊。冤死的会变成冤魂厉鬼,穿红衣服死的会变成厉鬼。” 徐天佑笑道:“谁告诉你的?” 林玄儿道:“话本上都这么写。而且很多人都遇见过。” 徐天佑道:“若真有鬼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林玄儿道:“这还是好事?” 徐天佑道:“每个人在世上都有亲朋好友,人若死了一了百了,活下来的人却带着对他的思念活下去。你没有很想再见面的已故之人么?” 徐天佑突然想到了老乞丐。 若世上真有鬼,他真想再看看老乞丐,和他聊聊天,告诉他自己也终于有一个家了。 林玄儿想到了自己的爷爷。 林玄儿道:“我想我爷爷了。” 徐天佑道:“我相信你爷爷也很舍不得你。” 林玄儿的眼眶有些湿润。 徐天佑又道:“但你们没有再见过。” 林玄儿道:“梦见过。” 徐天佑道:“若人死后真的能成为鬼魂,那你爷爷会不来看看你么?” 林玄儿突然觉得不害怕了,甚至期望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存在,这样她便能再见到自己爷爷。 气氛有些沉闷,唯有做菜的声音。 徐天佑将做好的菜放在桌上,拿出两个杯子,将酒盖子打开。 徐天佑和林玄儿一起举杯,将杯中酒饮下肚中。 徐天佑道:“我以前在乱葬岗睡过。” 林玄儿瞪大了眼睛,道:“真的假的?” 徐天佑点了点头。 林玄儿满心期待问道:“有没有碰到什么……什么奇怪的事情?” 人就是这样,明明有时候对一件事怕的要死,却又爱打听。 林玄儿经常在夜里看奇闻怪志,看后便整晚不敢睡觉。发誓另一天晚上一定不再看,却又在另一天夜里好奇地打开这些话本,而后又是一夜无眠。如此反复。 徐天佑道:“哪有什么奇怪的事,睡得很香,整夜无梦。” 林玄儿没听到自己想听的,顿觉索然无味。 徐天佑喝了口酒,道:“倒是睡前碰到了一匹狼。” 林玄儿笑道:“你真是捅了狼窝了。” 林玄儿终于想起要把团扇拿出来给徐天佑。 她将团扇拿起,放在徐天佑眼前晃来晃去,满脸骄傲。 林玄儿骄傲道:“好看么?” 徐天佑眨了眨眼,问道:“你绣的?” 林玄儿点头如捣葱,又问道:“好看么?” 徐天佑咳嗽了声,道:“恩,好看。” 林玄儿开心道:“是不是感觉全天下的牡丹花加起来都没我绣的这朵好看?” 徐天佑脱口而出道:“这是牡丹花?” 看来徐天佑的想象力也不行。 林玄儿愣道:“你看不出来?” 徐天佑道:“我……我对花卉不了解,那都是世家子弟赏玩的东西。” 林玄儿听罢,觉得挺合理的。她将团扇放在徐天佑面前,道:“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绣好的东西。” 徐天佑道:“恭喜。” 林玄儿道:“这团扇送你了,你要保管好。” 徐天佑道:“你应该自己留着当纪念。毕竟这是你第一次完成的刺绣,挺有纪念价值的。” 林玄儿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牡丹花绣完的那一刻我心里已经很开心了。东西赠予你,想必你也会很开心。这样一份东西就能带来两份开心。” 林玄儿又道:“我想把让自己开心的东西也分享给你,让你也开心。” 徐天佑痴痴地看着这把团扇,而后笑道:“我很开心。”说罢,徐天佑端起酒杯和林玄儿碰了杯酒,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幽幽灯光下,徐天佑看到了林玄儿的双手。 ——她娇嫩的手指上已留下被针刺伤的痕迹。 不知不觉间,他竟是握起了林玄儿的双手,心疼道:“疼么?” 林玄儿突然觉得眼前一切似乎隔着一层纱,让自己看的不太真切。 她看向徐天佑,徐天佑满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微带寒意的秋天似乎也并不冷。 自古逢秋悲寂寥。 此刻林玄儿觉得秋天并不悲,也跟寂寥无关。她更赞同刘禹锡所写的后半句——我言秋日胜春朝。 徐天佑未听见林玄儿的回应,抬头看向林玄儿,就在此时两人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世间一切也仿佛在此刻消失了。 唯留这两双相对的眼睛。 林玄儿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滚烫,她收回了双手,轻轻搓着大腿。 她摇头道:“不疼。” 徐天佑咳嗽一声,慌忙将两人杯中倒满酒,机械般地举起杯将酒喝完,又自顾自倒了一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林玄儿也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碗里的饭。 只剩不知名的虫鸣,和随风轻摇的幽幽火光。 林玄儿未抬头,轻声问道:“你真的看不出这是牡丹花?” 徐天佑道:“看得出。” 都说枇杷的味道是甜而不腻的,可惜到了秋天便没有枇杷吃了。 但这重要么? 那甜味早已留在了林玄儿的心里。 第19章 同眠 天上无星,也无云。 只有一轮月。 月色朦朦胧胧,看上去跟长了细小的白毛似的。 这在民间被称为毛月亮。 怪志小说里也经常提到一个观点:毛月亮,猛鬼现。 林玄儿看的怪志小说并不少,所以她知道这句话。 寂静的夜,最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林玄儿又想起了老乞丐跟她讲的无头女尸案。 她转了个身看向窗外。 枇杷树的影子落在窗户上,树枝像枯槁的手一般。 也不知是风的原因,还是烛光的原因,那影子仿佛在动。 那动静不大,却像是要找寻时机破窗而入一般。 林玄儿吓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裹进了被褥里。 她紧闭双眼,试图将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挥去。 约摸一盏茶功夫,她感到全身燥热,呼吸困难,于是闭着眼从被子里探出头转头看向墙面。 转身时,床突然发出吱呀的声音,这本该她早已习以为常的声响却在此时吓她一跳。 风起。 风呜呜作响。 树叶也跟着呜呜作响。 像极了百鬼夜行,鬼哭狼嚎。 林玄儿吓得再次闭起了眼,嘴里喃喃念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就是因为穷才租了这个房子。你是死鬼,我是穷鬼,都是鬼,别互相伤害呀。拜托拜托。” 可这风跟不会停了一般,一直发出渗人的声响。 林玄儿全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风总是会停下的。 她想趁着这个不那么恐怖的间隙,起身去找徐天佑。 她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掀开被子站了起来,却在走到门前要抬手打开门的时候停止了动作。 那树枝映在窗上的影子越来越像干枯的手,枝影在窗上似动不动,仿佛在向林玄儿招着手,让她赶紧出来。 门外有什么? 会不会有一具无头女尸就站在门后等着她。 林玄儿又开始胡思乱想,她甚至已经想到了一开门便能见到一身红衣的无头女尸和她隔门而立。 她不敢动了,却也不跑回床上缩着——因为她明白,若现在回床上缩着,便连从床上站起来的勇气都没了。 就在她脑海里胡思乱想着恐怖情节时,门被敲响。 ——这敲门的动静不大,但此刻却像是巨雷砸在她心上一般,让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也不知是秋天太过干燥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徐天佑只觉全身燥热辗转难眠。 他打了个哈欠起身要去厅堂取水喝,在推开房门时,却发现了林玄儿房间里的异样。 林玄儿的房间内烛火未熄,林玄儿的身影被烛光映在了门上。 这倒也不奇怪,兴许林玄儿也是要起床做什么事情。 奇怪的是,徐天佑看着那影子半天,却发现那影子竟如刻在了门上一样,纹丝不动。 徐天佑忖道:“莫非是梦游?” 出于关心,他走向林玄儿的房间。 风如哭泣般。 天上挂着毛月亮。 四周一片死寂。 一动不动的林玄儿的影子。 徐天佑走到庭院时也觉得有些莫名的渗人。 他加快步伐走到林玄儿房间的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还未等他开口问话。林玄儿屋内突然传来惊天的尖叫声! 徐天佑被这动静吓得后退了两步。 林玄儿飞奔回床上,鞋子都来不及脱了,直接用被子将自己团团裹住。 林玄儿还在尖叫。徐天佑定住心神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玄儿一听是徐天佑的声音,停止了尖叫,浑身颤抖地哭道:“你吓死我了!” 徐天佑丈二摸不着头脑,道:“不应该是你吓死我了么?” 林玄儿打开房门,还未等徐天佑开口便扑到了徐天佑怀里大哭起来。 徐天佑安慰着林玄儿道:“你怎么了?” 林玄儿哭道:“我害怕。” 徐天佑柔声道:“没什么好怕的,你睁开眼看看,什么都没有。” 林玄儿道:“我不敢,我怕。” 徐天佑道:“别怕,有我在。” 林玄儿听罢,慢慢从徐天佑的怀里抬起了头,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四周。 毛月亮。 漆黑的房子。 漆黑的水井。 漆黑的枇杷树。 并没有任何异样。 徐天佑道:“没骗你吧,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徐天佑将林玄儿扶回床上。 待林玄儿情绪稳定了一些之后,他起身便要离去。 林玄儿急道:“你别走。” 徐天佑道:“我不走,我在门外守着你。”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徐天佑将门掩上,坐在了门前。 没过多久,林玄儿又将门打开。 徐天佑问道:“怎么了?” 林玄儿道:“我还是怕。”说罢,她将徐天佑喊进房里,指着映在窗户上的枇杷树的树枝。 林玄儿道:“你看它像不像鬼的手?” 徐天佑笑出声道:“这只是树枝。” 林玄儿道:“可我就是怕。” 徐天佑道:“要不把树砍了?这样就不会吓着你了。” 林玄儿立马摇头。 沉默片刻,林玄儿道:“今晚去你房间里睡。” 徐天佑道:“为什么?” 林玄儿道:“你房间的窗户上没有树的影子。” 徐天佑像看个小孩子一样看着她,笑道:“好。” 林玄儿睡床上,徐天佑睡床下。 本来徐天佑是要在门口守着的。但林玄儿觉得即使徐天佑在门口守着也不安全。 林玄儿不知从哪本话本里挑了一段:“鬼是不用从门口进来的,可以穿墙进来。” 徐天佑叹道:“世上真的没鬼,小心自己吓自己吓出病来。” 林玄儿道:“你睡地上,有人在旁边我安心些。” 徐天佑不知怎的突然开黄腔道:“你不怕我半夜爬床?” 林玄儿脸瞬间涨红,嗔怒道:“不理你了,你现在越来越像个无赖了。”说罢,她躺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紧,背对着徐天佑。 或许是吓累了,亦或是哭累了。 林玄儿很快便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让她醒来依然面红耳赤的梦。 梦里只有她和徐天佑。 ——还有一张床。 第20章 苦恼的林玄儿 秋天的清晨来的很安静。 没有灼眼的阳光。 也没有太过热闹的鸟叫虫鸣。 徐天佑和林玄儿同时醒来,打了个哈欠。 “早。”徐天佑边打哈欠边和林玄儿道早安。 林玄儿听到徐天佑略带困意的声音,倏地面红耳赤,羞的想重新躲回被子里去。 徐天佑见林玄儿半天没回话,问道:“还没睡醒么?” 林玄儿自顾自穿好鞋,避过徐天佑的视线快步朝门走去。就在要打开门时,却见她停在原地,倒退回徐天佑身边。 徐天佑看她那模样问道:“怎么了?” 林玄儿依然没看他,只伸出拳头轻轻砸了一下他肩膀,嗔道:“无赖。”说罢,便飞奔出去。 徐天佑愣住了,直到林玄儿逃离他的视线他才反应过来。 我怎么就流氓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 徐天佑挠了挠头忖道:“女人的心思果真不能猜。” 两人洗漱完便肩并肩出门去工作了。 可这一大早上都十分微妙,徐天佑很想问林玄儿为什么要骂自己无赖,但林玄儿却总有意地避开与徐天佑交流。 刚要走出巷子口,一壮年乞丐面带意味深长的笑意走了过来。 徐天佑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壮年乞丐却是直接朝徐天佑竖起了大拇指。 徐天佑看他竖起大拇指也是满脸懵。 “这个早上怪事还挺多。”徐天佑忖道。 林玄儿也是满脸懵,问道:“你朝徐天佑竖大拇指干嘛?” 壮年乞丐笑道:“昨晚的动静真大。” 两人同时愣住了。 昨晚? 什么动静? 壮年乞丐又道:“徐大善人威武,徐夫人有福。”说罢,便笑着离开了,离开前还拍了拍徐天佑的肩膀。 “也别太用力,身体要紧。徐夫人如此娇嫩,怕受不了这种折腾。”这是壮年乞丐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人顿时面红耳赤。 “他……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徐天佑问道。 林玄儿却不答,只是天上的朝霞似乎都到了她脸上。她又是轻轻一拳打在了徐天佑的胸口,而后快步离去。 徐天佑到了酒家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便去后院酿酒。待酿完酒后,他还得兼职店小二的职责。 酿酒师傅是带手艺来工作的,所以无需兼任其它工作。 酿酒师傅见徐天佑魂不守舍,问道:“昨晚没睡好?” 徐天佑摇了摇头。 酿酒师傅道:“明天就是中秋了,你准备怎么过?” 徐天佑这才晃过神来,道:“明天就是中秋了?” 酿酒师傅点了点头。 这还是他跟林玄儿第一次过中秋。 于是他跑去柜台跟掌柜商量:“掌柜的,你看能不能多预支几日工钱给我?” 掌柜道:“预支工钱?你要做什么?” 徐天佑道:“明日便是中秋,我……我和……我和舍妹第一次在外地过中秋,想过的隆重些。” 掌柜道:“也不是不行,但是预支工钱对于我来说有风险。你看这样行不行?我预支六天工钱给你,但得扣你一天的工资。” 徐天佑想都不想便点头答应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林玄儿坐在自己刺绣的桌前,正欲拿起针线穿线时,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梦,又想起今天壮年乞丐的调侃,倏地又是一阵面红耳赤,而后便跟被人关了开关似的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玄儿?玄儿?”直到邻桌的绣娘将她唤醒。 绣娘道:“你发什么呆呀?” 林玄儿低头道:“没……没什么。” 绣娘道:“明日便是中秋了,你准备怎么过?” 林玄儿惊讶道:“啊?明天便中秋了么?” 绣娘点了点头。 林玄儿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中秋,也是第一次跟徐天佑过中秋。 以往中秋佳节时,父亲总会给自己和母亲准备礼物。在她的观念里中秋和过年是一样重要的,都是家人团聚的节日,仪式感总不能少了。 可……林玄儿发现自己拿不出一分钱。 问徐天佑要的话徐天佑自然会给,可是这就失去意义了。 绣娘道:“你怎么又开始发呆了?” 林玄儿道:“你们家里人过中秋都会互相送什么礼物啊?” 绣娘道:“就一家人坐一起吃个团圆饭呀,没有送礼物的习惯。” 林玄儿点了点头。 不行,虽然别人没有互送礼物的习惯,但我从小便是这么活过来的。 ——我也得让徐天佑能在重要节日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 林玄儿叹了口气忖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恍恍惚惚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林玄儿走到巷子口时,徐天佑恰巧也回来了。 两人肩并肩往家里走,走的不快。 “明天中秋,早点回。” 竟是异口同声。 于是乎,两人又一起恩了一声。 “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又是异口同声。 这一路上,徐天佑又是施舍掉了十文钱。林玄儿看在眼里,却不阻拦。 ——如此善举,为何要阻拦呢? 林玄儿道:“我没特别想要的东西,你早点回便好。” 徐天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明天早点回来团聚便好。” 在徐天佑和林玄儿的人生阶段里,何时才会最为钱烦恼? ——在过节时,在生病时。 两人倒是没生病,却是赶上了节日。 徐天佑已向掌柜的预支了工钱,这节怎么也能过得下去。 可林玄儿,现在还是只出不进的状态。 所以林玄儿很苦恼。 她等徐天佑在厨房做饭菜时在苦恼。 吃饭时在苦恼。 喝酒时在苦恼。 今晚的酒尾又酸又涩又苦。 林玄儿只喝了一杯便没了兴致。 ——但酒尾什么时候不是又酸又涩又苦的呢? 徐天佑问道:“怎么一天都闷闷不乐的?” 林玄儿道:“我在天音阁过中秋的时候,我爹都会准备礼物给我和我娘。说这是一家团聚的日子,自然要挑些礼物送给家人。” 徐天佑放下筷子,道:“想你爹了?” 林玄儿道:“有点。” 徐天佑舔了下嘴唇,道:“要不我们找时间回天音阁看看你爹?” 林玄儿摇头道:“回去便出不来了。哎呀,我现在不是在为这事苦恼。” 林玄儿又道:“我是在想要怎么赚钱送礼物给你。” 徐天佑愣了下,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开心了。” 林玄儿道:“光有心有什么用?我现在一个铜板都赚不到。赚不到钱,明天便没法送礼物给你。” 徐天佑道:“你就在为这事烦恼?”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这还不算烦恼的事么?” 徐天佑摇头道:“这若算烦恼的事,那天底下不知得有多少人在中秋时哭断了肠子。” 林玄儿不解。 徐天佑道:“节日的意义是让家人团聚的。虽然现在我们没什么钱,但总算是人在一起。” 又有多少人在中秋时却无法和家人团聚的呢? 家人在一起,只要心往一处使,不好吃懒做,日子总是能慢慢过的。 天底下这么多人,有多少人能赚大钱的?大多数人不都是要盘算着甚至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吗? 徐天佑道:“以前我和老乞丐四处乞讨时,每逢过中秋连月饼都得去乞讨,就着月亮将月饼分成两半吃,照样过得很开心。” 徐天佑道:“开心不是因为有用不完的钱财,而是因为重要的人能陪在身边一起看月亮。” 林玄儿道:“钱多总归比钱少好。” 徐天佑道:“那只算锦上添花。若重要的人不在身边,即使吃着山珍海味也不过是在嚼蜡。” 林玄儿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她回想起之前在天音阁时过的中秋节。 那满桌的大鱼大肉是什么味道?她现在早已忘记了。 唯独记得父母的笑声,唯独记得和父母在一起时开心的感觉。 林玄儿倒满一杯酒,也将徐天佑的酒杯添满。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笑道:“谢谢。” 她的笑容很灿烂,很甜美。徐天佑有些恍惚。 难怪天上没有星星。 ——原来星星都藏在了她的眼里。 林玄儿又自顾自倒满一杯酒,然后自顾自喝完。她若有所思看着徐天佑,小声问道:“那你现在开心么?” 徐天佑笑道:“从未这么开心过。” 月亮很圆。 ——相信往后的月亮会更圆。 第21章 受挫 刺绣师傅在台上讲着刺绣的技巧。 但林玄儿是听不进一点。 她满脑想着去哪里赚些钱,这样便也能置办晚宴的菜肴了。 最好是能天降横财,这样她便能给徐天佑买中秋节的礼物。 坐在绣坊里空想是得不到答案的,于是林玄儿称病请假离开了。 林玄儿走在大街上,看着那些路边摊位上的月饼——那一个个月饼现在在林玄儿眼里并不是月饼,而是钱的计量单位。 其实在明代之前,月饼并不是中秋节才有的吃食,而是一道日常糕点。月饼并不是烤的,而是蒸的。 月饼也未必好吃,因为只是一个面团做成圆月的模样,而且只是个白面饼。在里面塞各种各样的馅料那得是清末之后的事了。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 苏东坡写的这诗很多人以为是在写月饼,其实写得是另外的糕点。 古代的月饼可不小,能让一家人一起分食,也算应了团团圆圆的说法。 我们现在这种小月饼,得到了清末后期才慢慢流传开来。 但中秋节时候的月饼销量比平常时候要高出许多。因为中秋节有一个仪式是月祭,而月祭要用的食材里面便有月饼。 所以不论大家爱吃不爱吃,到了中秋节自然为了这个仪式也得买个月饼回家。 林玄儿走着走着便到了悬赏榜跟前,悬赏榜上贴了挺多悬赏告示。但这些悬赏没有哪个是一个白天便能搞定的,林玄儿自然没有考虑揭榜赚钱。 但若不揭榜赚钱,还有其它赚钱营生么? 林玄儿苦恼的坐在街边。 就在她心烦意乱时,远处传来了喝彩声。 出于好奇,她朝喝彩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只见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汉子和一女子在那靠武功卖艺。 他们使的是花拳绣腿,华而不实,若真放在实战中过不了林玄儿三招。 林玄儿忖道:“花拳绣腿都能赚钱,那我这一身武艺不得赚个盆满钵满?” 想罢,她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赚钱的商机。于是乎她借来了铜锣和棒槌,找了一块空地便准备迎接这泼天的财富。 铜锣一敲本应该接着她的吆喝声。 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吆喝。 林玄儿绞尽脑汁突然想到了词。于是她再次敲响铜锣,大声道:“天音阁高深武学免费看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呀!” 随着她的几声吆喝,果然有人聚在了周围。 林玄儿放下铜锣和棒槌,向着众人拱手道:“小女子献丑了。”说罢,她便打了一套天音阁上乘掌法“柳絮飘摇掌”。 该掌法柔中带刚,防守时如风中柳絮般柔而坚韧,进攻时又像吹着柳絮的风一样变化多端行踪难测。 ——当然,这是内行人才能看出的门道。 又很不巧,在场的没有内行人,都是普通百姓。他们看不懂其中奥妙。 且实战武学向来注重的是如何快速制敌,至于观赏度自然不会去考虑。 打的好看有什么用?为了死的漂亮些么? 待林玄儿打完一整套“柳絮飘摇掌”时,围观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一富绅,一老婆婆还有一个小孩。 好歹也能拿到三份赏钱。 林玄儿拿起铜锣走到小孩面前。 小孩道:“我没钱。” 林玄儿又拿着铜锣走到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脸红道:“我只是站太久腿有些麻,待腿脚好后便离开。” 林玄儿深吸了口气,又拿着铜锣走到了富绅面前。 富绅满脸淫笑,伸手便握住了林玄儿的手。林玄儿又羞又恼道:“你这人穿的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无赖泼皮。” 富绅嘿嘿笑道:“娘子若是为钱财发愁,何不嫁到我府上当我小妾?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林玄儿将铜锣和棒槌摔到地上,指着富绅的鼻子大骂道:“你……你,无赖至极!恶心。”骂完,她又将铜锣和棒槌捡了起来——毕竟这是要还给别人的。 林玄儿气冲冲地离开了。 富绅依旧站原地看着林玄儿的背影淫笑道:“这娘们还挺烈。” …… 挫折感、屈辱感占据着林玄儿。 林玄儿迎风而行,只觉润州之大却无处可让她安生。 ——除了那个家。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林玄儿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走着走着,她走到了当铺门口。 林玄儿停下脚步,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玉钗。 她似乎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咬牙,快步走进了当铺。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徐天佑整天都是笑盈盈的,这笑发自内心,散发着感染人的魔力。 掌柜笑道:“你都笑了一天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呀?” 徐天佑道:“中秋佳节当然开心。” 酿酒师傅道:“据说徐夫人貌比天仙,温柔贤惠。我若是你也整日开心的不行。” 徐天佑道:“我们……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酿酒师傅瞪大了眼睛,道:“还没成亲就住一起了?年轻人果然玩得野。” 掌柜也道:“我也听闻徐夫人各种好。天佑呀,你可别辜负了佳人,早些上门提亲给个名分才是当务之急。” 上门提亲? 一个无权无势无功名无钱财的人,去天音阁提亲? 求娶的还是阁主林惊涛独生女? 这画面,想都不敢想。 但若一直这样耗着,对林玄儿这姑娘家确实不好。 徐天佑收起了笑容,开始考虑未来。 “看来得早点攒够钱把酒家开起来才行。”徐天佑忖道。 掌柜把账本和算盘收了起来,道:“也不早了,今日中秋佳节,各自早些回家与家人团聚吧。” 徐天佑道:“掌柜,我能佘一壶酒么?” 掌柜未说话,酿酒师傅道:“我送你一壶。”说罢,竟是送了他一壶店里的招牌“太白回头”。 徐天佑大喜,千恩万谢后便离开了。 他又去买了三个月饼,半斤猪头肉,买了四两牛肉,又买了些下酒小菜,便径直走向了胭脂店。 这一通消费,已耗尽了他这些时日攒下的钱财。 有眼尖的读者便会问了,他们向欧阳庆“借”的盘缠不是还剩七两八百文么? 这钱已被他们存放进了一个大的罐子里,也互相约定这钱不能动,得存下来当开酒家的启动金。 其实那罐子里也早就不止这些钱了,徐天佑每天领了工钱也会分一些钱放入罐中存起来。 天色越来越黑。 那轮如银白色圆盘的月亮高悬在了空中。 第22章 月圆人更圆 待徐天佑回到家时,却见桌上已放了两壶酒,一些橘子和梨子,还有牛肉与各种下酒菜。 “你回来啦。”林玄儿开心道。 徐天佑正想问她哪来的钱,却见她头上的玉钗此时变成了木钗。 林玄儿笑道:“我还帮你准备了礼物。”说罢,便拉着徐天佑进了徐天佑的房间。 一对靴子安静的摆在了床边。 “快试试合不合脚。”林玄儿道。 徐天佑此时心情复杂,不说一句话,只按照林玄儿的指示做着。 他将靴子穿上,回道:“刚刚好。” 林玄儿笑道:“中秋节快乐。” 徐天佑从怀中拿出胭脂递给林玄儿道:“我也买了礼物送给你,中秋节快乐。” 林玄儿看着那盒并不昂贵的胭脂,却仿佛看着千金难换的宝物一般。 林玄儿喜道:“我好久没用过胭脂了,谢谢。”说罢,她捧着胭脂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放在了梳妆台上。 我好久没用过胭脂了。 ——这句话像是一击重锤打在了徐天佑的心上。 徐天佑内心五味杂陈。 林玄儿进了房间便没再出来,直到徐天佑把吃食摆好,依然没有出来。 徐天佑敲了敲林玄儿的房门,道:“饭菜已经摆好了,出来吃饭了。” 林玄儿道:“再等等。”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圆月大而亮,高悬在空中。 亦有繁星作陪。 月光洒落在庭院内,一片安静的让人心静的银白。 此时的庭院仿佛是月宫。那枇杷树也好似不再是枇杷树,而是广寒宫里的月桂树。 林玄儿推门而出。 徐天佑看痴了。 ——那哪似凡间之人,更像是嫦娥下凡。 徐天佑给林玄儿买的胭脂是淡粉色的。 淡粉色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然而林玄儿肤白似奶,和这淡粉色的胭脂竟是相辅相成。 淡粉色的胭脂如轻纱遮面,轻轻覆盖在林玄儿的肌肤上,透出隐约的红润。 林玄儿的奶白色肌肤也在淡粉色胭脂的衬托下多了一分韵味,如春水初生,带着一丝清新和宁静。 她还穿上了那件许久未穿的淡蓝色绸缎衣。 当真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徐天佑看痴了,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玄儿却说不出一句话。 林玄儿娇羞地低下头,道:“好看么?” 徐天佑咽了口唾沫,道:“像天仙。不,比天仙还好看。” 林玄儿抬头,依旧发现徐天佑还是痴痴地看着自己。 林玄儿笑道:“你这眼神仿佛是第一次见我一般。” 徐天佑道:“我以为是嫦娥下凡了。”他的眼睛依然痴痴地盯着林玄儿。 林玄儿被看羞了,大步走过来,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嗔道:“这样痴痴的盯着姑娘家看,也不觉得害臊。” 徐天佑只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直冲进自己的鼻子。这香味在鼻子里散开,幽幽散进了脑海里。他只觉浑身燥热,心思浮躁。 林玄儿收回遮住他眼睛的手,却见徐天佑还在看着自己,假装怒道:“还看。” 徐天佑定了定心神,将装着“太白回头”的酒壶盖子打开,道:“不看了,吃饭。” 林玄儿听徐天佑说不看时,内心却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她道:“先得拜月亮。” 徐天佑点了点头,从屋内拿出三个盘子,盘子分别装上月饼、水果、猪头肉。 他将盘子放在月下,而后和林玄儿一起对着圆月跪下,双掌合十闭上双眼,将内心祈求告知于月亮。 ——他们分别祈求了什么?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若你是徐天佑或林玄儿,会在此时祈求什么呢? 徐天佑和林玄儿对着月亮拜了三拜,便起身端起祭品回到了桌前。 并不是他们因没钱而小气,而是就习俗而言,拜月用的祭品是能吃的。 林玄儿喝了一杯“太白回头”,笑道:“终于不是酒尾了。” 徐天佑道:“好喝么?” 林玄儿点了点头。 两人互相对饮着酒,吃着丰盛的大餐。 徐天佑却觉得今晚的菜并不香,加起来都没有林玄儿香。 这念头刚升起,徐天佑便觉脸上一阵燥热。 林玄儿见徐天佑刚吃几口便放下筷子,问道:“今晚的菜不合胃口?” 徐天佑摇头道:“很好吃。” 林玄儿又问道:“那你是身体不舒服么?” 徐天佑道:“身体好得很。” 林玄儿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入徐天佑的碗里,幽幽道:“感觉你今晚怪怪的。” 徐天佑支支吾吾道:“我、我在算我们存了多少钱了,何时才能将酒家开起来。” 林玄儿道:“今晚不想这些烦心事,吃好喝好开心最重要。”说罢,她替徐天佑倒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又是一饮而尽。 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 林玄儿抬头看着那轮圆月,道:“我有点想我爹娘了。” 徐天佑也抬头看向那轮圆月,道:“我也有点想老乞丐了。” 也不知是思念的情绪惹人易醉,亦或是今晚的酒确实比往些时日的要醉人一些。两人竟都有了些醉意。 林玄儿道:“其实你人真的很好。”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徐天佑不知如何作答。 林玄儿又道:“我爹创办天音阁前也只是一个空有一身武艺的穷小子。” 徐天佑道:“听说过。” 林玄儿自顾自喝了三杯酒,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道:“我想我爹娘一定会特别喜欢你。” 徐天佑只觉那好不容易平息的燥热的一团火焰此时又从胸中升起。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眼神有些迷离,道:“他们都叫我徐夫人,我没反驳。” 徐天佑看向林玄儿,只觉似乎隔了一层纱般,似真似幻。 他不自觉看向林玄儿的嘴唇,林玄儿的嘴唇红润如樱桃一般垂涎欲滴。他又是咽了口口水,压制着内心的野兽。 他又看向林玄儿的眼睛,那双眼睛因酒意而迷离,却添了一丝妩媚。 此时,他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内心的野兽也不再受控制挣开了束缚。 林玄儿见他如狼般看着自己,也不再出言阻止,只是眼若秋波般静静地与他四目相对。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总归向往着一些世俗的东西。 圆月挂在空中。 繁星依旧闪烁。 院内一片青辉,青辉处却似有火在燃烧。 徐天佑将林玄儿拉入自己怀中。林玄儿并不反抗,借力便坐在了徐天佑的腿上。 林玄儿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徐天佑只抱着林玄儿不说话。 片刻后,徐天佑将林玄儿抱起,径直走向房中。 林玄儿也不问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是将头埋在徐天佑的怀里,双臂轻搂着徐天佑宽厚的肩膀。 圆月依旧挂在空中。 繁星不再闪烁,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圆月。 屋内烛火摇曳,床发出吱呀的声响,还有些不与外人道的声响和隐隐传出的羞人的对话。 是这里么? 恩…… 呀!痛!轻点! 忍一下就好了。 恩…… 宝琢珊瑚山样瘦。缓髻轻拢,一朵云生袖。昨夜佳人初命偶。论情旋旋移相就。 几叠鸳衾红浪皱。暗觉金钗,磔磔声相扣。一自楚台人梦后。凄凉暮雨沾裀绣。 第23章 月光有延续 徐天佑醒来时只觉精神百倍,神清气爽。 林玄儿将头埋入被子里,似是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徐天佑轻吻了一下林玄儿如丝绸般顺滑的背,道:“该起床了,得去做工了。” 林玄儿娇哼一声道:“你……你先出去。” 徐天佑这才记起林玄儿现在应是一丝不挂的。 徐天佑立马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 待徐天佑洗漱完,林玄儿也走了出来。只见她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 徐天佑心中又是莫名的骄傲又怀着歉意,道:“对……对不起。” 林玄儿羞红着脸低着头走到他身边,一拳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徐天佑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林玄儿的嘴唇。 林玄儿也只娇哼一声,别过了头。 两人手挽手出了门。路边一小乞丐见林玄儿走路一瘸一拐,问道:“徐夫人受伤了?” 林玄儿的脸涨红,不回话。徐天佑咳嗽一声道:“昨晚摔了一跤。” 小乞丐道:“回春堂的跌打药很出名,你们可以买一些。” 徐天佑点了点头,拉着林玄儿便走了。 林玄儿轻声在他耳边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经过昨天一夜,两人似乎更难舍难分了,到巷口处分别时竟逗留了许久,却都不说话。 终是要分别,互道早些回来便离去了。 酒家掌柜看着徐天佑满脸喜气,精神奕奕,笑道:“昨晚遇上什么好事了?” 徐天佑挠了挠头笑道:“昨天这不中秋节嘛,过节谁不开心。” 酒家掌柜满脸笑容不再说话。 酿酒师傅见到徐天佑,笑得意味深长,问道:“昨晚那壶‘太白回头’好喝么?” 徐天佑点头道:“好喝,不愧是咱酒家的招牌。” 酿酒师傅道:“送你那壶酒可是我特制的。” 徐天佑疑惑道:“特制的?” 酿酒师傅道:“多放了些补血补气的东西。” 徐天佑恍然大悟道:“难怪……”之后的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酿酒师傅笑道:“难怪什么?” 徐天佑道:“难怪一晚上都睡不着。”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林玄儿虽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但是气色红润,皮肤白里透红,那双眼眸里不但有少女的天真,亦多了分柔情。 一绣娘见到林玄儿如此模样,笑问道:“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么?” 林玄儿道:“中秋节嘛,开心。” 绣娘又见她走路一瘸一拐,倏地捂嘴笑出了声,那笑声意味深长。 林玄儿羞道:“你笑什么?” 绣娘道:“碧玉破瓜时,相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说罢,笑得更大声了。 林玄儿羞得想找一个地洞钻下去,但这哪来的地洞? 她低下头出手推了一下绣娘,羞道:“不害臊。” 绣娘继续打趣道:“我有什么害臊的,做的是你,又不是我。”说完便小跑离开了。 两人虽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但脸上整天都挂着笑容,脑海里也整天想着对方,偶尔也会浮现昨晚的情景。 “也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 “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因为思念,这一天好像比往些时日都要漫长些。 但再漫长的时间终将会过去。 天色越来越黑,但林玄儿的心却越来越亮。 终是盼到了回家的时间,林玄儿的腿也不疼了。她一路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像极了一只兔子。 林玄儿回到家便往自己房内走去,她打开胭脂盒正欲给自己打扮一番等待徐天佑的归来,却突然感觉一道黑影遮住了房门口的光。 黑影一动不动盯着林玄儿,周身气劲却在暗中早已运起。 林玄儿打开梳妆台的右手边抽屉,只见里面躺着她许久未用的双刺。 双刺重见天日,闪着熠熠光芒! 林玄儿拿起双刺,起身转身摆开战斗架势一气呵成。 “来者何人!”林玄儿怒喝道。 黑衣人依旧背负双手,道:“你就是天音阁阁主林惊涛之女林玄儿?” 林玄儿道:“正是本小姐。” “好,好,好。” 三个好字出口,黑衣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林玄儿,出手便是直击林玄儿的面门。 林玄儿后仰上身,借着惯性挥出双刺,削向黑衣人的手腕。 黑衣人倏地收回右手,后撤右步,左手成刀状直劈林玄儿的胸口。 林玄儿力沉而下,整个人躺在地上,左手拍地借力,右脚如雷霆般踢向黑衣人裆部。 黑衣人纵身后跃,竟直接退到了庭院处。 黑衣人道:“武功不错。” 林玄儿道:“要胜你绰绰有余。”话罢,林玄儿纵身跃去,使出一招蝴蝶穿花。 只见她手中双刺如蝴蝶一般轻灵飞舞,快速且连续地挥动着,兼备攻防。 也不知为何,黑衣人却只守不攻,且戏谑着点评着。 ——太慢了。 ——变化太少了。 ——进攻路线太过死板。 林玄儿一时间攻不破黑衣人的防守,又被他语言嘲弄,心中越来越急。 待林玄儿招式穷尽时,黑衣人一拳击向林玄儿的面门。 林玄儿大惊,强转身形后退,脚步一时混乱不堪。 黑衣人乘胜追击,拳如雨滴般击向林玄儿。 林玄儿堪堪防守,却觉手臂被震的一阵刺痛。她一咬牙,直接转身逃跑,将整个后背露给了黑衣人。 黑衣人穷追不舍,却在追至五步时见林玄儿停下脚步直接回身,右手刺借回身惯性脱手而出,直直飞向黑衣人的喉咙。 这一变化又快又狠,林玄儿本以为这一击能制服黑衣人。 却不料右手刺离黑衣人的咽喉只有半寸时,被黑衣人用双指夹住了。 黑衣人将右手刺回给林玄儿,道:“这一招回马枪不错,可惜还是太慢了。” 林玄儿也不回话,平复了下心情,将全身内劲全汇于双腿,再次摆出战斗姿态。 只见她再次冲向黑衣人,步法比之前快了数倍,手上双刺每出一击似虚似实,出手也不再只盯着致命处,而是哪有破绽便击向哪处。但力道却比之前减少了许多。 ——这便是天音阁的绝学“幻影”!完全摒弃了一招制敌的思路,只追求虚实转换与步法和出手时的速度。说白一点便是,我只要在你身上划的伤口够多,流血也该流死你。 黑衣人刚侧身躲过刺向胸口的进攻,却见林玄儿已如鬼魅一般到了他身后,刺向他后背。黑衣人瞬间蹲在了地上,借势使出神龙摆尾。又见林玄儿已飞至他头顶,双刺如索命阎罗般直直刺向他的天灵盖。 黑衣人并未起身,而是直接使了招翻身踢,踢向林玄儿的腹部。 林玄儿无处借力改变身形,只能收回进攻,双臂交叉成十字状挡在腹前硬抗这一脚。 林玄儿不依不饶,刚落地便再次冲向黑衣人,却见黑衣人双手如风中柳絮,柔而坚韧,巧妙的贴着双刺躲过每一次的进攻。 一时之间林玄儿也分不清这双掌是在躲着双刺走,还是在无声无息间带着双刺走。 待林玄儿露出破绽,黑衣人的双掌却又似劲风一般快而有力的击向林玄儿的双肩。 林玄儿被这一击直接震的后退数步,双手一阵刺痛,痛的使不上一点力气。双刺倏地掉落在地上。 林玄儿满脸惊讶之色地看着黑衣人——她惊讶并不是黑衣人的武功高强程度,而是黑衣人使的竟是天音阁另一绝学“柳絮飘摇掌”。 林玄儿惊道:“你是天音阁的人?” 黑衣人不回话,只在眨眼间便到了林玄儿身后,一掌把林玄儿拍晕过去了。 黑衣人见林玄儿晕过去,立马在房内搜寻着。可三间房全搜遍了,似乎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东西都没有么?”黑衣人忖道。他以指化剑,在木桌上刻下一行字:今晚子时,东郊树林见。 第24章 杀心涌动 徐天佑满脸笑容地一路小跑回家。 等待他的不是林玄儿的声音,而是遍地狼藉。 林玄儿不见了,她的双刺却落在了院子里。 三间房都有被人翻找过东西的痕迹,林玄儿的房间更是有打斗的痕迹。 徐天佑惊慌失措,大喊着林玄儿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看见了木桌上刻的字:今晚子时,东郊树林见。 徐天佑快步来到东郊树林,对着虚空大喊着林玄儿的名字。这次,连风声都不再回应他。 是天音阁的仇家要挟持林玄儿做人质么? 徐天佑定下心神,开始思考。 亦或是天音阁有重要的东西在林玄儿身上?仇家来寻这东西的? 徐天佑盘坐在地上。 他不再多想,闭上眼开始打坐,静等子时的到来。 他记得徐老乞丐曾经跟他说,双方争斗一定要保存心中那股气,若气泄了,便输了一半。 至于是什么气? 徐天佑现在想明白了——杀气! 越是武功接近,杀气越重,杀意越浓者胜! 其实也好理解,假如你是个普通人,和另一个普通人争斗。你只是想打他一顿,而他是想方设法杀了你,结局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是谁胜。 徐天佑没有杀过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人。 但此刻,他杀意大起。 没风,鸟儿却如受惊了似得展翅飞走了。 子时。 无星,无月。 ——杀人夜! 徐天佑缓缓起身睁开了眼,因为黑衣人已经来了。 黑衣人比白天似乎更高了些,眼神也更犀利了些。 他的眼神仿若世间最冰冷的利器,划破了夜空。 徐天佑的手已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黑衣人道:“没想到你真敢来。” 徐天佑道:“林玄儿在哪?” 黑衣人道:“她对你很重要?” 徐天佑道:“她是我在这世道上唯一的家人。” 黑衣人笑道:“你和林玄儿的武功谁好?” 徐天佑想了想道:“她的武功好些。” 黑衣人道:“她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你就不怕死在我手里?” 徐天佑道:“不怕,我即使死了,也要杀了你。” 黑衣人笑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杀了我?” 徐天佑道:“没把握,但是为了林玄儿,我也该杀了你。” 黑衣人不再说话,双手也不再负在背后。 徐天佑也不再说话,拔出匕首,死死盯着黑衣人。 无月。 无星。 无风。 寂静如死地。 两个人的呼吸就是这天地间最大的声音。 微风起。 一片落叶随风飞向天空,飞到了徐天佑和黑衣人的中间。 徐天佑突然发难,冲向黑衣人,手中匕首直取黑衣人心脏。 黑衣人一动不动,伸手握住徐天佑的手腕。徐天佑也不慌,将全身内劲汇聚于手腕处,竟是活脱脱震开了黑衣人的手。 徐天佑借势使出一招“飞燕穿林”,只见那匕首在徐天佑的掌心处快速旋转。黑衣人贴着匕首的极限攻击范围向后退去。 倏地,徐天佑握住匕首柄部,直直刺向黑衣人腹部。 黑衣人稍一弓身,一掌拍向徐天佑的右手。徐天佑被他这一掌砸的手往下沉,却在此时使出一招“倒转星河”,只见那匕首从下而上划向黑衣人。 黑衣人急退一步,后仰上身,右脚在此时顺势踢出,踢向徐天佑的下颚。 ——这一脚又快又急,势大力沉。徐天佑伸出左手去挡,整个人却往后倒飞了数步。 就在他刚落地时,黑衣人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使一招劈山掌直直劈向他的天灵盖。 徐天佑倒吸一口冷气,立马蹲下身体,就地使一招“伏地挑”竟是直接转守为攻。 黑衣人后退数步,却不再发难。 黑衣人笑道:“若有名师教导,不用数年江湖上必定有你姓名。” 徐天佑不说话,只趁着这个间隙调整气息。就在此时,他脑海里又回想起了徐老乞丐教他的话。 ——用耳朵听对手的兵器变化,用眼睛看对手拿武器的手,用心感受对手内劲的走势,便能找到对手的武功破绽,也能预判对手下一招的走向。 徐天佑忖道:“实力悬殊如此之大,也不知道这方法管不管用。” 黑衣人叹道:“可惜,你今天便要葬身于此。” 徐天佑道:“我已知道如何击败你。” 黑衣人不屑道:“口出狂言!”说罢,便再次发难。 可这一次进攻,黑衣人着实有些惊讶。 徐天佑每次都是堪堪躲过他的进攻,却又在顷刻间似能知道他下一次出手的方向与角度提前做出应对。甚至好似能提前知道他下次出手是实招还是虚招。 双方斗至数十招却依旧没分出胜负。 双方再次拉开。 黑衣人问道:“你师承何门何派?” 徐天佑道:“无门无派。” 黑衣人道:“有趣,有趣至极。” 黑衣人再次出手,内劲全聚于右手,却是左手出招。内劲全聚于左脚,却是右脚踢向徐天佑。 ——这一瞬间,虚虚实实难辨真假。 徐天佑只能一直防守后退,大汗淋漓。 黑衣人似也摸到了门道,边进攻边笑道:“懂得以内劲判断招式虚实,以内劲判断对手的下次出手,后生可畏。” 话是赞扬的话,但出手却不留余地。 黑衣人攻势之快,出手劲力之大并不是徐天佑能一直抵挡的。 内聚再度聚于右手,这次却是实招!只见他一拳砸向了徐天佑的胸口。待徐天佑反应过来这是实招时已无法躲避,这一拳实实在在地砸在了徐天佑的胸口处。 似乎还不解气一般,黑衣人再起一脚,踹向了徐天佑的腹部。 徐天佑如断翅风筝一般向后飞去,直至撞到一棵大树才停下来。 徐天佑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绞痛,体内气血翻涌难以控制,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思维已有些不清楚,眼神也有些迷离,看自己手上那把匕首似乎都出了重影。 徐天佑抹掉嘴边的鲜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似一个佝偻的老头,弯着身,低着头。只是他那握住匕首的手,依然铿锵有力! 黑衣人愣了一会,道:“再打下去你真会死在我手里。” 徐天佑气若游丝,一字字道:“把!林!玄!儿!还!给!我!” 说罢,他抬起头,大吼着冲向了黑衣人。 “杀了你!” 徐天佑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吼道。 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奇迹? 实力强便能赢,实力弱便是败。 徐天佑早已丧失了战斗的能力,出手亦无了章法。 他双眼通红,龇牙咧嘴如一条疯狗。 若是普通人见了,确实会被他这架势吓跑。 可黑衣人不是普通人。 这架势自然也吓不退黑衣人。 黑衣人只是随意地躲了三招,便一掌拍在了徐天佑后颈处。 徐天佑瞬间感觉全身力气尽失,倒在了黑衣人面前。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与意识,伸出右手抓住了黑衣人的裤腿。 “把林玄儿还给我。” “把我的家……还给我。” 气若游丝,声如蝼蚁。 两句话说罢,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黑衣人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徐天佑,道:“真的连命都可以不要么?” 他将徐天佑驮在肩上,缓缓离去。 第25章 一家团聚 豪华宅子。 红烛。 金丝楠木床。 林玄儿躺在床上。 她似醒未醒,但能听到房内有其他人在说话。 “刘管家,你怎么下手这么重?”一老妇埋怨道。 “我没有下很重的手呀,只是把大小姐打晕了而已。”刘管家辩解道。 老妇心疼道:“那躺了一天还没醒?” 刘管家道:“许是大小姐最近太累了,刚好多休息休息。” 老妇的声音林玄儿再熟悉不过。至于这个刘管家,她也相当熟悉。 林玄儿睁开眼痛呼一声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大小姐醒了。”刘管家欣喜道。 老妇闻言,立马走到林玄儿的床前坐下。 “我苦命的玄儿。”老妇说罢便流下了眼泪。 林玄儿揉了揉脑袋,睁开眼,喃喃道:“娘,你怎么来了?” 林母道:“我们刚好来润州办事,顺道来看看你。” 原来她的行踪依旧在父母的掌控中。 林玄儿道:“看我就看我,为何要刘管家把我打晕了带过来?” 刘管家轻咳一声,道:“都是阁主的吩咐,小的只能照办。” 林玄儿嘟嘴埋怨道:“他也不怕你把我打死?” 刘管家诚惶诚恐道:“老奴怎么敢真的对大小姐下狠手。” 林母立马吩咐刘管家从桌上端来祭品燕窝和糕点,放在林玄儿的床上。 林玄儿见到这些精美的吃食,立马毫无形象的狼吞虎咽地吃着。 林母见林玄儿这般吃相,心里一阵酸楚,也不知这苦命的女儿在外面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林母心疼道:“慢慢吃,慢慢吃,别噎着了。” 林玄儿道:“娘,你们来润州干嘛?” 林母道:“你爹是来办事的,我是专程来看看你的。” 林玄儿喃喃道:“什么急事还得我爹亲自来办?” 林母和刘管家不说话。 就在这时,徐母见到了林玄儿头上的木钗。 林母问道:“玄儿,我送你的玉钗呢?” 林玄儿道:“当了。” 林母惊道:“当了?” 林玄儿点了点头,于是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林母听罢,问道:“那姓徐的小子值得你这般待他?” 林玄儿眼里顿时有了光,道:“值得。” 林玄儿道:“娘,女儿这一路可经历了不少事呢!” 林母道:“说来听听。” 林玄儿将燕窝一口气喝完,又让刘管家倒了杯茶给她。她喝了口茶,便从与徐天佑相遇开始讲起。 讲到自己被三匹狼围攻时,林母脸露惊色。又听到徐天佑将自己救下时,林母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讲到自己施舍钱财给白眼狼乞丐时,林母道以后可得长点心。又听到茶水铺老板送了她十文铜钱时,叹道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讲到徐天佑为了自己去客栈乞讨时,林母也跟着笑出了声。又听到徐天佑为了林玄儿去乞讨一根红绳,只为将林玄儿心中的感动留住时,林母也跟着感动万分。 讲到孟娟为了赵与田和孟花而牺牲自己一生幸福时,林母叹道:“痴儿,痴儿呀!” 讲到她和徐天佑的开酒家的梦想,讲到徐天佑每天都会施舍铜板给路边乞丐。林母称赞道:“这少年郎知世故而不世故,又有一片善心,实属难得。” 又讲到两人互赠礼物,又讲到两人一起为了过中秋节想尽办法,都是为了让对方能过个愉快的节日。 讲着讲着,那一幕幕画面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林玄儿的笑越来越灿烂。她的眼睛虽然似在盯着蚕丝被褥,但思绪早已飞向了天边。 天边…… 重复着这些情节。 即使过了再久,林玄儿也觉得这些画面会永远留存在自己脑海里。 她也觉得这些事情足以让她开心一辈子。 林母看着林玄儿的笑,心中五味杂陈。 讲到月星不见,讲到夜未央。 林母拍了拍林玄儿的手背道:“玄儿,你受苦了。” 林玄儿笑道:“不苦,女儿很开心。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开心过。” 林母道:“听你说的这些事,这叫徐天佑的少年郎确实不错。” 林玄儿笑道:“何止不错,简直棒极了。” 林玄儿突然惊道:“我一夜未归他定会四处寻找我。我得回去找他。” 刘管家咳嗽一声道:“大小姐你好好休息便是。” 林玄儿道:“不行,他定会发了疯似的寻我。” 刘管家道:“阁主已经去找他了。” 林玄儿惊道:“我爹?我爹去找他干嘛?” 刘管家支支吾吾道:“就……就试试徐少侠的武功罢了。” 林玄儿听罢,怒道:“我爹疯了吧!他也不怕把徐天佑打死?” “死不了。” 声音从门口传来。 不知何时,林惊涛已推开门,虽然依旧穿着夜行衣,但口罩已摘下。 徐天佑被林惊涛扛在肩上。 林玄儿见状大惊,鞋子都未穿,立马跑到林惊涛面前,道:“你……你把徐天佑怎么了?” 林惊涛道:“没怎么,就比划了几招而已。”说罢,他将徐天佑放在了床上。 徐天佑紧闭双眼不省人事,嘴角还残留着鲜血。 林玄儿大哭道:“你把他杀了?” 林惊涛道:“胡闹,我堂堂天音阁阁主怎会出手杀一个无名之辈,传出去岂不是成笑话了?” 其实他出手击伤徐天佑的那几招是想收力的。但那一瞬间的感性告诉他,这力道不能收。 林玄儿哭道:“我不管,他活不了我也不活了。” “我应该用尽全力。”林惊涛忖道。 林惊涛怒道:“你亲爹差点被他打伤了。” 林玄儿哭道:“活该,谁叫你没事找事的?” 林惊涛指着林玄儿道:“哎,你你你,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姓林?怎地胳膊肘还往外拐。” ——早知道直接上天音阁绝学了。 此子断不可留! 林玄儿哭道:“你打伤了他你还有理了?” 林惊涛看着林氏,道:“你看看你的好女儿!” 林氏劝解道:“玄儿,你爹也是为你好。你只身在外,他就是想看看和你朝夕相处的人是否有能力保护你。” 林惊涛自顾自喝了口茶,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谁知他武功这么差?” 林氏走到林惊涛面前,也略带埋怨:“你出手确实重了些。” 林惊涛目瞪口呆地看着林氏,道:“你……”却再无下文。 一时间,房内沉默。 林惊涛喝着茶。 林玄儿坐在床上看着昏迷的徐天佑哭泣着。 林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刘管家则默默站在林惊涛身后大气不敢喘。 第26章 漏风的棉袄 已是正午。 徐天佑依旧未醒。 林玄儿一夜未眠,就坐在床边守着徐天佑。 她眼泪似已哭干,眼睛已哭肿,声音也有些哑了。 林玄儿语气中略带哀求道:“都给你吃了黑玉断续膏了,怎么还不醒呀?” 许是老天不忍见林玄儿这般。只见徐天佑的嘴唇微微动着。 他在极力张嘴说着什么,但因身体太虚弱没人能听得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林玄儿见徐天佑的嘴唇在动,喜出望外自言自语道:“醒了,醒了。”这一瞬间,她只觉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了。 她轻轻晃动着徐天佑,嘴里呼喊着他的名字。 徐天佑艰难地睁开眼,恍惚间看见了林玄儿。 “玄儿,玄儿?玄儿!” 徐天佑立马坐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玄儿。 林玄儿的眼泪夺眶而出。 徐天佑捏着她的手,又捏了捏她的手臂,而后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痛! 徐天佑道:“我们还活着?” 林玄儿道:“活着。” 徐天佑一把抱住林玄儿,道:“你没事便好。” 林玄儿道:“你伤口还痛吗?” 徐天佑道:“那黑衣人武功着实高强,你得赶紧找机会偷溜回天音阁找你爹帮忙。以我的武功是护不住你的。” 林玄儿低下头,道:“和你交手的黑衣人,就是我爹。” 徐天佑呆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林玄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林玄儿怒道:“我这不靠谱的爹,我等下就去骂他。” 徐天佑拉住林玄儿的手,道:“也不怪你爹,他只是爱女心切罢了。” 林玄儿心疼道:“可是你……”她又回想起了昨天徐天佑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徐天佑摇了摇头道:“技不如人罢了。也幸好林阁主留了手,不然……” 他话未说完,已被林玄儿伸手堵住了嘴。 林玄儿道:“别说不吉利的话。” 徐天佑点了点头。 一丫鬟敲响房门,林玄儿应了一声。 丫鬟站在门外躬身道:“林阁主吩咐,若徐公子和大小姐醒了,便去正厅用餐。” 红木圆桌。 桌上放着山珍海味。 林惊涛端坐在正位,林氏坐于林惊涛的左侧。 欧阳庆也来了,他坐在林惊涛的右侧。 林玄儿唤了声娘,唤了声欧阳大哥,却独独不喊林惊涛,还给了他一个白眼。 林氏见状,笑着摇了摇头。 林玄儿贴着林氏坐下,也将徐天佑拉着坐在了自己身旁。 林玄儿撒娇道:“娘亲。” 林氏见林玄儿红肿的双眼,心疼道:“守了徐公子一夜?” 林玄儿点了点头,而后又埋怨地看向林惊涛,最后瞥过了头似不想再看他一眼。 林氏从袖口处拿出一张手帕,递给了林玄儿。 林玄儿打开手帕,见里面包裹着的是自己当掉的玉钗。她大喜道:“娘亲,你帮女儿把玉钗赎回来啦?” 林氏还未开口说话,林惊涛咳嗽一声沉声道:“我出的钱。” 林玄儿瞥了一眼林惊涛,随后抱住林氏的手臂撒娇道:“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林惊涛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给欧阳庆,道:“庆儿,多吃些。”说罢,便用眼余光瞟向了林玄儿。可林玄儿压根连看都不看他! 欧阳庆尬笑道:“谢谢阁主。” 林惊涛加大了声音道:“叫什么阁主,叫义父。” 欧阳庆道:“谢谢义父。” 林惊涛道:“我想明白了,女大不中留。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以后天音阁还得你来管我才放心。”他虽然在对欧阳庆说话,但眼睛却一直盯着林玄儿。 欧阳庆道:“这个阁主位置理应玄儿妹妹来坐,我一定会辅佐好玄儿妹妹的。” 林惊涛还想说话,林玄儿道:“还是欧阳哥哥你来坐这位置吧。我只想和徐天佑开个小酒家,然后把小酒家开成大酒家。”说罢,她拉住了徐天佑的手。 徐天佑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林惊涛道:“笑话,我堂堂天音阁不如一个酒家是吧?” 林玄儿哼了一声道:“我就喜欢开酒家。” 林惊涛笑道:“就你?你会酿酒么?” 林玄儿道:“徐天佑会。” 林惊涛又道:“你会做菜么?” 林玄儿道:“徐天佑会。” 林惊涛又道:“你有本钱么?” 林玄儿道:“你们都来了,未必不给我钱开酒家?” 林惊涛道:“我不给。” 林玄儿道:“娘亲会给我。对吧,娘亲。”说罢,又凑到林氏身边撒起娇来。 林氏没回话,笑着抚摸着林玄儿的头发。 林惊涛道:“我说不给,她便不会给你。” 林玄儿嘟嘴道:“你凭什么管我娘?” 林惊涛瞪大了眼睛道:“我是家里顶梁柱,我管不了你娘?这岂不是笑话?” 林玄儿道:“管不了。徐天佑就不会这么管我。” 徐天佑低下头挠了挠头发。 林惊涛道:“你拿我跟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比?” 林玄儿道:“他比你强多了。” 徐天佑听到这话,心里一惊。 林惊涛将筷子放下,道:“比我强?来来来,徐小子,我们就当他们的面比划比划,看看孰强孰弱。” 徐天佑立马道:“自然是阁主强。” ——还比划?现在这情况那就不是比划了,是江湖厮杀了。林惊涛若真不留手,徐天佑必定死在他手里。 林玄儿可不服软,道:“比划就比划。”说着便要把徐天佑拉起来。 林氏揉着太阳穴皱眉道:“别吵了别吵了,吵的我头晕。” 林惊涛和林玄儿安静了下来。 林氏夹了一筷子菜给林惊涛道:“你也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跟个老顽童似的。女儿不在身边天天想的茶不思饭不想。这一见面又嘴硬的很。” 林惊涛想回嘴,见林氏皱眉看着他,只哼了一声便拿起筷子夹菜吃。 徐天佑笑道:“不愧是亲父女。” 林玄儿瞪了他一眼,他也乖乖低下头夹菜吃。 徐天佑吃的并不自在。若一筷子夹菜夹太多怕别人笑话自己没饭吃的一样;若一筷子夹太少又怕别人笑话自己没个男人样。 反观林玄儿就不同了,她毫无吃相可言,只顾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若不是林氏叫住了她,已经开始上手拿着猪蹄啃了。 徐天佑的表现林惊涛可是看在眼里。 林惊涛沉声道:“菜不合徐公子胃口?” 徐天佑道:“菜很好,只是在下伤势未愈,自然吃得少些。” 林玄儿气鼓鼓地抬头瞪了林惊涛一眼。 徐天佑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进院子时看到有翻找的痕迹,你们是在找什么么?” 刘管家道:“我是想找纸和笔将时间与地点写与徐公子,可找了半天……” 林惊涛笑了一声道:“哪有好人家连纸和笔都没有的。” 林玄儿反驳道:“哪有正经人家天天只顾着纸和笔的?写日记啊?” 见两人又要斗嘴,林氏咳嗽了一声。 突然间,林惊涛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他放下筷子,静静地打量着徐天佑。 ——就像一匹狼打量着猎物。 第27章 徐老乞丐的身份 徐天佑被林惊涛盯得很不自在。 林玄儿也看到了林惊涛盯着徐天佑的眼神。 林玄儿道:“爹,你这么看着徐天佑干嘛?” 林惊涛道:“徐公子这身武艺不高深不花哨,但变化多端反应极快,想必经常参与江湖厮斗吧?” 徐天佑道:“若不是认识林玄儿,我这辈子恐怕都不知道我武功还行。” 林惊涛道:“那就奇怪了,若战斗经验不足,你是怎么做到看内劲走势预判我出手的?” 徐天佑道:“都是老乞丐教的。” 于是,他便把老乞丐教他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林惊涛惊道:“望气之术!” 林惊涛接着问道:“那乞丐还教了你什么?” 徐天佑想了想道:“识文断字。” 林惊涛道:“还有呢?” 徐天佑道:“无聊的时候也会教我一些排兵布阵,也不算教,全当做游戏。” 林惊涛道:“你说的这个游戏怎么个玩法?” 徐天佑道:“用豆子当做士兵,以平地为平地,陡峭处为山,叶子为林,水洼为河。开始推演战局。” 林惊涛瞳孔略微震动道:“你说你姓徐?” 徐天佑点了点头。 林惊涛又道:“跟谁姓?” 徐天佑道:“跟老乞丐姓。” 林惊涛道:“你说的那个老乞丐是否身高八尺,剑眉星目,右脸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疤?” 徐天佑惊道:“你认识徐乞丐?” 林惊涛道:“何止认识。他现在人在哪?” 徐天佑道:“死了。” 林惊涛似被这句话定住了一般,呆愣地看着徐天佑,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林玄儿见状,问道:“爹,这人是谁啊?” 林惊涛却不回话,倏地仰天大笑道:“老匹夫啊老匹夫,我们寻你这么久,没想到你竟然死了!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呐!” 徐天佑听林惊涛称呼徐老乞丐为老匹夫,心中大怒,却碍于林玄儿没有发作。 而后,他又突然大哭道:“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死啊!” 林惊涛笑得时候仿佛是听闻有深仇大恨的仇人死去那般开怀大笑,哭的时候又像是听到挚友死去般那样痛苦。 这前后太过于矛盾,以至于在座的人一时间都懵住了。 唯独刘管家依然毫无表情地站在林惊涛身后。 林玄儿看父亲跟得了失心疯一般,关切问道:“爹,你、你还好么?” 林惊涛不回答,依旧大哭着。 过了许久,林惊涛算是静下了心神。 林惊涛问道:“你当真不知道这徐乞丐是何人?” 徐天佑道:“不就……不就一个乞丐么?” 林惊涛道:“你嘴里的这个乞丐,曾经可是玄朝的丞相,人称‘铁血丞相’。” 欧阳庆道:“你说的是徐浚?” 徐浚最高位时位居丞相之职,主战派首脑,和现在的丞相李不予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少回。 待李不予得势当了丞相后,徐浚在群臣力保之下依然担任都督诸路军马,掌管着天下兵马负责全面对抗吐蕃的任务。 徐浚多次向严帝进谏,希望铲除李不予,并把李不予的罪状皆数罗列出来。 可徐浚等来的,却是一道写满了“莫须有”罪名的罪状:拥兵自重,克扣军费中饱私囊,与吐蕃军暗中勾结蓄意谋反,恶意编排当朝丞相。 严帝开恩,令徐浚交出兵符,就地革职告老还乡,不能再过问朝堂事。 当天夜里,徐府。 一场大火从马圈开始燃起,而后厨房、园林皆起大火。 众人救火时,却见围墙上有数不清的如星芒一般的光。 ——这当然不是星星落入凡间,而是数不清的弓箭。 没有下令声,箭如雨密。 待弓箭手停止进攻后,侥幸活下来的人满脸恐惧,只能哀求祈祷不会再有下一轮攻势。 可事与愿违。十个黑衣人从徐府大门处如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这十人拿的武器各有不同,但下手却同样狠辣。 ——仿若地府里来的索命鬼,不论男女老少,见人就杀! 徐浚背着刚出生的男婴正欲从后门逃跑,却见一黑衣人从天而降,挡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人手握双刺,眼神如电,冰冷地看着徐浚。 徐浚拔剑出鞘,两人缠斗在一起。 徐浚武功不弱,但黑衣人武功着实太高。 仅过了二十招,徐浚身上已有三处伤,右脸上还被双刺划了一道伤口。 就在徐浚感慨天要亡我徐家时,一男子持剑而来挡在了黑衣人面前。 ——此人正是徐浚养的门客。 男子挡在徐浚面前,小声道:“徐大人,等下我叫你跑你便快跑。” 徐浚道:“那你……” 男子道:“小人死不足惜,你却不能死。你若死了,玄朝便保不住了。”说罢,他持剑冲向黑衣人。 男子的武功还没有徐浚高,也就过了七招便能看出高下。 黑衣人刺向男子胸口。男子本可持剑挡住,却在此时扔掉宝剑张开了双臂,直直扑向了黑衣人。 双刺应声刺进男子的胸口,男子口吐鲜血,使出全身力气将黑衣人紧紧抱住。 “跑!”男子大吼。 徐浚眼泪夺眶而出,拼命地飞奔逃离。 黑衣人也不知是挣脱不了男子的束缚还是怎地,只站在原地看着徐浚越跑越远。 这件事情徐天佑只知道结局,其中细节一概不知。 林惊涛道:“相传徐浚逃跑时带走了一个刚刚出生的男婴。” 他盯着徐天佑,道:“所以你本就姓徐。” 徐天佑大脑一片空白——难道朝夕相处的徐乞丐,竟是自己的父亲?! 林玄儿道:“素闻徐丞相忠肝义胆,一生劳心于收复玄朝失地,若不是被狗官所害……” 林惊涛打断了她的话:“刘管家,送客。” 刘管家点了头应了一声,便走到徐天佑身侧道:“徐公子,请。” 徐天佑刚要起身,林玄儿也站起身来。 林惊涛怒道:“玄儿,坐下!” 林玄儿道:“他去哪我便去哪。” 林惊涛道:“胡闹!” 林玄儿道:“我不知道你和徐浚之间有何恩怨,但是徐浚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官。你们的恩怨我也不想管,我只想跟徐天佑好好过日子。” 林惊涛道:“你若执意跟他走,休怪为父现在就杀了他!”说罢,内劲外泄,竟是把自己坐的凳子给震碎了。 徐天佑大惊,伸手握住了匕首。 林玄儿道:“你若杀了他,我便也死在你面前。” 林惊涛道:“这臭小子到底有什么好?” 林玄儿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在座众人闻言大惊。 林氏道:“玄儿休得胡言。” 林玄儿道:“我没胡说,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说罢,她掀起衣袖,只见本该在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然不见了踪影。 林惊涛见状大怒,怒火攻心之下抬手一掌便把桌子给震碎了。 林玄儿从来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一时也被惊着了。她跪在地上道:“父亲,女儿是真心喜欢徐天佑,你就成全我们吧!” 徐天佑也跪倒在地,道:“我和林玄儿两情相悦,还望林阁主成全。” 刘管家不知何时走到了林惊涛身后,轻声道:“阁主,事已至此,我们还是从长计议。” 第28章 约法3章 屋内一阵沉默。 一盏茶功夫后。 林惊涛道:“女大不中留,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 林玄儿听罢,立马磕头道:“谢谢爹爹成全。” 徐天佑也缓过神来,跟着磕头道:“谢谢林阁主成全。” 林惊涛道:“既是徐浚培养出来的人,人品方面我自然放心。但我们得做个约定。” 徐天佑道:“林阁主请讲。” 林惊涛道:“第一,天音阁之事你们不能再过问。” 徐天佑和林玄儿点头答应下来。 林惊涛又道:“第二,你终身不能踏足朝堂。” 徐天佑和林玄儿本就无心争那功名,便也立马点头答应了。 林惊涛深吸了口气道:“第三,若有一天玄儿遇难你无法护她周全,你自刎陪葬。” 林玄儿听罢惊慌失色。 徐天佑道:“保护家人本该是男人的责任,若我有一天让玄儿落难,我理当自刎陪葬。” 林玄儿苦闷道:“可我不想你死。” 林惊涛道:“还没过门就开始护夫了?” 林玄儿道:“他……他应该活下来为我报仇。” 林惊涛道:“报仇之事自有天音阁来做。他若连护你周全都做不到,如此窝囊之人理应自刎谢罪生生世世跪在你面前。” 林玄儿嘟嘴道:“他可不窝囊。” 林惊涛不回话,黑着脸便走了,刘管家和欧阳庆也跟着离去。 待林惊涛走后,林玄儿和徐天佑站起了身。 林玄儿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嘟嘴埋怨道:“爹也真是的,也不知道叫我们先起来。” 林氏道:“被你们父女这么一闹,这地方也是没法坐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说罢,林氏便走出了门。 林玄儿小声嘟囔道:“明明是爹控制不住情绪把桌椅毁了,我可没动手。” 小桥流水。 石桥旁种着桂花树。 庭院里种的皆是金桂,此时金桂花开正盛。 金黄的花朵娇嫩地挂在树上,给沉郁的秋天增添了一份温暖之色。 花香虽浓郁却不刺鼻,似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功效。 石亭内。 丫鬟已经备好了桂花茶和桂花糕。 林玄儿拿起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而后又拿了一块给徐天佑。 林氏道:“玄儿虽早已将心许给了你,但是我们天音阁好歹江湖第一大门派,成亲仪式不能少。” 林氏忽又想到了徐天佑无父无母,钱财也不多,便道:“江湖儿女也不必要太拘泥于小节,三书六礼就算了。但纳吉请期还是得有,也算图个心安。” 林氏又道:“玄儿是我和惊涛唯一的女儿,婚礼是人生大事,得大办。你们租的那房子我看过了,太小。就把这宅子布置成婚房吧!” 林玄儿羞红脸道:“娘,怎么突然讲这些。” 林氏道:“不想嫁?” 林玄儿低头道:“你也取笑女儿。” 徐天佑道:“谢林阁主和林夫人成全。” 林氏叹道:“我这女儿从小到大便没吃过苦,往后你也别让她吃太多苦。” 徐天佑道:“自然不会。” 林玄儿眨了眨眼道:“婚礼的事情我觉得不着急。” 林氏听罢有些吃惊,就连徐天佑都觉得有些吃惊。 ——哪个女孩不希望和心爱的人早日喜结连理,有个名分呢? 林玄儿道:“我觉得当务之急是要把酒家开起来,好好做出一番事业。” ——好家伙,还是更惦记自己的酒家。 林氏喝了口桂花茶,道:“你是怕届时达官贵人、江湖豪杰来参加婚礼时对一无所有的徐天佑指指点点吧?” 林玄儿不说话。 徐天佑心中一阵暖意。 林氏道:“我这骄横的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替人着想了?” 林玄儿道:“婚礼只是一个形式罢了。两人若真心相爱何必在乎这个形式?若彼此无心,这也只是个束缚,一个牢笼。” 林玄儿的想法到底可不可取? 我的想法是,若遇到正确的人,两人真心相爱相互奔赴,彼此都愿意为了对方着想,这想法自然没错。 ——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何须那么多仪式,也无需向世人证明什么。 但人心难测。 若有幸有女读者读了这拙作,切莫恋爱脑。终归爱人先爱己,无论何时得保护好自己。 男读者也是,一味单方面付出不可取,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肥猫事件便是警示。 ——毕竟两张王在一起才叫王炸,若爱情里只有你是王牌,那不叫王,叫小丑。 话回正题。 徐天佑抬手发誓道:“玄儿,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林玄儿看着徐天佑认真的模样,笑得像盛开的花那样灿烂。 林玄儿话锋一转,道:“娘亲,我们开酒家还缺些银两。”说罢,哀求地看着林氏。 林氏笑道:“有心仪的店铺么?” 林玄儿欣喜地点了点头。 林氏道:“这事我做主,出钱帮你把店铺租下,再帮你垫一年的租金。” 林玄儿听罢大喜,挽着林氏的手臂撒娇道:“我就知道娘亲对我最好了。” 徐天佑也喜出望外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林氏看着重新插回林玄儿头上的玉钗,心疼道:“这玉钗以后可别当了。” 林玄儿点了点头,笑道:“等酒家开起来我们赚了大钱,哪需要当这玉钗呀!” 开小酒家的钱对于徐天佑和林玄儿来说是大钱,但对于天音阁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徐天佑和林玄儿在宅院里散着步。 这宅院是真的大,徐天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在这么大的宅院里散步。 林玄儿心里倒没什么波动,毕竟天音阁比这宅院还要大。她从小便是在大宅院里长大的。 再沉郁的天也会有出现阳光的一天。 秋日的阳光不似夏日的阳光一般咄咄逼人,但那温暖却很好的传递给了每个人。 这温暖给了世人前进的动力。 徐天佑和林玄儿不知何时牵上了手,朝着阳光走去。 ——阳光为他们指路。 ——他们亦融入了阳光,融入了这天地之景。 天地万物,仿若一幅画卷。 他们亦是画中一双人。 第29章 佑玄酒家 仅过了一天时间,酒家便已经开起来了。 徐天佑不得不感慨有钱有权就是好。 桌椅是崭新的,碗筷厨具是新买的,柜台是高档的。 就连厨师和店小二都请好了。 最让徐天佑惊讶的是,他从未想过能看见活着的李长白。而现在,李长白就站他面前。 李长白长得就像一个慈祥的普通老人,若放人海里也便是米粒进了米缸。 但他身上永远飘着一股淡淡的酒香——这酒香是小孩都能接受的那种香味。 李长白驾着一辆马车而来,车上满载着几十坛酒。 李长白下车,对着徐天佑和林玄儿作揖到:“开业大吉。” 林玄儿笑道:“李伯伯,好久不见。” 徐天佑也跟着打了声招呼。 李长白从袖里拿出一卷书卷递给徐天佑,道:“老夫也没什么钱财,送这酒谱略表心意。” 徐天佑惊道:“李大师的酒谱价值千金,这礼物太贵重,我们不能收。” 林玄儿笑道:“你就收着吧!” 徐天佑听林玄儿这么讲,便千恩万谢把酒谱收了下来。 来的不但有李长白,还有各路江湖豪杰,就连润州知州都来了! 徐天佑突然想起了欧阳庆说的话——天音阁阁主独女,光这七个字不论在朝堂还是在江湖有多大分量你明白么?你们要多久才能达到天音阁阁主独女这七个字的高度? 之前就是听说,现在是亲眼所见。徐天佑的内心有些沉重。 林惊涛和刘管家不知去做什么了,欧阳庆和林氏在酒家主持大局。 徐天佑看着欧阳庆进退有度,不论与江湖豪侠聊天亦或是官府中人聊天都显得格外自在游刃有余。 徐天佑看在眼里,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总感觉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哪呢? 他思来想去,便进了厨房。 厨房的厨师正在做糖醋排骨。 徐天佑无话找话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厨师道:“小的叫沈兵。”说罢,便准备放糖。 徐天佑道:“我一直不知道这糖醋排骨得放几勺糖才最合适。” 沈兵道:“两勺或者四勺。” 徐天佑道:“三勺不行?” 沈兵瞟了他一眼道:“糖加三勺最拙劣。” 徐天佑恍然大悟,便离开了厨房。 江湖豪侠们基本自来熟,找着空位便坐下,坐下就开始喝酒,喝着喝着就和同桌的人称兄道弟起来。 ——唯独两人不同。 这两人便是西门吹风和叶群城。 此时,他们坐在了一桌。 他们原本不想坐一桌,可只剩下这一桌空位了。 徐天佑突然想起了茶楼的惨况,立马冲过去说道:“两位大侠,小店刚开业,今天可得高抬贵手。” 西门吹风喝了口酒,道:“谁敢在天音阁的地界闹事怕是嫌命长。” 叶群城也喝了口酒,道:“今天我只是专程来道贺的。” 徐天佑立马道:“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此时,店小二从后厨端出菜肴。只见他左手托着一个大木盘,右手也托着一个大木盘,每个木盘上放了六道菜。但他的身法依旧轻盈,步法依旧稳健,在这人挤人的室内也似入无人之境。 徐天佑惊道:“好轻功,好身法。” 西门吹风道:“你不知此人是谁?” 徐天佑道:“不知道。” 叶群城道:“此人便是‘神行万里’白如链。” 徐天佑听罢大惊——这等高手竟然在自己店里当店小二! 西门吹风道:“天音阁不愧是江湖第一大派,招呼一声便能让此等高手来这当个店小二。” 徐天佑并没想白如链的武功高低,而是在考虑另外一件事——这种人得每个月给他开多少工钱才行。 他越想越担心入不敷出,待白如链将盘中的菜皆数放在桌上时,他立马冲过去道:“白大侠。” 白如链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叫我白如链便好。” 徐天佑心虚道:“不知……你这等身份的人,每个月给你开多少工钱合适?” 白如链笑道:“能帮林阁主做事是我的福分,工钱就不需要了,每日管吃喝便好。”说罢,便跑回后厨继续端菜。 徐天佑忖道:“一个店小二便已是江湖高人,那那个厨师也不会简单。” 沈兵……沈兵。 好熟悉的名字,但徐天佑一时却想不起了。 此时,他看向站在柜台上数钱的林玄儿。 林玄儿数的不是铜板,不是白银,而是银票! 这些都是来做客的人随的礼。 当然,这里面不会有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的。毕竟他们的穷,徐天佑是见识过的。 林玄儿越数越开心,越数心越飘,直呼发财了发财了。 徐天佑走过去打断了林玄儿的发财梦,问道:“玄儿,那厨师你认识么?” 林玄儿头也不抬道:“认识啊,你不认识么?” 徐天佑道:“他说他叫沈兵,这名字挺熟悉,但是一时间我想不起来了。” 林玄儿依旧未抬头,道:“就是‘铁拳’沈兵呀!” 徐天佑听罢,感觉这个世界有些魔幻。 “铁拳”沈兵是自家店的厨师,“神行千里”白如链是自家店的店小二。 话本都不敢这么写吧? 哦,话本还是敢这么写的。毕竟有个关于客栈的话本,盗圣是跑堂的,天下第一巨侠的女儿是在那家客栈打杂的。 徐天佑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林惊涛为何要这么安排。 ——这两人哪是来当厨子和店小二的,他们真正留在这的目的是保护林玄儿! 毕竟林惊涛已经试过自己武功,得出的结论是保护不了林玄儿。 想着想着,徐天佑心里莫名的有些失落。 就在他失落时,一壮汉抬着一块招牌走进酒家。 招牌上还盖着红布。 壮汉问道:“谁是掌柜?” 林玄儿指了指徐天佑道:“我们两便是这间酒家的掌柜。” 壮汉道:“那劳烦你们将红布揭开。” 林玄儿和徐天佑一起将红布揭开,只见招牌上空无一字。 无字招牌? 徐天佑和林玄儿心里一阵疑惑。 壮汉道:“送招牌的人说这招牌上写什么字,你们两个讨论便是,也烦请西门大侠以剑代笔帮忙刻字。”说罢,壮汉留下招牌便离去了。 西门吹风得意地看了眼叶群城,叶群城狠道:“你不就写字比我好看些么?得意什么。” 西门吹风道:“字如剑法,你这粗人自然不懂。” 西门吹风缓缓起身背负双手走了过来。就在他走到招牌前时,倏地拔剑出鞘。 “素闻西门剑神的剑只是地摊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知哪个不识趣的豪侠说了句。 西门吹风咳嗽了一声。 “你不懂,到他这境界根本不需要用名剑。或者说,只要是他用的便能登上名剑录。”又一豪侠说道。 西门吹风莞尔一笑。 众人都期待着看西门吹风出剑刻字,可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在凝聚剑意么? 亦或是在想给这间酒家取什么名字好些? 可等待时间实在太久,林玄儿问道:“西门大侠,你怎么还不刻字?” 西门吹风看了林玄儿一眼,道:“你没告诉我你们酒家的名字,我刻什么字?” 徐天佑突然想起他和林玄儿虽日思夜想要开酒家,但从未想过取名的事情。 林玄儿也头痛,问道:“我们酒家应该叫什么名字?” 徐天佑道:“你说取什么名便是什么名。” 林玄儿道:“那就叫佑玄酒家吧。” 徐天佑点了点头。 西门吹风听罢,雪白长袍无风自动,剑出如电般在招牌上刻上了“佑玄酒家”四个大字。只见这四个字笔力遒劲,行云流水,尚有大家风范。 “好剑法!” “好书法!” 徐天佑和林玄儿相视一笑,合力将招牌挂上。 酒家里的众人起身作揖,齐声道:“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日思夜想的酒家终于开起来了。 徐天佑也忘了之前的失落,满心欢喜。 林玄儿更是高兴到忘我,抱住了徐天佑。 林氏见林玄儿如此忘我,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注意一点,你们还未成亲呢。” 林玄儿笑道:“知道啦!娘亲。”可说归说,竟是把徐天佑抱得更紧了。 毕竟是李长白带来的酒。酒香浓郁,飘到了街道上,飘到了街道口。 许多人都来看热闹,却发现店内早已坐满了人,甚至有些人是在酒家门口围成个圈席地而坐。 “这酒好香,待明天我一定要早些过来品尝。”有路人自言自语道。 另一书生打扮的少年郎道:“这酒家可大有来头,连咱润州知州今天都专程来道贺了。” 又一妇人道:“真的假的?这酒家的掌柜是何许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知州。” 那书生打扮的少年郎道:“这酒家的老板娘可是天音阁阁主林惊涛的独女林玄儿。” 不论是否在没在江湖漂泊过的人都知道天音阁的分量。 “明天一定得来这店里品尝一下酒菜。”众人无不暗自做决定。 毕竟天音阁的产业虽然之前也开过酒家,但那都是销金窟般的存在,一般人真的消费不起。 像眼前这家看着很实惠的背后又有天音阁做背书的酒家,当真是不能错过。 第30章 家宴 忙活一天,来道贺的人总算是散了。 徐天佑和林玄儿手牵手回到了自己租的家。 家里没其它变化,唯独院子里多了一张八仙桌。 桌上放着好酒好菜。 桌旁坐着林惊涛、林氏、欧阳庆,还有润州知州。 徐天佑和林玄儿也入座。 知州拱手贺道:“恭祝林大小姐开业大吉。” 林玄儿道:“谢谢知州大人。” 知州又道:“我与你父亲私交甚密,你就别叫我官职了,那是外人喊的。不嫌弃的话你以后叫我一声刘伯伯便行。” 林玄儿喜道:“谢谢刘伯伯。” 刘知州道:“林大小姐能选在我们润州开酒家,是我们润州的福气。这一系列税收你刘伯伯帮你做主,以后便不用交了。” 徐天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税收是一国命脉,况且现在北方战事吃紧。这税我们得交。” 林玄儿满眼光地看着徐天佑。 刘知州顿了顿,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徐公子与林大小姐当真配得上侠这个字。” 林玄儿骄傲地笑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我可是天音阁阁主林惊涛的独生女,将来一定是会成为名满江湖的大侠的。” 刘知州赞叹道:“生女当如林玄儿啊!”说罢,便端起酒杯敬向林玄儿与徐天佑。 林惊涛的嘴角强压着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林玄儿突然记起自己这便宜父亲也在桌上,傲娇道:“主要我娘亲教得好。” 林惊涛又变回了严肃脸。 酒喝罢,刘知州朝身后的两个仆人使了下眼色。两仆人将放在地上的一口大箱子打开。 大箱子打开那瞬间,徐天佑和林玄儿的眼睛都直了——里面装着整整一箱白银。 刘知州笑道:“白天刘伯伯来得太急忘记带贺礼了,借这酒宴补上。” 徐天佑道:“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其实徐天佑心里也道不清。 林玄儿听罢也附和道:“刘伯伯,这贺礼太多了,我们不能收。”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收,但徐天佑既然说不能收一定有其中道理。 刘知州笑道:“要论贵重,老朽这箱铜臭物可没李长白送的酒谱贵重。” 这是事实。 但徐天佑和林玄儿依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惊涛道:“这也是刘知州的一份心意,你们收下便是。” 徐天佑和林玄儿不再说话,只是道了声谢。刘知州身后的两个仆人立马将箱子合上,抬进了林玄儿的房间。 刘知州见徐天佑和林玄儿收下了这箱白银,笑意更浓。他举杯敬向林惊涛,道:“有此女儿和贤婿,林阁主有福呀。” 林惊涛喝完杯中酒,道:“刘知州抬举了,只望这两小辈不给我惹事便好。”说罢,看了眼徐天佑和林玄儿。 刘知州道:“润州是我的管辖地界,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出什么事端。林阁主安心便是。” 林惊涛道:“还不感谢刘知州?” 徐天佑和林玄儿齐声道:“感谢刘知州照应。” 刘知州笑道:“叫刘伯伯便好,也显得亲近。” 刘知州又自顾自倒了杯酒,而后给林惊涛添上。他又敬了林惊涛一杯酒,笑道:“李丞相那边,还望林阁主多帮我美言几句。” 林惊涛咳嗽一声道:“今夜不谈公事。” 刘知州点了点头道:“是在下着急了,该罚。”说罢,又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酒宴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临走时,林氏拉着林玄儿的手吩咐道:“赚钱固然重要,但别让自己太劳累了,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林玄儿道:“知道啦,娘。” 林氏道:“如果没钱了寄封信来天音阁便是,千万别再当东西了。” 林玄儿点了点头。 林氏道:“我们明天便回天音阁了,你和徐天佑好好保重。”说罢,她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道:“放心,我会照顾好玄儿的。” 欧阳庆拍了拍徐天佑的肩膀,道:“玄儿从小不吃过苦,你也莫让她吃太多苦。” 徐天佑点了点头。 说话间,林氏突然流下泪来。林玄儿见状,眼眶也红了。 林氏抱住林玄儿,半晌无话。 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 再怎么不舍,终是要分别。 院子里只剩下徐天佑和林玄儿。 徐天佑将林玄儿搂进怀中。 林玄儿哭道:“我舍不得我娘。” 徐天佑安慰道:“来日方长,总会再见面的。等酒家生意稳定了,我们就回天音阁探望你爹娘。” 林玄儿抬头看着他道:“现在也是你爹娘了。” 徐天佑的脸有些发烫。 林玄儿噗嗤笑出声道:“有时候你比女孩子还扭捏。” 徐天佑看着怀中林玄儿带泪的笑颜,仿若雨中花,美而迷离。 林玄儿脸红道:“你又这样盯着我看干嘛?” 徐天佑放开了林玄儿,道:“我、我去收拾一下桌子。” 林玄儿喃喃道:“呆子。”说罢,便回了自己房间。 徐天佑将碗筷收拾完,正欲去找林玄儿。却听林玄儿房间里传来她爽朗的笑声。 林玄儿大笑道:“发财了发财了!这次真的发财了!” 徐天佑道:“清点完了今天的贺礼了么?”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我林玄儿又要重新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徐天佑看着那口箱子里的雪白的银子,道:“你说知州一年的俸禄有多少?” 林玄儿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徐天佑道:“这箱银子目测至少一千两,这刘知州一年不吃不喝的么?” 林玄儿突然想起一件事。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逛奇物阁时,用一千五百两买下了一幅名家的画。 林惊涛得知此事后,打趣道:“林大小姐出手真阔绰啊,这买幅画便用去了苏州知州一年的俸禄。” 林玄儿看着这一箱白银,道:“但……我们已经收了。” 徐天佑叹了口气,这箱钱他们确实不能不收。 ——有些事,果然半点都由不得自己。 林玄儿突然笑道:“我有办法了。” 徐天佑道:“什么办法?” 林玄儿道:“我们把这钱捐了吧,北方战事吃紧,我们把这钱捐给北方军营,也算为保家卫国出自己一份力。” 徐天佑笑道:“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然而他们并没想到,这箱钱在之后会以极其荒诞的形式与他们再次相遇。 第31章 心愿达成 雄鸡报晓。 徐天佑和林玄儿提着那箱银子准备出门。 院子门一开,只见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站在门前。 林玄儿和徐天佑不知他们此来何意。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也只是站着,却不说话。 林玄儿和徐天佑将箱子放地上。林玄儿问道:“两位这么早就来寒舍是有什么事么?” 西门吹风脸微红,道:“我昨天帮你刻字,你工钱没付我。” 林玄儿莫名笑出声,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徐天佑道:“西门大侠怎么收费的?” 西门吹风咳嗽了一声,道:“我以前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收费。你们看着给。” 徐天佑看着双眼通红的西门吹风和叶群城,问道:“你们不会在院子门口站了一夜吧?”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的脸一阵通红,却不回话。 徐天佑笑道:“为何昨晚来时不敲门?” 西门吹风道:“昨晚你们两动静太大,怕扰了你们兴致。” 徐天佑和林玄儿倏地脸一阵通红。 林玄儿打开箱子,那千两白银出现在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眼前。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吞了口唾沫。 林玄儿道:“你看着拿。” 叶群城道:“这箱钱目测至少千两,林阁主好魄力,竟然送了这么多钱给你们生活。” 林玄儿随口道:“这是刘知州给的贺礼。”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对视一眼。 西门吹风道:“这钱我不拿。” 林玄儿问道:“为什么?” 西门吹风道:“这钱有毒。” 林玄儿拿起一锭白银,跟泄愤一样狠狠地咬了一口,白银上瞬间出现了她的牙印。 ——她此时确实有泄愤的情绪在里面,毕竟这一箱白银让她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林玄儿道:“你看,没毒。” 西门吹风道:“我说的不是这种毒。” 林玄儿问道:“那是哪种毒?” 西门吹风道:“这种毒无色无味,不会伤人,却会在无形间污染人的灵魂。这种毒很甜,只要碰过一次,便无法收手,也不愿收手。” 林玄儿愣道:“什么毒这么厉害?” 西门吹风道:“贪。” 林玄儿将箱子合上。 徐天佑道:“贫而不谄,取财有道。在下佩服。” 叶群城道:“你们大清早的扛这一箱子钱去干嘛?” 徐天佑道:“去募捐处捐给前线作战军队。” 玄朝丢失朔州后加大了军费投入,一时间财政亏空。官府便下令在各个城池设立募捐处,希望玄朝百姓能各尽所能,为抵抗辽国出一份力。 叶群城道:“你们扛着这么多钱在大街上走难免遇事。但碰到我们,你们不必担心了。” 徐天佑道:“为何?” 叶群城道:“我们决定了当你们的保镖,护送你们将这箱钱送去募捐处。”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决定的,总之西门吹风也没有反驳。 徐天佑笑道:“工钱怎么算?” 叶群城的脸一阵滚烫,道:“包一天吃食便行。” 四人到了募捐处。一官爷坐在那仔细看着捐赠账目,这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盛。 徐天佑和林玄儿将箱子放在官爷脚下。 徐天佑道:“我们捐钱。” 官爷打开箱子,看着那箱银子,眼睛都直了。 官爷道:“敢问公子有要指定捐赠的地方么?”说着话,他挥手招呼两名手下将这箱银子提去仓库。 林玄儿目送着那口箱子,心里五味杂陈。 徐天佑道:“哪里战事最吃紧?” 官爷道:“寰州。” 徐天佑道:“那便捐到寰州。” 四人捐完钱便去了佑玄酒家。 沈兵和白如链早已在门口等候。 “掌柜早上好。” “老板娘早上好。” 这称呼可让林玄儿心中一甜。她笑的像采到了蜜的蜜蜂一般,道:“早上好早上好。” 酒家门敞开,这也是佑玄酒家正式开业的第一天。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坐在了饭桌前。 林玄儿道:“两位客官想吃些什么?”说罢,她哈哈大笑起来——当老板娘真有趣! 叶群城道:“两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壶烧刀子。” 林玄儿道:“好勒。”说罢,像只兔子般蹦蹦跳跳地进了后厨。 叶群城立马大喊道:“这是抵我们当保镖的工钱的。” 西门吹风道:“我刻字的钱要另算。” 徐天佑打理着柜台,听到这话时笑出了声。 林玄儿从后厨出来,本想去找徐天佑,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在了西门吹风和叶群城身旁。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大男人,问道:“你们整日都是形影不离的么?” 西门吹风道:“他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叶群城道:“什么形影不离,我只是怕他在和我决斗之前死在别人手里。” 西门吹风喝了口茶,道:“你多担心自己,想杀你的人不比想杀我的人少。” 叶群城道:“来再多人我都能应付的过来,但是你……”说罢,他缓缓摇着头,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西门吹风握紧了剑,道:“要不决斗提前?” 叶群城道:“正合我意。” 林玄儿赶忙道:“你们要决斗的话请移步他处。” 西门吹风道:“自然。” 两人正欲起身,却见一背剑少年闯了进来。 背剑少年自顾自走到西门吹风面前,问道:“你就是西门吹风?” 西门吹风道:“正是。” 背剑少年道:“我要和你决斗。” 西门吹风道:“为何?” 背剑少年道:“因为我要名扬天下。” 出名的路并不多,而杀了当今高手便是一条路。 西门吹风道:“是个好理由。” 背剑少年出手拔剑,叶群城却如鬼魅般起身,不知何时已出手握住了他拔剑的手。 叶群城道:“这是天音阁林大小姐开的酒家,你当真要在这动手?” 背剑少年头上冒出汗珠,原因并不是因为叶群城的话,而是他竟然在毫无反应的情况下被叶群城握住了拔剑的手。 ——一个剑客,连剑都拔不出来! 他苦练拔剑术五年,自认为不论是拔剑的速度亦或是拔剑的角度都已经达到巅峰。 刚才拔剑,他用尽毕生功力。 可是他却连剑都拔不出来! 背剑少年低头道:“我败了。”说罢,便离开了。 叶群城坐下,此时酒菜已上了桌。 叶群城喝了口酒,道:“我又帮你解决了一件烦心事。” 西门吹风夹了块牛肉,道:“你觉得我打不过他?” 叶群城看了一眼西门吹风,道:“谁知道呢?” 两人似有默契般,只是默默吃着菜喝着酒,都不再提决斗的事情。 此时,一卖报小童路过。 林玄儿买了一份《江湖日报》。 这次《江湖日报》上写的事情并不多。整面都在讲北方战事。 现在正值秋季,正所谓秋高马肥,辽国现在正是一年之中战力最强盛之时。 寰州守将司马璐早在夏初时便提议反攻辽国,夺回朔州。但接到的命令却是不能进攻,只能死守。 反攻战机错失,现下辽国已召集二十万兵马驻扎在寰州西部二十里地,随时准备攻城。 林玄儿疑惑道:“为什么不在夏初反攻辽国呀?” 徐天佑道:“倘若反攻便不可能再议和了。” 林玄儿叹了口气,翻开下一页,只见这则新闻的标题是《天音阁阁主之女林玄儿开启创业之路》。 这篇报导将她从头到尾,从内到外都引经据典地夸了一遍。 林玄儿看完跟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 可笑着笑着她不笑了,只见她皱着眉仔细地在报上寻找着什么。 徐天佑道:“你在找什么?” 林玄儿道:“怎么没你的名字?” 徐天佑笑道:“我又不在意,我只想低调地赚钱生活。” 林玄儿道:“不行,不行。有我的名字怎么能没你的名字。”说罢,她将《江湖日报》扔在了柜台上。 林玄儿嘟着嘴道:“这写报的人有毛病。” 徐天佑笑着安慰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一天《江湖日报》上有你的名字么?这不心愿达成了?开心点,别被这种小错漏坏了心情。” 林玄儿道:“我希望的是有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她不知道的是,数年之后《江湖日报》上每期都会有他们两个人的名字。 ——而到那时,他们都已经不在意这些虚名了。 第32章 生意爆火 也不知是佑玄酒家的酒菜太香,还是昨天的排场实在太大。 刚到中午,店里便坐满了客人。店外也还有许多人在等着。基本上一桌刚走,下一桌就续上了。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本想占一桌,但被林玄儿直接拉了起来,把桌子让给了前来吃饭的食客。 林玄儿在柜台前忙乱地算着账,虽然很累,但看着生意这么火爆,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我们点的菜怎么还没上?酒都要喝完了。” 一桌食客埋怨道。 林玄儿抬头面带笑容道:“马上了马上了,我去后厨帮你们催一下。”说罢,便跑进了厨房。 林玄儿看着满脸汗的沈兵,问道:“出菜速度可以再快点么?” 沈兵摇头道:“我一刻也没停过,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林玄儿看着沈兵旁边空着的那个灶台,叹道:“早知道生意能这么火爆,我应该再招一个厨子的。”说完,她突然眼前一亮。 林玄儿立马跑回大厅,拉住正在送酒的徐天佑,道:“你不是也会做菜吗?赶紧去后厨帮忙。” 徐天佑深深吸了口气,道:“白如链一个人上菜上不过来。”说罢,便听到另一桌食客埋怨道:“我们加的酒呢?” 白如链隔着四张桌子回应道:“马上来马上来,客官稍等。” 林玄儿转溜了下眼珠子,看向了西门吹风和叶群城。 林玄儿走过去,神情像只小狐狸道:“你们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咱店里做做事?” 叶群城道:“何事?” 林玄儿道:“跑堂。” 西门吹风道:“笑话,我堂堂剑神能做这事?” 林玄儿道:“包吃包住。” 徐天佑按李长白送他的酒谱里的方式酿出来的酒着实太香了。 西门吹风本就好酒。 叶群城也好酒。 叶群城道:“包几天?” 林玄儿道:“做几天便包几天。” 西门吹风道:“没付工钱便不算打工,我们权当帮朋友个忙。”说罢,便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跑堂生涯。 叶群城觉得西门吹风的说法很合理,出来行走江湖讲义气是很重要的,朋友有难不能不帮,于是也开启了人生第一次跑堂生涯。 “呀,这不是叶群城和西门吹风么?折煞折煞。”一持刀大汉见到上菜的竟然是西门吹风,诚惶诚恐地起身作揖道。 西门吹风咳嗽道:“这酒家是天音阁大小姐林玄儿和她丈夫徐天佑开的,我和他们两个是至交好友。” 持刀大汉道:“有耳闻,有耳闻。” 西门吹风接着说:“所以我不是在这打工,我是在帮朋友。出去别乱传。” 持刀大汉道:“明白,明白。” 西门吹风轻轻拍了拍持刀大汉的肩膀,点了点头便回后厨端菜了。 又一手拿折扇的清秀少年认出了帮他上菜的是叶群城。 清秀少年诧异道:“你在这酒家当跑堂的?” 叶群城道:“胡说,我是在帮朋友。” 清秀少年道:“早就听闻叶大侠和林大小姐是朋友,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叶群城道:“出来混江湖的义字当头,他们店人手太少忙不开,我便在这帮帮忙。” 清秀少年左探右望,凑到叶群城耳边轻声问道:“我心中有一疑问,还望叶大侠帮忙解答。” 叶群城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道:“讲。” 清秀少年道:“上次你和西门大侠在杭州酒楼打架,到底有没有分出胜负?” 叶群城左右看了一下,确定西门吹风不在,便小声道:“自然是我赢了。我和你说,西门吹风的剑术真的比我差远了……” 他还想好好形容一下到底差多远,却见清秀少年一脸慌张,眼睛对着他眨了眨,又无序地转动着眼珠。 叶群城疑惑道:“阁下眼睛有疾?” “要不我们在这比试比试?让这少侠亲眼看一下是你剑术高,还是我剑术高。” 熟悉的声音,从叶群城背后传来。 叶群城一回头,便见到垮着个脸的西门吹风。 叶群城正欲还嘴,白如链走了过来。 白如链道:“你们别站着啊,还有几桌菜没上呢!食客都等着急了。” 西门吹风听罢,狠狠地挥了一下衣袖,转头便离去了。 叶群城也学着他的样子狠狠挥了一下手——可惜他穿的是紧身布衣,并没有衣袖。 “我也应该买件长袍。”叶群城忖道。 徐天佑从后厨跑了出来,走到柜台前。 林玄儿正在开心地算着账。 徐天佑道:“没菜了。” 林玄儿头也不抬,道:“没菜了就加快速度做菜呀。” 徐天佑喝了口茶,道:“没食材了。” 林玄儿道:“就卖光了?”她看着门外密密麻麻的排队的人——这哪是人啊!这是移动的银子! 徐天佑道:“实在没想到生意能这么火爆,食材备少了。” 林玄儿叹了口气,走到店门前大声道:“各位客官,小店没有食材了,想吃菜喝酒的今晚再来。大家散了吧!”说罢,还鞠了个躬表示歉意。 那些排队许久眼看下一桌就轮到自己的人满腹怨言,但见林玄儿面带歉意笑容,又鞠躬致歉,也只能把怨言吞回肚子里去。 ——还有一个原因,林玄儿的笑太有感染力了。 终于是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可离晚饭时间也不过一个时辰了。 六人总算是有时间喘口气,沈兵将仅剩的食材做出了六道菜,徐天佑也从酒窖里拿出了两壶酒。 叶群城揭起酒盖便要对嘴喝,徐天佑立马拦住道:“就这两壶了。”叶群城听罢,将酒倒在杯子里一饮而尽,自顾自喝了三杯酒后倒上第四杯,才依依不舍的把酒壶放回桌上。 林玄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位置上,道:“好累呀!”说罢,便将头靠在了徐天佑的肩膀上。 其余四人见状,都低头咳嗽了一声。 林玄儿才不管,依旧把头靠在徐天佑的肩膀上。 沈兵道:“按这形势,我们得备至少三倍的食材才够。” 徐天佑道:“我酒也酿少了。” 林玄儿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现在离晚饭时间只剩不到一个时辰了,今晚这店开是不开?” 叶群城道:“以我的经验,还是今天准备充分些明天再开。” 徐天佑道:“你还有开店的经验?” 叶群城喝了口酒,眼神飘忽不定道:“自然……自然是有……有一点的。” 也不知叶群城说的这一点到底是多少,总之大家一致决定今晚还是先别营业了,若走空的食客和中午是同一批,对声誉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沈兵吃完了饭,并未喝酒。他起身道:“我去采购明天要用的食材。” 白如链道:“我也去。” 林玄儿挥了挥手道:“要多少钱你们自己去柜台里拿,记得写上拿了多少就行。” 沈兵和白如链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林玄儿的头依旧未离开徐天佑的肩膀。她只是动着眼珠子看着西门吹风和叶群城,道:“你们怎么不去?” 西门吹风道:“帮你跑堂已经是我的底线了。” 叶群城点了点头。 林玄儿深深呼了口气,像是想把全身的疲惫都吐出来一样。 突然,她睁大眼睛,坐直了身体。 林玄儿语气里充满好奇,小声道:“今天赚的钱也挺多的,要不今晚我们去玩一下?” 徐天佑道:“你想去哪玩?” 林玄儿依旧小声道:“有个地方,据说男人都爱去,但我没去过,我很是好奇那地方到底有多好。” 徐天佑道:“男人都爱去?天底下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林玄儿嘻嘻笑道:“怡红院。” 这一去,就如蝴蝶扇动了翅膀,一切悄然变化。 第33章 怡红院 三个大男人竟然犟不过一个女子。 此时,他们在庭院里静静等着林玄儿换装束。 三人等的都要睡着了,林玄儿总算是推门走了出来。 只见她穿着一身雪白的男士长袍,袍摆随风轻轻摆动。长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她纤细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袍子的袖口宽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尽管是男装,但她穿起来却毫无违和感,反而更显得她英姿飒爽,活脱脱一个玉面少年郎。 林玄儿还学着男人挥了挥衣袖,将衣袖卷在手上,负着手昂首挺胸走向三人。 徐天佑问道:“你这身行头什么时候买的?” 林玄儿笑道:“不告诉你。” 四人走出院子。林玄儿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西门吹风和叶群城道:“你们也去?” 西门吹风道:“怡红院得去的人多才好玩。”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想确认西门吹风说的话是真是假。 徐天佑道:“我不知道,我没去过。” 林玄儿莞尔一笑,拍了拍徐天佑的肩膀道:“今天本小姐带你去,放开玩,不缺钱。” 她真不知道怡春院到底是做什么的,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喝酒取乐的地方。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听到她的这句话,突然都笑了起来。 林玄儿问道:“你们笑什么?” 叶群城道:“我只怕徐兄弟真要放开玩,你的醋坛子就要被打翻了。” 林玄儿道:“什么意思?” 叶群城道:“去了便知。” 林玄儿道:“我没说带你们两去呀!” 叶群城道:“难道我们不是朋友么?” 林玄儿笑道:“那谁出钱?” 叶群城道:“自然是发起提议的人出钱。” 二八佳人红妆艳,四九才子锦绣篇。莫道人间春色尽,且看花影入梦来。 四人刚踏进怡红院,一群浓妆艳抹的姑娘便满脸笑容地招呼了上来。她们身着绚丽且暴露的衣裳,伴随着淡淡的胭脂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领头的粉衣姑娘轻轻走上前,她的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俏皮和挑逗。她微微作福,声音甜糯道:“四位公子是要坐大厅还是雅间?” 林玄儿挺着胸膛沉声道:“雅间。” 粉衣姑娘打量了一下林玄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随妾身来。” 粉衣姑娘将他们带去二楼雅间。 雅间内的布置就像一个豪华的房间——红木桌,红木椅,还有一张床。 房门正对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幅鸳鸯戏水图,画卷下摆着一张古琴。 香炉里飘出缕缕白烟,也飘来淡淡的香味。 林玄儿看着那张床,道:“这张床是来干嘛的?” 粉衣姑娘用衣袖半遮着自己的笑颜,却不作答。 叶群城道:“给喝醉的客人睡觉的。” 林玄儿赞赏道:“布置的还挺贴心。” 粉衣姑娘笑道:“需要姑娘来弹曲么?”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待粉衣姑娘离去。林玄儿疑惑道:“我看别的客人都有陪喝酒和聊天的姑娘伺候,为何她只问我们要不要弹曲的?” 西门吹风道:“因为有你这个正主坐这喝酒了,怎么还会安排其他女子?” 林玄儿道:“她看出我是女儿身了?” 徐天佑笑道:“你不会以为光穿上男人的装束便能骗过别人的眼睛吧?” 弹曲的姑娘此时走了进来,她站在古琴前面,对着四人微微作福,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到了女扮男装的林玄儿。 她莞尔一笑,道:“三位……四位公子想听什么曲?” 林玄儿也不想再装男人了,露出本音道:“拿手的就行。” 琴声婉转动听,香气萦绕在房间内,酒也是香醇的。 但林玄儿总觉得差些什么,她还是想和男人感受一下姑娘作陪的感觉。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此时脑海里的想法和她一样。 唯独徐天佑不同,他真的在听曲! 就在林玄儿要喊姑娘时,却听见旁边的雅间里传来打砸的声响。 林玄儿听到这动静,立马冲了出去——不论怎样,她心里那个大侠梦依旧在。 徐天佑、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也跟着过去。 这个雅间也有琴,但依然被砸成了两半。 趴在地上哭的是招待过他们的那个粉衣姑娘。此时粉衣姑娘右脸上印着一个红色的巴掌印,眼泪如雨般落下。 在她面前,站着一个穿辽国衣服的独眼大汉。独眼大汉正恶狠狠地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还有一个穿着辽国衣服,额头上戴着玉带的大汉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着酒。 待林玄儿他们冲进雅间时,怡红院的老鸨也赶忙跑了过来。 老鸨身后带了三个手持长棍的护院,她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闹事。可当她看到对方是辽国人时,脸上的怒变成了慌张。 老鸨赶紧将护院遣散,弓着身小跑过去,挤出谄媚笑容道:“大爷,你们远道而来也是图个乐,怎地还动起手来了?” 独眼大汉道:“我们大王看得起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的福分,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老鸨问道:“粉蝶是哪里招待不周?你们尽管说,我帮你们出气。”说罢,她慢慢挡在了粉蝶身前。 独眼大汉道:“在窑子里做陪酒的事却自称卖艺不卖身,这不明摆着看不起我们大王,把我们当傻子耍?” 老鸨笑道:“哎哟,大爷你有所不知,我们怡红院呀,确实分卖艺的和卖身的。粉蝶姑娘确实是卖艺不卖身,并不是看不起您家大王。” 独眼大汉讥讽道:“你们汉人真的是全天下最虚伪的东西,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我们大王看上的猎物从来都要捕到手,这婊子不卖也得卖!”说罢,便推开老鸨,欲要强擒粉蝶。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粉蝶时,林玄儿出手了。 林玄儿将他的手腕紧紧握住,徐天佑将粉蝶姑娘拉到了身后。 独眼大汉怒道:“你敢坏我们大王的好事?” 林玄儿道:“什么狗屁大王,这里是玄朝,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那头戴玉带的大汉正欲往杯里添酒,却听到林玄儿的声音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不禁抬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玄儿。 带玉带的大汉笑道:“好烈的姑娘,越是野性十足的猎物本王越喜欢。将她拿下,回去有赏。” 独眼大汉听罢,手一发力便把林玄儿的手震开来。他立马抽出放在桌上的辽刀,劈向林玄儿的肩膀。 西门吹风拔剑出鞘,挡住了这一刀。 西门吹风道:“你可知她是谁?” 戴玉带的大汉笑道:“那你可知我是谁?” 西门吹风道:“我的剑也不杀无名之辈,你报上姓名来。” 带玉带的大汉道:“我姓萧,名渊。” 辽国两个最重要的姓氏,一个是耶律,这是国姓。还有一个便是萧,萧姓是皇后一脉的姓氏。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自然知道,徐天佑也听老乞丐说过。 但林玄儿不知道!她对辽国唯一的了解便是辽国国主姓耶律。至于萧姓的地位,她没听过。 林玄儿怒道:“姓萧了不起啊?我还姓林呢!” 萧渊愣了下,问道:“林惊涛的林?” 林玄儿道:“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天音阁阁主林惊涛的独女林玄儿。” 萧渊笑了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和自家人打起来了。”说罢,他挥了挥手,示意独眼大汉后退。 独眼大汉收刀回鞘,刀入鞘时发出刀鸣声,如雄狮低吼。 西门吹风也还剑入鞘,剑入鞘时竟发出阵阵剑鸣声,如龙鸣一般威严。 萧渊打量着西门吹风,内心盘算此等武艺高强之人该如何为自己所用。 林玄儿怒道:“谁和你是自家人。我是玄朝人,你是辽国人,我跟你八辈子都不会有关系。” 萧渊听到这话,挠了挠头,道:“你不知道林阁主和我们是朋友?”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林玄儿道:“胡说,我们天音阁乃武林正道第一大派,我爹自然是正道第一人。怎会和你们这种野蛮人同流合污?” 萧渊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正道第一人,看来你不过是笼中金丝雀罢了。”他对林玄儿瞬间没了兴致。 萧渊先是污蔑林惊涛,后又嘲讽林玄儿。这气林玄儿可不忍。 林玄儿纵身跃起,手撑爪状,直指萧渊的眼睛,势必要把他眼睛挖出来。 萧渊似乎不知道这一切,只悠然地坐在凳子上喝酒。 ——一柄剑封住了林玄儿的攻势。 这柄剑的主人是叶群城。 林玄儿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地盯着叶群城。 叶群城低着头,不与她有目光接触。 萧渊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道:“今天有些困了。”说罢,便离去了。 待萧渊和独眼大汉离去后,林玄儿质问道:“你帮他?” 叶群城叹道:“我是在帮你。” 林玄儿道:“你若帮我就应该一剑杀了他。” 西门吹风道:“杀不得。” 林玄儿疑惑道:“为什么?” 徐天佑道:“他姓萧,萧姓是辽国皇后一脉。若我们在这杀了他,辽国便更有借口发难了。” 林玄儿怒道:“可他侮辱我爹!” 众人不语。 当萧渊说出林惊涛是他们的朋友时,林玄儿惊讶是因为她真的所有事情都不知晓。但徐天佑、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不同。他们惊讶,仅仅是因为从敌方嘴里听到这句话。 坊间早有传闻,天音阁之所以起势这么快,是因为背后有丞相李不予撑腰。而李不予,则是朝廷主和派的首脑。 林玄儿见众人沉默,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跺了下脚,便飞快离去了。 三人叹了口气,也跟着离去了。 现在的林玄儿眼里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 可她并不知道,若人都有颜色,那世界上最多的是灰色。 ——很喜欢某赛博人生导师一句话:世界不黑也不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 第34章 迷惘 林玄儿又想吃东西了。 她饿的时候会想吃东西,生气无处发泄的时候也会想吃东西。 四人坐在客栈里,点了些菜,要了两壶酒。 林玄儿实在气不过,拉起徐天佑的手便一口咬向他的手背。 可是,她又舍不得用力。 徐天佑假装吃痛,道:“林女侠嘴下留情,痛。” 林玄儿气鼓鼓的将他的手扔开,自顾自趴在桌上鼓着嘴生闷气,像一只河豚一样。 叶群城道:“还气呢?” 林玄儿白了他一眼,不回话。 叶群城道:“如果还不解气你就捅徐天佑一刀,我想他不会介意。” 林玄儿道:“好主意,但是我想捅你,让我捅你一刀行不行?” 叶群城笑道:“谁的媳妇谁疼。” 酒菜上桌,林玄儿满脸怨气地大口吃着肉,大口喝着酒。三个男人就坐那看着她吃。 林玄儿道:“你们怎么不吃?” 徐天佑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颗花生米送进嘴里。 林玄儿放下筷子,看着满桌的菜陷入了沉思。 林玄儿道:“那姓萧的说我爹是他们的朋友,你们信么?” 徐天佑道:“这并不重要。” 林玄儿问道:“这怎么不重要?他可是辽国人。” 徐天佑道:“只要你爹没做过通敌卖国的事情,这些都不重要。” 西门吹风道:“我也有几个辽国的朋友。” 叶群城听言,看向他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辽国的朋友?” 西门吹风看了他一眼,却懒得回话。 林玄儿呆愣了两秒,道:“那你们说,我爹会做这种事么?” 三人没回话。 林玄儿接着说:“其实我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听过坊间传闻说天音阁起势这么快是因为背后站着李丞相。而李丞相是主和派的首脑。” 西门吹风道:“这也不奇怪,江湖新起势力若不依附于朝廷,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强盛起来。” 徐天佑道:“我相信你爹不会做通敌卖国的事情。” 林玄儿问道:“为什么?” 徐天佑道:“因为你乖巧懂事明事理,你爹自然不会差。”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 叶群城道:“不论你爹如何,我永远把你当朋友。” 林玄儿不解地看着叶群城。 叶群城接着说:“因为你这人确实不赖。你爹做了什么事那是你爹的事情,而我永远相信你的人品。” 夸内在可比夸外在更让林玄儿欢喜,她脸上终于是露出笑容。 西门吹风道:“没想到你也能说出悦耳的话。” 林玄儿忽又叹气道:“可是我爹……确实跟李丞相是一伙的。” 徐天佑道:“这世上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特别到了他们这种位置,各自都会有各自的无奈。但站队归站队,心里总归是有一条底线在那。” 林玄儿道:“可是李丞相是坏人,我无法想象我爹跟坏人站一起的样子。” 西门吹风道:“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林玄儿道:“应该算是好人。” 西门吹风道:“我自认做事问心无愧,但我手上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有贼匪的,有挑战我的,有暗杀我的。” 徐天佑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好人,也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坏人。大家都是在好与坏中间徘徊。” ——这句话是老乞丐以前讲给他听的,他现在讲给林玄儿听。 林玄儿再次陷入沉思。她喃喃道:“那你们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叶群城笑道:“你有大小姐的娇蛮。” 西门吹风道:“你经常活在幻想里。” 徐天佑道:“但你也心有怜悯,懂得替别人考虑,有一颗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心。” 林玄儿又问道:“那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三个男人突然哈哈大笑,很有默契地端起酒杯喝了杯酒。 叶群城道:“西门吹风说的不错,她确实经常活在幻想里。” 徐天佑道:“你也是徘徊在好与坏之间的人,我们都是。” 西门吹风道:“这不重要。” 林玄儿道:“那什么是重要的呢?” 叶群城道:“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是朋友。” 徐天佑道:“重要的是,你是我骄横的娘子。” 林玄儿鼓着嘴一拳砸在徐天佑胸口,道:“我哪骄横了?” 叶群城笑道:“你出手再重些,明天我们就得再招一个厨子了。” 一阵打闹嬉笑,夜渐深。 天上无月无星。 但林玄儿的心此时却是明亮温暖如初春骄阳。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纯粹的好人和坏人——那不叫人。 纯粹的好人那叫圣,纯粹的坏人那叫畜生。 人,徘徊在光与暗之间,也不得不徘徊在光与暗之间。就如完整的一天被白天和黑夜分开。 但那又怎样呢? 只要问心无愧,懂得什么叫仁义礼义信,便不需要再思考那许多了。 ——那是圣思考的事情。 林玄儿自知只是凡人,她觉得现在便挺好。 有朋友,有徐天佑。 大家喝着酒,谈笑着,为开心的事一起开心,为烦恼的事一起烦恼。这便是值得多喝几杯酒的事情。 娇蛮的大小姐是她;经常活在幻想里的人也是她;心有怜悯,懂得换位思考,有一颗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人是她。 这些好的坏的夹杂在一起,便是完整的她。 她不想改了,也觉得没必要改。 她只是个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两壶酒变四壶酒。 四壶酒变六壶酒。 六壶酒变八壶酒。 直至夜深人静,直至街上行人屈指可数。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直接在客栈睡下了。房钱自然是徐天佑付的。 徐天佑和林玄儿肩并肩慢步往家里走去。 天上无星无月,似也无光。冰冷的建筑被黑暗笼罩着,仿若盖上了一层黑幕。 但那又怎样呢? 光就在身边。 光就在她的心里。 第35章 局势变化 寰州。 举城皆兵。 不论男女老少都做好了死守寰州的准备。 司马璐坐在营帐里看着地形图思考着作战方案。 一探子一路飞奔一路大喊道:“急报,急报!” 这探子跑的太急,到司马璐营帐时竟是直接摔倒了。他从地上爬起来,顺势跪地道:“将军,急报!” 司马璐见探子如此着急,心中一紧,道:“速速报来。” 探子道:“辽军……辽军退兵了。” 司马璐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问道:“你说什么?” 探子喘着大气道:“辽军退兵了。” 司马璐道:“为何?” 探子摇头道:“不知缘由。” 司马璐怕对面有诈,便吩咐道:“再探。” 探子应了一声,便跑出了营帐。 退兵?秋高马肥,入冬也尚早,更遑论寒冬大雪天,怎会退兵? 司马璐越想越不对劲。 辽军聚集二十万兵马驻扎在寰州西部二十里地之外,也在云州和应州的救援必经之路上安置了兵马。这明显是做好了围死寰州的准备。 怎么突然就退兵了? “难道是辽国出现了内乱?”司马璐忖道。 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他到死也想不到,最大的敌人竟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 司马璐大喜,立马叫人拿来纸笔,他在上面写道:疑辽国内乱,此时正是最好反攻的时候,望严帝别再错过战机。成败在此一举。 写罢,司马璐将信递给副将元勐,道:“十万火急,务必以最快速度送到开封,亲手交到严帝手里。” 元勐得令,火速跑出营帐,骑上快马飞奔而去。 ……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此时的润州还是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商船似乎永不停歇。 叫卖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花香、菜香、胭脂香混在空气里,被风吹到每一个角落。 仿佛北方战事与他们毫无关系。 ——活在同一个朝代,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此时,朝廷也尚不得知辽国退兵的消息。 唯有严帝、李丞相和陈青三人知道信已送到了辽国。严帝也是刚拿到了辽国皇帝耶律朴的回信。 耶律朴在信中提出其实他们也是希望与玄朝和谐共处,还赞赏了严帝此举眼光非常长远,格局非常大,辽国上下很愿意配合严帝演一出戏。在信中他也和严帝约定了时间,依旧是明年秋高马肥时。 耶律朴为了表达诚意,也表示自己不会在这期间有任何军事行动,绝对不骚扰玄朝边境。 他还在信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第一:玄朝不能背信弃义,不能在这时间内有任何反攻意图;第二:不能窥视朔州。 ——呵,好一个不能窥视朔州。 历史的不断循环也证明过一件事,当敌人一直夸赞你时,并不是一件好事。 严帝懂不懂这道理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看到这封信时只觉心里一块巨石落下,立马回信答应耶律朴的所有要求。 有人或许会问了,辽国只是打下了一个朔州,为何严帝会如此害怕? 燕云十六州的意义之后再谈,现在只谈朔州的意义。 朔州地处内外长城之间,是中原农耕文化和草原游牧文化的交错地带,历代兵家多在此用兵。朔州的沦陷意味着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军事防线和战略要地,会使王朝的北方边境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朔州所建地依靠长城、防御堡垒与山险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能很有效的阻止游牧民族的骑兵突进。若这道屏障被破,相当于玄朝硬生生被辽国撕开了一个口子,骑兵能更好的发挥其优势。 朔州不仅是军事要塞,也是经济和文化交流的重要通道。沦陷会导致当地经济的衰退和文化的破坏,影响整个区域的发展。 以上说的都是外在因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是内在因素。 往往最强的敌人都不是在朝堂之外,而是在内部。 严帝要得知朔州战事得靠各个大臣的奏折。主和派早已只手遮天,各个大臣上表的奏折都经过了他们的筛选——他们想让皇帝看到什么,皇帝才能看到什么。 主和派将辽国攻打朔州形容成势如破竹之势,朔州连还手余地都没有。亦将辽国士兵形容的比鬼怪还要吓人。 或许一个人说的话严帝还不信,可两个人,五个人,十个人呢? 偶有贤臣的密信能到严帝手中,但和主和派的声音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 况且,严帝最信任的人还是李不予。 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偶然到他手上的贤臣谏言,也不过是李不予让他看到的。 ——毕竟,若朝堂上只有一个声音,那才是天下最奇怪的事。 再者结局确实是朔州沦陷,朔州被屠城。严帝便更不能不信了。 严帝其实还有一个自己的算盘,他觉得攘外必须先安内。 ——现在玄朝内部也出现了许多起义军,严帝觉得平定内乱才是重中之重。 至于辽国?不就是想要些钱财吗?给了便是。 为何出现这么多起义军? 主和派告诉严帝,原因是因为早有异心的人见辽国攻下朔州,见势乱起义。甚至说有些起义军是叛国贼,早就私下跟辽国合谋里应外合要颠覆玄朝政权。 然而,这只是主和派想让严帝看到的事实。 真相却是,土地兼并已到了临界点,朝廷官员大多贪腐成性,苛捐杂税日益繁重。朔州沦陷,朝廷不反攻反而求和,成了各地起义的导火索。 ——这个已历经百年的王朝,如风中残烛,雨中破楼。 严帝刚写完给耶律朴的回信,便又收到一封密信。 这信是应无疾送来的。 应无疾在信中写道:臣已到潭州。据臣所知,湖南茶商造反不过是因为税收太重,湖南山匪亦是一群无路可走的百姓上山谋生罢了,都不足为惧。臣预计能在三月内平定叛乱剿灭贼匪。当务之急,应是在入冬时夺回朔州,巩固边防。在下个秋天到来之前反攻辽国,将山险要地全部占领,以守待攻。我玄朝地大物博,只需休养五年,便能全面击溃辽国。 信中他还提出,加大军费投入,将之前关闭的马场全部重新启用。 就在严帝头痛之时,又收到一封密信。这封密信是潭州通判送来的。 信上写道:应无疾独断专行,私自下令减轻赋税。他还秘密组建军队,恐有谋反之心。望皇上速速定夺。 要说应无疾会谋反,严帝是不大相信的。毕竟一个天天喊着攻辽攻辽的人,除了战略眼光差一些,其忠心还是日月可见。 但秘密组建军队? 这放哪个皇帝身上都会有所顾忌。 严帝提笔要写回信,却见他刚提笔便放下,再提笔又放下。 严帝终是叹了口气,右手撑着头,闭上双眼皱着眉。 第36章 白莲教 天渐渐变冷。 佑玄酒家的生意依然很好,但并没有之前那样夸张了。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坐在空座上百无聊赖。 林玄儿和徐天佑都站在柜台里。 徐天佑道:“玄儿,我们已经忙活这么久了,要不出去散散心?” 林玄儿道:“那这账谁来管?” 徐天佑看着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笑道:“那边不是坐着两个闲的长草的人么?” 城西,树林。 树林里一条大河。 大河边停着一条乌篷船。 船上没人,但有糕点,有茶,有酒。 林玄儿见状笑道:“难怪你这几天一有空就往外头跑。” 徐天佑道:“钱得赚,但也得偶尔享受下生活呀!” 徐天佑将船划到河中心,便走进蓬内。 林玄儿给他倒上了一壶酒,道:“辛苦了。” 徐天佑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林玄儿笑道:“我就收收钱算算账,哪辛苦了?开心还来不及呢!” 两人吃了些糕点,林玄儿便起走向船头,徐天佑也跟了过去。 林玄儿脱下鞋袜,露出那如玉一般光滑细腻,如诗般优美线条的脚。 徐天佑看的有些恍惚。 林玄儿笑道:“我发现一件事。” 徐天佑问道:“什么事?”他虽在搭话,但眼神依然没有离开林玄儿的双脚。 林玄儿小声道:“相公有恋足癖。” 徐天佑笑道:“或许本来没有,但娘子的脚生的着实好看,现在便有了。” 林玄儿打趣道:“还想看么?” 徐天佑道:“恩,看不腻。” 林玄儿哈哈笑道:“不给你看。”说罢,便把脚泡进了水里。 徐天佑轻轻点了一下林玄儿的额头,也将自己的鞋袜脱掉,将脚泡进了河水里。 河风微冷,徐天佑将林玄儿搂进了怀里。 漫山红叶如火,似二月花那般红艳。 风吹过,红叶发出沙沙声,如美妙的音乐。 林玄儿的发香随风飘进徐天佑的鼻子里。 徐天佑情不自禁低头吻了一下林玄儿。 林玄儿娇羞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也不害臊。” 徐天佑笑道:“我亲自己娘子为何要害臊?” 徐天佑又道:“况且四下又无人。”说罢,他又低头欲吻向林玄儿的嘴唇。 可就在此时,山间传来一阵打斗声。 徐天佑和林玄儿对视一眼,穿好鞋袜,向着打斗声的来处划船前行。 待两人到事发地,只见三个人围着赵天恒。 三人分别持剑、持刀,还有一个手上捏着三枚银针。 赵天恒持刀而立,道:“我们同是白莲教的手足兄弟,我不愿出手伤你们。你们也莫再逼我。” 持剑大汉道:“路已不同,多说无益。”说罢,便持剑刺向赵天恒。 赵天恒之前救过徐天佑和林玄儿。两人见他遇难,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徐天佑纵身跃起,拦住欲扔银针的大汉。 林玄儿也加入战斗,冲向了持刀大汉。 赵天恒的武功本就高于这三人,之所以被追着跑是真的不愿兄弟相残。 赵天恒横刀挡住持剑大汉的攻势,立马发力上挑将他的剑震开,顺势握刀劈向他的天灵盖。 持剑大汉后退数步躲过劈砍,突然急停脚步,前倾上身,持剑横削向赵天恒的胸口。 赵天恒挺身立刀挡下这记横削,用刀劈向持剑大汉的肩膀。 持剑大汉也不惧,侧身躲过这击时剑也出手,竟改成双手握剑刺向赵天恒的胸口。 赵天恒纵身跃起,踩剑再跳,越过持剑大汉的头顶落到了他背后。赵天恒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回身刺向持剑大汉的后背。 持剑大汉负剑挡住这一击,但这一击力道之足,让他胸口一闷,血气翻飞。 持剑大汉借力冲出数步,又再跑了数步,调整气息回身迎战,前倾上身躲过赵天恒的横削时,顺势用剑刺向赵天恒的左腿。 赵天恒后抬左脚,以刀代剑,刺向持剑大汉的背部风门穴。 持剑大汉的视线都在赵天恒的下盘,这一击实在躲不过去,硬生生挨了一刀。 赵天恒将刀拔出来时还做了一个挑的动作。 这一击下去,持剑大汉的风门穴血流如注。若再打下去,他每次发力风门穴都会迎来剧痛,而且会加快流血的速度。 与此同时,徐天佑的匕首已架到了持针少年的脖子上。林玄儿的手也已扣住了持刀大汉的咽喉。 战局已定,赵天恒道:“我们迟早有一天会分个你死我活,但那应该是在战场上,而不是现在。” 持剑大汉道:“有区别么?” 赵天恒不回话,因为他也说不清区别在哪。 持刀大汉道:“我竟输给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娘们,呸。” 林玄儿不乐意了:“娘们怎么了?我现在手指只要一用力,你便能去地府见你太奶奶了。” 持刀大汉不服软道:“技不如人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恶狠狠地盯着林玄儿。 林玄儿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持刀大汉吐了口唾沫道:“我即使死了也天天晚上缠着你。” 林玄儿急道:“啊呀!你这人。”说罢,便想使力让持刀大汉吃点苦头。 赵天恒叹道:“放他们走吧。”说罢,从怀里拿出一瓶止血药扔给了持剑大汉。 乌篷船内。 三人坐着喝酒,各自无言。 徐天佑道:“我刚听你们说你们都是白莲教的人?” 赵天恒点了点头。 徐天佑道:“那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赵天恒道:“说来话长。” 林玄儿给赵天恒倒了杯酒,好奇地看着他——她是真的想听。 赵天恒便把事情缘由说了出来。 白莲教本是义军,都是江湖人士自发组织准备前往前线支援军队对抗辽国的。 可朝廷迟迟不下反攻的诏令。 于是,白莲教的人在各地做着善事。一时间,民间信仰白莲教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这段时间内,赵天恒却发现玄朝百姓之所以过得苦,和辽国入侵关系不大。他觉得百姓之所以苦,更重要的原因是朝廷本身出了问题。 这想法如火一般在他心里烧着,怎么都无法熄灭。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和白莲教的贴心挚友说出自己想法时,贴心挚友竟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们有了个自己认为最正确的方案——起兵造势!打破旧秩序,建立一个新秩序。 他们的想法越传越广,自然也有反对的声音。 反对的人觉得,这是打着为了天下百姓的名号做着大逆不道的事情,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和朝廷一起抵抗外族入侵,然后再在现有秩序上改进完善相关制度。 以赵天恒为首的一派则认为,朝廷已运行百年,积重难返,若不打破原有秩序,是建立不了新秩序的。 一时间,两边谁也不服谁,竟发生了内斗。 内斗愈演愈烈,白莲教一分为二,分成了“保皇派”和“革新派”。 徐天佑陷入沉思,久久不说话。 林玄儿道:“我能不能这么理解,你是造反派的头目?” 赵天恒想了想,道:“可以。” 林玄儿看着徐天佑道:“我们救错人了?” 徐天佑不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乌篷船停靠在岸边,赵天恒与两人拜别。 林玄儿和徐天佑并肩往佑玄酒家走去。 林玄儿道:“我们是不是该把他送去官府?” 徐天佑依旧不说话,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玄儿问道:“若你是白莲教的人,会加入保皇派还是革新派?” 徐天佑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摧毁一个秩序比建立一个秩序要简单许多。” 正如一栋大厦,建立起来不知要多久,但摧毁只需要顷刻间。 徐天佑又道:“不论走哪条路,苦的依旧是百姓。” 第37章 剑客弃剑 林玄儿和徐天佑回到酒家。 只见叶群城站在柜台前死死盯着一处。 他盯着的地方是西门吹风坐的地方。 而此时,西门吹风坐的位置上还坐着两个人。 ——两个辽国人。 ——萧渊和独眼大汉。 萧渊笑道:“我的提议还望西门大侠能慎重考虑,本王是真的很欣赏你的剑术。” 西门吹风不说话。萧渊起身欲走。 萧渊转身时便见到了林玄儿。他笑道:“玄儿妹妹。” 林玄儿厌恶道:“谁是你妹妹?” 萧渊也不理会她,自顾自道:“酒家的酒菜很不错,可惜我们今日便要回辽国,无法再吃上这么可口的酒菜了。” 林玄儿不理会他,看向叶群城问道:“他们付了饭钱没?” 叶群城道:“还没有。” 林玄儿道:“这钱我们不收,当喂了路边的狗。” 独眼大汉听林玄儿如此辱骂,正欲发作。萧渊却笑着将他拦下。 萧渊笑道:“改日玄儿妹妹若跟林阁主来了辽国,我必定好酒好菜款待。就此别过,我在玄朝的朋友。”说罢,随手放了一张银票在柜台上便走了。 叶群城看着银票的面额,倒吸了口气。 林玄儿见状道:“你没见过钱?” 叶群城道:“这是张五百两的银票。” 林玄儿不说话。 叶群城道:“收是不收?不收的话我撕了。” 林玄儿道:“撕什么?钱又没错,捐了。” 叶群城问道:“捐哪?” 林玄儿想了想,道:“捐到慈幼局。” 慈幼局是朝廷设立的专门收养孤儿的慈善机构,类似于现在的孤儿院。 徐天佑笑道:“好想法。” 林玄儿走到西门吹风跟前,问道:“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西门吹风喝了口酒道:“他说钦佩我的剑术,让我当他的剑术老师。” 林玄儿道:“你答应了么?” 西门吹风道:“我若答应,现在便跟他走了。” 林玄儿笑道:“不愧是我的朋友。” 西门吹风也露出了笑容。 徐天佑和林玄儿回来了,叶群城这个半日掌柜又坐回了西门吹风那桌。 西门吹风这一桌还有剩下的酒菜,叶群城不管不顾自己拿了副碗筷便坐着吃了起来。 徐天佑拿出李长白送他的酒谱,坐在空座上研究着酿酒技巧。 林玄儿核对着账目。 林玄儿皱着眉道:“这两壶酒没收钱?” 叶群城道:“我自己喝的。” 林玄儿笑道:“当你工钱了。”说罢,又继续核对着账目。 已到晚饭点,客人逐渐又多了起来。 林玄儿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笑得合不拢嘴。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闲的要长青苔了。 一卖报小童走了进来,徐天佑买下了一份《江湖日报》。 今天的报纸也没记载太多事,唯一让徐天佑感兴趣的是白莲教的事情。 他发现报纸上写的和赵天恒跟他讲的竟然毫无差别。唯一获取的新信息便是“保皇派”的首脑就是白莲教的教主陈北年。 除了徐天佑在看这份报纸外,头上长青苔的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也凑过来一起在看。 叶群城道:“这‘革新派’的想法不错。” 徐天佑立马捂住他的嘴,道:“这话可别乱说。” 叶群城咳嗽了一声,偷偷看了一下周围,道:“没官差。” 西门吹风道:“我倒是更欣赏‘保皇派’。” 徐天佑道:“为何?” 西门吹风道:“‘保皇派’这种做法保证了原有秩序稳定运行,上层再怎么大刀阔斧的改革至少不会祸及百姓。” 真的不会祸及么? 西门吹风说到这也停了一下,他换了个说法:“至少百姓能活着。” 叶群城道:“那也算活着?即使活着有个人样?” 西门吹风道:“能呼吸,能说话,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怎么不算活着?怎么不算有个人样?” 叶群城道:“畜生也能呼吸,能说话,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叶群城喝了口酒道:“我就觉得‘革新派’好,房屋破到一定程度再怎么补也是破的,也会漏风漏雨。把楼推了重建才是正解。” 西门吹风道:“所以说你是莽夫。” 叶群城道:“莽夫有什么不好?至少不是鸵鸟,至少血是热的。” 两人同时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问道:“你们看我干嘛?” 叶群城道:“要你选的话,你是当读书人还是莽夫?” 徐天佑道:“两位大侠别这样,我只想好好经营好这个酒家和玄儿平凡地度过余生。” 叶群城起身要走。 西门吹风问道:“你去哪?” 叶群城道:“我去当莽夫。” 他们坐的桌位离柜台最近,他们的聊天林玄儿都听在了耳里。 林玄儿急道:“你疯啦!那可是叛国的事。” 叛国二字如重锤般击在了他心里。 叶群城停下了脚步。 酒家在古代可是收集情报最好的地方。 五湖四海的人,朝堂的人,江湖的人都要吃饭喝酒,吃饭喝酒便会找一间酒家。 他们除了带来银子,还带来了各处的消息。 叶群城在佑玄酒家待了数日,即使不想听,也能听到许多信息。 玄朝现在无非就四字总结——内忧外患。 叶群城是莽夫,是个有着一腔热血的莽夫。没有哪个一腔热血的莽夫听到这些国家动荡的信息时心里不会有要出一份力的冲动的。 叶群城是莽夫,是有着一腔热的莽夫。他心里也突然萌生出了出自己一份力,结束动乱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的想法。 这想法一出现,便如野火燎原一般。 叶群城立在原地,看着手中的剑。 他道:“我不知道‘保皇派’和‘革新派’到底哪边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我知道有一件事一定是正确的。” 林玄儿道:“什么事?” 叶群城道:“驱赶外族。”说罢,他将剑放在了柜台上。 林玄儿道:“什么意思?” 叶群城道:“我要去寰州。” 西门吹风道:“你不想跟我决斗一分高下了?” 叶群城道:“现在不想了。” 西门吹风眼里闪过失落之色,道:“若我在跟你决斗前被别人杀了,你岂不是要抱憾终身?” 叶群城道:“所以好好在佑玄酒家待着,留着命等我回来。” 西门吹风倏地笑出声,也站起了身,将自己的剑放在柜台上。 叶群城道:“你这是做什么?” 西门吹风道:“我自然不会死,但我怕你死在寰州。你剑术太差,我不放心。” 这一次叶群城却不反驳他。 两人正欲走。 林玄儿急道:“等一下。” 西门吹风道:“何事?” 林玄儿道:“你们佩剑都不要了?” 叶群城道:“等我们回来再来取。” 林玄儿道:“这路途遥远,你们有钱么?”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互看了一眼,没人说话。 林玄儿笑道:“还好你们有我这个朋友,我有钱。”说罢,将那五百两银票从柜台里拿出来,递给了西门吹风。 徐天佑眼带笑意地看着林玄儿。 林玄儿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徐天佑道:“你这人初看很惹人喜欢。” 林玄儿道:“看久了就腻了?” 徐天佑笑道:“越看越让人喜欢。”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就这么背对着佑玄酒家,迎着血红的夕阳,迎着秋天萧瑟的晚风离去了。 ——这一走,没有回头。 第38章 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雪下得很早,刚入冬不久空中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林玄儿穿着粉色的棉袄,像极了一朵雪中的杜鹃花。 自西门吹风和叶群城走后,林玄儿便把他们的佩剑挂在了酒家的空墙上。 两柄绝世高手的佩剑。 两柄普通铁匠铺里买的宝剑。 林玄儿闲着的时候便会看着那两柄佩剑发呆。她不明白,这两柄佩剑在西门吹风和叶群城手里似乎散发着光芒,但挂在墙上后怎么看也只是两柄普通的宝剑。 偶尔有些得知西门吹风或叶群城在佑玄酒家落脚的人慕名而来,或敬仰其人想看一眼庐山真面目,或是来挑战的。他们同样能看到那两柄宝剑,但怎么也无法把那两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宝剑和那两位绝世高手联系起来。 “果然只是普通的宝剑。”林玄儿得出结论。 徐天佑悟性确实很高,已将李长白送给他的酒谱研究透彻了,酿出来的酒越来越好喝。也因为这个原因,佑玄酒家即使到了冬天店里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即使有些人觉得在店里坐着太冷,也会专程来打壶酒拿回去喝。 林玄儿道:“也不知他们路途顺不顺利。” 徐天佑笑道:“他们可不需要我们两来操心,这天底下能同时杀死他们两的人估计不存在。” 林玄儿收过一个客人的酒钱,叹了口气道:“他们是我出来闯江湖到现在认识的唯一的朋友。” 徐天佑道:“那我呢?” 林玄儿道:“你是我相公。” 徐天佑笑道:“也是你朋友。” 林玄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三个江湖人走进佑玄酒家。 行在后面的两人和徐天佑还有林玄儿是老熟人——他们便是追杀赵天恒的持刀大汉和持针少年。 为首的那人约莫四十来岁,头上的白发肉眼可见,但那白发并不会让别人觉得他衰老,反而让人觉得有一种成熟的魅力。 他双眼不大但炯炯有神,眉如精心雕琢的墨砚,手中持着一把剑。 ——他若没有持着这个把剑,更像一个书生。 持刀大汉和持针少年看到林玄儿和徐天佑,愣在了原地。 林玄儿和徐天佑看到他们时,也提高了警惕。 持剑男人见状,问道:“你们认识?” 持刀大汉道:“那一日就是这两人帮的赵天恒。” 持剑男人道:“江湖早已传开天音阁阁主独女林玄儿和夫君徐天佑在这开了一家佑玄酒家,酒菜可口价格公道。” 林玄儿道:“谢谢夸奖。” 持剑男人道:“所以你便是林玄儿?” 林玄儿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本小姐。” 持剑男子又看向徐天佑道:“那你便是徐天佑?” 徐天佑道:“正是在下。” 持剑男子道:“你们认识赵天恒?” 徐天佑道:“他曾经救过我们的性命。” 持剑男子道:“所以你们便也不问缘由地帮他?” 徐天佑点了点头。 持剑男子道:“知恩图报是好事。”说罢,便走到了一空位上坐了下来。持刀大汉和持针少年也跟着坐了过去。 持剑男子点了些下酒菜,点了壶酒。 徐天佑端来酒菜,将酒菜放于桌上时问道:“阁下器宇不凡,敢问姓名。” 持剑男子喝了口酒,道:“陈北年。” 徐天佑呆住了,似在确认问道:“白莲教教主陈北年?” 陈北年笑道:“正是在下。” 徐天佑道:“你不怕我将你擒去官府?” 陈北年道:“你不会。” 徐天佑道:“为何你这么肯定?” 陈北年道:“若你会的话,赵天恒早就在牢里了。” 徐天佑确实不会,虽然白莲教被官府定义为祸国乱民的邪教,但白莲教在民间的风评特别好。 至少他们到现在还未做出什么让徐天佑觉得不得不除的恶事。 ——这乱世的善恶,真的很难定夺。 林玄儿伸长了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也算是听到了个大概。但她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陈北年一行人吃饱喝足便要离去。 他们走到柜台前时,陈北年停下了脚步。 陈北年赞赏道:“酒菜比传闻中还可口。” 林玄儿道了声谢。 陈北年道:“希望过了明日还能来这好好喝杯酒。”说罢,便离去了。 夜。 雪已停。 地上的积雪像是反光镜一般,吸收着微光而后反射出去,将四周照的很亮。 天气着实太冷,街上也已没了人影。 徐天佑和林玄儿关了店门,便回了家。 两人同床而眠。 或许是因为天气过于冷,林玄儿抱住了徐天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似在思索什么。 徐天佑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林玄儿道:“你说这天下何时才能真正的太平啊?” 徐天佑道:“什么叫真正的太平?” 林玄儿想了想道:“无内患无外忧,百姓丰衣足食。” 或许觉得还不够,林玄儿念起了《礼记》里的话:“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徐天佑似也在思考,道:“或许以后会太平吧!” 林玄儿又问道:“你说我们能看得到那一天么?” 徐天佑抚摸着林玄儿的头发,笑道:“看得到。” 林玄儿道:“或许那一天我们都已头发花白,老眼昏花了。” 徐天佑语气变得温柔,道:“那让我们的孩子帮我们看清楚些。” 林玄儿的脸有些发烫,她将徐天佑搂的更紧些。 两人一时无话,唯有烛光摇曳着。 过了片刻,林玄儿娇哼道:“哎呀,你的脚别蹭我了。” 徐天佑没有停止脚上的小动作,手也变得不老实了。 林玄儿脸红的似要滴出血,道:“你是越来越无赖了。” 徐天佑不回话,只微微笑着,将蜡烛吹灭,用被褥将两人盖住。 第39章 凤凰浴火 天音阁。 林惊涛站在白皑皑的雪中,如松一般挺立着。 天地雪白一色,唯梅花如雪中燃烧的星火。梅花不似为了这白茫茫的一片点缀色彩,更像是要烧尽这无尽的冰冷! 林惊涛看着那如火的梅花,不知心中在思索着什么。 欧阳庆疾走而来,低头道:“李丞相去了润州。” 林惊涛回过神,问道:“他亲自去了润州?” 欧阳庆点了点头。 林惊涛折下一朵梅花,似要好好端详。 他看着梅花问道:“你说他是去找玄儿的,还是去找徐天佑的?” 欧阳庆思考片刻,反问道:“阁主有和李丞相谈过徐天佑的身份么?” 林惊涛道:“没有谈过。” 欧阳庆道:“那应该是去找玄儿的。” 林惊涛点了点头,摆手示意让欧阳庆退下。 他依旧站在白皑皑的雪中,依旧端详着手中的梅花,似乎想将梅花研究透彻。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 润州。 徐天佑和林玄儿走在去佑玄酒家的路上。 虽是大雪寒天,但人们还是得为生计奔波,街上早已摆了各式各样的摊位。 徐天佑疑惑地看着四周,因疑惑所以也放慢了脚步。 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这里摆摊的是哪些人,卖的是什么东西,他早已记在了脑海里。 林玄儿见徐天佑突然放慢脚步,问道:“怎么了?是想买什么吗?” 徐天佑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街上突然出现了许多陌生的商贩?” 林玄儿挠了挠头,道:“这条街上不一直都很热闹么?”说罢,林玄儿看到了一个算命摊。 林玄儿疑惑道:“倒是这算命摊,我记得以前是没有的。” 算命摊上坐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 老人约六十来岁,但那双手看上去依旧有力。 林玄儿好奇地走了过去。 算命老人道:“姑娘是否要算一卦?” 林玄儿坐在了空凳子上,道:“怎么个算法?” 算命老人道:“你把生辰八字报来,我便可以给你算。” 林玄儿听罢,便把自己生辰八字报给了算命老人。 算命老人捋了捋白须,微闭双眼,右手手指飞速掐算着。 过了一会,算命老人停止掐算,轻轻咳嗽了声,又开始摸着自己的白须。 林玄儿等着听算命老人的算词,可左等右等依旧未等到算命老人开口说话。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 林玄儿疑惑地问道:“没算出来?” 算命老人道:“胡说,哪有我算不出来的事?” 林玄儿急道:“那你倒是说呀,我的命数如何?” 算命老人叹了口气道:“佛渡有缘人。” 林玄儿不解,徐天佑从怀里掏出十文铜板放在桌上问道:“这钱够么?” 算命老人微闭双目不说话。 徐天佑又往桌上放钱,直至加到了百文,算命老人终于睁开了眼,将钱收了起来。 林玄儿嘟囔道:“原来是要先收钱,你早说嘛。” 算命老人也不管她,道:“你的命,是凤凰命。” 林玄儿听后大喜,立马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给他。 算命老人疑惑道:“你这么开心干吗?” 林玄儿也疑惑道:“我的命是凤凰命,听着就很厉害。难道不该开心?” 算命老人将银子收入袖中,道:“谁告诉你凤凰命是好命?” 林玄儿道:“怎么个说法?” 算命老人道:“凤凰在浴火之前便是凤凰,一世间必然要受浴火焚烧。若涅盘不了便灰飞烟灭,若涅盘重生,依然只是凤凰。” 林玄儿道:“那按你的意思,我此生必有大劫,至于能不能过这个劫是个未知数。即使过了这个劫,我也只是回到原点?” 算命老人点了点头道:“姑娘有悟性。” 林玄儿道:“把银子还我。” 算命老人咳嗽一声道:“你这一世不能结婚,若结婚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林玄儿大怒,指着徐天佑道:“这就是我相公,我们在一起何止三日了?我现在身体好得很。” 算命老人惊道:“不可能!我绝不会算错。” 林玄儿起身怒道:“你有没有算过你今天便有血光之灾?”她边说边捞起衣袖。 算命老人往后缩着,但嘴却很硬气:“哎,你这女娃娃,怎么听不得忠言?” 徐天佑将林玄儿拉走。 “你这个老骗子,我要把你摊子掀了!”林玄儿边被徐天佑拉着走边回头骂道。 “听不得坏事就别学人算命。”算命老人此时胆子很大,竟是站起身也捞起了衣袖。 林玄儿回道:“哎呀,你还要打架不成?本小姐还真不怕你,你给我过来!” 算命老人脚步不动分毫,回道:“你这么有本事你过来呀!” 林玄儿纵身便要跃来,吓得算命老人后退了几步。幸好林玄儿刚起身便被徐天佑给按住了。 算命老人见状,又往前走了几步,道:“你过来呀!你过来呀!” 两人对骂至互相再也看不见彼此。 林玄儿怒道:“一天的心情就被这骗子给毁了。” 徐天佑安慰道:“没必要为了江湖骗子生气。” 林玄儿道:“他哪是在算命,他分明就是在埋汰我。” 徐天佑道:“这就是江湖骗子骗钱的计策,先告诉你会遇劫难,然后跟你说他有解法,让你掏钱。” 徐天佑忽又笑道:“可他万万没想到,碰到了你这么个暴脾气。” 算命老人坐回椅子上,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脑海里却回荡起林玄儿那句话。 “你有没有算过你今天便有血光之灾?” 算命老人从布袋里拿出九枚铜钱捧在手心里。他轻摇着铜钱,而后轻轻抛向天空。 铜钱落在桌上还在旋转时,他拿出一块红布将铜钱盖住。 这块红布他只要轻轻一掀便能掀开。可此时仿若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手压住了似的。 他手上青筋都已暴起,却依旧没动手掀开那红布。 算命老人深深吐了口气,将手从红布上移开。 他定了定心神,朝着人潮神神叨叨道:“姓名藏玄机,八字显天意。算不准不用钱勒。” 第40章 刺杀 润州。 东城门。 官兵开道。 官兵围着一座轿子。 轿子被四名力士抬着缓缓前行。 四名力士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拳头指骨上布满老茧,一看便是拳术高手。 待轿子行至闹市区时,却从对面过来一队送葬的队伍。 走在前面的女子低着头手捧着个盒子。 行走在棺材旁的人走几步便将手中纸钱洒向空中。 地上还有积雪。 天上没有雪落。 这雪白的纸钱似乎代替了大雪。 正所谓死者为大,轿子里不论坐着谁都得给死者让路。 力士将轿子抬向了路边给送葬队伍让出了一条路,但依旧没有放下轿子。 就在送葬队伍最前面的那个女子与轿子擦身时,女子突然停下脚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轿子打开了手里的盒子。 ——盒子里射出的十来枚银针皆数冲向轿内。 四个力士见状大惊,竟是有非凡默契皆脚上使力抬着轿子纵身跃起。银针从轿底划过。 路边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住了,皆站在原地发呆。 “保护丞相!” 带头的官兵大吼一声。 这一声吼犹如一个开关,路人纷纷惊呼逃窜。 还有些摆摊人和路人并没有跑,而是冲向了还停在半空中的轿子。 砰的一声棺材盖裂开,一个手持狼牙棒的壮汉纵身跃起,站原地大喊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奸相李不予,纳命来!” 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便是白莲教最着名的口号。 棺材盖里除了有一个人,还放了许多武器。 白莲教的人纷纷跑到棺材前拿起兵刃加入厮杀。 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 行路人亦或是摆摊人早已逃跑,唯独算命老人坐在摊位上一动不动。 他看了一眼眼前遮住算命铜钱的红布,却依旧没有揭开。 他又看了看那双苍老却依旧有力的手,便抬头看向那场乱斗。 双方各有损伤,但总体来说白莲教还是占了优势。 轿中人掀起轿帘一角,道:“你们速速去将这些叛贼杀光。” ——他说的话极具杀意,但是他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杀意,也没任何惊慌。 他的语气平淡至极。 平淡到仿若在他心里这只是在叫下人杀一只鸡,宰一头羊一般。 平淡到仿若杀人这事在他心里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四个力士闻言便将轿子放下,也加入了战斗。 他们一加入战斗,战局便瞬间扭转。 这四人仿若一人,配合默契,无懈可击,且他们出手狠辣,仿佛杀神降世。 算命老人微眯双眼喃喃道:“崂山四鬼?他们不是死了么?” 早在数年前,官府便缉拿住了崂山四鬼,并判了死刑。 算命老人又笑着自言自语道:“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依旧未出手,他还在等。 等一个时机。 ——等一个能将轿子里的人一击毙命的时机! 白莲教众人还在浴血奋战中,仿佛不把轿子里的人撕碎便誓不罢休。 可优势越来越倾向官兵,白莲教众人边战边退。 白莲教众人在退,官兵在追。 虽然白莲教众人离轿子越来越远,但官兵也在无形中离轿子越来越远。 就那么一瞬间,也仅那么一瞬间,算命老人和轿子中间没有了任何遮挡物。 ——好像一条路,一条让算命老人得手的路打开了。 算命老人年轻时行走江湖的时候靠着众人叹服的速度与那狠辣无比的鹰爪功赢得了“冲天鹰王”的美誉。 他现在还有年轻时候的速度么? 他现在那双手还有年轻时候那样有力么? 他不愿多想。 时机一瞬即逝,也给不了他多想的时间。 算命老人终于动了! 他这一动,真如雄鹰猎兔般快而威严。 他这一动,把路上的积雪都给卷了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仿佛又回到了当“冲天鹰王”的时候。 算命老人露出了笑容——他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种自信的笑容。 可就在他的手触摸到轿子的门帘时。他突然觉得全身一冷。 ——轿子里的不是兔子,而是一只雄狮! 这是一种第六感,久经杀场才会有的第六感。 算命老人的笑容消失在脸上,转而变成了恐惧。 他想逃却为时已晚。 他依然没看见轿子里的人是何模样。 他只看到一柄剑——一柄比雪还白,比冬天的风还冷的剑。 这柄剑已插进他的胸口。 血慢慢从伤口流出,顺着剑滴在雪地上。 ——像是雪中的点点红梅。 风卷起了红布,算命铜钱重见天日。 卦上所表:大凶。 西城门。 一老者穿着披风,披风的帽子拉的很下,挡住了他半边脸,唯独鼻尖以下露在外面。 披风能遮住他的脸,却遮不住他的气质——那是一种高位者才有的不怒自威的气质。 老者旁边还跟着一个约四十来岁的女子。 女子腰上挂着峨眉双刺,双刺发出微微银光。 女子警惕地环视四周。 天空又飘起了雪。 小雪。 雪中伫立着一人。 一个男人。 他头戴斗笠,手持宝剑立在雪中,如苍松,如翠竹。 斗笠将他的脸遮住,却遮不住他一身的杀气。 女子停下脚步。 老者亦停下脚步。 女子拿起峨眉双刺,做战斗姿势。 老者没有后退。 男子道:“素闻峨眉派不问世事,没想到峨眉四秀的全颖竟然当了奸相的走狗。” 全颖并不恼,只问道:“来者何人?” 男子扔掉斗笠,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在下陈北年,前来取奸相李不予项上头颅。”说罢,他缓缓抽出了宝剑。 全颖道:“你是怎么得知李丞相会易装从城西入城?” 李不予一路都是乔装过来的,所陪侍从不过一个全颖,其他如崂山四鬼等人都是暗中保护。 陈北年道:“你是怎么得知我们会在城东设下埋伏的,我便是怎么得知你们会从城西入城。” 李不予开口道:“回去后把知道我要秘密来润州的家仆全杀了。” 全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看着李不予手里的剑。 李不予皱了皱眉,也不再说话,他看着全颖手中的峨眉双刺。 第41章 乱战 雪越下越大。 风起。 雪随风飘。 树枝上的积雪刷刷刷落下。 一片雪花落在了全颖的肩上。 雪花映着光——这光,来自陈北年的剑! 陈北年纵身而来,一出手便是点、挑、削三招一气呵成。 全颖依旧未出手,身形一动恰到好处,躲过了这三招。 陈北年剑势一改,直冲向李不予。 全颖用右手刺挑开陈北年的剑,前压数步,左手刺在手中旋转,直逼陈北年的脖颈。 陈北年后退蹲身。全颖右手刺正欲往下插向陈北年的头顶,却见他的剑已点向自己的手腕。 全颖收手后退。陈北年立身,剑指向全颖,竟是开始没规律的抖着宝剑,缓缓靠近全颖。 这没规律的抖动中蕴含点、刺、削、挑。全颖一时间不知哪招是实,哪招是虚,只能贴着剑尖缓缓后退。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所谓险不单单是自己承受的险,而在于战斗方式是一种搏命打法,一旦近身可迅速置敌于死地。 陈北年直剑抖剑花有两个原因,一是找全颖的破绽,第二便是拉开身位。 全颖每每闪躲不是贴着剑尖便是贴着剑锋,尽量让自己和陈北年的身距不要再拉远。 全颖闪躲时双手峨眉刺也一直在旋转,或高抬手,或直直出手。这其实也是在恐吓陈北年,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进攻时机。 这便是死斗!不但拼武功,也拼心理和胆魄。 全颖高抬右手欲往前冲,这是虚招,用来唬人的。若陈北年怕了收剑挡招便正中全颖下怀,能给全颖贴身的机会。 然而陈北年依旧未收剑,身形依然前压。 一时间两人难分难解。 东城门。 战局已向官兵方倾斜。白莲教众人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 轿子中的人将剑抽出,算命老人倒在地上。 轿帘被轿中人掀开。 一个黑须中年人从轿中走出来。 官兵看到他从轿中走出来时都懵了。 ——不是说轿内的是李丞相么? 这是谁? 黑须中年人环视四周——他在找陈北年。 黑须中年人未见陈北年,心中盘算一下脸露惊色,纵身跃起,朝西城门跑去。 崂山四鬼见状也不问缘由,跟着他便走了。 独留那些官兵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佑玄酒家。 一些惊慌逃跑的人竟跑进了酒家。 佑玄酒家是天音阁阁主之女林玄儿所开这件事早已不是秘密。 这种混乱场面,躲哪都不如躲佑玄酒家安全。 徐天佑和林玄儿起初以为他们是跑来买酒喝的,却见众人神情惊恐,喘着粗气。 徐天佑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一逃跑的汉子道:“白莲教和官兵在城东边打起来了。” 徐天佑和林玄儿对视一眼,面上都有惊讶之色。 林玄儿问道:“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那汉子回道:“应该是为那坐轿子里的人。” 林玄儿又问:“轿中何人?” 汉子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只听官兵喊了一句保护丞相。” 徐天佑和林玄儿大惊——丞相! 玄朝只有一个丞相,那便是李不予。 徐天佑和林玄儿异口同声道:“丞相来润州了?” 林玄儿下意识地要跑去城东。 徐天佑将她拉住,问道:“你去干嘛?” 林玄儿不说话,因为她也只是下意识的想去,实在说不出缘由。 徐天佑又问:“你去了是帮李丞相,还是帮白莲教?” 林玄儿叹了口气。 那些躲店内的人也不白躲,或许跑的实在累了,也或许吓得现在还心慌,都点了些酒水坐在酒家里喝着。毕竟酒能解渴,酒能壮胆。 更重要的是,他们怕林玄儿和徐天佑以扰了他们生意为由把他们赶出去。 佑玄酒家,现在是最好的避难所。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徐天佑和林玄儿绝不会将他们赶走,即使他们只是站在店里连颗花生米都不点,也不会将他们赶走。 ——毕竟,一个是有着大侠梦的林玄儿,一个是每日都要给乞丐施舍钱财的徐天佑,怎么会做出见死不救的事情呢? 但人心,始终是猜忌的。 西城门。 陈北年见久攻不下,纵身后退。 “再拖下去的话西城门的官兵也会来了。”陈北年忖道。他吹响口哨。 他吹完口哨时,只见围墙里、阁楼上,以及每个可以隐蔽埋伏的地方都倒下人来。 没错,就是倒。 现在他们已经不是活人,而是尸体! 全颖露出笑容。 李不予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不说话,一丝表情都没有。 陈北年也不惧,而是淡定道:“白莲教算是被你们渗透成筛子了。” 李不予道:“把大批人马安置在西城门让我们以为你们进了圈套,再不济也能把官兵牵扯住。一石二鸟之计,不错,不错。” 陈北年道:“其实我也只是不确定你到底会不会坐在那轿子里。” 李不予道:“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陈北年道:“还有的选?” 李不予道:“第一,归顺于我,我保你。” 陈北年笑道:“不是归顺于朝廷?” 李不予道:“朝廷保不了你,只有我能保你。” 陈北年道:“归顺你的话,无生老母会降天罚的。我选第二条路。” 李不予摇了摇头,张口道:“死。” 死字刚出口,全颖便纵身而来。 来的不止是全颖,还有数名江湖高手从暗处袭来。 陈北年刹那间便陷入陷境。 就在李不予认为陈北年必死在当场时,只听空中传来一声——真空家乡,无声老母! 陈北年露出了笑容。 为首的不是别人,而是“革新派”首脑赵天恒! 他带着十来人赶到,只为营救“保皇派”首脑陈北年。 赵天恒跑到陈北年身边,替他挡住了背后一剑,挡住了暗处飞来的数枚银针。 趁着间隙,赵天恒大喊道:“跑。”说罢,他跟陈北年朝着城门跑去。 有人欲追,却被白莲教的人拦住了。 全颖亦要追,赵天恒回手射出数枚银针——银针没有飞向全颖,而是飞向了她身边的李不予。 全颖大惊,回身替李不予打飞银针,再要追时却不见了陈北年和赵天恒的。 赵天恒道:“你竟然把命托付于我,你真的疯了。” 陈北年笑道:“你本来就值得信任。” 第42章 江湖路远 赵天恒其实是昨天夜里才得知陈北年的刺杀计划。 他在润州的白莲教秘密基地里坐着,正准备收拾一下次日起程去湖南,教徒却送来了一封信。 信上写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明日李不予便会来润州,我将在东城门刺杀李不予。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回来。虽然我们现在所走的道路不同,但你依旧是我最信任的兄弟。白莲教现在已被朝廷渗透,我无法估算这次刺杀计划的成功概率。念在旧友一场,希望你能于明日午时来东城门为我收尸。 信末署名:陈北年。 赵天恒看完这封信,立马召集了教中在润州的心腹。 教众中有支持赵天恒去营救陈北年的,毕竟陈北年是白莲教教主,而且威望极高,没有人不敬佩他。 但也有反对的,反对者认为现在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实在不应该耗费自己的人力去帮他。 ——敬佩归敬佩,但立场不同了,始终是敌对关系。 况且,若陈北年战死,这对“革新派”来说不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么? 赵天恒左右权衡,最后还是选择了营救陈北年。 荒郊野外。 陈北年和赵天恒确认再无追兵时终于放慢了脚步。 赵天恒道:“你‘保皇派’是没人可用了么?竟然找我来营救你。” 陈北年道:“我并未查清哪个是奸细。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奸细。” 赵天恒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来救你?” 陈北年笑道:“确定。” 赵天恒道:“为何?” 陈北年道:“我们虽道路不同,但李不予是我们的共同敌人。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李不予手里。” 陈北年又道:“我们曾经并肩作战无数次,每次我都能将后背交给你,每次我都能全身而退。我说了,你本来就值得信任。” 赵天恒叹了口气道:“可惜。” 陈北年道:“可惜什么?” 赵天恒道:“可惜下次见面,我们或许不得不兵刃相见。” 陈北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天下局势变化莫测,下次见面的事谁说得清楚。但至少,我们现在还能并肩走路,一起聊天。” 赵天恒道:“希望下次见面的时间能晚一些。” 陈北年笑道:“缘分这东西,说不准。” 两人并肩前行,各自无话。 赵天恒一直想开口说话,却一直在忍。终是忍不住了。 他开口道:“你为何就执意认为我们‘革新派’是错的?” 陈北年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了你们是错的?” 赵天恒道:“那你为何不愿意认同我们的观念?若你认同了我们的观念,白莲教便不会像现在一分为二了。” 陈北年笑道:“那你为何不愿意认同我们的观念?” 赵天恒道:“我只是觉得我们的观念更正确些。” 陈北年笑道:“我也只是觉得我们的观念更正确些。” 赵天恒还想据理力争,可是他思来想去,发现找不到答案。 他们处在当下,未来只能靠摸索。 很多事的对与错,当下人怎么才能辨别呢——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唯独只能留给后世人以一个上帝视角来评判。 赵天恒停下了脚步,问道:“你准备去哪?” 陈北年道:“去淮南,你呢?” 赵天恒道:“去湖南。”说罢,他转身,与陈北年背对背。 ——和以往无数次战斗一般,两人都将后背交给了对方。 可往日打斗过后,他们都能坐下来面对面大笑着喝酒。 而这次背对背,却是要分别。 这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或许再见,还不如不见。 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刀穿过陈北年的身体时的样子。 他亦无法想象陈北年的剑刺进自己身体时是何等模样。 赵天恒道:“再会。” 陈北年笑道:“再会。” 赵天恒道:“如果有一天你一定要死于刀剑下,我希望是死在我的刀下。” 陈北年依旧面带笑容道:“好,我答应你。” 赵天恒道:“珍重。” 陈北年道:“珍重。” 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行着,虽然走的速度不快,但始终是越走越远。 一阵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落叶。 落叶挣扎了几下,无奈随风飘零。 乱世下的人,何尝不是地上的落叶呢? 东城门。 黑须中年人和崂山四鬼赶到现场时战局早已结束。 黑须中年人和崂山四鬼齐刷刷跪在李不予面前道:“属下救驾来迟,望丞相恕罪。” 李不予道:“起来吧。”说罢,便迈步缓缓前行。 他并不是没有在“革新派”一方安插奸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陈北年会在头一晚送信给赵天恒求援,他更没想到赵天恒真的会来救陈北年。 “他们两不是敌对派的首脑么?”李不予忖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若陈北年死在这里,“保皇派”必乱,这对“革新派”来说百利无一害。 “为什么他会来救陈北年?”李不予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许久,他突然想起年少时的自己。 ——意气风发,满腔热血,也曾对人掏心掏肺。 李不予叹道:“这该死的情义。” 他早已把情义二字扔进了垃圾桶,也正因如此他才坐上了丞相之位,甚至实际权力比龙椅上那位还大。 可这一次,他竟然败给了情义二字。 李不予拍打掉了落在肩上的一片雪花——他的披风又成了纯黑色。 街上已经被打扫干净。 刚那场战斗仿若从未出现过。 佑玄酒家。 林玄儿的心始终是悬着的。 虽然她和白莲教并无太多交集,但和赵天恒有过互相救命的经历,与陈北年也有过一面之缘。 陈北年这人,看着就很靠谱。况且民间对他评价极高。 林玄儿道:“你说陈北年和赵天恒会不会有事?” 徐天佑心里也有些担心,道:“应该不会有事吧。” 店里来避难的人在确定风波平息后,也离开了酒家。 林玄儿正收着钱,却见一家仆走了进来。 家仆躬身道:“林大小姐,徐公子。” 徐天佑问道:“何事?” 家仆道:“刘大人今晚在府里为二位设宴,还望二位能早些过去。” 徐天佑和林玄儿对视了一眼。 林玄儿道:“知道了,我们把店内事情安排妥帖便过去。” 家仆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雪依旧未停。 第43章 宴无好宴 刘知州设宴邀请两人,两人同去的话店内人手不足,只能忍痛关店。 两人走到刘府门口, 家仆已在门口等候。 家仆将两人带到宴会厅。 只见宴会厅内摆着一张八仙桌,坐在首座的不是刘知州,而是李不予。 刘知州坐在李不予旁边,满脸谄媚之色,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 他见徐天佑和林玄儿到来,立马起身道:“侄女和侄女婿终于来了,快坐快坐。” 徐天佑不见过李不予,但林玄儿见过。 林玄儿微微作福道:“民女见过李大人。” 徐天佑一听对方是李不予,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这杀意却只出现了片刻,便被隐去了。 虽然这杀意只出现了一瞬,但被全颖捕捉到了。她的手已然摸向了峨眉刺。 徐天佑道:“草民见过李大人。” 李不予笑的很仁慈,像极了家里的长者。 李不予道:“我和你爹是至交,我也早已把你当侄女看待。这种礼节就免了。” 两人入座。全颖见徐天佑并没有其他动作,便也将手放下了。 林玄儿好奇道:“这路途遥远,李大人为何亲自来了润州?” 李不予道:“为了两件事。” 林玄儿问道:“哪两件事?” 李不予道:“其一,据可靠消息白莲教的首脑陈北年和赵天恒都在润州,我便想以身作饵将这两人斩杀于润州城中。这样白莲教便不攻自破,百姓也算能安生些了。” 徐天佑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心中一紧,问道:“他们死了?” 李不予道:“不过是蛊惑了一些白莲教众在这设下埋伏,他们却未曾露面。” 李不予叹道:“那些教众也是我们玄朝百姓,只是听信了这两贼人的蛊惑。可惜了,可惜了。” 刘知州叹服道:“李丞相仁义。” 徐天佑又问道:“那第二件事所为何事?” 李不予转愁为笑,道:“当然是来看看贤侄女和侄女婿呀。” 刘知州立马道:“李丞相日理万机还专程来看你们,这等荣光,还不快快感谢李丞相?” 徐天佑和林玄儿对视一眼,道:“谢李丞相挂念。” 李不予打量着徐天佑,道:“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徐天佑不答话。 李不予道:“甚至连姓都是一样的。” 徐天佑的拳头已在桌子下握紧,问道:“李大人说的这位故人是谁?” 李不予道:“徐浚。” 徐天佑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杀父仇人就在眼前,但是那又能怎样? 所谓徐浚是被李不予谋害的,这在官府里并没定论,只是坊间大家都这么传。 至于真相? 官府下定论的才叫真相。而坊间流言始终是流言。即使大家都知道是他做的,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刘知州道:“李丞相说的可是‘铁血丞相’徐浚?” 李不予道:“除了那个徐浚,还有哪个徐浚配我提起名字?” 徐天佑道:“我只是一个乞丐养大的,你说的那个人,我只听过,不认识。” 林玄儿看了一眼徐天佑,但未说话。 李不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天佑,笑着夹起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李不予道:“佑玄酒家的名气现在可是很大的,侄女和贤侄婿当真是做生意的人才呀。” 徐天佑道:“谬赞了。” 李不予道:“可对于侄女和贤侄婿而言,开个店做点小生意实在是辱没了自己的才华。” 林玄儿问道:“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李不予道:“报效朝廷。” 徐天佑道:“感谢大人赏识,但我们只想多赚些钱,然后平平凡凡度过余生。” 李不予道:“现在玄朝内忧外患,若朝廷不稳,第一个受伤害的便是百姓。你们要怎么平凡地度过余生?” 徐天佑道:“朝廷有……有李大人在,我相信这难关一定能很快度过。” 李不予道:“真心话?” 徐天佑不说话了。 李不予笑道:“天下人皆传我李不予是个卖国贼,还说是我派人杀了徐浚全府人。” 此话一出,刘知州惊的筷子都掉了。 刘知州诚惶诚恐道:“李大人的胸怀比海宽,格局比山高。那些乡野百姓怎么会明白李大人的心思。” 李不予叹道:“我怎么可能会杀徐浚?我和他虽有些想法上有出路,但我们同朝为官数十载,早已有了深厚的情义。他是玄朝的顶梁柱,而我只是个随波逐流一心向着朝廷的普通人罢了。我死,玄朝不过换个丞相。他死,玄朝便会风雨飘摇。” 说着说着,李不予便咳嗽了起来。 刘知州立马端起酒杯道:“李丞相太谦虚了,玄朝没你可万万不行啊!” 李不予没端酒杯,刘知州自顾自喝了一杯。 李不予道:“我是主和派,但我不是卖国贼!我主和,是为了韬光养晦,养精蓄锐,为了让百姓少流血。哎,可惜,天下人不懂我呀!” 刘知州挤出了一滴眼泪,道:“李丞相为国为民日夜操劳,还要遭这些流言,下官涕零,下官涕零呐!” 李不予道:“但林阁主懂我。他是我这一辈子最知心的朋友。” 林玄儿不回话。 李不予又道:“玄儿,你是林阁主的女儿,我相信你也会懂我。徐天佑是你夫君,我相信他也能懂我。” 徐天佑不知如何回话,自顾自喝了杯酒。 李不予叹道:“现在玄朝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朝廷人才凋零。” 刘知州道:“朝廷有您这格局广阔,忧国忧民的丞相,实属玄朝之福,百姓之福呐!” 说罢,刘知州又端起了杯酒。李不予叹着气摇着头终于是端起了酒杯。 刘知州见状大喜,将酒一饮而尽。李不予则是浅尝了一口。喝罢,刘知州将李不予杯中酒添满,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徐天佑道:“我和玄儿只是商贾,非朝廷中人。李丞相和我们讲这些,我们不大听得懂。” 李不予眼中透着期盼与哀求之色,双眼看着徐天佑和林玄儿,道:“老夫有个请求,还望两位一定要答应。” 第44章 李不予的请求 徐天佑和林玄儿没回话。 李不予道:“现在朝廷内忧外患,风雨飘摇,正是人才凋零之时。老夫还望两位能为了大局,入朝为官,为江山社稷出自己的一份力。”说罢,竟是抱拳作揖。 徐天佑和林玄儿听罢震惊不已。 徐天佑思量片刻道:“我和林阁主有过约法三章,其中一条便是终身不能踏足朝堂。” 李不予扼腕叹息道:“林阁主真是老糊涂了。” 林玄儿听李不予埋怨她那便宜爹,心里有些不爽。 徐天佑道:“林阁主乃江湖第一人,考虑事情自然是周全的。他让我不要踏足朝堂自然有他的道理。” 林玄儿听徐天佑帮着自己那便宜爹说话,心里一阵欢喜。 李不予思考片刻道:“那这样,你们来我府上当门客。这样既没有违背承诺,也能为江山社稷出自己一份力。” 徐天佑道:“而今朝堂上武将有高丹,寇盟,杨风,张利迎。文臣有……有李丞相,应无疾,韩忠,陆天游,杜方。朝廷必能度过这次劫难。我和玄儿只想好好经营这家酒家,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徐天佑口中的这串人名,除了李不予之外,全是主战派成员。 李不予目光如炬,直视徐天佑的双眼道:“没想到贤侄女婿对朝堂之事甚是了解,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指点的?” 徐天佑差点脱口说出是徐浚生前和他讲过朝堂之事。还好他瞬间猛过神来,立马端了杯酒一饮而尽,将这话带着酒吞进了肚子里。 徐天佑道:“我以前当乞丐时四处乞讨时经常听人讨论这些人,现在开酒家也能每日听到各种江湖或朝堂的事情,自然了解一些。” 李不予点了点头道:“人在草莽却心念国家事,这等胸怀也属实难得。” 徐天佑道:“李丞相谬赞了,当时权当话本听了。” 林玄儿噗嗤笑出了声。 李不予笑道:“突然对两位提出这种请求也是老夫冒昧了,老夫当自罚一杯。”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知州诚惶诚恐跟着端起酒杯,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徐天佑和林玄儿见状,也只能端起酒杯喝完。 这酒是上等女儿红,本是好酒。但林玄儿觉得这酒还不如酒尾好喝。 以往她喝酒都是很开心很愉快的,可这次喝酒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胸口闷的慌。 以往她喝酒都是越喝越精神,越喝话越多,可这次她却越喝越沉默,越喝越困。困到拿筷子都懒得拿,困到他们聊天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 李不予道:“若有一天两位想明白了,可随时去丞相府找我。丞相府的大门永远为两位打开。” 刘知州眼里尽是羡慕之色,还夹带着一丝嫉妒。 徐天佑道:“感谢李丞相抬爱。” 林玄儿跟复读机一样也把这话重复了一遍。 李不予话锋一转,道:“刚听闻玄儿在这开酒家时我便想来凑凑热闹捧个人场,怎奈政务繁忙一直脱不开身。” 刘知州道:“能让李丞相在千里之外惦记也算是这两位小辈莫大的荣幸了。”说罢,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徐天佑和林玄儿敬杯酒。 徐天佑和林玄儿看懂了刘知州的暗示,端杯道:“感谢李大人挂念。” 李不予端杯饮酒。 李不予道:“这次来的匆忙,也有公事在身,实在不便携带贺礼。还望刘大人帮老夫个忙,替老夫将这贺礼补上,待老夫回府后派人将钱银送来还你。” 刘知州端杯笑道:“能帮上李大人的忙那是下官的福分,怎还能惦记还与不还。只望李大人能偶尔想起下官便是。”说罢,又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知州喝完酒,吩咐仆人道:“速去叫几个人搬两箱银子送去贤侄女和贤侄女婿的府上。”仆人躬身点头,便离去了。 徐天佑道:“这……李大人能来看望我们已是我们的福气,钱银我们实在不能收。” 李不予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主要图个喜气。老夫千里赶来看望你们,这薄面还是得给老夫的吧?” 林玄儿道:“那民女便谢过李大人了。” 李不予笑道:“叫伯伯便行。” 林玄儿道:“谢过李伯伯。” 李不予满意地点了点头。 酒没喝多少,都是刘知州在敬李不予。 菜也没吃多少,都是刘知州在给李不予夹菜。 林玄儿觉得这酒越喝越冷,这菜味同嚼蜡。就连这生了火炉本该暖烘烘的室内,也比冰天雪地的室外还要让人身体发寒。 煎熬的酒宴终于是结束了。 徐天佑和林玄儿作揖告辞便要回家,却见刘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一辆马车是给他们坐的,还有一辆马车上放了两个大箱子。 一路上不见几人,静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毛。唯独马车行走声,和木轮压着积雪的吱呀声。 林玄儿满肚子话要说,却一直憋着。 但能一直憋着话不说便不是林玄儿了。 林玄儿开口道:“你说……” 徐天佑道:“回去再说。” 林玄儿还想开口,终是叹了口气,将自己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 终于是到了家门口。 以往林玄儿和徐天佑关店回家都是漫步而行,她总觉得这一路太短,短到好似只是眨了下眼便到了家。 可这一次他们坐的是马车,理应比走路要快许多,但她却觉得这一路好漫长好漫长,长的看不到边。 两口箱子放在林玄儿原本睡的房间。 烛火摇曳。 两人对着这两口箱子发呆——仿佛这不是两口箱子,而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林玄儿小心翼翼问道:“打开么?” 好像这两口箱子打开便会出现千万暗器,亦或是会出现不得了很吓人的东西。 徐天佑道:“收都收了,打开吧。” 林玄儿刚伸手触碰到箱子,好似这箱子有刺一般,她倏地收回了手。 林玄儿道:“你打开。” 徐天佑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是将箱子打开了。 ——这一开,便让两人震惊的站在原地久久无法言语。 第45章 抉择 震惊他们的不是满箱白花花的银子。 ——而是一口箱子里的一锭银子上的那个牙印。 林玄儿自然知道那个牙印,那是她咬的。 林玄儿道:“这口箱子现在不应该是在寰州么?” 徐天佑不说话。 林玄儿道:“朝廷当真腐朽到这程度?连战时的军费都贪?” 徐天佑依然不说话。 林玄儿问道:“哑巴了?” 徐天佑道:“我宁愿自己是个哑巴,最好还是个瞎子。” 这两箱白银比烛火还亮,亮的刺眼,亮的讽刺。 林玄儿道:“你说李不予今晚讲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徐天佑道:“最高级的说谎方式便是半真半假。” 林玄儿道:“那你能分别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么?” 徐天佑道:“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分辨不出。” 林玄儿突然又生起了女孩子的小心思道:“那你对我是几分真几分假?” 林玄儿说的话太过跳跃,徐天佑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徐天佑道:“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 林玄儿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 徐天佑道:“当然是十分真。” 林玄儿笑出声。 徐天佑道:“没想到我们捐给寰州的钱又回到了我们手里。” 林玄儿道:“看来这钱是捐不出了。即使不回到我们手里,也会在别人手里。” 她拿起那块有牙印的银锭,而后又像扔垃圾一样扔回箱子里。扔罢,她甚至还擦了擦自己的手,仿佛那银锭上有很脏的东西沾在了她手上似的 两人一时无语。 天真的很黑。 积雪也不再反光。 四周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林玄儿几度要开口,却都把话吞了回去。 徐天佑道:“林大小姐何时扭扭捏捏的了?” 林玄儿低头道:“我突然觉得自己对人一点也不了解。” 徐天佑道:“我也不了解。” 林玄儿道:“这酒家确实很好,每天都赚的很多。我们也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徐天佑道:“但你还是想当一个游侠。” 林玄儿抬头看向徐天佑,眼中闪烁着光,道:“你怎么知道?” 徐天佑笑道:“我是你相公,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 林玄儿笑了,笑的幅度不大,但很甜。 徐天佑道:“每次有江湖侠客来我们酒家吃饭喝酒,你便会凑上去问东问西。即使他们坐那聊天,你也会偷偷地竖起耳朵听。有时候听的入神了连帐都能算错。” 林玄儿笑的更大声,道:“原来你都知道。” 徐天佑道:“我自然知道。” 林玄儿道:“我还以为你每天不是研究酒谱便是送菜送酒,已没空关心我。” 徐天佑道:“我闲下来时眼睛都在你身上,看不到其它的。” 林玄儿脸微微发烫道:“天天看也看不腻?” 徐天佑道:“不腻。” 林玄儿道:“可是你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徐天佑道:“那是遇到你之前。” 林玄儿道:“遇到我之后呢?” 徐天佑笑道:“你愿意为了我的心思放弃游侠梦,我自然也不能这么自私。” 林玄儿感动的已经不知道如何说话。 徐天佑道:“我自然也愿意和娘子一起完成心中的梦想。” 林玄儿抱住了徐天佑。 这一抱抱了许久,林玄儿的眼泪缓缓流下——这眼泪不是苦的,是甜的。 林玄儿没有勇气和话本里的大侠一样斩尽贪官,快意恩仇。 但她心里依旧有一团火。 ——这团火里有荡尽不平事。 ——这团火里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团火里,唯独没有钱与权。 很傻,很笨。 但很纯粹。 林玄儿放开徐天佑,笑中带泪道:“我们是不是该给自己取个敞亮的名号?” 徐天佑没有将她的泪抹去,因为他知道那泪是甜的。 徐天佑道:“为什么走江湖一定要取名号?” 林玄儿想了想,道:“你看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的名号是‘剑神’,沈兵的名号是‘铁拳’,白如链的名号是‘神行千里’。听起来就很厉害。” 她越说,眼里的光越盛。 林玄儿又道:“就连庙堂的人也有名号呀!你嘴里的高丹,寇盟,杨风,张利迎合称‘四天王’,雷宝车的名号是‘常胜将军’。” 说罢,她眼中的光芒盛到了极致。 ——谁说夜里没有阳光? 阳光在林玄儿的眼里。 林玄儿兴奋地纵身跳到床上,站直了身体,手捏剑诀道:“尔等贼人,遇到本女侠还不速速投降!”说罢,她哈哈大笑起来。 ——她回来了! 那个满心锄强扶弱,满心江湖事的林玄儿回来了。 徐天佑痴痴地看着她。 或许天上仙女就是长这般模样吧? 仙女怎么可能跟林玄儿比? 仙女高高在上,早已无情。 而林玄儿就在身边,脚踏大地,心中满是情义。 林玄儿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第一次见?” 徐天佑道:“好像许久未见了。” 林玄儿道:“你说我们取什么名号?” 徐天佑道:“你刚嘴里的那些人,都是做了许多了不起的事情之后别人给他们起的名号。” 林玄儿道:“什么意思?” 徐天佑道:“我们只管随心而行。至于名号,待我们做了许多事之后自然有人给我们取。” 林玄儿笑道:“我们既然要当游侠,那总归要有一个目的地。至少,也该有一个行路的方向。” 徐天佑点了点头道:“林女侠指条路。” 女侠二字让林玄儿心中一喜。 林玄儿想了想道:“往北走吧,北边乱些,不平事也多些。” 徐天佑笑道:“你真是满脑子荡尽天下不平事呀!” 林玄儿笑的和银铃一样悦耳。 徐天佑打趣道:“你与我在一起时从未这么开心,一提起江湖便这么愉快。看来江湖比起我来说对你吸引力大很多。” 林玄儿皱了下鼻子道:“这醋你也吃?” 徐天佑道:“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大方的人。” 林玄儿不笑了,眼眸如水般看着徐天佑道:“但我的江湖里不能没有你。” 林玄儿又道:“没有你的江湖,只是我独自飘零面对冰冷的兵刃和冰冷的人。” 徐天佑道:“有我的江湖呢?” 林玄儿道:“有光,有家。” 第46章 江湖梦 次日。 天蒙蒙亮。 徐天佑和林玄儿已经来到了佑玄酒家。 比他们来得更早的是沈兵和白如链。他俩要负责食材采购,每天都是天不亮的时候便要起来准备。 徐天佑道:“白大侠,沈大侠,先放下手里的活,我们一起坐一下。” 白如链道:“徐掌柜这么称呼着实折煞了我们。” 林玄儿拿出四壶酒,帮他们将酒盖打开。 沈兵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大早上的便喝起酒了。” 徐天佑和林玄儿对视一眼。 徐天佑道:“我们准备把这酒家关了。” 沈兵和白如链呆愣住了。 沈兵道:“经营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关店?” 徐天佑道:“玄儿还是想完成自己的游侠梦,我自然不能扫她兴。昨晚我们已经做了决定,回江湖闯一闯。” 沈兵和白如链对视一眼。 林玄儿道:“若两位大侠对这酒家不舍,你们可以自己经营着。这租金还剩几个月才到期,就当我送你们的拜别礼。感谢两位大侠对我们的照顾。” 白如链笑了笑道:“感谢林大小姐的厚爱。但是我们并不是对着酒家有什么不舍。” 林玄儿喝了口酒叹道:“人终有一别,咱们日后江湖再见。”说罢,举起酒壶。 白如链和沈兵也不扫她兴致,举起了酒壶。 酒入肚,林玄儿抱拳作揖到:“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白如链笑道:“林大小姐,恐怕你是误会了什么。” 林玄儿道:“我误会了什么?” 沈兵笑道:“我们是林阁主的人。” 林玄儿道:“我知道啊。” 沈兵道:“林阁主派我们在这是有任务在身的。” 林玄儿道:“我知道啊!保护我嘛。” 白如链笑道:“是,也不是。” 林玄儿道:“难道还有其它任务?” 沈兵道:“监视你和徐公子。” 林玄儿惊怒道:“监视我?” 白如链道:“林阁主说了,希望你能好好经营这间酒家,其它都别乱想。若你还执意要闯荡江湖做你那荒唐的女侠梦,那我们只能带你回阁里了。” 徐天佑一直以为林惊涛派他们两个在这纯粹因为觉得自己的武功不足以保护林玄儿,没想到还有这层用意在里面。 林玄儿怒道:“我那便宜爹,看我不骂死他。” 沈兵道:“林大小姐息怒,林阁主也是为了你好。” 林玄儿道:“若我执意不回呢?” 沈兵道:“那只能得罪了。” 林玄儿倏地站起了身便要走出酒家,徐天佑也跟在身后。 白如链仿若一阵风一般到了他们面前,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道:“林大小姐还是听林阁主的话吧,你爹做这种决定必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林玄儿道:“什么考虑?” 白如链道:“我不知道,但终归不会害你。” 林玄儿挥手将他的手拍开。 白如链叹道:“得罪了。”说罢,便出手直指林玄儿的肩井穴。 林玄儿抬手护住穴位,抬起右脚踢向他的腹部。 白如链好似只动了一下脚,便已到了徐天佑的身后,手成刀状切向他的后脖颈。 徐天佑心里一惊,蹲身之时右手撑地,高抬右腿反踢向白如链的头部。 白如链又是轻轻一动,便已后退了三步。 白如链道:“你的武功并没有林阁主说的那么差。” 徐天佑道:“谬赞了。” 白如链道:“我制住徐公子,你去制住林小姐。”说罢,便又纵身冲向了徐天佑。 他的话自然是对沈兵说的。沈兵摇了摇头,却也无奈动身。 四人在酒家混斗了起来。但大家明显都留了手。 沈兵强在拳法,但一直用的是掌。 白如链强在身法配合神鬼莫测的暗器,但始终没用暗器。 林玄儿强在双刺,却始终没有拿出就挂在腰间的双刺。 徐天佑强在匕首,亦没有拔出来。 沈兵和白如链之所以留手,自然是不敢伤了两人。 而徐天佑和林玄儿留手,着实是因为朝夕相处有了感情。而且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奉的还是林惊涛的命,这命令不是夺了他们性命,只是林惊涛觉得江湖太险,不想他俩去做冒险的事。 不论过程让林玄儿多么不舒服,但出发点始终是好的。 打斗过程也十分逗人。沈兵改掌为指点向林玄儿的肩井穴,林玄儿眼见躲不过,竟是矮身直接用喉咙迎向沈兵的指。沈兵大惊之色,强行收手,差点导致自己气息混乱。 白如链和徐天佑倒是没有这么搞笑的场面,只是白如链更像是师傅在教徒弟一般。 “反应不错。” “这招拆的挺好。” “这招不行,我若要下杀手你已经死一万遍了。” “招穷了,招式得千变万化才能让别人捉摸不透。” 就在混斗陷入僵局时。梭梭两声——两枚金针分别刺入白如链和沈兵的穴位。 徐天佑和林玄儿大惊,转头看向门外。 一翩翩公子站在门口,他长得像极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大冬天的腰间还别着一把折扇。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出手的。 林玄儿道:“阁下是?” 翩翩公子道:“我救了你们,你们不应该赶紧跑吗?” 林玄儿道:“这个……其实,我们四个人认识,只是切磋一下武功罢了。” 翩翩公子笑道:“那是在下多管闲事了。” 林玄儿道:“也不算。” 翩翩公子思路有些迷糊,道:“我被你说糊涂了。” 林玄儿笑道:“我们确实要跑。” 翩翩公子笑道:“在下行走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做了许多,这么奇怪的事我还是第一次见。” 林玄儿道:“或许你经历的事还不够多。” 翩翩公子哈哈大笑道:“姑娘教训的是,还是在下看的太少了。” 徐天佑作揖道:“少侠武艺高强,敢问少侠大名。” 翩翩公子打开折扇正欲扇风,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是冬天,扇风还是冷了一些,于是又把折扇合好插回腰间。 他笑道:“江湖一旅人,不足挂齿。以这两个人的武功,这金针封穴顶多能困住他们一个时辰,你们要跑趁现在赶快跑吧!” 林玄儿道了声谢,拉着徐天佑便要走。走到门口时又折回店里把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的佩剑拿走了。 徐天佑心里总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疑虑,但也跟着林玄儿走了。 两人将存在家里的钱财拿去钱庄换成了银票。 银票放在了林玄儿身上。 徐天佑将两把剑交叉背于背上。 夜再长也有尽时。 天再怎么冷,再怎么阴暗,也终会迎来阳光。 两人迎着朝阳,开启新的旅程。 第47章 迷雾 佑玄酒家。 翩翩少年面带礼貌笑容地看着沈兵和白如链。 沈兵和白如链皱着眉看着翩翩少年。 翩翩少年在店里找到火烛。他点燃火烛,把店门给关上。 翩翩少年对着沈兵和白如链各拍了一掌,金针穿穴而过,两人后退两步终于能动了。 沈兵道:“解穴需要拍我一掌?不能直接将金针拔出来么?” 翩翩少年尴尬一笑道:“不好意思,是在下忘了。” 白如链皱着眉坐在凳子上,道:“不愧是‘金针封穴’令狐雁,你下手再重一分我便死了。” 令狐雁笑道:“误会误会,你们身法太快,我不多用些力道怕金针速度不够,若金针打偏便尴尬了。” 三人一时不语。 沈兵和白如链看着这没有徐天佑和林玄儿的酒家,眼中出现了异样的神色。 令狐雁看着眼里,笑道:“两位大侠,不会是跟这俩小辈朝夕相处待出感情了吧?” 沈兵和白如链收回了眼神。 令狐雁道:“莫忘了你们在这的任务。” 沈兵道:“自然记得。” 白如链道:“上面有说下一步计划吗?” 令狐雁笑道:“接下来便和你们没关系了,自然有人陪着他们玩。” 沈兵道:“那这酒家……” 令狐雁哈哈大笑道:“‘铁拳’沈兵莫非爱上了当厨子?连自己是做什么的都忘了?” 沈兵道:“没忘。” 说话间,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令狐雁道:“酒家今日不开门。” 门外人道:“为何?” 令狐雁道:“没原因。” 门外人道:“我只是来买只兔子。” 令狐雁道:“没有兔子。” 门外人道:“兔子呢?” 令狐雁莫名其妙地反问道:“兔子呢?” 门外人回道:“你这人好生奇怪。” 令狐雁道:“没捉到兔子,不知道兔子都跑哪去了。” 门外人道:“我见兔子往北方走了。” 令狐雁道:“确定是跑去了北方,而不是往东边跑了吗?” 门外人道:“是的。”说完,便再无了声音。 令狐雁看向沈兵和白如链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回。” 沈兵问道:“那这酒家关是不关?” 令狐雁思考了片刻,笑道:“既然林大小姐要送给你们,你们就先开着。我们权当多了一个据点。” 朝堂之上。 李不予已经有许久没有来参加朝会了。 没人知道李不予去干嘛了。就连严帝也只是收到了他的一封急信,信上也只是写着外出处理急事。 严帝对他是一万个放心,所以也不想多问。 可是哪有丞相这么久不参加朝会的? 主战派心中有盘算,主和派心中也有顾虑。 严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满堂文武,揉了揉额头道:“有事说事,无事退朝。” 韩忠道:“臣以为辽国突然退兵多半是内部出现了矛盾,理应趁现在立马反攻,至少夺回朔州。” 严帝未说话。 一名为于江峰的大臣反驳道:“辽国退兵到底是何缘由我们现在尚且不知,若突然退兵只是他们的计谋,我们草率出兵不就中计了?” 这于江峰官居三品,理应穿红色官袍,却依旧穿着蓝色官袍。 主和派吴边站出来道:“臣认为现在应该与辽国谈和,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可以趁这个时机歼灭国内叛军流寇。” 于江峰道:“我们玄朝将士又不比辽国弱,为何要谈和?” 韩忠开口道:“我说打你要反对,吴边说求和你也反对。你是怎么想的?” 于江峰道:“当然是打,但不是这样草率出兵。” 韩忠道:“兵贵神速,若不现在出兵,等辽国解决内乱养精蓄锐后再出兵?” 于江峰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辽国内乱了?” 韩忠道:“那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退兵?” 严帝闭上了眼睛,如果耳朵能闭上,他甚至想闭上耳朵。 于江峰道:“如果其中有诈呢?” 韩忠道:“辽军聚集二十万兵马驻扎在寰州西部二十里地之外,粮仓都已搭建好。也在云州和应州的救援必经之路上安置了兵马。这明显是做好了围死寰州的准备。已做好万全准备攻城的情况下突然退兵,除了国内出了矛盾我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理由。” 韩忠又道:“莫非他们辽帝老糊涂了?只是让这二十万兵马来这逛一逛看看我玄朝风景?” 于江峰道:“但并没有军报表明他们内乱,难道韩大人打仗靠的是猜测?” 韩忠道:“你个于老头,那你说怎么打!” 于江峰道:“应当先开启弃用的马场加大对战马的投入,对内叛军流寇实行招安政策,这样不仅减少内耗损失,还能扩充军队。若在此间辽国再来犯,让寰州守将司马璐下令坚壁清野,守城不出。” 韩忠笑道:“缩头乌龟打法。于老头,你说说按你这种打法我们得缩多久?” 于江峰道:“五年。只需养精蓄锐五年,我们不但能夺回朔州,还能反攻辽国。” 严帝突然开口道:“于爱卿,你私下跟应无疾交往很密切么?” 于江峰道:“自他去湖南当安抚使后便没有再见过。” 严帝又问:“有没有书信往来?” 于江峰道:“各自为朝廷忙碌,并没有时间互通书信。” 韩忠道:“皇上,臣以为现在反攻就是最好时机,时机一旦错过便不再有了。还望皇上速速定夺。” 严帝叹了口气,道:“还有其它事情要参奏么?” 朝堂上一片沉默。 严帝缓缓站起身来,威严的目光扫过殿堂,沉稳的声音在朝堂上回响:“诸位爱卿,若无其他要事,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 言毕,皇帝准备转身离开,朝服的龙袍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韩忠双膝跪地,声音中带着迫切和诚恳:“微臣韩忠,恳请陛下三思!辽国内乱,此乃天赐良机。纵使养兵千日,也难敌此刻出兵之利,望陛下明鉴,准奏出兵,以保我朝江山社稷。” 严帝的脚步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转而投向跪在地上的韩忠,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韩卿家,朕知你忠心耿耿,所言亦非无理。然辽国内乱,情势未明,轻率出兵,恐非上策。”严帝的声音平和而有力,回荡在朝堂之上。 韩忠的额头轻轻触地道:“陛下圣明,微臣虑事不周。但辽国若平定内乱,必将重新成为我朝之患。恳请陛下,至少加强边防,以防不测。” 严帝道:“此事朕已有打算,退朝。” 韩忠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明白严帝的心思。 主和派也越来越琢磨不透严帝是要打,还是要和。 于江峰更不明白,为何严帝会问自己有没有跟应无疾通过书信。 “圣心难料呀!” 朝上众臣无不疑惑。 第48章 劫道山匪 荒郊野外。 润州水路本特别发达,但徐天佑和林玄儿还是选择了走路。 他们连马都没买,正如像来润州之前一样,一步一步朝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林玄儿问道:“你怎么好似一路上都有心事?” 徐天佑道:“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林玄儿道:“什么奇怪?” 徐天佑道:“哪有天蒙蒙亮便突然出现一个神秘路人?又恰巧还是武功高于沈兵和白如链的神秘路人。” 林玄儿道:“你怎么知道他武功高于他们俩?” 徐天佑道:“一击制敌还不够么?” 林玄儿挠了挠头道:“或许是因为他们俩的注意力完全在我们身上,所以那人才有机可乘。” 这解释也不无道理。 徐天佑道:“我并不觉得我的武功能让白如链全神贯注与我交手。” 林玄儿道:“你要知道要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制敌可比杀一个人还要难不知道多少倍。” 这句话也没错,杀人只需对方露出破绽然后给予致命一击,而要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制敌考虑的东西却要多太多了。 徐天佑道:“我还是觉得太过蹊跷。” 林玄儿道:“其实我也觉得太过巧合,但是徐大侠,你能猜透其中缘由么?” 徐天佑摇了摇头。 林玄儿又问道:“我们有做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么?” 徐天佑摇了摇头。 林玄儿腰杆挺得更直,大步往前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我们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那管他们那么多干嘛。” 徐天佑想反驳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玄儿停下脚步回身拍了拍徐天佑的肩膀,道:“我们既然什么都没做错,即使有人要给我们设圈套,我们自然是正义的一方,他们是邪恶的一方。你要相信邪不胜正。” 徐天佑无奈笑道:“又是话本里告诉你的?” 林玄儿很认真地点着头,道:“对呀,话本都这么写的。” 阳光洒在林玄儿的脸上。 一辆驴车经过,驴车上坐着一个佝偻老头,也载满了一车的酒。 林玄儿也走累了,拦下驴车。 林玄儿问道:“老人家,前方是何地?” 佝偻老头道:“前方是喜乐村。” 林玄儿道:“老人家,我们确实走累了,不知能否劳烦您让我们搭个便车?我们愿意支付一些报酬。” 佝偻老头看了看林玄儿和徐天佑,沉思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们上来吧。不过要小心,车上的酒是送到黄员外家的,可不能有闪失。” 林玄儿笑道:“好勒,那谢谢老人家了。” 言毕,便和徐天佑小心翼翼地坐上了驴车。 一路上,佝偻老头哼着不着调的曲子。 林玄儿听着总觉得耳熟,但佝偻老头哼的有些太不着调了。 林玄儿问道:“老人家,你哼的什么曲子啊?” 佝偻老头道:“《阳关三叠》。” 《阳关三叠》是根据王维的诗《送元二使安西》谱写而成,因三次叠唱末句而得名。这首曲子主要唱的是对友人的深情厚谊及对太平盛世的向往。 林玄儿笑道:“难怪这么耳熟。” 佝偻老头叹道:“也不知这太平盛世何时才能来。” 林玄儿笑道:“总会来的。” 驴车颠簸着驶入了一条蜿蜒的山路,这条小径狭窄得只容得下车轮紧贴着悬崖边缘。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令人望而生畏;另一边则是山丘,其上林木葱茏,枝繁叶茂,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屏障。阳光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这条险峻的小路上。 驴车刚绕过一个弯,却见前方有一棵横拦在路上的大树。 佝偻老头喃喃道:“昨晚既没刮风也没下雨,怎么这树倒在路上了?” 他边自言自语边缓缓下了驴车。 徐天佑道:“老人家,我来帮您。”说罢,便和林玄儿下了车。 三人刚走到大树旁,只听丛林中传来一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声到人至。只见十来个山匪从丛林中跑了出来。 可这十来个山匪实在不怎么体面,着装破烂,面黄肌瘦。 他们拿的武器也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有种田的锄头,有割麦子的镰刀…… 只有领头的那个人拿着一柄宝剑,还是一柄生锈了的剑身有缺口的宝剑。 那个拿镰刀的瘦骨嶙峋的汉子在下坡时脚上一滑,竟是从坡上摔下来的。 林玄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玄儿是在笑,但佝偻老头看这阵仗是真的害怕。他慌忙跑到驴车后躲了起来。 领头人怒道:“不知道我们是在打劫么?你笑什么?” 林玄儿笑道:“走路都走不稳也学别人打劫?” 领头人瞪了那瘦骨嶙峋的汉子一眼,那汉子羞愧地低下了头。 领头人道:“把身上钱财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林玄儿拿出一张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又收回去了。 林玄儿道:“我有钱,但不给。” 领头人哪受得了被一个女娃娃这么羞辱,怒道:“你已寻得取死之道!”说罢,便冲向了林玄儿。 小弟们看着老大往前冲了,便也跟着往前冲。但路实在太窄,人数优势完全施展不开。前面并排站着四人,其他人便没地方站了,只能在后面怒视着林玄儿和徐天佑,只望能用眼神挫挫他们的锐气。 领头人带着一个拿镰刀的人攻向了林玄儿。攻向徐天佑的则是一个拿锄头的汉子和一个拿铁锤的汉子。 拿锄头的汉子刚想一锄头挖死徐天佑,只见徐天佑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兵刃,而这把兵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拿锄头的汉子吓得汗珠瞬间从头顶滴了下来。 那个拿铁锤的人走在悬崖边,锤头还没落下,自己脚上一空差点跌落悬崖。徐天佑见状,立马跨步上前拉住了那人。 林玄儿也只出了五招便已制服了领头人和拿镰刀的人。那拿镰刀的人胸口中了林玄儿一掌,却是直接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后方观战的山匪见两人真是练家子,吓得后退了几步。 徐天佑道:“你们这身手也敢学人劫道?” 拿锄头的汉子嘴上并不服软:“你……你偷袭我,偷袭算什么本事?” 徐天佑蒙了,问道:“我几时偷袭你了?” 拿锄头的汉子道:“你明明背着剑,却偷偷用匕首,这不是偷袭是什么?” 徐天佑被这番言论整的哭笑不得。 拿锄头的汉子道:“我们再打过。” 徐天佑道:“我只用这把匕首。” 汉子再次握紧锄头,大吼着冲向了徐天佑。 ——徐天佑的匕首又不知何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徐天佑笑道:“服了么?” 汉子吞了口唾沫道:“大侠饶命。” 徐天佑收回匕首,汉子缓缓后退。 林玄儿疑惑道:“我看你们根本没学过武,为何会想着学人劫道?” 领头人叹道:“若能活下去,我们也不想做着亡命买卖。” 林玄儿道:“你们有手有脚的,怎么就活不下去?” 领头人将事情缓缓道来。 这十几个人全是丰收村的佃农,每天起早贪黑日复一日的辛勤劳作也只能混的个温饱。但他们却也知足常乐,认为能够活下去便是最大的幸福。然而,边关的战事突然告急,官府的征召令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他们被迫放下手中的农具,转而去执行运粮的艰苦任务。 家中的劳动力骤减,田地中的庄稼无人照料,这直接影响了家庭的生计。当他们疲惫不堪地返回丰收村时,面临的不仅是地主的催租,还有朝廷征收的人头税。这双重压力使得他们原本就脆弱的生活平衡瞬间崩溃。 他们望着自家的庄稼,心中充满了无奈和忧虑。他们不明白,为何这样辛勤劳作,却总是只能在温饱线待着。他们更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朝廷做事才耽误了劳作,却不能给他们减税。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顽强地坚守着生存的希望,默默祈祷着,希望有一天能够迎来转机。 ——可事情没有任何转机。 他们去找地主诉苦。地主老爷说:“你们租我地,到了租期就得交租,这事说到天边去也是这个理。你们为朝廷边防运粮,关我什么事?” 他们去找官老爷诉苦。官老爷说:“人头税是朝廷明文规定的,你们既然一心向着朝廷,难道不知道税收对于朝廷的重要性么?怎么在这事上便没有觉悟了?” 觉悟? 活不下了还谈什么觉悟? 这十来人坐在黑夜中,他们的心比这黑夜还要暗!比这寒风还要冷! 于是乎,领头人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世道不让我们活,我们就按自己的方法活。” 可活下去总要找一门生计。 他们从出生懂事开始便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要技能没技能,要钱没钱。 干技术活干不了,做生意也做不了。 做苦力么? 这是个好办法。 可他们发现,即使找苦力工作也得有门路。可他们哪有什么门路? 十来人如被世道遗弃一般,像蝼蚁一样行走在大地上。 终是到了一天晚上,一个身体本就不好的人死了——活生生饿死的。 领头人思来想去,道:“既然世道不让我们活,那我们便自己活。” 一人问道:“怎么个活法?” 领头人道:“上山当劫匪,总不至于窝囊的饿死。” 于是乎,他们便上山当起了劫匪。 而他们刚干第一票,便碰到了徐天佑和林玄儿。 林玄儿听罢,心中震惊不已,已然不知如何回话。 徐天佑看着眼前这十几个面黄肌瘦连走路都不大走得稳的汉子,深深叹了口气。 领头人苦笑道:“时运不济我也没什么怨言。你杀了我吧,总比活生生饿死强。” 林玄儿拿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递到领头人面前。 领头人苦笑道:“姑娘还要在我死前羞辱我一番?” 林玄儿道:“一个大男人别动不动就说死,活着才能有希望。这钱你们拿去。” 领头人看着那银票,舔了舔嘴唇,问道:“真的?” 林玄儿道:“我林玄儿说话从来算数。” 领头人缓缓伸手接过银票,他看着那张银票,眼泪夺目而出。 倏地,他跪倒在地,哭道:“感谢两位救命之恩。”说罢,其他的人也跪倒在地。 徐天佑道:“起来吧,赶紧去买些吃的填饱肚子,然后好好找门营生。” 领头人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敢问两位大侠大名。” 徐天佑道:“在下徐天佑。” 林玄儿道:“本小姐名叫林玄儿,林惊涛的林,玄幻的玄,女儿的儿。” 十来人千恩万谢后将拦路的树搬开,便往山林间走了。 佝偻老头蹲在驴车后面,头朝地面,双手抱着头,双眼紧闭,嘴中慌忙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徐天佑拍了一下佝偻老头的背,正欲开口说话。却不料佝偻老头吓得大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老头实在没钱,只有这一车的酒,你们要的话拿去便是。”却依旧不敢抬头睁眼。 林玄儿笑道:“他们走了。” 佝偻老头一听是林玄儿的声音,缓缓抬起头睁开眼。 眼前除了徐天佑和林玄儿,果然再无一人。 佝偻老头拍了拍胸脯顺了顺气,道:“还好我载了你们,不然这一劫老头我是躲不开了。” 林玄儿笑道:“这就是所谓的好人有好报。” 佝偻老头道:“老天保佑,三清保佑,佛主保佑,菩萨保佑。” 林玄儿笑道:“明明是我们救了你,你不感谢我们却拜尽看不见的神佛?” 佝偻老头驾着驴车,道:“我刚看到你们的时候犹豫过要不要载你们,突然脑海传来一个声音一定要载你们同路。我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就是上天的指引。但我不知到底是哪位神仙指引我的,所以全谢了个遍。” 林玄儿觉得他这个逻辑既荒谬又搞笑,但又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三人一驴车缓缓前行。 后方一只白鸽冲上天空,双翼在阳光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它略微低头,仿佛在俯瞰着大地。 第49章 喜乐村 喜乐村。 村口。 歪脖子树。 树上挂着一条粗麻绳。 树下放着一张凳子。 凳子上站着一个中年妇女。 这中年妇女皮肤灰暗,常年累积的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双手粗糙布满了茧。 她一脸绝望之色,那眼神空洞至极,仿若行尸走肉。 中年妇女叹了口气,双手 握住粗麻绳,喃喃道:“我的好女儿,娘对不起你,唯有一死赎清自己的罪孽。” 言毕,她将头慢慢伸进了粗麻绳套的圈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铜钱嗖地一声飞了过来,粗麻绳应声断开。 中年妇女料不到这变化,手因为用尽全力握紧了麻绳,麻绳一断她失去了支力点,竟是摔倒在了地上。 这一跤摔的尘土飞扬,她却也没喊痛,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 她只是呆木地站起了身,看向了前方。 前方,一驴车,一佝偻老头,一妙龄少女,一背双剑的少年。 徐天佑和林玄儿下了车,迎着光快步走来。 中年妇女有些恍惚,她似乎分不清这光是来自天上,还是他们两个人身上本就散发着光芒。 恍惚间,徐天佑和林玄儿走到了她的跟前。 林玄儿急道:“大婶是遇到了何事?” 中年妇女叹道:“我女儿今日便要嫁给黄员外做妾了。” 徐天佑大惊,佝偻老头哀伤道:“何必寻死呢?万般皆是命呐。” 唯有林玄儿不解,她疑惑道:“这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么?” 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林玄儿,道:“姑娘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林玄儿不知自己这句话错在哪,转头看向徐天佑道:“我……我说错了么?” 徐天佑道:“你不是田间百姓,不懂也正常。” 中年妇女道:“远远便见姑娘像天上的仙女,原来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林玄儿更不解了,道:“你们把我说糊涂了,这事跟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么?” 徐天佑道:“大婶,你把事情原委道来,我们或许可以帮你。” 中年妇女想了片刻,心觉反正也是要死的,不如死前把不痛快全说出来,说不准死后走的也舒坦些。 于是乎,中年妇女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中年妇女的女儿叫郑招娣,取名用意便是希望下一胎是个男丁。可不知为何生了郑招娣之后,中年妇女再也没有怀上了。 郑招娣长得清秀水灵,性格乖巧懂事,不仅操持家务井井有条,干起农活来更是不让须眉。尽管每年的收成勉强维持生计,鲜有结余,但能够确保家人不挨饿,对于郑家来说,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绳子专挑细处断,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夜,郑招娣的父亲突患重病,撒手人寰。他的离世如同晴天霹雳,给这个本就脆弱的家庭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郑父的死太过仓促,家中没有足够的积蓄来为他举行体面的葬礼。在传统观念中,死者为尊,理应得到妥善的安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郑氏不得不去向黄员外求助。 她的内心其实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在黄员外的眼中,他们这些普通农民的生死,恐怕还不如他家中的一条狗。 黄员外的意外慷慨让郑氏感到既意外又忐忑。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似乎在一瞬间就从喜悦转为哀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郑老头为黄家操劳了一生,这笔钱,我自然是要借给你的。” 郑氏跪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黄员外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只借一吊钱。” 黄员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借钱自然有借钱的规矩,郑婶婶你能理解的。” 郑氏心中一紧,问道:“不知是何规矩?” 黄员外轻描淡写地回答:“不复杂,立个字据便可。”随即,他示意管家准备借据。 管家询问:“您打算借多久?” 郑氏沉思片刻,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可以每年先还利息吗?黄员外,我家中只有我们母女二人,实在无力偿还更多。” 黄员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可以是可以,但这利息,有另外的规矩。” 郑氏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还请黄员外明示。” 黄员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冷意:“九出十三归,驴打滚。” 郑氏困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黄员外的耐心似乎消耗殆尽,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郑叔的遗体还在外面,你是借还是不借?” 郑氏心中一紧,急忙回答:“借,我借。” 黄员外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迅速起草了借据。 黄员外悠闲地品了一口茶,语气轻松:“你只需在借据上签名画押即可。” 郑氏在借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下了手印。黄员外从抽屉中取出一吊钱递给她。 他语带双关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郑婶婶你要节哀。” 郑氏紧紧握着那一吊钱,心中充满了不安,离开了黄家。 郑氏离去后,管家对黄员外谄媚地笑着:“恭喜老爷,又得一美事。” 黄员外得意地大笑。 郑氏安葬了丈夫后,没有时间沉溺于悲伤之中,只能咬紧牙关,带着郑招娣日夜劳作,以偿还黄员外那沉重的利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郑氏发现她所偿还的利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三天前,她甚至发现自己连利息都无法支付了。 带着满腹的疑惑和焦虑,郑氏再次找到了黄员外,她的声音中带着不解和委屈:“我明明只借了一吊钱,为何现在要还这么多?” 黄员外却以一副理直气壮的姿态回应:“婶婶,你日夜劳作,莫非连脑子都糊涂了?你当时借的是一吊一百文铜钱。” 郑氏震惊地反驳:“可你交给我只有一吊钱!” 黄员外却振振有词:“正是如此!我当初就跟你说过,规矩是九出十三归。借钱时,我可是扣了一百文作为利息的。” 郑氏争辩道:“即便如此,我也不至于要还这么多利息啊!” 黄员外冷笑道:“难道你不知道‘驴打滚’的意思吗?你每月的利息若还不足,自然就滚入本金,越滚越多。” 郑氏焦急地申辩:“可你们从未告诉我每月给的利息不够啊!” 黄员外的耐心终于耗尽,他怒斥:“你这么大个人,连这点账都算不清?何必在这里装糊涂?” 郑氏绝望之下,跪倒在地,紧紧抓住黄员外的裤腿,泣不成声:“黄老爷,看在我们郑家几代人为您辛勤劳作的份上,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黄员外却以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道:“婶婶,不是我不想帮你,可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 郑氏连连磕头,额头上都磕出了血迹:“黄老爷,我给您磕头了。”她的额头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黄员外终于作出让步,他装作心疼的模样,扶起了郑氏:“哎哟,婶婶,你这是何苦呢?我看着也心疼。” 郑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道谢:“黄老爷宅心仁厚,宅心仁厚。” 然而,当郑氏磕得额头流血时,黄员外却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留下郑氏一人在绝望中。 郑氏想要追出去,却被管家冷冷地拦住。管家的脸上挂着一抹狡诈的笑容:“黄员外早就为你们母女俩铺好了一条阳关道,就看你走不走了。” 郑氏急切地问:“什么阳关道?” 管家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阴险:“黄员外对招娣可是真心喜欢,早就有意纳她为妾。” 郑氏听到这话,宛如晴天霹雳,她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管家继续逼迫:“这条道,你是走还是不走?” 郑氏的声音中带着哀求:“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管家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语气:“那便只剩下还钱这条路了。” 郑氏失魂落魄地走回家,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开口向郑招娣提及这件事的。郑招娣就在她面前默默流泪,但那哭声在郑氏耳中却仿佛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第50章 破杀戒 郑氏将事情讲完,讲到最后已带哭腔,可看不到一滴眼泪——她的泪早已流干。 佝偻老头一脸愁容,嘴上又念起了佛号。 徐天佑刚想开口说话,林玄儿怒道:“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郑氏道:“这喜乐村里黄老爷就是天,黄老爷就是法。” 林玄儿道:“我倒要看看这黄员外到底有什么手段!”说罢,便想去砸了那一车送到黄员外家的酒。 佝偻老头立马拦住她,哀求道:“女侠手下留情,可别把糟老头子给扯进来了。” 林玄儿生气地收回了手,狠狠跺了下脚,道:“婶婶,你带路,你这事我们管了。” 说话的是林玄儿,但郑氏看向的却是徐天佑。 徐天佑点了点头道:“你只管前边带路就行。”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锣鼓喧天,没有迎亲的队伍,没有媒婆,甚至连喜轿都没有。 唯独是在堂里摆了几桌酒宴,请了些村里的人和镇上来的权贵吃饭。 黄员外一脸得意的笑容,挨桌敬着酒。 郑招娣脖子上的伤痕并没有被衣服遮挡住,一瘸一拐地跟在黄员外身后。 主席正位坐着县令,县令旁坐着师爷和穿着捕快服的衙役。再往下坐着的便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商人。 黄员外走到县令面前,躬身道:“没想到县令能亲自来为我祝贺,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呐!” 县令笑道:“黄员外为这喜乐村做了这么多贡献,你纳妾摆席,我自然得来呀!” 黄员外将郑招娣拉到县令面前,道:“这便是我纳的妾,县令看着可喜欢?” 县令的目光落在郑招娣身上,不禁被她的清丽所吸引。她没有县城大户人家女子那般浓妆艳抹,却自有一股脱俗的清秀,如同山间清泉,纯净而自然。她的容颜,不施粉黛,却更显水灵,仿佛是天地间最不加修饰的美好。 郑招娣的眼眸中带哀怨,那哀怨之色却不惹人恼,反而透露出一种柔弱和无助,激起了县令内心深处的保护欲。 县令的眼睛都直了,情不自禁伸手拉住了郑招娣的手,左手在她手上抚摸着,道:“喜欢,喜欢的很呐!” 县令如此举动,黄员外看着却也不恼怒,反而笑的更盛道:“那等我用几日便派人将她送到你府上?” 县令大笑道:“这……我怎么能夺了黄员外的喜好呢?” 黄员外啧了一声道:“县令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言毕,两人哈哈大笑。在座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唯有郑招娣不笑——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可是个人,不是你们的玩物!” 这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划破长空。 在场众人瞬间沉默,齐刷刷看向声音来处。 只见徐天佑和林玄儿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而郑氏则站在他们身后。 郑招娣抬头一看,便见到了郑氏,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滑落。 没人在意她的眼泪。 林玄儿道:“你们刚才说的话自己不觉得恶心?” 黄员外道:“我处理我自己的妾,与你何干?” 林玄儿怒道:“你下套逼着郑氏卖女还债,又将郑招娣当玩物一般。你这披着人皮的禽兽,我今天便要杀了你。”说罢,拿出双刺。 县令见状拍桌怒起,身旁的师爷和衙役也跟着站了起来。 县令怒道:“你既然听到我们的对话,便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你这刁民,本官在此岂容得你撒野胡来!”话罢,只见那四个捕快齐刷刷拔出了佩刀。 林玄儿怒道:“你这狗官,这畜生下套逼人卖女你不管,却还要维护着他?” 县令道:“他是否下套自有官府定夺,与你这屁民何干?” 林玄儿道:“好,好,好。” 最后一个好字出口,林玄儿便已动手。 徐天佑见状,也拔出匕首冲了过去。 林玄儿虽然知道郑招娣的命运不可能在自己身上重现。但同为女人,看着同性在这帮人眼里跟玩物一样,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出手便是狠招。 徐天佑早已恨的不行,他自己便是被地主下套被迫逃跑的,这事可谓感同身受。 两人出手便是狠招,那四名捕快完全招架不住,只过了十来招,那四名捕快的手腕和大腿上便见了红,佩刀也掉落在地上。 林玄儿的右手刺架在了黄员外脖子上。 徐天佑的匕首也架到了县令脖子上。 黄员外跪地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县令虽然吓得腿软,但嘴却很硬:“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杀了我便是与朝廷作对!” 林玄儿道:“欺压乡民鱼肉百姓,你该被千刀万剐。” 黄员外道:“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郑家的钱我不要了,郑招娣我也不纳她做妾了。以后必定每日行善,还为姑奶奶起座金身天天跪拜。” 林玄儿呸了声道:“我林玄儿可不需要你这种龌龊之人跪拜。”说着,便要动手。 她刚自报家门,徐天佑便是一惊。 黄员外急道:“等一下!你可是佑玄酒家的老板娘林玄儿?” 林玄儿道:“是。” 黄员外又道:“你真是天音阁大小姐?” 林玄儿道:“废话!这不人尽皆知的事情?《江湖日报》都写了。” 黄员外道:“你既是天音阁大小姐,自然应该是帮我才对啊!怎么会帮这群蝼蚁呀?” 林玄儿道:“放屁,我和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帮你?若真有关系,我也算是为了公理大义灭亲了。” 黄员外道:“巧立名目,强取豪夺,这不就是我们达到目的的手段吗?” 林玄儿道:“你这畜生死到临头还要辱我天音阁!” 黄员外惊了,他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林玄儿到底何意——她不会真的以为天音阁的地位和地盘是喝酒商量别人笑着送来的吧? 既然敢走江湖,弱肉强食这起码的道理应该知道吧? 可黄员外看着林玄儿的眼神中只有愤怒。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只觉喉咙一冷,血从喉咙流出来,也从嘴里流出来。 林玄儿杀人了。 她生平第一次杀人。 为了一个从未见面,被人当玩物的同性杀人。 为了天音阁的名声杀人。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道:“你怎么还不结果了这狗官?” 徐天佑不说话,只是收回了匕首。 林玄儿道:“我已杀了一人,你不杀我杀。”说罢,便要杀了县令。 徐天佑立马拉住林玄儿道:“杀不得。” 林玄儿道:“为何?” 徐天佑只是拉着林玄儿快步离去了。 两人出了村。 林玄儿将徐天佑的手甩开。 林玄儿刚想说话,徐天佑却抢先开了口:“你为何杀人?” 第51章 割裂 林玄儿的眼睛通红无比,好似练功走火入魔一般。 “你为何杀人?” 这句话像是有魔咒一般。林玄儿眼里的暴戾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恐惧。 “我……我杀人了……” 林玄儿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手上还残留着黄员外的血。 林玄儿惊恐地望向四周似乎急切地在找什么,终究是没找到。她慌忙地搓着自己的手,想把手上的血搓掉。 可血却像是越搓越多一般。没过一会,她原本嫩白的双手都染上了红色。 林玄儿嘴唇都打着颤,跟失了魂一样往前走着。 “玄儿。”徐天佑担心地喊了一声。 林玄儿却跟听不到似的,越走越快,嘴里喃喃道:“水,哪有水。” 徐天佑拉住林玄儿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林玄儿将他手甩开,眼泪夺眶而出。没过多久,她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边哭边走边歇斯底里地喊道:“水,哪有水呀!” 又过片刻,只剩她的哭声。 徐天佑将她抱进怀中,一时间也找不到安慰的话语。 林玄儿哭得更大声了。 她哭道:“为什么是我开口对大婶说要帮她出头,而她却是看向了你?” 徐天佑刚要开口,又闭上了嘴。 她又哭道:“为什么,只想活下去的一个本分姑娘却要被别人当成玩物一般,而大家都似乎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 徐天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玄儿突然止住了哭声。她抬头看着徐天佑,问道:“为什么黄员外这种畜生,可以果断地说出我应该是帮他才对。”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子干呕着。 西门吹风说自己染过许多人的鲜血,他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样子?也会蹲在地上呕吐么? 叶群城应该也杀过很多人吧?他也会这样么? 徐天佑蹲在地上抱住了林玄儿。 林玄儿的声音很小声:“他说巧立名目,强取豪夺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我爹也是穷小子出身,他这一步步怎么走过来的?” 徐天佑终是开口说了话:“徐老乞丐告诉过我一句话,叫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句话很奇妙,你若带入那个将的视角里看,会觉得很浪漫很伟大。但若你是带入那数不清的无名尸骸来看,也只剩残酷两个字了。 林玄儿起身缓缓前行,嘴里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正如萧渊所言,她就是笼中金丝雀。 自林玄儿懂事时,天音阁已是江湖正道第一大派。林惊涛对她也保护的很好,从来不在她面前谈阁里的事情。 偶尔带她去宴席,听到的也都是别人对林惊涛的赞美。 ——这个父亲在她眼里是正义的化身,是天下正道人士的典范。 ——天音阁在她眼里也是代表着正义。 话本里所有正派人士的优秀品质,都应该是天音阁所具备的。而话本里所有反派人士的做法与思想,都应该是天音阁所鄙夷摒弃的。 她十八岁之前的生活,养尊处优,悲天悯人,感伤黄昏已逝,喜悦自己栽种的花长出了花苞。 至于其它的,她从来没想到。 但这次出逃,改变了她太多想法。 在开酒家的时候她已经有在思考,街上客人总共就这么多,若来了自己店里,其他店的生意自然会差,这是无法避免的。 开酒家只是为了赚钱,大家各凭手艺。 那,这平地起来的天音阁呢? 天音阁可不止是为了赚钱,还得赚名声、赚地盘、赚人。 靠的什么手艺? 林玄儿只是未经世事,只是天真,不是傻。她自然不会傻到觉得这些东西可以靠喝酒划拳能换来。 在开酒家时,这些都只是她的推测,她的猜想。但这也足以让她开始怀疑以往对天音阁的看法—一个从懂事开始便根植在脑海里的看法。 幸好林玄儿是个懂得自我宽慰的人,也未遇到太过卑劣的商业竞争。她总算是维持住了现实与想象中的平衡。 而现在,有个人跟她说:“巧立名目,强取豪夺是我们达到目的的手段。” 这句话无疑是一记重锤,直接击碎了她心中的平衡。 “你经常活在幻想里。” 西门吹风的话回荡在林玄儿的脑海中。 “你为何杀人?” 是啊! 为什么要杀了黄员外? 真的只是为了锄强扶弱?为了那素不相识的郑招娣吗? ——还是因为自己的梦被人活生生打碎?不想面对现实而杀了这个击碎她梦境的人? 在得知徐招娣的遭遇后,她很愤怒,但并没有愤怒到想杀人。 在看到他们把徐招娣当玩物后,她怒气冲天,但也没有到破杀戒的地步。 但在黄员外说出那番话后,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声音一直在脑海中回荡。 林玄儿的泪已被风干,她走的很慢。 徐天佑默默跟在她身旁。 林玄儿道:“或许西门吹风说得对,我经常活在幻想里。” 徐天佑道:“这并不是坏事。” 林玄儿道:“莫说人性,我现在连自己都已看不明白。” 徐天佑道:“你没杀错人,他本就该死。只是,第一次杀人,很不好受吧?” 林玄儿没回他的话,问道:“那你为何不杀了那个县令?” 徐天佑道:“你若不自报家门我便杀了。” 林玄儿道:“我自报家门便不能杀了?” 徐天佑道:“他是朝廷命官,杀他等于和朝廷作对。我们可以逃,但你父亲和天音阁往哪逃?即使事情能盖下来,天音阁总是要受些罪的。” 林玄儿叹道:“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话本里都是假的了。那些江湖侠士动不动就杀朝廷官员,也不怕连累了家人。” 徐天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西门吹风的故乡在何处?他的家中又有几口人吗?” 林玄儿茫然摇头。 “那么叶群城呢?”徐天佑继续追问。 林玄儿再次摇头表示不知。 徐天佑的目光变得深邃:“那么,他们是真无家人,还是有意隐瞒了自己的家世呢?” 林玄儿似是悟到了些什么。 但她没来得及细想,一阵鲜血的腥臭味从不远处随风飘来。 第52章 何谓侠 徐天佑和林玄儿顺着腥味飘来的方向走去。 大道,空地。 十来具尸体。 这十来具尸体徐天佑和林玄儿之前是见过的——正是劫他们道的山匪。 领头人的那柄破烂不堪的剑终于是断成了两截。他躺在地上,不甘地睁着双眼看着天,右手依然做着紧拽的姿势。 徐天佑叹了口气道:“安息吧,望你来世能投个好人家。”言毕,他将领头人的双眼合上,又在他身上搜着什么。 林玄儿瞳孔震动,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活下去?” 徐天佑叹了口气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林玄儿道:“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这也是奢望么?” 徐天佑不说话。 林玄儿问道:“他们怎么死的?” 徐天佑看了一下附近几具尸体的伤口,很容易看出这伤口并不是一人所为,而且不是一种利器所致,那一百两银票也不翼而飞。 徐天佑道:“他们遇到了真的劫匪。” 林玄儿看着领头人的尸体问道:“如果……如果我不给他们那一百两银票,他们能活嘛?” 徐天佑急忙道:“玄儿,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林玄儿不说话,转身走到路边,蹲下身子拔出一支双刺挖着土。 徐天佑问道:“玄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林玄儿的眼泪滴进泥土里。 “我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我想……我想让他们入土为安。” 徐天佑也蹲下身。他拔出叶群城的佩剑也跟着林玄儿挖坑。 “叮铃,叮铃。” 一年轻道士从远方而来,腰上的铃铛发着清脆的响声。 年轻道士走着走着震惊地停下了脚步——不论是谁看着十来具尸体也会震惊。这尸体旁还蹲着一男一女正在为他们挖坑。 年轻道士默念福生无量,便朝徐天佑和林玄儿走了过去。 他看到林玄儿脸上全是泪痕,看到徐天佑满脸凝重。但他没多说一句话,拔出背上的宝剑也帮他们为这十来具尸体挖着坑。 徐天佑和林玄儿见一个陌生道士加入,也没有问一句话。 三人终于是将坑挖好,将十来具尸体埋进坑中,最后将坑填好。 黄昏,夕阳。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 徐天佑折断一根树枝插在尸坑前。 三人对着尸坑拜了三拜。道士盘坐在地,念了一遍道教超度咒。 念罢,道士叹道:“哎,愿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徐天佑抱拳作揖道:“感谢道长相助,敢问道长道号。” 道士道:“玄妙观,玄诚。” 徐天佑道:“这世道这么乱,道长为何下山而来?” 玄诚道:“正因乱世所以才下山。” 徐天佑道:“道长高义。” 玄诚问道:“这十几人是遇了劫匪?” 徐天佑点了点头。 玄诚叹道:“乱我道心。”说罢,便回头欲走。 徐天佑问道:“道长是去哪?” 玄诚道:“去镇里打听一下劫匪的山寨在哪。” 徐天佑道:“打听之后呢?” 玄诚看了他一眼,道:“这帮山匪滥杀无辜,乱我道心,自然是杀了。” 徐天佑道:“道士不应该是超脱外物,以德服人么?” 玄诚道:“跟人才讲德,跟畜生讲德他们听得懂么?” 徐天佑道:“道士不应该都讲究上天有好生之德么?” 玄诚叹道:“那是天的事,我只是人。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姓名。” 徐天佑道:“在下徐天佑。” 林玄儿应付地回道:“林玄儿。” 玄诚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林玄儿。 玄诚问道:“天音阁林玄儿?” 林玄儿点了点头。 玄诚问道:“你怎一路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林玄儿道:“道长,我……杀人了。” 玄诚道:“为何杀人?” 林玄儿把事情经过事无巨细说了出来,也把杀人动机说了出来。 玄诚道:“杀得好呀!那黄员外不该死么?” 林玄儿道:“该。” 玄诚道:“你是为民除害,为何自责?” 林玄儿道:“可……我也成了杀人凶手。” 玄诚哈哈大笑道:“一看你就刚入江湖不久。你这种世家大小姐不在家待着,为何要出来跑江湖?” 林玄儿道:“我想当大侠。但现在……好像,觉得当大侠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 玄诚道:“你听过一句话么?” 林玄儿道:“哪句话?” 玄诚道:“侠以武犯禁。” 林玄儿不说话。 玄诚道:“这世上总得有人入地狱的,为何不能是你?” 玄诚又问道:“什么是侠?” 林玄儿道:“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玄诚道:“你觉得锄强扶弱,匡扶正义靠讲道理就可以么?若世间所有事情光靠讲道理便行,那天下早就太平了。” 玄诚又道:“有人为私欲欺压弱小,为私欲杀人,就得有人浴血问道。我再问你,什么是侠?” 林玄儿答不出来。 玄诚道:“侠在弱势的人眼里是下凡的神仙,但在恃强凌弱的人眼里便是索命鬼。我再问你,什么是侠?” 林玄儿依旧答不出。 玄诚道:“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扫尽天下不平事,这便是侠。” 林玄儿喃喃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玄诚道:“你为何要给这十来具尸体挖坑葬了他们,他们是你杀的么?” 林玄儿道:“虽不是我杀,但却因我而死。” 玄诚道:“为何?” 林玄儿道:“若不是我给了他们一百两银票,他们便不会遭此劫难。” 玄诚道:“为何给他们一百两银票。” 林玄儿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玄诚道:“他们活不下去了,你出于善心帮助了他们,却把他们的死归咎到自己身上。你真……哎,乱我道心。” 林玄儿道:“总归……与我有关。” 玄诚道:“让他们活不下去的明明是这个世道,你却觉得是因为自己。你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林玄儿低下了头。 玄诚道:“如果有一天你明白了什么叫大善即大恶,便算悟了自己的道了。” 徐天佑突然道:“你真是道士?” 玄诚拍了拍自己蓝色的道袍,道:“如假包换。” 徐天佑笑道:“我总以为道士说话应该是玄之又玄的。” 玄诚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玄之又玄的事情。” 太阳已完全落下。 三人各自怀着心事沉默地往前走着,只有玄诚腰间的那串铃铛发出“叮铃”的响声。 第53章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三人来到小镇时已经是深夜了,各自商量后决定先找个客栈睡一觉,等明天白天再去打探劫匪的消息。 小镇不大,只有一间客栈。 徐天佑和林玄儿开了一间房,玄诚自己开了一间房。 房内。 林玄儿躺在徐天佑怀中,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脑海里一直想着“大善即大恶”这句话。 徐天佑注意到林玄儿的双眼始终未合,透出一丝不安与焦虑,他轻声问道:“睡不着么?”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林玄儿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尤为清澈,却也难掩内心的波动。 徐天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拂去她心中的忧愁一般,他的声音柔和道:“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确实挺让人糟心。” 林玄儿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就像一艘在风浪中找到了港湾的小船。她将徐天佑抱着更紧了些。 林玄儿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迷茫,她轻声问道:“你知道玄诚所说的‘大善即大恶’是什么意思吗?” 徐天佑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比如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军,对于自己的家国和百姓来说,他们是大善,是守护和平的神灵。他们的英勇和牺牲,为的是守护家园,抵御外敌。”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道:“然而,在敌方的眼中,他们便是大恶。战争不可避免地带来杀戮,即使是出于保护,也必须做出残酷的选择。” 林玄儿听着徐天佑的话,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似乎对“大善即大恶”有了更深的理解。 徐天佑继续说道:“世间的事,往往不是简单的黑白分明。一个人的行为,在这个角度看是善,在另一个角度看可能就是恶。真正的智慧,是在于理解这些行为背后的复杂性和无奈。” 林玄儿的心情突然不那么忧愁了,她柔声道:“原来你懂得这么多。” 徐天佑笑道:“这些都是以前徐老乞丐跟我讲的,我复述一遍给你听罢了。以我的智慧想破头也想不到这些话。” 林玄儿轻柔地靠近,她温暖的唇瓣轻触徐天佑的额头,带着一丝感激与亲昵,她轻声笑道:“谢谢你的安慰,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她的笑容如春日里绽放的花朵,温暖而明媚。 徐天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一吻深深触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与暖流。 他回以一个宽慰的微笑,语气中带着鼓励与认可道:“其实,你已经拥有了成为大侠最基本的品质。” 林玄儿的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探求,她问道:“什么品质?” 徐天佑的目光坚定而温和,他回答:“悲天悯人,善良,以及能够换位思考的心。这些美德,你都已经拥有了。” 林玄儿道:“那我还差什么?” 徐天佑道:“浴血问道的勇气。” 林玄儿道:“浴血问道的勇气?” 徐天佑道:“大道不称,大仁不仁。这两句话你听过么?”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徐天佑继续解释:“真正的大道往往是不以声张自诩的,而至高的仁爱有时需要做出看似无情的选择。成为大侠,不仅仅是行侠仗义,更是在关键时刻能够坚持自己的信念,哪怕这意味着要面对血的考验。” 林玄儿想起了玄诚说的话——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心态,扫尽天下不平事,这便是侠。 林玄儿道:“我现在更加肯定我自己选的路是正确的。” 徐天佑道:“你选的路本就没错。” 林玄儿眼中又闪现出了久违的光:“我一定能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 徐天佑笑道:“会的,天音阁大小姐说话从来算数。” 林玄儿伸手指着屋顶,笑道:“我叫林玄儿,林惊涛的林,玄幻的玄,女儿的儿。”说罢,她捂嘴大笑。 玄诚房内。 玄诚的目光落在腰间那串铃铛上,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轻声笑道:“今天,我遇见了两个人,他们让我想起了我们曾经的自己。”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玄诚轻轻摇动了铃铛,那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响,如同时光的回音,在空气中轻轻荡漾。 玄诚继续说道:“我们也曾天真地以为,侠义便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也以为只要心怀善良,便能在这个世界上安然无恙。他们和我们一样,都那么傻。” 他再次摇动铃铛,那声音似乎在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玄诚沉思着,缓缓地说:“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心软,没有放过那些人,或许现在,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在这广阔的天地间自由行走。” 铃铛又一次响起,那声音似乎在回应他的思考,玄诚沉浸在那悠扬的铃声中,仿佛在聆听着过去的回音。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探询:“你是否还会责怪我,责怪我当时的心慈手软?” 玄诚依旧想摇响铃铛,却在要摇铃铛时停了手。 ——他不能确定,亦不能为逝者做回应。 玄诚缓缓拔出他的宝剑,剑身在烛光下泛着寒光,映出了他深邃的眼眸——那眼神中已没有了白天的轻松与自在,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哀愁与隐隐的悔恨。 他的内心如同这把锋利的宝剑,白天在众人面前闪耀着无畏的光芒,到了夜晚,却只剩下了冷冽的反思与内心的挣扎。 又有多少人像他一样,在白日里人群之中表现得那样无拘无束,洒脱不羁。而当夜幕降临,四周寂静无声时,那些被隐藏的情感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又有多少人和他一样,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卸下了所有的伪装面对着真实的自我,感受着那份难以言说的孤独与沉重。 玄诚还剑入鞘,剑鸣声在黑夜中显得那样孤独。 这一剑,又似带走了他所有愁绪。 玄诚的眼神又变回了如白天那般轻松自在,潇洒不羁。 他缓缓闭上眼,轻轻地摇着铃铛。 今晚的天上有没有皎洁的月亮?有没有动人的星星? 没人在意。 徐天佑和林玄儿的星月就在身边。 而玄诚的星月 ——在铃铛里。 第54章 以杀止杀 晨。 徐天佑和林玄儿已坐在客栈一楼吃面,玄诚才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玄诚道了声早,眼睛看向了林玄儿。 ——林玄儿的眼中再也没有迷茫无措。 玄诚道:“想明白了?” 林玄儿笑道:“我本就没做错什么。” 玄诚笑了笑,也点了一碗面。 徐天佑问道:“我们要怎么打听山匪的下落?” 玄诚道:“还能怎么打听?路上见人就问呀!” 玄诚的道号里不愧有个诚字,他果真是路上逮人就问。 “你知道不知道这附近的山匪营寨在哪?” 可奇怪的是,他不论问谁,他们都是一脸恐惧,慌忙摆手说不知道,不清楚,别瞎打听。 也不知道问了多少个人,玄诚有些不耐烦了。 更不耐烦的是林玄儿。 林玄儿问道:“你这方法行不行?” 玄诚道:“他们那样子明明就是知道山匪营寨在哪。” 林玄儿道:“那他们为什么不说?我们把山匪杀了,得益的不是他们么?” 玄诚呼了口气道:“毁我道心。”说罢,他搂住一个与他擦身而过的大汉。 那大汉见这三人身上都有兵刃,恐惧道:“三位大侠,我可从未做过坏事。” 玄诚也不说话,搂着他进了一个胡同。若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他们是旧相识。 进入胡同后,玄诚的手才从大汉肩膀上放下。 他摸了摸自己下巴,道:“我就问你一遍,你要说实话。” 大汉哀求道:“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孩,中间还有……” 玄诚打断道:“你只要说实话便没事。” 大汉急道:“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玄诚道:“附近的山匪营寨在哪?” 大汉听罢倏地扑通跪倒在地,哭道:“道长放过我,我真不知道。” 玄诚道:“你不知道为何要下跪?” 大汉愣住了,支支吾吾道:“我被你吓的腿发软,一下没站稳。” 玄诚不想再废话,拔出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眼神凌厉地看着他。 大汉哭道:“哎呀,道爷啊!那可是镇守使养的山匪呐!我说了会连累全家人的。” 玄诚道:“你若不说,现在你便看不到你全家人了。” 大汉权衡片刻,见四下无人,道:“往西一直走。” 玄诚收回宝剑,转身便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汉在面临死亡威胁时并未说谎。 三人往西一直走,走了约两个时辰,果然找到了山匪的营寨。 寨中,山匪们正在饮酒作乐,还有几个良家妇女被他们吊在了木架上。 那几个良家妇女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脸上只剩麻木。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蹲在一棵大树底下。 林玄儿见到那几个被吊起来的良家妇女,心中大怒,立马起身欲要冲进营寨。 玄诚道:“等一下。” 林玄儿道:“还等什么?” 玄诚道:“里面那帮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你们等下若是因为心慈手软落入困境,我可不救你们。” 林玄儿道:“说完了?” 徐天佑抢答道:“别急,我们只有三个人,自然应该布置些战术。” 林玄儿听罢,又蹲了下来。 玄诚眼中神色复杂看着徐天佑,道:“我们就三个人,有什么战术可以布置的?” 徐天佑愣住了,道:“硬闯?” 这次玄诚没有回话,他用行动回答了他。 只见玄诚站起身子,缓缓向营寨走去,那腰间铃铛“叮铃”作响,仿若勾魂铃一般。 营寨那两看门的山匪懵了——这道士莫非是迷了路? 玄诚远远的便拔出剑。 他这一拔剑,傻子也知道他不是迷路,而是来挑事的。 看门的山匪瞬间从懵懂中惊醒,他们大声疾呼:“有人攻寨!” 这声呼喊如同点燃了火药桶,营寨内的山匪们迅速行动,准备迎战这不速之客。 徐天佑和林玄儿也站起身来,纵身跟上了玄诚。 转瞬间,双方缠斗在了一起。 玄诚出剑不留余地,剑剑致命。他的剑法如天上的闪电一般,迅猛凌厉。 徐天佑和林玄儿也没有留手,他们要为那尸坑里十来具尸体复仇。 ——为那十来个只有一面之缘,只是想活下去的人复仇! 三人如杀神降世,竟是杀的那约莫百来个山匪眼中尽是恐惧之色。 一时间,血光漫天,好似雪中红梅在空中绽放。 三人的衣服上皆是鲜血,但他们依然没停止脚步,一路杀到那些山匪死的死、逃的逃。 一柄大锤破空而来,直直砸向徐天佑的天灵盖。 徐天佑大惊,快步后退。 使那大锤的是个赤裸上身的大汉,只见他身上已有数不清的伤痕。 使锤大汉身后还跟着一个用扇子的书生,一个用铁链的女子。 玄诚笑道:“你们便是这营寨的三个当家吧?” 使锤大汉不答话,而是怒喝道:“你们想死我便成全你们!弟兄们,杀了他们重重有赏。” 本已失去战斗欲望的众人见三个当家的出现,又听到重重有赏四个字,如打了鸡血一般大喊着冲向了三人。 使锤大汉再次冲向徐天佑,那笨重的大锤被他使得虎虎生风。 ——直击,横扫,上撩,下劈,又接一记挑击。这几招速度之快衔接之精妙竟是逼得徐天佑连连后退。 在使锤大汉再次使用下劈时,徐天佑找准时机近身,手中匕首如星芒般刺向大汉的咽喉。竟不料这一破绽是大汉故意卖的。只见大汉双手离锤,点火时光间握紧了徐天佑的手腕,竟生生将徐天佑背摔在了地上。 还没等徐天佑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大汉已再次抡起大锤,势要将徐天佑的头砸烂。 徐天佑大惊,就地转身躲过这击,而后双手拍地借力,起身呈滑翔之势向后倒飞而去。 使锤大汉穷追不舍,欲要起身再劈。 徐天佑竟将匕首当做了暗器,扔向了大汉。大汉举锤格挡,匕首回旋飞向了天空。 徐天佑双脚刚触地,再度发力起身接住匕首,再落地时又见大汉如猛虎般攻了过来。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书生使着扇花冲向了玄诚,只见那扇子忽开忽合,或挑或刺。玄诚算是被偷袭了,直接被书生近了身。 玄诚举剑挡住这如水滴般密而快的进攻,终是在书生再使刺招时用剑上挑阻断了他的攻势。 玄诚刚使完上挑,便直直举剑点向书生的喉咙——这一击不为破敌,只为拉开身位。 书生合扇横打,玄诚收剑再刺,这一刺竟是在电光火石间刺出了七下。 书生开扇硬接,在剑刺第七下时穿过了扇孔。 书生立马合扇,夹住了第七剑。他瞬间运起所有内力,做了个扭的姿势,想夺了玄诚的剑。 玄诚大喝一声,也瞬间将所有内力聚在手上,竟是不收剑,借势再刺! 宝剑硬生生从扇孔刺向了书生的眉心。 书生后仰上身,收扇后退。 ——这一次,玄诚主动近身! 只见他手中的剑如电般迅猛狠厉。 书生堪堪躲着,可那剑太快、太重!每一招的变化也太过刁钻。 书生的扇法已跟不上速度,渐渐的步法也开始凌乱不堪。 ——扇子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如水柱般的鲜血流向了地面。 第55章 斩草除根 林玄儿算上在天音阁切磋的次数,也算是和各种好手切磋过了。 但她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武功套路。 只见你女子手中双链或缠在双拳上与她近身肉搏,或突然拉开身位把铁链当鞭子使破空抽来。 那女子的身位不论在近在远,总是能找到进攻时机。 只见那女子上一步还是双拳缠着铁链挥拳而来,下一招便是后侧突然甩出铁链直直刺向林玄儿的命门。 林玄儿一时间分不清虚招实招,只得依仗灵动飘逸的身法闪躲腾挪。 女子右手扔出铁链,林玄儿侧身闪躲,却不知那竟是虚招,只见女子立马将劲力全灌入腿上,竟是以极快的速度贴近挥出左拳,林玄儿只得横刺格挡,硬生生吃了这一击。 这一拳势大力沉,林玄儿被打的身形踉跄。 女子的进攻路数可远可近,而林玄儿只能搏近身击杀。 未等身形完全稳住,她将所有劲力全部灌入双腿,右脚蹬地强行近身。她近身之时,双刺也同时使出“蝴蝶穿花”。 只见林玄儿手中双刺如同蝴蝶飞舞,招式在一瞬间似有千百种变化。女子收起铁链缠绕在双拳之上,也想以近身肉搏之术击败林玄儿。 林玄儿的双手刺突然变慢,但她的身形在倏地之间变快了。她竟是在进攻时暗运心法使出了“幻影”。 只见她身形快如鬼魅,步法诡谲。前一刻还在女子正前面,后一秒便到了她身侧。 女子虽打斗无数,但在这小镇中碰到的武林高手甚少,自然也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招数,她只觉林玄儿如一阵风一般不可捉摸,无处不在。也不过眨眼间,她身上多了几处伤痕,虽不致命,但实实在在的渗出血来,那疼痛感也给她带来极大的影响。 女子刚以为自己捉住了林玄儿的身形破绽,刚想反击。可拳只出了一半,却发现林玄儿竟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双刺从身后刺穿了她的喉咙。 女子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如注般流出的鲜血,问道:“你是?” 林玄儿道:“林玄儿。” 反观徐天佑那边。 徐天佑在持锤大汉的猛烈攻势下苦苦支撑,他发现自己在力量上难以匹敌对方那如山的巨力,在战斗经验上更是相差悬殊,即便是在速度上,似乎也难以占据任何优势。 他心中默念着徐浚传授的“望气之术”,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即便是精妙的技巧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在这种情况下,徐天佑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诚和林玄儿结束了他们的战斗,迅速赶来支援。他们的及时到来,让徐天佑避免了被致命一锤击中的危险。 面对三人的联手,持锤大汉并未退缩,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玄诚的剑法快如闪电,狠辣无比;林玄儿的身法诡谲多变,令人捉摸不透。在这样的配合下,徐天佑的“望气之术”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徐天佑开始更加敏锐地捕捉到大汉攻势中的每一个微小破绽,每一次攻击都精准地击中对方的弱点。在三人的默契配合下,局势逐渐发生了转变。 持锤大汉已变成了一个血人,因失血过多他再也无法挥动那沉重的大锤。 营寨之内,山匪们目睹了当家首领的惨败,两个已经倒下,剩下的一个也无力再战,士气瞬间崩溃。他们心中的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纷纷放弃了抵抗,像受惊的鸟兽一样四处逃散,寻找着逃生之路。 持锤大汉此时也是筋疲力尽,粗重的喘息声在营寨中回响,他的额头上流淌下的鲜血模糊了视线,让他的世界变得一片血红。 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战意,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气。 玄诚道:“你已经败了,想不想活命?” 持锤大汉眼中突然又有了光。他试探问道:“我还能活命?” 玄诚道:“你若告诉我镇守使身边有多少高手,分别用什么兵刃,我便放了你。” 持锤大汉道:“他早已作威作福惯了,以为没人敢打他主意,早已放松了戒备。身边都是些只会仗势欺人溜须拍马的恶奴罢了。” 持锤大汉话刚说完,等来他的不是生机,而是一柄利剑! ——这柄利剑直穿他的心脏。 玄诚如地狱来的索命厉鬼,恶狠狠地看着他,问道:“你这种畜生凭什么能活?” 持锤大汉看着眼前这个穿道袍的男人,满脸震惊,双目圆瞪。 玄诚抽出宝剑。持锤大汉身体不支,倒地而亡。 三人将他们强抢而来的良家妇女解救出来。 仓库里堆积的金银财宝他们连看都不看一眼,仿若那些只是路边的石块。 被解救出来的良家妇女临走前千恩万谢,只求三人能留下姓名,每日为他们祈福以此来报答救命之恩。 徐天佑道:“在下徐天佑。” 林玄儿道:“在下林玄儿。” 玄诚道:“贫道玄诚。” 三人将自己名字说出后,那些良家妇女将他们的名字默念数遍,而后千拜万拜,终是离去了。 待那些良家妇女走远后,三人也离开了山匪营寨。 事情总算解决,三人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一阵寒风吹过,徐天佑和林玄儿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徐天佑和林玄儿就近扶着一棵大树,蹲下身子将早上吃的面全呕了出来。 玄诚见状哈哈大笑,笑出了泪花。 玄诚问道:“我看了《江湖日报》,你们的酒家开的如日中天,怎么会突然出来跑江湖,谁的提议?” 林玄儿举起手,道:“本小姐的提议。”说罢,竟又哇的一声大吐起来。 徐天佑本来要站起身来了,听得林玄儿吐的声音,胃里又有了感应一般蹲下身继续吐着。 玄诚道:“这就是你向往的江湖,以杀止杀,以暴制暴。现在后悔了么?” 林玄儿吐得全身都软了,但声音依旧硬气:“不后悔。” 玄诚道:“为何?” 林玄儿道:“因为我并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情。” 徐天佑和林玄儿总算是吐完了,站在原地缓了许久才觉身体终于有了些力气。 三人抬着头挺着胸走回了小镇。 夜。 小镇上没有烟花之地,但有个秘密场所。 这个秘密场所里全是被逼良为娼的女人。 这个秘密场所只为达官贵人开门。 镇守使每晚都来,而且每次都玩到次日清晨才出门。 但今日不同,他在深夜便离开了。 今天本是山匪上供女人的时间,可直到现在,他在这里也未看到一个新面孔。 镇守使脸色苍白,声音也十分虚弱。他心有怒意,对身旁恶奴道:“明日去山寨问一问什么情况。” 恶奴点了点头。 街上早已没人。 天上无月,无星。 冷风时有时无。 待他转个街口便要走到自己的府宅时,只听“叮铃、叮铃”的铃铛声由远而近传来。 这铃铛声在这寂静的夜显得十分诡异。 镇守使和身后的两个恶奴停下了脚步。 却见那铃铛的主人正一步步走向他们。 ——来者正是玄诚。 镇守使还未问话,只见玄诚缓缓拔出宝剑。 ——剑比寒风还冷,铃铛变成了夺魂铃! 风卷起了残叶。 残叶落入河中。 残叶被河里的漩涡卷进了河底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56章 腊八节 腊八节。 天音阁。 林惊涛坐在书房里看着各地送来的书信,其中不乏有许多是恭贺的信,毕竟过了腊八就是年。作为江湖第一大派,这种恭贺书信在此时异常的多。 林惊涛突然觉得心头一惊。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自天音阁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后,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这种心头突然一惊的感觉了。 林氏端来腊八粥放在桌上。 林氏道:“我这几日见你精神恍惚,这腊八粥里我放了些安神的食材。” 林惊涛道:“夫人有心了。”说罢,便端起腊八粥一勺一勺舀着喝。 林氏叹道:“这马上便过元旦了,也不知玄儿他们会不会回来。” 林惊涛道:“她还没在外面过过元旦,应当是会回来的。” 林氏道:“自玄儿出生,我们也没有哪年元旦不是一家人整整齐齐过的。”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家常,欧阳庆敲门进来。 林惊涛见欧阳庆似有急事,便跟林氏使了个眼神。林氏点了点头便离去了。 欧阳庆作揖道:“阁主,接到沈兵和白如链的飞鸽传书。”说罢,便把信递给了林惊涛。 林惊涛打开信看着,眼神越来越复杂。 欧阳庆问道:“阁主,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林惊涛将信给欧阳庆,道:“你看一下。” 欧阳庆看完,也陷入沉思。 林惊涛沉思道:“突然出现一个比沈兵和白如链的武功都高的神秘人,这神秘人还不问缘由帮了玄儿和徐天佑。这世间有这么巧的事,你信么?” 欧阳庆道:“我们信不信不重要了。重点是大小姐和姑爷已经关了酒家行走江湖去了,重点是……” 林惊涛道:“说下去。” 欧阳庆道:“重点是不但大小姐和姑爷想行走江湖,似乎还有人也想让他们行走江湖。他们的目的都达到了。” 林惊涛道:“你觉得他们是谁?” 欧阳庆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林惊涛陷入沉思。 欧阳庆道:“阁主,我认为当务之急应当是找回大小姐和姑爷。不论对方是谁,也不论他们是何阴谋。这矛头可以确认已经指向了大小姐和姑爷。” 林惊涛点了点头道:“你带上林玄儿的画像,先去趟润州找沈兵和白如链问一下情况。” 欧阳庆道:“我这便去办。” 林惊涛依旧坐在桌上,他没有再看那成堆的信件,而是沉思着什么。 到底是谁看不得林玄儿和徐天佑过平凡日子? 那不明势力的矛头到底是指向林玄儿和徐天佑,还是指向天音阁? 林惊涛一头雾水。 腊八粥凉了。 林惊涛眼中闪过一丝光,突然起身离去。 林氏在房里做着刺绣,却听房门突然被打开。这一声响来得突然,吓得她手一哆嗦,针差点扎入了手指。 林氏抬头,只见林惊涛一脸凝重。 林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惊涛道:“我去一趟开封。” 林氏道:“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能过了元旦再去么?” 林惊涛摇头道:“事情太急,越早动身越好。” 林氏叹了口气,以往过元旦家里热热闹闹的,而这一年只留她一人。 林氏道:“那让庆儿陪你去吧,路上也有照应。” 林惊涛道:“我已吩咐他去办别的事了。” 林氏道:“那让刘管家陪你去。” 林惊涛道:“这件事我只告诉你,让你心安。你别跟任何人说我的行踪。” 林氏道:“刘管家也不行么?” 林惊涛摇了摇头。 林氏道:“那若他们问起你的行踪,我该怎么回答?” 林惊涛想了想,道:“你装糊涂便是。”说罢,便离去了。 林氏看着那扇未关的门。 以往林惊涛进门都会敲门,出门也会将门掩上。而今日…… 她已有许久未见林惊涛这么慌张。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想明白的。 她放下了手中刺绣,起身将门合上默默叹了口气。 皇宫内。 严帝用着午膳。 他心情大好,脸上出现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与他同用午膳的,是他最信任的大臣李不予。 严帝的目光落在李不予身上,带着一丝期待和依赖,说道:“李爱卿,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朝堂之上纷争不断,争吵声几乎让朕的头颅裂开。” 李不予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轻松,回答道:“皇上的挂念,臣下感激不尽。” 严帝又问:“你离开这么久,是去处理什么要事?” 李不予轻轻摇头道:“一些琐碎的私事,不值得让皇上费心。” 严帝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蹙,似乎有件心事难以启齿:“朕这里有个棘手的问题,希望能借助李爱卿的智慧。” 李不予立刻正色,态度严肃:“能为皇上分忧,是臣下的责任和荣幸。” 严帝再次叹息,语气中带着无奈:“那个于江峰,哎。”他的叹息中似乎包含了无尽的忧虑和困惑,不知如何是好。 李不予关切地问:“于江峰怎么了?” 严帝缓缓开口,语气沉重:“百官弹劾他,指责他立场不定,左右摇摆,恐怕会扰乱朕的视听。” 李不予思考片刻,道:“那人虽有些才华,但也确实是个墙头草。” 严帝道:“李爱卿觉得我应当怎么处置他?” 李不予道:“朝廷现在虽是用人之际,但这等墙头草万万不能留,应当罢官。” 严帝道:“我本也这么想。” 李不予道:“难道出现了什么意外么?” 严帝道:“陆天游那群人上奏恳请朕留下他,就连和他吵的最凶的韩忠也恳请朕留下他。” 李不予道:“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他?” 严帝道:“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李爱卿出谋划策。” 李不予左思右想,道:“瀛洲地界有个叫雁过县的地方正缺县令,就让他到那去当个县令吧。” 雁过县,取雁过不留之意,这地方又穷又乱,若有官员被贬到这当县令,那政治生涯也算是结束了。 严帝龙颜大悦道:“好办法,李爱卿不愧是朕的心腹。” 李不予道:“皇上宅心仁厚,实乃百官之福,百姓之福呀!” 第57章 元旦 扬州。 三人来到扬州时已是酉时。 扬州城内。 整个城市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之中。街道两旁挂满了灯笼和彩带,家家户户门前都贴上了春联,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空气中回荡。 人们脸上都挂满了喜悦之情。 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茶馆酒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他们相互问候,传递着新年的祝福,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温暖而灿烂。 偶有熟人相遇皆互道元旦安康。 在这座繁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当熟人相遇时,他们都会停下脚步,互相道一声“元旦安康”,表达对彼此的关心和祝福。这种亲切的问候,让节日的气氛更加温馨和谐。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三人也被这喜悦的气氛感染,脸上终是露出了久违的幸福笑容。 林玄儿随便拉了个路人问道:“今夜哪间酒楼最热闹?” 路人道:“当然是扬州最大的酒楼烟柳楼了。” 三人动身前往烟柳楼,却在快到烟柳楼时林玄儿停下了脚步。 她欢喜地看着路边一个摊位。摊上摆着各种首饰,但奇怪的是,摊位上还放着一个类似于道观里的求签用的签桶,签桶里也放了许多支签。 林玄儿立马跑了过去。 摊主道:“姑娘是买首饰,还是玩关扑?” 关扑是种赌博形式,分很多种玩法,有抽签、掷钱币、掷骰子等。 玄朝是命令禁止赌博的,但是在特别的节日会允许商家开设关扑项目。 林玄儿道:“玩关扑。” 摊主道:“一百铜钱一次。” 林玄儿立马拿出一百文铜钱。她拿起签桶便开始摇,摇了数下之后,闭着眼抽出了一支签。可签上什么都没写。 摊主笑道:“有些可惜。”说罢,便把签放回签桶里,用力摇了几下。 林玄儿又拿出一百文铜钱,道:“我再玩一次。” 这一玩便玩了一千文钱,林玄儿愣是什么也没抽着。 林玄儿还想玩,徐天佑道:“要不我们明日再来?” 林玄儿道:“真的就玩最后一次。” 这一玩又是一千文钱,还是什么也没抽到。 玄诚道:“你再玩下去,烟柳楼怕是没有位置了。” 烟柳楼当然不可能没有位置,毕竟烟柳楼在平日里消费便特别高,不是一般人能负担得起的。 而现在正值元旦,他们的消费还提高了一倍。 但贵有贵的道理。 烟柳楼内装饰极其奢华,中间筑着一个高台,高台上身材曼妙的舞女跳着诱人的舞蹈。 烟柳楼建于秦淮河旁,楼和河中间建了块极大的空地,此时这空地上摆着一个很大的架子。 楼分为四层,一层是大厅,二层和三楼都是包间,四层则是露天的地方,唯独建了屋顶遮风挡雨。虽只有四层,但楼高极高,站在四楼不但低头便能看尽秦淮河,还能看遍扬州景色。 一店小二过来迎客,问道:“客官元旦安康,请问客官需要坐哪楼?” 林玄儿道:“你们这些楼层都有什么收费规矩么?” 店小二道:“一楼的话只需付酒菜钱,二楼的话要收二两包间费,三楼得收三十两,四楼则要收一百两。” 徐天佑愣住,道:“这么贵?” 店小二笑道:“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林玄儿道:“带我们去四楼吧。” 徐天佑拉住林玄儿道:“这未免有些太奢侈了。” 林玄儿笑道:“该省省该花花,这过元旦了自然要奢侈一把。” 店小二将三人带到四楼。 四楼虽收费贵,但人却也不少。 林玄儿点了角子,五辛盘,屠苏酒,还要了些肉食。 菜上的很快。 三人举杯同道:“元旦安康。” 林玄儿酒刚下肚,便道:“我明天还要去玩关扑,今天输了两千文铜钱什么也没捞着,气死了。”说罢,她又自顾自喝了一杯酒。 徐天佑道:“那两千文铜钱都能直接买两样东西了。” 林玄儿道:“那摊位上的东西我是一件也没瞧上。” 徐天佑道:“那你为何一直在那玩关扑。” 玄诚笑道:“林大小姐就是喜欢赌博的感觉。” 林玄儿嫣然一笑,和玄诚对饮了一杯。 林玄儿道:“以往我们天音阁每到了元旦也会设关扑当游戏供大家娱乐,那时候我的手气明明很好的呀!” 一聊到天音阁,林玄儿的思绪突然飞远了。 她面露愁容,看着眼前的菜。 徐天佑道:“玄儿,是想家了么?”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我还是第一次元旦不在天音阁过的。” 徐天佑道:“等你走累了,我们便回天音阁。” 林玄儿点了点头,转忧为笑道:“不谈这些,我们喝酒。”说罢,又喝了一杯。 “彭”的一声巨响,天边大亮。 “铁树银花开始了。”一食客说罢,立马走到栏杆前。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也走到了栏杆前。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在深邃的夜空下,铁树银花的表演如同一场梦幻般的盛宴。数名壮硕的大汉手持长勺,将桶中熔化的铁水高高舀起,然后用力砸向高架之上。 每一砸便发出“彭”的声响,每一次声响过后便伴随着流光溢彩的铁花凌空绽放。这壮观的景象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的世界,铁花的每一次绽放,都像是星星在夜空中跳跃,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将整个夜空装点得如同仙境一般。 观众们被这壮观的表演深深吸引,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人群中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为这美妙的表演喝彩。 偶尔有铁花落在观众的衣服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焦痕,但人们并不恼怒。他们完全沉浸在这转瞬即逝的美妙之中。 林玄儿将头靠在徐天佑的肩上,徐天佑轻轻搂着她的肩膀。 玄诚也笑着看那漫天星火,手抚摸着腰间铃铛。 铁树银花结束后,店家便安排了扬州城的名角唱曲,唱的尽是风花雪月,唱的尽是纸醉金迷。 第58章 迷局 润州。 佑玄酒家。 佑玄酒家的生意大不如前。 欧阳庆来看佑玄酒家时,只见零零散散几桌客人。 “自从老板换人之后这菜确实没以前可口了。” “这酒也是,以前这酒家的酒香能飘满整条街。” 沈兵成了掌柜,白如链依旧是跑堂。 两人见欧阳庆到来,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 欧阳庆坐在一张空桌上,沈兵与白如链也坐了过来。 欧阳庆直入主题道:“你们说你们在阻拦大小姐的时候,一个陌生人不问缘由帮了他们?” 白如链道:“是。” 欧阳庆道:“你们觉得有这么巧合的事么?” 白如链道:“我们也觉得事情过于巧合,但是那神秘人确实眼生,我们也派人四处打探,都没找到那陌生人的踪迹。” 欧阳庆道:“那人用的什么武器?” 沈兵道:“就随地捡的石子。” 欧阳庆道:“那人长何模样?” 沈兵道:“那人似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戴了面罩,看不清模样。” 欧阳庆思忖片刻道:“你们为何不去寻大小姐?” 沈兵道:“他们走的时候天刚亮,街上行人不多。我们四处打听,也没法得知大小姐到底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白如链道:“我们已派人四处打听大小姐的下落。” 欧阳庆道:“此事需秘密进行,派的人必须是你们信得过的人。” 沈兵和白如链点了点头。 白如链道:“自然是派了心腹去找。” 欧阳庆叹道:“这润州四通八达,也不知他们走的是水路还是陆路,亦不知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沈兵转溜了一下眼睛,道:“我曾听过大小姐说想坐船南下。” 欧阳庆道:“南下?去哪?” 沈兵摇头道:“这我便不知道了。” 欧阳庆又问:“你们确定那神秘人是随地捡的石头隔空点穴?” 白如链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欧阳庆又道:“他们走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 白如链想了想道:“辰时。” 欧阳庆点了点头道:“你们若得知了大小姐行踪务必第一时间通知阁里,阁主很担心。” 白如链和沈兵点了点头。 欧阳庆起身离去,走到酒家门口时停顿下了脚步,低头仔细看着地面,似在找寻什么东西。 码头。 欧阳庆随便找了一个船家问道:“你们这有南下的船吗?” 船家道:“南下的船都是未时出发,你得再等半天。” 欧阳庆问道:“辰时没船?” 船家摇头道:“没有。” 欧阳庆道:“只有未时有船?” 船家有些不耐烦了,道:“我们这里所有船都归漕帮管理,何时发船何时进港都有死规定的,要坏了规矩可是会受罚的。” 欧阳庆点了点头,便找了一家茶楼坐下。 他随便找了个空位要了壶茶,便开始整理思绪。 “白如链和沈兵说那人是随地捡的石子,可酒家门口整洁干净,并没有任何石子。” “除非那人早知道会发生什么,在其它处带着石子来的。” 毕竟不会有人闲着随身携带石头。 “南下?大小姐怎么可能南下?南下便会经过苏州,谁闯荡江湖是往家的方向走的?” “到底是白如链和沈兵刻意说谎隐瞒什么?还是信息出现了误差?” 欧阳庆喝了口茶,看来眼下只有找到了林玄儿才知道答案了。 可天高地广,林玄儿到底去了哪? 实在别无他法,欧阳庆拿出画像,开始一个个地问。 从上午问到下午。许多人都认识林玄儿,知道她是佑玄酒家的老板娘,但问起去了哪时,大家都是摇头。 欧阳庆已走的满头大汗,却见一人扛着山货来城里贩卖。 欧阳庆拿出画像,问道:“老人家,你见过画像里这个人么?” 那老头看了半天,突然醒悟道:“我见过,就是她杀了黄员外。” 欧阳庆喜出望外道:“在哪见过?” 老头狐疑道:“你不是来寻仇的吧?黄员外可是恶人,这姑娘家家算是为民除害,可惜……” 没等老头把话说完,欧阳庆急道:“我不是来寻仇的,我是她哥。” 老头道:“喜乐村。” 欧阳庆问道:“喜乐村在哪?” 老头指了个方向,还想说话时,却见欧阳庆已经离开。 夜。 街上已无人。 佑玄酒家。 白如链和沈兵正准备关店门,却见令狐雁站在了门口。 令狐雁也不管他们关店的举动,自顾自走进了酒家,自顾自坐了下来,又自顾自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酒。 令狐雁笑道:“两位元旦安康。” 白如链和沈兵道:“不知令狐兄这么晚了过来是有何事?” 令狐雁道:“无事。只是这元旦了,一个人过总显得孤单了些,带了壶好酒来与你们一同畅饮。” 白如链端出一盘花生米。三人各自坐下。 令狐雁打开酒壶,酒香四溢。 沈兵赞赏道:“好酒。”说罢,便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白如链也倒了一杯,赞叹道:“确实是好酒。” 令狐雁笑道:“送行酒当然得用好酒。” 沈兵道:“什么意思?” 令狐雁道:“林玄儿怎么可能坐船南下?你见过闯荡江湖的人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沈兵和白如链面色大惊,他们看了看新请的厨子,又看了眼店小二。 令狐雁道:“别看了,这两个都是大人的人。” 令狐雁又道:“这门口根本没有石子,你们可以说银针,可以直接说金针,为何要胡诌说我用石子将你们隔空点穴的?” 沈兵苦笑道:“上面对我们俩这么不放心么?” 令狐雁道:“你们如此愚笨,怎能对你们放心?” 沈兵面色凝重地看着杯中酒。 令狐雁笑道:“酒里没毒。”说罢,便从怀里拿出一包银两。 沈兵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令狐雁道:“还能何意?你们能跑多远是多远,切莫再露面。” 白如链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令狐雁摆了摆手,道:“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会说杀就杀。但若是行踪暴露,你们应该知道要怎么做。” 沈兵和白如链眼色决绝,点了点头。 沈兵又喝了杯酒,看着这他待了半年之久的酒家。 令狐雁笑道:“舍不得?” 沈兵道:“过习惯了这种平淡的生活,突然又要过飘零日子,确实有些不习惯。” 白如链道:“我只是不懂,为何一定要把这两个年轻人卷入局中?” 令狐雁道:“我也不懂,但大人这么做,自然有自己的原因。” 第59章 言如利剑 开封。 丞相府。 李不予悠闲地逗弄着怀里的白猫,那猫儿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仿佛享受着主人的宠爱。 全颖匆匆而入,急切道:“李大人,天音阁的林惊涛阁主求见。” 李不予的手顿在半空中,他脸上露出一丝惊异,随即问道:“你是说,林惊涛亲临开封?” 全颖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正在府外等候。” 李不予收起惊异之色,神色恢复淡定道:“请他进来。” 林惊涛随着全颖步入府中,他的目光四处游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全颖好奇地问:“林阁主,您在寻找什么?” 林惊涛淡然一笑道:“我上次来访,府中的仆人并非这批。” 全颖答道:“林阁主上次来访已是两年前的事了,您还记得那些仆人的模样,真是好记性。” 林惊涛道:“府邸宏伟,行走其间不免有些无聊,便四处看看。两年便换一批仆人,李大人真是大手笔。” 全颖冷笑道:“那些仆人不听话,自然要换掉。林阁主难道会留着不听话的仆人么?” 林惊涛轻笑道:“自然不会。” 林惊涛步入屋内,李不予依旧风轻云淡地抚摸着白猫。 李不予淡淡道:“坐。” 林惊涛依言坐下。 李不予问:“林阁主,为何突然从杭州来到开封?” 林惊涛道:“我此次前来,实是有事相求。” 李不予道:“何事?” 林惊涛道:“小女对天音阁之事一无所知,只愿平淡生活,还望李大人不要再挂念。在下感激不尽” 李不予冷笑道:“感激不尽?怎么个感激法?劫走我运往北方的货物,便是你的感激方式?” 林惊涛惊愕道:“我们运往北方的货物被劫了?” 李不予道:“此事只有你我知晓,行踪隐秘,若非你劫,难道会是我自劫?” 林惊涛道:“我确实不知此事。” 李不予道:“你派人运送货物,他们迟迟未归,难道你心中无半点疑虑?” 林惊涛道:“我以为路途遥远,未料到会有此变故。” 李不予道:“你可知我府上为何换了一批仆人?” 林惊涛道:“愿闻其详。” 李不予道:“你知道上批仆人去了哪里么?” 林惊涛摇头道:“在下不知。” 李不予道:“我的行踪被无故泄露,我不知谁是奸细,所以...全杀了。” 林惊涛震惊之余,很快恢复平静:“李大人杀伐果断,令人敬佩。” 李不予轻抚着白猫的背脊,语带深意:“你看这畜生,我将它养得白白胖胖,还时常与它亲昵,这一切,都是因为它听话,不忤逆我。” 李不予又道:“但我能把它养的白白胖胖,便能让它顷刻间一无所有,包括性命。”言毕,眼露凶光,手上青筋暴起,欲要掐死白猫。 白猫似乎感应到了危险,睁开双眼“喵”的一声慌忙逃走。 李不予见状也不恼,哈哈大笑道:“你看这畜生,还会逃命。但林阁主,你说我若真想杀了它,它逃得了么?” 林惊涛深吸了口气道:“自然是逃不出李大人的五指山。” 李不予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林阁主为何流汗了?” 林惊涛笑道:“来得太急。” 李不予道:“那我再问一遍,那批货是不是你劫的?” 林惊涛道:“我对李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 李不予叹道:“那批货可是和辽国议和的关键所在,打仗打的可是人,打的可是钱。” 林惊涛道:“李大人所言极是。” 李不予道:“唯有太平,这天下的财富才不会流失。林阁主可懂我的心意?” 林惊涛道:“李大人深谋远虑,在下着实敬佩。” 李不予道:“你说那批货物不是你劫的,那你身为天下第一大派的当家,找批货不难吧?” 林惊涛道:“在下定当竭尽所能,全力去找。” 李不予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道:“那日我游历润州,偶遇了贤侄女婿,他那眉眼之间,竟与我一位故人神似。” 林惊涛的脸色骤然一变,但只是刹那,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沉声道:“我此次前来,确有一件要事,需向李大人禀报。” 李不予眉梢轻挑,好奇道:“哦?何事如此重要?竟然让林阁主不远千里亲自过来禀报?” 林惊涛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道:“徐天佑,他应该是徐浚之子。” 李不予道:“你何时得知?” 林惊涛道:“上年中秋之时得知。” 李不予笑道:“你这消息来得也太迟了些,中秋得知,如今才与我言说。林阁主,我向来视你为至交,如此重大之事,怎能瞒我至今?” 林惊涛面露难色,声音低沉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亦难以断定真伪,故而迟迟未能开口。” 李不予道:“没有私心?” 林惊涛道:“有。” 李不予笑道:“林阁主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林惊涛道:“小女与女婿曾与我有过约法三章,他们是断然不会插手朝堂之事,只求安稳度日。还望李大人高抬贵手。” 李不予笑道:“一个是林阁主的千金,一个是徐浚的公子。你说以他们的身份,能安稳度日么?” 林惊涛起身跪拜道:“还望李大人看在我天音阁忠心耿耿的份上,切莫让这两小辈卷入其中。” 李不予起身走向林惊涛,将他扶起,道:“老朋友啊老朋友,你堂堂一个阁主怎么聊两句话就下跪了呀?” 林惊涛不回话。 李不予道:“我与你相交甚密,自是不愿让侄女和侄女婿卷入其中。但这也得看你表现了。” 林惊涛点了点头道:“愿为李大人赴汤蹈火。” 李不予拍了拍林惊涛的头,道:“我可视你为挚友啊!你切莫让我失望。” 李不予打了个哈欠,笑道:“这人老了就是容易困,林阁主该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我就不送了。” 林惊涛站在原地,目送李不予离去,心中思绪万千,却不露形色。 第60章 哀其不幸 喜乐村。 村中央。 一棵大树上吊着一个女人。 树旁站着三个彪形大汉和一个拿着鞭子的十二岁左右的孩童。 那孩童一身锦衣华服,下手狠辣无比,抽的女人浑身是血。 村民们纷纷躲在家中,将门窗紧闭。 女人奄奄一息,嘴里喃喃念道:“黄少爷,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孩童怒骂道:“放过你?洗个碗能把碗摔坏我凭什么放过你?” 他挥起鞭子便抽向女人,又骂道:“你不会又指望那天什么阁的人来救你吧?” 欧阳庆本不愿多惹事端,但听那孩童说到天什么阁,又听那女的喊他黄少爷,便走了过去。 欧阳庆拿出画像,道:“请问你们可见过画中女子?” 黄少爷怒骂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本少爷在教训奴隶么?” 那被吊着的女子看到画像,无神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而后竟是愤怒,似乎是要将画中女子吃了一般。 那三个彪形大汉有一人是见过林玄儿的,见到画像惊道:“这便是杀了黄老爷的人!” 黄少爷一听,凶狠道:“你是她什么人?” 欧阳庆道:“我是她哥,我想知道她去哪了。” 黄少爷道:“你也是那天什么阁的人?” 欧阳庆道:“天音阁。” 黄少爷只十二岁,从未出过村,一直在村里作威作福。他可不知道天音阁到底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在这喜乐村他们黄家才是天! 黄少爷怒道:“既然你是她哥,那便替她偿命!”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那三名彪形大汉动手杀了他。 黄少爷不知道天音阁代表什么,但那名彪形大汉懂。他们站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愣是没一个人敢往前走一步。 黄少爷见状用力踢了一脚身旁一名彪形大汉,怒道:“你们忘了谁是你们的主人?谁能杀了他,本少爷赏他五百两白银。”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见欧阳庆长的清秀,唯独就是提了一把剑——但谁跑个江湖不拿点兵刃呢? 于是三名彪形大汉大吼一声,便冲向了欧阳庆。 欧阳庆拔剑出鞘,每一剑都恰到好处,不是封了他们的攻势来路,便是将剑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这一来二去,虽未有一人受伤,但他们也看清了双方实力的差距,纷纷后退。 黄少爷看不懂,他大骂一声废物,拿起鞭子便抽了过去。欧阳庆轻描淡写地抬手,将鞭子一把夺了过来扔在了地上。 黄少爷嘴里还在骂着脏话,想抬脚去踢欧阳庆,却被三名彪形大汉架着飞奔逃离了。 欧阳庆叹了口气,挥剑斩断了绑在树上的麻绳。 女子非但不感谢他,反而发疯似的捡起了地上的鞭子砸向欧阳庆。 欧阳庆大惊道:“我也算救了姑娘,怎么非但不感谢我,反而拿鞭子砸我?” 女子道:“就因为你是林玄儿的哥哥,我便要杀了你。她把我害的好苦,把我害的好苦啊!”说罢,竟大哭起来。 欧阳庆疑惑道:“她不是杀了黄员外,怎么就把你害苦了?难道你是黄家的人?” 女子哭道:“她为什么只杀黄员外?她应该杀了他们全家,应该杀了那个该死的县令。若不是她杀了黄员外,我最差也只是黄员外的妾,我母亲也不会被逼死!” ——这人竟是林玄儿救下的郑招娣。 女子哭道:“我本认了一辈子做牛做马的命,她却给了我当人的希望。她为何只杀了黄员外?不杀了他全家,不杀了那狗县令!她明明可以,她却不做。” 此时,一扇门缓缓推开,一个佝偻老头从门里走了出来,嘴里喃喃念着佛号。 ——这人正是那天那个送酒的佝偻老头。 佝偻老头走到女子面前,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招娣,那林女侠也是一片好心。这一切,都是命呐!”说罢,也流出了泪。 郑招娣哭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为何这辈子是这种命?” 欧阳庆本不愿多说什么,但事关林玄儿,他还是想把话说明白。 欧阳庆道:“即使杀了黄员外,也会来个张员外,陈员外,李员外。你有胆量拿着鞭子砸你救命恩人的哥哥,却不敢拿着鞭子砸欺负你的人,这不荒谬么?” 言毕,他拿出一些碎银子塞进了郑招娣手里,轻声道:“我本不愿多管闲事,但既然玄儿曾经帮过你,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这村子你恐怕是待不了了,带着这些银子换个地方活吧!” 郑招娣看着手中的银子,问道:“难道外面就没有地主员外么?”她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但在绝望中又夹杂着一丝不一样的神情——她多希望欧阳庆告诉她有个地方大家都能有尊严的活下去。 她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天大地大似乎就没有她的容身处。她只想听别人说外面其实和喜乐村不一样,这样她也有个盼头——一个走出去,活下去的盼头。 可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欧阳庆的一声叹息。因为欧阳庆也没见过这种地方,他不想给别人希望,却又让别人绝望。 欧阳庆拿出画像问佝偻老头:“你知道画中女子去哪了么?” 佝偻老头道:“往扬州方向走了。” 欧阳庆作揖道了声谢便离去了。 他真的看了太多太多,看得已经麻木了。 ——有的人救不了。 郑招娣便是这种人。 怪她么?她也只是想活下去罢了。但是怎么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 郑招娣看着手中碎银,喃喃道:“他为何不肯跟我说外面有个和喜乐村不一样的地方?哪怕是骗我,哪怕是骗我也好……” 佝偻老头叹道:“他不愿骗你罢了。” 郑招娣目光如火,看着他,问道:“你说,以后会有和喜乐村不一样的地方么?” 佝偻老头道:“以后会有的,一定……一定会有的。你还年轻,好好活下去,总会见到的。” 郑招娣苦笑道:“我等不了了,我看不到了。”说罢,竟是将碎银吞了进肚子里。 她本就满身伤痕,再加上长期吃不饱还被虐待导致身体虚弱不堪。这碎银一吞,划伤了她的喉咙,划伤了她的胃。血从她嘴里渗出。 佝偻老头见状,大惊道:“招娣啊!你怎么……怎么就想不开啊!” 他抱住郑招娣,哭道:“你为何不活,你为何不活下去。有没有人来救救她……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 不知何时刮起的狂风。 狂风将他的声音吞没。 第61章 化缘和尚 等欧阳庆走到扬州时,林玄儿他们早已离开了。 冬天再漫长,春天也迟早会来。 难得的风和日丽天。 天气虽还湿冷,但也不至于像冬天那般让人瑟瑟发抖。 万物都有复苏的迹象。 林玄儿还在想着扬州城。 虽已经离开扬州两日了,但扬州的经历还是让她无限回味。 林玄儿道:“那铁树银花当真是好看,等来年元旦我们再来看。” 徐天佑道:“来年元旦不回天音阁见见你父母么?” 林玄儿想了想,道:“叫他们一起来看,这样我们还能把钱省了。” 玄诚笑道:“顺便把你玩关扑的钱也出了是吧?” 林玄儿说到做到,另一天当真还去那摊位玩了关扑,依旧玩了三千文铜钱,但依旧什么都没有抽中。 林玄儿拍了玄诚的背一掌,道:“你这臭道士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起关扑她就来气,并且越想越气。 林玄儿道:“我觉得他那签一定全是空签!” 玄诚笑道:“你去玩的时候,前面那人可是抽中了东西的。” 林玄儿道:“那一定是托。” 玄诚哈哈大笑。 林玄儿问道:“你笑什么?” 玄诚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有意思的事。” 三人一路聊着天便到了一个村子。 村子里的人穿着破烂,面黄肌瘦。 一个白白嫩嫩的和尚挨家挨户的化缘。 每一户的人都虔诚地跪在自家门前,拿出些粮食放入了和尚的碗里。 一老头拿出一块面饼放入和尚的碗里时,老头身后的孩童十分不舍得看着那面饼道:“爷爷,我饿,我想吃这面饼。” 老头捂住孩童的嘴,道:“我这是在给你积来世的福报。” 和尚充耳不闻,只道了声佛号便又走向另一家。 林玄儿见状,大步走向那孩童。 她和和尚擦身而过时,和尚口念佛号端起了碗朝向她。却没想到林玄儿压根看都不看一眼,直直走向孩童。 和尚道:“施主,这化缘化的不是和尚的吃食。” 林玄儿停住脚步,问道:“那你化的是什么?” 和尚道:“我是在帮施主化来世的福报。” 林玄儿笑道:“我连这辈子都没活明白,可不想来世的事。” 和尚又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笑道:“我不信来世。” 和尚叹了句没有佛缘,便看向玄诚。 玄诚愣了一下,拍了拍自己的道袍,道:“福生无量。” 和尚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便走了。 林玄儿蹲下身问道:“小娃娃,你饿了么?” 孩童点了点头。 林玄儿拿出了几个铜板,后又看了看那化缘的和尚,总觉得不妥,便去村子唯一一家酒家买了三个面饼。 林玄儿拿着面饼递给孩童,道:“姐姐请你吃。” 孩童看了看林玄儿手中的面饼,又看向了爷爷。 老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玄儿笑道:“姐姐请你吃,你拿着便是。” 老头看着林玄儿手中的面饼,也吞了口口水,然后向孩童点了点头。 孩童喜出望外道:“谢谢姐姐。”说罢,便接过面饼,递了两个给自己爷爷,手捧面饼大口大口吃着。 老头笑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菩萨心肠,来世必投个好人家。” 林玄儿起身道:“我不信来世。”说完便要离去了。 那和尚又走了过来,端着碗伸向老头。 老头嘴里还啃着面饼,手中还有一个没有吃的。 他看了看手里没有吃的面饼,又看了看和尚的碗,似乎在思考什么。 和尚念道:“阿弥陀佛,祝施主来世投个好人家。” 这句话似乎有魔力一般,老头不再犹豫,将手里那没吃的面饼放进了和尚的碗里。 林玄儿见状大惊,道:“我赠与你们吃的,你们给这秃驴?” 和尚面有恼怒之色,道:“施主,切勿口出狂言。” 林玄儿道:“你这秃驴,你长得白白嫩嫩,这爷孙两面黄肌瘦。你怎么有脸向他们讨吃食?” 老头听言,急道:“女菩萨,我是在修来世福报,切莫阻我积福报。” 林玄儿被这一句话堵得气不打一处来。 林玄儿道:“哪有什么来世?你休听这秃驴蛊惑。” 和尚道:“施主没佛缘,却要挡了别人的佛缘。阿弥陀佛,望佛祖能原谅你的罪过。” 林玄儿怒道:“什么佛祖?要真有佛祖,见你这种不要脸的弟子早就下凡抽死你了。” 和尚怒道:“千手观音尚且一手拿剑,女施主切莫欺人太甚!” 林玄儿手握腰间双刺,怒道:“来来来,我这就替佛祖清理门户!” 和尚闻言大惊,慌忙后退道:“造杀孽可是要下地狱的!” 林玄儿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说罢便要拔出双刺。 玄诚和徐天佑一人拉着她一只手将她拉住。 和尚见林玄儿同行的两男子为自己撑腰,脸色惧色全退,镇定地站在原地,道:“阿弥陀佛,刚是我看走眼了,两位是有佛缘的。” 玄诚道:“你赶紧走吧!有没有佛缘我不知道,你再不走等下真得见佛祖了。” 和尚道:“我见你是道门中人,自古佛道是一家,我相信你能明白修来世的重要性。望你能劝劝这姑娘,让她早日结的善缘。” 玄诚脸色有些不好看,道:“你别说了。” 和尚道:“万法同源,我相信你们道教也会修来世,你得多讲一些给这姑娘听。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阿弥陀佛。” 玄诚放开了林玄儿的手,怒道:“哪来的半吊子秃驴,毁我道心!你诓这爷孙俩的吃食我已经很不痛快了,竟还在这妖言惑众。”说罢,便要拔出佩剑。 徐天佑惊慌失色,一手拉着林玄儿一手拉着玄诚往村外走。 “你这个秃驴,本小姐今天就要替佛祖清理门户!” “你这个半吊子和尚,谁和你万法同源?我们信三清,你们信佛祖。死秃驴,毁我道心!” “你这个死秃驴,还不把面饼还给他们,我削了你!” “你们修来世,我们修长生,谁跟你们同源?” 谩骂声、铃铛声终是远去了。 徐天佑将玄诚和林玄儿的手放开。 两人也没有往回走的意思,气愤地往前走着。 徐天佑苦笑道:“你们俩怎么跟孩子一个心性?” 林玄儿道:“这秃驴实在气人!好好的心情都被他毁了。” 玄诚道:“毁我道心!” 一路上,林玄儿和玄诚吐着心中不快,徐天佑则苦苦安慰。 走着走着,三人竟是走到了一座寺庙。 寺庙门口,齐齐地跪着六个人。 这六个人衣服破烂,面黄肌瘦,脸色毫无血色,嘴唇苍白如纸。 他们口念自己的痛苦,对着紧闭的雄伟的大门跪拜着、祈祷着。 第62章 乱世闭门 风和日丽,本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好天气。 然而,对于跪在庙门前的六个人来说,阳光却如同炙烤,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们跪拜着,哀求着,哭诉着。 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声音带着绝望道:“我们实在无奈,家乡遭受灾难,已经三天三夜没有进食,恳求大师慈悲为怀,施舍一些粥米。” 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妇人,颤抖着声音道:“我一生虔诚信佛,愿佛祖开眼,救救我们。” 然而,最先倒下的不是老妇人,却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中年男子见状,急忙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泪如雨下道:“女儿,你醒醒!我可怜的女儿,你快醒醒啊!” 或许他们的哭声太过凄厉,那扇似乎永远封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位和尚从门内走出,他身着洁净的僧袍,面色红润,与跪拜的六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同在一片蓝天下,却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 和尚面露不悦,语气冷漠道:“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们如此喧哗!若不速速离去,休怪我们无情。” 老妇人泪眼婆娑,哀求道:“佛家不是讲究慈悲为怀,行善积德吗?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吧!” 和尚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佛渡有缘人,你们与佛无缘。”说完,便要关上大门。 但就在这时,一柄寒光闪闪的剑,突然抵住了他的喉咙——持剑者正是玄诚。 玄诚眼中怒火燃烧,如同恶鬼降临。 和尚惊恐万分,声音颤抖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玄诚冷声道:“我今天看你们这些秃驴当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和尚见玄诚身着道袍,试图缓和气氛道:“佛道本是一家,切莫伤了和气。” 玄诚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再敢胡言乱语乱我道心,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佛祖。” 林玄儿怒不可遏道:“跟他废什么话!”话音未落,她与徐天佑同时发力,将大门一脚踢开。 大门洞开,庙内景象一览无余。 映入眼帘的便是大雄宝殿四个大字 大雄宝殿内,一尊金光闪闪的佛祖像高高在上,眼眸低垂怜悯地俯视着众生。 她怒斥道:“本小姐今天就是来闹事的!”话音未落,她已如猛虎下山,冲向那胖和尚,啪啪啪连打数个耳光。 胖和尚的脸瞬间肿了起来,痛得大叫道:“杀了他们!” 随着他的怒吼,一群和尚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这些和尚虽然会些武功,但顶多算是个入门水平,顶多欺负欺负乡野百姓,在真正的高手面前,却不堪一击。 只见玄诚身形如风,剑光如电,瞬间便划伤了数名和尚的手腕。 又见林玄儿身法灵动,双刺如影,只攻和尚的要害,又有数名和尚痛得丢下棍棒。 而徐天佑出手最为狠辣,匕首直指下盘,要么挑断脚筋,要么刺穿大腿。 一时间,庙内哀嚎声四起,众和尚或躺或坐或惊吓地后退,痛苦地呻吟着,手中的棍棒纷纷落地。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佛门清净地变成了战场。 林玄儿怒道:“你们这些恶僧除了会端着佛祖碗化缘,当真是一点慈悲心都没有?” 胖和尚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 林玄儿道:“这六个人你们救是不救?” 胖和尚道:“佛家以慈悲为怀,自然是要救的。” 面饼,粥米,水。 四个逃难的人狼吞虎咽的吃着,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 女孩的父亲一脸焦急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孩,道:“女菩萨,我女儿……我女儿还有救么?” 林玄儿不答话,她轻手轻脚地将昏迷的女孩扶起,小心翼翼地让她盘坐在地上。她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轻柔而有力地在女孩的周身穴道上推拿,帮助她疏通阻塞的血气。 随着内力的流转,女孩的脸色渐渐由苍白转为红润,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林玄儿见状,心中略感欣慰。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孩平放,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舀起一小勺,轻轻吹凉,然后小心翼翼地送进女孩的嘴里。 粥的温度刚好,既不会烫口,也不会太凉。女孩在林玄儿的细心照料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女孩眼睛微微睁开,睁开的瞬间便看见了林玄儿。 女孩的声音虚弱无力,问道:“你是菩萨么?” 林玄儿笑道:“我不是菩萨,我是人。” 女孩的父亲激动万分,眼中闪烁着泪光。他颤抖着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中满是感激与虔诚。 \"女菩萨,您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他哽咽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道,\"愿来世我能够化作牛马,为您效犬马之劳,以报答您今日的救命之恩。\" 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点点血迹,但他似乎浑然不觉,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感谢的话语。 林玄儿立马将他扶起,道:“你也快吃些东西吧!” 女孩的父亲抹掉眼泪,也拿起一碗粥大口大口地吃着。 那老妇吃饱喝足,步履阑珊地走到三人面前道:“佛祖显灵,佛祖显灵。上天果然有好生之德,竟派了你们三人来拯救我。不枉老身吃斋念佛一生。” 玄诚道:“我是道士,不归佛祖管。” 徐天佑道:“我也只是个乞丐。” 林玄儿笑道:“你们的佛祖坐在高台上呢!他才没空管你们。” 老妇道:“女菩萨切莫妄言。” 林玄儿哈哈大笑,道:“奇怪的很,我们三人刚才大闹佛门清净地,你现在却叫我女菩萨?” 老妇一时无言,闭眼道:“小姑娘口不择言,佛祖莫怪,佛祖莫怪。”说罢,便步履蹒跚地回座了。 六人吃饱喝足,千恩万谢,走之前却依旧不忘到大雄宝殿恭恭敬敬地拜了拜佛祖金像。 女孩看着那供台上的新鲜水果,咽了咽口水。 玄诚看在眼里,问道:“小女孩,你想吃水果么?” 女孩道:“不……不想。” 玄诚笑了笑,走到供台前,便把那水果连着供盘端了下来。 在场众人大惊。就连徐天佑和林玄儿的脸色都不大好。 那些和尚脸露愤怒之色,却是敢怒不敢言。 老妇道:“道长万万不可啊!这是供奉佛祖的,你岂能拿下来?” 玄诚笑道:“活人都吃不饱,这些水果用来供个雕像着实可惜。”说罢,便将果盘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哪敢拿,只能连连挥手道:“我、我不想吃。这是供奉佛祖的,道长放回去吧!” 玄诚正欲说话,只听得从门口传来一声庄严且低沉的声音。 ——“我佛慈悲。” 第63章 了尘和尚 一声\"我佛慈悲\",如洪钟大吕,震得四座皆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一位胡须苍白的老僧站在那儿,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老僧眉头微蹙,目光在场内扫过,似乎对眼前的一幕颇为不悦。 ——不论是哪个和尚,看到寺内满地鲜血,同门身上带伤,心情都不会好到哪去。 林玄儿看了一眼老僧,又看了看胖和尚,问道:\"你们主持?\" 胖和尚连忙摇头,像拨浪鼓一样。 林玄儿又看向老僧,问道:\"那你是哪座庙的和尚?\" 老僧淡淡道:\"贫僧了尘,来自大相国寺。\" 在座众人皆惊。唯独那些和尚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露出了笑容。 大相国寺是玄朝的国寺,主持了空和尚被誉为国师。而眼前这位了尘和尚,也是名满天下,传闻他不论佛法造诣亦或是武功都在了空和尚之上。 据传闻在一年之前,了尘和尚闭关念佛一月有余,出门时只留下一句:\"不入世何以出世?\"便飘然离开了大相国寺。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寺内和尚们要么跌跌撞撞地跑,要么一瘸一拐地朝了尘靠近。 胖和尚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道:\"求高僧出手,帮我们打退这些扰佛门清净的贼匪。\" 了尘和尚微微颔首,目光如电,扫过林玄儿等人。 可了尘看着六个面黄肌瘦穿着破烂不堪的逃难人,看着林玄儿和徐天佑,看着一身道袍的玄诚,怎么看也和劫匪搭不上边。 徐天佑上前一步,微微拱手道:\"大师,今日之事,实有隐情。我们并非有意冒犯佛门清净,只是这些和尚......\" 他将这些和尚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了尘。 了尘眉头紧皱,叹道:“佛门不幸。” 他缓缓走向玄诚,问道:“你为何拿供奉佛祖的果盘?” 玄诚道:“活人都要饿死了,这些果盘难道还要拿来供一座雕像不成?” 了尘听罢,拿起一个苹果递给女孩。 女孩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了尘和尚,只见他面容慈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的责备与怒气,只有无尽的慈悲与平和。 这股祥和之气,如同春风拂面,让女孩的身心都感到了一股温暖。她仿佛能感受到了尘和尚内心深处的善意与关怀,那是一股超越了言语的力量。她的心灵在这股祥和之气的抚慰下渐渐平静下来。 她不再忌讳这是贡果,伸手接了过来。 玄诚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道:“今天见了这么多和尚,总算见到一个心有佛祖的和尚了。” 林玄儿却嘟囔着,声音中带着一丝俏皮道:“大师这举动,有点倒反天罡了。” 徐天佑轻轻拉住林玄儿的衣袖,小声提醒道:“这位可是得道高僧,不可胡言。” 他的声音虽小,但了尘和尚耳力非凡,自然是听见了。 了尘和尚却也不恼,他淡淡一笑道:“阿弥陀佛。佛祖心怀大善,曾为救一只鸽子割肉喂鹰。想必他若得知眼前众人境遇,也会愿意将这些水果赠与他们。”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子慈悲与智慧,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六个逃难的人听后,千恩万谢,脸上洋溢着感激之情,缓缓离去了。 林玄儿三人也向了尘和尚拜别,心中对这位高僧充满了敬意。 了尘和尚却留了下来,他除了要帮寺内僧侣疗伤,还要在这座寺庙传授佛法,将这些误入歧途的僧人带入正途。 天空依旧晴朗,阳光洒在大地上,带来一片温暖。 铃铛声随风飘荡,清脆悦耳,仿佛也在庆祝着什么。 三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欢喜的笑颜,心情如同这天气一般明媚。 林玄儿笑意盈盈,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道:“高僧果然是高僧,他一出现,我这心情都好了许多。” 徐天佑也露出了笑容,他看着远处的寺庙,感慨道:“他衣服虽染了风尘,但看上去比寺内那些和尚干净多了。” 玄诚笑着接话道:“我真没想到徐兄弟下手这么狠。” 徐天佑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道:“我本是乞丐出身,曾也受过地主陷害,看到那六个落难的人心中共情自是比你们多些,也就一时间没留手。” 林玄儿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道:“他们也不是地主员外呀!” 徐天佑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道:“他们的作为在我眼里跟地主员外一模一样,只是换了身行头罢了。” 林玄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看着玄诚,眼中带着几分戏谑道:“你是准备一直跟着我们?” 玄诚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我这次下山本就没有目的,深感与两位情投意合,自然想同路而行,总比一个人行走有趣了许多。” 林玄儿挽住徐天佑的手,眼中带着几分玩味:“你一个人天天跟着我们夫妻俩,不会心中忽生寂寞?” 玄诚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你这女娃娃怎么口无遮拦?” 林玄儿看向玄诚腰间那串铃铛,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男的腰间挂着姑娘戴的铃铛。” 玄诚笑道:“那只能说明你见得太少了。” 林玄儿的八卦本质再次展露。她笑嘻嘻地问道:“这是哪家姑娘赠你的定情信物么?” 玄诚面不改色道:“我问过你们的过去么?” 林玄儿和徐天佑摇了摇头。 玄诚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既然没问过你们,你们也给我留点秘密吧!” 林玄儿试探道:“那我用一个秘密跟你交换?” 玄诚哭笑不得道:“林大小姐、林大女侠放过我。” 林玄儿不再多问,她只是好奇心重,但并不是没有分寸感。 三人相视一笑,继续踏上了旅程。 阳光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铃铛声伴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路欢歌。 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他们并不在乎。 正所谓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少年,本就该昂首阔步仗剑前行。 第64章 剑神,也是路痴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行走在广阔的平原上。 太阳刺眼,风也不似以前那般温柔。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已经在这荒原上行了三天,他们携带的水和粮都已经见底了。 如果不是北方的战事紧张,导致官道封闭,这两位剑客也不会陷入如此窘境。 叶群城抱怨道:“你总是自诩识途老马,那请问路在何方?三天跋涉,瀛洲的轮廓依旧遥不可及。别说瀛洲,连个村落的影子都没见到。” 西门吹风故作深沉,淡然回答:“路,总是在前方。” 叶群城不屑一顾,啐了一口道:“迷路了就直说,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又不会嘲笑你。” 西门吹风轻叹,终于承认:“确实迷路了。” 叶群城闻言大笑,仿佛一瞬间忘却了饥渴。 西门吹风瞥了他一眼,挑衅道:“那你来带路如何?” 叶群城的笑容戛然而止,默默继续跟随。 ——他甚至忘记了归途。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远远望见一人骑马而来。 那人背负双剑,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叶群城急忙叫住那骑马的汉子。 汉子勒马停下。 叶群城问道:“大侠,敢问瀛洲如何前往?” 汉子打量着两人,觉得似曾相识。 汉子好奇地问:“你们是何人?” 叶群城自报家门道:“在下叶群城。” 西门吹风也道:“西门吹风。” 汉子立刻下马,大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苦练剑术十二载,正欲寻你们挑战,没想到在此巧遇。” 叶群城疑惑:“你寻我们何事?我不记得有你这号人物。” 汉子坦言道:“自然是挑战你们!只要战胜你们,我就能名扬四海。” 叶群城无奈地望向西门吹风道:“你看你,总是招惹是非。” 西门吹风纠正道:“他要挑战的是我们两人。” 汉子疑惑道:“你们的剑呢?” 叶群城随口回答:“扔了。” 汉子惊讶道:“难道你们已经达到了‘无剑胜有剑’的境界?” 叶群城无意多言,西门吹风本就不爱多解释。 汉子坚定道:“无论你们达到了何种境界,既然相遇,我定要一试。” 叶群城道:“且慢。” 汉子道:“何事?” 叶群城道:“你先告诉我们瀛洲的去路。” 汉子挑衅道:“你们若能赢我,我自会告知。” 话音刚落,汉子拔剑向西门吹风刺去。 西门吹风身形如鬼魅,瞬间已至汉子侧方。 待双方分开,汉子腰间的剑鞘已落入西门吹风之手。 西门吹风看了一眼手中剑鞘,赞叹道:“好剑鞘。” 汉子愤怒道:“我的剑更胜一筹。” 他双手握剑,再次向西门吹风发起攻击,这一击,他倾尽全力,誓要一击必杀。 剑势如电,却在一刹那消失无踪。 西门吹风竟精准地用剑鞘收住了剑,剑光顿失。 剑入鞘时,西门吹风暗运内力,汉子双手剧痛,剑脱手而出,连退数步。 西门吹风拔剑出鞘,赞叹道:“确是好剑。”随即又还剑归鞘,扔还给了汉子。 汉子羞愤交加,拔剑断之,将断剑与剑鞘一并弃于地上。 叶群城讽刺道:“你自己技不如人,却怪罪于剑?” 汉子道:“继续前行一日,便能抵达瀛洲。”说罢,欲骑马离去。 叶群城似乎想到了什么,喊道:“等一下!” 汉子一愣,问道:“你想怎样?” 叶群城道:“你既败于我手,总该有些惩戒。” 汉子悲壮一笑,下马道:“技不如人,生死由你。” 叶群城道:“若是要杀你,刚才和西门吹风过招时便已经是具尸体了。” 汉子无言,因为叶群城所言非虚。 叶群城道:“借你粮水一用,还有你的马。” 汉子递过水壶,又抛给他装满面饼的包袱。 叶群城道:“多谢。”随即翻身上马。 汉子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道:“叶大侠,等一下。” 叶群城问道:“何事?” 汉子脸一红,道:“给我留两块面饼。” 叶群城大笑,打开包袱,扔给他两块面饼。 叶群城策马而去,西门吹风纵身跃起也上了马。 西门吹风道:“我就说路在前方。” 叶群城调侃道:“你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西门吹风道:“无论如何,我的结论总是正确的。” 叶群城苦笑道:“对对对,没有错的你带着有错的我,在这鬼地方已经转悠了三天了。” 行至月升星明。 叶群城勒马停下。 西门吹风道:“怎么不继续赶路了?” 叶群城道:“白天我们尚且迷路,晚上怎么走?” 西门吹风不答话。 叶群城打开包袱,递了块面饼给西门吹风,自己也拿起一块面饼大口吃着。 叶群城道:“以我们两个人的实力,你说到了军营里会是一个什么官衔?” 西门吹风道:“你懂兵法?” 叶群城道:“不懂。” 西门吹风道:“你懂用兵?” 叶群城摇了摇头道:“也不懂。” 西门吹风不再说话。 叶群城反问道:“你懂?” 西门吹风道:“我只学过剑术。” 叶群城道:“以我们两个的剑术,起码得是个副将吧?” 西门吹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叶群城道:“你笑什么?” 西门吹风道:“你以为行军打仗就是武功高就行?” 叶群城道:“不然呢?” 西门吹风道:“隔行如隔山,若你连这都分不清,我怎么解释也没用。” 叶群城道:“你怎么说的自己很懂似的?” 西门吹风叹道:“我现在有点后悔跟你来瀛洲了。” 叶群城突然话锋一转道:“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十分想念在佑玄酒家的日子,有好菜,有美酒,还有两个有趣的朋友。” 西门吹风不答话。 叶群城看着漫天星星,道:“也不知道那两人现在如何。” 西门吹风道:“他们可不需要我们担心。” 叶群城道:“也不知道我们的剑现在如何。” 西门吹风道:“总归比我们现在的处境好。” 叶群城道:“你说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们么?” 西门吹风道:“有缘便会相见。” 星光流转。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也不知有没有带去叶群城的想念。 第65章 符水 或许是风还有些许冷。 林玄儿打了两个喷嚏。 徐天佑道:“是不是行路太久沾染风寒了?” 林玄儿揉了揉鼻子,道:“我身体可没这么差劲。” 破败的村庄。 即使到了中午也不见几处炊烟。 一个老头扶着一个只剩半口气的老婆婆跪在一个道士面前。 道士穿着黄色道袍,左手端着一碗清水,右手夹着一张符纸。 只见他双眼微闭,符纸在空中划着圈,嘴里振振有词。但他说词的声音太小,没人听见他在说什么。 念罢,只见他突然睁开双眼,右手瞬间用力,那黄符竟是凭空无火自燃。任凭符纸燃烧的灰烬落在碗里。 待符纸烧完,他将碗递给了老婆婆,道:“喝了这碗符水便没事了。” 老婆婆艰难地开口道了一声谢,接过碗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老婆婆刚喝完水脸上瞬间有了血色。 老头见状,顿时喜笑颜开。 老婆婆也觉得自己精神瞬间变好了,道:“不愧是仙人,只一碗水便将我的病治好了。” 老婆婆对着道士拜了拜,而后从衣服里拿出了三枚铜钱。道:“我、我只剩这三文铜钱了,还望仙人不要嫌弃。”说罢,有些不舍的将铜钱递了出去。 道士道:“你我相遇即是缘分,这钱就不收了。”说罢便转身要走。 “仙人,等一等!” 说话的是林玄儿。 道士回头,便见到了林玄儿三人。 林玄儿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问道:“你真是仙人?” 道士道:“你觉得是便是,你觉得不是便不是。” 道士回答完林玄儿的话,便抬脚继续前行。 林玄儿嘟囔道:“仙人说的话真难懂。” 玄诚心中也有疑虑,进了老太太家里。 老婆婆手中还拿着那个水碗,见玄诚进来便问道:“你是?” 玄诚道:“可否借这碗一用?” 老婆婆虽然不知道他要这个碗做什么,却也没多想,将碗递给了他。 玄诚拿起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眉头紧皱。 他将碗还给老太太,道了声谢便离去了。 林玄儿问道:“你进老太太家里做什么?” 玄诚道:“借了一下那个碗。” 林玄儿道:“你想知道仙人用的是什么药?” 玄诚道:“我已知道是什么药了。” 林玄儿睁大眼睛问道:“什么药?” 玄诚道:“很普通的治失眠头痛的药。” 林玄儿大惊,道:“骗子!”说罢,便飞奔而去欲要拦住那道士。 道士走的很快,似在赶路一般,此时人已经到了村口。 林玄儿拦住他的去路,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道:“你这个骗子,连老人家都骗。” 道士问道:“我骗她什么了?” 林玄儿脱口而出道:“骗……” 是啊?他骗什么了? “骗”字在林玄儿嘴里转了数次,却说不出后面的话。 道士缓缓前行 徐天佑心里也有好奇。 徐天佑问道:“若你不是仙人,那那张黄纸为何能凭空生火?” 徐天佑原本会以为道士不愿说出其中秘密,却不料道士竟然毫不隐瞒。 道士道:“江湖戏法罢了,符纸上沾了白磷,在空中抖一抖便能起火。” 徐天佑道:“那为何那老婆婆喝了那碗水便好了?” 道士道:“那老人家早已病入膏肓,显症便是头痛,我那符纸浸了川穹水。川穹有抑制头痛的效果。” 玄诚道:“川穹可没这么好的效果。” 道士道:“还有她的心理作用作祟,她自己不想死,还想活着等儿子从战场回来。” 林玄儿突然想到刚在那破败村庄里似乎真的没见到青壮男子,放眼望去都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和妇女还有垂鬓孩童。 林玄儿好奇道:“这里的青壮男子都去哪了?” 道士道:“都去前线了。” 徐天佑惊道:“朝廷征兵怎么可能将全村男丁征走?” 道士道:“这你就得问镇上的达官贵人了。他们不愿自己的孩子去从军,自然要找一个人补齐这个缺口。” 四人各怀心事往前走着,没走多久便到了一个岔路口。 林玄儿问道:“这两条路都通往哪啊?” 道士停下脚步道:“你们是要去哪?” 林玄儿道:“我们是游侠,随遇而安四处游历。” 道士看了看林玄儿三人,道:“你们是游侠?” 徐天佑咳嗽了声,玄诚喃喃道:“哪有自己说自己是游侠的。” 林玄儿坚定道:“对呀,我们是游侠,而且以后必然成为大侠。” 道士笑了笑道:“左边的大路通往洛家镇,右边的小路通往无名村。” 林玄儿挠了挠头,问道:“你去哪?” 道士道:‘我去无名村。’ 林玄儿又问道:“你去那干嘛?” 道士道:“驱鬼。” 林玄儿愣了下,往后退了两步,看向徐天佑问道:“这世上真有鬼啊?” 徐天佑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但具体有没有,我不知道。” 林玄儿又看向玄诚,问道:“臭道士,这世上真有鬼啊?” 玄诚笑道:“若这世上真有鬼或许是件好事。” 道士看向玄诚,两人会心一笑。 林玄儿道:“到底有没有鬼啊?” 道士答道:“我做了许多驱鬼的法事,但我也没见过鬼。” 林玄儿道:“那你岂不是骗人?” 道士道:“你以为请我驱鬼的人当真都以为世上有鬼?” 林玄儿道:“若他们不认为世上有鬼,为何要请你驱鬼?” 道士道:“人在无能为力时总要把希望寄托于一些东西身上,这样才能有动力活下去。” 林玄儿突然想起了在天音阁时,确实没见过林惊涛叫法师来做什么驱鬼驱邪仪式,唯独节日时为了图个喜庆,叫法师来祈福。 林玄儿曾经也问:“这些法师真的可以帮我们求来福气么?” 林惊涛道:“不过是图个欢喜罢了。” 道士见林玄儿久久不答话,便往无名村的方向走去。 可他刚抬脚,却发现林玄儿他们跟在后面。 道士道:“你们也去无名村?” 林玄儿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还没见过道士驱鬼,我跟着去见识见识。” 道士笑了笑,道:“那你可不能揭穿我。” 林玄儿点头道:“我保证就站旁边看,不多说一句话。” 第66章 驱鬼 无名村。 林玄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破败的村庄,刚进村里时她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黄泥砖堆砌的房子,房子无不漏风漏雨。 房屋的墙上全是裂痕,若风劲一些,雨大一些,林玄儿都害怕这些房屋会坍塌。 村里的人无不是面露菜色、衣不蔽体。 一老者见道士到来,拄着拐杖欢喜地迎了上来,道:“天公道人,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天公道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们叫我来驱邪,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那老者叹道:“我们这村世代本分守己,勤恳劳作,但这生活却是一天不如一天。眼看全村都快交不起税了,所以叫你过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邪祟作祟。” 老者后面还跟着十来个孩童、妇人、男子,他们眼里充满着期待,望着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皱了皱眉,道:“我得开坛做法问一下苍天。” 老者道:“法坛已经帮天师备好了,只等天师做法。”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示意老者引路。 老者引着天公道人他们来到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茅草屋里,放着一张木桌,木桌上摆祭祀所需的十供。木桌旁还绑着一只大公鸡。 林玄儿道:“你们自己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却为了法事能凑出十供?还能凑出一只公鸡?” 老者道:“驱邪可是大事,这些供品不能少了。供品若少了便是心不诚,心若不诚上天可不会管我们。” 林玄儿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徐天佑给拦住了。 天公道人道:“这些东西你们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老者立马摆手,道:“我们怎么可以用供奉神明的东西?” 天公道人道:“心诚则灵,我做法从来不需要这些东西。”说罢,他便走出了破烂不堪的茅草屋。 老者和跟在后面的那群人也不知天公道人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看到他走出了茅草屋,便也跟了出去。 天公道人右手拔出背上的桃木剑立在面前,左手比了个剑诀,贴在剑身上。他微闭双眼,嘴里振振有词。 突来一阵微风,吹起了天公道人的黄色衣袍,竟真有几分仙人下凡的意味。 村里人无不面露敬仰之情,肃穆地看着天公道人。 玄诚百无聊赖地看着腰间的铃铛,徐天佑则看着天公道人想看看他下一步如何行事。 唯独林玄儿,憋笑憋着脸都红了。 咒语念完,天公道人睁开双眼,用力地吐了口气。 老者满脸期盼拄着拐杖走了过来,问道:“上天可有何指示?” 天公道人故作深沉道:“你们村里有一只穷鬼作祟。” 村里众人一听,纷纷交头接耳 。 “难怪我们怎么勤恳劳作也不见生活变好,原来是有穷鬼缠着我们村了。” “是呀是呀,这一切就对的上了。” 林玄儿实在忍不住了,躲在徐天佑身后笑出了声。 众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向徐天佑和林玄儿。 徐天佑脸一红道:“贱内想起了之前碰到的有趣的事,见笑了,见笑了。” 林玄儿捂住嘴,强行压住了自己的笑意。 老者问道:“那天师有办法赶走这穷鬼么?”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道:“不难,你离远些,我要做法了。” 老者一听,带着村里人往后退,留出一大块空地给天公道人施展法术。 天公道人左手从怀中夹出六张黄符放在眉宇前,他再次闭眼喃喃念咒。而后,他将六张黄符扔向空中,口中大喊:“邪祟休跑!”说罢,他使出桃木剑快速地依次虚空点向六张黄符,只见那六张黄符在空中无火自燃。 “好内劲!”徐天佑和玄诚异口同声道。 林玄儿兴奋地大喊道:“好!”言毕竟鼓起了掌。 村里众人又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林玄儿。林玄儿咳嗽一声,收起兴奋欢愉,转而变成了和村里众人一样的肃穆之情。 符纸在空中燃尽,天公道人收回桃木剑,对着虚空又念了一段咒。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天公道人缓步走向村里众人。 老者问道:“天师赶走那穷鬼了么?”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道:“赶走了。” 村里众人闻言,一扫刚才的阴霾,大喜道:“感谢天师,感谢天师。” 天公道人道:“除恶卫道实乃本分之事。” 老者道:“那个,天师,这做法事的钱你是怎么个收法?” 问题一出,村里众人又满脸凝重。 天公道人道:“小事一桩,我也能积攒功德,就不收钱了。” 老者眼中闪出光芒,但嘴上却说:“这……这不好吧,你千里迢迢跑一趟,怎能不收钱?” 村里众人脸色也变得轻松,但嘴里还是说着希望天师能开个价。 天公道人看了看斜下的夕阳,道:“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四人还未吃饭,若可以的话,管一餐饭便好。” 老者大喜道:“天师果真天人也!老朽佩服,老朽佩服。” 穷鬼被赶走,村里以后必将顺风顺水。 ——至少村里人都是这么想的。 这算好事,所有人将家里的桌椅摆在了村里的空地上,也算潦草的摆了个宴用以庆祝。 有酒。 不是好酒,比烧刀子的酒尾还要酸。 有菜。 不是好菜,漫山遍野都能采到的野菜。 米不多,做成了粥。 那只本是用来当供品的大公鸡也被杀了,做成了鸡汤端到了林玄儿那一桌。 端鸡汤的妇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鸡汤的香味传遍了宴席,众人纷纷羡慕地看向了林玄儿那桌,但也就一瞬,他们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大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小孩们却控制不了。 ——鸡汤是什么?那是过年都未必吃得到的东西。 林玄儿夹起一个鸡腿,却见三个小孩已站在她身旁羡慕地看着她。 林玄儿见状,笑道:“你们想吃?” 三个小孩口水都流到嘴角了,却依旧不说话。 林玄儿道:“你们若不说,那姐姐吃咯?” 终是一个小姑娘忍不住了,道:“想吃。” 林玄儿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将鸡腿夹起,放在她面前,道:“拿去吃。” 小姑娘犹豫片刻,实在挡不住鸡腿的诱惑,拿起便大口大口地吃着。 另外两个小孩见状,异口同声道:“仙女姐姐,我们也想吃。” 林玄儿笑道:“我不是仙女,我是人。我叫林玄儿。” 言毕,她将另一个鸡腿给了其中一个小男孩,又将鸡翅给了另外一个小男孩。 林玄儿问道:“你们村还有其他小孩子么?” 小姑娘点了点头。 那个吃鸡翅的小男孩吃的很快,骨头都已经吸吮干净了,吃罢还意犹未尽地咂吧了一下嘴。 林玄儿将那盆鸡汤端起,递给了小男孩,道:“你把这些鸡汤分给其他小孩吃。” 小男孩见状,兴奋地点了点头道:“谢谢玄儿姐姐。”说罢,接过鸡汤便开心地拿去跟其他小孩分享。 林玄儿笑道:“走慢点别摔了,你不许偷吃。” 小男孩头也不回道:“我不会偷吃的。” 林玄儿开心地端起酒碗喝了口酒,可是这酒太酸了,酸的她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第67章 破庙 酒足饭饱。 天色已晚,四人不得不在村里过夜。然而,村里的房屋破旧狭小,难以容纳他们。于是,老者领着他们来到村中唯一的破庙,这里供奉着财神爷,尽管庙宇同样破败,却已是村里最好的避风港。 林玄儿环顾四周,打趣道:“荒郊、山野、破庙,似乎成了我们行走江湖的标配。” 玄诚轻笑一声,回应道:“若非你爱凑热闹,我们此刻或许正躺在洛家镇客栈的软床上。” 林玄儿不以为然道:“破庙有何不好?记得我和徐天佑第一次住破庙时,就遇到了赵……” 话音未落,徐天佑便打断了她:“真没想到,道长竟有武艺在身。” 天公道人淡淡一笑道:“略懂一二。” 林玄儿好奇地问道:“既然你武艺高强,为何不成为游侠,行侠仗义,却选择成为道士?” 天公道人淡然回答道:“当游侠不过是骗自己,当道士则是跟需要被骗的人一起做一场戏,没有区别。” 林玄儿调侃道:“你这道士,怎么学起和尚打机锋了?” 天公道人叹了口气道:“你日后自会明白。” 林玄儿摇头道:“我不确定将来是否会明白,但我现在好奇的是,为何村里人对你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天公道人反问道:“你怎知他们真的信了?” 林玄儿不解道:“那他们为何要给你工钱,还宰了公鸡款待我们?” 天公道人解释道:“人们总是需要些仪式感,哪怕明知是戏,也要演得圆满。” 林玄儿挠头,一脸困惑道:“真是奇怪。” 天公道人继续说:“请我驱鬼的人,未必真信有鬼。他们更多的是对现状无能为力,寻求一丝慰藉。” 徐天佑补充道:“我刚才一路观察,这地方根本不适合耕种,即便辛勤劳作,收成也只够温饱。现在战乱频发,税收加重,他们的生活自然愈发艰难。” 玄诚点头赞同道:“他们心知肚明是收成和重税造成了困境,但却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林玄儿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向官府求助,反而要捏造一个穷鬼来解释一切?” 天公道人道:“官府?他们早已习惯了推诿搪塞,百姓的疾苦,又岂是一纸公文所能解决的?而穷鬼之说,虽是虚妄,却能让他们心中有所寄托,哪怕是片刻的安宁。” 徐天佑接话道:“他们撼动不了官府的决定,但是能借助穷鬼一说,给自己心灵找到一丝慰藉。” 天公道人自嘲道:“所以这顿饭可不是什么做法钱,而是演戏的钱。” 林玄儿沉默了,她开始思考,这世间的苦难,是否真的有解。若有解,为何这些人会选择自欺欺人? 当游侠不过是骗自己,当道士则是跟需要被骗的人一起做一场戏,没有区别。 林玄儿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天公道人说的话。 天虽然很黑,但生起了篝火。火光照亮林玄儿满脸困惑的脸。 徐天佑道:“玄儿,你在想些什么呢?” 林玄儿道:“有些事情我似乎越来越想不明白了,脑子里乱的很。” 天公道人叹了口气道:“我想不明白的事情也有许多。很多时候我感觉我能做的并不是把事情处理了,而是给了他们一个虚假的希望。” 玄诚背过身躺在地上,道:“想不通就别想,等事情遇见多了,自然什么也想得通了。” 林玄儿道:“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很乱,理不清我睡不着。” 徐天佑笑道:“以前徐老乞丐告诉过我一句话,路是走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或许世间百态看着看着,这些事自然也就想得懂了。” 林玄儿叹了口气,躺在了徐天佑旁边,道:“算了,不想了不想了,再想真睡不着了。”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 扬州,客栈,房间。 房间内烛火已熄。 欧阳庆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屋顶。这是他思考的方式。他喜欢将自己融入黑暗里,静静地思考。 他想不通的事情也很多,多到难以入眠。 林玄儿他们现在在哪? 天音阁在玄朝遍地都布置了眼线,为什么阁主会让自己亲自来寻? 到底是谁不想让徐天佑和林玄儿过平淡的生活? 他们的矛头是指向徐天佑和林玄儿,还是指向天音阁? 这种种疑问他都想不明白。 本来烦心事就很多了,现在又多出一件烦心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竟然偷偷打开了窗户,又轻手轻脚地从窗户爬了进来。 蒙面贼人轻悄悄地来到桌旁,眼看就要拿到欧阳庆的包袱,却感觉有一双充满了杀意的眼睛盯着自己。 蒙面贼人转头一看,却见欧阳庆坐在床上,一双眼睛在黑夜里依旧明亮! 蒙面贼人惊呼一声,拿起包袱转身便跑。 蒙面贼人跑的很快,但欧阳庆的速度也不慢。 两人在屋顶上追逐着,欧阳庆却始终拉不近距离。 眼看便要跑到城郊,蒙面贼人回身甩出三枚银针,欧阳庆挥动宝剑一一将银针挡下。 蒙面贼人跳下屋顶,快速往前跑去。 路越来越偏,莫说人影,就连热闹大街上的人声也听不见了。 蒙面贼人突然停步,转身冲进一间房间。 欧阳庆见状,也跟着冲了进去。 房间从外面看很普通,但房间里的地板下却有一条密道。 密道大门敞开,欧阳庆停下了脚步。 思索片刻,他慢慢地走进密道里。就在他走到一个转角时,只听轰的一声,密道门关上了。 四周一片漆黑,欧阳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凝神静气。 片刻后,密道里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火把,火把燃起的光芒将密道照亮。 欧阳庆小心翼翼地沿着密道往前走,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 密道并不长,他走到尽头,却见前方只有石阶。 石阶通向哪?他来不及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欧阳庆走上石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庭院内。 庭院内的房屋都是黑的,唯独一间房子有火光。 他小心地走向那间有光的房子,只听身后传来轰的一声响,密道的门关上了。 欧阳庆敲了敲门,门内无人回应。 “有人么?”欧阳庆小心翼翼地询问着,门内依然没人回应。 欧阳庆深吸了口气,将门推开。 门内除了台上有根蜡烛,只有十口大箱子静静的摆在地上。 第68章 陷害 十口箱子摆在房里。 欧阳庆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他慢慢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口箱子,拔出剑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的东西重现天日,欧阳庆大惊——这箱子里并没有暗器机关,而是放着兵甲! 兵甲上放着一张图纸。欧阳庆缓步走向前,将图纸打开。 这图纸是一张地图,欧阳庆起先并未看懂,但等他看懂后不由内心一阵恐慌——这图纸竟是玄朝边防分布图! “不好!” 欧阳庆收剑还鞘正欲离去,却见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室外现在却火光大盛! 火光来自火把。 ——几十把火把。 火把当然不会自己飘过来。 此时,欧阳庆已被几十个捕快团团围住。 为首的捕快喊道:“叛贼欧阳庆,还不速速就擒!” 欧阳庆道:“官爷,这其中有些误会,我是追一蒙面贼人追至此处。” 欧阳庆指了指已被关闭的密道口,道:“就从这条密道追来的。” 捕快玩味道:“你说你一个天音阁副阁主是追一蒙面贼人追到了天音阁扬州分堂?” 欧阳庆道:“天音阁没有副阁主……”话未说完,他突然缓过神来。 欧阳庆惊道:“这是天音阁扬州分堂?” 捕快笑道:“天音阁副阁主连自己家的分堂都不认识?” 欧阳庆来过分堂,但是来过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而且从来没有进过后院。 至于这个暗道,他是闻所未闻。 欧阳庆道:“官爷,其中必有误会。容我回天音阁将此事禀告林阁主,待查明真相后自会给官爷一个答复。” 捕快道:“你们分堂堂主蒋七已经全招了,私通辽国,私售兵甲,窃取玄朝边防图,这桩桩死罪,你是在劫难逃。劝你束手就擒,念在李丞相的面上还能留你一具全尸。” 欧阳庆深深吸了口气,道:“我若是要跑呢?” 捕快面露狠色,道:“那休怪我们无情了。” 几十个捕快拔刀冲向了欧阳庆,欧阳庆纵身跃起,跳上屋顶便开始跑。 虽然来了几十个捕快,但是会轻功的寥寥无几。带头的捕快算一个,他此时也不敢追。 ——几两碎银的工钱,玩什么命啊? 这是带头捕快的内心想法。若是欧阳庆拔剑迎击,他仗着人多势众怎么也会和他斗上一斗。 但若只带几个人穷追欧阳庆,他不敢。 带头捕快对着身边一捕快吩咐道:“贴上悬赏告示,重金悬赏欧阳庆。” 欧阳庆跑了一段路,却发现后面并没人追来。他跳下房顶,在大街上边走边思考着。 这诬陷人的手段拙劣但是高效。所谓拙劣,那是对当事人而言,但在外人看来,这罪名是坐死了的。 这一招无疑是不留余地的杀招,是想将天音阁连根拔起。 “到底发生了什么?”欧阳庆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要了解真相的方法,只有找到林惊涛问个明白了。 但他现在成了逃犯,天音阁成了卖国叛党。现在要回天音阁,无疑是自投罗网。 欧阳庆走着走着,便开始担心起了林玄儿。 “我每日在阁中尚且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玄儿更不可能知道。” “也不知玄儿现在处境怎样,人到底在哪里?”欧阳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 苏州,天音阁。 林惊涛如往常一般坐在书房里看着书。 刘管家慌忙而至,道:“林阁主,苏州叶知州亲自带着捕快来我们阁里了。” 林惊涛闻言却也没露出惊慌之情,沉稳道:“何事?” 刘管家摇头,道:“不知,只说见到了您再说明来意。” 林惊涛点了点头,便随刘管家去了议事大厅。 议事大厅内,叶知州坐在椅子上喝着茶。他身后只跟了六个人,但这六个人各个都是有名有姓的高手。 “叶知州深夜到访,也不知有何贵干?”林惊涛笑道。 叶知州将茶杯放下,悠悠道:“林阁主,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们把你押走?” 林惊涛问道:“此话怎讲?” 叶知州拍桌怒喝道:“通敌叛国,此乃死罪!” 林惊涛大惊,问道:“通敌叛国?此事从何说起?” 叶知州道:“我们已在天音阁扬州分堂搜出十口箱子,那十口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我想林阁主比我清楚。” 林惊涛道:“此事我真的不知晓。” 叶知州道:“那我来点醒你,放着十箱兵甲,还有一张玄朝边防图。” 林惊涛道:“此事蹊跷的很,叶知州可别误听了小人谗言。” 叶知州笑道:“你们分堂堂主蒋七可是全招了。” 林惊涛不接话,竟是问道:“那十口箱子是何模样?” 叶知州道:“林阁主装傻的境界可比武功境界要高,那叶某来点点你,那十口箱子是纯黑镶金边的。” 林惊涛思忖片刻,眼中露出惊讶之色。 此时,林氏也闻讯赶了过来。 林氏见这阵仗吓得愣在原地,缓了许久走到林惊涛面前,拉住了林惊涛的手。 林氏问道:“相公,发生什么事了?” 林惊涛安慰道:“没事,叶知州这有些误会。” 叶知州起身,道:“是不是误会跟我们走一趟便能知晓。” 叶知州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林阁主,还请移步衙门。” 林惊涛点了点头,欲要跟着叶知州离去。 林氏拉住了林惊涛的手,眼中尽是惶恐。 林惊涛拍了拍她的手,道:“夫人放心,我去去就回。明早我想吃你亲手煮的粥。”说罢,将林氏的手移开。 林氏看着林惊涛的背影,眼中的泪止不住往下流。 林惊涛跟着叶知州一路走。 虽然明面上叶知州只带了六人,但这高墙上却藏着不知多少弓手。 还没走出天音阁的大门,却见门口火光通天,竟是来了不知多少捕快官兵。 林惊涛道:“叶知州好大的阵仗。” 叶知州笑道:“毕竟是要请林阁主去衙门做客,这点人马还是得备齐的。” 一捕快拿出镣铐欲要给林惊涛戴上。 叶知州阻止道:“以林阁主的武功修为这镣铐可是铐不住他。”说罢,那捕快点了下头便退下了。 叶知州站在一马车旁,做了个请的动作道:“林阁主,请。” 林惊涛点了点头,便坐上了马车。 第69章 武痴少年 晨。 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三人往洛家镇方向走。而天公道人却因为村里人的挽留留了下来。 这一路上,林玄儿都一脸愁绪。 徐天佑问道:“昨晚没睡好么?” 林玄儿摇摇头道:“我昨晚不该嘲笑他们。” 林玄儿道:“如果有办法解决现在的困境,谁又愿意借鬼神之说给自己找慰藉呢?” 徐天佑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啦!别多想了,他们这情况也不是你造成的。” 玄诚道:“到了洛家镇好好吃一顿。”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想吃鱼,想吃牛肉,想喝女儿红。” 徐天佑笑道:“行,都听你的。” 三人就这样慢悠悠地往前走,行至一陡峭处,却见一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站在悬崖边。 少年俯下身看了眼悬崖,而后往后退了数步,拍了拍自己胸脯,嘴里喃喃道:“不怕不怕,摔不死摔不死。” 他又往前走到悬崖边俯下身往下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大喊道:“武林秘籍!江湖至宝!我洛二书来啦!”言毕,他纵身便要往下跳。 就在他往下跳的时候,一只手将他的后领拉住,将他拽了回去——拉住他的是徐天佑。 洛二书回头,只见两男一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洛二书急道:“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往下跳,你们拉住我干嘛?” 徐天佑道:“什么事这么想不开要在这跳崖寻死?” 林玄儿道:“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讲,我们可是游侠,专管不平事。” 洛二书道:“什么跳崖寻死啊,我是在求自己的机缘!” 徐天佑愣住了,道:“机缘?悬崖下除了万丈深渊哪有什么机缘?” 洛二书道:“这你就不懂了,话本上都说了,那些大侠都是跳崖后获取的武林秘籍或者江湖至宝,然后威震江湖独步武林。你是不是不看书?” 徐天佑觉得这话十分熟悉,转眼看向了林玄儿。 林玄儿道:“你看我干嘛?” 徐天佑笑道:“感觉这些话你也能说出口。” 玄诚笑道:“又是一个被话本毒害的人。” 洛二书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是游侠?” 唯独林玄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洛二书道:“那你们就是江湖人士咯?” 林玄儿道:“如假包换。” 洛二书笑道:“哈哈哈,我苦练拳法五年,终于能和正正经经的江湖人士过招了。” 林玄儿笑道:“你要和谁过招?” 洛二书道:“除了你都行。” 林玄儿愣住了,道:“为什么我不行?” 洛二书挺起了胸膛,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打女人?” 林玄儿怒极反笑,道:“江湖可不分男女。说吧,你想文斗还是武斗?” 洛二书道:“还有文斗武斗一说?” 林玄儿点头道:“这你都不懂?文斗就是双方拱手后开打,俗称切磋。武斗就是江湖决斗的方法。” 洛二书兴奋道:“那武斗吧!” 他话刚落地,林玄儿的巴掌已经呼到他脸上了。 洛二书怒道:“你讲不讲武德?怎么可以偷袭?” 林玄儿笑道:“江湖决斗只管生死,不管手段。” 待林玄儿话刚说完,洛二书便出拳反击。 不知是因为教他武功的武师本就是个半吊子,还是他实在没有实战经验。 他打的有板有眼,但太有章法,俗称打的套拳。林玄儿双手负在后背,贴着他的拳风躲避着。 不过出了十八拳,洛二书的招式便穷尽了。 林玄儿向左侧身躲过一击,右脚快如迅雷踹向洛二书的胸口。 洛二书吃痛后退。林玄儿右脚落地借势起跳,左脚踢向他的脸。这一击虽留了力,但也不是洛二书吃得消的。他踉跄着向左倒在了地上。 徐天佑惊道:“玄儿,你这下手太重了。” 林玄儿哼了一声,道:“谁叫他看不起女人的,我得给他长点记性。” 没想到洛二书却是不恼,兴奋地起身拱手道:“感谢女侠赐教。”说罢,他右脸一阵疼痛,痛的他嗷嗷直叫。 林玄儿见他那模样,顿时后悔自己下手过重,拱手道:“承让,承让。” 洛二书笑道:“这应该就是话本里说的不打不相识。在下洛家镇洛二书,敢问三位大侠大名。” 林玄儿道:“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玄儿。” 徐天佑道:“在下徐天佑。” 玄诚道:“贫道玄诚。” 洛二书听到他们的名字,大喜道:“林玄儿?天音阁阁主的独女林玄儿?” 林玄儿骄傲道:“正是本小姐,天音阁林玄儿,林惊涛的林,玄幻的玄,女儿的儿。” 洛二书兴奋道:“话本诚不欺我也,果然跳崖就能遇到机缘。” 他又兴奋道:“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林玄儿笑道:“自然。” 洛二书又走到悬崖边上往下看,并且招呼他们一起过来看。 洛二书道:“我真不骗你们,这悬崖跟话本上那些主角跳的悬崖描述的一模一样。” 徐天佑和玄诚不懂到底哪一样,但林玄儿懂。 林玄儿欣喜道:“真的哎!你们看你们看,那峭壁上有棵歪脖子树,树下凸出一块能站人的石台。” 洛二书顿时感觉遇上了知己,笑的更灿烂了。 他道:“我想过了,我跳下去抱住那棵树,然后再跳到那石台上。武功秘籍,武林至宝,隐士高人,我总能寻得一样。” 林玄儿道:“那等什么,赶紧跳呀!”说罢,她竟真站起来准备往下跳。 徐天佑一把将她拉住,无奈道:“你这话本思维怎么又出来了。” 玄诚道:“光这崖上离歪脖子树便有差不多五十丈之高,我并不觉得我轻功比你差,我跳下去也是九死一生。” 玄诚又看了看洛二书,道:“你会轻功么?” 洛二书摇了摇头。 玄诚叹道:“十死无生。” 跳崖大计就此破灭。 洛二书道:“哎,早知道就不学什么拳法了,练轻功多好。” 林玄儿笑道:“轻功可不是这么好练的。” 玄诚道:“闹剧也结束了,我们得走了。” 洛二书问道:“敢问三位大侠准备去往何处?” 徐天佑道:“洛家镇。” 洛二书欣喜道:“我就是洛家镇的呀!你们是去探亲还是?” 徐天佑道:“行走至此。” 洛二书道:“那我们既然是朋友了,你们到了我的地盘我自然得好生款待。若不嫌弃屋舍简陋,就到我家去吃顿便饭吧!” 林玄儿问道:“有鱼么?” 洛二书道:“有。” 林玄儿又道:“有肉么?” 洛二书道:“自然有。” 林玄儿笑道:“酒呢?” 洛二书道:“只怕你喝醉了也喝不完。” 于是,三人便跟着洛二书一同前往洛家镇。 这一路上,洛二书一直和林玄儿谈话本的事,两人聊的火热。徐天佑和玄诚插不上话,只能默默跟在后面。 第70章 瀛洲 瀛洲城。 进城的人少,出城的人多。 两人一马逆着人流走入城内。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打听到守城将军温少风的府宅,便直接去登门拜访了。 “来者何人?”侍卫拦下二人。 叶群城道:“在下叶群城,这位是西门吹风,求见温少风温将军。” 侍卫听过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的大名,惊道:“两位剑神稍等。”说罢,便跑进府里。 没过多久,来了一个家仆。 家仆躬着身道:“温将军在议事厅等候,两位随我来。” 府邸不小,但没有南方的小桥流水布景,建筑结构也使用的是抬梁式构架,墙体厚实。 穿过一块很大的练武场,便来到了议事厅。 温少风约莫四十来岁,长得虎背熊腰,一双眼睛如狼一般透露出一种野性的锐利和深邃。他那宽阔的肩膀和粗壮的臂膀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温少风见叶群和西门吹风到来,欢喜地站了起来拱手道:“两位剑神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叶群城道:“我俩准备去寰州投军,路过来看看温将军。” 西门吹风看了眼叶群城,又看了眼温少风,道:“你们认识?” 叶群城笑道:“曾一同切磋过剑术。” 温少风道:“叶兄,西门兄何必去寰州投军,不如就投在我帐下。我定奉两位为座上宾。” 叶群城想了想,笑道:“也不是不行。” 温少风对着身边奴仆吩咐道:“赶紧备上好酒好菜为两位接风洗尘。” 奴仆点头答是,便离去了。 温少风道:“这一别便是十年,没想到这十年你竟然成了剑神。而我在剑术造诣上却止步不前。” 叶群城笑道:“十年前我们剑术不分上下,只是后来我依然只痴迷剑道,而你选择了学兵法带兵打仗,剑术造诣上自然会有些差距了。” 两人还在闲聊着,却见一少年将军走了进来。 温少风道:“玉儿,赶紧见过两位剑神。” 温如玉是温少风的副将,也是温少风的独子。 只见他约莫二十岁,一袭白衣似雪,脸上早已没了稚嫩之气,眼中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坚定。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军人的严谨和优雅。 温如玉拱手道:“见过两位剑神。” 叶群城道:“既是温少风的儿子,想必剑术上也有超人的造诣。” 温如玉道:“在下未曾学剑术。” 叶群城道:“哦?那学的是什么?” 温如玉道:“枪与兵法。” 温少风道:“两位剑神,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叶群城道:“说。” 温少风道:“希望两位剑神能当犬子和军营的武术教练。” 叶群城看向西门吹风道:“我就说了吧,以我们俩的名气要到了军营怎么也能谋个一官半职。” 西门吹风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温如玉道:“素闻两位剑神剑法通天,还望两位指教一二。” 叶群城道:“现在么?” 温如玉点了点头。 温少风道:“玉儿不可无礼,两位剑神一路奔波还未休息,怎么也得等吃完饭之后再谈切磋之事。” 叶群城笑道:“无妨,就现在。”说罢,便走出了议事厅,走到了练武场。 叶群城在武器架上抽出一把剑,温如玉则拿起一柄长枪。 叶群城笑道:“请。” 请字刚出口,只见温如玉使枪快速刺向叶群城,一点寒芒竟是在瞬间刺出六下。 叶群城边闪躲边赞叹道:“好枪法。” 叶群城侧身闪躲,温如玉变换招数,直刺换横扫。叶群城举剑横挡,而后快步向前,手中剑瞬间打出刺、扫、撩三招。 温如玉面无惧色,横枪挡刺,上挑挡扫,下劈以攻代守防住撩剑。 叶群城剑出如花,温如玉枪出如龙! 温如玉使枪指地,以自身为中心快速划了个圈,叶群城不知其是防是攻,后退两步。 叶群城在退,温如玉却不追,反而也是在退,直至退到枪的攻击极限距离。只见温如玉双手握枪直指叶群城,竟是使出缠枪之法。枪如蛇信,柔韧而有力,随时找寻刺入的机会。 叶群城也以缠剑术接招,而后转成云剑式在空中划了个圈,又立马改成挑剑式将枪挑开,待枪被挑开之后,倏地使出穿剑式快速刺向温如玉的咽喉。 温如玉依旧不惊慌,后退一步阴阳手握着枪柄,竟如使棍一般握枪旋转。旋转速度之快瞬间包裹着温如玉全身,又在防守时随时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叶群城顿觉有趣,故意卖了个破绽。 温如玉见叶群城露出破绽,阴阳手改为正手握,用力劈向叶群城的天灵盖——这一劈带着旋转之势的速度与余威,来的又快又猛。 叶群城举剑挡住这一击,却不收剑而是剑身贴着枪身,快速逼近温如玉。 温如玉将劲力全聚于双手,马步瞬间立成,大喝一声用力一震。 叶群城不料这少年劲力竟如此之大,立马挑开长枪,而后剑如雨滴般密集地点向温如玉的上身各处。 温如玉收枪不及,滚地躲避,滚地时单手握着枪柄前处接连刺向叶群城的下盘。 叶群城或扫或挡抵挡着这接连的枪刺,而有机会反击却又被温如玉用枪柄挡住。 也就一瞬间的空档,温如玉起身后退再次阴阳手握枪冲向叶群城。 这次攻势来得更猛,叶群城刚挡住枪尖攻击,又得防另一端的枪柄攻击。 这一来一回,叶群城算是知道了温如玉的枪法造诣。他决定不再留手。 叶群城用力挑开枪尖,而后不守反攻,以撩剑式从下往上攻向温如玉的手腕,又以云剑式迷惑温如玉,而后削向温如玉的肩膀。 这几招变化自然巧妙,速度也十分之快。温如玉后退躲过剑削,却见叶群城立马止住剑削之势,改成剑刺,精准且迅速的刺向温如玉的要害。 温如玉见那剑势如雨如电,遂转身后跑,竟是将背部暴露在了叶群城面前。 也就跑了五步远,温如玉蹲身回首,枪如电般旋即从下往上刺出! 叶群城似乎早已料到一般,侧身擦着枪尖躲开这夺命一刺,剑架在了温如玉的脖子上。 “好!”叫好声,鼓掌声来自温少风。 叶群城收剑。温如玉吐了口气起身拱手道:“甘拜下风。” 叶群城道:“以你的武学天赋,不专心学武真的浪费了。” 温如玉笑道:“前辈抬举了。比起武艺,在下更觉得兵法作用大些。” 叶群城道:“此话怎讲?” 温如玉道:“武艺再强,不过敌一人,敌十人。而兵法,却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一人之力有限,而兵法之道,能调动千军万马,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就在他们聊天时,饭菜已备好。 第71章 林惊涛的疑惑 林惊涛入狱一夜,也只是让他单独坐在牢里等候发落。毕竟他身后可是李不予,没人敢对他动刑。 林惊涛在牢中苦思冥想了一整夜,觉得这件事玄之又玄。 他不知道到底是谁陷害自己。起先林惊涛认为是李不予陷害自己。但思来想去觉得不大可能。 第一,李不予只告诉林惊涛那十口大箱子里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从未告诉过他是兵甲和玄朝边防图。若李不予直接用这十口箱子来给自己扣上叛国罪名,那他相当于也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第二,世人皆知天音阁能快速起来是因为背后有李不予的支持。天音阁若倒了,李不予相当于损失了左膀右臂。而且天音阁若真的被扣上叛国罪名,李不予也会被殃及。 第三,那十口箱子早就被人劫走,这事虽是李不予的一面之词。倘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一定有一股未知的势力在针对天音阁乃至李不予。倘若他说的是假的,那就是刻意隐瞒这十口箱子的去处,更不可能让这十口箱子现世。 到底是谁劫走了那十口箱子?又是怎么得知那十口箱子的运送路线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其实让林惊涛最惊讶的是十口箱子里的东西——这兵甲尚且不论,这玄朝边防图若秘密送到辽国人手里,那玄朝将岌岌可危。 这哪是求和?这是卖国! 林惊涛在思想上也是站求和派的,他认为玄朝内忧外患,当务之急应该是安内。他也觉得打仗其实打的就是人力物力,若只是送些钱财换来安宁,对百姓而言,对国家发展而言都是件好事。若真要硬碰,不说玄朝到底能不能抵挡住辽国的骑兵,即使打起来也是两败俱伤。 倘若两败俱伤,此时的辽国内部铁板一块,但玄朝不同。玄朝各路叛匪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大好河山。 西边还有吐蕃诸部正养精蓄锐。 西南还有一个叫大理的小国虽表面臣服于玄朝,但若玄朝势弱之后呢? 所以林惊涛在各方面都是支持与辽国求和的。 但是,他同意求和并不意味着他同意卖国! 林惊涛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也就那一瞬,他收回了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意。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时,有一人身披黑袍前来探视。 此人正是与李不予形影不离的全颖。 林惊涛先声夺人道:“为何陷害我?” 全颖反问道:“为何十口箱子会在你的扬州分堂?” 林惊涛道:“我正想问你们。” 全颖道:“李大人不可能陷害你,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惊涛眉头紧锁,他的声音略显沉重:“此计之毒,令人防不胜防。我想知道,李大人可有破解之策?” 全颖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转而提出了问题:“那十口箱子的秘密,你已经知晓了?” 林惊涛稍作沉默,随后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道:“是的,我已经知道了。” 全颖紧接着追问:“那么,你对此有何看法?” 林惊涛沉吟片刻,语气中带着对李大人深深的敬意道:“李大人智慧超群,我不敢妄自揣测他的决策。” 全颖道:“你不认为李大人这一举是叛国之举?” 林惊涛道:“李大人怎么可能叛国?” 全颖道:“那可是真正的玄朝边防图。” 林惊涛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道:“李大人此举一定有其它考量,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全颖笑道:“你果然忠心。” 林惊涛道:“天音阁能迅速崛起为江湖第一大派,这都是李大人的功劳。我自然忠心。” 全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待全颖离开后,林惊涛紧闭着双眼。 若真有人针对天音阁,那其实他在牢里算是安全的。 真正面临危险的,是在外的林玄儿和徐天佑,还有正在寻找他们的欧阳庆。 “也不知玄儿现在在哪?”林惊涛深深吸了口气,饶是风雨看尽的他此时心里也是一阵慌乱。 玄朝,朝堂之上。 一年未曾上朝的都督诸路军马公孙雄此时出现在朝堂之上。 他称病在家一年,不曾走出府门半步。 严帝威严地端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声音如雷贯耳:“有事速速禀来,无事退朝。” 公孙雄从众臣中步出,神色凝重地奏道:“启禀陛下,臣有紧急之事须要上达天听。天音阁涉嫌与辽国勾结,私下贩卖兵甲,更胆大包天地窃取我玄朝边防图,此乃罪不容诛。恳请陛下降旨,铲除天音阁,并将林惊涛九族尽数治罪。” 严帝闻言,面色骤变,怒火中烧道:“此事当真?” 李不予紧随其后,出列奏道:“皇上,此事确有发生,但其中疑点重重,牵涉甚广。臣请陛下准许,待臣彻底查明真相,再做公正的裁决。” 公孙雄冷声补充道:“李丞相所言甚是。玄朝边防图何等机密,天音阁虽势力庞大,但绝无可能轻易得手。此事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操纵一切。臣恳请陛下下旨,彻底清查。” 严帝听罢,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立即彻查此案!务必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李不予俯首,忠诚之志溢于言表道:“臣愿为皇上分忧解难。” 公孙雄却嗤之以鼻,冷笑道:“谁人不知天音阁与你李府过往甚密,你来查案,岂能公正?” 李不予急忙辩解,声声焦急道:“皇上明鉴,臣与林惊涛虽有私交,却绝无私下勾结。若查实林惊涛果真有叛国之行,臣定当大义灭亲,绝无半点偏私。” 公孙雄冷笑道:“李丞相果真大义。只望查出幕后主使之时,李丞相还能如此大义凛然。” 李不予道:“公孙都督似乎已经知道了这边防图是谁偷出来的?” 公孙雄道:“我并不知晓幕后主使是谁,李丞相为何这副表情看着我?” 李不予道:“公孙都督称病一年不曾上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上朝了,当真巧得很。” 公孙雄笑道:“我若再不上朝,这金銮殿的顶都要被某些鼠辈给掀了。” 李不予怒道:“你怎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严帝不想再听他们啰嗦,反正群臣吵来吵去永远吵不出一个结果,他早就腻烦了。 严帝不耐烦道:“天天吵除了吵的朕心神不宁,永远吵不出一个结果。” 李不予立马躬身请罪道:“扰了皇上心神,是微臣之罪。微臣罪该万死。” 严帝起身道:“此事就交由李丞相查办。退朝。” 第72章 洛家镇 洛家镇 洛府。 八仙桌上,有肉有鱼有酒。 林玄儿开心地吃着牛肉,喝着美酒。 洛二书举杯敬向三人,道:“能跟三位大侠结识是在下的荣幸,敬三位大侠一杯。” 林玄儿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道:“徒弟,没想到你家还是洛家镇首富呢!” 徐天佑一脸懵,道:“这就走了一路,怎么洛兄就成你徒弟了?” 洛二书笑道:“师父已经决定教我轻功了。”说罢,倒了杯酒单独敬向林玄儿。 林玄儿也不推脱,也往杯里倒了杯酒。 洛二书喝完酒,道:“师丈,我也敬你一杯。” 徐天佑笑了笑,没有推辞。 喝罢,洛二书又倒了杯酒,单敬玄诚。 玄诚笑道:“我也有份?” 洛二书道:“师父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徐天佑看向林玄儿道:“这轻功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你这是准备在洛家镇待一年半载?” 林玄儿道:“我和徒弟有缘,待久些便待久些,反正我们也不急着去做什么。” 酒宴过半,只见一书生模样的少年走了进来。书生看上去文弱不堪,那手臂细的估计连抓只鸡都抓不住。 洛二书见到书生,喜道:“哥,我终于是正儿八经的江湖朋友了。” 书生微笑地和林玄儿三人作了个揖。 洛二书介绍道:“这是我亲哥,叫洛富书。这是我师父叫林玄儿,这是师丈徐天佑,这是道长玄诚。” 洛富书笑道:“二书,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洛二书听罢,道:“你们等我一下,我跟我哥出去聊些事。”言毕,便跟洛富书走出了门。 洛富书带着洛二书走到一棵树下停住了脚步。 洛二书道:“哥,你找我何事?” 洛富书道:“江湖上的人都是刀尖舔血过日子的,你少跟他们来往。” 洛二书道:“哥,他们都是好人,你放心。老弟我看人的眼光很准。” 洛富书道:“我不管他们是不是好人,父亲可是说了,要么跟他经商,要么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习武什么的没前途。” 洛二书道:“怎么就没前途了?学好了武艺我便去从军,杀几个辽国士兵,攻他几座城池,洛家的族谱得从我这单开一页。” 洛富书皱眉道:“休得胡言。等会父亲和娘亲便回来了,他们若看到你带着一群江湖人在这吃饭,少不了挨板子。” 洛二书道:“我就不明白了,读书考功名当文官有什么好的,难道还能念死辽国人不成?” 洛富书道:“玄朝以文立国,这话你可别在外面说。” 洛二书道:“知道啦知道啦!但我已经拜了林玄儿为师了,她可答应了教会我轻功才走。” 洛富书叹道:“你是真不怕父亲打死你。” 而后,洛富书似反应过来了什么,问道:“那个女的便是天音阁大小姐林玄儿?” 洛二书点了点头道:“你也知道林玄儿?” 洛富书道:“我偶尔也看《江湖日报》,自然有耳闻。” 洛富书又道:“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始终是江湖人,你还是离远些的好。” 洛二书敷衍道:“好好好,我这就去把他们赶走。”说罢,便回了宴厅。 洛二书回到宴厅后可没有赶人,而是端起酒杯愉快地喝着酒。 酒足饭饱,洛二书正准备带他们去洛家镇闲逛。却见一个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暴发户拿着木棍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洛二书大惊道:“爹!听我解释。” 洛父也不回话,抡起木棍便要痛扁洛二书。 洛二书大惊,闪躲了开来,而后边围着八仙桌跑边急道:“爹,你先放下棍子,听我解释。” 洛父追了三四圈,停在原地喘着粗气,道:“你这不孝子,我今天就打死你。” 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徐天佑三人只能在原地站着发懵。 洛父道:“叫你从商你不学,叫你读书你不读,天天做着江湖梦,你是想把一家都害死么?” 洛二书道:“我想当大侠怎么就会害死一家了?” 洛父指着徐天佑三人道:“我们从商顶多要钱,他们是真的要人命呐!” 林玄儿道:“我们几时成了杀人魔了?” 洛二书道:“他们可是大侠!” 洛父啐了口吐沫道:“什么劳什子大侠,不过就是手上血沾的多一些。你别管他们江湖人是大侠还是杀人魔,这名号都是用别人的血堆出来的,这道理你都不明白?” 林玄儿想反驳,但反驳不了。从某种意义而言,洛父说的是事实。 洛二书道:“我师父跟他们不同。” 洛父怒极反笑道:“就拜师了?来,你指给我看哪个是你师父?” 洛二书指着林玄儿道:“就是她,林玄儿。” 洛父道:“什么玄儿聪儿的……等一下,林玄儿?佑玄酒家老板娘林玄儿?” 洛二书道:“也是天音阁林玄儿。” 洛父舔了舔嘴唇,放下手中木棍,谄媚笑道:“我就说怎么今天刚进府里便感觉一股紫气从宴厅飘出,原来是林大小姐大驾光临。” 这转变过于快,林玄儿和洛二书呆愣地站在原地。 但徐天佑和玄诚明白这转变从何而来。 洛二书小心问道:“爹,你被脏东西附体了?” 洛父笑道:“哎呀,什么附体不附体的,刚就是……就是想打你一顿,你真不懂待客之道。这林大小姐大驾光临你怎么就不知道叫家奴把我喊回来呢?” 洛二书和林玄儿不知如何作答。 徐天佑和玄诚也懒得回应。 洛父道:“林侄女啊,我和你爹……也有过一面之缘,当年有幸去过天音阁,你还记得我么?” 林玄儿思来想去道:“我……没什么印象了。” 洛父笑道:“当时你还是个小娃娃,没印象很正常。林阁主近来可好?” 林玄儿道:“感谢挂念,家父身体康健。” 洛父道:“康健就好,康健就好。刚犬子说拜您为师了?” 林玄儿点了点头。 洛父道:“这是犬子的荣幸呐!林侄女开个价。” 林玄儿疑惑道:“开什么价?” 洛父笑道:“能拜林侄女为师,这个钱自然不能少。” 洛二书道:“江湖豪杰视金钱如粪土,师父只是和我意气相投,又看重我的武学天赋才让我拜她为师的。” 洛父怒道:“我和林侄女说话你插什么嘴?” 林玄儿咳嗽了声,道:“那个……钱就算了,我主要是和洛二书聊得来。” 洛父道:“不愧是林侄女,当真有大侠风范呐!对了,犬子是怎么有幸和你们相识的?” 洛二书叭叭叭地就把经过说了出来。 洛父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一忍再忍实在忍不住了,拿起棍子就抡,怒骂道:“跳崖!跳崖!天天想着跳崖!要不是林侄女赶到,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洛二书边跑边道:“爹,你怎么和娘们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又追了四五圈,洛父实在追不动了。 他气喘吁吁,但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道:“这教武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教会的,林侄女若不嫌弃,我叫下人把房间收拾一下,你就在府里住下吧!当自己家一样,千万别客气。” 林玄儿道:“谢谢叔叔。” 洛父笑道:“客气了,客气了。” 他又转头对着洛二书怒道:“林侄女难得来洛家镇,还不带林侄女去镇上转一转?” 洛二书见着好似学过变脸的父亲,一脸诧异地点了点头。 洛父转头又对林玄儿笑道:“林侄女,这镇上你只要看上了什么,报我名字直接拿便是,千万别跟洛叔叔客气。” 林玄儿尬笑道:“谢谢洛叔叔。” 第73章 茶楼闲谈 洛家镇。 茶楼。 说书人正在说的故事竟是叶群城和西门吹风弃剑而去,从军投入瀛洲守将温少风帐下的故事。 说到两人遭一神秘高手袭击,差点死在神秘高手剑下时,林玄儿嘟囔道:“怎么可能?这两人若一起出手,杀谁也不过五招。” 说到两人在野外迷路时,林玄儿大笑道:“没想到这两人还是个路痴。” 她看向徐天佑,也看到了徐天佑背上的两把剑。 ——这两把剑普通至极,久未出鞘。 又有谁能想到这两把剑便是曾经两大剑神的佩剑呢? 林玄儿有些想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了,道:“也不知道他们俩在瀛洲过得怎样。” 徐天佑安慰道:“放心吧,以他们俩的名气和身手,到哪都是座上宾。” 洛二书磕着瓜子问道:“他们俩为何要弃剑而去啊?” 徐天佑笑道:“或许怕我们太想念他们,所以把剑留给我们当纪念了吧。” 洛二书看着徐天佑背后背的两把剑,迟疑片刻问道:“这两把剑便是叶群城和西门吹风的?” 徐天佑点了点头。 洛二书站起身来,走到徐天佑背后,仔细的观摩着这两把剑,又用手轻轻抚摸着剑鞘,仿若在抚摸着一件绝世珍宝。 过了一会,洛二书疑惑道:“没什么特别的呀!” 徐天佑笑道:“本来就是随便一个铁匠都能打出来的剑。” 洛二书坐回座位,端起茶碗喝了口茶。 林玄儿道:“你父亲当真奇怪。” 洛二书道:“我也觉得我父亲今天很奇怪,跟学过变脸似的。” 玄诚笑道:“有什么奇怪的?” 林玄儿道:“他似乎恨透了江湖人,但听闻我是林惊涛的女儿后似又爱极了江湖人。” 玄诚道:“他排斥的是无权无势仗着一身武艺出来闯荡江湖的江湖人。你可不同。” 林玄儿道:“我哪不同?我也是靠着一身武艺出来闯荡江湖的。” 徐天佑道:“你可是天音阁大小姐,他巴结还来不及。” 玄诚道:“谁不知道天音阁是江湖第一大派?谁不知道天音阁的后台是李不予?他爱的只是天音阁的地位和李不予的权利罢了。” 玄诚喝了口茶,接着道:“若能跟天音阁牵上线,他的生意必将蒸蒸日上。倘若运气再好点,能搭上李不予,他做梦都能笑醒。” 洛二书恍然大悟道:“难怪我一说师父你是天音阁林玄儿,我爹的转变便如此之快。合着我这拜师变成了他的生意?” 徐天佑和玄诚点了点头。 林玄儿嫌弃道:“真势力……哦,徒弟我没说你的意思。” 洛二书心中五味杂陈。 玄诚道:“商人重利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 洛二书也不再纠结父亲的小算盘,坐到林玄儿旁边道:“师父,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林玄儿道:“什么东西?” 洛二书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道:“这是《莫欺少年穷》的第二卷,我好不容易弄到的。” 林玄儿大喜道:“我之前只看了第一卷,可想知道后续故事了,可惜一直没买到。” 洛二书将书递给林玄儿,道:“送你。” 林玄儿道:“这怎么好意思,你看完再给我看便行。” 洛二书道:“我早就看完了。” 林玄儿笑着接过书册,欢喜地翻阅着。 洛二书道:“我和你说,主角后来加入了魂殿。” 林玄儿看着书,道:“真的假的?” 洛二书兴致也来了,道:“真的,他都要成魂殿大长老了。再然后……” 林玄儿打断道:“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慢慢看。” 林玄儿边嗑瓜子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书,问道:“你说那魂殿笑起来是‘桀桀桀’的声音,到底怎么笑的?” 洛二书道:“这问题我还真没想过。师父不愧是师父,思路跟别人真的不同。” 而后,洛二书真的在认真思考“桀桀桀”到底应该怎么笑。 他默默酝酿着,小声地发出了二十来种笑声。 他表情逐渐离谱抽象,徐天佑和玄诚忍不住笑出了声。 终于在尝试了第三十种笑法的时候,洛二书大喜道:“师父,我知道该怎么笑了!” 林玄儿抬头看向他,期待道:“怎么笑?” “桀桀桀。” 洛二书的表情极度猥琐扭曲,林玄儿哈哈大笑起来。徐天佑和玄诚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洛二书看着三人的嘲笑,却也不恼,跟着一同大笑起来。 笑声太大,茶楼众人都看向这四人。 …… 夜已深。 不知名郊外茶水铺。 欧阳庆坐在缺了个腿的长凳上喝着茶,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茶水铺里除了坐着欧阳庆,还坐着六个人。 这六个人低着头默默地喝着茶。 老板疑惑嘟囔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突然下起了雨。 毛毛细雨。 老板的声音很小,但欧阳庆耳尖。 他左手握紧了桌上的剑,右手端起茶碗将碗中的茶一饮而尽。 茶喝完,欧阳庆排出两枚铜钱便起身要走。 那六人见欧阳庆要走,也跟着他离去。 走至无人烟处。 欧阳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六人。 六人也抬头看向了欧阳庆。 欧阳庆道:“来者何人?” 领头的人此时手上已套上了指虎,道:“带你回去领赏的人。” 欧阳庆道:“我若不跟你们走呢?” 领头的人道:“那便留下命来。” 雨依旧未停。 狂风四起。 第74章 欧阳庆的剑 欧阳庆道:“这件事情背后另有隐情,我不想多开杀戒。你们也莫逼我。” 为首的戴指虎的杀手道:“无妨。” 欧阳庆道:“什么意思?” 戴指虎的杀手道:“传闻欧阳副阁主的一柄剑十分快,见过的人都得死。” 欧阳庆并未解释自己的剑,道:“天音阁没有副阁主,只有一个阁主。” 带指虎的杀手道:“以前没理由和你动手。现在这事不管真假,我也总算有理由见识一下你的剑了。” 欧阳庆叹了口气,他不再说话,也不动,右手也没有握住剑柄。 指虎杀手也不再说话,他死死盯着欧阳庆。 风停,雨却更大了。 指虎杀手突然发难。 ——这一击不论力道、速度、角度都十分刁钻,而且杀意已达最盛状态。 他有信心这一击能击穿欧阳庆的喉咙。 可就在他接近欧阳庆时,只见虚空中出现一道光。 这道光也只闪了一下。 没人看清这道光是以什么角度袭来,甚至这道光到底有没有出现都让人感到疑惑。 但指虎杀手的伤口却证实了一切的发生。 ——只见他胸前一道长而深的剑伤,从腰部右边开始,划到左边肩部。 指虎杀手的眼神从自信到不可思议,再到恐惧。 他就这样躺在地上——他依旧没看清那柄剑。 欧阳庆的剑已然还鞘,他的右手好像从来没动过。 和指虎杀手同行的五人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看都懒得看指虎杀手一眼。好似死的只是路边一条野狗。 欧阳庆道:“你们见过我的剑了。” 五人中唯一一个女的笑道:“我并未看清。” 一个约六十多岁的老翁道:“想必他也没看清,呵,估计死不瞑目。” 欧阳庆道:“你们还想再看一次我的剑么?” 五人没有回话,他们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四人同时跃起,唯独女子站在原地。却见不知何时他们四人牵起一张大网。 欧阳庆喃喃道:“天罗地网?你们是暗河的人?” 四人没有回答。 他们除了用那张大网想网住欧阳庆之外,女子用暗器伺机偷袭,老翁用短棍,瘦弱男子用匕首,精壮男子用腰缠软剑,高个男子用短刺。 欧阳庆得躲过铁网包裹,又得躲过五人的默契袭击,理论来说应该境地很危险。 可他依旧没出剑。 只见他如雨中漫步,躲过铁网的包围,又躲过瘦弱男子的匕首,而后左闪再次躲过女子的暗器。 就在高个男子用短刺刺来时,他抬剑用剑鞘挡住了这一击,而后只见他右手一动——这一动,又带出一道光。 这道光依旧一闪即逝,一道鲜血从脖子上如花般溅出——老翁的脖子。 老翁倒下,另外三人依然拉着铁网袭向欧阳庆。 欧阳庆暗自运功,使出“幻影”。 只见他身形如鬼魅,不知何时已脱离了铁网的包围,站在了瘦弱男子的身后。 瘦弱男子大惊,放开铁网纵身欲逃。 欧阳庆再动右手,依然只见到一道光。光消失后,瘦弱男子的背后溅出一道血花。 两人无法撑起天罗地网阵,于是精壮男子和高个男子扔掉铁网,冲向欧阳庆。 欧阳庆以身法躲过腰缠软剑的纠缠,抬剑用剑鞘挡住高个男子的短刺。 就在精壮男子举剑再刺时,欧阳庆的右手又放到了剑柄上。只见他侧身,拔剑,收剑一气呵成。 但这次他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纵身躲过了女子的暗器。 高个男子见欧阳庆人在半空,暗想机会来临,竟是直接把短刺当暗器般扔向欧阳庆。 他扔的角度很刁钻,直击欧阳庆的下体。不论欧阳庆怎么躲也无法躲过。 却不料到欧阳庆并不躲,竟是拔剑出鞘也当暗器般掷了过去。 欧阳庆又在空中强行转身,躲过女子从背后扔来的暗器。 剑飞来,快如流星,势如闪电!短刺被剑击飞,剑插在了高个男子的胸口。 他们终于看清了这把剑。 这把剑雕着极美的纹路,仿佛一般艺术品,雨打在上面仿若落在一幅美丽的画卷上一般。 高个男子的血顺着剑流下。 ——比雪还冷的寒光。 ——冒着热气的鲜血。 美艳至极! 欧阳庆落在地上,高个男子跪倒在地。 欧阳庆将剑拔了出来,还剑入鞘。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道:“你已见过这把剑了。” 女子道:“好剑。” 欧阳庆道:“本就是把好剑。但你既已见过我的剑,便活不成了。” 话毕,他直冲女子。 女子自知不敌,纵身便跑。 两人在林间追逐,却见一卖花女子左手提着花篮,右手拿着油纸伞在前面慢慢行走。 女子眼睛凶光大盛,立马挟持住了卖花女。 欧阳庆与她相对而立。 女子道:“你若不放过我,她也活不成。堂堂欧阳庆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卖花女遭此劫难,花篮和油纸伞全掉在地上,眼泪伴着雨水流了下来。 卖花女哭道:“大侠,我不想死,救救我。” 女子左手掐着卖花女的脖子,右手夹着三枚银针,道:“你把剑扔了。” 欧阳庆当然不能扔剑,而是又往前走了两步。 女子缓缓后退,道:“你再过来我便掐死她。”话语间,左手更加用力,卖花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欧阳庆再往前走了一步,将剑抬过头顶。 女子道:“快点扔剑!” 欧阳庆看了看女子,道:“距离够了。” 女子不知这句话的含义,但下一秒她明白了过来。 等来女子的不是欧阳庆扔剑,而是两道寒光。 一道击向女子的头,一道击向卖花女的胸口。 女子满脸震惊,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卖花女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欧阳庆,道:“你……” 欧阳庆道:“荒郊野岭,大雨滂沱,哪来的卖花女?” 卖花女跪倒在地。 欧阳庆将油纸伞劈开,只见里面藏着无数银针。 他又将花篮打翻在地,花篮里依旧藏着暗器。 欧阳庆再次前行。 雨蒙蒙,前路不知尽头。 第75章 危机四起 下了一夜的雨,空气中充满了泥土的芬芳。 林玄儿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道:“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徐天佑笑道:“昨晚你睡觉都打呼噜了。” 林玄儿捶了他一拳,道:“我怎么可能会打呼噜?你才打呼噜了,害我一晚没睡着。” 玄诚此时也醒了,走到林玄儿面前,道:“你真要教会洛二书轻功才走?” 林玄儿道:“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三人正欲去找洛二书,却见洛父带着一帮家奴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家奴手里都拿着长棍,一眼便能看出来者不善。 三人见状,不知发生了何事。 林玄儿问道:“洛叔叔是要让我们帮你训练家奴么?” 洛父怒道:“谁是你叔叔?我是来抓你的!” 林玄儿道:“抓我?我又没犯事,抓我干嘛?” 洛父道:“天音阁与辽国狼狈为奸,犯了叛国通敌的死罪!我这便抓了你去府衙领赏。” 三人闻言大惊。 林玄儿怒道:“放屁,我们天音阁乃江湖正道第一大派,怎么会与辽国勾结?” 洛父不想再解释,招呼了一声,家奴拿着长棍大吼地冲了过来。 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三人拿出武器迎战。 这些家奴没有一个是练过武的,仗着人多势众在镇里能耍耍威风,但碰到林玄儿他们却不好使。 三人边战边退,竟是跑到了洛府外面。 林玄儿和徐天佑心知这些家奴也不是江湖中人,而且这些家奴确实对他们没有什么威胁,便不愿以江湖对决的杀伐心对战。 玄诚同样也只是只守不攻。 可这些家奴见对方只守不攻,竟是士气大涨,棍子挥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追的也越来越起劲。 玄诚暗骂一声,道:“你们先走。” 林玄儿和徐天佑点了点头,便不问方向地往镇外跑。 玄诚拔剑出鞘,一时间剑光大盛,哀嚎声响彻整个洛家镇。 纵使这样,玄诚也会留了手的,他只是让这些家奴见见血,灭了他们再追的念头。 这几剑出完之后,那些家奴要么慢慢后退,要么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玄诚问道:“还追?”说完,竟是狠狠地虚空挥了一剑。 家奴见状,扔下棍子便跑回洛府躲了起来。 玄诚轻蔑一笑,还剑入鞘,纵身追向徐天佑和林玄儿。 徐天佑和林玄儿跑出镇外不远,玄诚便追了上来。 徐天佑道:“你没下杀手吧?” 玄诚道:“杀他们可不需要这么久。” 林玄儿满心疑惑和惊慌道:“天音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就背上了通敌叛国的死罪?” 徐天佑道:“我们回天音阁找你父亲一问便知。” 林玄儿点了点头,此时她恨不得能飞到天音阁。 可这时,林间传来一声:“不用回了。” 声到人至。 只见三个黑衣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林玄儿、玄诚和徐天佑摆出战斗姿态。 林玄儿道:“不用回了?什么意思?” 持剑黑衣人道:“林惊涛已入大牢,欧阳庆不知所踪,回去有何用?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林玄儿道:“不可能,我父亲和欧阳大哥不可能会有事的。” 持剑黑衣人道:“你若不信,不如跟我们回去,一见便知。” 林玄儿道:“我若不跟你们回呢?” 持剑黑衣人道:“只要抓住你们便能拿悬赏,不论生死。”说罢,拔剑出鞘,剑指林玄儿。 其他两个黑衣人也跟着一起动。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拿匕首。 林玄儿三人边战边退。 与家奴边战边退是不想伤了他人性命,而与这三个黑衣人边战边退是真的打不过。 持剑黑衣人的剑势如雨般密不透风,变招如风般捉摸不透。林玄儿的全身被他的剑势包裹着。 手拿匕首的黑衣人出招角度刁钻,下手狠辣,速度极快。徐天佑压根跟不上他的速度。 那赤手空拳的黑衣人武功更高,打的玄诚觉得自己的剑仿佛并不是杀人利器,而是累赘。他竟有那么一刻产生了弃剑逃跑的想法。 “叮铃,叮铃。” 这是玄诚腰间铃铛发出的声音。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这是武器相撞的声音。 “砰,砰,砰,砰。” 这是玄诚挨拳头的声音。 三人竟在不知不觉间被逼到了悬崖边。 ——正是洛二书跳崖的那个悬崖。 林玄儿和徐天佑的身上已有几处在流血。 玄诚也吃了那黑衣人几拳。 在江湖上游历了这么久,林玄儿和徐天佑并不是没见过高手。 ——但是正正经经要他们性命的高手,林玄儿和徐天佑今天总算见到了。 早在之前,很多人都善意提醒林玄儿的武功还得再勤加修炼。她不大相信。毕竟在天音阁和各路高手对练时也没有怎么落下风。唯独让她觉得自己武功似乎不太行的时候,便是见叶群城和西门吹风在茶楼决斗的时候。 ——可是那两个人是剑神啊! 林玄儿也不觉得是自己武功可能确实需要加紧修炼,只觉是他们两个太厉害。 现在她信了,她不但信了,她现在简直后悔极了。 如果时光倒流,她恨不得天天练武,还得拉着徐天佑天天练武才行。 但现在已经迟了。 林玄儿慌不择言道:“我、我可是天音阁大小姐林玄儿,你们若杀了我们,你们也不会好过。” 持剑黑衣人道:“你若不是天音阁大小姐,我们还不愿出手。” 玄诚小声道:“你们看到那棵歪脖子树了么?” 徐天佑和林玄儿谨慎地斜眼看去,点了点头。 但他们俩并没有反应过来玄诚说这话的意思。 玄诚道:“跳。” 言毕,他竟真的纵身跳下了悬崖。 三名黑衣人见状,立马要上前阻拦。 林玄儿和徐天佑眼见无路可走,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是林玄儿最后的倔强。 三名黑衣人站在崖边,一时间没一个人敢跟着往下跳。 毕竟他们只是求财。 持剑黑衣人吩咐道:“找一下有没有其它的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听令,点了点头便开始分头寻找下崖的路。 第76章 别有洞天 幸运的是,那棵歪脖子树足够高大,足以支撑他们。 徐天佑和玄诚紧紧抓住树干上粗壮的枝条,悬挂在半空中。 林玄儿则紧紧抱着树干,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徐天佑深吸一口气,向下望去。虽然凸出的平台距离并不比悬崖到树的距离高,但依然充满了危险。 他脚下没有着力点,一时之间,也不敢贸然跳跃。 玄诚鼓励道:“跳到平台上去,如果运气好,我们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林玄儿颤抖着说:“你们跳吧,我不敢。” 然而,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徐天佑所抓的树枝已经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咔嚓”声。 徐天佑一咬牙,决然地放开了树枝,跳向了平台。 玄诚见状,也紧随其后,跳了过去。 林玄儿仍旧紧紧抱着树干。 玄诚焦急地催促:“姑奶奶,你快跳下来啊!” 林玄儿大声回应:“我不跳。” 玄诚继续劝说:“你不下去,迟早也会饿死。” 林玄儿带着哭腔说:“饿死总比摔成肉泥要好。” 徐天佑安慰道:“你跳下来,我和玄诚会接住你的。” 听到徐天佑的声音,林玄儿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颤抖着说:“那你们一定要接稳了。”然后,她试探性地站起身,鼓起勇气跳了下来。 徐天佑纵身跃起,稳稳地将她接住。 林玄儿安全落地,但徐天佑的双脚和双腿却承受了巨大的冲击。 看到徐天佑痛苦的表情,林玄儿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徐天佑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大碍。” 玄诚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先别管这些,看那边。” 悬崖峭壁上竟然隐藏着一个洞穴。 洞穴深邃而黑暗,似乎深不见底。 林玄儿紧紧抓住徐天佑的衣袖,她对未知的事物仍然心存恐惧。 玄诚率先走进洞穴,从腰间取出了火折子。 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洞穴前进,洞穴曲折而漫长,不知通向何方。 “什么跳崖寻死啊,我是在寻找自己的机缘!”洛二书的话在林玄儿的脑海中回响。 林玄儿小声说:“我们不会真的挡了洛二书的机缘吧?” 洞穴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玄诚坚定地说:“不管里面有没有机缘,那都不是他能拿到的。” 徐天佑补充道:“如果他真的跳下来,估计连洞穴都没看到,就已经摔成肉泥了。” 他们继续前行,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路上都是下坡。 转过一个转角后,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光亮。 三人欣喜若狂,加快了步伐。 走出洞穴,眼前只有一户人家。 那里花草繁茂,彩蝶飞舞,宛如人间仙境。 一位老者正蹲在地上,专注地观察着一株盛开的美丽花朵。 当三人从洞穴中走出时,老者转过头,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们。 三人没有开口,老者问道:“洞穴外不是悬崖么?你们怎么来的?” 徐天佑道:“从悬崖上跳下来的。” 老者面无表情,转头欣赏着自己种的花,道:“被人追杀?” 林玄儿惊道:“你怎么知道?” 老者道:“若不是被人追杀无路可走,怎么会从悬崖上跳下来?” 林玄儿脸倏地一红,因为她发现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玄诚问道:“老人家,这是哪?我们应该怎么出去?” 老者道:“这是片孤地,你们只能坐船穿过荷花池离开。” 或许是危机已经解除,徐天佑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瞬间觉得双腿脱力,倏地跪在地上。 他的腿本来就受了伤,又强行接住了往下跳的林玄儿,现在已然没有了力气。 林玄儿大惊道:“天佑,你怎么了?” 徐天佑刚想开口,却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晕倒在地。 这时他们才看见徐天佑身上的伤口——他是三人里受伤最多,也是最严重的。 苏州。 大牢。 林惊涛在牢里坐着,每日好吃好喝供着,没一人来审他。 他不知道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氏和刘管家想来探监,却都被拒绝了。 就在他沉思时,叶知州走了进来。 叶知州不似去捕他时那般威风。 只见他躬着身,脸带着谄媚笑容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人,仆人手里提着个大篮子。 叶知州打了个手势,仆人将大篮子放地上,然后打开盖子,只见篮子里装的皆是山珍海味,还有两壶三十年的女儿红。 仆人欲要把酒菜摆出来,叶知州吩咐他退下,亲自把酒菜摆了出来。 叶知州将酒菜放好,给林惊涛倒了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林惊涛见状, 问道:“叶知州来亲自送林某一程?” 叶知州惊慌笑道:“林阁主打趣了,叶某是想念林阁主,来陪林阁主叙叙旧的。” 林惊涛不说话,喝了杯酒。 叶知州也将杯中酒喝完,而后为林惊涛添上酒,再给自己添了一杯。 叶知州道:“林阁主在这牢中委屈了。但在下也没办法,这流程得这么走,我也是为皇上办事的。还请林阁主海涵。” 林惊涛听他这么讲,心中已有思绪。 林惊涛问道:“我这案子是谁在办?” 叶知州道:“是李丞相在办。” 林惊涛忍不住笑了笑,道:“你说的是李不予李丞相?” 叶知州道:“玄朝只有一个丞相。” 林惊涛又问:“我天音阁现在情况如何?” 叶知州端起酒杯道:“林阁主放心,我已经派了官兵和十来个高手保护天音阁,安全得很。”话罢,将酒一饮而尽。 林惊涛也端起酒杯将酒喝完。 明明是监视天音阁的一举一动,却成了保护。 林惊涛知道其中猫腻,但说的却是:“那就有劳叶知州了。” 他话说完,酒又已经满上了。 叶知州道:“我们十来年的交情,这点事我若不做,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之辈?” 林惊涛点了点头。 叶知州深深吸了口气道:“林阁主在牢里没受苦吧?” 林惊涛笑道:“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还不用劳心阁中琐事。我都有点不想离开了。” 叶知州道:“林阁主说笑了。只望林阁主出去之后,和李丞相多多美言几句。我可一直把你当至交呀!” 林惊涛意味深长地笑道:“自然。” 酒没喝完,菜没吃完。叶知州道了句公务繁忙便离去了。 林惊涛看着杯中酒,心中又有了其它的疑虑。 第77章 独入丐帮求援 欧阳庆已经彻底改变了他的装束。 他那华丽的丝绸长袍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朴素的粗布麻衣。腰间的玉佩早已换成了银两,而他脚上的鞋子,也从精致的锦缎靴换成了普通的布鞋。 他戴着斗笠,低着头,步履匆匆地向前走去。 这是一个小镇,名曰乞儿镇,说来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其实乞儿镇就在洛家镇隔壁。 欧阳庆走进镇里的一个破败小巷中。 巷子里破败不堪,但聚着很多乞丐。 乞丐怎会聚在破败小巷里?在这里怎么能乞讨到吃食? 别人不懂,但欧阳庆懂。 因为这里是丐帮在乞儿镇的分堂。 走到巷子最深处,有一处早已废弃的大宅院,宅院连门都没有,院里院外长满了野草。 两个乞丐本是颓坐在地上,但看他过来,眼中瞬间有了色彩,缓缓站起了身。 乞丐将他拦住,问道:“来此地何事?” 欧阳庆道:“找你们堂主苏堪。” 乞丐上下打量着他,道:“报上名来。” 欧阳庆道:“天音阁,欧阳庆。” 听到这个名字,两名乞丐的表情瞬间大变。 旁边的乞丐也听到了,他们放下手中的破碗,拿起破旧的棍子,将欧阳庆围了起来。 欧阳庆举起了手中的剑,冷冷地说:“你们认为,是你们手中的破棍厉害,还是我这把剑更快?”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敢应声。 一个乞丐道:“你在此稍候。”说完,便急忙跑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那乞丐跑了回来,道:“苏堂主请你进去一叙。” 欧阳庆作揖道:“劳烦带路。” 很大的会客厅。 但是依然破旧。 没有大门,房顶挡不住雨,墙壁遮不住风。 桌子是破的,唯一一把好的椅子放在门正对面。 椅子上坐着一个高旁边乞丐半个头的乞丐。 这个乞丐虽然也穿得破烂不堪,但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让人觉得并不是好惹的主。 欧阳庆作揖道:“苏堂主,在下冒昧前来,实有一事相求。” 苏堪不说话,将破坛子里的酒倒在破碗里,而后将碗推向欧阳庆。 碗虽破,酒虽满,但却没有漏出哪怕一滴酒。 欧阳庆道:“好掌法,好内力。” 苏堪道:“酒也是好酒。” 没有多余的椅子,欧阳庆站着把酒喝完。 苏堪道:“我们丐帮与天音阁似乎并没有交情。” 欧阳庆道:“是。” 苏堪道:“我们丐帮虽穷困落魄,但也知道卖国求荣是畜生所为。” 这句话里蕴含着苏堪的内力与杀意。 欧阳庆暗自运功挡住了内力。 杀意仿佛是号令,在场的乞丐都拿起破棍围着欧阳庆。 欧阳庆道:“苏堂主对我们天音阁似乎有什么误解。” 苏堪道:“甘当李不予的爪牙,卖国求荣之事又被揭穿。事事属实,你还要狡辩?” 欧阳庆道:“这案子属实蹊跷,还望苏堂主不要同无知之人一样乱下定论。” 苏堪道:“你一个人来我们堂口,就不怕我们杀了你?” 欧阳庆道:“那你得问问我手中这把剑了。” 苏堪起身,双拳已握紧。 欧阳庆的剑还在左手掌中,右手依旧未动。 欧阳庆道:“若天音阁真被定罪,我一定不会死在别处,而是自刎在你面前。但现在我要你帮的忙,你若不帮,恐怕你要悔恨一辈子。” 苏堪笑道:“有趣,有趣。你要我帮什么忙?” 欧阳庆道:“找林玄儿。” 苏堪道:“林惊涛之女林玄儿?” 欧阳庆点头。 苏堪道:“我若不帮你找林玄儿,为何我会后悔一辈子?” 欧阳庆没说话,苏堪旁边一个乞丐开口道:“莫不是苏堂主若找到林玄儿,便要将林玄儿嫁给苏堂主为妻?” 话音刚落,哄堂大笑。 唯独欧阳庆不笑。 欧阳庆也不说话,他只是动了动右手。 ——一道光,一闪即逝。 ——光消散时,面前的桌子裂成两半。裂口十分平整。 欧阳庆道:“我手中这把剑够不够扫了你们堂口?” 没人再笑了,也没人说话。围着欧阳庆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苏堪道:“不愧是天音阁副阁主,好剑法。” 欧阳庆道:“天音阁只有一个阁主。” 苏堪道:“你剑法虽好,但我并不想帮天音阁做任何事。请回。” 欧阳庆道:“林玄儿的丈夫叫徐天佑。” 苏堪道:“哦?” 欧阳庆道:“徐天佑是徐浚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也是徐浚的亲儿子。这忙,你们帮还是不帮?” 苏堪大惊,问道:“你说的徐浚是遭李不予灭了满门的‘铁血丞相’徐浚?” 欧阳庆道:“自然是他。” 若说世间有完人,徐浚算是一个。 朝廷官员不论派别,单要讨论他这个人,评价都是特别高的。 乡野百姓对他的评价更高,甚至有人私下拜的不是神佛,而是徐浚。 还有一点,丐帮的壮大跟徐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苏堪道:“天意弄人,天意弄人。李不予的走狗竟然和徐浚结成了亲家。” 欧阳庆也不恼,只是问:“这忙你帮不帮?” 苏堪道:“你要我做什么?” 欧阳庆道:“找到林玄儿和徐天佑,然后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 苏堪道:“若天音阁被定罪,你不怕我杀了林玄儿?” 欧阳庆道:“你不会。” 苏堪道:“为什么?” 欧阳庆道:“因为她是徐浚的儿媳。” 苏堪哈哈大笑道:“我若杀了呢?” 欧阳庆眼如寒光,道:“要么你们丐帮从此销声匿迹,要么我们天音阁再无一人。” 苏堪收起笑容,道:“有件事我一直不知真假。” 欧阳庆道:“何事?” 苏堪道:“听说见过你剑的人都死了,这事是真是假。” 欧阳庆道:“你刚才见到我的剑了么?” 苏堪虽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并没有。” 欧阳庆道:“那你要我现在拔剑么?” 苏堪不说话了。 欧阳庆见苏堪不说话,转身便离去。 ——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待欧阳庆的背影消失后,苏堪额头上流下冷汗。 一乞丐问道:“苏堂主,欧阳庆让我们帮的忙,我们帮么?” 苏堪深深吸了口气,道:“帮。” 第78章 公孙雄 开封。 将军府。 会客厅。 公孙雄端坐于主位,身后站着与他形影不离的副将,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与公孙雄相对而坐的是令狐雁,他轻摇折扇,风度翩翩,俨然一位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 令狐雁开口道:“都督大人,此番行动,未免太过冒险了吧?” 公孙雄目光坚定,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这点逆境都承受不住,那便是他的命该绝于此。” 令狐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暗河的杀手对徐天佑而言,恐怕已非逆境,而是生死存亡的绝境。” 公孙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狠厉道:“若他连暗河的杀手都无法应付,又怎配当徐浚的儿子?” 令狐雁轻轻一笑:“其实,都督大人大可将他请至府上,亲自指点一二。” 公孙雄却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的成长,唯有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才能获得。” 令狐雁笑道:“若徐天佑真的死了,你怎么和九泉之下的徐浚交代?” 公孙雄语气里没有一丝愧疚:“我与徐浚是在战场上一起并肩作战,用血浇筑出来的情义。他自然懂我的良苦用心。” 公孙雄又道:“若徐天佑死了,只能证明他太过弱小。徐浚的儿子若这么无能,早死一些也好。以免丢了徐浚的名声。” 令狐雁微微一笑:“我派出去的暗河杀手已经传回消息。” 公孙雄道:“找到徐天佑了?” 令狐雁点了点头,道:“找到了。” 公孙雄道:“在哪?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何不带来?” 令狐雁道:“带不来。” 公孙雄问道:“为何?” 令狐雁道:“因为徐天佑和林玄儿,还有一个道士,三人一起跳崖了。” 这本是很让人震惊的事情,至少应该震惊的听到这消息的人目瞪口呆,眼露恐慌之情。 然而公孙雄没有,他没有任何表情。 ——甚至连稍微皱一下眉毛的动作都没有。 他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自顾自将酒喝完。 公孙雄道:“自我创立暗河,由你接手当门主之后,我们要做的事情似乎还没有失败的。” 令狐雁点头,道:“公孙都督神机妙算,自然是不会失败。” 公孙雄道:“我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令狐雁点了点头。 公孙雄倒了一杯酒,将酒杯推到了令狐雁面前。 令狐雁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公孙雄不再说一句话,起身离去。 令狐雁也起身作了个揖,便离开了将军府。 令狐雁手摇折扇,步履轻缓地穿行于繁华的大街之上,他的目光虽然漫无目的,但心思却如同扇下的微风,轻轻拂过时局的每一个角落。 徐浚生前扶持丐帮,使其成为天下第一义帮,其名号响彻江湖。丐帮弟子遍布天下,他们秉承着徐浚的遗志,以\"君子固穷\"为信条,即使身处困境,亦不失其志。 李不予扶持了正道领袖天音阁,可在私底下却做着见不得人的事情。 而公孙雄,却暗自组织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河组织。暗河的成员行踪诡秘,手段狠辣,他们的存在,为江湖与朝堂都带来了一抹阴影。 公孙雄对属下不可谓不好,白如链和沈兵的失败,并未换来严厉的惩罚,反而得到了一笔银两,让他们得以隐居深林,远离尘世的纷扰。 这与李不予的作风截然不同,若是在李不予麾下,他们恐怕早已化作荒郊野岭中的一抔黄土。 若说李不予是求和派里的极端,那么公孙雄则是主战派里的极端。 穷兵黩武四个字,在公孙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的准则是以战止战,战尽最后一人,也不能求和。 若说公孙雄没有心机城府,只是一个莽夫,那也并不是。 世人都知徐浚和丐帮的关系,也深知李不予和天音阁的关系。 却无人知晓暗河和公孙雄的关系,甚至没人知晓令狐雁便是暗河的门主。 ——更没人知道,那能要了李不予命的十口箱子正是暗河的人劫掉的。 自然不可能有人知晓,那十口箱子是暗河的人放进天音阁扬州分堂的。 但分堂堂主为何认了所有罪名? 明明没人刑讯逼供,明明只是在监牢里好好地待了三天——为何就认了所有罪? 令狐雁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动,手中的折扇在此刻静止,他的脚步也随之停歇。 他那俊美的脸庞,即便是在皱眉沉思中,也透露出一种令人心动的美感。那眉宇间的忧愁,仿佛是一幅画,不论男女皆心生怜悯,想要上前抚慰。 然而,他那孤傲的气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的美丽,如同一朵盛开在路中央的花,美得令人窒息,却又让人不敢亵渎。 路人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却无人敢于上前。他们心中充满了好奇和同情,却又被令狐雁那不可侵犯的气场所震慑。唯有叹息绕路而行。 一时间,路人左右分流。 下起了小雨。 令狐雁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与好奇。他并不在意外界的目光,因为他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 细雨如丝,悄然降临,打湿了他的发丝,也浸透了他的衣衫。然而,这雨水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落魄之感,反而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风情。他就像是一朵在雨中绽放的花,经过雨水的滋润,显得更加娇艳欲滴。 他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道光芒,那是释怀的光芒,是顿悟的光芒。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就如那雨后的花朵,经过雨水的洗礼,绽放得更加灿烂。 他再次摇起折扇,脚步也再次往前行去。 路人疾走躲雨,或在路边屋檐下避雨。 而他走的很慢很慢,仿佛不知已经下雨一般。 令狐雁喃喃道:“好一手以退为进,好一手将计就计。” 到底谁是棋手? 到底谁是棋盘? 到底谁是棋子? 第79章 从长计议 徐天佑的意识从黑暗中缓缓苏醒,伴随着身体的疼痛,他挣扎着坐起身来。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只见玄诚和林玄儿两人静静地趴在木桌上沉睡。 他的动作虽然尽量轻柔,但那细微的声响还是惊扰了他们的梦境。玄诚和林玄儿几乎是同时惊醒,他们的目光在瞬间聚焦在徐天佑的身上。 林玄儿见到徐天佑醒来,脸上绽放出无比的喜悦,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天佑,你终于醒了!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我……。”话未说完,她的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涌出,仿佛是心中积压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玄诚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沉默,或许是因为内心的激动,或许是因为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切。 房间里,只剩下林玄儿的哭泣声。 徐天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声安慰道:“玄儿,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却充满了力量和温暖。 林玄儿努力抹去眼泪,但新的泪水又不断地涌出,她的声音中带着哽咽:“我不只是担心你,还担心天音阁,担心父亲母亲,还有欧阳大哥。” 徐天佑和玄诚都没回话。 他们漂泊在外已遭遇这样的大难,那漩涡中心的天音阁此时是怎样的呢? 徐天佑不敢多想。 林玄儿站起身,道:“我想回天音阁看看。” 玄诚道:“你去了又有何用?” 林玄儿道:“我……我,我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通敌卖国,我父亲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玄诚道:“你知道了又有何用?” 这句话很伤人心,但却是事实。 林玄儿无法反驳。 她又急又恼,狠狠跺了下脚坐在凳子上哭着。 ——急的是不知天音阁的现状,恼的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徐天佑一瘸一拐地走到林玄儿身边,抱住了林玄儿,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以林阁主和欧阳大哥的智慧,一定能逢凶化吉。” 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底,若不是证据确凿,着实没人敢动天音阁,更遑论派杀手追杀林玄儿。 林玄儿道:“我们总不能干坐着等吧?” 她是真的慌了。以前她虽不愿承认,但她这么有底气独闯江湖,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身后有天音阁。 她潜意识告诉自己,即使真惹了不得了的事情,只要报出自己天音阁大小姐的名号,总是能保住性命的。 难道她真不知道自己武功其实就那样,真没怀疑过那些去阁里和她切磋的众多高手是放了水——不,放了海的么? 更遑论所谓阅历,她压根没任何阅历。 而现在,天音阁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的最大底气,眼看着就要倒塌了。 这是人性很奇怪的一面,不说所有,但大多数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获得成就的人,都不大愿意把自己的成就归结于因为自己起点高。 他们会潜意识给自己催眠,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精明,因为自己异于常人,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所以才会成功。 相反,没有优渥的生活条件的人也会片面觉得起点高的人只是因为起点高罢了。 也正因如此,富人和穷人会越来越割裂。 当然,有些起点高的人会愿意正视起点的力量,有些起点低的人也会咬紧牙关不自怨自艾怨天尤人往前行。 ——但这种人都是活得很通透的人。 ——这世间又有多少人真的活得通透,活得明白? 很抱歉,我们的主角林玄儿并不是。 她只是笼中金丝雀。她真的被林惊涛保护的太好了。 徐天佑道:“玄儿,这事急不得,我们得从长计议。” 徐天佑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沉稳与从容,他的话语像是一股清流,安抚着林玄儿焦急的心。 林玄儿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徐天佑的脸上,她的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在寻找着答案,又像是在寻求着力量。 徐天佑继续说道:“天音阁的变故我们尚且不明就里。但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我们还在,就还有希望。” 林玄儿不说话,她只是看着徐天佑。 徐天佑眼神坚定道:“我们现在身负重伤,应该先把伤病养好再离开,这样即使再遇到危险的事至少多一分生还的机会。” 徐天佑继续说道:“我们一旦离开这里,就得彻底改头换面。越普通越好,最好是装成乞丐,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躲避追捕。” 他知道,在江湖中,最不起眼的身份,往往能够成为最好的掩护。 林玄儿道:“可……出去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办?” 徐天佑道:“待出去之后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必然步步危机,我们需更加谨慎。”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声音中充满了鼓励:“玄儿,你一定不能泄气。你是林阁主的独生女,未来也会是天音阁的阁主。你不是说自己会成为比林阁主更厉害的人物吗?这次的劫难,正是对你的考验。”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徐天佑紧紧握住了林玄儿的手,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承诺:“无论如何,我永远会站在你身边。”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坚定和对林玄儿的深情。 玄诚赞赏地看着徐天佑——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心态属实难得。 林玄儿不再哭泣,她终于再次露出笑容。 玄诚道:“你不怕了?” 林玄儿看着玄诚,笑道:“我可是天音阁大小姐,林惊涛独女,未来也必定会比林惊涛厉害的林玄儿。” 玄诚哈哈大笑。 这便是林玄儿,虽然是笼中金丝雀,碰到困境也会惊慌,碰到绝境也会迷茫。 但是,这些都磨灭不了她心里的勇气。 或许是因为她是将天音阁从平地带到江湖最高位的林惊涛的独女。 或许跟这一切都无关。 ——或许这一切只因为这就是林玄儿。 ——会哭,会怕,但始终乐观,充满勇气的林玄儿。 第80章 神秘老头 老者端来了一些简单的吃食,摆放在了三人面前的桌子上。他的动作虽然缓慢,但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从容和熟练。食物虽然简单,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品尝。 老者一边摆放食物,一边淡淡地说道:“醒了?” 徐天佑闻言,立刻点头表示感激:“感谢前辈收留。” 老者却显得有些冷淡,他淡淡地回应:“吃完这顿饭便走吧,我一个人独居惯了,不喜欢别人打扰。” 这句话让三人都愣住了。他们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危险,如果现在出去,几乎是十死无生。 徐天佑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道:“前辈,非常感谢您的款待,我们也无意惊扰您的生活。但实不相瞒,我们现在若出去,恐怕难以活下来。” 林玄儿的声音柔和而恳切,她附和道:“老人家,您行行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养好伤便走。” 她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桌上,诚恳地说:“我们有钱,可以给您钱。” 老者的目光落在那张银票上,他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你觉得我在这生活需要钱么?” 林玄儿微微一愣,但很快她转溜着灵动的大眼睛,道:“我是天音阁阁主林惊涛的独女,林玄儿。等我们养好伤出去,我一定向我父亲禀告您的善举。” 老者的目光如同锐利的鹰眼,打量着林玄儿,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林惊涛那老贼还没死?” 这句话如同一根针,直刺林玄儿的心脏。在天音阁如日中天之时,她都忍受不了别人对她父亲林惊涛的不敬。 而现在,林惊涛的安危成了她心中最大的牵挂。 林玄儿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她压制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回应:“感谢前辈挂念,家父好得很。” 老者似乎并不买账,他无视林玄儿的情绪波动,继续挑衅:“那就奇怪了,林惊涛没死,谁敢追杀你,逼着你从悬崖上跳下来?莫非是天音阁倒了?” 林玄儿紧咬着牙关,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天音阁只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老者不依不饶,继续追问:“莫不是李不予将天音阁踢开,重新提携了另外一条狗?” 林玄儿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的情绪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都可能失控。 徐天佑察觉到了林玄儿的异样,他轻轻地拉住她的手。 林玄儿感受到了徐天佑的温暖,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徐天佑见状,立刻机智地转移了话题,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前辈,您似乎对江湖之事特别了解。” 老者微微一笑,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淡然:“这都是些陈年旧事,我自然知道。但我在这隐居已有数年,这数年间的事我便不知晓了。” 玄诚也趁机接过话头,恭敬地问道:“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等我们养好伤出去也好时刻有个挂念,到了道观里也能为您烧香祈福。” 老者玩味地看了一眼玄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们既然是江湖人,我这倒有一些事情想问一下你们。” 徐天佑立马道:“前辈请问,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老者问道:“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决出胜负没?” 徐天佑指了指那两把剑,道:“这两柄剑便是那两位剑神的,他们弃剑从军了。” 老者笑道:“这两后生着实有趣。” 老者又问:“当今天下局势如何?朝廷和辽国是开战状态还是对峙议和?” 徐天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他缓缓道:“辽国攻下了朔州,围困住寰州后却突然退兵了,现在朝廷和辽国算是对峙状态。” 老者的表情依然从容,仿佛对这些战事早已司空见惯:“突然退兵?呵,玄朝危矣。” 徐天佑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解地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老者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空,落在了过往的某个点上:“当年徐浚被李不予迫害,全府上下皆被屠尽,唯独徐浚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逃了出去。这转眼便过去了二十年左右的时光,朝廷有找到徐浚和他孩子的下落么?” 徐天佑的双眸暗淡,语气里尽是忧伤:“徐浚死了。” 此话一出,老者如遭雷击,满脸震惊之色,愣在原地久久不言语。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才回过神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死了?怎么死的?” 徐天佑叹了口气,声音低沉:“病死的。” 老者似乎在寻求着答案:“那、那个孩子呢?” 徐天佑道:“我就是那个孩子。” 老者惊道:“你是徐浚的儿子?” 徐天佑点了点头。 老者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天佑道:“晚辈徐天佑。” 老者喃喃道:“天佑,天佑。” 老者恢复了平静从容的神情。 老者问道:“你如何证明自己便是徐浚的儿子?” 徐天佑想了想,把徐浚的样貌说了出来,又把徐浚从小到大对他的教诲说了出来。 他看向徐天佑,又看向林玄儿,道:“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徐天佑道:“我已与玄儿结为了夫妻。” 老者听后,大笑道:“徐浚的儿子和林惊涛的女儿结成了夫妻?哈哈哈哈,奇闻,奇闻。” 林玄儿问道:“我们怎么就不能结为夫妻?迫害徐浚的是李不予,又不是我爹。” 老者惊奇地看着林玄儿,道:“你当真什么都不知晓?” 林玄儿摇了摇头道:“还望前辈解答。” 老者道:“罢了,千恩万怨那也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你们既然走到了一起便也是缘分。” 说罢,老者转身便要离开这间屋子。 徐天佑急道:“前辈,我们可以在这养伤么?” 老者道:“你既然是徐浚的儿子,想住多久都行。快些把饭菜吃了,老头还有一些东西要教你。” 徐天佑道:“我们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驻足道:“辛辞龙。” 第81章 辛辞龙 三人听到这名字后,惊的合不拢嘴。 林玄儿感觉活在梦境一般,看向徐天佑和玄诚问道:“他说他是辛辞龙?” 徐天佑和玄诚点了点头。 辛辞龙这个人有多离谱呢? 他的事迹不像事实,更不像话本,只能说他整个人就像一个传说。 ——若说是事实,他这个人强的太过于离谱。 ——若说是话本,话本是需要逻辑的,一个人强也要强的有逻辑。 可辛辞龙的事迹强的没有逻辑! 辛辞龙这个名字响彻玄朝时,是因为二十前辽国围攻朔州,将整个朔州围的水泄不通。 有一夜,他一人一马不知从何而来,竟是在铁桶般的围堵下走进了朔州,走到了当时朔州守城将领的面前。 另一夜,他带着三十个骑兵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守城将领的手谕直奔寰州、应州、云州求援。 朔州防卫战结束后,严帝对他颇为赏识。 他入朝为官第一日,便在朝堂上当着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十战论》。 这是他在军事上的造诣。 在武学上,江湖人评价:若论枪法,无人能出其右。 你以为辛辞龙只是个单纯的武将? 并不是! 他在作词上也是一绝,大多词人要么专走豪放派路线,要么专精婉约派。 可他不同,他在朝为官时写的词多是豪放派。 等他辞官回家后,却写的尽是婉约派的词。 他的豪放作词,如可踏在苍穹遨游四海。 他的婉约作词,细腻灵动好似下凡精灵。 再往后,他便突然消失了。 没人再见过他的人,也没人再见过他的新词。 三人迅速吃完饭,便走出了屋子。 辛辞龙依旧蹲在花圃中打理着自己种的花。 徐天佑作揖道:“辛老前辈。” 辛辞龙从地上拿起一根扁担,缓缓起身道:“老头我也有许久没跟人交手了,今日技痒,你们谁来跟我切磋几回合?” 徐天佑尴尬道:“这、辛老前辈,我们和你动手恐怕不大合适。” 辛辞龙道:“我收留了你们,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么?” 徐天佑道:“那晚辈便得罪了。”说罢,抽出匕首攻向辛辞龙。 过了二十余招,辛辞龙有一次机会能砸碎徐天佑的天灵盖,有一次机会能将他手打断。 徐天佑被辛辞龙一根扁担顶胸击退。 辛辞龙的嘴角挂着一丝轻蔑,他冷冷地说道:\"这么弱也敢行走江湖?\" 徐天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暗中运用了\"望气之术\"。 两人交手,约莫过了十招,辛辞龙便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他边打边道:\"徐浚的‘望气之术’果真神奇。\" 话音刚落,辛辞龙朴实无华地横挥扁担,动作简单却迅猛无比。 徐天佑虽然洞察到了他的动作,却依然没能躲过去,被他一扁担砸到了手臂。 ——他躲不过的原因,是因为这一扁担来的太快,快到连\"望气之术\"都难以捕捉其轨迹! 辛辞龙看着徐天佑,语气中带着一丝教训的意味:\"决斗和用兵一样,先机十分重要。你不用‘望气之术’之时,每次都是寻找先机下手。可用了之后,却一直把先机让给我。\" 辛辞龙又道:\"还有一点,你的速度太慢了。‘望气之术’确实神奇,但若你自身根基不行,碰到高手也没用。\" 徐天佑捂着受伤的手臂,心中暗自思忖。辛辞龙的话如同晨钟暮鼓,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望气之术”虽强,但若没有足够的速度和力量作为支撑,终究难以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他深吸一口气,对辛辞龙道:\"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我会继续苦练,直到能够将‘望气之术’运用自如,不再将先机让给对手。\" 辛辞龙微微颔首,似乎对徐天佑的态度感到满意:“孺子可教也。” 林玄儿和玄诚见状,知道辛辞龙是有意教授他们武功。 林玄儿往前站了一步,抽出双刺,道:“还望辛老前辈也为晚辈指点一二。” 辛辞龙点了点头。 林玄儿直接使出“幻影”,只见她身形诡谲,步法极快。 辛辞龙的扁担似有感应一般截断林玄儿的每次进攻路线。 约摸过了三十招,林玄儿因有伤在身,又直接施展了全力,站在原地喘着大气。 辛辞龙道:“你速度不慢,但力量和内劲都差了些火候。所以你每每施展‘幻影’时,身法和步法虽然很快,但手上动作却会变慢。” 林玄儿道:“可施展‘幻影’之后所有内力都聚于脚上,手上速度自然会变慢些呀?” 辛辞龙问道:“谁告诉你的?” 林玄儿道:“我爹。” 辛辞龙哈哈大笑道:“这林惊涛在外杀伐果决,对自己女儿却如此柔情溺爱。他也不怕这份溺爱把你害死。” 林玄儿不说话。 辛辞龙道:“你没见过你父亲出手?” 林玄儿摇了摇头。 辛辞龙道:“你之所以把内力聚于双腿使出‘幻影’之后便没有多余内力聚在手上,是因为你自己内力不够罢了。” 林玄儿虽然不服,但也作揖道:“感谢辛老前辈指教。” 玄诚也不想错过这种机缘,道:“在下玄诚,请前辈赐教。”说罢,便拔剑跃去。 辛辞龙边接招边评价:“好狠厉的剑法,你真是道士?” 玄诚边打边回应:“如假包换。” 玄诚的剑势包裹住了辛辞龙,徐天佑和林玄儿怎么看都觉得玄诚是占了上风。 可就在玄诚的剑势从削转点时,辛辞龙又是朴实无华地以扁担代替剑刺向玄诚的胸口。 这扁担来势极快,玄诚那一点也是自认为找到了破绽用尽了全力。 玄诚避无可避,吃了这一扁担。 辛辞龙道:“天下之物,过刚易折。招式也是这个道理,你的招式狠厉毒辣,越攻越猛,却不知早已破绽百出。出剑当留三分力,给别人一条活路也是给自己一条生路。” 玄诚还剑入鞘,作揖道谢。 辛辞龙道:“你们在这养伤的期间,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便做什么。可以做到么?” 三人虽有疑虑,但心中辛辞龙是有意指导他们,便也点头答应。 第82章 魔鬼训练 这一片本只有辛辞龙的孤地突然热闹了起来。 林玄儿每天起来都先扎马步两个时辰,而后便是砍柴、劈柴、挑水。 徐天佑每天盘坐在花圃里用眼睛捕捉蜜蜂和食蚜蝇的飞行轨迹,其实这并不难。 难的是辛辞龙让他用一根筷子只可以用刺的方式击杀蜜蜂和食蚜蝇。 玄诚每天则是盘坐在空地上念道经、佛经。若念着念着突然瞌睡了,迎接他的便是辛辞龙的扁担。 若是到了吃饭时间,玄诚还要负责煮菜蒸饭。 这一日,林玄儿依旧扎着马步。 徐天佑盘坐在花圃里拿着一根筷子跟傻子似的盯着一只蜜蜂。 玄诚盘坐在林玄儿旁边不远处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辛辞龙一大早便问林玄儿要了些钱,去小镇上采购食材。 毕竟自给自足的生活只能维持一个人,而现在凭空多了三个人。 林玄儿已经扎马步扎了快两个时辰了,正是最难熬的时候,她只觉得身旁的玄诚比蚊子还烦人,一直“嗡嗡嗡”的。 林玄儿道:“你能别念了吗?” 玄诚嘟囔道:“故知般若波罗蜜多。说得我想念似的。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念经到底有何用?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林玄儿深吸口气,闭上眼,凝神静气。 徐天佑已经拿着一根筷子对着那蜜蜂刺了十刺。 那蜜蜂虽然看似飞得不快。但每每徐天佑刺出之后,那蜜蜂不是急停便是急转,每次徐天佑都没法得手。 林玄儿终于熬过了两个时辰,她瘫软在竹椅上,道:“今天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休息一会。” 可天不遂人愿,天王老子真的来了。 辛辞龙站在林玄儿面前,林玄儿立马站了起来。 辛辞龙道:“没偷懒?” 林玄儿道:“保证没偷懒。” 辛辞龙点点头道:“随我去小舟上搬东西。” 林玄儿点了点头。 小舟上只有三个很大的麻袋。 麻袋里分别装着一百斤大米,一百斤肉,一百斤白萝卜。 林玄儿惊道:“你就不买些别的吃食?” 辛辞龙道:“能吃饱就行。搬吧。” 林玄儿问道:“我一个人搬?” 辛辞龙反问道:“难道要我这个老头子搬?” 林玄儿喃喃念着,也不知道在念什么,但看表情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右手握紧麻袋扎口,正准备将麻袋扛在肩上。 辛辞龙急道:“等一下。” 林玄儿放下麻袋看着他。 辛辞龙从腰间拿出一把新买的菜刀,唰唰唰三下竟把三个麻袋的扎口给切断了。 这三刀下去也足以看出他的功力,只见那切口十分平整。 扎口被切断,大米、肉和白萝卜现在天日下。 林玄儿目瞪口呆道:“这我要怎么搬?” 辛辞龙道:“两个办法。第一,弯着腰提着麻袋走;第二,分多次拿,多走几次。” 林玄儿道:“我不能叫徐天佑和玄诚来帮忙?” 辛辞龙摇了摇头,道:“食材不能掉在地上,麻袋不能落地。” 林玄儿咬了咬牙,弯着腰双手用力握紧麻袋开口处,大喝一声提了起来,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 但她因为身高问题,发现麻袋的底部一直会蹭在地上,于是她后仰上身,将麻袋压在了自己身上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有人问她难道不能抱着麻袋么? 还真不能,这每个麻袋就像是辛辞龙精心挑选似的,只是堪堪能装下这些食材。 终于费尽全力,林玄儿将一袋萝卜成功运回了厨房。 她只感觉自己腰随时要断掉,双手已被麻袋磨破了皮。 她坐在凳子上,弯着腰低着头喘着气。 辛辞龙道:“继续搬。” 林玄儿喘着大气道:“我就休息一小会。” 辛辞龙从柴火堆里拿出一根笔直的树枝,道:“你若能打过我,我便让你休息。” 林玄儿大吼一声,倏地起身快步往小舟方向走去。她每一步都很用力,仿佛在宣泄着不满。 辛辞龙只是看在眼里笑了笑,并未多说一句话。 待那一百斤牛肉搬回,林玄儿甚至连用力走路宣泄不满都做不到了。 她脚步虚浮,弯着腰,双手捶着自己的腰缓慢前行,像极了一个老太婆。 眼看那一百斤米也终于要被搬到厨房时,林玄儿只觉浑身突然脱力,整个人向后倒下,大米洒落一地。 林玄儿痛道:“我的腰要断啦!” 她躺在地上按着自己的腰,也不知是痛还是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辛辞龙也不管她,对着念经的玄诚道:“玄诚,你过来。” 玄诚闻言,起身走了过去。 他去的时候满脸笑容,因为终于可以短暂的不需要念诵佛经了。 可当辛辞龙说出让他做的事情时,他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切了,坐回原地念诵佛经。 辛辞龙道:“你把地上的米捡起来。” 玄诚看着洒落满地如天上繁星的米,道:“好的。”说罢,他并没有蹲身捡米,而是走向摆在一旁的扫帚。 辛辞龙道:“你去干嘛?” 玄诚道:“拿扫帚啊,把这些米扫回袋子里。” 辛辞龙道:“用手捡,捡到一粒不剩为止。” 玄诚愣在原地半天,突然喃喃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他边念,边蹲身捡米。 林玄儿见他那模样,破涕为笑道:“疯了一个。” 辛辞龙道:“你也别躺着,去河边挑两桶水回来。” 林玄儿呆愣地看着辛辞龙,道:“我就不能休息会?” 辛辞龙道:“事情没做完便不能休息。” 林玄儿大声道:“水好啊,水好啊,淹死我得了!” 她边喊边起身,拿起扁担挑着两个木桶便往河边走去。 玄诚也不念佛经了,指着她笑道:“这才是疯了的那个。” 徐天佑在干嘛呢? 他在看着那钝的要命的筷子发呆,嘴里喃喃念道:“这能刺死蜜蜂?骗鬼呢?” 也不知何时辛辞龙站到了他身后。 辛辞龙幽幽道:“要不我刺给你看?” 第83章 修行路漫漫 徐天佑正在沉思当中,突然听到后面传来辛辞龙的声音。 他猛地一惊站了起来。 徐天佑立马将那根筷子给了辛辞龙。 辛辞龙接过筷子,蹲下身。 他看着一只飞来飞去的食蚜蝇。 不过呼吸之间,辛辞龙便已出手。 这一击之快似带起了风,徐天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那食蚜蝇瞬间落在了地上。 要知道,食蚜蝇的飞行速度和飞行技巧和蜜蜂不相上下,但是食蚜蝇的体型却比蜜蜂小的许多。 徐天佑看得目瞪口呆,道:“还真行啊。” 辛辞龙站起身,将筷子还给徐天佑,道:“难道老头我闲着拿你取笑不成?” 徐天佑问道:“有什么技巧吗?” 辛辞龙风轻云淡道:“很简单,只要速度够快,下手够准,力道把握够好就行。” 徐天佑挠了挠头,咽了口口水,立马盘坐在地上盯着那只蜜蜂。 过了许久,玄诚将米一粒不剩地捡回了麻袋,林玄儿的柴也全部劈完了。 辛辞龙道:“林玄儿,你将米搬去厨房,玄诚也跟我进来。” 林玄儿喘着大气,双手都有些颤抖,腰更是痛的随时要断了,道:“我就不能休息哪怕一下?” 辛辞龙道:“打得过我便让你休息。” 林玄儿立马起身走向米袋,将米提进厨房,但这次她有些偷懒,麻袋是拖在地上拖进去的。 辛辞龙也假装看不见。 辛辞龙拿出一根萝卜,对着玄诚道:“这萝卜你要切成丝,每一根丝要细到能穿过针孔。” 辛辞龙又拿出一块肉,道:“这些肉你要切成片,每一片都要能透过光。” 玄诚不说话,拿起菜刀便要开始切。 辛辞龙道:“你杀人用的是刀?” 玄诚道:“当然是用剑呀!” 辛辞龙道:“那你用剑切。” 玄诚愣住了,道:“用剑切菜?” 辛辞龙点了点头,道:“切不了?” 玄诚喃喃道:“能切,能切。”说罢,便去房内拿出自己佩剑。 辛辞龙悠哉悠哉地走到房内拿了本书,而后舒服地躺在庭院的竹椅上看着书。 炊烟袅袅,菜香扑鼻。 玄诚将饭菜端到桌上,嘴里不知还在喃喃念着什么。 林玄儿仿佛行尸走肉般,弯着腰一步一步拖到饭桌旁,而后似是将自己摔倒一般摔在凳子上。 她刚坐到凳子上,便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 徐天佑的精神状态比玄诚好些,身体状态比林玄儿好些。 可他一直眨着眼,眼泪也止不住的一直滴。 辛辞龙坐在主位上,盛了一大碗饭,而后夹了一根萝卜丝:“这萝卜丝还是粗了些。” 他又夹了一块肉,嫌弃道:“这肉还是厚了些。” 玄诚穿着道袍,双眼无神,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教训的是。” 林玄儿依旧躺在桌上,有气无力道:“疯了,都疯了,道士说佛号了。” 徐天佑帮林玄儿盛了一碗饭放到她面前。 林玄儿看着那碗饭,一点食欲都没有,只觉那饭冒出来的热气要将自己融化。 林玄儿道:“吃不下。”说罢,脸露痛苦之色,双手又撑着快要断的腰。 徐天佑道:“下午还要练功呢,不吃些东西怎么行。”说罢,只见一滴眼泪从他眼里流出。 辛辞龙看着林玄儿,道:“这点苦都吃不了?你往日怎么练功的?” 林玄儿回忆了一下她在天音阁练功的场景。 扎马步的时候腿酸了便休息,从未超过一个时辰。 想找人对练了便随便在阁里找个人对练。 当然,这只是一周七天内的某个三四天而已,其它时候不是在看话本,就是在瞎玩。 唯独学武学招式和轻功时多下了些功夫,但也是三天捕鱼两天晒网的状态。 林玄儿原原本本的把这些说了出来。 辛辞龙听完不禁感慨道:“林惊涛对你真的太过溺爱了,好好的苗子差点毁在他手里。” 林玄儿嘴硬道:“但我打得过许多人。” 辛辞龙道:“若不是天音阁的武学精妙无比,就你这根基,谁都打不过。” 辛辞龙道:“玄诚,你学武时每日挥剑多少次?” 玄诚嘴里还在喃喃念着,听到辛辞龙问他问题,抬头道:“一千次。” 林玄儿愣住了,惊道:“真的假的?” 玄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 林玄儿摆了摆手道:“疯子说的话不能全信。” 玄诚道:“我没疯。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林玄儿道:“你还没疯?你要不要看看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玄诚不搭理她,自顾自扒着饭。 吃完午饭,玄诚将碗筷洗完。 待他洗完碗筷后,发现徐天佑和林玄儿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玄诚刚走出门,见辛辞龙就站门外等着他。 辛辞龙问道:“你真的是道士?” 玄诚叹了口气,道:“如假包换。玄妙观,玄诚。正是在下。” 辛辞龙道:“我还没见过道士出剑如此狠厉的。” 玄诚看了看腰间挂的铃铛,道:“江湖不就是你死我活么?有慈悲心的都没好下场。” 辛辞龙叹了口,并不反驳他:“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出剑当留三分力。” 辛辞龙又道:“你的武功底子是三人中最强的,只可惜似乎并未遇到名师指点。” 玄诚道:“我的剑招都是在浴血杀伐中悟出来的。” 辛辞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玄诚席地而坐,脑袋靠在墙上。 他低头看着腰间的铃铛,用手摇了摇铃铛。 “叮铃,叮铃。” 温和的阳光,和煦的风。 如催眠般的铃铛声。 玄诚看着铃铛,却似看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姑娘。 ——那个笑颜如花,腰佩铃铛,说好要和他一起走遍天涯的少女。 温和的阳光,和煦的风。 如催眠般的铃铛声。 那日的天气与今天别无二致。 只是那一夜过后,铃铛到了他的腰间。 而少女在那一夜后永远沉睡下去。 温和的阳光,和煦的风。 如催眠般的铃铛声。 玄诚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竟是不知不觉中睡去了。 第84章 庙里的女人 深夜,星光独美。 虽然苏堪答应了帮欧阳庆,但欧阳庆并未完全信任苏堪。 找丐帮帮忙,纯粹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苏堪真的会帮么? 把徐天佑的身份说出后,大概率会帮。 若天音阁的罪名真的坐实,他真的不会杀林玄儿么? 欧阳庆不敢赌,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敢赌。 但是他现在何尝不是在赌呢? 可除了这个倚赖徐天佑的身份找丐帮帮忙,他实在别无他法。 天音阁扬州分堂有个密道,他是被人设计引入密道后才知道的。 十口这么大的箱子是怎么放进去的? 蒋七为何突然就招供了? 天音阁有多少奸细? 这些事欧阳庆也不敢想,或者说现在这处境,想了也没用。 他现在唯一想的,便是早点找到林玄儿。 可怎么找? 天音阁的暗哨已然靠不住。现在这处境连问路人都不敢问。 只能猜林玄儿的行走路径,一步一步地找。 欧阳庆现在也很后悔当时太过溺爱林玄儿这个妹妹。 若当时林玄儿在天音阁练功时能对她严厉些,现在也不至于让人如此担心。 天色已晚。 路过一座破庙。 但欧阳庆并未选择在破庙休息。 正所谓宁睡荒野,不住破庙。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他继续往前走着。 就在这时,从庙宇深处,一盏油灯缓缓浮现。 油灯并未自行移动,而是被一位女子持在手中。 她是夜色中的一抹亮色。 若将林玄儿比作初绽的花蕾,那么这位女子便是盛开的花朵,散发着成熟的芬芳。 即便夜色深沉,也无法掩盖她眼中那抹璀璨的光辉。 她的目光,不同于林玄儿的清澈与天真,而是散发着一种深邃而诱人的气质,只需轻轻一瞥,便能激起心中无限涟漪。 她身着一袭水蓝色的长衫,本该严严实实,却依旧无法遮掩她那曼妙的身姿。 她不似林玄儿那般纤细,也不显臃肿,恰是那令人垂涎的丰腴之美。 女人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欧阳庆,仿佛看着自己的情郎。 女人朱唇轻启,声如银铃:“天黑路远。欧阳少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庙里歇息?” 欧阳庆左手将剑握的更紧:“庙里能住人,也能住鬼。” 女人笑道:“莫非欧阳少侠怕鬼?” 欧阳庆道:“我怕我一不留神把鬼杀了。” 女人不说话,依旧笑着看向欧阳庆。 欧阳庆见她不说话,转身欲走。 女人笑道:“若这庙你有非进不可的理由,你会进来么?” 欧阳庆驻足:“什么理由?” 女人笑道:“林玄儿。” 欧阳庆不说话,抬步便往庙的方向走去。 当欧阳庆与那位女子擦肩而过时,她轻抬玉手,指尖轻柔地触碰他的肩膀,低声细语,仿佛在耳边呢喃着秘密。 “欧阳少侠,可得留神了,千万别让庙中的幽魂,因你一时疏忽而消散。” 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宛如情人间的低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暧昧。 她身上散发的香气,与林玄儿的清新淡雅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深邃而迷人的芬芳,足以撩动世间男子的心弦。 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庙里没有鬼。 庙里只有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还有一锅浓汤。 女人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仿佛等回了许久未见的情郎。 欧阳庆看着她,脸上没任何表情。 女人拿起一个碗,盛了一碗热汤出来。 似乎是怕烫着欧阳庆,她轻轻吹了吹碗中热汤才递给欧阳庆。 欧阳庆并没有伸手去接。 女人笑道:“不饿么?” 欧阳庆不说话。 女人似是受了委屈一般,皱着眉轻咬朱唇:“你怕有毒?” 欧阳庆依旧不说话。 女人点了点头,自己喝了一口,而后再递给欧阳庆。 欧阳庆依旧不接。 女人道:“你怕我事先服了解药?” 见欧阳庆依然跟木头似的不答话,女人笑道:“你不想知道林玄儿的下落?” 这句话仿佛是欧阳庆这个木头人的开关键。 只见欧阳庆伸手接过碗,一口气便将汤喝完了。 汤没毒,是浓郁香甜的肉汤。 女人看着欧阳庆将肉汤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她轻声问道,仿佛在寻求认可:“味道如何?” 欧阳庆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林玄儿在哪里?” 女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和嫉妒:“在我面前,你竟然还念念不忘另一个女人。你甚至都不愿问我是谁。难道你不知道,这让我有多伤心吗?” 欧阳庆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女人轻轻一笑,声音中带着一丝神秘:“暗河,詹眉。” 欧阳庆闻言,脸色骤变,他迅速站起身来,暗中提防。 在确认肉汤中并无毒素后,欧阳庆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詹眉依旧面带微笑,仿佛对危险浑然不觉:“如果我死了,你又怎能得知林玄儿的下落呢?” 欧阳庆缓缓坐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天音阁与暗河似乎并无交集。” 詹眉轻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但此刻,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唯一的区别在于,你在寻找林玄儿,而我们在寻找徐天佑。” 欧阳庆眉头微蹙,满是疑惑:“你们找徐天佑有何目的?” 詹眉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虽然你的魅力足以令人心动,但我还不至于迷失到将我们的计划全盘托出。” 欧阳庆沉思片刻,问道:“你知道他们行踪?” 詹眉轻声细语,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这两个小家伙真是躲藏的高手,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朝着寿州的方向去了。” 欧阳庆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他的声音冷冽如冰:“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詹眉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羞涩:“你已经喝下了我亲手煮的肉汤,今夜,我们孤男寡女,将在这破旧的庙宇中共度一宿。” 她抬起眼,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欧阳庆,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暧昧:“你可曾想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将会引起多大的非议吗?” 欧阳庆当然知道。 他起身,背对詹眉走去,找了个角落躺下,便闭眼睡下了。 第85章 反其道而行之 清晨。 光温柔,风和煦。 鸟叫虫鸣。 詹眉睁开眼时,已不见庙里的欧阳庆。 但她并不急,她只是缓缓起身,缓缓朝着庙外走去。 欧阳庆正站在庙外等着她。 詹眉笑道:“我以为你会趁我睡觉时偷偷走掉。” 欧阳庆道:“我能逃得过暗河的眼线?” 詹眉贴着欧阳庆,语气暧昧:“那是自然,我能在破庙等你,便能在下一个客栈等你。” 欧阳庆抬步前行。 詹眉不说话,只微微低头跟着他后面缓缓行走。 若有路人看见,无不以为他们是恩爱的夫妻。 走至分叉路口,欧阳庆毫不犹豫便往右边的路走去。 詹眉皱眉道:“这可不是去寿州的路。” 欧阳庆道:“我本就不去寿州,我要去楚州。” 詹眉眼似含泪,委屈道:“你果然还是不信我。” 欧阳庆当然不信她,暗河没有任何理由和他合作。 之所以詹眉会突然出现要与他合作,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混淆他的视听,让他离徐天佑和林玄儿越来越远。 詹眉说林玄儿他们是往寿州方向走,那林玄儿他们最有可能是往楚州方向走。 为何不能是往回走? 欧阳庆也考虑过,但他想法是越靠近苏州便越危险,就他们俩那三脚猫功夫,只要有点脑子也不会往回走。 那为什么不往庐州方向走呢? 若往庐州走那詹眉也不会告诉自己他们往寿州方向走了,一定会说他们往楚州方向走了。 ——他千算万算,可他万万有算到的是,徐天佑和林玄儿是在洛家镇旁的悬崖上跳崖了! 他离徐天佑和林玄儿最近的时候,便是在乞儿镇的时候。 欧阳庆也深知詹眉跟着他其实更多的是为了看住他。 至于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他? 这也是欧阳庆想不通的地方。 既然对方并没有杀心,那欧阳庆也乐得詹眉跟着自己。这样他或许能分享到暗河的情报。 欧阳庆随便找了个理由道:“我只是要去楚州办些事。你若急着去寿州,那我们就此别过。” 詹眉似哀怨娇妻:“你别想抛下我。你去哪,我便去哪。” 欧阳庆道:“不急着找徐天佑?” 詹眉道:“暗河的情报也未必全部属实,或许林玄儿和徐天佑真的是往楚州方向走了也不一定。” 詹眉又眼露柔情地看着欧阳庆,柔声道:“我一个柔弱姑娘在外难免不安全,若有欧阳少侠相伴,总归性命无忧。” 欧阳庆不再搭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至一村子时已快到中午。 欧阳庆想快点赶到镇上去,却突然被詹眉拉住了。 詹眉拉住他的衣角,微微低头,双眸上抬道:“奴家饿了。” 欧阳庆道:“到了镇里再吃。” 詹眉不说话,轻轻一笑,自顾自走进了村里唯一一间酒家。 她这一进去,掌柜眼睛都直了,店小二也愣愣地看着她。 直到詹眉坐在空位上,轻唤一声。掌柜和店小二才回过神来。 店小二满脸堆笑的要去招呼詹眉,却被掌柜抢先了。 掌柜满脸堆笑,语气极致温柔:“仙……仙女,你想吃点什么?” 詹眉略微瞟了他一眼,这一眼风情万种,掌柜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詹眉道:“夫君,你想吃些什么?” 她当然不是对掌柜说,而是对欧阳庆说。 这时掌柜才发现欧阳庆的到来。 他见欧阳庆面如霜,手持剑,正色道:“咳咳,客官你们想吃点什么?” 欧阳庆冷声道:“两碗阳春面。” 詹眉娇声道:“奴家有些渴了,可以要两壶酒么?”说话间,她将手放在了欧阳庆的手上。 欧阳庆抽手,道:“两壶酒。” 不久,酒和阳春面便被端上了桌。 詹眉轻轻拿起酒壶,优雅地抿了一口。 酒液滑过喉咙,她那原本娇媚的面庞上,突然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接着,她右手轻巧地拿起筷子,将面条轻轻夹起,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每当她吃面时,左手的小指总会不经意地将额前垂落的发丝轻轻撩开。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无限风情。 掌柜和店小二的目光不时偷偷投向她,被她那迷人的举止所吸引。 当面条吃到一半时,一位身穿华服、身材瘦弱的男子,带着几分猥琐的笑容,摇着纸扇,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四名家奴。 他一进门,目光就被詹眉吸引,再也移不开眼。 但他也注意到了面如冠玉、手持长剑的欧阳庆。 瘦弱男子犹豫了片刻,正要转移视线,却见詹眉微微抬起眼眸,含笑地向他投来一瞥。 詹眉那一眼之后,又像受惊的小兔一样,迅速垂下眼帘。 瘦弱男子收起折扇,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詹眉的旁边。 瘦弱男子道:“仙女,有没有空去府上一叙?” 詹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惊慌道:“这位公子,奴家跟你并不认识。” 瘦弱男子道:“小娘子,一回生二回熟嘛!公子是好人,你放心跟我去便是。”说罢,伸手便要摸詹眉的脸。 詹眉立马后撤,脸带娇羞,不敢抬头。 她慌忙拉住欧阳庆的衣角,道:“这是我夫君。” 瘦弱男子依旧带着猥琐笑容道:“本少爷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詹眉道:“你不怕官爷?” 瘦弱男子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道:“县令是本少爷的舅舅,本少爷的三舅在县里当捕快,本少爷要怕谁?”说罢,便要伸手去拉詹眉。 詹眉也不躲,只是眼中带泪看向欧阳庆,道:“夫君,救我。” 可瘦弱男子的手触碰到詹眉的手臂时,欧阳庆依然没出手。 詹眉道:“我若跟他回府,我们便找不到妹妹了。” 欧阳庆不知何时出的手,那双筷子依然打在了瘦弱男子的手背上。 瘦弱男子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手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哎呀,你这不识好歹的,给我杀了他!” 四名家奴闻言,便要教训欧阳庆。 欧阳庆左手似乎只动了一下,却见四名家奴痛呼一声后退倒地。 四名家奴躺在地上,双手捂住胸口嗷嗷痛叫。 瘦弱男子见状,知道是惹到硬茬了。 他起身朝着酒家门外退去,哆嗦道:“你若是男人就给我等着。”狠话刚说完,便飞也似的逃跑了。 四名家奴见主子跑了,也从地上爬起来慌忙逃离。 欧阳庆将钱放在桌上,拉起詹眉就走。 詹眉脸露痛色,似在哀求:“夫君轻些,奴家疼。” 可欧阳庆并不理会她,拉着她快步离去。 掌柜和店小二见状,无比心疼詹眉。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嫁给了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粗汉子呢? 第86章 不见其踪 欧阳庆紧握着詹眉的手腕,一路将她拖至村口,这才缓缓松开了手。 詹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双眼含情脉脉地望着欧阳庆,轻声道:“终于舍得放开奴家了?” 欧阳庆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你若再施展那些邪门歪道的媚术,惹是生非,我定不饶你。” 詹眉并未因此而生气,反而轻笑道:“欧阳少侠,是担心奴家惹祸上身,遭遇不幸吗?” 欧阳庆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是暗河的詹眉,我是天音阁的欧阳庆。此行若因你而节外生枝,引来仇家或官府,非但林玄儿难觅,我们自身也将陷入险境。” 詹眉似乎有些嫉妒,语气中带着一丝酸意:“我并非日日念着徐天佑,你却心中只有林玄儿?” 欧阳庆冷笑一声,没有多言:“不然呢?” 詹眉轻哼一声,转身继续前行。 这次,欧阳庆默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行至村口,忽见一位挑着柴禾的农夫迎面走来。 詹眉停下脚步,欧阳庆也随之驻足。 挑柴的农夫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目光在欧阳庆和詹眉之间来回游移。 詹眉微微一笑,对欧阳庆道:“欧阳少侠,能否稍避片刻?” 欧阳庆依言退后,背对着詹眉和农夫。 不知农夫对詹眉说了些什么,只见詹眉眉头轻蹙,随即又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詹眉附耳对农夫低语几句,两人便各自离去。 农夫挑着柴禾继续前行。 詹眉转头对欧阳庆道:“夫君,现在可以转过身了。” 欧阳庆转身,面无表情地警告:“若你再如此轻率地称呼,我定会让你后悔。” 詹眉轻轻一笑,答应道:“好好好,欧阳少侠,奴家不会再如此称呼。” 行至炊烟袅袅,日落月升时。 终于是到了一家小镇。 镇门口有官兵把守,欧阳庆低下头,把斗笠往下拉了些。 詹眉挽住他的手臂,递给他一张帕子。 欧阳庆不解地看着她。 詹眉笑道:“我们假装夫妻,你只管装病,等下遇到一切事情我来安排。” 欧阳庆听罢,接过手帕,用手帕轻捂口鼻。 手帕带着詹眉的体香,欧阳庆轻轻咳嗽了一下。 詹眉笑道:“就演起病人来了?” 欧阳庆不说话,抬步往镇上走。 欧阳庆低垂着头颅,剧烈地咳嗽着,仿佛每一下都牵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官兵冷声命令道:“抬头。” 詹眉眼中掠过一丝幽怨与哀愁,她的声音柔弱而带着一丝凄婉:“官爷,我家夫君身患重病,我们特地来镇上求医问药。” 官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似乎也被詹眉的忧愁所感染:“得的是什么病?” 詹眉轻声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助:“村上的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夫君他日日咳血,病情似乎还有传染之虞。”说着,她自己也轻轻咳嗽起来。 她的咳嗽声,柔弱而带着一丝凄凉,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官兵被她的咳嗽声吓了一跳,同时也被她的柔弱所打动,不由自主地退后数步,挥手示意放行。 詹眉微微作福,又轻咳数声,挽着欧阳庆便进了小镇。 茶楼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地,形形色色的人汇聚于此,低语交谈中,信息如同细流汇聚成河。 这里,是最利于收集信息的场所,无论是商贾的行踪、文人的议论,还是江湖的秘辛,都能在此寻得蛛丝马迹。 欧阳庆和詹眉步入茶楼,只见烟雾缭绕,茶香四溢。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在四周扫视,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詹眉点了壶茶,点了些点心。 欧阳庆心中焦急,他以前只怕突然听到别人谈林玄儿的事情。 而现在,他只盼望徐天佑和林玄儿在这短短几日之内能制造出一些大的动静,引起足够的关注,这样在茶楼中必有人提及。他知道,任何关于他们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是他们寻找林玄儿的关键线索。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茶杯中的茶水由热转凉,他们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徐天佑和林玄儿的消息。 茶楼里的谈话声此起彼伏,却始终没有触及他们心中所期盼的话题 詹眉道:“我就说了吧,这两个孩子躲猫猫很厉害。” 欧阳庆瞥了她一眼,道:“你们暗河当真没有徐天佑和林玄儿的消息?” 詹眉眉目含愁,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你始终不肯信我。” 夜色渐浓,茶楼内的灯火摇曳,人声渐稀。 正当欧阳庆准备放弃之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走了进来。 乞丐毫无顾忌地走到欧阳庆面前,大摇大摆地坐下,仿佛与他们有着多年的交情。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点心便大快朵颐,端起茶杯便一饮而尽。 詹眉轻笑着调侃道:“何时乞丐也能登堂入室,与我们同席而坐了?” 乞丐闻言,不以为忤,他的目光在詹眉和欧阳庆之间游移,然后戏谑地开口:“我记得他们跟我说你是一人独行,何时身边多出了这么一个妖精?” 欧阳庆直接切入正题:“有徐天佑和林玄儿的消息了吗?” 乞丐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他们在洛家镇被洛府的家奴追打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位道士似乎与他们同行。” 欧阳庆沉吟:“道士?” 乞丐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露出一副贪吃相:“能再来几份点心吗?” 詹眉打趣道:“事情还没办成,就想先拿报酬?” 欧阳庆看了乞丐一眼,微微点头。 乞丐又大吃一顿,吃饱喝足后便起身告辞。 乞丐离去后,詹眉带着几分玩味地看着欧阳庆:“你们天音阁何时与丐帮结盟了?” 欧阳庆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地说:“夜已深,找家客栈休息吧。明日再继续寻找。” 詹眉的声音中又带上了一丝委屈:“你看,连丐帮都找不到他们,我们暗河找不到,是不是也情有可原?” 欧阳庆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付了茶钱,起身离去。 第87章 阴雨天 终于等来阴雨天。 为何要用终于等来四个字? 这得问林玄儿了。 这一大早,她听到屋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便喜出望外的叫醒了睡在一旁的徐天佑。 林玄儿兴奋道:“下雨了,下雨了。” 徐天佑似醒未醒,下意识将她搂进怀里,道:“下雨有什么可开心的?” 林玄儿道:“辛老前辈总不可能让我下雨天去劈柴挑水吧?也不会让你在下雨天坐在花圃中用筷子刺蜜蜂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委屈道:“这十来天训练下来,我腰都要断了。”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而后伸到徐天佑面前,道:“我手都破皮变粗了。” 果然,女人终究是爱美的。 徐天佑这才注意到,林玄儿的双手确实不如往日细腻,他轻叹一声,道:“玄儿,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徐天佑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玄诚,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林玄儿兴奋的把自己分析出来的好消息告诉了玄诚。 可玄诚却依旧未笑。 林玄儿疑惑道:“终于能休息了,你不开心么?” 玄诚抬头看着她,道:“天上下刀子也不影响我打坐念经吧?” 林玄儿吐了吐舌头,道:“是哦。” 三人小跑到食厅吃着粥,辛辞龙也走了进来。 林玄儿见辛辞龙走进来,欢喜道:“辛老前辈,下雨了。” 这一句没前没后的话并没有让辛辞龙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拿起碗舀了碗粥,点头道:“恩,下雨了。” 林玄儿试探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一天了?” 辛辞龙摇头道:“不行。” 林玄儿疑惑道:“你总不可能让我在下雨天去挑水砍柴吧?会生病的。” 辛辞龙道:“这倒不用。” 林玄儿又道:“那你总不可能让徐天佑下雨天去花圃中刺蜜蜂吧?” 辛辞龙道:“也不用。” 林玄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我们便休息一天,养精蓄锐,等出太阳时我们一定加紧修炼。” 辛辞龙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林玄儿愣住了,她没想到辛辞龙会这样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辛辞龙目光如炬,继续说道:“等你离开了这片孤地,那些想要取你性命的人,绝不会等到明天。” 林玄儿不说话。 辛辞龙的话语愈发沉重:“那些暗中图谋天音阁的人,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林玄儿面露羞愧之色,她低下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辛辞龙语重心长:“林大小姐,是时候放下你那娇生惯养的习性了。” 徐天佑焦急地插话:“辛老前辈,您的话是否太过严厉了?” 辛辞龙道:“重么?是我话重,还是以后不知哪把要夺了她命的利器重?” 徐天佑不答。 辛辞龙看着林玄儿,道:“往日而言,你命是真的好。出生起便是正道领袖天音阁的大小姐,父母又对你溺爱。莽莽撞撞出来闯荡江湖,碰到的还是徐天佑。” 辛辞龙突然发笑道:“你就连被别人追的无路可逃跳了悬崖,也遇见了我。” 辛辞龙深深叹息:“但现在突逢如此巨变,你那由过往经历塑造出的性格,却会成为杀了你的利器。” 林玄儿已经控制不住眼泪,眼泪似窗外雨水,落在了地上。 辛辞龙道:“你若想休息,我让你休息便是。” 林玄儿抹掉眼泪,带着哭腔道:“不休息了。” 有人会问,天音阁都遭如此巨变了,林玄儿为何还想着偷懒? 原因就是辛辞龙所说,她之前的生活太顺,太幸运,幸运到她内心深处都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 她拼尽全力努力过么?刚出生便是天音阁大小姐。即使莽撞偷跑出来闯荡江湖也遇到了心善的徐天佑。 在饿的发慌的时候,徐天佑乞讨来馒头给她填饱肚子。 在不知下一顿的饭钱去哪找时,又碰到了欧阳庆。 想开酒家,天音阁出资开业,李长白送来酒谱。 即使天音阁巨变,她人亦不在阁中,她一直远离风暴中心。 即使被人追杀跳了崖,竟然也碰到了这一份大机缘。 她的担心不似林惊涛。因为林惊涛处于风暴中心,他切身体会到所有危机。 她的担心也不似长期处理天音阁的事情一路成长上来的欧阳庆。 她的担心是无实感的,是漂浮于不痛不痒的想象中的。 她每次的化险为夷,都不能说是因为自己。 这种一帆风顺,好似天都站在她这边的生活,怎能锻炼出她的韧性? 所以当她兴奋地和徐天佑说今天下雨时,徐天佑都不明白下雨有什么可开心的。 幸好,我们林大小姐最不缺的是勇气,即使眼看要失去天音阁大小姐的身份时,依然不自怨自艾,努力寻求出路。 幸好,我们林大小姐是听劝的。她听得进逆耳忠言,她也会反思。 更幸运的是,我们林大小姐反思后并不是让思绪跟着风飘走,而是真的会改变。 屋内。 徐天佑在盯着雨看。辛辞龙让他一直盯着雨落,不允许闭眼。 玄诚盘坐在地上默念经文。 林玄儿扎着马步,双臂笔直伸开,两只手上都提着盛着半桶水的木桶。 阴雨天。 开封。 醉仙楼。 公孙雄易装前来。 他走的并不是正门,而是楼后面的暗门。 他脚步不停,直直走进了一间雅厅。 雅厅里,茶香四溢,香炉中的烟袅袅升起。 圆桌与榻座间隔了一层纱帘。 塌座上坐着一个年轻人,虽看不清其面貌,却也给人一种无法诉说的威严。 公孙雄并未落座,而是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 是什么身份的人,可以让都督诸路军马公孙雄毕恭毕敬地下跪? 年轻男子道:“坐。” 公孙雄便从地上起身坐了下来。 年轻男子不怒自威道:“事情办的如何?” 公孙雄的声音很轻,全然不像一个大将军,回道:“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第88章 奇兵营 瀛洲军营,演武场。 高台之上,西门吹风、叶群城与温少风并肩而坐,目光如炬,注视着下方士兵的操练。 八万雄师,列阵如林,步伐齐整,动作划一,宛若一人。 指挥旗一变,四人小组如水滴融入大海,迅速融入八万大军,构筑起一道道阵法。 铜锣鼓点响起,士兵们或疾如风,或稳如山,动作之间,无一疏漏。 指挥旗再次挥动,四人小组又如潮水般从大阵中分离,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默契。 欧阳吹风目光锐利,每一次分离,四人小组依旧保持着最初的组合。 温少风望着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心中喜悦,微微点头。 叶群城疑惑地问:“我们不谙兵法,温将军为何带我至此?” 温少风微微一笑,道:“不过是路过一观,我欲带你前往奇兵营。” 叶群城更是不解:“骑兵营?” 温少风神秘一笑,答道:“非也,乃天降奇兵之奇兵。” 说罢,他便领着叶群城,向军营深处走去。 奇兵营,位于军营最深处,约两百精英汇聚于此。 他们不披战甲,却个个身怀绝技,两人一组,比试武艺,所用兵器五花八门。 西门吹风好奇地问:“这两百精英,不知温将军如何招募而来?” 温少风自豪地回答:“他们皆是武艺高强之辈,有的在军中被发现,有的则如两位剑神,自愿投身军旅。” 叶群城再次问道:“将军带我来此,有何用意?” 温少风目光坚定,道:“我欲请两位剑神,担任我奇兵营的武师,指导他们武艺。”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都不说话。 有时候不说话便是默认。 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相视一笑,默契于心,无需多言。 温少风轻拍双手,声如洪钟,两百名精英战士的动作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在这群精英中,已有人认出了这两位传说中的剑神。 “这不是传说中的剑神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吗?” “他们怎么也来了?难道也要加入我们的奇兵营?” “是啊,他们不是向来都当独行侠,不问世事的吗?” 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动,一时之间,营地内充满了兴奋与好奇。 温少风再次发声,如雷霆般震慑人心:“诸位勇士,请安静。” 两百名精英战士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只剩下温少风的声音。 温少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豪:“这两位的名字,我想无需多言。今日他们的到来,是我温某特意请来的,希望他们能成为我们奇兵营的武师。” 他的话音刚落,营地内又掀起了一阵骚动。 大多数人心中充满了喜悦,能得到剑神的指导,无疑是天大的荣幸。 但也有人心中暗生疑虑,毕竟他们只听过剑神名号,却从未见过剑神出手 ——在这个江湖,虚名之人并不鲜见。 温少风也不打断他们的议论,只是含笑看着。 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郎走了出来。 少年郎作揖道:“两位剑神,晚辈不才,想请两位剑神赐教。” 温少风大笑道:“‘无痕剑’路皓轩,你是想挑战哪一位?” 路皓轩听得温少风竟然能在众多人中记住自己的姓名和江湖外号,顿时欣喜,脸露笑意。 路皓轩道:“不知两位剑神哪位愿意指点一二?” 叶群城看向西门吹风道:“要不这场比试你来?” 西门吹风沉默不语,身形一晃,如同仙人降临,白袍随风飘扬,洒脱自如。 路皓轩忍不住赞叹:“好灵动的轻功。” 西门吹风仍旧不发一言,右手轻轻一伸,仿佛虚空中有着无形的线,一把长剑自木架上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路皓轩不再多言,身形一闪,如箭般射向西门吹风。 他的右手迅速贴向腰间,然后猛地一抽——原来他腰间缠着的是一把软剑! 西门吹风立剑相迎,软剑的剑尖柔若无骨,竟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指西门吹风的面门。 西门吹风身形微侧,软剑的剑尖擦着他的脸颊掠过,惊险万分。 路皓轩再次挥剑,剑光如水,剑气如风,攻势迅猛而狠辣。 西门吹风从容挡下,他每次挡剑都精准无比,总是恰到好处地挡住剑尖,令路皓轩的软剑优势无法发挥。 在场的众人都是武功高手,他们看得分明,虽然路皓轩攻势如潮,西门吹风看似只守不攻,但真正占据上风的却是西门吹风。 路皓轩瞬间使出了四十六种招式变化,却依旧找不到西门吹风的破绽。 突然,西门吹风身形一稳,运气凝神,剑式上挑,以攻代守,巧妙地化解了路皓轩的刺招。 一瞬间,西门吹风反守为攻! 他施展出了毕生绝学——孤灵剑诀。 只见他手中长剑光芒四射,剑势如狂风暴雨,向路皓轩席卷而去。 他的剑法快如闪电,招式变化莫测,刁钻无比。 路皓轩竭力防守,却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机会。 他汗如雨下,发现自己的剑招已经渐渐跟不上西门吹风的节奏,速度也在迟疑中慢了下来。 路皓轩本以为西门吹风下一剑会以削转劈,却不料对方突然变招,转为直刺。 他刚要抬剑挡劈,只能急忙收剑,横在胸前,硬接这一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力道大减,这一刺震得他手臂发麻。 西门吹风的剑势透过他的软剑,震得他胸口一阵翻滚。 路皓轩被震的急急后退,步伐凌乱稳不住身形。 待他终于稳住身形后,西门吹风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路皓轩汗流浃背,运气压住胸口翻滚的气血,喘着大气看着西门吹风。 西门吹风微微一笑,收剑时挑了个剑花,将剑随意一扔,只见那剑精准地插回了武器架上的剑鞘中。 在场众人无一人说话。 剑神之姿,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路皓轩深深作揖道:“感谢剑神赐教。” 温少风鼓着掌,大笑道:“精彩,精彩。我瀛洲军有你们这帮高人,是我温某的福气呀!” 温少风再次发问:“让两位剑神当奇兵营的武师,各位是否还有异议?” 众人皆抱拳作揖,无人不服。 第89章 潭州应无疾 潭州。 应无疾初到潭州,便马不停蹄地与当地的茶商代表深入交流,几经磋商,巧妙地减免了一些不必要的赋税。 他不费一兵一卒便平息了潭州茶商的不满与叛乱。毕竟,茶商们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而非无谓的流血冲突,背负反叛的污名。 至于那些山匪,正如应无疾所洞察的,他们大多是生活所迫,无奈之下才选择了落草为寇的道路。 他以情动人,以理服人,说服了一部分山匪投降;同时,也不失果断,用武力攻破了一些顽固的寨子。 对于那些投降的山匪,应无疾并没有简单地将他们投入监狱,而是将他们纳入自己的队伍,给予他们新生的机会。 短短数月,应无疾在潭州建立的湘军迅速壮大,人数激增至约三千人,成为了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潭州的百姓对应无疾充满了敬爱之情。 他平易近人,常常与民同乐,无论是在田间地头与百姓一同劳作,还是倾听百姓的心声,了解他们的疾苦。 应无疾不同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他将民声放在心上,针对百姓的实际困难,制定了一系列切实可行的政策。 他的政绩斐然,使得潭州百姓将他视为救星,他们都说,应无疾能来潭州担任巡抚使,是天意的安排,是潭州之幸。 荒山。 山势险要处建着一个寨子,寨子里还有两百来个山匪。 除一些怎么也不信朝廷的流寇外,也只剩这个山寨没有攻破了。 应无疾率领八百精兵,如铁桶般将山寨团团围住。 他第一天便在贼匪寨前安营扎寨,连续围困了十日,却始终没有发起进攻。 每日,他都与这八百精兵一同生火炖肉,放声高歌,唱的都是湖南乡土气息浓厚的家庭歌谣。 这一天,应无疾如往常一样,正带着士兵们炖肉歌唱,突然,山寨的大门后探出了一个脑袋。 一名眼尖的士兵立刻认出了那个探头的人。 士兵急忙对应无疾报告:“应巡抚,那是狗蛋,我们村的,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应无疾闻言大喜,道:“若你能说服他开寨门投降,我定会重重赏你。” 士兵听后,喜形于色。在他们心中,应无疾一向是言出必行,一诺千金的君子。 此时,又有一群百姓挑着粮食和肉食走了过来。 这些百姓都是因为仰慕应无疾而来,他们自发组成了辎重队伍,每天都为士兵们送来粮食和肉食。 路途遥远,山路崎岖难行。应无疾每每看到这些百姓送粮来,都会留他们一起搭锅吃饭。 士兵看着那些鲜美的肉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问道:“应巡抚,我想带些肉回家给父母、妻子和孩子,不知可否?” 应无疾朗声笑道:“只要你能说服他投降,这里的肉,你想要多少,便拿多少。” 士兵挺起胸膛,信心满满地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山寨大声喊道:“狗蛋,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开寨投降吧!应巡抚与其他官员不同,他不杀降者,还会将你们收编入湘军,这是你们改过自新的大好机会!” 又有一名士兵,手里夹着一块香气四溢的熟肉,他昂首挺胸,大声呼喊道:“我也曾是其他山寨中的一分子,那时日子过得提心吊胆,吃了上顿愁下顿。可自从投奔了应巡抚的湘军,咱们每日不仅能吃饱喝足,还能得到尊重,成了有正规编制的士兵!回家陪婆娘都不用像偷人一样半夜偷偷回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哈哈大笑。 另一位士兵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挥舞着手中那块还在滴油的熟肉,声如洪钟地喊道:“自从我投奔了应巡抚的湘军,爹娘得知后,他们满心欢喜,说是咱家祖坟冒了青烟,积了大德。我也算是为家族争光,光大门楣了!” 山寨被困十日,水粮早已断绝,寨中一片饥荒。 他们原本起事只为生存,然而如今这般境地,若非湘军攻入,恐怕他们自己也要饿死在这孤寨之中。 山寨的头目站在寨墙上,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大声喊道:“应巡抚的仁义之名,我等早已有所耳闻。若要我们投降,我有两个条件。” 应无疾与周围的士兵交换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抬头,声音洪亮地回应:“请讲。” 山寨头目提出了条件:“我们要全部两百兄弟都被收编,只要能确保我们有吃有喝,我们愿为应巡抚效犬马之劳。” 应无疾朗声答道:“诸位兄弟皆是英雄豪杰,愿意加入湘军,是我应某的荣幸。” 山寨头目接着说:“我们这两百个兄弟已经饿了三天。” 应无疾闻言,哈哈大笑,声震四野:“只要你们开寨门投降,我们这里有的是粮食,有的是肉,还有美酒!” 话音未落,沉重的寨门缓缓开启,两百余名面容憔悴、嘴唇干裂的人影从山寨中步履蹒跚地走出。 他们高举双手,带着一丝不安与期待,缓缓向应无疾的部队靠近。 应无疾立刻上前,目光温和地将山寨头目的双手轻轻按下,然后亲昵地搭着他的肩膀,一同向部队走去,语气中满是宽慰:“诸位兄弟,你们并非降将,我们同为玄朝的子民。” 山寨头目听闻此言,心中激动,突然跪地,声音坚定地发誓:“应巡抚,从今往后,我等定当追随左右,为您马首是瞻!” 应无疾微微一笑,示意他起身,语气和蔼:“先让兄弟们好好地吃一顿,补充体力。吃好喝足后便带你们回湘军大营。” 部队中,有些人与山寨的人有过交集,他们相互对视,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开始亲切地谈论起家乡的旧事。 一时间,曾经的界限变得模糊,分不清谁山匪,谁是官兵。 他们围坐在这片土地上,共享着肉食,畅饮着美酒,讨论着家常,高唱着熟悉的歌谣。 这一片和谐的场景,在乱世之中显得尤为珍贵。 ——然而,这正是他们本应有的生活,简单、纯粹、充满希望。 应无疾凝视着眼前这和谐而温馨的景象,心中长久以来的抱负愈发清晰,仿佛一幅宏伟的画卷在他心中缓缓铺展开来。 他组建湘军,并非只是为了平息眼前的内乱,那只是他征途上的一步棋。 他的目光,早已穿透了这片土地,投向了更遥远的北方——那个令无数玄朝子民心中充满忧虑的地方,辽国。 北方辽国,一直是悬在玄朝头顶的一柄利剑,只有收复失地,只有将异族扫尽,才能真正换来国家的长治久安。 他要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像今天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纵情歌唱,享受和平与自由的阳光。 应无疾自顾自喝了一口酒,嘴里呢喃道:“杀贼。” 第90章 龙颜震怒 “这混账应无疾!” 御书房内,严帝的怒火犹如熊熊烈火,他猛地挥动手臂,将那一本本奏折如暴风骤雨般扫落于地。 陈青面色一变,身形一晃,跪倒在地,声音带着颤抖:“皇上息怒。” 严帝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些奏折,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这些奏折全是潭州官员上书的,你自己看看应无疾在潭州做了什么!” 陈青小心翼翼地跪行向前,捡起那一本本奏折,每一张都如同重锤击打在他的心头。 ——应无疾私建湘军,麾下兵士已达八万之众,其心难测,恐藏谋反之志。 ——应无疾不顾百姓疾苦,大肆敛财,为自己建造私军,还望皇上定夺。 ——应无疾与茶商勾结,抵税抗税,不顾王法。 ——潭州百姓只知应无疾,不知皇上天恩,此乃僭越大不敬。 ——应无疾为扩充私军,与山匪沆瀣一气。 这桩桩件件,陈青看得心惊胆战,他知道这些罪状足以令任何一位皇帝震怒。 陈青小心翼翼,声音低沉:“皇上,微臣有一言,尚请皇上定夺。” 严帝目光如炬,紧盯着陈青,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但说无妨。” 陈青咽了口唾沫,思索片刻,道:“再过数月便是秋天,是皇上御驾亲征北伐辽国之日,若应无疾当真造反,相当于从背后偷袭。” 严帝瞳孔震动,陈青见状,立马俯首道:“奴才该死。” 严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你说,应无疾当真会造反?” 陈青沉声道:“人心难测,防患于未然,皇上,不可不防啊。” 此时,一太监轻步走入御书房,恭敬地弯腰道:“皇上,太子殿下和李丞相求见。” 严帝沉声道:“宣他们进来。” 太子与李丞相并肩步入御书房,目光所及之处,奏折散落一地,两人的面色不由一沉。 太子恭敬地作揖,语气中带着关切:“不知是何事让父皇如此震怒?” 严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查看:“你们自己看。” 陈青小心翼翼地将奏折递到太子和李丞相面前。 两人依次审视着这些奏折,眉头不约而同地紧锁。 李丞相沉声道:“皇上,依微臣所见,此事不可不防。” 严帝凝视着李丞相,问道:“李爱卿可有办法?” 李丞相思索片刻,道:“罢了应无疾的官。” 太子急忙道:“父皇,此事还需再查。” 严帝目光转向太子,道:“皇儿请讲。” 太子语气坚定,道:“应无疾对玄朝的忠心日月可鉴,若说他要造反,儿臣是万万不信的。” 严帝冷哼一声,道:“这些奏折可不是一个官员所写。莫非这些人都污蔑应无疾?莫非我玄朝就应无疾这一个忠臣?” 太子不慌不忙,道:“应无疾虽顽固了些,但若说私建军队是为谋反,儿臣不信。他私建军队除平乱之外,恐怕只有一个原因。” 严帝追问:“什么原因?” 太子目光如炬,道:“抗击辽国。” 严帝闻言,眉头紧锁,李丞相也似在沉思。 太子接着道:“儿臣愿派亲信亲自去潭州调查此事。” 严帝道:“此事就不劳皇儿费心了,你刚上任开封府尹不久,公事繁重。” 严帝看向李不予,道:“李爱卿,此事交由你去操办,务必查清真相。” 李不予躬身道:“微臣遵旨。” 太子还想说话,却听严帝疲倦道:“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李丞相和太子行礼后,缓缓退出御书房。 离开御书房后,李不予和太子并肩而行。 李不予作揖道:“恭贺太子殿下升任开封府尹。” 太子立马扶起李不予,道:“李丞相行此礼,当真是折煞我了。” 李不予起身,两人再次前行。 太子沉声道:“国家正值用人之际,应无疾虽性格顽固,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不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应无疾自视甚高,屡次扰乱圣听,忤逆皇上,令皇上龙颜大怒。” 太子微微一笑,道:“有李丞相这样忠诚而贴心的人常伴父皇左右,实在是父皇的福气。”话音刚落,他便深深叹了口气。 李不予关切地问道:“太子殿下何故叹气?” 太子眉头微蹙,道:“我刚升任开封府尹,便遇到了一件棘手之事,需要向李丞相请教。” 李不予谦逊地说:“太子殿下言重了。” 太子道:“我属下的人似乎都只有一种声音,仿佛大家都串通好了一般。这让我难以分辨真假对错,夜夜难眠。” 李不予沉默不语。 太子继续道:“李丞相,您说,若天下人只有一种声音,是天下之幸,还是天下之不幸?” 李不予依旧沉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太子突然停下脚步,紧握李丞相的手,诚恳地说:“李丞相,我真心希望得到您的帮助,辨别真伪。今后开封府的奏折,若我一时难以定夺,便送往丞相府,请您为我定夺。” 李不予诚惶诚恐,道:“老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太子殿下。” 太子再次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父皇有李丞相,正如昔日刘玄德得诸葛孔明相助。只不知我的诸葛孔明,何时才会出现。” 李丞相谦逊地回应:“老臣岂敢与孔明先生相提并论,但若太子殿下有所需要,我定将竭尽绵薄之力,为太子分担忧愁。”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众人皆言,李丞相乃父皇之丞相。” 李丞相立刻正色道:“我既效忠于皇上,更效忠于玄朝。” 太子感慨道:“玄朝得李丞相,实乃百姓之幸,天下之幸。” 随后,太子话锋一转,关切地问道:“我平日公务繁忙,难以常伴父皇左右。不知父皇近日龙体是否安康?” 李不予微微一愣,随即答道:“皇上有天之佑,龙体康健。” 太子看着皇宫内的花,叹道:“你看这春来秋去,花开花谢,非人力所能挡呀。” 走至分叉路口,两人皆停下脚步。 太子作揖道:“李丞相,往后开封府大小之事,还望李丞相为我多多定夺。” 李不予目露精光,道:“能为太子分忧,是下官之福气。” 太子又道:“应无疾之事,也望李丞相早日查明真相。” 李不予点头道:“自然。” 两人再次作揖告别,分道而行。 第91章 修炼有所成 孤地。 玄诚依旧盘坐在地上念诵经文。 徐天佑依旧拿着筷子刺蜜蜂。 林玄儿双手伸直提着装满水的水桶,跑向厨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玄诚突然兴奋地睁开眼睛,拔剑出鞘,竟是自顾自舞起了剑。 他的剑不再像以前那般狠厉绝决,但剑法之精妙一时间竟难以言喻。 以前他的剑法狠厉毒辣,只攻不守,而现在每每出剑,似都留了三分收手余地。攻守转换浑然天成。 剑招舞完,玄诚哈哈大笑道:“道爷我成了!道爷我成了!” 徐天佑盯着那只飞来飞去的蜜蜂已差不多一个时辰。 风微动,风再止。 风止时,徐天佑立马出手,手中筷子如雷霆般刺出。 只见那蜜蜂倏地笔直落在地上。 徐天佑先是一惊,而后似在确认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戳了戳落在地上的蜜蜂。 见蜜蜂没了动静,徐天佑喜出望外地看着手上那根筷子,大笑道:“哈哈哈,我用筷子刺死蜜蜂了。” 林玄儿将水倒进水缸出来便见玄诚和徐天佑欢喜的模样。 她也替他们感到高兴,高兴之余又替自己感伤。 徐天佑属于练眼力与速度,只要能刺死蜜蜂便能知道自己修为进了一步。 玄诚属于悟,只要心有所感剑招比之前精进便也算修为更进了一步。 而林玄儿呢?她练的是基础。 基础这东西,水滴石穿积沙成石,若不是突然间上了一大截有质的改变,否则自己也判断不了自己到底有没有进步。 就比如一个人练举重,他能第一天举一百斤,第二天多两斤,第三天又多两斤。 如果有人特别关注这个人,或许能够察觉到他每天都在进步。 但对于当事人来说,每天增加的这两斤重量似乎微不足道,可能会让他对自己的进步感到模糊不清 林玄儿放下水桶拿起斧头开始劈柴。 辛辞龙捕捉到了林玄儿脸上那微妙的神情,他从竹椅上缓缓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林玄儿面前。 林玄儿恭敬地行了一礼,轻声问候道:“辛老前辈。” 辛辞龙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地问:“你为徐天佑和玄诚感到高兴吗?” 林玄儿带着笑容,点头答道:“自然。” 辛辞龙再问:“那你为自己是否取得进步而感到忧虑吗?” 林玄儿微微一怔,然后坦率地点头承认。 她紧握斧柄,用力一挥,那厚实的木墩便被她一斧劈开。 辛辞龙面带微笑,说道:“其实,你的进步最为惊人,你本就是他们三人中武学天赋最高的。” 听到辛辞龙的赞扬,林玄儿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她抬头望向辛辞龙,随即又收起笑容,将另一个木墩摆好,说道:“谢谢辛老前辈的安慰,我能够接受现实。” 话音未落,她再次挥动斧头,木墩应声而裂。 辛辞龙又问:“你今天挑了几轮水?” 林玄儿回答:“二十轮。” 辛辞龙回忆道:“你还记得刚开始用扁担挑水时,挑完二十轮后连斧头都拿不稳吗?” 他继续说:“而现在,你双手伸直提水,提完水后只需一斧头便能劈开木墩。” 林玄儿心中一动,仿佛被辛辞龙的话语点亮了明灯。 她回想起这一个月来自己的变化:起初,连两个时辰的扎马步都会让她感到疲惫不堪。 随后,她扎完马步还能去挑水,但那时用的是扁担,每次挑完二十轮便累得全身无力,劈柴只能咬牙坚持。 再后来,她能双手提着两个水桶,挑完水后再劈柴也只需抡斧三四次。 到了现在,两时辰的马步变得轻松自如,挑水也不再费力,劈柴更是一斧定音。 没人不喜欢别人夸奖,林玄儿自然也喜欢。 林玄儿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带着一丝贪恋,再次向辛辞龙寻求肯定:“您为何认为我是三人中武功天赋最高的呢?” 辛辞龙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狐狸尾巴又翘起来了。” 林玄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辛辞龙继续说道:“你之前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练功方法,却能有现在的武功境界。老实说,老夫阅人无数,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林玄儿得意地笑了,挺直了胸膛道:“我可是天音阁大小姐,林惊涛的女儿,林玄儿。” 辛辞龙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语重心长地说:“戒骄戒躁。” 林玄儿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经过辛辞龙的一番夸赞,林玄儿感到自己仿佛又有了无穷的力量,她迅速地将剩下的柴火都劈好了。 午饭时间到了。 玄诚端上了他们已经吃了一个月的萝卜丝和肉。辛辞龙看着那能穿针的萝卜丝,还有那能透光的肉片,满意地点了点头。 辛辞龙道:“吃完饭随我来,我再教你们最后一样东西。” 林玄儿急切地问道:“学完我们便能出山了吗?” 辛辞龙点了点头:“这最后一样东西学完,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们的了。” 林玄儿高兴地跳了起来:“出师了,出师了!” 但很快,她的笑容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舍:“我们以后还能来看您吗?” 辛辞龙风轻云淡道:“江湖路远,你们从这孤地出去后,恐怕也没时间再来了。” 林玄儿问道:“我、我能叫你一声师父么?” 辛辞龙摆摆手道:“老夫最烦这世间的繁文缛节。” 林玄儿不再说话,默默地吃着饭。 这一餐饭大家都吃得很慢,仿佛只要吃慢些,时间便能走慢一些。他们在孤地的时间便能待着久一些。 但时间岂会随人的意志改变? 而且外面还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吃得再慢,这一餐饭也总会吃完。 第92章 最后的试炼 饭后,辛辞龙带着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缓步走到了几棵参天大树前。 辛辞龙轻轻拍了拍其中一棵粗壮的树干,目光中闪过一丝玩味:“玄诚,借你的剑一用。” 玄诚闻言,毫不犹豫地拔剑出鞘,将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递给了辛辞龙。 辛辞龙右手握剑,左手捏了个剑诀,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突然间,他身形一动,长剑如电,直指树干。 剑尖即将触及树干,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辛辞龙手腕一转,剑尖轻颤,停在了半寸之外。 辛辞龙轻轻收剑,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岁月不饶人,人还真不能不服老。”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将剑慎重地交还给了玄诚,眼神中流露出对年轻一代的期待。 辛辞龙轻声道:“你们开始练习吧。”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 林玄儿目光落在那棵毫发无损的树干上,满是不解地问道:“我们究竟要练习什么?” 辛辞龙微微一笑,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困惑:“练习劲力的把控。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忘记告诉你们口诀。” 随后,他缓缓地将口诀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晰而有力。 ——心随意动,意随气行,气随意转,转至丹田,丹田发力,力透山背。 三人默默地背诵着口诀,试图理解其中的深意。 林玄儿皱了皱眉,仍旧不解:“我还是不明白你那一剑的真正意义。” 辛辞龙悠然自得地答道:“去树的背面看看。” 三人闻言,怀着好奇和期待,绕到了树干的背面。 ——辛辞龙出剑的正面看似平静无波,但当他们看到树干背后那个穿透式的剑孔时,无不震惊。 玄诚目瞪口呆,惊呼道:“这……这是传说中的隔山打牛之术?” 辛辞龙嘴角微扬,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什么隔山打牛,世人总是喜欢给技艺冠以夸张之名。只要你们能够将气劲控制得恰到好处,自然也能施展出这样的效果。” 徐天佑疑惑道:“这……我们得练多久?” 辛辞龙想了想,道:“看天赋。” 林玄儿挠了挠头,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辛老前辈,您当年练习这招又用了多久?” 辛辞龙回忆起往昔,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大约悟了七日自己悟出来的。那时我也是个热血青年,时间久远,记忆有些模糊了。” 林玄儿惊道:“自己悟出来的?” 辛辞龙点了点头,风轻云淡道:“无事时多感悟,突然悟出些新奇的东西也不难。” 言毕,辛辞龙便悠然自得地缓步离开了,留下三人在原地。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挑战的决心。 林玄儿抽出双刺,心中默念口诀,对着面前的大树狠狠刺去。 然而,出刺的正面依旧完好无损。 林玄儿心怀期待,似做贼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到背面去看——依旧没有任何伤痕。 玄诚也暗念口诀,他也学辛辞龙一般左手捏了个剑诀,而后倏地出手。 ——树上落下一片叶子,叶子落在了剑身上。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变化。 徐天佑反手握着匕首,对着面前大树便狠厉捅去。 他一时没收住力,匕首深深插入了树干。 徐天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却没有立即拔出匕首,而是怀着一丝希望走到树干背后去看。 ——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林玄儿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技艺,似乎比登天还难啊!” 尽管她口中埋怨着,手中的动作却未曾停歇,依旧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徐天佑轻声安慰道:“劲力的控制本就是武学中的高深之术,急不得。慢慢来,循序渐进。” 说话间,他再次抽出匕首,反手紧握,力透指尖,再次向树干捅去。 玄诚眼中满是敬佩:“辛老前辈真乃神人,若非这套口诀,我们便是穷尽一生,也难以领悟其中奥妙。”话音未落,他又是一剑刺向了大树,剑光如电,气势如虹。 林玄儿眼中流露出羡慕:“那些自创武学的前辈们,他们的智慧和天赋,真是令人望尘莫及。我连学都学得如此吃力。” 徐天佑突然想起了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他们也是以独创的剑招名扬四海。 徐天佑好奇地问道:“不知辛老前辈与西门吹风、叶群城相比,谁更胜一筹。” 言毕,他再次握紧匕首,向树干捅去。 这一次,树上飘落的两片树叶,却并非他的功绩——只是风的杰作。 林玄儿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辛老前辈是我的恩师,我本不该多言。但我觉得,西门吹风和叶群城或许更强。” 玄诚质疑道:“他们的武功境界,你连一招半式都难以抵挡,更不用说看懂了。他们之间也未曾真正较量过,你又怎能断言两位剑神更强?” 林玄儿正色道:“辛老前辈虽然武艺超群,却选择了隐居孤地,终老一生。而叶群城和西门吹风,却选择了弃剑从戎,为天下的安定贡献自己的力量。从心境上来看,叶群城和西门吹风的胸怀和志向,便已胜过辛老前辈。” 徐天佑和玄诚不言,只是默默看着她。 林玄儿被两人的目光盯着心中一阵迷茫。 林玄儿问道:“你们这么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徐天佑和玄诚笑了笑,摇了摇头。 林玄儿再问:“那你们这么盯着我看干嘛?”、 玄诚笑道:“没想到林女侠还有一颗匡扶天下的心。” 林玄儿听玄诚喊她林女侠,心中顿生喜悦。 林玄儿挺着胸膛,自豪之意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那是,我可是林玄儿。” 徐天佑和玄诚哈哈大笑。 三人不再多言,努力地练习着。 一只鸟儿飞来,在树上稍作停留。 它低着头似在看着三人。 或许见三人一直都是一个动作,觉得无趣了。便张开翅膀再次飞向了蔚蓝无际的天空。 第93章 寻仇的少年 欧阳庆和詹眉终于抵达了楚镇,只需再行一日,便能抵达楚州。 正值正午时分,两人选择了一间雅致的茶楼落座。 点心和茶水依旧由詹眉精心挑选。 欧阳庆一落座便开始聆听四周的闲聊,希望从这些琐碎的谈话中捕捉到有关林玄儿和徐天佑的线索。 詹眉轻声细语地问道:“欧阳大侠,我们同行已久,我却还未得知你偏爱哪些佳肴。” 欧阳庆淡然回应:“这重要吗?” 詹眉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暧昧:“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话音刚落,她便伸手想要握住欧阳庆放在桌上的手。 欧阳庆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轻轻放在腿上。 詹眉眼中闪过一丝委屈,却不再言语。 这一幕恰好被送茶点的店小二目睹。 店小二误以为是情侣间的小矛盾,又见詹眉美貌如天人,不禁心生感慨,暗自叹息。 ——哎,若我有如此美丽的妻子,哪怕是天天跪地哄她,我也心甘情愿。 然而,当他想到自己微薄的薪水,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詹眉为欧阳庆斟茶,声音柔和:“茶若凉了,便失了风味。”随即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她优雅地品尝着糕点,动作中透露着高贵的气质。 一位身着道袍的少年注视着她,眼神中却非欣赏,而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詹眉也察觉到了这异样的目光,带着笑意回应少年的注视。 少年起身,拿起桌上的剑,向詹眉走来。 他问道:“姑娘,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詹眉笑着回答:“这种搭讪方式,可不太能打动姑娘的心。” 少年面色微红,追问:“你是否曾去过楚州西山道观?” 詹眉似乎在回忆,片刻后答道:“确实去过。” 少年紧逼:“你是‘媚娘子’詹眉?” 詹眉笑着看向欧阳庆,语气轻松:“看来我遇到了故人。” 少年不再多言,拔剑便向詹眉刺去。 詹眉身形后仰,右脚顺势踢出,巧妙地将剑锋踢开。 她站起身来,风情依旧,笑着问:“我还不知少侠的尊姓大名。” 少年愤怒地报上家门:“我师父便是西山道观的青松道长,他因你的独门毒药‘幻情毒’羞愤自尽。今日我定要为他报仇!” 詹眉轻笑:“青松道长自尽,与我何干?” 少年满脸通红,愤怒至极:“你……你……” 然而,面对詹眉的轻蔑,他竟无法继续说下去。 毕竟,“幻情毒”引发的丑闻,他又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 少年将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剑尖,剑法愈发凌厉,攻势愈发狠辣。 詹眉只是巧妙躲避,并未还手。 她一边躲闪,一边似是求助地对欧阳庆说:“欧阳少侠,你若再不出手相助,我恐怕就要命丧这少年剑下了。” 欧阳庆轻轻叹了口气,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轻松挡下了少年如暴风骤雨般的连续七招。 欧阳庆平静地说道:“这位少侠,这位姑娘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目前还不能有失。” 少年怒气冲冲,啐了一口,愤然道:“本以为你是个正气凛然的侠士,没想到竟与这等妖女为伍。” 话音未落,少年再次挥剑攻来,剑势更加凌厉。 他的内力已经催动到了极限,每一剑都蕴含着必杀之意,施展的正是西山道观的镇观绝学——\"文王入狱\"。 相传,周文王在狱中将八卦演化为六十四卦,这套剑法亦如那六十四卦般,变化无穷,奥妙莫测。 每一剑都如同卦象中的一爻,或刚或柔,或明或暗,让人难以捉摸。 欧阳庆见状,他身形一晃,已经避开了少年的剑锋。 他朗声道:“少侠,我无意与你为敌,但今日之事,我必须插手。” 少年冷哼一声,剑势不减反增,\"文王入狱\"的剑法在他手中发挥到了极致。 每一剑都似乎蕴含着天地间的至理,让人防不胜防。 欧阳庆依旧没有拔剑。 见过他剑的人都已死了。 ——他若拔剑,必要见血! 然而,面对眼前这位热血而一心复仇的少年,欧阳庆既没有理由,也不愿取其性命。 少年的剑招愈发迅疾,每一剑都像是在编织一张致命的网,企图捕捉欧阳庆的身影。 但就在少年自信满满,认为即将得手之际,欧阳庆却在那繁复的剑影中洞察到了破绽。 ——他不再闪躲,身形一晃,倏地握剑直刺。 这一刺,没有华丽的剑花,没有冗余的动作,有的只是速度,快到让人难以捕捉其轨迹。 少年只觉胸口一痛,已被剑鞘击中,他踉跄后退,口吐鲜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欧阳庆的神色依旧平静。 他淡淡道:“你的剑法不错。” 少年狠狠地将口中的鲜血吐出,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却没有回应。 欧阳庆继续说道:“若能再苦练三年,江湖上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少年捂着胸口,粗重的呼吸中夹杂着痛苦与不甘,他知道自己与欧阳庆之间的差距,也明白此刻的无力。 少年愤恨地说:“我恨自己技不如人,不能为师父报仇雪恨。” 欧阳庆冷静地回应:“詹眉现在对我有大用,若你现在要杀她,无异于自寻死路。” 少年决绝道:“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话音刚落,他便要挥剑自刎,结束自己的生命。 欧阳庆见状,迅速出手,一枚茶杯如同暗器一般飞出,精准地击中少年握剑的手,剑应声落地。 少年愣在原地,满脸震惊地看着欧阳庆,问道:“连自杀,你也要阻止我?” 欧阳庆反问:“我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 少年困惑不解:“你和詹眉不是一路人?” 欧阳庆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作解释。 詹眉在一旁观察着这一幕,她看到欧阳庆不愿因她而伤害少年,也见识到了少年刚才展现的剑招潜力。 她心中暗想,若是真等他剑法大成,那死的必将是自己。 此念一动,詹眉立马出手。 她的身形不可谓不快,她出手的角度也十分刁钻。 可欧阳庆比她更快! ——欧阳庆的剑已经封住了她的进攻路线。 少年见状,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 欧阳庆背对着少年,道:“赶紧走。” 少年还剑入鞘,作了个揖,便飞速离去了。 詹眉的声音中带着怒意和不解,她愤然道:\"他要杀我,你却放他离去!\" 欧阳庆的声音冷冽如冰,不带一丝情感:\"你杀了他师父,他自然要杀你。这是江湖的规矩,也是因果循环。\" 詹眉的语气中透露出难以置信:\"你却放他离去?难道我们之间的相处,在你心中就毫无分量?\" 欧阳庆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我为何要帮你擒住他?我们之间,本就只是一场交易。\" 詹眉满脸震惊,她的声音颤抖着:\"难道我们相处这些时日,你我之间当真没任何情谊?\" 欧阳庆冷静地反问:\"我们该有什么情谊?你我相识,不过是为了各自的目的。\" 詹眉沉默了,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反问:\"难道我们之间只有寻人之谊?\" 欧阳庆再次反问,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疏离:\"要不然呢?你我之间,还能有什么?\" 詹眉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里满是自嘲和醋意。 言毕,她挥袖离去。 第94章 无声无相 詹眉行走如风,步伐之快,只因她心中怒火难平。 自她从合欢门学成归来,不论用毒亦或是媚术都无人能出其右。 合欢门门主夸赞她,不论是长相身段,亦或是气质,天生都是学媚术的材料。 要说唯一不足的,便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媚术施展。 她与所习媚术似乎已经合二为一,举手投足间便已施展。 就连暗河门主,都不敢与她单独多待。 而欧阳庆,与她单独相处数日,却真连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别说心动,甚至连一点私情都没有。 这对一个学媚术——不,或许这对每一个以容貌与魅力着称的女人来说,都是会感到十分生气的事情。 或许再说大一些,对于每一个女人来说,都会有挫折感。 詹眉第一次没有倚赖自己的媚术,而是在内心深处期待着欧阳庆能够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给她一些安慰。然而,无论她如何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已经走出了小镇,直到小镇的影子都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欧阳庆却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没有任何表示。詹眉终于停下了脚步,欧阳庆也随之停下。 詹眉的怒气仍未平息,她质问道:“你没看到我在生气吗?” 欧阳庆平静地反问:“你生气,与我何干?” 詹眉感到困惑和愤怒,她不解地问:“其他男人,哪怕只是和我单独相处一晚,都无法抵挡我的魅力,你的心怎么就如此冷漠,如同死了一般?” 欧阳庆淡淡地回答:“我们之间,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 詹眉深深吸了口气,转而又露出了那迷倒众生的笑容。 她笑道:“感谢欧阳少侠的提点。”说罢,她一甩衣袖,便又往前行去了。 欧阳庆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思考什么。也就过了片刻,他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的步履未远,便在曲折的泥路间遇到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老妇人。她面容平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气质。 詹眉停下了脚步,转身对欧阳庆轻声说道:“欧阳少侠,还请您暂时回避一下。” 欧阳庆微微颔首,退后几步,转过身去,留给了两位女性足够的私密空间。 老妇人与詹眉靠近,两人低声交谈,声音细若蚊鸣,外人难以窥探。詹眉的脸上先是露出了一丝疑惑,随后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随着谈话的深入,她的脸上又渐渐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两人的对话很快就结束了,她们互相点了点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然后便各自离去,仿佛刚才的交流从未发生过。 欧阳庆见老妇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尾,便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詹眉的身上。只见詹眉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阴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媚的笑容,她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带着一种娇羞的神态,静静地等待着欧阳庆。 两人并肩而行,欧阳庆忍不住问道:“你们暗河的眼线究竟有多少?” 詹眉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欧阳少侠愿意归顺于我,或许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欧阳庆微微皱眉,又问:“刚才的消息,难道也不能与我分享吗?” 詹眉笑着摇了摇头,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欧阳少侠不必心急,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将一切告诉你。” 苏州。 大牢。 林惊涛静静地坐着,仿佛与世隔绝。这里没有外界的喧嚣,没有江湖的纷争,只有狱卒们恭敬的态度和每日定时送来的三餐。每顿饭,都有一壶温酒,仿佛是对他身份的一种无声的尊重。 然而,每当有人想要探视,都会被狱卒们礼貌而坚定地拦在门外。 李不予也在这段时间里销声匿迹,没有再派人来与他联系。 林惊涛的生活,就像被精心编织的囚笼,舒适却又无法逃脱。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如何发展。这种平静,让他感到不安,因为他知道,往往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天空总是异常的宁静。 苏州城的大牢深处,林惊涛独自坐在昏暗的牢房中,叶知州的来访成了他唯一的外界联系。然而,这些交流总是停留在表面的寒暄和无关紧要的话题上,每当林惊涛试图探询外界的风云变幻,叶知州总是巧妙地回避,或是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这间牢房,对林惊涛而言,仿佛是一个精心构筑的无声世界。他的感官被剥夺了与外界的联系,尽管他的眼睛能够看见,耳朵能够听见,但这些感官却无法捕捉到他渴望了解的信息。他甚至开始渴望狱卒的严刑逼供,因为那至少意味着外界还存在某种形式的交流,一种对他存在的确认。 然而,现实却是一片寂静,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林惊涛感到自己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他人手中,而自己却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这种无力感,这种被隔绝的孤独,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林玄儿现在的处境如何? 欧阳庆是否有找到林玄儿? 这一招拙劣且有效的看似只针对于天音阁的嫁祸,李不予到底会怎么处理? 不查,事情是天音阁做出来的,世人皆知天音阁是李不予一手扶持的,他自然脱不了干系。 若查,那十口箱子本来就是李不予的,他相当于查到最后便查到了自己头上。 这一场看似针对天音阁的嫁祸,实则直指李不予。 这一盘棋,似乎已然成了死局。 这一切的一切内心思量若有声音,想必是震耳欲聋的。 林惊涛的内心开始涌动着不安和焦虑,但表面上,他依旧保持着冷静和从容。 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试图在心中寻找一丝宁静。 泰山崩于前而不惊。 ——这是林惊涛在江湖杀伐数十载,在庙堂斡旋数十载练就的心境。 第95章 解散湘军 御书房内。 严帝的眉头紧锁,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奏折上,而是沉浸在史书的篇章之中。然而,这些记载着前朝往事的文字,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重。 他思索着,自己的名字将如何在历史的长河中被后人铭记。 严帝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史书缓缓合上,那沉重的封面仿佛也承载着他心中的迷茫与不安。 就在这时,一位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御书房,恭敬地禀报道:“皇上,李丞相李不予求见。” 听到李不予的名字,严帝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他急切地吩咐道:“快,快请李丞相进来。” 李不予的身影出现在御书房的门口,严帝一见到他,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李爱卿,你终于来了。朕近日心中有诸多困扰,连茶饭都难以下咽。” 李不予微微躬身,语气平和地问道:“敢问皇上,究竟是何事让您如此忧虑?” 严帝再次叹了口气,道:“朕近日翻阅史书,心中不禁自问,后世人将如何评价朕的一生。” 李不予神色庄重,语气坚定地回答:“皇上,您必将被后世视为一代明君。” 严帝好奇地追问:“李爱卿,你为何能如此肯定?” 李不予条理清晰地分析道:“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下,玄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不久之后,皇上又将御驾亲征,挫那北方辽国的锐气,为玄朝赢得长久的和平。这样的功绩,足以让后世之人将您与三皇并列,成为千古传颂的典范。” 严帝听后,龙颜大悦,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春风。 他感慨道:“李爱卿所言极是!世人常说,皇上是孤家寡人,但朕却有幸拥有李爱卿这样一位亦师亦友的臣子。” “朕能有李爱卿,实乃玄朝之幸,也是朕之幸。”严帝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激与依赖。 李不予微微躬身,谦逊地回应:“皇上过誉了,臣只是尽自己的本分,为皇上分忧解难。皇上的英明与胸怀,才是玄朝真正的根基。” 严帝已得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笑问道:“不知李丞相今日来找朕是何事啊?” 李不予道:“确有两件事要皇上定夺。” 李不予咳嗽了一下,正色道:“我派去潭州的心腹已经回来了。潭州弹劾应无疾的奏折,虽有些略过夸张,但事情基本属实。” 严帝收起了笑容,道:“将实情说出听听。” 李不予道:“应无疾私建湘军,虽没有八万,但也有将近一万人。而且湘军里面,确实有许多山匪贼寇被他私自收编。” 严帝的面色有些沉郁。 李不予又道:“应无疾不按程序规章办事,私自为茶商减税免税,确实属于。至于是否勾结,臣尚且不知。” 严帝的怒意渐显:\"税收乃国家命脉,他应无疾竟敢如此行事?\" “还有一事,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不予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显得格外谨慎。 严帝面色阴沉,沉声道:“但说无妨。” 李不予再次躬身作揖,他的态度恭敬而严肃:“潭州百姓确实只知应无疾,不知皇上隆恩。他们甚至为应无疾立生祠。” 御书房内,气氛紧张,严帝的愤怒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他的一拍案,犹如雷霆万钧,震撼了整个空间。 “这应无疾怕是要反了!将朕之隆恩当做他的私恩。” 严帝的怒吼回荡在书房之中。 李不予立即跪下,他的动作迅速而恭敬,声音中带着安抚之意:“皇上息怒。” 严帝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他的声音更加严厉:“立马传朕的旨意,解散湘军,将他革职下野!” 然而,李不予并未立刻行动,他依旧跪在地上,头也不抬,保持着他一贯的谦逊与沉稳。 严帝见李不予未动,皱眉问道:“李爱卿觉得朕的旨意有何不妥?” 李不予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臣不敢,只是……” 严帝的语气稍缓,但依旧不容置疑:“说。” 李不予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神坚定而坦诚:“只是现在国家正值用人之际,这应无疾确实有才学,只是有些恃才甚傲罢了。若皇上能用此人,也能得个唯才是举,用人不疑的美名。” 严帝问道:“那李爱卿有何高见?” 李不予道:“高见不敢当,只望微臣拙见能为皇上解了心中忧虑。” 他思索片刻,道:“湘军一定要解散,这毕竟是应无疾私自创立的军队,不得不防。” 严帝点了点头,示意李不予继续。 李不予又道:“将应无疾调离潭州,安排至无关紧要的州镇任命。” 严帝追问道:“那百姓为他建立的生祠呢?” 李不予想了想,道:“生祠不能砸。下一道诏书,告知潭州百姓应无疾在潭州所行善事皆是皇上旨意便行。” “这税收……” 严帝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沉重。 李不予微微颔首,他的声音平静:“免些赋税换回民心,这笔买卖并不亏。” 御书房内,气氛渐渐和缓,严帝的点头和微笑,如同春日暖阳,驱散了之前的阴霾。 “爱卿所言甚是。” 严帝的声音中带着赞许和认同。 李不予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姿态,谦逊地回应:“皇上圣明。” 严帝接着说道:“等下朕便按李爱卿的建议传旨下去。”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李不予建议的重视和信任。 李不予微微低头,语气中满是敬意:“非臣之建议,而是皇上明智考虑的决定。” 他将荣耀归功于严帝,表现出臣子的谦卑。 严帝闻言,压不住嘴角的笑容,他的笑容中带着对李不予的赏识和喜爱:“李爱卿啊,朕有你在身旁,当真是如虎添翼啊!” 李不予心中感激,但依旧保持谦和:“感谢皇上抬爱。” 严帝追问道:“那李爱卿所奏的第二件事是何事?” 李不予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天音阁扬州分堂那十口箱子,和那玄朝边防图的案子,微臣已查明了真相。” 第96章 脱罪 林惊涛依旧百无聊赖地坐在阴暗的监牢之中,四周的墙壁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寂寞与等待。 叶知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躬身而入,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快些,快些,把牢门打开。”叶知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迫切。 林惊涛抬眼望向叶知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轻声问道:“叶知州今日怎的未携府中佳肴,以飨林某?” 叶知州的笑意更浓,他答道:“林阁主,今日叶某是来迎您重获自由的。” 林惊涛眉头微蹙,疑云满面:“重获自由?” 叶知州解释道:“李丞相已经澄清了一切,证明了林阁主的清白。” 林惊涛紧追不舍:“那李丞相,他可安好?” 叶知州一愣,显然没有理解林惊涛话中深意,但还是回答:“李丞相身体康健。” 林惊涛微微颔首,似乎心中有了答案。 叶知州恭敬地一揖,道:“恭送林阁主重获自由。” 天音阁前。 曾密布的官兵和江湖高手如今已如云烟散去,留下的是一片宁静。 林氏与众弟子伫立在天音阁的门前,翘首以盼,等待着林惊涛的归来。 林惊涛从马车上缓缓步下,阳光在他背后洒下,为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林氏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似有些恍惚。 ——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既是江湖中威名赫赫的天音阁阁主,又仿佛是那个一无所有却满怀壮志的少年,两个身影在这一刻交织重叠。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林氏的眼角滑落,她情不自禁地奔向林惊涛,紧紧地拥抱住他。 短短十步的距离,却如同跨越了千山万水。若非刘管家及时伸出援手,林氏几乎要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跌倒。 林惊涛也紧紧回抱着林氏,温柔地安慰道:“娘子,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林氏抹去脸上的泪痕,关切地问:“你在狱中,可曾受了什么苦头?” 林惊涛轻轻摇头,回答说:“叶知州对我颇为照顾,我并未受到任何折磨。每日三餐丰盛,甚至比在阁中还要舒适些。” 他轻轻地为林氏拭去泪水,带着一丝玩笑的语气说:“若不是心中还惦记着娘子,我倒真有些不想回来了。” 林氏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带着几分娇嗔:“都这把年纪了,说话还是这么不正经。” 跨火盆,叶沾水打身,更衣沐浴。 这一系列去晦气的举动做完后,林惊涛来到了食厅。 桌上已经摆好了各色美味佳肴。 林氏帮他舀了一碗粥,又一个劲地给他夹他喜欢吃的菜。 可林惊涛现在哪有心思吃这饭菜? 他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可比在狱中要多得多。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欧阳庆与詹眉终于踏上了楚州的土地。 然而,他们刚一踏入城门,便被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拦住了去路。 乞丐不顾詹眉在旁,恭敬地一揖,道:“恭喜天音阁沉冤得雪。” 欧阳庆一怔,急切问道:“此话怎讲?” 乞丐微微一笑,道:“李不予大人已经查清了案情,天音阁如今已洗清了冤屈。” 欧阳庆心中念头急转,追问道:“如何洗清的?” 乞丐只是神秘一笑,留下一句:“你们这些权贵,手段果然了得。”说罢,便转身离去。 詹眉轻轻捋了捋发丝,笑道:“恭喜欧阳少侠,如今可以昂首阔步,重归副阁主之位。” 欧阳庆淡淡回应:“天音阁,只认一位阁主。” 詹眉含笑问道:“那么,欧阳少侠,你是打算返回天音阁,还是继续追寻林玄儿的踪迹?” 欧阳庆沉思片刻,最终没有回头,坚定地继续向楚州城内走去。 他从天音阁出来时的目的便是找到林玄儿,然后把林玄儿带回天音阁。 现在林惊涛已经出狱,但他未收到任何林惊涛的其它命令。那只有将这个命令执行下去。 詹眉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声音清晰地传入欧阳庆的耳中:\"我真是不明白,天音阁在各地的眼线如此众多,怎会放任你孤身一人出来寻找林玄儿?\" 欧阳庆沉默不语,他的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着更深远的问题。 詹眉并未因他的沉默而停止,她继续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如果说在被诬陷期间你们不调用各地眼线,我尚能理解。但你出发时天音阁并未受诬陷,如今更是已经洗清了罪名。\" 欧阳庆仍旧保持着沉默,他的心中对这件事同样充满了疑惑,但林惊涛既然有令,他便不会质疑。他对林惊涛的信任,如同山岳一般坚定不移。 詹眉见欧阳庆依旧沉默,不由得有些恼怒,她提高了声音问道:“你是木头人吗?一句话都不说?” 欧阳庆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暗河有多少眼线?” 詹眉选择了沉默,她的眼神闪烁,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欧阳庆继续追问:“暗河为何派你来监视我,跟踪我?” 詹眉依旧沉默,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 欧阳庆不依不饶,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利剑直指要害:“暗河的门主是谁?幕后的操控者又是谁?” 詹眉仍旧沉默,她张着嘴愣愣地看着欧阳庆。 欧阳庆冷笑一声,反问:“你是木头吗?一句话都不说?” 詹眉愣在原地,而后哈哈大笑。 她笑的仿佛盛夏的花一般,道:“没想到不苟言笑的欧阳少侠也会打趣逗人。” 欧阳庆道:“没想到你竟然把我当三岁孩童般套话。” 詹眉眨着眼,无辜道:“我只是自言自语罢了,并没有任何想套话的意思。” 欧阳庆道:“我也只是自言自语罢了,没有任何拿你打趣的意思。” 话罢,他环视着周边,似在找什么。 詹眉笑道;“欧阳少侠又在找茶楼?” 欧阳庆不回话。 詹眉笑道:“你没来过楚州,但是我来过。我知道茶楼在哪。” 言毕,她自顾自地往前走。 欧阳庆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第97章 修炼大成 孤地。 之前采购的食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辛辞龙早早的便撑船去镇里购买食材。 林玄儿暗念口诀,再次举起双刺狠狠刺向大树。 双刺刺向的正面没有任何伤痕,树叶也没有从树上掉落。 但是林玄儿心中莫名有一种感觉。 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走向大树背后。 她似是被什么镇住了一般,呆愣在原地久久不动。 “我成了!我练成了!” 突如其来的欢呼雀跃地喊声惊得玄诚和徐天佑一跳。 林玄儿似是采到了花蜜的蜜蜂,在原地边跳边转着圈。 “本小姐果然天赋异禀,哈哈哈哈!” 林玄儿招呼着徐天佑和玄诚道:“你们快来看,本小姐练成了。” 徐天佑和玄诚走了过去,见那大树背后果然有一道贯穿伤口。 徐天佑也跟着开心,道:“玄儿,辛老前辈果然没看错人,你在练武方面果然有着极高的天赋。” 林玄儿自豪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天音阁大小姐林玄儿!”话罢,她开心地抱住了徐天佑。 玄诚叹道:“天赋这个东西,果真不讲道理。” 林玄儿放开徐天佑,眼中露出一丝狡黠道:“你们叫我一声林女侠,我教你们呀!” 徐天佑噗嗤笑出声,配合着她,毕恭毕敬作揖道:“还望林女侠指点迷津。” 林玄儿又看向玄诚。 玄诚看了看林玄儿,吊儿郎当作揖道:“还望林女侠指点迷津。” 林玄儿满足地哈哈大笑起来,而后便开始教他们自己总结的一些诀窍。 “气这样东西,它是无形的,而且使出去便是使出去了。” “但是你们可以把它想象成有形的,而且即使使出去,也有一条线和你连接着。懂什么意思么?” “就是它是有形状的,但是却也可以透过任何东西,传递到任何地方。而且像可以控制的爆竹,你想它在哪爆炸便在哪爆炸。” “像风,也不像风。风得有孔才能穿透。但气不是,气能传递。它不需要孔。懂了么?” “哎呀,发挥你们的想象,想象力很重要的。” 林玄儿叽叽喳喳地说着。 徐天佑和玄诚越听越觉得玄乎,越听越觉得头晕。 林玄儿将自己领悟到的东西说完,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她像一名武师一样,背着手问道:“你们懂了么?” 徐天佑呆住了,他转头看向玄诚,问道:“你听懂了么?” 玄诚道:“我感觉我若能听懂这番话,我可以成为玄妙观第一个修仙成功的道士。” 林玄儿挠了挠头,道:“我就是这么理解的啊!你们发挥一下自己想象力可以么?真的不难。” 玄诚起身,道:“其实我也有自己一番理解,我再去练练,说不准马上也能练成了。”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期待道:“他们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我既然能悟到这一层,你也应该能悟到吧?” 徐天佑挠了挠头,道:“还是玄儿有天赋些,我其实也有自己一番领悟,我再去练练。”说罢,也走了。 林玄儿喃喃道:“我说的话很难理解么?” 说罢,她再次手握双刺对着大树刺了过去。 这一次她又成功了。 林玄儿道:“我说的明明不难理解呀!” 辛辞龙从河那边走了过来。 林玄儿见辛辞龙到来,兴奋地跑了过去将自己修炼大成的好消息告诉了辛辞龙。 辛辞龙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就说了你在练武方面是很有天赋的。” 林玄儿挺着胸膛自豪道:“那是,我可是天音阁林玄儿,未来的江湖大侠。” 辛辞龙笑道:“戒骄戒躁。” 林玄儿吐了吐舌头,道:“知道啦,辛老前辈。” 说罢,林玄儿便欲要往河边走。 辛辞龙道:“你不用去搬食材了。” 林玄儿不解道:“为什么?” 辛辞龙将林玄儿给他买食材的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林玄儿疑惑道:“辛老前辈这是何意?” 辛辞龙道:“天音阁已经沉冤昭雪,你们不需再躲躲藏藏了。” 此话一出似是咒语一般,将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三人镇住了。、 林玄儿愣在原地,而后仿若是试探般问道:“沉冤昭雪了?” 辛辞龙点了点头。 林玄儿欣喜道:“我就知道只要有我爹和欧阳大哥在,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辛辞龙笑道:“你好像是真的有天命在身一般。” 玄诚叹了口气道:“她练武悟出来的东西跟修仙一样玄乎。” 林玄儿嘿嘿笑道:“我可是天音阁大小姐,运气自然和常人不同。” 辛辞龙嘱咐道:“但你千万别因此怠惰了。天音阁树大招风,现今天下局势动荡不安,说不定不久之后又会遇到什么难事。自己武功强了总是安全些。” 林玄儿点了点头。 辛辞龙道:“至于你们出了这片孤地是要继续游历,还是回天音阁,就看你们自己选择了。” 林玄儿挠了挠头道:“这劫难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我跟做了场梦似的。往后怎么走,我还真没想过。” 徐天佑想了想,道:“要不先回天音阁一趟吧。你也许久没见你父母和欧阳大哥了。遭此大劫,他们估计也十分担心你。我们回去报个平安。” 林玄儿听罢,点了点头。 玄诚道:“若你们回天音阁我便不去了,我还是想四处游历。” 林玄儿道:“难道往天音阁走就不算游历?” 玄诚道:“你们是回家探亲,我算什么?” 林玄儿笑道:“跟朋友回家探亲呀!再说了,我们回去又不是不出来了,只是报个平安,住个两三日便继续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玄诚还要开口说什么。 林玄儿打断道:“我们好不容易凑了三个意气相投的人,可别就这么散了。我们在江湖上行走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徐天佑笑问道:“那林女侠取的是什么名?” 林玄儿道:“铿锵三侠客。” 玄诚愣了一下,道:“不是,林女侠,你这个名字是刚取的吧?” 林玄儿睁大眼睛,道:“真想了很久,我不练功时就在想取名的事。” 玄诚拍了拍脑袋,道:“若你取名有你练武一半的天赋,也取不出这种名字了。” 林玄儿问道:“不好听?” 徐天佑笑道:“不难听。” 第98章 醉里挑灯看剑 潭州。 应无疾站在练武场上,目光如炬,凝视着湘军的操练。士兵们步伐铿锵,气势如虹,他心中暗自盘算着北伐的宏伟计划,脸上不禁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正当他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时,一名副将匆匆而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如此匆忙?” 应无疾见副将神色紧张,便问道。 副将恭敬地作揖,急切地答道:“应大人,营帐中有位公公急切求见,似乎有要事相告。” 应无疾闻言,心中一紧,随即跟随副将前往营帐。 营帐内,一位公公身着华贵的服饰,神态傲慢,仿佛带着天威。 应无疾步入帐中,公公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应大人,我今日奉皇上之命,特来传达旨意。” 应无疾立即跪下,恭敬地领旨。 公公清了清嗓子,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皇上有令,即日起,湘军解散。” 应无疾心中一惊,急切地反驳:“公公,湘军乃是微臣为讨伐辽国所培养的一支奇兵,不可轻易解散,还请转告皇上,此事关乎国家大计!” 公公面露不悦,厉声斥责:“皇上的决定,岂是你我所能置喙?” 应无疾心中不甘,却也知事态严重,沉声道:\"微臣将立即上书皇上,陈述利害。若皇上仍坚持此决定,我等自当遵命,无话可说。\" 公公冷笑道:“不必了,以后你也不再是潭州巡抚使了。湘军在与不在,以后都和你不相干了。” 应无疾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潭州巡抚使,更不在意湘军是否在自己麾下。 他急切地辩解:“皇上若有其他安排,我自当遵命。但湘军,绝不能就此解散!” 公公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你就不在意皇上将你派往何方?” 应无疾道:“皇上无论让微臣去做何事,微臣都必将竭力而为。可……” 公公打断他,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皇上命你去邻理县,担任县令。”话罢,他饶有深意地看着应无疾。 邻理县在成都府,归雅州所管,因为与大理国比邻而得名。 玄朝与大理国的分界线只是一条河,那条河不深,成年人走路淌水都能走过去。 幸好玄朝与大理国一直是交好状态,所以并没有发生任何摩擦。 甚至邻理县的百姓和大理国仰玄县的百姓私交甚密,甚至有通婚的现象。 公公的目光中带着深意,他期待看到应无疾的失落与无奈。 巡抚使降职成边陲贫瘠县的县令,这放谁那能受得了? 然而,应无疾的眼中只有坚定与热忱。 他正气凛然地说道:“若我的行为让皇上不悦,即便罢官归田,我也无怨无悔。但这湘军,绝不能解散!” 公公大怒,或许是因为他置喙皇上的决定,也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在应无疾脸上看到自己期待的神情。 他怒斥道:“新任巡抚使已至,限你三日之内完成交接。”说罢,拂袖而去。 应无疾起身,瘫坐在营帐内的椅子上。 这个四十来岁,能文能武的顶天男儿,竟是无助地落下泪来。 副将一时也慌了神,久久无法言语。 帐外的士兵在外面偷偷听到了旨意,也不顾规矩冲进了营帐。 应无疾哭道:“我本将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皇上啊!皇上啊!”话罢,竟是伏案大哭。 他一次次因辽国之事而进言,一次次被皇上驳回。 湘军建起,他心中的宏伟志愿再次燃起,却又被扑灭。 其实应无疾也想过,皇上若将自己调离,那湘军便不归自己管了。 但那又如何?只要湘军还在,便是他为对抗辽国出了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副将着实不忍,骂道:“这狗皇帝当真是脑子有病!” 一士兵怒道:“若不是应大人勤政爱民,公正无私,潭州百姓哪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这狗皇帝当真是卸磨杀驴。” 另一士兵道:“我本就是仰慕应大人才加入湘军的,若应大人真走了,这兵不当也罢,我继续回去当山匪。” 又一士兵咬紧了牙,双手握拳过紧,手指甲竟是将手掌给扎出血了。 他咬牙切齿道:“这狗皇帝就配不上应大人这种好官,也不配这玄朝的皇位。要不……要不我们反了吧!” 这句话让应无疾如梦初醒。 ——他怎可在此时哭泣? 应无疾拍案厉声道:“忘记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了?我们生是玄朝的人,死是玄朝的鬼。当世代效忠玄朝。” 他又道:“若我再听到你们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我亲自斩了你们。” 在场士兵不敢多言,皆低下头听训。 副将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道:“可……应大人,你要调离潭州,湘军、湘军也要解散了呀!” 应无疾沉思片刻,道:“我本就是皇上之臣,他不论让我去担任何官职,我理应听命。但这湘军……” 他道:“你们先出去,我写一封信给皇上。” 他看向副将道:“你留下,我写完后,你立马十万里加急往开封送去。” 副将作揖道:“末将领命。” 这一次,他把末将领命这四个字说的无比郑重。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说这四个字了。 应无疾铺好宣纸,提笔写道: 陛下圣躬万福。臣应无疾,谨以微躯,匍匐于地,有一事恳请圣听。湘军,乃臣为御辽虏而练之精兵,自平定贼寇以来,臣勤勉训练,以制辽骑之术,期以强兵卫国。 臣从不计此军归于何人,然心系国家安危,恳请陛下勿轻言解散。湘军之存,关乎边疆之稳固,关乎社稷之兴衰。臣虽位卑言轻,然忠心耿耿,愿以此身报效国家,至死不渝。 伏愿陛下,俯察臣心,体恤臣情,勿使湘军一朝解体,令臣等多年心血,付诸东流。臣应无疾,不胜惶恐,顿首百拜,谨上此表,以待圣裁。 应无疾写罢,将信交给副将。 副将接过信,拜了再拜,目露不舍离开营帐。 ——他心里很清楚,即使湘军不解散,待他回到这营帐里,再见到的也不可能再是应无疾。 应无疾收拾起心中的波澜,步出营帐,再次踏足那片熟悉的练兵场。阳光下,士兵们依旧挥汗如雨,不知即将到来的变故,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决心。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群勇士——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孔,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 这里,有曾因生计所迫,落草为寇的硬汉;有心怀壮志,渴望报效国家的热血青年;也有因一纸征兵告示,为了生计而投身军旅的普通人。 他们的命运,如同飘零的落叶,若湘军解散,他们又将飘向何方?应无疾心中充满了忧虑,每一个念头都如同重锤,击打着他的心灵。 但他突然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苦恼,似乎都无法改变即将到来的命运。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却又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他站在练兵场的边缘,沉默地凝视着这些士兵,心中默默地祝福他们,希望无论未来如何,他们都能保持这份勇敢和坚韧,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 ——在心中为他们默默祝福,成了应无疾现在唯一能做得事情。 这一刻,应无疾虽然站在练武场里,但练武场上的喧嚣似乎已离他越来越远。 应无疾的眼泪不禁在眼眶中打着转,这群士兵的脸,这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也已经变得模糊到不真切。 夕阳的余晖不似以前那般红艳。 夕阳,似乎也已探到了应无疾那似乎不可完成、快要死去的夙愿。 ——那余晖的红,红的像生锈的铁,红的像干枯的血液。 第99章 离开潭州 三日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应无疾初至潭州,只身乘坐一辆简朴的马车;如今离别,依旧孤身一人,马车依旧。 他将所有积蓄,尽数投入到湘军的建设之中。 至于湘军到底解散不解散? 应无疾已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多想。他也无力再去左右。 应无疾坐在马车内思考着事情,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应无疾问道:“为何停步?” 马夫道:“路被堵了。” 应无疾道:“我们先让对面马车前行。” 马夫带着哭腔,道:“是被百姓堵住了去路。” 应无疾闻声,心中一震,掀开车帷。 只见街道两旁,百姓们泪眼朦胧,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他们中有辛勤耕作的农夫,有热情待客的茶商,有酒楼中的掌柜。 总之,这长街上,站满了潭州各行各业的人。 马车前方,百姓们手挽手,堵住了出城的道路,领头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应无疾见状,心中大惊,立马下了马车,道:“乡亲们,你们这是何意啊?” 话音刚落,百姓们倏地跪了下来,一时间哭声震天。 应无疾立马走了过去,先将那个领头的老人扶了起来,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何意啊?” 老人道:“潭州因为有应大人在,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太平。应青天,你能不走么?我们……我们着实不舍啊!” 应无疾道:“老人家,应某乃是皇上之臣,皇上有其它安排,我不得不走。你们、你们也莫为难我了。” 老人急切道:“我们已联名写信请愿,望应青天能继续留在潭州当巡抚使。” 应无疾惊道:“这万万不可啊!老人家,你们这样做是陷我于不义啊!” 佞臣上书应无疾罪状其中便有一条——潭州百姓只知应无疾,不知皇上天恩,此乃僭越大不敬。 若潭州百姓当真联名上书,那这罪名就坐实了。 应无疾将其中利害关系讲给了老人听。 老人闻言大惊,道:“我、我不知朝廷竟是这般凶险之地。是我们鲁莽了,差点把应青天推入不义之地。” 应无疾拍了拍老人家的手,道:“你们的心意,应某心领了。” 说罢,挡住马车去路的那帮人缓缓退到了街道两侧。 应无疾眼中噙满了泪,转身便欲回到马车里。 就在他要上马车时,街道两边的百姓再次跪在了地上。 “恭送应青天。” “应大人,我们舍不得你啊!” 一时间,声如雷般响彻苍穹。 官可否给百姓下跪? 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先例。 但应无疾跪下了。 他对着左侧的百姓跪地叩拜后,又起身对着右侧的百姓跪地叩拜。 应无疾起身,再次作揖道:“承蒙乡亲们厚爱。我应某人,此去不知何时再回。江湖路远,望各位乡亲,珍重!” 话音刚落,他决绝地像是在逃离一般走上了马车。 车夫也已哭成了泪人。 他颤抖道:“应大人,真的不能留下么?” 应无疾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道:“起程。” 马车已驶出了城门,百姓们跟在马车后面走。 直至送到回首看去潭州城门已如绿豆大小,百姓们才驻足目送。 应无疾来时,山路蜿蜒,青山如画,绿水如碧。 去时,依旧是这幅画卷。 可却又有不同。 他来时,潭州地界贼匪横行。 去时,再不见一处匪寨。 悠悠苍天,烈日昭昭。 应无疾的心却似感受不到这晴天的温度。 他哭的眼泪纵横。 为百姓送行感动而哭。 也为自己心中理想再次破灭而哭。 车内,有一把剑,还有两个包袱。 一个包袱里装着他的随身衣物。 一个包袱里装着书——兵书。 应无疾打开装着书的包袱,看着那几本被他翻的封面都已破烂的兵书陷入沉思。 一滴滴泪,带着不甘,打在了兵书的封面上。 他颤抖着手,捧起一本兵书,一咬牙竟是要撕将书撕掉。 可就在撕出一个小裂口时,应无疾停下了手中动作。 他不服!他不甘! 收复朔州,反攻辽国,是他毕生的夙愿。 可是,他即将去邻理县当个县令。 收复朔州,反攻辽国这种事情,便再已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应无疾无奈地叹着气,喃喃道:“书何罪之有?” 他将兵书合上,收回包袱中,用力地将包袱系上了死结。 ——这个死结,似也将他心中难平的夙愿锁死在了包袱里。 第100章 暗潮涌动 一幅边防图的失窃掀起了滔天巨浪。 袁生,一个默默无闻的名字,突然之间成为了这场风波的中心。他被指控窃取国家机密,与辽国勾结,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调查的脚步紧随其后,但每当接近真相时,线索却总是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一切证据和证人一一抹去。 当官兵终于来到袁生简朴的居所时,他们发现的,只有一根孤零零的梁和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袁生选择了以死谢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在这场无声的风暴中,三十多条生命相继陨落,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选择了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旅程。 他们的死,被简单地归结为畏罪自杀,而袁生,被定性为这一切阴谋的策划者,幕后最大的黑手。 无风。 平静异常。 林惊涛站在屋檐下听完刘管家简单说完,心中顿生疑虑。 林惊涛道:“若我没记错,这袁生是刑部尚书吧?” 刘管家点了点头,道:“是的。” 林惊涛目光如炬,似在自言自语道:“他不是主战派的么?” 刘管家道:“这朝廷派别之分,老奴便不得而知了。” 林惊涛又问:“这案子就这么结了?没人再究?” 刘管家道:“有些官员提出过异议,但已定案,无人深究。” 林惊涛心中出现了许多疑虑。 他知道真相的,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明明是李不予。 若要深查,细查,怎么也会查到他头上。 可这事件的结束竟然是以死了一名主战派的官员告终。 最重要的是,刑部尚书怎么能碰到玄朝边防图的? 其实这里面不用多想便也能知道很多漏洞。 若说主和派的官员全部闭口不言,那是因为他们要保住李不予,毕竟是跟李不予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可,主战派的官员也竟无一人出来深究,只是不痛不痒地提出过异议。 这明明是一次扳倒李不予的绝佳机会,他们竟就这么放过了? 林惊涛看着那天边,道:“刘管家,立马传信给各地眼线,让他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寻到林玄儿和欧阳庆。寻到便叫他们赶紧回来。” 刘管家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去了。 林惊涛依然未动,眼睛望向遥远的天边。 遥远的天边,暗藏汹涌。 雅间。 公孙雄毕恭毕敬地坐在凳子上。 他与那不怒自威的年轻男子依旧隔着纱帘。 年轻男子问道:“袁兵的家属安排好了么?” 公孙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而后道:“袁兵的家属都死了。” 年轻男人端茶的手停滞在空中,片刻后端起茶喝了一口。 男人语气中无悲无喜,道;“这李不予下手是真的够狠,够绝。” 公孙雄道:“李不予做事向来心狠手辣。他因去润州时行踪被暴露,把家丁全杀了换了一批。” 男人情绪上依旧没任何波动,道:“此事我已听说。” 公孙雄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 男人道:“你在奇怪我为何知道这事?” 公孙雄摇头道:“你本就该比我先知道。” 男人问道:“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公孙雄道:“已经办理妥当,只等鱼自己进网了。” 两人不再说话,唯有香炉中的烟袅袅飘着。 约莫一盏茶时间,一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子不是别人,而是令狐雁。 令狐雁朝着纱帘后的男人作了个揖,而后朝公孙雄作了个揖。 男子问道:“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令狐雁答道:“已安排妥当。” 男子叹道:“这天音阁不愧是江湖第一大派,欧阳庆也不愧为天音阁副阁主,这定力已如天人。” 令狐雁笑道:“能与詹眉单独相处这么久,心中没任何波动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男子轻轻一笑,起身便从暗门离去了。 令狐雁坐在凳子上,自顾自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倒了一杯茶。 公孙雄不说话,也只是端起茶杯将杯中茶喝完。 茶喝完后,他起身离去,独留令狐雁一人在雅间中。 辽国。 临潢府。 皇家狩猎场。 辽阔无际的天空一只雄鹰展翅飞翔。 可它不知,草原上正有一支利箭瞄准了它。 萧渊骑在马上,弯着弓,正欲将利箭射出时。 只听一声哀鸣,雄鹰直直落在了地上。 雄鹰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哀鸣,也更不可能无缘无故落在地上。 ——它被一支利箭精准地贯穿了头颅。 “哥,这只猎物又是我的咯!” 声如动听清泉。 萧渊转身,只见一少女英姿飒爽,身着圆领窄袖长袍,骑着骏马背着弯弓缓缓而来。 来者是萧渊的表妹,耶律环。 萧渊笑道:“环儿妹妹的弓术又精进了。” 耶律环笑道:“是哥哥出箭慢了,哥哥是有心事么?” 萧渊摇了摇头。 两人骑着马并肩在辽阔的草原上行着。 耶律环突然问道:“下次攻打玄朝是什么时候?” 萧渊道:“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耶律环语气中带着恳求,道:“哥,下次攻打玄朝时你带上我呗。” 萧渊道:“打仗可不是玩笑,怎能说带就带。” 耶律环道:“你就是不肯,你一个大将军,带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萧渊道:“妹妹你饶过我吧!是谁我都敢带,你乃皇上千金,我怎么能带你去战场?你若有个好歹,我赔命都不够。” 耶律环道:“我可是草原上的女人,生来就该征服夺掠。” 萧渊叹道:“你贵为皇上千金,能不能学学中原女子?” 耶律环好奇问道:“中原女子是何模样?” 萧渊道:“学学女红,养养花草,操持操持家务。” 说完,他脑海里莫名想起了林玄儿。 ——好像中原女子也不完全是这般模样。 耶律环嫌弃道:“这多无趣。” 耶律环又看了看耶律环毫无妆容的脸,道:“妹妹,你长得也不差,出身又是帝王家,好歹注意一下仪容。” 耶律环摸了下自己的脸,道:“我今天洗脸洗的很干净,脸上应该没有脏物吧?” 萧渊叹道:“我的意思是,学学化妆描眉。” 耶律环道:“可我不喜欢佛妆啊!” 佛妆属辽国特色妆面,风格奇特。整个面部涂成黄色,眉妆偏向红色,唇妆之色较深。 萧渊道:“那你学一下中原女子的妆面。你去看看,哪家千金跟你一样整日素面朝天的。” 耶律环道:“我又没去过中原,我哪知道中原女子什么妆面?” 萧渊想了想,形容道:“低眉顺眼,粉面红妆。” 耶律环也想了想道:“想不出到底是何模样。” 而后,她突然试探道:“要不哥下次攻打玄朝时带上我?我跟你去见识见识便知道了。” 萧渊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传令兵策马而来。 传令兵下马跪地道:“萧将军,皇上有急事找你商议。” 萧渊听罢,点了点头,便策马而去。 耶律环吼道:“哥,我说的事你得放在心上啊!” 第101章 聚散终有时 萝卜丝越切越细。 肉片越切越薄。 林玄儿修炼大成之后,徐天佑和玄诚也相继学成了。 这餐饭三人都吃的很慢,唯独辛辞龙和往常无异。 因为吃完这餐饭,三人便要离开孤地。 饭毕,辛辞龙轻轻放下碗筷,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玄诚,今天的碗你就不必洗了,我来。你们吃完饭就启程吧。” 玄诚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地回应:“还是我来洗吧。” 辛辞龙微微一笑,没有再坚持。 林玄儿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辛老前辈,不如你跟我们回天音阁吧,那里的环境比这里舒适多了。” 辛辞龙笑着摇了摇头:“老夫习惯了这里的宁静,天音阁的繁华,我怕是享受不来。” 林玄儿不甘心,她急切地说:“我可以让我爹给你安排一个幽静的院子,你可以在那里养花,享受你想要的清静。除了一日三餐的下人,院子里不会有其他人打扰你。” 辛辞龙的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但他最终还是拒绝了:“玄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老夫这一生,早已习惯了这里的山山水水,习惯了这里的孤独。天音阁虽好,但这里才是我的归宿。” 林玄儿的眼泪滴了下来。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辛辞龙对于她而言是长辈,是师父。 虽然他确实严苛,但林玄儿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快速成长,待下次遇到险境时更好的防身。 她也知道,三人修行中唯独她是练体魄,每一次的锻炼都会伴随着汗水与疼痛。 辛辞龙给她端来的那一碗碗药汤,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他花了好几个时辰熬制出来的。 林玄儿抹着泪,嘟着嘴道:“可是、可是我就是舍不得您。” 辛辞龙轻轻拍了拍林玄儿的脑袋,笑道:“我们林女侠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 林玄儿搂住了徐天佑的肩膀,头靠在他肩上瘪着嘴哭着。 徐天佑搂住她,安慰道:“等我们回天音阁报完平安,再回来看辛老前辈,你看这样可以么?” 林玄儿点了点头。 辛辞龙也没有拒绝。 玄诚将碗筷收拾好,清洗着。 以往他都洗的很快,因为洗快点中午休息的时间便长些。 可这次他却洗得很慢,因为洗完便要离开了。 可洗再慢,也总有洗干净的时候。 一叶小舟轻轻划破宁静的水面,辛辞龙稳稳地撑着长篙,小舟缓缓向前行进。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三人坐在小舟里,他们的目光各自投向远方,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过去的留恋。 小舟穿过一片荷花池,翠绿的荷叶和娇艳的荷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的离别默默送行。 不久,陆地的轮廓渐渐清晰,小舟缓缓靠岸,然而三人却都静坐不动,仿佛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辛辞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人终须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们得去你们该去的地方了。”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对他们的鼓励和期待。 三人缓缓站起身,走下小舟,脚下的陆地显得格外坚实。林玄儿的眼眶再次湿润,她深深地看了辛辞龙一眼,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感激和留恋。 徐天佑和玄诚也默默地向辛辞龙鞠了一躬,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然后,三人转身,踏上了前进的道路。 辛辞龙站在小舟上,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三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辛辞龙叹了口气。他撑起长篙,往孤地归去。 荷花池中,小舟静静地泊着,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离别与重逢的故事。 三人的心情如同这灰蒙蒙的天空,阴郁而沉重。 他们沿着通往苏州的道路默默前行,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有脚步声和偶尔的鸟鸣打破了这份宁静。 虽然心中充满了不舍,但他们知道,生活总要继续,就像乐曲终有结束之时,人也总要向前看。 玄诚打破了沉默,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沉重:“我们就这样走路回苏州么?” 徐天佑的目光转向了林玄儿,似乎在寻求她的意见。林玄儿沉吟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们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接着,她又补充道:“我们原路返回吧!先去洛家镇,我还答应了教罗二书轻功。”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对承诺的坚守。 徐天佑轻轻一笑:“你还记得这件事啊?”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却也透露出对林玄儿的赞赏。 林玄儿认真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自己许下的承诺,我当然不会忘记。”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责任感。 玄诚轻笑一声:“我们可是被洛老爷赶出来的。”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玩笑,却也提醒着他们曾经的尴尬。 林玄儿不以为意:“哎呀,那不是因为误会嘛!现在误会解除了,想必他不会再赶我们走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轻松,似乎已经将过去的不快抛诸脑后。 玄诚呵呵一笑:“那是,你现在又成了天下第一大派天音阁的大小姐,他巴结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把你赶走。”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 林玄儿假装没有听见。 徐天佑的目光投向远方:“突遇如此大难,想必林阁主现在十分忧心。不如我们先回天音阁报个平安,再从长计议。” 林玄儿道:“我们去洛家镇找只信鸽送封信报个平安便是。” 徐天佑深思片刻,觉得此法也不是不可行,于是便默认了。 玄诚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管去哪,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场游历 ——是去天音阁也好,还是洛家镇也罢。在他眼里并没有任何区别。 三人继续前行,心中虽依旧因离别充满了阴郁,但脚步却愈发坚定。 第102章 重回洛家镇 洛府内,一派庄严肃穆。 不知何时来到洛家镇的天公道人,身着法衣,手持法器,在阵坛前念念有词,进行着祈福的仪式。 洛老爷、洛氏、洛富书以及洛二书,身着素衣,毕恭毕敬地跪在阵坛前,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虔诚和忧虑。 洛家为何要请天公道人来开坛祈福?这背后的原因,还要追溯到之前与天音阁的一段误会。 当时,由于天音阁被陷害,洛老爷在一时冲动之下,带着家丁恶奴将林玄儿一行人赶出了洛府。如今,天音阁的冤屈得以昭雪,原本的天赐机缘却变成了一场孽缘。 洛老爷心中充满了恐惧,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林玄儿会因为那次的冲突而怀恨在心,回到天音阁向林惊涛告状。 若是惹怒了天音阁,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不仅家族的生意岌岌可危,更有可能连性命都难以保全。 洛氏的脸上也满是忧虑,她轻声对洛老爷说:“老爷,我们这么做,真的能消除天音阁的怒气吗?” 洛老爷紧握着双手,沉声回应:“只能尽力而为,希望上天能听见我们的诚意。” …… 清脆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地从洛家镇的镇门口传来,声音由远及近,逐渐变得清晰。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三人的身影随着铃声出现在洛家镇,他们没有丝毫停留,直奔洛府而去。 洛府门口,两个看门护卫见到他们,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林玄儿看着两个护卫惊恐的模样,她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们冷么?” 护卫们愣了片刻,随即急忙摇头,仿佛在否认自己的恐惧。 林玄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还劳烦两位通报洛二书一声,就说他的师父林玄儿回来了。” 护卫们这才如梦初醒,其中一个点头如捣蒜,转身就往府内跑去,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鬼魅追赶。 他跑得太急,以至于在阵坛前摔了一个趔趄。 洛老爷见此情景,脸色大变,怒斥道:“你这奴才,竟敢如此扰乱祷告!” 天公道人却显得从容,安慰道:“洛老爷不必担忧,上天自有慧眼,不会因此而忽视你们的虔诚。” 洛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法坛恭敬地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何事如此慌张?” 护卫哆嗦着,几乎是喊出来的:“林、林玄儿回来了!” 洛老爷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一阵晕眩,双脚一软,竟不由自主地摔坐在地。 而洛二书听到师父回来的消息,却是喜出望外,他立刻站起身,急切地吩咐:“快,快将我师父请进来。” 洛老爷颤抖道:“等、等一下。” 洛老爷颤抖地站了起来,问道:“他们来了几人?” 护卫道:“还是原来那三人。” 洛老爷思考了片刻,道:“快,快快将吾儿的师父请进来。” 护卫闻言,立马跑了出去。 三人跟着护卫来到阵坛前,林玄儿一眼便看到了天公道人。 林玄儿大喜道:“天公道人!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天公道人微微一笑,只做了个揖,并未说话。 洛二书喜出望外地冲了过来,道:“师父,我就知道你不会食言。” 林玄儿笑道:“那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自不会食言。” 徐天佑关注点却不同。 他看着这一副场景,问道:“府里是出现了邪祟?” 洛二书道:“嗨,什么邪祟啊,还不是我爹……” 他话未说完,立马被洛老爷打断了:“没有邪祟,哪来邪祟?我们只是、只是普通的祈福罢了。” 玄诚狡黠一笑,玩味道:“没想到洛老爷也信神佛。” 洛老爷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自然信,做生意的没有不信神佛的。” 洛老爷谨慎地问道:“不知,不知三位少侠,这又折返回洛家镇是何故啊?” 林玄儿道:“只是当时答应了洛二书要教他轻功,便守约回来教他轻功罢了。” 洛老爷试探地问道:“就、就这事啊?” 林玄儿愣了愣,点头道:“对呀,就这事。” 洛老爷如释重负,深深呼了口气,忖道:“看来以后还得多拜拜神佛,这拜了之后当真有用。” 徐天佑知道洛老爷的忌惮,但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 玄诚也知道。他玩味道:“洛老爷难不成怕我们来寻仇的?” 洛老爷惊的向后一跳,连忙道:“嗨,什么寻仇不寻仇,我和林阁主是、是旧相识。林大小姐又是吾儿的师父,我们哪有什么仇。”说罢,嘿嘿尬笑。 林玄儿不计前嫌,还当了洛二书的师父。这一来二去,洛家当真是跟天音阁攀上关系了。 ——这孽缘,又转成了机缘! 人生,果然是起起伏伏。 洛老爷更加下定决心以后每月要去寺庙拜佛。 洛二书兴奋道:“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轻功啊?” 林玄儿道:“不急,明天教你。对了,你们府上有信鸽么?” 洛二书点了点头。 林玄儿道:“借你们洛府信鸽一用,我得写封信给我爹报个平安。” 洛二书还未说话,洛老爷眼中精光大盛。 洛老爷立马走上前,道:“我们府上的信鸽你随便用,每日通一封书信都行。” 洛府的信鸽能与天音阁同上信,这可是大福气呐! 说罢,他转头对着洛二书道:“你师父长途跋涉折返回来教你轻功,这一路风尘仆仆,你还不带你师父去厅里吃些东西喝点茶水歇歇腿?” 他说完,还不忘回头笑着和林玄儿数落洛二书:“我这儿子就是不懂事,林大小姐莫怪,莫怪。” 林玄儿道:“无碍,无碍。江湖中人不计较这些小节。” 洛二书也不恼父亲在林玄儿面前数落自己。他笑容满面地领着林玄儿等人去了大厅。 洛老爷可记得林玄儿刚进来便和天公道人打了招呼,显然是旧相识。 ——既然是林玄儿的朋友,那也是他洛府的座上宾。 于是,在洛老爷的盛情邀请下,天公道人也跟着去了大厅。 第103章 不知其行 美食,美酒。 林玄儿看着眼前的美酒,迫不及待地将酒倒在杯中喝了一杯。 她眯着眼享受道:“好久没喝过酒啦!” 洛二书道:“你们之前到哪去了?徒儿可是好一阵担心,还派了人四处寻找你们。” 林玄儿刚想说话,而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闭上了嘴。 徐天佑笑道:“躲在了一个僻静之地。” 天公道人举起酒杯,道:“祝三位否极泰来。” 林玄儿自豪道:“我就知道有我爹和欧阳大哥在,什么事都能过去。” 洛二书听罢,疑惑道:“你们不知道天音阁是怎么脱的罪?” 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皆摇了摇头,好奇地看向洛二书。 洛二书将案件大概经过讲了一遍。 三人一听顿时大惊。 玄诚疑惑道:“这刑部尚书能拿到玄朝边防图,当真就没人再深究背后是否还有人操控?” 洛二书挠了挠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了,反正罪是定了,案子也结了。” 天公道人想说什么,抬头时便看见了林玄儿,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徐天佑和玄诚也不再接话。 洛二书笑着起身给林玄儿倒了杯酒,而后也把自己的酒杯倒满。 他笑着敬林玄儿:“师父,这轻功难不难啊?大概要学多久啊?” 林玄儿想了想,道:“我知道的学轻功的都是从小便学,你这年纪再学的,我也不知道。” 洛二书问道:“一年够不够?” 林玄儿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你当学武是过家家呢?” 洛二书皱眉道:“那得要多久啊?” 林玄儿想了想,道:“如果你资质好,三五年吧!” 洛二书挠了挠头,道:“这么久啊?” 林玄儿道:“不但久,而且累。” 而后林玄儿把学轻功的方式说了出来。 得在平地上挖个坑,然后双脚上绑上重物,立正站在坑里,不能弯腿跳,只能像僵尸一样直直往上跳。 待坑深和人一样高,依旧能直直跳出坑。 洛二书目瞪口呆道:“要这样才算学成功了?” 林玄儿轻描淡写道:“这只是入门。” 洛二书惊住了:“这才算入门?”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真正的轻功需要力道和平衡的完美结合,能够踏竹而上才算学成。” 洛二书咽了口唾沫,心中对轻功的向往与敬畏交织。 洛二书道:“那这不得十来年?” 林玄儿想了想,道:“也不至于,六七年吧!学轻功入门最难,入了门便会简单些。” 洛二书脸色犯难。 林玄儿问道:“怎么?不想学啦?” 洛二书脱口而出道:“学,只要师父愿意教,我便愿意学。” 林玄儿拍了拍洛二书的肩膀,以一种师父的骄傲和慈爱回应:“你真是我的好徒弟。” 洛二书嘿嘿笑着,又将林玄儿杯中的酒填满。 他心中突然又有了疑问,道:“那这么多门派都有各自的轻功秘籍,那些有什么用?” 林玄儿想了想,道:“高人总结的方法罢了。” 她突然想起了辛辞龙的教诲,故作高深道:“世人总是喜欢给技艺冠以夸张之名。只要你们能够将气劲控制得恰到好处,自然也能施展出这样的效果。” 徐天佑和玄诚听罢,嘴里的酒都差点吐出来了。 洛二书却在喃喃复述着这句话,似乎想理清楚其中深意。 林玄儿见洛二书在自我感悟,也不打扰他。 她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心地拿起筷子夹着桌上的菜肴吃。 玄诚见洛二书着了魔似的,便开口道:“你师父说的方法倒没错,但是有些夸大了其中难度。” 林玄儿瞪着眼看着玄诚,道:“我哪夸大了?” 玄诚道:“哪要六七年?” 林玄儿其实确实有夸大成分,但她初心是好吧。 洛二书已十八岁,从不练过轻功,这年纪再练难度比从小练习确实要大很多。 若说自己是用了两年半时间习成轻功,可洛二书却在这时间内学不会,那多打击他的积极性呀! 林玄儿咳嗽了一声,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喝酒。”说罢,便举杯敬了玄诚一杯。 玄诚见林玄儿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便不再说话,笑了笑举杯将酒喝完。 洛二书问道:“那玄诚道长,你练轻功用了多久?” 玄诚夹着菜道:“五年。” 洛二书道:“那我师父也没夸大呀!” 玄诚咳嗽道:“确实没有。哎,这菜有些辣。” 洛二书又问:“天佑大哥,你学轻功用了多久?” 徐天佑咳嗽道:“六年。这菜确实有些辣了,但是下酒。” 洛二书看着满桌苏菜,道:“哪有辣的菜?” 玄诚和徐天佑尴尬一笑,只互相倒了杯酒对饮而尽。 洛二书不知其意,只挠着头思考着到底是哪道菜能把他们辣的直咳嗽。 林玄儿也咳嗽了一声,道:“徒弟,明天早上我便亲自帮你挖坑,教你天音阁的轻功心法。” 洛二书点了点头,大喜道:“谢师父。唉,师父你怎么也咳嗽?你也被菜辣到了?” 林玄儿噗嗤一笑道:“被酒呛到了。” 开封。 丞相府。 李不予丞相悠然自得地坐在雕花木椅上,轻柔地抚摸着怀中的白猫。 那猫儿似乎极为享受这份宠爱,它闭着双眼,慵懒地躺在丞相的怀抱中,偶尔从胸腔深处发出满足的低吟。 微风轻拂,带着庭院中花香的清新,轻轻吹过丞相府的每一个角落。 然而,就在这一刻,李不予丞相的手上动作突然停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那双原本充满慈祥的眼眸,瞬间被深沉的沉思所取代,仿佛有一股无形的风暴在他心中酝酿。 他脑中在思考着玄朝边防图案的始末。 在这场政治博弈中,主战派的平静表现异常得令人不安。 他们只是轻描淡写地提出了一些异议,随后便如同退潮的海水,悄然无声地退去,不再深究。 ——这分明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能够一举击溃自己。他们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 回想往昔,那些以死明志、以死进谏的悲壮场面,总是一幕接一幕,不断上演。 ——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生疑窦。 有时候,过分的平静并非吉兆,它背后往往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林惊涛心中已有所察觉,而李不予,这位深谙权谋的丞相,同样洞悉了这股不寻常的宁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然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他们究竟在策划着什么呢? 李不予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真的老了么?” 李不予微闭双眼,靠在椅子上。 第104章 前路迷茫 酒过三巡。 林玄儿等人吃饱喝足。 百无聊赖间,洛二书提议去街上走走,消消食。 林玄儿听到能去街上玩,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 五人出了洛府,便在街上闲逛起来。 林玄儿在孤地待了许久,再入红尘,看什么都觉得喜欢。 她一会看看卖胭脂的摊位,一会又站在卖饰品的摊位挪不动脚步。 四个大男人就这样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东挑西选。 “老板,这盒胭脂多少钱?”林玄儿在摊位上拿起那盒陶瓷盒装的胭脂爱不释手。 “哎哟,姑娘真是好眼光,这胭脂可是我摊上最好的。十两银子。”老板满脸堆笑。 这胭脂颜色呈淡粉色,盒子打开时又传来阵阵粉黛乱子草的香味。 粉黛乱子草的香味很淡,但给人一种清新、舒适的感觉。 不论是色调,亦或是这淡香,林玄儿都特别喜欢。 她开心地拿出十两银子递给老板,便又前往了下个摊位上。 这一逛便逛了半个洛家镇。 玄诚喃喃道:“我怎么觉得逛街比练功还累?” 虽然声音小,但林玄儿耳朵尖。 林玄儿轻笑着回应:“逛街的乐趣,你这大男人怎会懂得?大概是平日里缺乏锻炼,体虚了吧。” 玄诚笑道:“我可没被人逼着练体魄。” 这一路走一路聊,眼前竟出现了一个门前挂着水壶为标志的门店。 林玄儿惊喜道:“没想到你们洛家镇还有香水行?” 洛二书得意地笑答:“正是我家的产业。” 林玄儿提议:“吃饱喝足,逛街也累了,不如去香水行休息一番。” 众人无异议,便分男女进入了各自的澡堂,准备在温水中洗去一天的疲惫。 香水行就是我们现在的澡堂加足浴店的集合体。 四个大男人去了男澡堂,而林玄儿自己则去了女澡堂。 在香水行的女澡堂内,林玄儿沉浸在温暖的水中,感受着水波轻轻拂过肌肤,一天的喧嚣仿佛都随之消散。 她一脸享受地闭上了双眼,感受着水流触摸着自己每一寸肌肤。 男澡堂内,水汽缭绕,四人浸泡在恰到好处的热水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玄诚的目光透过蒸腾的水汽,定格在徐天佑的脸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我们真的要去天音阁?” 徐天佑轻轻点头,眉宇间透露出坚定:“你是有什么顾虑么?” 玄诚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林玄儿天真浪漫,如今风云变幻,天音阁虽已脱罪,但依旧是旋涡中心。” 徐天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知道玄诚的话虽直白,却道出了他们心中的担忧。 天公道人的声音平静如水:“她是天音阁大小姐,有些事,她想躲也躲不了。” 玄诚叹了口气:“林阁主这样溺爱她,从不让她过问阁中之事,又一手培养出欧阳庆,想必就是想让她无忧无虑过一辈子。” 徐天佑直视玄诚,语气坚定:“玄诚兄,我们相处甚久,你大可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玄诚深吸一口气,直言不讳:“若这次回去,天音阁劫难余波未散,林玄儿出不了一点力不说,说不准还是个累赘。” 这话虽然刺耳,却也是不争的事实。林玄儿的武功或许已入高手之列,但在江湖的暗流涌动中,单纯的武力远远不够。 江湖死斗,可不是一个人突然站出来跟你分胜负,而是真的是以杀了你为目的。至于手段。 ——下毒,偷袭等各种卑劣行径层出不穷,只要达到杀了你的目的便行。 更何况,这种涉及到权力斗争的较量,不仅是刀光剑影,更是心机与手段的较量。而在这方面,林玄儿显得如此纯真,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别说林玄儿,在座的各位都是没有这种防备的。 徐天佑在遇到林玄儿之前只是个乞丐,每天想的最多的便是下一餐饭去哪找 即使在遇到林玄儿,开了佑玄酒家之后,因为人人皆知佑玄酒家的背后是天音阁在撑腰,也没人敢对他们使手段。 玄诚不过一个江湖浪人,打斗、暗杀之类的或许在行,但是真要触碰到权力斗争这一层面,他脑袋里也是一片空白。 洛二书虽然生于富贾之家,但从小痴迷武学,默认家中所有事情都交到了洛富书的肩上,从未涉足家族生意上的斗争。 有时候洛老爷想和他讲讲,也希望他能耳濡目染家中商道,但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洛老爷见他如此模样,也便不再和他讲这些东西了。 洛老爷对洛二书唯一的期盼就是,不要再痴迷武学,不要成天想着闯荡江湖,好好找个姑娘成家,早日为家里添香火。 ——至于废一点,不学无术一点,花天酒地一点,都没关系,只要不惹事生非,不要动不动就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便行。 洛二书也听出了其中凶险,他也开始替林玄儿担心。 洛二书挠了挠头,试探地问道:“师父家的事情真有你们说的这般凶险?”他只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 玄诚点了点头,道:“只怕更凶险。” 天公道人依旧闭着双眼,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他轻轻开口道:“福祸相依,她既然享受了天音阁大小姐这个身份的福,自然也得背上这个身份的祸,逃不掉的。” 徐天佑道:“天公道人说得有理。” 玄诚叹了口气道:“我真后悔遇到你和林玄儿,遇到你们之后没碰见好事。” 徐天佑道:“这对于你来说确是无妄之灾,若你怕惹祸上身,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 玄诚睁眼,看着他,道:“我是那种有福同享,有难就跑的人?” 徐天佑想了想,笑道:“自然不是。” 玄诚又道:“碰到你们是我的因,沾上你们的祸也是我的果。逃不掉,逃不掉一点。” 徐天佑道:“所以,你已经准备跟我们一起回天音阁了?” 玄诚笑道:“那小妮子连我们跑江湖的名号都想好了,我怎么能走?” 在这个充满蒸汽的澡堂里,他们的对话如同水面上的波纹,渐渐扩散开来,带着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林玄儿的深深关切。 第105章 无中生友 洗完澡,终于是到了各位书友最喜欢的足浴环节。 但古时的足浴可不同,毕竟男女有别。 男浴室都是男按摩师,没有书友们期待的那种。 四个人躺在竹椅上,店小二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店小二问道:“不知四位客官是否吃力?” 玄诚道:“叫手重些的师父来。” 徐天佑和天公道人不说话,有时候沉默是金,沉默也是对上一句话的默认。 洛二书道:“我不大吃力,叫个力道轻些的师傅。” 店小二点了点头。 玄诚端起桌上放的绿茶,浅浅喝了一口,而后重重地哈了口气,道:“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模样。” 没过多久,便来了四位师傅。 四位师傅按摩手法都很好,徐天佑、玄诚、洛二书和天公道人都闭着眼享受着。 按摩了大约半个时辰。 一位师傅问道:“我们这有特殊服务,各位客官是否需要?” 玄诚睁开了眼,问道:“你们这还能有特殊服务?” 师傅道:“穴位按摩。” 玄诚愣了片刻,又闭上眼,道:“师傅你还懂穴位啊?” 师傅笑道:“我们可是学了两年半才出师的。这穴位按摩啊!好处可不少哩。” 玄诚问道:“什么好处?” 师傅道:“按摩穴位,可以知道客官身体的暗疾,也可以做到调养的效果。” 玄诚当然知道,习武的未必都会点穴,但是对穴位一定要了如指掌。 他打趣道:“这么神奇?那劳烦师傅施展一下手段,让我开开眼?” 师傅点了点头,他边按边道:“这是太冲穴,主管肝脏的。” 太冲穴,位于足背侧,第一、二跖骨结合部之前的凹陷处。按摩太冲穴可以疏肝理气,如果按压时感到特别疼痛,便说明肝脏存在一定的问题。 玄诚点了点头。 师傅问道:“有强烈的痛感么?”说罢,手上力道加了几分。 玄诚道:“还真有那么一些痛感。” 师傅耐心道:“那客官可要少饮酒,多吃清淡食物,多吃新鲜蔬果。” 他边说边按着玄诚的大敦穴。大敦穴位于大脚趾内侧的趾甲缝旁边。大敦穴能清肝明目,散瘀活血 而后又按向玄诚的三阴交穴。三阴交穴位于足内侧,内踝尖上3寸,胫骨后缘处。三阴交穴与肝经有关,按摩此穴位有助于调理肝脏功能。 玄诚道:“没想到师傅还精通养身之道。” 师傅笑道:“出来混饭吃,技多不压身。” 玄诚点头道:“有道理。” 而后,师傅又按向了玄诚的中脘穴。 中脘穴,位于上腹部,前正中线上,当脐中上4寸。中脘穴是胃的募穴,按压时疼痛可能与胃不适有关。 师傅问道:“可有强烈的痛感?” 玄诚摇了摇头,道:“并无痛感。” 师傅又加了几分力道,问道:“现在呢?” 玄诚依旧摇头。 师傅笑道:“这是中脘穴,主管胃。客官若无痛感,便说明客官的胃没有大碍。” 说罢,师傅便按向了玄诚的梁丘穴。见玄诚依然是一脸享受,便又按向了玄诚的足三里穴。 见玄诚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表情,师傅道:“客官的胃和心脏都好得很。” 玄诚笑道:“自然好得很。” 师傅笑了笑,便伸手按向玄诚的太溪穴。 玄诚咬了下嘴唇。 师傅见状,问道:“有疼痛的感觉?” 玄诚笑道:“怎么会?我都没感觉到你的力道。是不是按太久没力气了?” 师傅愣住了,便把力道加到了八分。 玄诚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了,他看向窗外,道:“今天天气甚好。” 师傅道:“真的没有痛感?” 玄诚没回头,依旧看着窗外,道:“怎么会有痛感?师傅,你是不是按太久没力气了?要不换个人?” 此话一出,按摩师傅哪能忍,瞬间用出了吃奶的劲按着。 玄诚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师傅道:“你不觉疼痛为何突然发抖?” 玄诚看向师傅,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躺太久屁股痛。调整一下躺姿。” 师傅点了点头,又按向了他的涌泉穴。 这次没等师傅开口问,玄诚便道:“用力点用力点,我说了我吃力很重的。” 师傅再按向他的肾俞穴。 玄诚哈哈大笑道:“徐天佑,我和你说……” 并没有后续的话语。 徐天佑愣住了,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玄诚道:“今天天气真好,哈、哈哈哈。” 徐天佑见他眼角有些泪花,问道:“玄诚,你怎么流泪了?” 玄诚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太开心了,好久没享受过这种生活了。” 师傅按摩完,收回了手,道:“客官的肾很好。” 玄诚深深吸了口气,道:“那是自然,别人都说我的肾是铁打的。” 师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玄诚疑惑道:“我肾好你为何叹气摇头?” 师傅叹道:“客官有所不知,在下有个祖传偏方,专门疗理肾部的。今天我接了一天客了,却没有哪个客官是肾不好的。” 他又叹道:“看来我这味药是很难卖出去了。” 玄诚听罢,眼冒精光,立马坐直了身子,道:“师傅,我、咳咳,我有一个朋友,对,我有一个朋友,他肾不大好,我可以替他买一些。” 师傅道:“当真?” 玄诚道:“自然,我还能骗师傅不成。” 师傅笑道:“那客官要买多少?” 玄诚问道:“你这有多少?” 师傅想了想,道:“还有十副药。” 玄诚脱口而出道:“都买了。” 至于钱,自然是记在了洛二书的账上。 待他们按完摩走到大厅时,林玄儿已经在大厅吃着茶点喝着热茶等他们了。 林玄儿见玄诚手里提着十副药,好奇问道:“这什么药?你一买就买十副?” 洛二书刚想开口。玄诚急忙打断道:“哦,我最近失眠,肝脏不好,这个调理肝脏的。” 林玄儿笑道:“我就说了你身体不好吧!” 玄诚不再辩驳。 五人刚走出香水行,便听到天边传来凄惨的哭声。 第106章 突遇命案 五人惊疑,对视一眼,便跑向了哭声传来的地方。 ——没想到这次跑在最前头的不是林玄儿,而是洛二书。 篱笆。 篱笆内一片两亩的水塘,种满了芭蕉。 芭蕉树后三间茅草屋。 篱笆前,一妇女和一稚童脸色和嘴唇皆是紫色,显然已是中毒而亡。 一名男子跪地,泪水如雨下,悲痛欲绝。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我的妻儿啊!你们为何离我而去,没有你们,我怎能独活?”男子悲痛至极,捶胸顿足,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的情绪突然转为愤怒,目光如刀,直指一名站在一旁、满脸惊慌的邻居洛辛,怒吼道:“洛辛,我们邻里多年,何曾有过深仇大恨?不过是因为小儿不慎损毁了你的芭蕉树,你竟下此毒手,你的心肠何其狠毒!” 洛辛面如土色,声音颤抖地辩解:“洛奇,你怎能如此诬陷我?我确实没有加害于你的家人,这其中必有误会啊!” 此时,一位仵作从洛奇的院落中走出,,身后跟着两名神色严峻的捕快。 镇抚使问道:“情况如何?” 仵作沉声回答:“药罐中确实检测出了砒霜。” 洛奇闻言,更是悲痛欲绝,哭诉道:“砒霜?!洛辛,你的心肠究竟有多歹毒!” 镇抚使目光如电,直指洛辛,厉声质问:“药罐中的芭蕉叶,可是你赠予洛家的?” 洛辛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与无助。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向镇抚使哀求道: “大人,那芭蕉叶的确是我亲手摘给洛家的,但那是出于一片好心啊!当时洛氏焦急地告诉我,她的儿子不幸中暑,急需芭蕉叶来煎药解暑。我怎会知晓,这一片好意竟成了今日的祸根?我真的没有下毒,我对天发誓!” 镇抚使的脸色愈发严峻,他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寒风,刺骨而无情:“作案动机已然明确,证据确凿,你还在此处狡辩!” 洛辛跪在地上,泪水满面,声音颤抖着辩解:“我、我何来的作案动机?”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镇抚使冷冷地回应:“洛家镇谁人不知你视芭蕉如命。洛奇的儿子贪玩毁了你的芭蕉树,这便是你的作案动机。” 洛辛结巴着,眼中满是惊慌:“我、我,大人明鉴啊!草民岂会是这种小肚鸡肠之人?” 周围的百姓也开始议论纷纷,他们的声音中透露出对洛辛的同情和信任。 “是啊!洛辛向来和善,不与人争,怎么会为这种小事便害人性命?”一个声音响起。 “对呀,他乐善好施,一副菩萨心肠,怎么可能做出毒害他人性命之事?”另一个声音附和。 百姓们的议论无不指向一处——洛辛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镇抚使似乎听不到百姓的议论,挥手道:“带回去审问,我就不信你不招。”捕快便将洛辛押了起来。 镇抚使走时,终于是看到了洛二书,他笑着打招呼:“洛公子也有兴趣凑这种热闹?” 洛二书礼貌地回应:“和朋友路过,便停下来看看。” 镇抚使点头道:“我这公务繁忙,就先不陪洛公子叙旧了,改日有空再到府上拜访。”说罢,便匆匆离去。 洛二书转向众人:“时候不早了,我带你们去酒楼吃饭。” 林玄儿欣喜道:“刚好有些饿了。”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徐天佑却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我总感觉这案子有些不大对劲。” 林玄儿不解地问:“这作案动机明确,证据也有了。哪不对劲?” 徐天佑沉声道:“刚听百姓议论,洛辛是个宅心仁厚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棵芭蕉树就夺人性命?” 林玄儿细细一想,道:“对哦,细细想来,这作案动机也太荒谬了些。” 徐天佑走进洛辛的家,推开中间那间茅草屋,只见屋里放着三块三尺高的昆石。 “这三块石头色泽晶莹,雪白剔透,质地细腻。”徐天佑并不知道这石头的价值,只知道这三块石头形态各异但都极具观赏性。 林玄儿和洛二书异口同声惊呼:“昆石!” 徐天佑愣住了,问道:“这石头难道有什么说道?”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这石头可是价值连城,不比那些翡翠珠宝便宜。” 洛二书咽了口唾沫,道:“这三块昆石三尺高,每一块至少值上五千两白银了。” 玄诚惊道:“这破石头竟然比我命还值钱?” 洛二书解释道:“玄诚兄,这可不是破石头,很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收藏昆石。” 林玄儿笑道:“你怎地拿自己的命跟一个死物对比,没出息。” 徐天佑沉思道:“你们说,这案子有没有可能是谋财害命?” 洛二书挠了挠脑袋道:“谋财害命?谋洛辛的石头,害洛奇妻儿的命?这听起来更没谱。” 四人陷入沉思当中,案件的真相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 天公道人沉思片刻,道:“若这个谋财的是洛奇,徐天佑的推测便不离谱了。” 林玄儿目瞪口呆道:“为了几块石头杀了自己妻儿,这听起来更离谱好吧!” 天公道人风轻云淡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多的是为了钱财抛妻弃子,甚至谋害妻儿的人。” 林玄儿愣了片刻,道:“你这一路都经历了些什么?内心如此幽暗?”、 可林玄儿发现,除了自己震惊于天公道人的言论外,徐天佑、玄诚和洛二书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看向洛二书,而后看向玄诚,最后又看向徐天佑,试探地问道:“你们不会觉得天公道人的推测有道理吧?” 玄诚道:“有时候人为了钱财权力,什么事都干得出,不稀奇。” 洛二书道:“不无道理。”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问道:“你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徐天佑没说话,只是点头回应。 林玄儿惊恐地看向他们,道:“你们都疯了。” 玄诚道:“到底我们有没有疯,去府衙一趟便知道了。” 第107章 为洛辛伸冤 四人匆匆赶往衙门,心中忐忑不安。 抵达之时,正逢升堂之际。衙门前已聚集了众多好奇的百姓,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然而,当洛二书的身影出现,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仿佛是敬畏,又似是避让。 洛辛和洛奇跪在堂前,面对着镇抚使的威严。 镇抚使敲响惊堂木,声音如雷贯耳:“洛辛,你作案动机昭然若揭,证据确凿,何不从实招来!” 洛辛闻言,心中一紧,慌乱之中,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大老爷,我实在是冤枉的!一片好心,怎会落得如此田地?”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洛奇却在一旁,指着洛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平日里你伪装得如此善良,没想到你内心竟如此险恶。” 随后,洛奇也泪眼汪汪,哭诉道:“大老爷,您一定要为小民伸张正义啊!” 镇抚使的脸色愈发严厉:“那你说,为何芭蕉中会有砒霜?” 洛辛愣住了,他的声音颤抖:“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绝没有下毒。” 镇抚使冷笑一声,仿佛已经看穿了洛辛的谎言:“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招的。来人,上拶刑!” 拶刑,那是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刑罚,由数根小木棍和绳索组成,专门用来夹紧犯人的手指。两个捕快手持拶子,步伐坚定地走向洛辛。 十指连心,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难以承受这种痛苦。洛辛的痛嚎声穿透云霄,让围观的百姓无不为之动容。有人闭上了眼睛,有人捂住了耳朵,不忍目睹这残忍的一幕。 即便是洛奇,也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忍,他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拶刑过后,洛辛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他的脸上满是冷汗,双手颤抖不已。镇抚使再次发问:“你招还是不招?” 洛辛虽然声音微弱,但依然坚定:“我...我真的没有下毒。” 镇抚使的怒火更盛:“你这硬骨头,看来不吃点苦头是不会松口的。来人,上杖刑,打到他招为止。” 随着镇抚使的命令,一个捕快拿来了一张长凳,将洛辛押上去。两名捕快手持大板,站在两边,开始了无情的打击。 洛辛,一个普通的平民,没有强健的体魄,更没有抵抗的能力。拶刑之后,再受杖刑,他如何能承受得住? 起初,洛辛的惨叫声如同杀猪一般,但随着板子一次次落下,他的声音渐渐微弱,直至最后,他痛得晕了过去。 镇抚使见状,愣了愣,随即问道:“死了?” 捕快上前探了探洛辛的鼻息,回道:“晕过去了。” 镇抚使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拿水来,泼醒他。” 捕快领命,正要去取水。 林玄儿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怒斥道:“你这个狗官就是这样办案的吗?只会屈打成招?” 镇抚使闻言,面色一沉,怒气冲冲地喝道:“哪来的刁民,竟敢在公堂之上咆哮辱骂本官!” 林玄儿不慌不忙,声如银铃般清脆:“我乃天音阁林惊涛之女,林玄儿。” 镇抚使听到天音阁的名号,心头一震,身形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抖。他迅速调整了姿态,强行镇定道:“即便...即便是天音阁的人,也不能在公堂上放肆!” 林玄儿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屈的怒气:“你这样断案,黑白不分,真相何在?” 镇抚使冷笑一声,自信满满:“本官判案多年,从不假手他人。” 洛二书站了出来,急道:“但这案子确实存在诸多疑点。” 镇抚使见洛二书为林玄儿辩护,眉头一挑,问道:“洛公子,你与这位天音阁的林玄儿有何关联?” 洛二书神色自若:“她是我的师父。” 镇抚使心中一紧,暗自权衡:“为了一个贱民的案子,同时得罪天音阁和洛家,这买卖可不划算。” 镇抚使轻咳一声,试图转移话题:“那敢问洛公子,这芭蕉叶是否属于洛辛?” 洛二书点头确认。 镇抚使继续追问:“洛奇之子毁坏了洛辛的芭蕉树,这难道不是作案动机?” 洛二书沉思片刻,依旧点头。 镇抚使得意地笑问:“那疑点何在?” 洛二书一时语塞,他哪知道疑点在哪?他跳出来说话纯粹是为了给林玄儿撑腰罢了。 他暗中向徐天佑求助,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徐天佑看向洛二书,只见他以一副求助的神情看着自己。 徐天佑清了清嗓子,从容道:“若我是洛辛,绝不会愚蠢到用芭蕉叶下毒,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凶手就是我自己吗?” 镇抚使有些不耐烦了:“你又是何人?” 林玄儿和洛二书几乎同时开口,一个声音温柔,一个声音尊敬:“我相公。” “我师公。” 徐天佑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绍:“在下徐天佑。” 镇抚使一愣,心中暗忖:“能成为林玄儿的夫君,家世定然不凡。今日这小小的洛家镇府衙,怎会聚集了如此多的权贵?” 镇抚使语气稍缓:“那...那徐公子有何高见?” 徐天佑沉声道:“此案颇为蹊跷,还望镇抚使大人明查。切莫冤枉了好人。” 镇抚使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他显然没有料到这起案件会牵扯到如此多的背景深厚的人物。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保持自己的威严,但语气中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谨慎:“徐公子,既然你对此案件有异议,不妨直言。” 徐天佑微微颔首,他的目光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大人,此案若要定罪,必须有确凿的证据。目前所知,仅是洛奇之子与洛辛有隙,以及芭蕉叶中发现砒霜。然而,这并不足以证明洛辛就是下毒之人。” 镇抚使道:“徐公子似乎对断案有些心得?” 徐天佑挠了挠头,道:“我、我只是觉得办案怎么的也不能屈打成招。” 镇抚使冷笑道:“那若这案子交给徐公子来查,多久能查明真相?” 徐天佑不说话了,他压根没断过案子,自然说不出。 林玄儿跳了出来,道:“五日!”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林玄儿。 林玄儿自信满满道:“你们看我干嘛?我是相信徐天佑。” 镇抚使立马道:“好,就给你五日!五日内若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你们得、得给本官道歉。” 其实他的想法更恶毒些,但眼前这三人似乎家世一个比一个好,都不是他能惹的。 思来想去,还是求个道歉把面子挣回来便好。 第108章 胸有成竹的林玄儿 五人步出府衙,踏入了洛二书家的酒楼,选择了一处幽静的雅厅落座。 雅厅内,古色古香的装饰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酒菜的香气。 酒菜上齐,林玄儿轻抿一口酒,环视四周,见众人面露忧色,不禁好奇地问:“你们为何愁眉不展?” 徐天佑眉头紧锁,沉声道:“玄儿,你答应镇抚使五日破案,是否过于草率了?” 玄诚也附和道:“我们五人从未有人办过案子,你又有何底气敢言五日之内便能揭开真相?” 林玄儿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山人自有妙计。” 徐天佑急切地追问:“何计?” 林玄儿不慌不忙地回答:“你们不是都认为洛奇谋财害命吗?” 玄诚有些不解:“你之前不是觉得我们的推论太过荒谬吗?” 林玄儿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刚才在听审时,你们可曾注意到洛家镇的百姓在议论什么?” 徐天佑好奇地问:“他们议论了什么?” 林玄儿夹起一筷子菜,细细品尝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在他们眼中,洛奇是个酗酒、嗜赌、家暴之人。” 洛二书沉思片刻,点头道:“确实,我也曾听闻过他的恶名。” 林玄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冷笑道:“这种人若是在赌场输得倾家荡产,恐怕真是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所以,说不定你们还真蒙对了,洛奇就是那个谋财害命的罪魁祸首。” 徐天佑眉头紧锁,疑惑地问:“他要谋财,也不过是那几块昆石。就算他想通过买卖差价获利,也得有本钱啊。他这样的人,哪来的资本?” 林玄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轻声道:“他确实没有,但说不定他背后有能出得起这个钱的人呢?” 玄诚突然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看着林玄儿,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林玄儿见状,不禁轻笑着挥了挥手,调侃道:“怎么,玄诚兄,难道我是第一次见我不成?” 玄诚回过神来,笑着摇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机智了?” 林玄儿得意地扬了扬眉,自信地说:“本小姐向来聪慧过人,天资聪颖。” 徐天佑打趣道:“是不是又想起了哪个话本里的情节?” 林玄儿嘿嘿一笑,眨了眨眼:“也不能说不是。” 洛二书好奇地问:“师父,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林玄儿转向天公道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请求:“这事还得你帮忙,你愿意么?” 天公道人笑着点头:“反正闲来无事,在这吃得好睡得好,自然愿意。” 林玄儿敬了天公道人一杯酒,道:“你明天便走街串巷卜卦算命,小镇人闲嘴碎,说不准能听到些有用的信息。” 天公道人笑着点了点头。 林玄儿又对着玄诚,道:“你明日便去茶楼坐着,茶楼是最好收集信息的地方,你看能听到些什么。” 玄诚笑道:“谨遵林女侠之命。” 林玄儿开心地倒了杯酒,敬了玄诚一杯。 林玄儿又看向徐天佑,道:“天佑,你明天去牢里探望罗辛,问他昆石在哪挖出来的。挖出来的时候是否有人撞见,是否有人向他问价收购过。” 徐天佑显然是很同意林玄儿安排的,笑道:“看来看话本也不完全没用。” 林玄儿得意道:“那自然,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洛二书正想听林玄儿会安排自己做什么,可等来等去却只见林玄儿一直在夹菜喝酒。 他着急问道:“师父,那我明日做些什么?” 林玄儿仿佛才是那个被问迷糊的人,道:“你?你明天开始不是要练轻功么?” 洛二书道:“其实,练轻功可以等等,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林玄儿似一个老先生,拍了拍洛二书的肩膀,道:“徒儿,明日复明日可不行,就从明天开始。” 洛二书顿觉失落,只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玄诚好奇道:“林女侠,那你明天做什么?” 林玄儿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我当然是教洛二书轻功啊?他未必还能无师自通不成?” 玄诚哈哈大笑,举杯和徐天佑还有天公道人喝了一杯,道:“这林女侠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转头就送给我们哥几个了。” 徐天佑和天公道人也被他这句话逗乐了。 林玄儿举起酒杯,眼中闪烁着对同伴的敬意:“那还不是因为信任你们么?敬各位锄强扶弱的大侠一杯。”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玄诚笑道:“那我祝我们第一次办案能旗开得胜,为罗辛沉冤昭雪。” 天公道人想了想,打趣道:“那我就祝我明天卜卦算命不会被人当神棍打出去。” 徐天佑道:“那我就祝我明天能从罗辛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洛二书见状,也立马端起酒杯,起身道:“还有我还有我。” 他思来想去,道:“那我就祝我早日能练会轻功,早日成为一代大侠。” 众人将酒一饮而尽。 洛二书好奇问道:“天公道人,你不会卜卦算命?” 天公道人道:“这东西玄之又玄,虽然我也曾看过几本卜卦算命的书,但你觉得我会我便会,你觉得我不会我便不会。” 玄诚笑道:“你怎么也跟和尚一样喜欢打机锋。” 天公道人只是笑了笑,但却没有回话。 林玄儿突然想起了那个算命老头,吐槽道:“我那时在润州便碰到一个神棍,我现在想来还恨不得砸了他的算命摊。” 玄诚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林女侠记恨到现在?” 林玄儿灌了口酒,道:“那神棍诅咒我,说我是凤凰命,还说我结婚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可那时我和天佑在一起何止三日了。气得我在街上就跟他吵起来了。” 天公道人和玄诚自然懂凤凰命是什么意思,但洛二书不懂。 洛二书问道:“凤凰命?这听起来很好呀!” 林玄儿道:“我刚开始也觉得很好,可他跟我说凤凰命其实是苦命,气得我。”说罢,又自顾自喝了杯酒。 林玄儿又看向天公道人,问道:“你真的会卜卦算命?” 天公道人道:“略懂。” 林玄儿道:“那你帮我算算。” 还没等天公道人拒绝,她便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了出来。 天公道人掐指算着,而后不说话了。 林玄儿道:“算出来没?” 天公道人笑道:“在下学艺不精,算不出来。” 第109章 练习轻功 鸡鸣报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洛二书怀揣着对轻功的憧憬,一夜辗转反侧,却依旧精神抖擞。 他想象着自己在屋顶上飞檐走壁,如同武侠小说中的英雄一般,心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 当他兴奋地踏入大厅时,发现徐天佑等人早已等候在此,林玄儿的脚边摆放着两袋沉甸甸的沙土。 洛二书好奇地问:“师父,这沙袋是用来做什么的?” 林玄儿目光坚定,语气平静:“这是你轻功之路的第一步,绑在腿上,增加你的负重。” 洛二书没有犹豫,闻言便将沙袋绑在腿上,心中暗自期待即将开始的轻功练习。 沙袋的重量让他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毅的光芒。 接着,林玄儿又吩咐他去拿铁锹,洛二书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取来了铁锹。 在院子里的一块空地上,林玄儿命令洛二书开始挖坑。洛二书挥动铁锹,泥土翻飞,不久便挖出了一个膝盖深的坑。 林玄儿见状,点头道:“可以了。” 洛二书扔下铁锹,站在坑中,期待地问:“然后呢?” “跳上来。”林玄儿命令道。 洛二书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跳,轻松跳出了土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师父,不难啊!” 林玄儿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讲的了?腿不能弯。” 洛二书的笑容凝固,他重新跳回土坑,努力绷直双腿,再次跃起。但每次起跳时,他的腿总会不自觉地弯曲。 林玄儿道:“腿,腿,腿。腿不能弯。” 洛二书挠了挠头,道:“我已经尽力控制自己不弯腿了,但起跳时习惯性地便会弯腿。” 林玄儿想了想,道:“我以前练的时候不会出现这个情况呀。” 而后,她似恍然大悟般,道:“对了,少给你一样东西。你们府里厨房在哪?” 洛二书不明白林玄儿为何会突然问起厨房在哪,但也给她指了路:“往这直走便能到厨房。” 林玄儿点头,飞速赶往厨房。 洛二书闲着也是闲着,便自己在土坑里跳上来又跳回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林玄儿从厨房回来了。只见她手里拿着两片粗木片,中间绑着绳子,两端尖锐。 林玄儿将木片递给洛二书。 洛二书问道:“师父,这是干嘛用的?” 林玄儿道:“你绑在腘窝处。” 洛二书点头照做。待他绑好木片后,林玄儿道:“往前走,我不叫停便不能停。” 洛二书刚走一步,便发现只要自己稍微弯腿,那木片两端的刺便会刺进自己的大腿。 他被这么一扎,两腿倏地绷直,只敢像木头人一样靠着脚上的力慢慢前行。 这一路,便见洛二书时不时被木片扎的面露痛苦之色。 林玄儿看着洛二书走起路来像个木头人似的,倏地笑了起来。 洛二书道:“师父,我看你们平时走路也会弯腿啊!” 林玄儿道:“我们已经练会了,自然无须再绷直腿走路了。” 洛二书显然有些不相信,道:“师父,你绷直腿走路给徒儿打个样?” 话音刚落,只见林玄儿真如木头人那般绷直着腿走着。 林玄儿笑道:“你信了么?” 洛二书深深吸了口气,道:“那当真可以绷直腿从土坑跳出来?” 林玄儿闻言,恢复了正常走路的模样,走到土坑前跳了进去。 “你可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话音刚落,只见她双腿绷直倏地发力,便见她真就轻轻松松地跳出了土坑。 洛二书看得目瞪口呆,欣喜道:“师父当真没骗我啊!” 林玄儿反问道:“你竟然一直以为我在骗你?” 洛二书自知失言,立马闭嘴,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眼看便要走出庭院,林玄儿命令道:“拐弯走回来。” 洛二书闻言,如木头人般僵硬地拐了个弯,回身走向林玄儿。 等他走到林玄儿跟前,竟是瘫坐到了地上。 因为腘窝处还绑着木片,洛二书还无法弯腿坐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绷直着腿,整个人向后倒下,用双手撑住地面,再坐下去。林玄儿看着心觉有趣,不禁笑出了声。 洛二书喘着气道:“没想到这轻功竟这么难练。” 林玄儿笑道:“练武又不是儿戏,当然难啦!怎么,你就受不了了?” 洛二书闻言,突然躺下在地上打了个滚,让自己面朝地面,而后双手用劲将自己整个人撑了起来。 他喘着气道:“受得了,只要能练成轻功,我吃再多苦都行。” 林玄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愧是我林玄儿的徒弟。那继续走吧!” 洛二书看着那土坑,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学跳啊?” 林玄儿道:“你连走都走不利索,怎么可能学跳?饭要一口口吃。” 洛二书深吸了口气,继续艰难地往前走着。 林玄儿看着洛二书那窘迫的模样,暗自庆幸自己学轻功学的早,若是放在洛二书这年纪再练轻功,说不准便没耐心学下去了。 洛二书紧咬牙关,忍受着疼痛,坚持着一步步前行。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仿佛能拧出水来。他的身体因为过度劳累而微微颤抖,但眼中闪烁的是不屈的光芒。 每一次木片尖锐的一扎,都像是在考验他的意志力。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汇成小溪,沿着面颊滑落,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被吸收。他的步伐虽然沉重,却坚定无比,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而又必要。 细看之下,他的双腿已经被木片扎出了几处触目惊心的血迹,红艳的血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醒目。 林玄儿站在一旁,起初她看着洛二书的模样还觉得有些好笑,再之后她便完全不觉得好笑了,只觉心疼。 林玄儿不忍道:“徒弟,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这轻功也不是一日能练成的。” 洛二书摇了摇头,继续绷直着腿走着。 第110章 调查 洛辛在牢房里痛苦了一整晚,现在仍在痛苦地呻吟。看到徐天佑的到来,他心中涌起一丝喜悦,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恩公。\"洛辛艰难地起身,向徐天佑行礼。 徐天佑直接切入正题:\"你茅草房里那些昆石是从哪里挖出来的?\" 洛辛回答说:\"是在我家篱笆内的池塘里挖出来的。\" 徐天佑又问:\"你挖昆石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洛辛想了想,说:\"记不太清楚了,但应该有很多人看到了。我的篱笆四面透风,外面只要有行人,就能清楚地看到篱笆里的情况。\" 徐天佑想了想,又问:\"有没有人来买你这些昆石?\" 洛辛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确实有一个苏州商人出价要买我的昆石。\" 徐天佑问:\"你当时为什么不卖呢?\" 洛辛说:\"我对这些收藏品也有些研究,他当时只愿意出五百两银子一块,我自然不会卖。\" 徐天佑心中一动,知道每块昆石至少值五千两银子,即使是倒卖赚取差价,利润空间也相当可观。 徐天佑又问:\"他没有加价吗?\" 洛辛说:\"加了,但我告诉他我不会卖。这些昆石我自己非常喜欢,打算自己收藏。\" 徐天佑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洛奇这个人怎么样?\" 洛辛叹了口气,道:“这人着实不配称为人。嗜酒,好赌。不论喝醉了亦或是赌输了,都拿家中妻儿泄愤。” 徐天佑又问:“那他经济情况如何?” 洛辛道:“嗜酒好赌的人哪能留下什么钱财,倒是欠了一屁股债。” 徐天佑低眸沉思着。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算命卜卦。一卦定终身,一相定乾坤!算不准不收钱。” 天公道人身穿道袍,左手拿着卜卦的招牌,右手摇着铜铃。 这一路上算命的人不少,但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这一路走一路走,便走到了洛奇的门前。 洛奇哼着小曲提着酒壶从家里走出来。 他见到天公道人,脑海里盘算着什么。 而后,他走向天公道人,问道:“你是不是洛老爷家请来驱邪的那个道士?” 天公道人颔首道:“正是贫道。” 洛奇忖道:“既然是洛老爷请来的,想必有些本事。” 洛奇道:“你这算卦贵么?” 天公道人风轻云淡道:“五十文钱,算不准不收钱。” 洛奇一听便来了兴趣:“那你帮我算一下,我今天赌运如何?” 天公道人将铜铃挂在腰间便开始掐指算着,而后他又伸手摸着洛奇的脸。 洛奇被摸着难受,问道:“你这是何意?” 天公道人道:“摸骨算命。” 没过多久,天公道人便收回了手,笑道:“洛公子今天财运亨通,必能赚个盆满钵满。” 洛奇喜出望外,道:“那你再帮我算一算我的姻缘如何?” 天公道人一愣,道:“若贫道没记错,洛公子刚死了妻儿。” 洛奇啐了一口,道:“活人总得风风光光活下去不是?” 天公道人想了想,道:“洛公子倒是看得开。把手伸出来。” 洛奇伸出右手,手心朝着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道:“伸左手。” 洛奇闻言,收回右手伸出左手。 天公道人仔细端详着洛奇手上的姻缘线,道:“洛公子是有福之人呀!” 洛奇急问道:“怎么个说法?” 天公道人道:“贫道观你姻缘线,不需过一月,便能碰到一个美貌贤惠的女子。” 洛奇眼中精光大盛,追问道:“当真?”、 天公道人道:“贫道自不会乱说。” 洛奇大喜,拿出一两碎银给了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看着这一两碎银,道:“洛公子给的太多了些。” 洛奇喝了口酒,道:“公子我开心,赏你的。”说罢,便大笑着朝赌坊走去了。 茶楼。 玄诚坐在角落,点的不是茶,而是酒。 其他客人桌上摆着的都是精致糕点,上等绿茶。 而他桌上摆着的却是酒和下酒菜。 当然,来茶楼喝酒的也不能算另类,这举动并未引人侧目。 茶楼果然有人在谈毒杀案的事情。玄诚竖着耳朵静静听着。 刚开始,他们谈的只是这件事情的本身。 而后,便开始谈洛辛和洛奇这两个人。 玄诚总结了一下,镇里百姓对洛辛的评价都很好,唯独让人多嚼了两句舌根的只有他痴爱芭蕉。 可当他们谈到了洛奇这人时,那评价听起来可谓是让人摇头叹息。 “洛奇嗜酒好赌,赌坊赢钱了便买酒,输了便回家打妻儿。这种人当真也不配为人。” “是啊!若说是洛辛毒害了洛奇妻儿,我更相信是洛奇自己干的。” “唉,虽然这样听起来合理些,但是话咱可别乱说。虽然他确实不配为人,但是毒杀妻儿这种事,应该还不至于会做。” 玄诚壶里的酒已经喝完,他招呼小二再上一壶酒。 酒上罢,又有人开始谈论洛奇的事情了。 “你听说了么?洛奇之前欠了一屁股债。” “这有什么稀奇的?天天去赌坊能不欠一屁股债么?” “欠债这事自然是不稀奇,稀奇的是他把那些债务全还了。” “啊?全还了?他欠多少?” “据说足足将近一百两赌债,他全还了。” “他家的田都荒了,每日不务正业醒来便是去赌坊。他哪来的钱还?” “谁知道呢?说不准碰到了大机缘,发了笔横财。” “呵,天天去赌坊也能碰到大机缘,当真是天瞎了眼让他这种烂人碰到这种好事情。” “哎,不然怎么圣人会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呢?” 说话的两人皆是摇了摇头,叹着气吃了块糕点。 玄诚喝着酒细细琢磨着这段对话。 酒喝完,他露出笑容,起身便要离去。 店小二喊道:“客官,还没付钱呢!” 玄诚摸了摸口袋,咳嗽道:“能记账么?” 店小二道:“小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玄诚想了想,又道:“这茶楼可是洛老爷家的产业?” 店小二点了点头。 玄诚脸一红,道:“记洛二书账上,我是他朋友。” 第111章 总结线索 已将近正午,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洛府的厅堂中,金光闪闪,暖意融融。 徐天佑和天公道人都回到了洛府,唯独迟迟不见玄诚的踪影。 林玄儿轻声猜测:“这玄诚,会不会迷路了?” 正当他们在疑惑玄诚怎么还没回来时,洛府的看门护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报告:“洛二少爷,茶楼的店小二说有急事求见。” 洛二书心中虽有疑惑,但仍然让护卫放行。 洛二书见到茶楼小二,问道:“找我何事?” 茶楼小二毕恭毕敬道:“洛二公子,有个自称是玄诚的道士在茶楼喝了茶,却没钱结账,他说您是他的朋友。我来核实一下。” 林玄儿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洛二书也笑着承认:“确实,他是我的朋友。” 茶楼小二接着说:“那道士还说,茶钱可以记在您的账上。” 洛二书大方地回应:“那就记在我账上吧。” 林玄儿提议:“既然玄诚在茶楼,我们不如直接去茶楼找他?” 四人相视一笑,便一同前往茶楼。 下酒菜吃完了,酒也喝完了。 玄诚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他本想再喊些酒菜的,但都知道他是没钱的主,在没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洛二书的朋友时,没人敢给他上酒菜。 “哈哈哈,我还以为能看到你在茶楼里端茶倒水勒。”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林玄儿取笑着玄诚。 玄诚转头看去,便看到了徐天佑他们。 玄诚疑惑道:“我为什么要端茶倒水?” 林玄儿笑道:“吃了东西没钱结账,不得端茶倒水还账?” 玄诚也不恼,笑道:“我可是洛家镇首富洛二书的朋友,也是天音阁大小姐林女侠的朋友。他们舍得我在茶楼端茶倒水?” 他说完便端起了酒杯,这才记起早已没了酒,便悻悻地把酒杯又放了下去。 ——林玄儿和洛二书自然是舍不得他在茶楼端茶倒水。 所以洛二书将玄诚的账给结了,并且重新上了一桌酒菜。 林玄儿问道:“你们打探了一上午消息,有什么进展么?” 徐天佑道:“我这倒有一条很实用的线索。有个苏州商人看上了洛辛的昆石,想出价买来倒卖,但洛辛没卖。” 玄诚道:“我也不是白吃饭不干活的人。我在这茶楼打听到,洛奇突然得了笔横财,把足足接近百两白银的赌债给清了。” 林玄儿道:“他哪来的钱?” 玄诚道:“谁知道呢?我还听说他不务正业,每天醒来便是往赌场跑,家里的田都荒了。说不准天瞎了眼扔了些钱给他吧。” 天会不会瞎眼没人知道,但天绝对不会扔钱给某人。 天公道人没说话,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两碎银子。 玄诚惊道:“现在卜卦算命这行当这么赚钱?” 天公道人笑道:“我帮洛奇算了两卦,他一开心赏我的。” 林玄儿道:“好家伙,出手这么阔绰。” 徐天佑问道:“他让你帮他算了什么?” 天公道人收回了那一两碎银,风轻云淡道:“第一卦是算今天赌运,第二卦是算姻缘。” 林玄儿怒道:“这人当真可恨,妻儿还未入土便算起姻缘来了,当真不配为人。” 玄诚揉了揉耳朵,道:“骂他不配为人的人可不止你一个,我已经听了一上午了。” 洛二书跟着道:“我也不止听一个人这么骂他了。” 林玄儿沉思片刻,喃喃道:“苏州商人,昆石,横财,洛奇。” 林玄儿道:“我好像已经知道真相了。” 徐天佑道:“这些都是推论,要帮洛辛洗了冤屈,还得想些法子。” 洛二书看向林玄儿,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林玄儿疑惑道:“你在问我?” 洛二书愣了会,点了点头:“我都喊师父了,自然是问你。” 林玄儿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啊!” 玄诚打趣道:“话本里只教了你前半段,没教你后半段?” 林玄儿假露怒色扔了块糕点到玄诚碗里,道:“说得你有办法似的。” 玄诚笑道:“烫手山芋你接的,我自然没办法。”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道:“天佑,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徐天佑还没说话,玄诚边吃糕点边道:“你看,最后还得把烫手山芋扔给你天佑哥哥。” 林玄儿嗔怒道:“吃东西都堵不住你嘴。就应该不管你,让你在茶楼端茶倒水还债。” 徐天佑沉思片刻,道:“我倒有一个法子,但得洛二书出面。” 洛二书道:“只要我能帮上忙,师公尽管吩咐。” 而后,徐天佑便让众人凑过来,小声的将计划说了出来。 林玄儿自豪道:“不愧是我选的相公!果然聪慧。” 玄诚学着林玄儿的语气打趣道:“不愧是我选的朋友,果然有手段。” 洛二书也加入其中:“不愧是我选的师父和师公!” 天公道人并未加入其中,只是笑着看他们嬉闹着。 林玄儿道:“我夸我相公也碍着你们了?” 玄诚依然学林玄儿的语气:“我夸我朋友也碍着你了?” 洛二书这次也未加入这场闹剧。 林玄儿倏地起身吻了徐天佑的脸颊一下,道:“我亲了我相公,你要不要也学样亲你朋友?” 玄诚笑道:“只要林女侠舍得,我自然没意见。”说罢,便作势要去亲徐天佑。 徐天佑还未动,林玄儿便嫌弃的把玄诚的脸给推开了。 玄诚笑道:“你看,我要学样,可是林女侠舍不得。” 林玄儿嫌弃道:“你有龙阳癖,我相公可没有龙阳癖。” 茶楼里,充满了徐天佑、林玄儿等五人的嬉笑声。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也不知是天公道人算得准,还是洛奇确实时来运转。 他今天在赌坊赢得确实很多。 洛奇打了壶酒,点了些平时根本舍不得吃的下酒菜,哼着小曲便往家里走。 “既然第一卦应验了,那第二卦自然也能应验。”洛奇期待着。 “也不知道那貌美贤惠的女人有多美。” 洛奇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 第112章 布局 夜。 夜深人静。 四下无人。 玄诚身穿夜行衣,蹑手蹑脚地闯入了洛辛的院子。 他站在水塘边蹲下身,从怀里拿出一包砒霜,一股脑全倒进了水塘中。 …… 又是新的一天。 衙门。 衙门里早已站满了来听审的百姓。 洛辛和洛奇跪在堂前。 徐天佑和洛二书则站着。 镇抚使打着哈欠,道:“这只过了两天便寻到真相了?” 徐天佑道:“寻到了。” 镇抚使冷笑道:“说来听听。” 徐天佑道:“杀人者是芭蕉树和水塘,而非洛辛。” 镇抚使闻言有些糊涂了,问道:“莫非芭蕉树自己会给自己下毒不成?” 徐天佑朝洛二书使了个眼色。 洛二书拿起挂在腰间的葫芦,道:“这水是从洛辛院子的水塘里盛来的。” 说罢,只见一仆人带上来一只大公鸡和一个碗。 洛二书把水倒入碗中,而后放了些谷粒在碗里。 仆人将大公鸡放下,大公鸡似也不惧怕众人,走到碗面前啄着碗里的谷粒,也喝着碗里的水。 约摸一盏茶功夫,只见大公鸡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而后倒在地上扑腾了几下翅膀便不再动了。 徐天佑道:“还劳烦大人将仵作叫来验一验,是否是砒霜中毒。” 镇抚使点头,让师爷叫来了仵作。 仵作匆匆而来,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银针插入大公鸡的脖颈处。 银针取出来时,只见银针已然发黑。 仵作又看了看大公鸡,而后起身道:“大人,正是砒霜中毒。” 洛辛见状,慌忙道:“大人,草民真不知道水塘里为何会有砒霜之毒。” 徐天佑道:“大人,这毒来自水塘,芭蕉树每日汲取水塘的水所以也带了毒素。洛辛实属无意杀人。” 镇抚使道:“不论水塘亦或是芭蕉树都是洛辛院子里的,虽然他无心杀人,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还是得罚的。” 此时洛奇突然大哭起来:“我那可怜的妻儿啊!” 徐天佑恭敬道:“大人说的是。” 镇抚使想了想,道:“不知徐兄觉得该如何处罚的好?” 徐天佑面露难受,左思右想,道:“大人,不如这样。那芭蕉树和水塘已然是沾满了砒霜之毒,若再留下恐生其它祸患。草民认为,应将芭蕉树全砍了就地焚烧,水塘也应该填平。” 洛辛闻言一惊,道:“这……” 可他思来想去,填水塘和砍芭蕉树总比要了他性命强,便也不再多话。 徐天佑又道:“洛辛虽没有杀人之心,但是洛奇妻儿确实是死于他院子里染了毒的芭蕉。洛辛理当赔一笔钱给洛奇。” 洛奇闻言,眼中闪着光,也就一瞬他控制住了情绪,哭道:“我那可怜的妻儿呐!” 镇抚使道:“那就依徐兄所言,将水塘填了,将芭蕉树砍了就地焚烧。至于赔钱……赔三百两白银吧!” 洛辛面露难色,道:“三……三百两白银?” 镇抚使道:“难道你觉得两条性命不值三百两?” 洛辛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性命自是无价。可……可我实在拿不出三百两呀!” 还未等镇抚使说话,徐天佑道:“大人,不如给洛辛宽限一月,让他在一个月内凑足三百两?” 镇抚使点了点头,道:“那就给洛辛一个月的宽限时间。” 众人不再说话,唯有洛奇的哭声。 镇抚使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们可还有异议?” 洛辛左思右想,叹道:“草民没有异议。” 镇抚使看着还在哭泣的洛奇,道:“你呢?可有异议?” 洛奇道:“全听大人安排,草民没有异议。” 可在此时,围观的百姓坐不住了,他们议论纷纷。 “这姓徐的当真一点常识都没有,若水塘真有毒,那芭蕉树早就死了。” “洛辛种植芭蕉都数年了,每年芭蕉结果时都会拿出来给大家分着一起吃。要芭蕉自带毒,我们早就毒死了。” “对呀,我还把果实给了我家的猪吃,我家的猪现在活得好好的。” 徐天佑对此充耳不闻。 镇抚使本就想结案,也假装听不到百姓的议论。 洛辛一路上因劫后余生而庆幸,可当他回到家中,却见官府的人在填平水塘,在砍自己栽种的芭蕉树时,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又想到自己要拿出三百两作为赔偿,一时间劫后余生的欣喜瞬间一扫而空。 洛辛看着那几块昆石,想着寻个商家把昆石卖了。 就在他盘算去哪找买家时,徐天佑到访。 洛辛见状,作揖道:“恩公。” 徐天佑立马将房门关住,道:“你懂昆石的价格还有第三个人知道么?” 洛辛想了想,摇头道:“他们只知我爱芭蕉,并不知道我懂收藏之物的行价。” 徐天佑点头,道;“那好,你明日便贴出告示,说因为凑不出三百两,决定卖房赔钱。” 洛辛疑惑道:“其实我把昆石卖了便够了。” 徐天佑道:“卖昆石没法帮你伸冤,只能卖宅子。” 他又补充道:“你只管信我便是。” 洛辛面露疑色,但想起是徐天佑救了自己的性命,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洛府。 林玄儿、天公道人、玄诚和洛二书四人坐在大厅里等着徐天佑到来。 徐天佑匆匆入内。 林玄儿问道:“洛辛愿意按你的说法去做?” 徐天佑点了点头,道:“洛二书,还得你帮个忙。” 洛二书问道:“帮什么忙?” 徐天佑道:“明天洛辛便会贴出变卖家宅的告示,你假装对他宅子有兴趣,去参加拍卖。” 洛二书点了点头。 徐天佑问道:“你能估摸出洛辛的宅子行价是多少钱么?” 洛二书想了想,道:“顶天了卖二百两。” 徐天佑点了点头,道:“若别人不知道院里有昆石,即使十分看好那座宅子也不会出价超过二百两太多。你拍卖时喊价到只剩一人便行。” 洛二书笑了笑,道:“喊价抬价我可是很在行的,你明日看我如何引蛇出洞便是。” 第113章 鱼儿上钩 告示一经张贴,便成了镇上热议的焦点。 洛辛的家宅出售告示一经贴出,便引来了众多好奇的目光。 然而,真正愿意出价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这个小镇上的居民,世代相传,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自然少有人愿意额外添置家宅。 偶尔有人出价,多半是出于对洛辛遭遇的同情。当然,也不乏那些希望趁机捡个便宜的精明人。价格在众人的议论声中起伏,却始终难以突破一百五十两的关口。 洛辛心中无底,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期盼着能见到徐天佑的身影。但无论他如何寻觅,徐天佑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就在这时,一个外地商人的声音划破了沉默:\"我出三百两。\" 这个价格,正是洛辛需要赔偿给洛奇的数目。三百两一出口,原本热闹的竞价声戛然而止,无人再敢跟进。 突然,洛二书的声音响起:\"我出四百两。\"洛辛见到洛二书,心中的焦虑稍稍缓解,但他仍旧在寻找徐天佑的身影。 百姓们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着洛二书的意图。\"他买这宅子干嘛?他家府里的房子都住不完。\"面对众人的疑惑,洛二书并未回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外地商人。 外地商人不甘示弱,\"我出五百两。\"洛二书似乎并未放在心上,轻描淡写地加价,\"六百两。\"外地商人急了,直接喊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价格,\"我出一千两。\" 这个价格一出,四座皆惊。 \"哎哟,这商人是钱多烧手么?这洛辛的宅子哪能值这么多?\" \"有钱人的想法岂是我们能懂的。\" 洛二书也露出了惊讶之色,\"你疯了?这宅子值一千两?\" 外地商人自信满满,\"千金难买心头好。\" 洛二书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有魄力。\"说罢,便转身离去。洛辛看着洛二书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竞价声再无波澜。 外地客商毫不犹豫地拿出一千两银票,塞给了洛辛。 洛辛无奈,只得接住银票,将宅子卖给了他。 他将银票兑了三百两银子赔给洛奇,自己则留下七百两,准备离开这个充满伤心回忆的地方。 ——芭蕉树没了,家也没了。 洛辛心中充满了悔恨,早知道就卖昆石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信错了人,甚至觉得这是不是徐天佑布下的一个局。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纠结万分,便咬着牙,决定前往洛府问个明白 。就在他决心要去洛府时,却见一仆人走来,恭敬道:\"洛公子,我家洛二少爷请你到府上一叙。\" 洛府内,酒香四溢,佳肴满桌。 酒是上等的好酒,菜也是精心准备的佳肴。 但洛辛实在没有心情品尝。 徐天佑道:\"这段时间就委屈洛公子在洛府小住些时日了。\" 洛辛闻言,道:\"我准备离开这伤心地去其它地方生活。\" 徐天佑笑道:\"这戏刚演到一半,你为何要走?\" 洛辛疑惑,\"戏?\" 徐天佑点头,\"自然是戏,我未必还真让你卖了宅院不成?\" 洛辛面上依旧是疑惑之色。 徐天佑道:\"放心,等水落石出之时,你的宅子依然是你的。这几日你就安心住在这,别外出。\" 洛辛点了点头。 下午,那外地商人已经带了一群工人进了洛辛的宅院。 一百姓好奇问道:\"怎地带这么多人来这宅子?\" 外地商人随口道:\"准备将破草屋推了重新建。\" 可那帮工人并没有着手推掉茅草屋,而是将篱笆拆了,在篱笆处砌高墙,似乎另有所图。 已入夜,那些砌墙的工人依然没有停歇,点着灯干活。 徐天佑和林玄儿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切。 林玄儿道:“看来这墙明天白天便能砌完了。” 徐天佑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探个究竟。” 就当他们要走的时候,洛奇醉醺醺的走向了洛辛的宅子。 他欲要进去,却被一个工人拦住。 工人道:“我们家老爷说了,谁也不能进这宅子。” 洛奇道:“我和你家老爷是一伙的。” 工人依旧不放行。 洛奇怒道:“若没我你家老爷能做成这么大的买卖?”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那外地商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洛奇见到他,道:“我不见你,我要见大老板。” 外地商人道:“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一样。” 洛奇冷笑道:“我想了想,我要的钱太少了,得加钱。” 外地商人蹙眉,道:“你想加多少?” 洛奇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外地商人从怀中拿出一百两银票给他。 洛奇摇头道:“你给一百两打发叫花子?我要一千两!” 外地商人眉头紧蹙沉思着。 洛奇道:“舍不得?我为了你老板连自己妻儿都杀了。难道我妻儿的命不值一千两?” 外地商人闻言大惊,左顾右盼,厉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外地商人又道:“钱的事我得请示大老板,你醉了,先回去睡。明日给你答复。” 可没想到洛奇干别的事情不行,耍赖倒是一绝。他竟然直接躺在围墙外。 洛奇道:“你不给,我就不走了。” 外地商人咬了咬牙,从怀里拿出一千两银票塞给他,道:“赶紧滚!” 洛奇也不恼,拿起一千两银票辨了下真伪,拍了拍外地商人的肩膀,笑道:“早给这些钱不就行了嘛。”说罢,便哼着小曲往自己家里走。 徐天佑和林玄儿虽早已判定洛奇毒害了自己妻儿,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依旧让他们感到震惊和恶心。 ——特别是他竟是用自己已故的妻儿索要钱财时。徐天佑和林玄儿心中都暗骂了一声猪狗不如的东西。 林玄儿怒道:“这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徐天佑看了看林玄儿,心中突然有个想法,道:“我们演出戏。” 林玄儿好奇问道:“演什么戏?” 徐天佑笑道:“冤魂索命。” 第114章 闹鬼 夜色如墨,月光透过窗户洒落,为房间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 洛奇坐在床边,手中握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仿佛在欣赏着一件稀世珍宝。他轻轻一吻,将银票如珍宝般轻放于枕头之下,心中满是满足与喜悦。 随着他轻哼着小曲,洛奇闭上双眼,准备沉浸在梦乡的温柔怀抱。然而,一种不安的预感悄然袭来,他感觉到窗外似乎有双眼睛在窥视。 洛奇心中一紧,猛地睁开眼,望向窗外,却只见夜色深沉,寂静无声。 \"或许是因为那一千两银票,让我心生忧虑?\"洛奇自言自语,起身轻轻拍打枕头,仿佛在确认银票的安全。 他躺下时,头部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双手紧紧抱住枕头,仿佛在守护着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当他再次确认窗外无人,洛奇闭上双眼,试图驱散心中的不安。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试图以佛号驱散心中的恐惧。 突然,\"叩,叩\",两声轻响打破了夜的宁静。洛奇猛地坐起,望向窗外,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似乎是个女子。 他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给了自己两巴掌,试图让自己清醒。但当他揉眼再望时,那身影已消失无踪。 洛奇心中惊慌,从床上一跃而起,跌跌撞撞地点燃了烛火。 烛光摇曳,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洛奇心中的恐惧。 随着烛光的亮起,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但那窗外的神秘身影,却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谜团。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害怕越好奇便越想要弄清楚真相。 洛奇再诵佛号,深吸口气,壮着胆子便往窗户走去。 这本该三四步便能走到的窗户,此刻却花了他许久时间。 他仿佛是小偷一般,蹑手蹑脚走着,走一步便停下,仔细看着窗户,就怕窗户外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终于是走到了窗户前,洛奇再次深吸一口气,猛地将窗外推开。 ——夜色如水,万籁俱寂,无事发生。 洛奇忖道:“果然是心理作祟。”想罢,他关上窗户,拍了拍自己胸脯压了压惊,便走回床上躺着了。 就在他吹灭烛火闭上双眼时,那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洛奇再次睁眼看向窗户,又见到窗外站着一个女子。 此时那女子不再是静静站着,而是缓缓伸出了右手,仿佛要穿过窗户一般。 洛奇见状,竟然是吓得失声了,张大嘴巴做出要大吼的姿势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人碰到极端害怕的事情会有三种反应。第一种便是晕过去,第二种是仓皇逃跑,第三种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失去理智拼命。 而洛奇显然是第三种人——也或许是因为他打内心深处觉得是亡妻的灵魂来讨债。 ——既然生前把她治得服服帖帖,难不成还怕她的一缕阴魂? 这想法从他脑海里冒出后,他脸上的肌肉虽然都因为害怕的开始颤抖,但竟是跑向窗户用力且快速地把窗户打开了。 洛奇想过很多情景,可能看到亡妻幽怨的脸,可能看到亡妻那双充满血的双眼。 也或许一打开窗户,亡妻便会伸出双手掐他脖子要他命。 这些场景,他都想到了应对方法——杀了她一次,那便再杀她一次! 当他打开窗户时。 ——窗外依旧空无一物。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要拼命时,最怕的不是看到可怖的事物,而是怕什么都看不到。这种迷茫感无力感是难以言喻的。 洛奇只觉憋着的一股杀意突然全泄了,整个人也被汗水给浸透了。 他喘着大气,吼道:“谁!是谁装神弄鬼!给老子出来!”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声音回应他。 窗外依旧只有如水的月光。 就在洛奇绷紧的神经开始松懈时,突然从空中传来一声幽怨凄凉的声音:“你能看见我?” 这声音来自上空,又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洛奇再也绷不住了,站的地方湿了一片。 他缓过神来,大吼一声有鬼啊便逃命似的冲出门。 幸好洛辛的院子点着烛火彻夜砌墙。 ——有火光,有人。 洛奇再也不管了,冲进了洛辛的院子。 那些工人要拦住他,却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劲,把人全推开,躲在院子里硬是不肯再走。 外地商人听到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 他见洛奇一脸惶恐,问道:“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洛奇惊慌道:“有、有鬼,我亡妻来寻仇啦!” 外地商人啐了一口,道:“哪来这么些怪力乱神的事,你怕是第一次杀人心中有鬼。” 洛奇起身,道:“我不管真有鬼还是假有鬼,我今晚就住这不走了。” 外地商人强压着怒气,道:“你有些得寸进尺了。” 洛奇威胁道:“我不管,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不让我在这住下,我明天便把事情全抖出来。” 外地商人闻言,欲要发怒,却不好发作。 他挥手道:“竖子不可与谋!”说罢,便回了房间。 就躲在洛奇屋顶上的林玄儿和徐天佑捂着嘴笑着。 林玄儿笑道:“这洛奇当真胆小,哈哈哈。” 徐天佑道:“这叫做了亏心事,心里有鬼,他自然怕的不行。” 徐天佑和林玄儿两人相视一笑,纵身跳下屋顶,往洛府的方向走去。 林玄儿问道:“你为什么让我全程别说话?我还想假装他亡妻的冤魂呢!” 徐天佑笑道:“这就叫无声胜有声。而且你也不知她亡妻到底是怎样的声音,说多了会露馅的。” 林玄儿自豪道:“那我最后自己加的那句‘你能看见我’加的怎么样?” 林玄儿说“你能看见我”这句话时暗用内劲,所以才会让洛奇感觉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徐天佑哈哈笑道:“点睛之笔,你怎么突然会想到加这么一句?” 林玄儿自豪道:“看怪志话本学的。” 徐天佑揉了揉她脑袋,道:“学得不错。” 林玄儿笑道:“那是,本小姐本来就天资聪颖。” 第115章 收网 墙已经砌好了。 外面的人不知道墙内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只知道在第二天的上午,十个工人推出十车废土渣。而为首的便是那外地商人。 这些人推着废土渣没有走到河边或是山脚倒掉,而是径直上了官道。 这些人刚上官道,便见徐天佑、林玄儿带着一批捕快站那等着他们。 林玄儿笑道;“哟,十车昆石,老板您这是要发财啊!” 外地商人先是一愣,而后作揖笑道:“在下也不知道这宅院里竟然还有昆石,当真是天降横财。” 林玄儿道:“做买卖的事先放一放,我们回衙门再聊一聊。” 外地商人道:“倒卖昆石不犯法吧?” 林玄儿道:“倒卖昆石当然不犯法,但是教唆杀人就犯法了。” 衙门。 镇抚使敲响惊堂木。 洛奇吓得一哆嗦,昨夜余惊未消,今日又再入公堂,他这心脏已然有些受不了了。 镇抚使指着洛奇和外地商人道:“你们可知罪?” 洛奇道:“我、我,大人,我是受害者啊。” 外地商人道:“不知草民犯了何罪。” 镇抚使大怒道:“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来人呐!上棍刑!” 徐天佑道:“大人,无需用刑,我有法子让他们招了。” 镇抚使道:“那让我见识一下徐公子的手段。” 徐天佑看向洛奇,道:“我已问清赌坊,你每日准时会到赌坊玩上两把,为何你妻儿出事的那天你迟了两个时辰到?” 洛奇哆嗦道:“那日我妻儿不舒服,我自是在家中为他们煎药。” 徐天佑极快跟道:“砒霜哪来的?” 洛奇哆嗦道:“砒、砒霜,什么砒霜?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徐天佑不答他话,而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洛辛和往常一样清理着水塘,却从水塘里捞出了三块昆石,恰巧被苏州商人看见。 苏州商人想低价将昆石买下再转手卖掉,以此赚一笔横财,可洛辛怎么也不愿意将这三块昆石出手。 苏州商人左思右想如何才能买到这三块昆石,可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洛辛只是捞到了三块昆石,但并不代表那水塘里只有三块昆石。 而且买一处宅子可比买昆石便宜多了。 于是,苏州商人思考着怎么能让洛辛转卖房产,就在一筹莫展时碰到了被赌场轰出来的洛奇。 得知洛奇和洛辛是邻居,而且在聊天时得知洛辛视芭蕉如命,洛奇的儿子因贪玩毁了洛辛的芭蕉树,两家有了些过节。 这板上钉钉的犯罪动机有了,苏州商人脑海里有了思路。于是他和洛奇便将心中的计划说了出来。 洛奇早已被赌债逼得无路可逃,这一盘算,只要杀妻灭子便能得到这么多钱财,咬了咬牙便答应了。 徐天佑道:“我说的可有出入?” 徐天佑说的这套虽然大致不差,但是有些确实是他猜测的,比如苏州商人和洛奇遇见的场景。 洛奇没说话,只是头上的汗如雨一般。 外地商人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徐天佑看向洛奇,道:“我且问你,你还赌债的钱是哪来的?你近日每日大手大脚花的钱是哪来的?” 洛奇道:“我近些时日手气好,多赢了一些。” 徐天佑道:“赌坊都是有账可查的,你确定还要继续说谎?” 洛奇不答话。 徐天佑又道:“我可是亲眼看见这商人给了你一千两银票,他为什么突然给你一千两银票?” 外地商人依旧嘴硬,道:“我何时给了他一千两银票,你别凭口胡说。” 徐天佑风轻云淡道:“一千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叫衙役去洛奇家一搜便知。” 此时,洛奇的心理防线已经要破底了。 林玄儿大吼道:“你为了钱财杀妻灭子,就不怕你妻子半夜来找你偿命嘛!” 这一吼,林玄儿依旧暗运内劲。 这句话一出,洛奇便想起了昨晚的情形,再加上林玄儿暗运内劲大吼的震慑力。洛奇自然是抵挡不了了。 他心理防线就此被打破。 洛奇立马磕头道:“我认,我都认。” 于是乎,他将事情的经过像倒豆子一般地倒了出来,和徐天佑说的竟然没任何差别。 外地商人急道:“哪有什么苏州商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我和你。” 洛奇道:“不是,青天大老爷,他在说谎,他背后还有一个老板。” 洛辛附和道:“洛奇说的没错,刚开始问我卖不卖昆石的也不是这个人。” 外地商人道:“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砒霜也是我买的,就在洛家镇西门的药铺买的砒霜,你可以派人去查。” 镇抚使闻言,便叫人去药铺叫掌柜的过来。 约一盏茶功夫,药铺掌柜便被捕快带来了。 镇抚使指着外地商人,问道:“他是不是在你店里买过砒霜?” 药铺掌柜仔细端详着外地商人,道:“回大人,确实是他在我们店里买过砒霜。” 镇抚使清了清嗓子道:“外地商人为了得到昆石,唆使洛奇毒杀自己妻儿,陷害洛辛。你们有没有异议?” 外地商人道:“无异议。” 洛奇磕着头道:“大老爷饶命,我只是一时糊涂。” 林玄儿疑惑道:“明明后面还有一个苏州商人,为何不继续查了?” 镇抚使自顾自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那此案就此了结。判外地商人和洛奇死刑。洛辛的房产和昆石物归原主。” 外地商人听到死刑,全身发抖,但竟也没再说一句话。 洛奇磕头磕到额头出血,哭喊道:“大人饶命呐!” 林玄儿急道:“不是,镇抚使大人,后面明明还有个人操控全局,那个人才是最大黑手,你为何不查了?” 镇抚使拍响惊堂木,道:“退堂。”说罢,便起身离去了。 林玄儿又气又急,看向徐天佑,问道:“哪有这样办事的?” 徐天佑道:“我们的目的不过是为洛辛洗清冤屈,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玄儿道:“可……” 徐天佑拉住了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第116章 不忘初心 洛辛终于算是沉冤昭雪了。 但当他回家看到那把外界隔绝的高墙,看到那本该种着芭蕉树的地方变成了平地,看到那填平后又被挖了的水塘。 他心中五味杂陈,不自觉间叹了口气。 林玄儿见他叹息,问道:“心疼你的芭蕉树?” 洛辛点了点头,道:“我本就视芭蕉树如命,这养了数年,难免感情深了些。” 林玄儿笑道:“你命还在,又有这十块昆石,还怕种不了芭蕉树不成?” 洛辛笑道:“林女侠说的在理。” 徐天佑问道:“这昆石你是卖了,还是继续收藏?” 洛辛叹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还是卖了吧。” 林玄儿默默算了一下价钱,道:“那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你卖了之后准备拿这些钱干嘛?” 洛辛挠了挠头,道:“把墙拆了换回篱笆,把水塘挖开再种回芭蕉树。剩下的钱留一部分生活,其它的捐给慈善堂。” 徐天佑赞叹道:“先生大义。” 林玄儿哈哈大笑道:“别人若是突然有这么多钱,不是豪宅便是妻妾,你怎么心心念念都是芭蕉树?” 洛辛脸一红,笑道:“在下一生不过这点爱好了。” 林玄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不错。先生有大义之心,心爱之物也有始有终,始终如一,望某人能多学学。”她跟洛辛说着话,但眼睛却看着徐天佑。 徐天佑急道:“玄儿,我对你可从未有过二心。” 林玄儿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去了。 徐天佑挠了挠头,看向洛辛问道:“听说洛前辈学富五车,敢问我妻子这是唱的哪出?” 洛辛笑道:“女人都这样,要哄。” 虽然洛辛至今单身,但徐天佑觉得他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林玄儿是听劝的人,徐天佑自然也是听劝的人。 所以徐天佑赶忙追了上去,跟在林玄儿后面解释。 徐天佑道:“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林玄儿道:“哦,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徐天佑挠了挠头,问道:“什么日子?” 林玄儿眉头微蹙,道:“你们男人就是这样,靠不住。”说罢,她加快了脚步。 徐天佑急急跟在后面,道:“玄儿,你知道我这人笨,还望你指点。” 林玄儿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递到徐天佑面前。 徐天佑疑惑道:“这是?” 林玄儿也不答,反问道:“你收不收?” 徐天佑赶忙收下,而后问道:“我着实糊涂了,玄儿为何突然送我玉佩?” 林玄儿停下脚步,拉起徐天佑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其实也不狠,她只是面露狠色,咬的地方甚至连牙印都没有。 徐天佑假装吃痛,道:“还望林女侠指点。” 林玄儿哼了一声,道:“你自己再想想。” 两人路过茶楼时,听到一阵铃铛声。 铃铛声从茶楼二楼传来。 两人抬头,见玄诚手拿铃铛,低头看着自己。 林玄儿道:“你这臭道士,没钱还天天下馆子。” 玄诚不恼,笑道:“谁叫我有洛二书这个朋友呢?” 雅间。 好菜好酒。 徐天佑自己是一口没吃,一直往林玄儿碗里夹菜。 “玄儿,这个好吃。” “玄儿,这个这个,我记得这个你最喜欢吃了。” 徐天佑每每说完话,林玄儿也只是哼一声。 玄诚。洛二书还有天公道人玩味地看着这一场景。 玄诚玩味道:“这破个案子怎么就把林女侠给得罪上了?” 徐天佑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啊。” 林玄儿狠狠盯了徐天佑一下,徐天佑低下头默默吃着东西。 洛二书道:“师公,你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情吧?” 徐天佑立马抬头,严肃道:“我对玄儿的忠心天地可鉴。” 洛二书挠了挠头,道:“那师父,你为什么生气啊?” 林玄儿指了指洛二书,又依次指向玄诚、天公道人,最后指向徐天佑。 而后,她哼了一声,道:“你们男人就是薄情。” 玄诚道:“喂喂喂,你骂徐天佑可以,可别把我们带上了。” 林玄儿又哼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天佑赶忙将她杯中酒添上,道:“玄儿,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但我这人确实也笨,我做错了什么你明说,我一定改。” 林玄儿道:“你真想不起来了?” 徐天佑愣了半晌,最后鼓起勇气摇了摇头。 林玄儿道:“我只提醒你一次,往后你可得记住了。” 徐天佑点头如捣葱。 林玄儿道:“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噗!” 玄诚刚喝到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 玄诚惊道:“第一次相遇的日子你都记得?” 林玄儿道:“我和我相公相遇的日子我自然记得!不然我送他玉佩干嘛?钱多烧的慌?” 玄诚给自己满上一杯酒,敬向林玄儿,道:“在下佩服,我们男人果然薄情。”说罢,一饮而尽。 林玄儿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向徐天佑,问道:“今天什么日子?” 徐天佑立马答道:“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林玄儿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以后会忘记么?” 徐天佑摇头道:“不会。” 林玄儿立马露出笑容,搂住徐天佑的肩膀,道:“那你可不能再忘了。” 徐天佑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不会忘记的。” 玄诚啧啧两声,看向天公道人,又看向洛二书,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走?” 林玄儿哈哈笑道:“你们走什么?你们看着。” 玄诚问道:“看什么?” 林玄儿笑道:“帮我们见证这幸福开心的瞬间。” 玄诚点头,道:“我不走,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说罢,喝了杯酒。 洛二书笑道:“我也祝师父和师公百年好合。”说罢,也喝了杯酒。 或许祝词都被玄诚和洛二书说完了,天公道人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喝了杯酒。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问道:“我送了你礼物,你送我什么?” 徐天佑想了想,笑道:“今晚送你个惊喜。” 第117章 夜无眠 深夜的月光洒满大地,星星点缀着夜空,如同一幅宁静的画卷。 徐天佑和林玄儿的身影在这宁静中显得格外突出。他们的故事,就是在深夜的深山老林中缓缓展开的。 徐天佑带着林玄儿,没有告诉她目的地,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随。 当他们走到树林深处,徐天佑停下脚步,林玄儿好奇地问:“你要送我什么惊喜?” 徐天佑微笑着,用一个回忆中的场景回答她:“这像不像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两人走到树林深处,徐天佑停下了脚步。 林玄儿问道:“你要送我什么惊喜?” 徐天佑笑道:“这像不像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 林玄儿尬笑道:“再黑些,来几头狼就行了。” 而后来,林玄儿假装受到惊吓,浑身颤抖道:“少侠……少侠救救我。 徐天佑左思右想,严肃道:“给我一把武器。” ——这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第一次对话。 两人哈哈大笑。 林玄儿假装嗔怒:“我还以为你都忘了。” 徐天佑道:“我只是没记住时间,但是今天起,我都会记住。” 林玄儿问道:“你说的给我惊喜就是在深山老林睡上一夜?” 徐天佑自豪道:“复刻我们第一次相遇,浪漫嘛?” 林玄儿拍了拍额头,道:“浪漫,浪漫极了。” 徐天佑嘿嘿笑着,捡了些柴火放在空地,而后拿出火折子将柴火点燃。 林玄儿笑道:“不问我借火折子了?” 徐天佑道:“这次出来并不匆忙,带了。” 言毕,他坐在林玄儿旁边,将林玄儿搂在怀中。 两人抬头看着星月,一时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林玄儿道:“还少了一样东西。” 徐天佑问道:“什么?” 林玄儿笑道:“狼肉。” 徐天佑噗嗤笑出声,道:“你等会,我找找。”说罢,他便起身去寻找可怜的狼了。 林玄儿拉住了他,道:“找不到就算了,早点回来,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徐天佑揉了揉她的头发,道:“知道啦。” 林玄儿目送着徐天佑离去,直至徐天佑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林玄儿缩着腿,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眼前的火堆若有所思。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这一路走来有笑有泪有迷惘。 ——但只要徐天佑在身边,似乎一切都值得了。 林玄儿又抬头看向那轮明月,看着那漫天星辰。 ——星星在天上,也在她的眼里。 人一旦陷入沉思,时间过得便很快。 说不上是多久,徐天佑回来了。 林玄儿看着两手空空的徐天佑,问道:“没找到狼啊?” 徐天佑坐下,打趣道:“兴许狼知道我们两个来了,都躲起来了。” 林玄儿笑道:“别人都是鬼见愁,我们是狼见愁。” 徐天佑坐在林玄儿旁边,将林玄儿搂进了怀中。 两人都不说话,但没人觉得无聊。 ——相爱的人在一起,每一刻都显得那么珍贵。 星星眨着眼,像是偷窥的小孩,羞于看男女之情,却又忍不住想记住此时的欢愉。 月亮悄悄躲进云里,可似乎又出于好奇,从云层里又悄悄溜了出来。 虫鸣声此起彼伏,并不喧闹,反而像是奏着愉快的乐曲。 风吹过,叶子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虫鸣伴奏。 远处有流水声,流水淅淅沥沥,为这夏夜的乐曲平添了清凉之感。 林玄儿的头靠在徐天佑的肩上,眼前是火堆。 火堆的光将徐天佑和林玄儿的脸照的通红。 火堆的热度也传递到了两个人的身上,两人说不出的一阵燥热。 林玄儿问道:“你说的惊喜就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干坐着?” 徐天佑咽了口唾沫,他看向林玄儿,看着林玄儿双眼,道:“自然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林玄儿不知觉的身体一阵酥软,嘴上却问道:“什么事才叫有意义的事?” 徐天佑没说话,他的行动回答了林玄儿。 他深深吻上了林玄儿的嘴唇,手也不自觉地变得不老实起来。 林玄儿闭上了眼,只是在徐天佑的手触碰到难以启齿的地方时本能的呜嘤了一声,而后便任由徐天佑做任何事情。 星星依然眨着眼。 远方有水流声,自然有一条河流。 河流不宽,但很温柔。 河水缓缓流着,石子躺在河中。 月亮像个害羞的姑娘躲进了云层里,久久不见出来。 晚风依旧,树叶偶尔发出沙沙的羞笑声。 虫鸣不止,只是略显暧昧。 还有那此起彼伏,让人害羞的娇喘声。 这个夏夜,突然又变得燥热不安。 过了很久。 至于很久是多久,谁知道呢? 树枝随水流漂着,却没漂走,而是盘旋在旋涡周围。 月亮终于从云中探出了头,它高悬在空中,散发着清冷的光。 星星似乎比之前还要多了些,它们也不再眨眼。 林玄儿衣衫不整。 哪个女的在外面衣衫不整会不生气的? 但林玄儿没有生气。 林玄儿紧紧抱着徐天佑,柔声道:“你的惊喜就是欺负我?” 徐天佑身上还流着汗。 他抚摸着林玄儿的头发,道:“出力的是我,怎么算是欺负你?” 林玄儿娇羞地低下头,手握拳头轻轻捶向徐天佑的肩膀。 林玄儿问道:“我们是回洛府还是在这睡?” 徐天佑喘了口气,道:“我走不动了。” 林玄儿噗嗤笑出声,道:“真没用,在孤地时就应该让你练体魄。” 徐天佑搂住她,道:“往后我必定好好锻炼。” 林玄儿突然想使坏,抱住徐天佑,将他骑在自己身下,眼带戏谑地看着他。 徐天佑有些惊恐,问道:“你干嘛?” 林玄儿笑道:“别等以后了,现在我来好好帮你练练体魄。” 徐天佑道:“你好歹是天音阁大小姐,怎么……” 两人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这个夏夜,因爱而变得无比珍贵。 天上有月。 天上一直有月亮。 皎洁无瑕的明月。 明月是弯月。 云缓缓移动着,嵌入了弯月的凹槽中。 第118章 不择手段 楚州。 欧阳庆和詹眉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选择待在了楚州等待。 欧阳庆之所以会这么选择,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他开始怀疑自己寻找林玄儿的方向出错了,若再往前走,便是越走越错。 ——第二,天音阁已经沉冤昭雪,按他对林惊涛的了解,林惊涛应该会下新的命令才对。所以他也选择了在楚州等消息。 有时候停下来未必不是最优解。 欧阳庆如是想。 詹眉打着哈欠看着眼前的糕点,虽已是到了午饭时间,但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不论再怎么好吃的东西,连着吃上个四五天,也是会腻的。 欧阳庆正喝着茶,却听门外一阵吵闹声。 一个乞丐想进茶楼,却被店小二拦住了。 店小二厌恶道:“哪来的乞丐,去其它地方要饭去,别挡了我们的生意。” 乞丐环顾着茶楼,似在找人。他看到欧阳庆时,眼睛便定住了。 乞丐指着欧阳庆道:“是这位大爷叫我来的。” 店小二看向欧阳庆。 欧阳庆点了点头,示意店小二放他进来。 乞丐挺直了腰杆,不屑的看了一眼店小二,像个姥爷一样大步走向欧阳庆。 欧阳庆道:“坐。” 乞丐不坐,而是伸出了他乞讨用的破碗。 欧阳庆从怀中拿出几个铜板放进碗里。 乞丐道:“林玄儿在洛家镇。” 欧阳庆端茶杯的手悬停在半空,而后将茶杯放下。 “确定?”他问道。 乞丐道:“我们丐帮从来不卖假消息。” 欧阳庆点了点头,又拿出几个铜板放进了乞丐碗里。 乞丐也不谢,转头就离开了。 欧阳庆道:“多吃些,等下好赶路。” 詹眉玩味地看着欧阳庆,问道:“欧阳少侠是在关心我?” 欧阳庆道:“我只是怕你等下饿晕在路上。” 詹眉笑道:“反正有欧阳少侠在身边,我怕什么?” 欧阳庆瞟了她一眼,道:“既然已经知道林玄儿的下落了,我们便无须再同行了。” 詹眉带着醋意道:“我和你同行这么久,你心里当真只想着林玄儿?” 欧阳庆不答话,将钱放在桌上,起身便要离去。 詹眉也没跟过去,只是幽怨地看着他的背影。 既然已经知道林玄儿的下落,欧阳庆便无须再走路打听了。他一出茶楼,便直奔马市,买了一匹快马。 就在欧阳庆上马准备离开时,一个容貌平平的男人拦住了他。 男人从怀里拿出天音阁的令牌,道:“林阁主有令,命你速回天音阁。” 欧阳庆听罢,点了点头,便纵马离去了。 旧道古路。 路的两旁树木葱郁。 四周寂静。 但欧阳庆心中却生起了一股危机感。 就在他疑惑为何突然会生起一股危机感时,却见前方路面上散发着一丝银光。 ——那银光很细,很淡。 欧阳庆脑海中突然想到什么,面露惊色。 他骑马骑得太快,那银光离马太近,勒马急停已经来不及。 无奈间,欧阳庆纵身跃起。那匹马刚跑至银光处,却听马儿疼痛嘶鸣。 低头看去,那马儿已经摔倒在地上,马儿的前腿也已经血流如注。 没等欧阳庆回过神来,便见一黑衣人从树上纵身跃来,他仿佛不是冲着欧阳庆来的。 黑衣人只是从他头顶掠过,掠过时挥手掀了一下自己的黑袍。 黑袍里瞬间射出无数银针。 银针和那银丝一样细。 可银丝不会动,但银针会动。 ——银针不但会动,而且来得又快又猛。只一眨眼功夫,便要刺中欧阳庆。 欧阳庆纵身向前。 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又一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前面。 黑衣人手里拿着一个长盒子——可这长盒子不是木头所制,而是一个陶瓷长盒,盒子前有数个小孔。 黑衣人暗运内力力,拍向陶瓷长盒。 却见那长盒里出来的不是银针,不是金钱镖——而是水! 这水比银针来得还要快! 欧阳庆本想举剑去挡,但本能告诉他这水碰不得。 他纵身跃起,那些水没有打到欧阳庆,却是打到了路边的杂草。 ——只一吸间,那些杂草被腐蚀了一大片。 欧阳庆人还未落地,那拿陶瓷盒的黑衣人再度发难。 他急中生智,右手伸直握紧树枝猛地借力,整个人在空中翻身站在了树上。 待欧阳庆想反击时,却见那拿陶瓷盒的黑衣人也不见了踪影。 幸好,欧阳庆现在人站在高处。 他俯视着周遭,寻找着躲在暗处的杀手。 仔细环视四周后,他终于在一片绿丛中看到一点突兀的黑色。 欧阳庆深吸了口气,右手紧紧握在剑柄上,纵身跃去。 那突兀的黑色仿佛也是没有生命的花草,只是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看不到浑身带着杀气向他冲来的欧阳庆。 可当欧阳庆离他只差四步远时,欧阳庆自己放慢了脚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不知为何,欧阳庆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么一句话。 三步远时,黑影依然没动。 两步远时,黑影终于动了! 他不能不动,因为这距离已然到了欧阳庆手中长剑的击杀范围,欧阳庆也已经准备拔剑出鞘。 ——见过欧阳庆的剑的人都死了。 黑影不动则已,一动便如闪电。 他从树后出来,人出来时右手便已将手中那个黑布袋扔向欧阳庆。 ——布袋里装的不是暗器,也不是那能腐蚀杂草的水,而是很普通很普通,随处可见的石灰。 欧阳庆急停,右脚踩地借力,呈滑翔之势向后急退。 待他终于站稳脚跟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欧阳庆调整呼吸,再次小心地环视着四周。 就在他苦于找不到杀手时,一个黑衣人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就那样缓缓地走了出来。 黑衣人看着欧阳庆,欧阳庆也看着黑衣人。 可两人都没有动,他们像是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黑衣人伸出手,手指朝欧阳庆勾了勾示意欧阳庆过来。 欧阳庆冷笑一声,也伸出手,手指朝黑衣人勾了勾。 黑衣人没过来,但他手中的暗器已经飞向了欧阳庆。 欧阳庆轻抬宝剑,暗器打在剑鞘上,折返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后仰上身躲过暗器。 而后,两个人又不再动。 欧阳庆道:“你们是要来杀我的,你不过来,我便走了。” 言毕,他真的就大步地往前走着。 第119章 碧血丹心毒 欧阳庆就这么往前走着,他走得很慢。 因为他不敢走的太快。 ——还有多少埋伏?前行的路上有没有陷阱? 这些都是他要考虑的。 欧阳庆也没有骂对方阴险小人、行事肮脏之类的话。 这是江湖,不择手段杀人不眨眼的江湖。 杀手,唯一的目的就是将目标击杀。 不论是光明正大决斗,还是趁目标熟睡时暗杀,或是偷偷下毒毒杀。 甚至是用板砖敲死目标,或是用粪便臭死目标。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目标停止呼吸。 ——只要能将目标击杀,便是好手段。 黑衣人也不靠近欧阳庆,而是在林间跟着欧阳庆走。 他边走边扔暗器,每次只扔一根银针——或快,或慢,或射向头部,或射向大腿。 扔的频率也很随性,可能是走两步扔一根银针,也可能上枚银针刚被欧阳庆挡住便扔出下一根银针。 公蚊子不会吸人血,但会不停的在人的耳边嗡嗡嗡的叫,扰的人心烦意乱。 ——这时不时扔银针的黑衣人现在便是那只不会吸血的公蚊子。 那母蚊子在哪呢? 就在一个拐角处,一黑影从树上纵身跃下。 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直直刺向欧阳庆的头顶。 欧阳庆轻描淡写地后退两步,右手不知何时已搭在了剑柄,也不知何时剑已出鞘。 一道寒光闪过,黑衣人如断翅风筝一般摔在地上。 欧阳庆看也没看,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终于是对方耐不住了。 四人从树林里纵身跃出,他们手中都拿着泛着寒光的长剑。 四人的剑法精妙,配合得当。 但欧阳庆依然没拔剑出鞘,他后仰上身躲过一刺,横剑于胸前挡住一劈,右脚抬起踢向第三人的持剑的手腕化解了点招,而后身型再次下压整个人贴在地面躲过最后一剑的横削。 银针再次袭来,欧阳庆全身发力,纵身跃起,躲过银针偷袭。 就在他人还在半空时,剑再次出鞘。 ——也只是一道寒光,那个举剑刺来想将他刺死在空中的黑衣人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欧阳庆落地,那黑衣人死死盯着欧阳庆,将黑色面罩摘下,猛地朝欧阳庆吐了口鲜血。 欧阳庆大惊失色,举剑挡住黑衣人吐出来的鲜血。 ——但鲜血这东西怎么可能完全挡住呢? 他脸上,手上都沾上了少许。 就在欧阳庆想着如何对付另外三个持剑杀手时,那手拿陶瓷盒的黑衣人出现在他身后。 手持陶瓷盒的黑衣人再次发难。 就在欧阳庆想纵身逃脱时,见那脖子上喷着鲜血的黑衣人竟是飞速的冲向自己,赴死般的想将自己抱住。 欧阳庆将计就计,拉着黑衣人的右手,把他当成挡箭牌一般拉到身前,挡住了那些似乎能腐蚀一切的水。 黑衣人沾上液体的地方立马开始腐蚀溃烂。 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从黑衣人身上传出——不是衣服烧焦的味道,也不是肉腐蚀溃烂的味道。 总之很不好闻,欧阳庆皱了皱鼻子,将黑衣人的尸体扔在原地。 就在他以为其他人要趁机继续发难时,却见那三个黑衣人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逃离般地跑到了路边树林后。 而那手拿陶瓷盒的黑衣人和那公蚊子一般的黑衣人也不再出手。 他们就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欧阳庆。 ——像狮子看着濒死的猎物一般。 欧阳庆心中暗惊,他无意间看到了自己的手腕。只见手脉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淡淡的黑线。 “我何时中的毒?”欧阳庆百思不得其解。 “是黑衣人吐出的鲜血?还是那股奇怪的味道?” 他无法再细想,因为此时他只觉头晕目眩,头上的冷汗如水一般流下。 欧阳庆深吸口气,右手放在了剑柄上。 可此时他发现,自己甚至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要死在这了么?” 欧阳庆并没有感到害怕,从他踏入江湖拔剑杀第一个人开始,他便也已做好了被别人杀死的准备。只是,就这样死去,难免有些唏嘘。 “也不知玄儿现在处境如何。” 欧阳庆喘着气,站在原地。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枣红色的马闯了进来。 马背上坐着的不是别人,而是詹眉。 她目露焦急之色看着欧阳庆。 “詹眉?!” 黑衣人见詹眉骑马而来,无不面露惊讶之色。 可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们感到惊讶。 詹眉没有下马,纵马掠过欧阳庆时,竟是将欧阳庆拉到了马背上。 詹眉是暗河的人, 黑衣人也是暗河派来的杀手。 但似乎…… 他们的目的并不相同。 黑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他们呆愣在原地,竟是看着詹眉把欧阳庆给救走了。 待马蹄声远去,那手持陶瓷盒的黑衣人才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公蚊子黑衣人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手持陶瓷盒的黑衣人问道:“欧阳庆中了剧毒,想必也走不远。我们是追过去,还是把事情禀告给堂主?” 公蚊子黑衣人想了想,道:“詹眉无故插手救他,背后或许有什么深意。我们先禀告堂主。”话罢,五个黑衣人纵身离去,消失在密林深处。 欧阳庆的视线和神识越来越模糊,力气也越来越虚弱。 他喃喃道:“你为何救我?” 詹眉道:“自然是我想救你。” 欧阳庆还想问什么,但已经虚弱到无法开口。而后,他全身一软,竟是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詹眉大惊,勒马急停,马未停稳,她便跳下马背跑向欧阳庆。 她本想给欧阳庆把脉,却见脉搏处一条淡淡的黑线。 詹眉惊道:“碧血丹心毒?!” 她立马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放入欧阳庆口中,而后像扛货物一般把他扛在肩上,又像放长包裹一般把他放在马背上。 詹眉看着昏迷不醒的欧阳庆,心慌道:“你可是欧阳庆,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说罢,她纵马前行,也不知要带着欧阳庆去往何方。 第120章 暗生情愫 行了不知多久。 詹眉勒停马匹,将昏迷的欧阳庆背在背上。 她狠狠拍了一下马的马腿,马儿厮叫一声便往前跑去了。 詹眉看着跑远的马匹,直至马儿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便背着欧阳庆往密林走去。 太阳炙烤着大地,詹眉浑身香汗淋漓,额头的汗珠已把头发打湿。 她停顿了片刻,喘着粗气。而后见她用力咬着嘴唇,双臂再次发力绷紧,艰难地抬步往前走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她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看到了一间茅草屋。 茅草屋陈旧不堪,屋前长满了杂草,显然已经许久没人居住了。 但对于詹眉来说,能找到一间茅草屋便已经知足了。 她满脸嫌弃地推开了满是灰尘的木门,木门推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 詹眉皱着眉抬手挥了挥,竟不经意间触碰到了蜘蛛网。 “如果你能活下去,你要记得你欠我一条命。” 詹眉喃喃道。 她将欧阳庆放在满是灰尘的床上,自己也坐在床上喘着大气。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欧阳庆,若有所思。 “你这人,昏迷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更讨人喜欢。” “至少不会犟我。”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理了理欧阳庆凌乱的头发。 休息片刻,詹眉起身离去。 她并不是要抛下欧阳庆,而是要去寻找水源。 幸好,虽然屋子破旧了些,那打水的木桶总算是完整地。 詹眉提着桶,走到略微空旷的地方,仔细环顾着四周的植被长势。只见西边的植被比其它方位的植被要繁茂些。 她心中已知水源在何处,便不再停留在原地,快步走向水源处。 走了约半炷香的路程,便见一条河流。 詹眉蹲下身,认真地将木桶洗干净。而后,她捧起一捧水将脸洗净,接着又捧起一捧水自己喝了一口,最后便用木桶装半桶水。 饶是谁看到詹眉现在这副模样,也都会以为她是哪家的娘子,绝不会跟那让人闻风丧胆的暗河詹眉联系到一块。 不知是太阳晒得她有些虚脱,还是这河水的清凉感让人有些迷离。詹眉也有些许恍惚。 詹眉学的多是旁门左道,媚术下毒,力气本就不大。 她咬着牙双手提着装有半桶水一路晃荡地走回了茅草屋。 等到了茅草屋时,桶里的水已一路晃荡的少了许多,她的裤腿和鞋也已全部打湿。 詹眉将木桶放在门口,推门进入屋内。 可当她刚推开门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一柄利剑。 ——这柄利剑仿若千年寒冰所铸一般寒冷,刹那间让她的心冷到了谷底。 说不出的幽怨感沾满了詹眉的全身。然而,她却依旧在笑。 ——和第一次见到欧阳庆一样,笑的风情万种。 詹眉看着虚弱到嘴唇发白的欧阳庆,玩味道:“我们欧阳大侠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欧阳庆不说话,剑依旧架在詹眉的脖子上。 两人陷入了僵持。 詹眉道:“据说见过欧阳大侠的剑的人都已经死了,你也要杀了我么?” “哐当。” 剑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砰。” 欧阳庆倒在地上的声音。 不是詹眉出的手,而是欧阳庆自己体力不支。他现在唯一还能做的,便是强撑着不昏迷过去。 詹眉将欧阳庆扶回床上,又将地上的宝剑插入鞘中。 欧阳庆问道:“你为何救我?” 詹眉愣了愣,含情脉脉地看向欧阳庆,道:“我也是个女人,为什么不能爱上一个男人?” 欧阳庆不说话。 詹眉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扔给欧阳庆,道:“这是碧血丹心毒的解药,你每日吃一颗,吃够三十日毒便解了。” 欧阳庆接过小瓶,满脸狐疑地看着詹眉。 詹眉笑道:“若想你死的话,我大可不必出手救你。” 欧阳庆听罢,便准备打开小瓶拿出解药。 詹眉道:“今天不用吃了,我喂过你了。” 欧阳庆将小瓶收入怀中,道:“你当他们面把我救走,他们为何不对你动手?” 詹眉笑道:“因为我是詹眉,他们恰巧又是蛇组的,自然不敢对我动手。只以为我有什么其它计划。” 欧阳庆道:“蛇组?” 詹眉假装为难,道:“呀,我竟然不小心把我们暗河的消息透露给你了。” 欧阳庆道:“你们暗河分几个组?” 没想到詹眉竟如此大方,真说给欧阳庆听:“我们暗河就三个组,一个蛇组,专职旁门左道。一个鹰组,全是武林高手。还有一个信鸽,就是负责情报这块的。” 其实这组织架构说给欧阳庆听也无所谓,毕竟哪个大门派没有情报机构和打手机构呢? 但詹眉竟说的如此坦诚,欧阳庆也是一时间懵了。 欧阳庆咳嗽了一声,道:“和我们天音阁差不多。你说因为你是詹眉,所以蛇组的不敢对你动手,莫非你是蛇组的组长?” 詹眉莞尔一笑,柔声道:“怎么,我不配么?” 欧阳庆道:“若论用毒和媚术,倒是没人敢说你不配。” 詹眉面带笑容玩味地打量着欧阳庆,竟是把欧阳庆给看脸红了。 詹眉笑道;“没想到欧阳大侠也会夸人。” 欧阳庆道:“是个人都会夸人。” 詹眉低下头,叹道:“可惜我活不长了。” 欧阳庆急问道:“为何?” 詹眉道:“我见过你的剑了,江湖上都说见过欧阳大侠的剑的人都活不了。” 欧阳庆愣了会,低声道:“我不杀你。” 詹眉依旧低着头,若有所思。 欧阳庆问道:“还有其它原因?” 詹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含情脉脉地看着欧阳庆。 她轻声问道:“若我说,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心中已种下情根,你可会信?” 欧阳庆深深吸了口气,道:“恐怕得让姑娘伤心了,我不信。” 詹眉一愣,也只是一瞬便又面带笑容,道:“不论如何,还望欧阳大侠记得今天说的话,不要等毒解了功力恢复了便食言。” 欧阳庆道:“我自然不会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第121章 离别 起得比鸡早。 这就是练武人的真实写照。 公鸡还没有报晓,洛二书便已在自居挖的和膝盖一样高的土坑里练习轻功了。 他虽然还不能跳上土坑,但双腿已能习惯性地绷直跳跃了——像极了僵尸。 徒弟这么用功,以负责自居的林玄儿自然不能掉链子。 她像个大老爷们似的席地而坐,看着洛二书在土坑里跳着。 “师父,我多久能跳上这个土坑啊?”洛二书边跳边问。 林玄儿打着哈欠,道:“看天赋,你只管每天练就行。” 洛二书点了点头,自我安慰道:“师父天赋这么高,我天赋应该也不会差。” 林玄儿笑道:“那是自然,不然为师怎么会看上你,亲自教你轻功。” 片刻之后,玄诚带着一丝慵懒,打着哈欠,缓缓踱步而来。 他手中随意地提着一壶陈年佳酿,口中含着一口酒水,仿佛将这琼浆玉液当作了清晨的漱口水。 他的嘴唇紧闭,只听见酒液在口中轻轻的咕咚声。 几息之后,他将酒吞进了肚子里。 林玄儿看在眼里,皱眉嫌弃道:“咦,你好恶心。” 玄诚不回话,只是也席地坐下,坐在了林玄儿旁边。 他将酒壶递给林玄儿,问道:“三十年的女儿红,喝么?” 林玄儿接过酒壶,倒了口酒进嘴里,竟也学起了玄诚,把酒水当成漱口水,而后咕噜一声吞进肚子里。 “哈哈哈哈。”林玄儿被自己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 玄诚笑道:“你……你真是个活宝。若不是你天天自报家门,谁能知道你是天音阁大小姐?” 林玄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问道:“哈……哈哈哈,你这三十年的女儿红哪来的?” 玄诚倒也诚实:“厨房拿的。” 林玄儿道:“不问自取是为贼。” 玄诚道:“你徒弟答应过我的,厨房放着的吃食尽管拿。” 林玄儿看向洛二书,问道:“真有此事?” 洛二书喘着气,道:“有。” 正闲聊着,徐天佑也睡眼朦胧地走了过来。 他二话不说,席地坐下,坐在林玄儿身边。 玄诚将酒递给徐天佑,徐天佑接过酒。 就在他要喝酒时,却发现林玄儿和玄诚瞪大双眼盯着他。 徐天佑不知其中深意,问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 玄诚道:“你别管,你喝你的酒便是。” 徐天佑又看向林玄儿。 林玄儿笑道:“只是想看你喝酒。” 徐天佑哭笑不得,稀松平常地喝了一口。 林玄儿看向玄诚,道:“你看,我相公就不会和你一样恶心。” 玄诚笑道:“我恶心,你还学我?” 林玄儿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徐天佑道:“我是不是错过了精彩的事情?” 林玄儿笑着把刚才的事情说给徐天佑听。 玄诚道:“你当真娶了一个活宝回家。” 徐天佑揉了揉林玄儿的脑袋,道:“我娘子本就古灵精怪。” “你们起这么早?” 天公道人缓缓走来,坐在了玄诚身旁。 玄诚自然地将酒壶递给了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婉拒道:“我不喝早酒。” 玄诚道:“人都有第一次,喝一口。” 天公道人看了看三人,只见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天公道人笑了笑,接过酒壶,喝了一小口。 玄诚拍了拍天公道人的肩膀,道:“还是你喝酒好看。” 天公道人笑道:“任何人喝酒不都是这般模样么?” 玄诚指着林玄儿,道:“她不同,她把酒当漱口水。” 林玄儿拍了下玄诚的背,道:“你恶人先告状,我明明是学你的。” 天公道人看向徐天佑问道:“你也把酒当漱口水?” 徐天佑笑道:“自然没有这么奢侈的习惯。” 洛二书已练的满身是汗,汗水已把他的衣衫浸湿。 他走到徐天佑身边,瘫坐在地上喘着气。 玄诚将酒壶递给洛二书,洛二书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 只见他嘴对着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而后对着天哈了口气。 玄诚笑道:“你这喝酒的气势已经像个大侠了。” 洛二书拍了拍胸膛,道:“我师承林玄儿,自然从里到外都像大侠。” 林玄儿竖起大拇指,道:“徒儿有出息。” 洛二书介绍道:“洛家镇有一家包子铺的包子特别好吃,我们等下去那吃包子?” 林玄儿点头道:“为何要等下?”说罢便要起身。 玄诚笑道:“别急,我们把这壶好酒喝完便去。” 于是,酒壶在五人手里传递着。 早上喝酒是什么感觉? 看他们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应该是很香甜,很开心的。 美酒喝完,一滴不剩。 五人来到包子铺,找了张木桌坐下,点了许多包子,各自要了一碗粥。 包子确实好吃,皮薄馅多,肉馅也很新鲜。 林玄儿吃的很开心,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 就在她沉迷于包子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她身旁,对着她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 林玄儿正要吃下个包子,包子都已咬在了嘴中。 她见这个中年男人突然对自己作揖,便把包子放下,问道:“你是?” 中年男子拿出天音阁的令牌,道:“林阁主有令,还望林大小姐早日赶回天音阁。” 林玄儿愣了愣,点头道:“知道了,吃完便起程。”说罢,她便又将包子拿起,塞进了嘴里。 洛二书不舍道:“师父,你这是要走么?”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天音阁刚遭劫难,我爹下令要我回去,说不准是要商量什么事情。” 洛二书突然觉得手中的包子不好吃了,他将包子放下,神情失落,却也想不到言语。 林玄儿笑道:“聚散终有时,等我回天音阁把事情做完,便回来教你轻功。” 洛二书喜出望外道:“当真?”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我林玄儿说话向来算数。” 早餐吃完。 离别之时也已到来。 天公道人作揖道:“江湖路远,各位珍重。” 林玄儿也作揖道:“珍重。” 洛二书的眼眶微红,道:“你们记得常来洛家镇看看我,给我讲讲江湖上的事情。” 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天公道人都点了点头。 玄诚独自离去,继续他的游历生活。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踏上了回天音阁的道路。 第122章 过于平静 瀛洲的夜空,星光稀疏,月色如洗。 将军府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温少风将军端坐于案前,眉头紧锁,目光如炬般审视着桌上排列整齐的十四封书信。 这些书信,如同十四颗沉重的石子,投进了他心中那潭平静的湖水,激起了层层涟漪。 数月来,瀛洲的宁静似乎过于刻意,没有辽国探子的踪迹,没有奸细的暗流涌动。 这种异常的平静,对于一个随时可能爆发战火的边陲之城来说,无疑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温少风将军,这位守城数十载的老将,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即便是在辽国假意与玄朝交好,韬光养晦之时,也未曾如此。 他连夜书写书信,询问其他十四州的守将,是否捕捉到了辽国的蛛丝马迹。然而,回应却是一片空白,这无声的回应,比任何战鼓还要震撼人心。 他也曾派遣探子深入辽国,但除非有紧急情况,否则不会轻易联系,以免暴露。 然而,温少风将军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迫切想要了解辽国的真实情况。 现在还差两个月便要立秋了,辽国已韬光养晦一年,且已占据了朔州。按理来说也应该趁着士气高涨时一鼓作气攻打玄朝。 可探子的回报却出人意料——辽国按兵不动,没有征兵,没有征粮,一切战前的准备似乎都已停止,仿佛已经放弃了对玄朝的野心。 就在温少风将军陷入深深的沉思之时,温如玉、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三人走了进来。温如玉见父亲神色凝重,便知必有大事。 温如玉轻声问道:“父亲,辽国是否即将动兵?” 温少风将军沉声回答:“我现在反而希望辽国动兵。” 温如玉不解,温少风便将心中的疑虑一一道出。 四人围坐,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困惑。 叶群城试图用幽默来缓解紧张的气氛:“莫非辽国突然爱好和平,不愿再战?” 但这句话刚说出口,叶群城自己也觉得并不好笑。 西门吹风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有没有可能是辽国内乱了?” 温如玉立刻摇头否定:“若辽国内乱,我们的探子不可能不传回消息。” 叶群城又问:“有没有可能是耶律朴病重要死了,所以无心再战?”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耶律朴未必到了病重要死的地步,但是病重不是不可能。毕竟这个辽国的皇帝已经年近六十了。 耶律朴的身体或许真的出现了问题,毕竟岁月不饶人,即便是辽国的皇帝,也难逃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 辽国之所以能够团结一致,七成功劳归耶律朴,三成功劳归萧太后。 若耶律朴真的不在了,辽国内部必将出现动荡,战力大减。此消彼长,这正是玄朝反攻的大好时机。 温如玉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仿佛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线希望:“若耶律朴真的病重,这正是我们反击的良机。”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决断和果敢。 然而,温少风沉默了,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位老将,虽然历经沙场,饱经风霜,但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局面,他发现自己的经验似乎变得不再可靠。 他曾熟读兵书,拥有几十年守城打仗的经验,但无论是兵书中的策略,还是自己过往的战例,都无法为眼前的异常找到合理的解释。 老将虽好,虽得到了时间的检验,但老将也有老将的缺点,就是下意识间会过于依赖经验。 叶群城见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要我说,不如直接点足兵马,攻打朔州。不论辽国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打一仗便能知道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子豪迈,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场上的硝烟。 温少风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叶大侠,这打仗可不是儿戏。岂能说发兵就发兵。” 他知道,每一次出征都关乎无数士兵的生命,每一个决策都可能改变国家的命运。 叶群城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这该死的乱世,太乱也不行,太平静也不行,着实恼人。” 西门吹风提出了另一个方案:“要不把这异常情况禀告给皇上,让皇上定夺?”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谨慎,毕竟在朝堂之上,每个人的意见都可能影响最终的决策。 温少风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做了。” 他知道,虽然朝堂上的争斗和权谋可能会影响战局,但作为臣子,他必须将情况如实上报。 温如玉却显得有些鄙夷:“朝堂上那个天天想着求和,即使我们推断没错,他也只会把这个机会当做求和的时机。”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满和愤慨,显然对朝堂上的某些人持有怀疑和不信任。 讨论陷入僵局,没人能想到一个万全的对策。 书房里瞬间沉默了,只留烛火不安地摇曳着。 温少风叹了口气,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还得练兵。” 温如玉、叶群城和西门吹风三人闻言,作揖告退。 温少风拿出墨宝,起笔写信,把现在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皆写入信中。 他只希望朝堂上那位不要再被“求和”二字给左右。 书房外。 叶群城看向温如玉,问道:“若由你掌兵,你会怎么做?” 温如玉想了想,道:“若是我的话,立马带八百轻骑冲向朔州。” 叶群城疑惑道:“八百轻骑就能攻下朔州?” 温如玉道:“攻城自然是攻不下的,只是在周边骚扰。辽国必将做出反应,只要他们做出反应,便能推断出一些信息。” 温如玉叹道:“可惜朝堂上那位一心只想求和,还签了那耻辱的协议。” 西门吹风摇了摇头,道:“可惜了,将怂怂一窝。” 三人走至分叉处,各自作揖道别。 明月高悬,照亮大地。 却照不出辽国的阴谋诡计。 也照不亮他们心中的阴霾。 第123章 心存大道 风和日丽,天空如洗,阳光温柔地洒在大地之上,为这美好的一天增添了几分祥和。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三人,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来到了了尘和尚驻足的寺庙。 寺庙的扫地僧看到林玄儿一行三人,吓得一哆嗦。 ——毕竟那日若不是了尘和尚突然出现,这座庙都被这三个祖宗给拆了。 扫地僧一见林玄儿一行人,心中不禁一紧,仿佛那日的风波又在眼前重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施主……我们,我们已经改邪归正了。”话语中,既有恐惧也有诚恳。 寺庙内,诵经声如潮水般涌出,伴随着香烟缭绕,许多百姓在庙里虔诚地烧香祈福。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佛像上,更显得庄严而神圣。 林玄儿轻笑着,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我们就是来烧炷香的。”说罢,便迈步走进了庙内。 三人各自拿出铜钱,轻轻投入功德箱中,又买了三炷香,走到佛像前,虔诚地跪拜祈福。 祈福完毕,了尘和尚从寺庙外缓步走进,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林玄儿见到了尘和尚,惊奇道:“你还没走?” 了尘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此间因果未了,贫僧自然不会走。” 林玄儿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和尚们已经变得庄严肃穆,不禁赞叹:“这些和尚确实有些和尚模样了。” 了尘和尚道:“他们心中已有佛,自然和往日不同了。” 林玄儿好奇问道:“大师,你不会真的在这待一辈子吧?” 了尘和尚道:“待我将他们度化,让他们人人懂得佛法,心中有佛,便会离去。” 林玄儿笑道:“大师功德无量。”说完,便要离去。 了尘和尚道:“眼下已是午时,三位施主不如在寺内吃了斋饭再走?” 林玄儿道:“不了,寺内没酒没肉,吃不习惯。”说罢,三人便离去了。 出了寺庙,他们来到了村子里。只见一户人家正在修缮房子,除了村里的人在那帮忙之外,还有几个和尚也在那一起帮忙。 徐天佑看着这一幕,不禁笑道:“了尘和尚不愧是高僧,这本全是酒肉和尚的寺庙和这破旧的村子换了个模样一般。” 林玄儿点头赞同:“是啊,看来了尘大师的佛法真的改变了他们。” 玄诚也感慨道:“佛法无边,能够度化人心,真是神奇。” 林玄儿看向玄诚,调侃道:“你别忘了自己是个道士。” 玄诚道:“道士怎么了?我们道士可没这么多门户之见。好的东西自然值得夸赞。” 徐天佑轻声说:“了尘大师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林玄儿也感慨:“是啊,他的佛法不仅改变了寺庙,也改变了整个村子。” 玄诚点头道:“希望他的佛法能够传播得更远,让更多的人受益。” 三人走进村里唯一的酒家,坐在空位上。 店小二走了过来,道:“阿弥陀佛,三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林玄儿疑惑地看着店小二,道:“你也信佛?” 店小二笑道:“我本不信,但自从了尘大师来了,我便信了。现在村里人几乎家家户户都信佛。” 徐天佑惊奇问道:“他做了什么?” 店小二道:“不说别的,我母亲的顽疾便是了尘大师治好的,而且分文不取。”而后,他滔滔不绝的把了尘和尚在这个村子里做的善事说了出来。 了尘和尚度化了那群酒肉和尚。以前他们都是以化缘为生,而现在那群和尚必须得用劳力换粮食。 了尘和尚没来之前,百姓进庙烧香祈福必须往功德箱里塞钱,而了尘和尚到来之后,放不放钱进功德箱全凭施主自愿。 以前那些酒肉和尚强取豪夺兼并了不少百姓的田地,了尘和尚到来后全数归还给了百姓。 每逢单日,了尘和尚还会到村子里来,免费教村里人诵佛念经,也免费教村里孩童读书写字。 林玄儿听完,道:“这……当真是圣人呐!” 店小二道:“我们都说了尘大师是佛祖转世。” 林玄儿打趣道:“那你们酒家不会也只售斋饭,没有酒肉了吧?” 店小二笑道:“那倒不是,酒肉还是有的。” 林玄儿随意点了些酒菜。 就在三人悠闲地吃着菜,喝着酒的时候。街上传来吵闹声。 一妇人拉着一大汉的衣领,骂道:“你这个无耻的贼人,枉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跑我家里偷我的钱。” 大汉急道:“真不是我偷的。” 妇人道:“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你是惯犯,那日你偷偷摸摸在我门口徘徊,你走后我放在柜子里得钱便不见了踪影,不是你还会是谁?” 大汉道:“我在你门口徘徊是因为想找你借些钱买药给我母亲治病。我真没偷。” 大汉又道:“我自从皈依佛门,便再也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了。” 妇人道:“我不管,你随我去寺庙找了尘大师,让他为我做主。” 大汉举起右手发誓道:“我向佛祖发誓,我若做了偷鸡摸狗的事必遭天打雷劈。” 妇人依旧不松手,拉着他就往寺庙方向走:“你向佛祖发誓没用,若心里真没有鬼,你当着了尘大师的面向他发誓。” 大汉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再挣扎,跟着妇人便去了寺庙。 林玄儿挠了挠头,道:“没想到在这个村子,了尘大师的地位比佛祖还高。” 玄诚风轻云淡道:“佛祖不过是座不会说话的雕像。了尘做了这么多善事,自然在他们心里地位更高。” 林玄儿眨了眨眼,问道:“那你们的三清祖师呢?” 玄诚看向林玄儿,道:“小妮子,我劝你别毁我道心啊!” 林玄儿哈哈笑道:“好的,玄诚道长,小女子给你赔不是了。”说罢,便拿起酒壶给玄诚添了一杯酒。 玄诚喝完酒,道:“但说实话,我除了入门时拜过三清的画像外,我真没再拜过。” 徐天佑疑惑道:“你师父不骂你?” 玄诚道:“我师父说了,只要心中有道,在哪都是道场。只要心中有道,不拜三清不拜天地也能入道。” ——心存邪,僻任尔烧香无点益。身扶正大,见吾不拜又何妨? 第124章 夜游扬州 “哈哈哈,大扬州,本小姐回来啦!” 刚进扬州城门,林玄儿便兴奋大喊。 虽然夜已深,又赶了一天的路,但林玄儿却像飞进花丛的蝴蝶一般兴奋不已。 三人先去客栈开了两间房。 徐天佑和玄诚盘算着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然后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赶路。 然而林玄儿却不是这么想的。 现在的她,精力旺盛的可怕。 扬州最大的酒家是烟柳楼,但最好的烟花之地是落花阁。 林玄儿现在只想勾栏听曲。 ——所以,她带着徐天佑和玄诚两个人去了落花阁。 玄诚喃喃道:“徐兄,你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徐天佑尴尬一笑。 落花阁的老鸨看着三人进来,为首的竟然是位姑娘,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可老鸨毕竟是老鸨,一瞬间便回过了神,笑盈盈走了过来:“三位贵客是听曲还是看舞啊?” 林玄儿道:“都要。” 老鸨又道:“不知贵客是想坐大厅还是雅阁?亦或是和佳人泛舟?” 玄诚道:“还能泛舟同游?” 老鸨点了点头道:“那当然,只是泛舟同游需另外支付十两船钱。” 林玄儿道:“来都来了,自然是体验一下泛舟同游。” 通扬运河上,乌篷船缓缓行着。 香炉的烟袅袅升起,不但驱蚊,亦生香。 绝美的糕点,醉人的酒。 粉衣姑娘弹着琴,蓝衣姑娘翩翩起舞。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吹着河风,喝着美酒,听着悠扬的琴曲,看着动人的舞蹈,好不惬意。 玄诚叹道:“和有钱人当朋友真好。” 林玄儿笑道:“等你到了天音阁,你才知道什么叫做好。” 徐天佑道:“林阁主下令让我们早些回去,明早还是早点赶路的好。” 林玄儿道:“劫难已过,阁里有父亲还有欧阳大哥坐镇,我们慌什么?我爹无非就是想借这件事让我回去乖乖待着罢了。” 酒过三巡,又因赶路太累,也不知是醉了还是累了。 三人的意识都有些模糊。 林玄儿双眼有些迷离,脸微红。 她看着那起舞的姑娘,越看越喜欢,赞叹道:“女孩子家家学跳舞果然好看。” 徐天佑笑道:“学武的姑娘也好看。” 林玄儿嘿嘿一笑,缓缓站起身,竟是走到了那跳舞姑娘身旁,跟着那姑娘一起起舞。 不论是抚琴亦或是跳舞,都是在篷外。 也不知是不是武和舞相通,亦或是林玄儿确实有天赋。她学的惟妙惟肖。 再加上林玄儿本就生的好看,又因喝酒导致脸上一抹粉红。 月光洒在她身上,说不出的妩媚。 徐天佑一时竟是看痴了。 玄诚看着徐天佑一副痴像,道:“你口水流出来了。” 徐天佑回过神,咳嗽了一声,脸上一阵滚烫,举杯和玄诚喝了一杯。 玄诚打趣道:“你看自己媳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一曲舞罢,林玄儿开心地正要回篷里喝酒。却见另一乌篷船划了过来。 乌篷船内站着一个满脸淫笑,手持纸扇轻摇,穿金戴银的猥琐男。 猥琐男见林玄儿要进篷,急道:“美人留步。” 林玄儿停在原地,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猥琐男满脸堆笑,点了点头。 两条乌篷船相靠,猥琐男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名人高马大的打手。 猥琐男看向篷内,便看见了徐天佑和玄诚。 但他却无视这两男人,对着林玄儿深情道:“我见美人独舞,还以为是天上仙子下凡了。” 林玄儿指着徐天佑道:“这是我相公。”说罢,便要回篷。 猥琐男愣了片刻,笑道:“我本以为是落花阁的女子,原来是良家妇女。” 徐天佑怒道:“你嘴巴放干净些。” 猥琐男道:“公子莫急。”说完,便拿出几张银票扔在桌上。 玄诚看着那银票,问道:“这是何意?” 猥琐男道:“这扬州城只要是本公子看上的,那都是本公子的。” 他收起纸扇,看向徐天佑,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娘子我看上了,你现在写休书。” 林玄儿怒道:“你这衣冠禽兽,眼里没有王法的?” 猥琐男笑道:“在扬州,我家就是王法。本公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他身后的一位打手道:“我家公子可是扬州首富杨天的长子杨曦。” 杨曦啧了一下嘴,道:“低调,低调。本公子向来以貌取胜,不屑于以家资唬人。” 打手连连点头。 林玄儿自顾自地喝了杯酒,道:“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你不是第一次干吧?” 杨曦笑道:“唉,什么强抢?仙女说话好生难听,这叫本公子给你荣华富贵的机会。你与其跟着这穷鬼,不如跟我回府吃香喝辣。” 林玄儿不回话,只是倒了杯酒,递到了杨曦面前。 杨曦笑着就要伸手拿那杯酒。 电光火石间,林玄儿出手了,她端起那杯酒便泼到了杨曦的脸上。 杨曦一愣,过了片刻后伸手将脸上的酒抹干,而后起身缓缓后退至篷外。 他狠狠地指着林玄儿,道:“够烈。你们给我等着。”说罢,竟是直接走了。 这一通闹下来,三人瞬间没了喝酒听曲的雅兴。 林玄儿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似的,满脸愁容。 徐天佑安慰道:“这种衣冠禽兽你别放心上。” 林玄儿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徐天佑道:“你没做错什么。” 林玄儿道:“如果我不一时兴起跟着艺伎跳舞,便不会有这祸事。” 玄诚道:“来烟花地喝酒听曲有错么?” 林玄儿摇了摇头。 玄诚又道:“跳舞犯法了么?” 林玄儿道:“自然不犯法。” 玄诚又道:“姑娘长得漂亮就该被轻浮之人调戏?” 这句话竟是不经意间夸赞了林玄儿的美貌。 哪个女的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呢? 林玄儿开心道:“自然不是。” 玄诚又道:“那你做错了什么?” 林玄儿举杯敬向玄诚,开心道:“不愧是修为高深的道士。” 玄诚道:“我只是个脑子正常的男人罢了。” 曲也听了,舞也跳了,酒也喝够了。 三人开心地往客栈走去。 可就在一条长巷里,黑压压一群人站那将他们的去路挡住,为首的正是杨曦。 第125章 巷战 杨曦见三人走来,手中折扇倏地打开,缓缓摇着。 他走向林玄儿,笑道:“娘子,我可等你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林玄儿看向那黑压压约摸二十来人,道:“这是何意?” 杨曦道:“要么你现在跟我回府,要么我只能让这帮亡命之徒请你回府了。” 杨曦介绍道:“这帮人可都是本少爷从死牢里赎出来的,每个人身上都背着数十条人命。” 林玄儿噗嗤笑出声,道:“也不知杨公子有几房妾室?靠强抢来的又有几个?” 杨曦想了想道:“二十来房妾室,从贱民手里拯救的大概十二个。娘子,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林玄儿道:“你这种人竟然还能招摇过市,不该在牢里待着么?” 杨曦笑道:“我说了在扬州我家便是王法,我对娘子可没说过一句谎话。” 杨曦没等到林玄儿的答复,等来的却是林玄儿的飞踢! 这一脚来的又快又猛,杨曦不会武功,自然是躲不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后退数步倒在了地上。 杨曦慌忙起身,退至打手身后,指着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三人,大怒道:“男的全杀了,女的留活口。” 二十来个打手听到杨曦的命令,便冲向了林玄儿三人。 要说不愧是扬州首富长子养的打手,各个也算好手。 林玄儿直踹向离自己最近的大汉,大汉瞬间扎稳马步,双臂交叉挡住林玄儿的进攻,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玄诚起先并未拔剑,只是用剑防御,想以拳脚制服第一个与自己交手的持棍大汉,竟发现这持棍大汉出手极快,招招狠厉。 徐天佑是最先拿出武器的,他拔出匕首本想着威慑一下这帮打手,却不料这帮打手没人惧怕。 三人竟是在一时间被二十来人围在了中间。 玄诚道:“这些都是练家子,无须留手。” 徐天佑和林玄儿点了点头。 二十来个打手没有发难,林玄儿三人各自往不同方向冲了过去。 玄诚的剑势如雨,密不透风,招数变化之精妙,一时间打的那个持棍大汉接不了招,手中棍棒竟似要脱手。 幸好持棍大汉并不是和玄诚一对一,他身旁的打手见状立马来解围。玄诚立马落入以一敌四的境地。 玄诚笑道:“你们这是赶趟送死么?”说罢,手中长剑舞的更快,横档木棍,倏地变招横削向右边大汉的手腕。 ——这一招变化快而精妙,一气呵成。那大汉防不胜防,手腕被削出一道血痕,手瞬间脱力,手上宝剑应声落地。 就在持剑大汉要退时,玄诚向右侧身躲过其他人的进攻,顺势直冲持剑大汉,手中宝剑如迅雷般刺进了持剑大汉的咽喉。 林玄儿的双刺在手中翻飞,一手蝴蝶穿花耍的眼花缭乱,每每有打手的武器跟她的双刺相碰时,打手便觉得虎口一阵刺痛 ——这便是她在辛辞龙那修炼的成果。 若非对方有更足的内力跟她相抗,根本抵挡不了这巧妙的内力使用。 一持刀大汉虎口仿佛被千支银针所扎,额头上已是布满汗珠。手中大刀脱手落地。林玄儿猛地欺身向前,双刺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咽喉。 徐天佑反手握着匕首,使一招云遮月冲入敌阵,侧身躲过打手进攻,顺势转身带动右手挥出匕首,匕首直直刺向侧身冲来的打手的心脏。 他拔出匕首再次蹲身,起身时顺势使出伏地挑,迎面冲来的打手避之不及,正面被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一持棍打手突然发难,使棍刺向徐天佑的胸口。 徐天佑并不惊慌,纵深跃起,脚轻点棍身再度前跃,跃过持棍打手的头顶时,匕首顺势划破了持棍打手的天灵盖。 一时之间,血如花般盛开,哀嚎声痛吼声响彻天穹。 杨曦看着林玄儿三人如杀神般毫不留情地斩杀着这群亡命之徒,他惊恐到双腿直打哆嗦。 就在他反应过来要跑时,却发现那些受伤未死的亡命之徒比自己跑得更快。 ——他们本就是为了活命才听命于杨曦的,眼见这场打斗要葬送性命,自然是弃了杨曦而去。 杨曦转身便要跑,可在刚抬步的瞬间,自己的后衣领被一只手给扯住了。 杨曦回头,便见到满身是血的玄诚。 玄诚道:“怎么,想跑么?” 杨曦立马跪下,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你们饶了我,我家有的是钱,你们要多少便给你们多少。” 徐天佑道:“你不是知错了,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杨曦的眼泪瞬间流出,道:“各位大侠,小的真知错了,你们就当放个屁一样把我放了吧!” 林玄儿道:“你的命值多少钱?” 杨曦眼见有活的希望,立马道:“仙子说个价。” 可迎接他的不是林玄儿的报价,而是林玄儿的巴掌。 林玄儿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命值多少钱?” 杨曦思考了会,道:“一百两黄金。” “啪。” 林玄儿又是一巴掌呼了过来。 杨曦吃痛道:“一……一千两黄金。” “啪。” 又是一巴掌。 杨曦道:“仙子别打了,一万两黄金。” 可迎接他的还是一巴掌。 杨曦痛哭道:“十万两,十万两。” 林玄儿又欲抬手,吓得杨曦双眼紧闭。 林玄儿道:“你们你们杨家是扬州首富?” 杨曦点了点头道:“绝对没有夸大。” 林玄儿笑道:“那你带我们去府上看看?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畜生能养出你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 杨曦一听三人要带自己回府,心中大喜。 “等到了府上,我定要折磨死你们。”杨曦忖道。 杨曦立马开口道:“三位大侠愿意到我们府上一坐,当真是蓬荜生辉。”说罢,便哆嗦地站起了身。 三人本以为自己这一番游历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可等三人去了杨府,却是碰到了一件打破了他们三观的事情。 第126章 强闯杨府 杨曦的脸已然肿的跟猪头似的。 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三人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走。 走了许久终于是走到了杨府。 杨府的看门护卫看着脸肿的像猪头,一脸苦相的杨曦,又看到杨曦后面还跟着三个满身带血的江湖人,大惊失色。 两个护卫拔出刀,吼道:“哪来的贼匪,竟敢伤我家少爷。” 杨曦急道:“把刀放下,这三位是我的朋友。” 两个护卫一脸懵状——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少爷朋友呀! 一时间,两个护卫站原地不知所措。 杨曦带着林玄儿三人走进杨府,他路过护卫身边时停下脚步,道:“去告诉我爹,说有贵客来了。” 他说这句话说到“贵客”二字时,语气变得狠厉无比。 看门护卫一听,瞬间回过神来,说了句“是”便飞奔而去。 杨曦这种说反话的小伎俩并不高明,林玄儿三人心中明白得很,却都故意不说破。 林玄儿道:“还不快点带朋友参观参观?” 杨曦打了个哆嗦,道:“好,我带你们去会客厅先喝些茶歇歇脚。”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迷香房。 迷香房是杨天取的名字。 房间布置便让人想入非非。 红色的大圆床,床上放着各种成人间的玩具。 床的上头挂着粉的、蓝的丝绸布。 一女人衣衫褴褛,就坐在床上,双手被艳色丝绸缎缠绕着。 她眼中神情难以言喻,面带笑容看着杨天捉迷藏。 房内有香炉,香炉内升起袅袅香烟。 如有识货之人,一闻便知这香味是来自肉豆蔻。 杨天玩的正起兴,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的是那个看门侍卫。 杨天脸上的笑容立马凝固,似有恼怒道:“老爷我正忙着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看门侍卫道:“老爷,杨大少爷被人打的鼻青脸肿。” 杨天闻言,不耐烦地取下蒙眼布扔在地上。 他也不等这六个衣不遮体的女人穿好衣服,也未把那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放下,便直直走向门口打开了房门。 侍卫见屋内一片香艳景色,一时间竟是出了神,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女人粉嫩的肌肤。 ——虽然她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痕,但竟是平添了一些破碎感。 杨天一巴掌呼在了侍卫脸上。 侍卫吃痛回过神来,立马低头道:“杨大少爷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杨天怒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家伙,打了我儿子还敢来府上!快去把死士全喊来。” 侍卫闻言,点了点头便欲离去。 杨天忖道:“敢直接来府上闹事,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在生意场上驰骋了四十来年的他做事向来稳重,每做一件事情一定要把胜算拉到接近十成。 这份稳重也是他能当上扬州首富的诀窍。 杨天又道:“把恶鬼三剑也喊来。” 侍卫点了点头,便去喊人了。 杨天快走到会客厅时停下了脚步——他在等死士和恶鬼三剑的到来。 林玄儿坐在会客厅的主位上悠闲地喝着茶。 杨曦弯着腰提着茶壶站她旁边,手上捧着茶壶,像极了仆人。 杯中茶喝完了,林玄儿举起茶杯,杨曦便往茶杯里倒茶。 林玄儿道:“你强抢来的小妾怎么还没到?” 杨曦道:“卖妾也算是大事情,我得和我爹商量。”、 林玄儿道:“你那个畜生爹什么时候来?” 杨曦狠狠咬了下嘴唇,嘴唇被咬的似要滴血。 他深吸了口气道:“我爹应该马上到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杨天挺直着腰,走进了会客厅。 ——他是一人进来的,但林玄儿三人听脚步声便知道,门外早已围满了人。 杨曦见到杨天,眼泪便流了下来。 他声音带着委屈道:“爹!救我!” 杨天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杨曦放下了茶壶,逃跑似的跑向了杨天。 林玄儿三人并未阻拦,只是看着他奔向杨天。 杨天将杨曦护在身后,缓缓后退,退到门口时,杨天怒喊一声:“杀了他们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却见二十个人冲了进来。 还有三个人护在杨天和杨曦身前,并未主动进攻。这护着杨家父子的三人便是恶鬼三剑。 这二十个人都是杨天养的死士,各个身怀绝技,似乎也不在乎性命。 他们出手毒辣狠厉,招招致命。 这二十个人不像杨曦养的那些亡命徒一般各自打各自的,这二十个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只见他们五人为一组,配合精妙,将人数优势发挥的恰到好处。 最让人瞠目的是,闲置的那组五个人竟也起到了补缺偷袭的效果。 徐天佑刚一脚踹开一个死士,便见另一死士持剑纵身而来,填补了被他踹开的死士的空位。 林玄儿倚赖绝妙身法拉出了一个空档,不至于被五人包围夹击,又见另一死士将空档给补上了。 玄诚的剑如迅雷般迅猛地刺向一死士咽喉,那死士举剑去挡已然来不及,只得纵身后跃。 ——他身形都未落定时,另一死士已经飞身而来将他的空缺补上了。 战至二十来回合,林玄儿三人突然发现,除非达到击杀,不然他们永远都会被五人夹击。 杨曦站在恶鬼三剑身后,怒吼道:“你们倒是杀快点啊!女的留活口,我要折磨死她!” 林玄儿暗念口诀,内劲聚于脚上,使出天音阁绝学——“幻影”。 正如辛辞龙所言,她之前只要一用“幻影”手上动作就会变慢,并不是因为“幻影”的副作用,而是因为她自己内力不够。 而现在,她身形如鬼魅,步法诡谲飘忽,手上动作却并没有变慢。 只见她上一秒还在一死士的正面侧身闪躲,下一秒便突然到了他身后,手上双刺已经刺入了那死士的后颈。 恶鬼三剑看着林玄儿使出的招式陷入深思,总感觉她使得招式如此熟悉。 在第三个死士倒下时,恶鬼三剑互换了一个眼神。 其中一剑道:“这是天音阁的绝学‘幻影’。” 另外两把剑不否认,有时候不否认便是承认。 杨天突然一惊,问道:“什么阁?” “天音阁。”恶鬼三剑异口同声。 第127章 是人是兽 杨天大惊,道:“天音阁?林惊涛当阁主的那个天音阁?” 恶鬼三剑其中一剑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天音阁。” 杨天大惊,用上了吃奶的力急喊:“停手!停手!” 喊完,杨天止不住的咳嗽。 幸好,他的呼喊是有效果的,不论是死士亦或是林玄儿三人,都停了下来。 杨天惊恐地看向林玄儿,问道:“你和天音阁什么关系?” 林玄儿道:“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音阁林惊涛独女林玄儿!” 杨天听罢,双腿一软,差点跪下了。 ——天音阁他自然怕,但他更怕的是身后的李不予。 ——什么扬州首富?李不予只要动动手指,今天扬州首富能姓杨,明天便能姓狗。 自古以来,钱在权面前便如玩物一般。 杨天立马推开恶鬼三剑,跑了过去,躬着身,满脸堆笑地看着林玄儿,谄媚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起自家人来了。” 林玄儿啐了一口,道:“谁跟你这个畜生是一家人?” 杨天脸色只是变了那么一瞬间,便恢复了笑容道:“哎呀,林侄女,我和你爹可是故交。我还去过天音阁,只是当时你还小,或许记不得了。” 杨天又道:“没想到十来年不见,林侄女竟然出落成仙女模样了。” 林玄儿被杨天一顿溜须拍马说的愣在了原地。 杨曦指了指自己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道:“爹,儿子被打了。” 杨天怒道:“活该,林侄女打你,一定是你做错了事情。还不和林侄女赔罪?” 杨曦一愣,道:“爹,是我被打了,你让我跟她赔罪?” 杨天道:“我平日就是太娇惯你了,赶紧跪下跟林侄女赔罪。”说罢,便一脚踹向杨曦的腿。 林玄儿道:“赔罪就不必了。” 杨天道:“不知林侄女深夜帮杨某教训逆子,又深夜到府上来所为何事?” 林玄儿道:“这畜生强抢民女为妾,只要他将抢来的妾室放了,并保证以后再也不行畜生之事便行。” 杨天打着圆场道:“林侄女,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啊?” 林玄儿冷笑道:“误会?” 她将刚才在落花阁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杨天又惊又怕又怒。 “啪啪啪。” 三个耳光甩在了杨曦的脸上。 杨天大怒道:“你这逆子啊!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还不赶紧把你强抢过来的妾室叫过来。” 杨曦虽有不服,但见杨天这副模样,也知道林玄儿是惹不起的存在,便立马差人去把抢来的十二房妾室喊了过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十二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便来到了会客厅。 ——其中有一个,竟是在迷香房全身赤裸,双手被绸缎布吊着的女子。 当然,这事情林玄儿他们并不知道。 杨天怒道:“你这逆子,竟然背地里抢了这么多良家女子,我打死你。” 杨曦跪倒在地,哭道:“爹,别打了,孩儿知错了。” 杨天道:“林侄女,逆子犯下如此大错,任凭林侄女处置。” 林玄儿看向十二个女子,笑道:“你们自由了,赶紧回去吧!” 十二个女人一听,满脸震惊,而后的神情更是微妙,似有难言之隐。 她们愣在原地,竟没一个人离去。 林玄儿忖道:“或许她们是怕自己走后杨家人报复?” 林玄儿道:“我是天音阁林玄儿,这事我做主,杨天父子不敢出尔反尔,你们尽管放心走便是。” 她笃定杨天可不会为了十二个女人而得罪天音阁。 杨天附和道:“这事我以声誉担保,绝不会追究。” 话罢,终于有两个女子走了出来。 她们跪在林玄儿脚下,欣喜道:“感谢女侠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说罢,便离去了。 可另外十个女人,却依旧一动不动。 ——她们只是低着头,面露难色。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 林玄儿问道:“你们怎么不走?” 一身材曼妙的女子低着头,声如蚊蝇道:“我已是杨天的妾室。” 林玄儿道:“你不是被强抢来的?” 身材曼妙的女子道:“是,但是……原因并不重要,而且夫君待我很好。” 林玄儿走向前,看着她脖子上的伤痕,道:“他对你好会打你?” 身材曼妙的女子道:“夫君教训妾室天经地义。我现在穿金戴银衣食无忧,这些都是夫君给我的。往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过上这种生活。” 林玄儿又走向第二个女人——那个赤裸着被吊着的女人。 林玄儿掀开她的衣袖,看着手臂上的伤痕,道;“你也不走?” 女子回避着林玄儿的眼神,点了点头。 林玄儿问道:“为什么?” 女子道:“我之前每日为生计发愁,来了这里,除了……除了偶尔惹夫君不开心被鞭打外,锦衣玉食。夫君待我很好,我不想走。” 林玄儿懵了,又走向第三个蓝衣女子。 林玄儿问道:“你也不走?” 蓝衣女子道:“我宁愿偶尔身上有伤,也不愿再过成天双手泡在水里变粗糙的生活。” 林玄儿此刻似乎明白了玄诚经常挂在嘴边的“道心破碎”是什么意思。 她后退三步,看着那十个女人,道:“你们都不走?” 十个女人不回话——有时候不回话就是默认。 林玄儿道:“原本你们有自己家庭,或许不好,但是是因为相爱在一起的。你们是被杨曦抢过来的。” 没人回话。 林玄儿又道:“你们不明白么?你们在他眼里就是玩物,不是人。” 依旧没人回话。 林玄儿莫名升起一股悲愤感,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她又道:“你们难道……难道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货物?只要价格合适,不论怎样都行?” 终于有一女子忍不住了。 她跪在地上,道:“林女侠,这事你便不要管了。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又一女子道:“我们……我们出卖自己灵魂,但换来的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人往高处走。林女侠你就别再掺和这事了。” 林玄儿愣了,眼泪落了下来。 她问道:“你们的尊严呢?你们作为人的尊严呢?” 尊严? 好遥远的词。 十个女人又不说话了。 林玄儿不再说话,快步离去,仿佛逃跑一般。 ——这地方,她是一秒都不愿意再待下去。 徐天佑和玄诚追了上去。 徐天佑道:“玄儿……” 他想安慰林玄儿,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唤了她一声。 玄诚喃喃道:“毁我道心。” 林玄儿带着哭腔道:“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模样?” 第128章 项秋灵 林玄儿、玄诚和徐天佑三人,如同从杨府的阴霾中走出的三道光芒,来到了小巷的拐角。 夜色中,他们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显得格外孤寂而坚定。 突然,一道身影从暗巷中蹒跚而出,带着一丝惊慌和不安。 ——一名女子,正是从杨府逃出来的两名女子中的一位。 她的出现打破了夜的宁静,她的步伐显得急促而又沉重。 女子的出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轻触冰冷的石板,仿佛在向命运低头,却又在向三位大侠的仁心致敬。 林玄儿轻轻地将女子扶起,她的动作温柔而有力,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温暖而又坚定。 女子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在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感激:“感谢三位大侠的救命之恩。” 林玄儿的目光深邃,她的内心如同翻涌的海浪,五味杂陈。 她突然问道:“你为何会选择逃跑?” 这个问题问的十分突兀。 女子愣在原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片刻后,她反问道:“我不该跑出来么?” 这个问题,如同回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让人深思。 林玄儿继续说道:“另外十个女人都选择了留下,她们宁愿身体受伤,宁愿出卖灵魂,也不想再过手指被水泡的粗糙不堪的生活。” 女子叹了口气,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却也透着一股坚强:“从小我父亲便教导我,若人为了钱便将自己的尊严卖了,那便跟案板上的烂肉没什么区别了。”她的话语,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的土地,让人感受到一股生命力。 林玄儿问道:“我记得还有一个女的也出来了,她人呢?” 女子的回答,如同一阵风,吹散了林玄儿心中的迷雾:“回家找相公团聚了。” 林玄儿关心地问:“你为何不赶紧回家?” 女子的泪水再次涌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被杨曦抢过来当妾的那天,我相公便投井自杀了。”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割断了林玄儿的心弦。 林玄儿轻轻地抱住了女子,她的怀抱温暖而包容,仿佛能抚平所有的伤痛。 她轻声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活?” 女子忧伤道:“天大地大,总有活法。”她的话语,如同一盏明灯,在黑暗中照亮了前行的路。 林玄儿放开这女子,从怀中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女子,她的动作坚定而慷慨。 女子推脱道:“恩公,万万使不得,你们冒险将我救出来,哪还有再收你们银钱的道理?”她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流,让人感受到她的高洁。 林玄儿坚持道:“不论怎么活,总得要些钱财傍身啊!” 女子指了指头上的朱钗和自己身上的上等丝绸衣,道:“我把这些当了,足够做点小本买卖了。” 林玄儿想了想,道:“你会做买卖?” 女子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自信。 烟柳楼的雅间内,好酒好菜已端上了桌,烛光明亮,照的房内没一处阴暗。 林玄儿三人终于看清了女子的模样,她的美貌如同一幅画,让人赞叹不已。 ——玉面含春,黛似远山,眼若星光。身像风中柳。 她的身材像精心雕刻一般,多一分便会觉得累赘,少一分又会觉得干柴。 她的长相完美诠释了江南女子的柔美,但那眼中却不自觉透出坚毅。 刚与柔完美结合,美得就连同为女子的林玄儿也不禁带着欣赏的目光多看了几眼。 长得美本是上天的眷顾,却成了她的灾难。 长得美有错么?这并不是男人犯罪的理由。 女子道:“小女子项秋灵,你们若不嫌弃叫我秋灵便好。感谢三位恩公的救命之恩。” 林玄儿举杯敬向女子,道:“我叫林玄儿,你叫我玄儿便好。祝你脱离苦海。”话罢,玄诚和徐天佑也举起了杯。他们的敬酒,如同一场仪式,宣告着女子新生的开始。 徐天佑道:“在下徐天佑。” 玄诚道:“贫道玄诚。” 项秋灵将酒喝完,道:“本应该是我敬你们的。”她拿起酒壶,为徐天佑、玄诚和林玄儿添满酒,而后自己也将酒杯满上。 她举杯,道:“感谢三位恩公的救命之恩。”说罢,将酒一饮而尽,她的动作豪迈而不失优雅。 林玄儿问道:“秋灵,你说你会做买卖,之前都有做过什么买卖?” 项秋灵回答:“之前与相公一起经营一家茶铺。”她的眼中不自觉又露出忧愁,仿佛在回忆着往昔的甜蜜时光。 林玄儿提议:“我若让你帮忙经营一间酒家,你可愿意?” 项秋灵喜出望外道:“若玄儿不嫌弃,我自然求之不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仿佛看到了新生活的曙光。 林玄儿道:“但我那间酒家在润州,你愿意离开扬州随我去润州么?” 项秋灵坚定地点了点头,道:“扬州于我而言只是伤心之地,即使玄儿不带我走,我也是要离开的。” 林玄儿笑道:“那好,明日你便与我们同行。” 项秋灵欣喜地点了点头,道:“感谢恩公再造之恩。” 林玄儿道:“叫我玄儿便行。”她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温暖了项秋灵的心。 四人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天。 林玄儿三人本就不是那种慢热型的人,项秋灵也是那种很容易熟络的人。 四人越聊越开心,越聊越熟络。 项秋灵看向林玄儿手腕上的铜钱手串,道:“玄儿,你这手串的款式,我还是第一次见。” 林玄儿大方地将手伸到了项秋灵面前,让她看的更仔细些。 林玄儿自豪道:“好看么?” 项秋灵笑道:“挺别致的,也不知哪家公子送你的。” 林玄儿瞟了徐天佑一眼,道:“我相公送我的。” 项秋灵道:“你相公?”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项秋灵捂嘴笑道:“徐公子送礼物还挺有新意的。” 林玄儿大方的把这串铜钱手串的来历讲给了项秋灵听。 项秋灵羡慕地看着林玄儿,不由自主道:“玄儿,你真幸福。” 林玄儿脸微红,道:“还好,还好。” 项秋灵又看向玄诚,问道:“我也是很少看见男的腰间挂个铃铛,想必也是你意中人送你的吧?” 玄诚喝了杯酒,似乎不愿多聊这个话题,只是嗯了一声。 第129章 老夫老妻 天边灰蒙蒙,上空乌云似缓缓下压,压得整座城似乎都变矮了。 南方的雨总是来得慢,下得久。 小雨。 润如酥。 苏州。 天音阁。 屋内。 香炉袅袅生烟。 林惊涛坐在屋内,透过窗户看着这不知何时才能停下的雨陷入了沉思。 林氏在团扇上绣着牡丹花。 难得的平静,平静的让林惊涛有些恍惚。 林氏道:“你多久没有陪我一起做刺绣了?” 林惊涛想了想,道:“忘了。” 林氏有些幽怨地瞥了林惊涛一眼,道:“榆木脑袋。” 林惊涛叹道:“也不知玄儿和庆儿到哪了。” 林氏道:“路途遥远,总归要些时间。玄儿贪玩,这路上的时间花的便要更久些了。” 林惊涛端起茶喝了一口,夸赞道:“还是夫人泡的茶好喝。” 林氏心中欣喜,但嘴上却说:“泡茶不过将茶放进茶壶中,然后倒热水进去。只要茶好,谁泡的茶都一样。” 林惊涛道:“别人泡的茶和夫人泡的茶自然有区别。” 林氏追问道:“什么区别?” 林惊涛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夸赞的话语,只能硬着头皮说:“总之就是有区别。” 林氏噗嗤笑出了声,道:“你一介武夫就别学文人把戏了。” 牡丹花修好,林氏将团扇拿起,放在林惊涛面前,问道:“好看么?” 林惊涛道:“好看。” 林氏打趣道:“哪好看?” 林惊涛想了想,道:“和真的一样。” 林氏摇了摇头,道:“你的嘴皮子若有你的武功一半好,我便开心了。” 林惊涛愣了愣,道:“夫人现在过得不开心么?” 林氏啧了一声,轻轻拍了林惊涛的肩膀一下,道:“谁说我现在过得不开心了?我还不能对自己相公提一点要求了?” 林惊涛笑道:“自然可以。” 林氏看着林惊涛,道:“你已经许久没有陪我这样坐着聊天了。” 林惊涛心生愧疚,道:“之前阁里事情多,现在闲下来了。” 林氏回忆着过去,道:“这家业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以前的你虽然是个穷小子,没钱没权,但我们天天能待一起。” 林惊涛不说话。 林氏道:“现在你有钱有权了,成天音阁阁主了,却不像是我一个人的了。” 林惊涛急道:“我就你一个妻子,以后也只有你一个妻子。” 林氏笑道:“我就开个玩笑,你还急上了。” 林惊涛道:“听说苏州新来了一个戏班子,我们许久没有去听戏了,夫人想不想去听戏?” 林氏点了点头。 油纸伞缓缓撑开,仿佛雨中慢慢移动的盛开的花。 林惊涛和林氏共撑一把伞。 ——当年穷困潦倒时,不论小雨大雨,两人若要一起出门,被迫只能共撑一把伞。 没想到这竟然成了一种习惯,往后虽然下大雨时会分开撑伞,但是下小雨时依旧选择共撑一把伞。 两人一路无话,默默同行。像极了他们俩第一次见面。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是在一个暴雨天,一个屋檐下。 林惊涛在屋檐下躲雨,但雨太大了,依旧淋湿了他的衣衫。 一把朴素的纸伞,挡在了他的头上,遮住了风雨。 “你去哪?我送你。” 声如银铃,也像杜鹃。 总之,好听极了。 林惊涛转头看去,女子笑靥如花。 花在暴雨中灿烂地绽放。 林惊涛似是看痴了,默默缩了一下脚,想藏住鞋上的破洞。 女子见林惊涛不说话,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 她也不恼,嬉笑道:“原来是个哑巴。” 林惊涛道:“去怡红院。” 女子笑道:“原来不是哑巴,是个小色批。” 林惊涛不自觉地解释道:“我不是,我是去找人的。” 两人一路同行,默默不语。 ——伞柄在女子手中。 这条路突然变得很短,短到林惊涛来不及问她姓名。 往后的日子,林惊涛只要有空,便在那屋檐下坐着。 天音阁到戏楼的路长不长? 也很短,短到林惊涛满肚子话却未能说出口。 依然下雨。 依然撑着油纸伞。 只是伞柄在林惊涛手中。 两人落座于人群间。 本来他们能坐在高楼雅阁里。 但林氏觉得听曲就得坐大厅才有趣。 唱戏的人粉墨登场,唱的是《踏谣娘》。 《踏谣娘》源自北齐,写丈夫酗酒殴妻,妇人诉苦的情节。 林氏听得眼泪婆娑。 林惊涛见林氏落泪,埋怨道:“这曲子一点都不好听。” 林氏抹去眼泪,道:“怎么就不好听了?” 林惊涛心疼道:“害夫人落泪了。” 林氏破涕为笑道:“那正说明这曲子感人至深,得赏。” 林惊涛道:“下次我们还是听些欢快的,我还是喜欢看夫人笑。” 林氏点了点头。 戏曲唱罢。 雨也停了。 林惊涛和林氏并肩回了天音阁。 林氏听曲生情,道:“也不知徐天佑有没有亏待我们玄儿。” 林惊涛愣了愣,道:“既然是徐浚的儿子,人品方面我们自然不必担心。” 林氏点了点头,道:“那帮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天音阁。” 林惊涛道:“玄儿这孩子,这么大了还不让夫人省心。回来便罚她。” 林氏笑道:“你舍得罚她?” 林惊涛咳嗽了一声,道:“我怎么就不舍得罚她?” 林氏突然剧烈地咳嗽着。 林惊涛急道:“夫人怎么了?” 林氏面带微笑摆了摆手,道:“人老了自然毛病多,无碍。” 林惊涛依旧不放心,道:“我等下差人寻大夫帮夫人诊治。” 林氏没有拒绝。 雨虽然停了,天边的乌云却久久不散。 云依旧压得很低,压得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天很矮,城也很矮。 人在矮城窄街上如浮萍般默默行走。 第130章 养伤 天色微明,晨雾缭绕,东方的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欧阳庆早已起床练剑。 他想快些恢复功力,好早些赶回天音阁。 詹眉给的解药确实不假,虽然毒并没有被完全解掉,但他的力量恢复了许多。 詹眉静坐在那摇摇欲坠的木凳上,目光穿透晨光,凝视着欧阳庆那专注的侧脸和结实的臂膀,她的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似乎在默默揣测他的心思。 她从从破晓的第一缕微光到太阳的金辉洒满大地,欧阳庆的身影始终伴随着剑光闪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拔剑与收剑的动作,简单却充满力量。 拔剑一千次后,欧阳庆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往破旧茅草屋走去。 詹眉起身,面带笑容地看着欧阳庆。 可欧阳庆只是与她擦肩而过,连话都似乎懒得说一句。 詹眉也不恼,只是似乎在撒娇道:“我不想再吃野菜了。” 欧阳庆依旧没说话,默默穿好上衣,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剑往门外走去。 他并不说自己要去哪,但詹眉也不问。 詹眉不但不问他要去哪,也不跟着他去,只是目送他往远处走。 待欧阳庆的身影消失在詹眉视线中时,詹眉提起空了的木桶去河边打水了。 依旧只打了半桶水,回来时依旧晃荡掉了许多,詹眉裤腿和鞋子又被打湿了。 她将水桶放在屋前,而后脱了鞋袜露出白皙的双脚,默默坐在破旧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欧阳庆离去的方向。 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欧阳庆从远方归来,手里提着一只死掉了的野鸡。 詹眉露出笑容,起身迎了过去,仿佛在迎接等待许久的情郎。 欧阳庆将野鸡递给詹眉,道:“你想吃,自己做。” 詹眉并未伸手去接野鸡。 她咬了咬嘴唇,道:“可我不会,我只有一个时候才会进厨房。” 欧阳庆问道:“什么时候?” 詹眉低下头,道:“下毒的时候。” 她以一种娇羞的语气说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话。 欧阳庆愣了愣,将手收回,走向茅草屋,坐在凳子上,将剑放在地上。 他看了看詹眉的鞋袜,道:“拿走。” 詹眉闻言,将鞋袜放在太阳更充足的空地上。 欧阳庆默默地拔着鸡毛。 詹眉也不闲着,捡着干柴。 鸡毛拔光了,也生起了篝火。 欧阳庆用粗木枝将野鸡串起,放在火上烤。 他看着詹眉裸露在外的皙白的双脚,问道:“不痛?” 詹眉笑道:“你在关心我?” 欧阳庆不回话,低着头继续看着被火烤着的野鸡。 詹眉也看向野鸡,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只有找到必杀时机的时候才出手了。” 欧阳庆抬头看向詹眉,眼里带着些许杀意。 但詹眉不怕,也不恼怒。她与欧阳庆四目相对,风轻云淡道:“你学的是拔剑术。” 欧阳庆地右手倏地青筋暴起,过了片刻,竟松弛了下来。 詹眉又道:“你只会拔剑术么?” 欧阳庆的视线再次落到野鸡的身上,道:“不够吗?” 詹眉想了想,道:“足够了。” 欧阳庆道:“你不用陪着我,你可以走的。” 詹眉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幽怨与无助,她轻声问道:‘我该何去何从? 欧阳庆道:“回暗河。” 詹眉轻咬朱唇,道:“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我救你是演的一出戏吧?” 欧阳庆不答话。 詹眉继续说:“我说过的,我救你是因为我想救你。我坏了暗河的计划,成了暗河的叛徒,你让我回暗河寻死么?” 两人各自沉默。 火光不安地跳动着。 肉香阵阵袭来,欧阳庆将野鸡从架上拿起,悬在半空。他不吃,也并未递给詹眉。 詹眉也不问,只是右手托着脸颊,意味深长地盯着欧阳庆看。 等烤鸡不烫了之后,欧阳庆将烤鸡递给了詹眉。 詹眉噗嗤笑出了声,接过烤鸡,悠悠道:“没想到欧阳大侠还挺会照顾人的。” 言毕,她翘着兰花指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了欧阳庆。 欧阳庆接过鸡腿,詹眉扯下一块鸡胸肉放进自己嘴里。 “好吃。”詹眉赞赏道。 欧阳庆问道:“没任何佐料的肉有什么好吃的?” 詹眉笑得很灿烂,却并不答话。 欧阳庆也不追问。 两人默默吃着烤鸡。 欧阳庆将手里的鸡腿吃完,詹眉又扯下另一只鸡腿递给欧阳庆。 詹眉脸上的笑容一直未减,似在自言自语道:“其实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也不错。” 欧阳庆冷漠道:“我还得回天音阁复命,这种生活并不属于我。” 詹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手上撕鸡肉的动作也停止了。 她将烤鸡递给欧阳庆。 欧阳庆愣了愣,问道:“不吃了?” 詹眉起身,道:“吃饱了。” 欧阳庆呆滞地接过烤鸡,双眼似乎无处安放,也只能盯着烤鸡看。 詹眉缓缓起身,她只是站起了身,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看着欧阳庆,似乎在等待着欧阳庆的回应。 可是,连风都已从天边吹了过来,欧阳庆依旧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詹眉叹了口气,依旧裸露着双脚,缓缓前行。 欧阳庆问道:“你去哪?” 詹眉道:“吃太饱了,走一走。” 她虽在回话,脚步却未停留。 走到河边,詹眉缓缓坐下,卷起裤腿,将脚放入河中。 冷冽的河水冲刷着她白嫩的双腿,风轻拂着她的头发。 詹眉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她看着倒映在河中的自己的影子。 ——影子模糊不清,模糊到詹眉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影子了。 她的心,又何尝不是模糊到自己都分不清了呢? 河水映人,也映出心底的忧愁。 詹眉轻轻踢了一脚河水。 河水被搅动的仿佛破碎的镜面。 可镜面再破碎,依旧能映照出人影。 她依然能从河水中看到自己的眼睛。 詹眉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远方的山,像个惆怅若失的怀春的小姑娘。 欧阳庆将篝火打灭,拾起放在地上的佩剑,走回茅草屋,盘坐在床上闭目调息。 只是他一闭目,脑海中便出现了一个背影。 ——一个裸露双足的背影。 第131章 重回喜乐村 “叮铃,叮铃。” 铃铛声在小路上回响。 林玄儿和徐天佑十指紧扣走在前面。 之所以十指紧扣,是因为林玄儿自己的少女心突然犯了,她将自己的五指扣向了徐天佑的五指。 徐天佑并未拒绝,手微微用力将林玄儿的手握着更紧了些。 林玄儿莫名的从心底升起一阵喜悦,竟夸张地大幅度地甩着手臂,好似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他们十指紧扣的样子。 项秋灵看着徐天佑和林玄儿幸福的模样,也低头笑出声。 玄诚叹道:“我这一路当着保镖,还要看着他们秀恩爱。” 项秋灵道:“看着朋友幸福也挺好的呀!” 林玄儿回头看向玄诚道:“你看看秋灵,再看看你。你只会眼红我们幸福,还亏得我们是铿锵三人组呢!” 玄诚心中更郁闷了,道:“林女侠,我们真的不考虑换个名字么?” 林玄儿没回玄诚的话,而是问项秋灵:“秋灵,我们这组合的名字不好听么?” 项秋灵笑道:“还不错。” 林玄儿又看向徐天佑,问道:“我取的名字好听么?” 徐天佑笑道:“好听。” 林玄儿最后看向玄诚,道:“你看,就你一个人觉得铿锵三人组这个名字不好听。” 玄诚道:“也就我一个人敢和你说实话了。话说我们这样走要多久才能走到苏州?” 林玄儿道:“我爹都不急,你急什么?” 项秋灵疑惑道:“我们不是去润州么?” 林玄儿道:“天音阁在苏州,酒家在润州。我们先带你去看看酒家,等你习惯了我们便回苏州。” 项秋灵突然觉得有些不妥,道:“那润州的酒家就我一个人管么?”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对呀!” 项秋灵有些为难:“这……恐怕不大合适吧?” 林玄儿问道:“有什么不妥?” 项秋灵道:“若赚了钱还好说,若亏了……我怕是怎么也说不清。而且,你不怕我做假账么?” 林玄儿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你。” 项秋灵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感动,道:“谢谢玄儿,我一定会好好经营酒家。” 林玄儿摆了摆手,道:“姐妹之间谈什么谢。” 徐天佑和玄诚愣住了。 徐天佑问道:“你们何时成了姐妹了?” 林玄儿笑道:“昨晚啊!” 昨天夜里,林玄儿和项秋灵聊了一整夜的闺中密话,而徐天佑和玄诚同住一间房间。 玄诚道:“你们女人之间的友情进展这么快的么?” 林玄儿道:“那当然,我和秋灵相见恨晚,聊得投机,便以姐妹相称了。哪像你们男人扭扭捏捏的?” 玄诚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女的说男人之间相处方式是扭扭捏捏的。” 林玄儿道:“难道不是么?取个名都纠结半天。名字不就一个代号么?重要的是这个名字涵盖了哪些人。” 玄诚叹了口气道:“原来在这等着我啊!可是铿锵三人组这名字真的不好听啊!还不如什么通天二十六剑、震海十八刀好听。” 江湖上有个很奇怪的现象,但凡外号取得又大又空,字面上看着吓人的不行的,多半是半吊子唬人的,比如什么震海十八刀,通天二十六剑,扫神除魔棍。 但凡取这些外号的,通通是骗人来习武交费的。 可奇怪的是,估计是为了一下子就抓住读者的眼球,或者是为了以更少的笔墨突出角色厉害,话本里经常出现这种唬人的外号。 林玄儿愣了愣,道:“你说的那震海十八刀,通天二十六剑,听起来好厉害。” 玄诚道:“对呀,厉害,简直厉害极了。特别是那个扫神除魔棍,一手棍法耍的天气变色。” 林玄儿有些憧憬,道:“你说的这些人你都见过么?” 玄诚想起了街边卖艺的,想起了村口教人耍大刀的老头。 他正色道:“当然都认识。” 林玄儿羡慕道:“我也想见识见识,若有机会和这些人切磋一番便最好了。” 玄诚忍着笑,道:“自然有机会,但切磋还是算了。” 林玄儿疑惑道:“为什么?” 玄诚道:“我怕你赔钱赔太多。” 林玄儿不解,但徐天佑听出了其中深意,噗嗤笑出了声。 项秋灵不曾翻阅那些充满刀光剑影的话本,对于江湖中的恩怨情仇也一知半解。 然而,她眼前所见的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之间的和谐相处,却让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轻步跟随,如同一位静默的旁观者,沉浸在这份难得的宁静之中。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问道:“你笑什么?” 徐天佑道:“玄诚编瞎话唬你玩呢!” 林玄儿一听,嘟着嘴皱眉道:“你完啦!” 玄诚笑道:“难道你认识我说的这几个人?准备叫他们来揍我?” 林玄儿道:“等回了天音阁,我和徐天佑喝酒你喝水,我们吃肉你喝汤。” 玄诚笑道:“有水有汤也不错,我不挑的。” 林玄儿又道:“你睡柴房。” 玄诚道:“只要不让我露宿街头,睡猪圈也可以。”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道:“玄诚这人脸皮厚的很,你可不能跟他学坏了。” 徐天佑笑着点了点头。 林玄儿放开徐天佑的手,小跑过去拉住项秋灵的手,将她从玄诚身旁拉走。 林玄儿道:“秋灵,你也离他远点,千万别被他带坏了。” 项秋灵笑道:“玄儿放心,我不会被他带坏的。” 玄诚也不恼,打趣道:“林女侠,你这是拉个小团体孤立贫道?” 林玄儿朝他吐了吐舌头,道:“谁让你唬我的,活该被孤立。” 阳光正好,不燥不热。 风也正好,温柔拂面。 四人一路嬉闹着,前行着。 时间似乎也过得快了许多,转眼便到了喜乐村。 喜乐村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多了两座坟墓。 坟墓并不引人侧目,就像坟墓的主人一样卑微渺小。 第132章 复仇 刚进喜乐村。 林玄儿便提议道:“我们去看看郑招娣吧!” 玄诚疑惑道:“郑招娣是谁?” 林玄儿想了想,叹道:“苦命人。” 虽然林玄儿和徐天佑当时救了郑招娣,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郑招娣住在哪。 于是便想着找人打听郑招娣的住处。 恰巧,那个送酒的佝偻老头从旁路过。 林玄儿迎了过去,笑道:“老人家,您还认得我么?” 佝偻老头看见林玄儿,笑道:“认得,自然认得。” 林玄儿直切主题问道:“老人家,郑招娣最近过得怎样?我们路过此地,想见见她。” 佝偻老头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转而变成了忧伤。 林玄儿的心咯噔一声,悬在了半空。 佝偻老头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四人跟着佝偻老头到了两座墓前。 一座墓是郑招娣母亲的,还有一座墓是郑招娣的。 林玄儿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徐天佑问道:“这……我们当时不是救了他么?而且……黄员外也被我们傻了呀!怎么会……” 佝偻老头叹了口气,将他们离开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玄儿和徐天佑杀了黄员外后便走了。 郑招娣和郑母以为黄员外死后终于能过上好日子。 可没想到,没过几日,黄员外的正妻和儿子从县城回来,得知黄员外死后悲愤交加,誓要郑招娣偿命。 于是,他们逼死了郑母,将郑招娣收为佣人,天天折磨。 再然后,便是欧阳庆为了寻找林玄儿来到了喜乐村,却因不愿骗郑招娣,导致郑招娣心中最后一丝活着的希望也没了,吞碎银自杀身亡。 林玄儿眼中的怒火似乎能将世间一切燃烧。 她握紧拳头,怒道:“当时我实在心软,我应该杀了他全家。”说罢,便转身往前走。 徐天佑问道:“玄儿,你去哪?” 林玄儿道:“杀了黄家全家,为郑招娣报仇。” 徐天佑、玄诚和项秋灵三人紧跟在林玄儿身后。 林玄儿道:“秋灵,你等会就别跟进去了,在黄府门口等我们。” 项秋灵点了点头,她不会武功,进去也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成为累赘。 林玄儿又吩咐道:“郑招娣的仇我要自己一个人报,天佑,玄诚,你们别出手。” 徐天佑和玄诚对视了一眼,也点头答应了。 黄府。 一个男佣弯腰跪在地上,双手也撑着地,仿佛是一张人肉长凳。 黄少爷翘着二郎腿坐在人肉长凳上,笑声震天。 是什么事让他觉得这么有趣? 他面前,两个丫鬟正跪在地上互相扇耳光。 ——只见那两丫鬟眼泪如注般流着,脸上红肿不堪,嘴角也已出血。 可她们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她们不敢哭,黄少爷警告过她们,若哭出声便将她们的脸划破。 黄夫人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喝着茶,仿佛眼前一切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还有四名膀大腰圆的练家子面无表情地坐在黄夫人身后的椅子上。 “砰。” 人狠狠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随之传来的便是一片哀嚎。 黄夫人大惊,放下茶杯走出房间。 ——只见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目露凶光,仿佛杀神降临。 黄少爷也冲了出来。 他指着三人厉声喊道:“哪来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畜生,竟敢强闯黄府!” 林玄儿道:“畜生,我今天便杀了你为郑招娣全家报仇!” 黄少爷愣住了,道:“郑招娣是谁?” 林玄儿怒火中烧,纵身跃起。 黄夫人身后的四名练家子冲了出来,挡在了黄少爷身前。 这四个练家子是十里八乡一等一的好手,但是无奈碰到了林玄儿。 林玄儿故意站在了四个练家子身前。 却见她身形诡谲,双刺在手中翻飞。 林玄儿身形微动,躲过练家子的直拳,却在闪躲时右手一挥,一道银光划破了练家子的手腕。 又见她右脚轻点,人便到了最右侧练家子的身后,她再次挥手,便见那练家子的背部被划出了一道深而长的血痕。 ——林玄儿脑海里一直在想,人要到了多绝望才会选择吞碎银自杀! 她越想越觉得愤怒。 一时间,愤怒完全占据了理智。 她本可一招便了结这些练家子,但她却选择了以处刑的方式让他们也陷入绝望。 没过几招,四个练家子便满身是伤。 四个练家子看着身材娇小的林玄儿,却似看着世上最恐怖的恶魔一般。 他们眼带恐惧,不约而同地后退着。 林玄儿面带凶光,缓缓逼近。 一个练家子吓得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余三个练家子受他影响,也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求饶。 林玄儿怒道:“我放过你们,又有谁放过郑招娣?” 言毕,只见她身形一动,双手一挥。 待她停住脚步时,四名练家子倒在地上。 四名练家子倒地后,林玄儿走向黄少爷和黄夫人。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很沉。身上还带着点点血色。 黄少爷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他吓得大哭,抱住了黄夫人。 黄夫人跪在地上,哀求道:“别杀我们,你要钱我给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女侠饶我们母子一条性命。” 林玄儿的身影挡住了阳光。 她眼中杀气更盛了,看着大哭的黄少爷,沉声道:“你当真不认识郑招娣?” 黄少爷哭道:“我……我为什么要认识这个人?” 黄夫人急转眼珠,而后倏地大喊:“认识,我们认识,她以前是我们的佣人。” 林玄儿道:“她只想活着,你们为何要逼死她?” 黄少爷哭道:“不过一个贱婢,死便死了。” 黄夫人大惊,捂住了黄少爷的嘴。 林玄儿冷笑道:“不过一个贱婢?好,好得很。” 说罢,又是两道银光划破虚空,黄夫人和黄少爷血流如注,倒在了地上。 项秋灵在黄府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就在她按耐不住想闯进黄府探明情况时,只见徐天佑、玄诚和林玄儿走了出来。 徐天佑肩上扛着黄夫人,玄诚如提畜生一般提着黄少爷。 林玄儿身上沾着血,戾气未消。 这一幕吓得项秋灵浑身直冒冷汗,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待三人越行越远时,项秋灵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四人重新回到郑招娣的墓前,徐天佑和玄诚将黄夫人和黄少爷的尸体放下,让他们呈下跪姿势。 林玄儿也跪在郑招娣墓前,道:“我帮你报仇了。”说罢,便磕了三个响头。 林玄儿本以为报仇的滋味应该是酣畅淋漓、如释重负的感觉,但事实并不同。 她依旧觉得压抑沉闷痛苦,心中怒气依然未减半分。 ——毕竟,死去的人怎么也无法再活过来了。 第133章 无可奈何 四人缓缓步出喜乐村,各自心事重重,沉默如同他们脚下的路,延伸向远方。 玄诚察觉到项秋灵的神色有异,便轻声问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项秋灵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在话本里读到大侠锄强扶弱,为民除害,总觉得热血沸腾。”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但当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我才发现,话本里写的那些,很、很渗人。” 玄诚理解地点了点头:“亲眼目睹杀戮,自然会感到害怕。” 接着,他带着一丝玩笑的语气问:“还愿意和我们继续同行吗?” 项秋灵这次没有犹豫,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你们是好人。” 玄诚挑了挑眉:“即使我们杀人,也还算是好人吗?” 项秋灵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决绝:“那些人,他们罪有应得。” 林玄儿的怒火似乎并未平息,她愤愤地说:“就这样杀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应该亲身体验一下郑招娣所受的痛苦。” 徐天佑转移了话题:“那老人家说欧阳庆出来找你了,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回到天音阁。” 林玄儿皱了皱眉,疑惑地说:“这确实有些奇怪。如果只是找我,通过暗线传个消息就可以了。为何要让欧阳大哥亲自出马?” 徐天佑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天音阁可能发生了一些变故,林阁主可能觉得让欧阳庆亲自来找你,他会更放心。” 林玄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邻理县,一个和谐而繁荣的地方,这里的百姓生活安宁,街道上充满了来自大理国的异域风情。 大理国人带着他们的货物,与玄朝的商人交流着,彼此间的交易和友谊在酒桌上交织,笑声和谈话声此起彼伏。 应无疾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格外亲切,他没有穿戴华丽的官服,而是选择了朴素的布衣,这样更能拉近与百姓的距离。 他时常穿梭在街道上,与商贩们亲切交谈,了解他们的生意情况,与老农们并肩走在田间,讨论着收成和农事。他的微笑如春风般温暖,让人倍感亲切。 路上的行人遇到应无疾时,不会回避,而是尊敬地称呼他为“应县令”。他的到来,让邻理县的百姓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和信任。 他与民同乐,与百姓一起下地劳作,这种亲民的形象让他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愈发稳固。 与潭州时期不同,他没有在邻理县组建军队,因为这里没有山匪的威胁,不需要湘军那样的武装力量。 他的北伐梦想,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 人生总有遗憾,但应无疾似乎已经学会了接受现实。 既然北伐无望,那就将心思投入到治理邻理县上,为这里的百姓带来福祉,这同样是一种成就。 ——毕竟,他不能辜负了头上的乌纱帽,那是责任的象征。 但是,心中的梦真的这么容易熄灭么? 这一日,阳光透过八角亭的窗棂,洒在应无疾身上,他闲适地坐在亭中,手中捧着一本书。 他看的书不再是昔日爱不释手的兵书,而是一本关于成都府的地理地貌和风土人情的着作。 他一直认为,要治理好一个地方,首先要让自己融入其中,其次便是要深入了解这片土地的山川河流和人文情怀。 这本书已被他翻阅多次,每一页都留有他亲手写下的批注,字迹或深或浅,记录着他的思考与感悟。 随着时间的流逝,应无疾感到一丝倦意。他轻轻合上书本,放在一旁的桌上,端起一杯清茶,慢慢品味。 茶香袅袅,伴随着他的思绪飘向远方。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开封的方向,那里曾是他梦开始的地方。 开封的繁华景象仿佛还在眼前,让他记忆犹新。 严帝威严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皇上何时才能明白,一味求和只会让辽国的野心愈发膨胀。”应无疾心中暗想,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忽然,李不予的形象也闯入他的思绪。他不禁啧了一声,低声自语:“真是奸臣误国,让人不齿。晦气。” 应无疾站起身,走进书房。书房的一角,放着那个包裹着兵书的包袱,上面依旧打着死结,如同他心中未曾解开的结。 他只是匆匆一瞥,便强迫自己不再去看。 他的目光转向桌上的宝剑,左手轻轻拿起,右手抚摸着剑鞘,眼中流露出一丝怅然。 在一瞬间,应无疾拔剑出鞘,剑身冷冽明亮,反射出他的面容。 剑未老,但他的人呢? 他从剑身上看到自己满头的白发,眼角的皱纹,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他闭上双眼,他挥动剑花,将剑收入鞘中,然后缓缓睁开眼,将剑放回桌上。 这一刻,应无疾的心中五味杂陈。 岁月不饶人,如刻刀一般在所有人的脸上刻下了痕迹。 可内心是否也会随着岁月老去呢? 他一遍遍说服自己以县令的身份好好治理一方,为邻理县的繁荣尽自己的一份力,不要再去想北伐的事情。 可每到夜深人静时,他想起丢失的朔州,想起皇上一次比一次突破底线的求和协议。 ——他又气又恨。 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一身抱负无法施展的无奈。 应无疾甚至宁愿自己一身热血洒在北伐的路上,也不愿看着皇上无下限的求和。 可是,他只是个臣子,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都说了。 除了无奈,除了写文抒发着自己心中的不平,别无他法。 第134章 物是人非 润州。 林玄儿满心期待,以为迎接他们的将是沈兵和白如链热情的拥抱。然而,当他们踏上佑玄酒家的石阶,一扇紧闭的大门冷冷地迎接了他们。 林玄儿挠了挠头,困惑地问:“沈兵和白如链去了哪里?” 徐天佑沉思片刻,猜测道:“可能他们已经回到了天音阁。” 两人合力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积压已久的尘埃随即扑面而来,仿佛是时间的尘埃,见证着酒家的沉寂。 佑玄酒家内部,由于长时间未被阳光照耀,显得格外冷清和幽暗。 徐天佑和林玄儿环顾四周,酒家里那些熟悉的摆设勾起了他们深深的回忆,两人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林玄儿轻声感叹:“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徐天佑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那个时候,真是让人怀念。” 玄诚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他的话语将两人从回忆中拉回现实:“现在不是沉溺于过去的时候。你们说让项秋灵来管理这家酒家,但显然这里已经荒废许久,一切需要重新开始。” 林玄儿轻松地笑了笑,眼中闪烁着信心的光芒:“这有何难?佑玄酒家昔日的名声犹在润州流传,我只需张贴一张招工启示,定会有众多人慕名而来,重振酒家的辉煌。” 林玄儿眼珠轻转,笑道:“但现在我们得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徐天佑似乎知道林玄儿说的是哪,笑道:“对,先回家看看。” 四人缓缓行至巷口,这里依旧熙熙攘攘,乞丐们或坐或卧,他们的存在仿佛是这条巷子的永恒注脚。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乞丐,目光穿透岁月的尘埃,紧紧地打量着徐天佑和林玄儿。终于,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像是认出了久违的亲人,步履蹒跚地迎上前来。 老乞丐脸上的皱纹里藏着温暖的笑容,他的声音沙哑却亲切:“徐大善人,徐夫人,游历归来,风采依旧啊。” 徐天佑微微颔首,依循着往昔的善举,将十文铜钱轻轻放入老乞丐那颤抖的手中。 林玄儿眉眼弯弯,带着一丝惊喜:“您老人家还记得我们?” 老乞丐点头致谢,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徐大善人的恩情,我们这些乞丐怎敢忘记,整条巷子都铭记在心。” 他们并肩来到院门前,徐天佑和林玄儿合力推开那扇承载着无数回忆的门扉。 院内,一株枇杷树静静伫立,岁月在它的枝干上刻下了斑驳的痕迹。 树下,一张木桌和四张椅子静静守候,仿佛等待着旧日主人的归来。 一切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时光似乎在这一刻裂开了一条缝隙,徐天佑和林玄儿的心随着回忆的洪流,涌向那些甜蜜而又温馨的往昔。 玄诚见两人久久伫立,不禁打趣道:“看来,你们夫妻俩又在时光的长河里遨游了。” 林玄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轻抚着门框,深情地说:“这里,是我和徐天佑第一个家。” 她转过身,握住项秋灵的手,语气坚定:“从今往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项秋灵点了点头。 徐天佑从屋内拿出纸笔,开始写着招工启事。 他思索着酒家的未来,一笔一划地勾勒出所需的角色:一位手艺精湛的厨子,一位热情洋溢的跑堂,还有一位精通酿酒艺术的师傅。 招工启示一气呵成,徐天佑抬头望向项秋灵,征询她的意见:“还需要其他帮手吗?” 项秋灵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目前已经足够,待生意兴隆,再图扩展。” 徐天佑点了点头,于是四人便到张贴告示的地方把招工启示贴了上去。 四人踏入佑玄酒家的门槛,着手拂去尘埃,重新布置每一处角落,让这老地方焕发出新的生机。 随着打扫与布置的忙碌,不觉间日影西斜。 四人喘着气坐在空位上。 夕阳西下,阳光透过大门照进了酒家。 斑驳的光影在酒家内跳跃,夕阳的余晖似乎在墙上绘出了往昔的轮廓,唤起了心底深处的记忆。 徐天佑与林玄儿的目光在这熟悉的场景中游走,他们的心灵再次沉浸在那些温馨而又遥远的往事之中。 林玄儿轻声呢喃:“不知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在北方的生活是否安好?” 徐天佑微笑回应道:“凭他们的武艺,至少也能在江湖中谋得一席之地。” 林玄儿看着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经常坐的位置,道:“以前他们可喜欢坐在这蹭吃蹭喝了。” 徐天佑笑道:“若非我们亲眼看见,谁会想到两位剑神竟然能这么落魄。” 林玄儿笑声朗朗,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我还记得那天在茶楼,西门吹风掏不出赏钱时的尴尬,真是让人捧腹。” 徐天佑笑道:“我那时也没想到,他们表面上看上去水火不容,没想到竟是难得的挚友。” 玄诚道:“当真是世事难料,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愿意和你们回天音阁。” 项秋灵道:“我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逃脱杨府。” 林玄儿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 徐天佑道:“怎么一回润州你就饿得这么快?” 林玄儿道:“谁知道呢?” 于是,四人便关上了店门,找了一家酒楼坐下,点了些酒菜。 时间过得飞快,四人吃饱喝足便回了家。 项秋灵和林玄儿睡一间房,徐天佑和玄诚睡一间房。 月光洒下。 枇杷树的树枝再次映在了窗上。 可这次,林玄儿却不觉得害怕了,她只是怀念。 怀念当初和徐天佑在润州过着安定生活的日子。 她看着那轻轻摇晃的树枝的影子,道:“秋灵,你知道么?当时我可被这树枝吓得不轻。” 项秋灵也看着那轻轻摇晃的树枝,问道:“被树枝吓得不轻?” 林玄儿没有说发生在这院子里的凶案,道:“我当时胆子小的很,总胡思乱想。” 项秋灵道:“现在还怕么?” 林玄儿愣了半晌,道:“现在不怕了,只是很怀念那个时候的安定生活。” 第135章 少年将军 瀛洲。 骑兵营。 骑兵营并未驻扎于瀛洲城森严的壁垒之中,而是伸展在城外辽阔的平原之上,与天际相接。 叶群城与西门吹风虽已至瀛洲多时,今日方踏足这马蹄激荡的骑兵营地,心中不免充满期待。 温如玉身披闪耀的战甲,英姿飒爽地骑乘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威风凛凛。 白马奔腾,四蹄生风,温如玉稳坐马背,手握长弓,目光如电,一箭射出,直指靶心。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射中靶心。 叶群城赞叹道:“好箭法。” 突然间,四名骑兵如风卷残云般,手持锋利长枪,策马直冲温如玉。 温如玉迅速收起长弓,银枪一闪而出,枪上的寒光映照着他决然的面庞。 他并未急于正面交锋,而是策马灵活周旋,目光锐利,寻找着战斗的最佳时机。 四名骑兵也并未一股脑直冲温如玉,而是在行进中不断调整各自位置,想要把温如玉围在中心。 除了围堵他的四名骑兵外,远处还有一个骑在马上手握长弓的骑射手。 骑射手拉满长弓,箭矢如流星划空,直指温如玉坐下白马的前蹄。 ——然而箭尖并未装上致命的箭头,这是一场点到为止的较量。 温如玉猛地一勒马缰,白马长嘶一声,急停如雕塑,随即他又轻拍马颈,再次飞驰向前。 箭矢再次袭来,这次依旧不是射向温如玉,而是射向白马的后蹄。 温如玉挥枪挡箭,马步不停。 箭矢有效的打乱了白马的速度,四名围攻的骑兵与温如玉的距离越拉越近。 温如玉猛地一转马头,白马嘶鸣着划出一道弧线,直接冲向最右侧的骑兵。 最右侧的骑兵也不硬碰,而是驭马往右前方行去。他的线路一变,其他三人跟着调整冲杀线路。 温如玉若再直冲,便会被四名骑兵包围在中心。 每一次调整,双方皆围绕着战术核心,或攻或守,皆显战场智慧。 温如玉要找到对方四人的冲阵破绽,达到一对一对阵冲杀的目的。 而那四名骑兵,便是要达到四人同时能冲杀温如玉的效果。 远方的弓手,以其精准的箭矢,意在扰乱温如玉的马蹄,打乱其冲锋的节奏。 就在四名骑兵看着就要包围住温如玉的时候,温如玉急急转向,竟是直直冲向了远方的骑射手。 骑射手立马收弓,拔出佩剑,他并未直冲温如玉,而是巧妙地与其他四名骑士配合,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网,意图将温如玉困于其中。 温如玉用力拍了一下白马,白马瞬间再次加速,直奔骑射手。 终于是到了银枪的攻击范围,温如玉双手紧握枪杆,一枪挥出,带着破空之声,直指骑射手的胸口。 这一挥枪带着白马急行的力道,骑射手横剑挡在胸前,却被震飞到了地上。 这只是骑兵营的切磋,落马便算输。 骑射手倒地后立马起来,驱马离开场地。 白马依旧在场地上跑着,精妙地与其他四个骑兵周旋着。 那四名骑兵终于是在围堵变阵时出现了破绽。 温如玉立即冲向左侧那个前行过快的骑兵。 骑兵自知自己前行过快,已然无法和其他四名骑兵配合。但他与温如玉的距离已经过于接近,除了硬冲别无选择。 温如玉枪出如龙,三招便将骑兵打落马下。 其实这种切磋和实战还是不同。 切磋的时候冲阵的骑兵不能打马,只能打人。毕竟人有盔甲,而且对冲时力道会收敛。 虽然也会受伤,但对于战场的战士来说,这种伤无伤大雅。 可马不同,马上并没有盔甲,打过去便是实实在在打在肉上,马是扛不住的。 ——养一匹战马不论从经济上,亦或是时间上,都是花费十分巨大的。 好的战马对于一个骑兵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 温如玉之所以能抓住破阵的契机,部分归功于他深邃的战场洞察力, 但同样不可小觑的,是他那匹风驰电掣的白马,其速度之迅猛,令其他五匹战马望尘莫及,为温如玉赢得了致胜的先机。 又纠缠了十来个回合,其他三个骑兵也倒在了地上。 此时,温如玉才看到远方驻足观战的叶群城和西门吹风。 温如玉策马徐行,晨光洒落,银甲闪耀,犹如战神降临。那匹神骏的白马,亦在阳光下更显英姿。 ——金鞍美少年,去跃青骢马。 叶群城轻抚白马额前鬃毛,赞叹道:“真是一匹英姿飒爽的战马。” 温如玉轻摘头盔,身姿矫健地跃下马背,含笑道:“它自然是马中豪杰。” 西门吹风好奇地问:“不知这匹神骏,可有响亮的名字?” 温如玉轻轻抚摸着白马的背,道:“踏雪。” 叶群城笑道:“好名字。” 西门吹风直言不讳道:“若不是踏雪,你刚才绝计占不到那破阵先机。” 踏雪仿佛领会了西门吹风的赞誉,昂首长嘶,声震四野。 温如玉不以为忤,反而面露得色:“放眼全营,无出其右者,踏雪之速,无人能及。” 叶群城目光转向西门吹风,戏谑道:“即便踏雪归你,也未必能觅得那破阵之机。” 西门吹风倒也实诚,答道:“论骑术,我自愧不如,战场洞察力也自然不如温如玉。” 叶群城愣了下,打趣道:“没想到堂堂剑神也有服软的时候。” 西门吹风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差就是差,好就是好,我并不是嘴硬的人。” 叶群城含笑提问:“若论剑术,你我之间,谁更胜一筹?” 西门吹风目光坚定,直视叶群城,自信道:“自是我的剑术更胜一筹。” 叶群城笑道:“刚夸你有自知之明,没想到我还是看走了眼。” 西门吹风冷笑一声道:“不是你看走了眼,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温如玉看着斗嘴的两人,笑道:“两人都被世人称为剑神,现在又同归于奇兵营,就别总想着分个高下了。” 叶群城和西门吹风对视一眼,各自笑出了声。 第136章 重开酒家 佑玄酒家的名声实在过于响亮,不久,各路人才纷纷汇聚于此,酒家的团队迅速组建完毕。 佑玄酒家重新开业,场面并没有林玄儿他们开业的时候大。 但是慕名前来的食客依旧络绎不绝。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徐天佑也说得上慷慨,将几种酒的酿法传授给了酿酒师父。他也将西门吹风和叶群城的佩剑重新挂在了佑玄酒家的墙上。 在酒家的一隅,林玄儿、徐天佑与玄诚围坐于空座,目光投向忙碌于柜台的项秋灵。林玄儿轻声道:“昔日,我便是站在项秋灵站的位置,日复一日。” 玄诚挠了挠头,带着一丝不解:“如此安逸的生活,你却弃之不顾,一心向往江湖。难道真是好日子过傻了?” 林玄儿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人各有志,我心中自有一片天地。” 玄诚继续追问:“那当初为何又突然想要开这酒家呢?” 徐天佑目光柔和,回忆起往昔:“那时,我渴望一段平静的生活,玄儿为了我,放下了江湖的梦,与我一同筑起了这个温馨的小窝。” 玄诚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如今,你们又为何放弃了这份安逸,重返江湖?” 林玄儿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因为,我心中的江湖梦从未熄灭,徐天佑愿意与我一同追寻。” 玄诚无奈地笑了笑:“好嘛,问个问题都能目击鸳鸯,真是羡煞旁人。” 徐天佑与林玄儿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深情与默契,仿佛在无声中诉说着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爱恋。 林玄儿看着墙上挂着的佩剑,笑道:“我们现在坐的位置便是当时叶群城和西门吹风经常坐的位置。” 徐天佑道:“也不知他们何时能回这里。” 林玄儿道:“等他们回来发现人都换了,那表情一定特别精彩。” 玄诚端起酒杯喝了杯酒,赞叹道:“好酒。” 徐天佑道:“这可是按李长白给的酒谱酿出来的酒,自然好喝。” 玄诚道:“我本以为佑玄酒家的名声大是因为天音阁的缘故,倒是我小瞧你们了。” 林玄儿哼了一声,道:“我们可是实打实靠着酒香菜香打出来的名号。” 玄诚道:“瞧把你乐的,酿酒的是徐天佑,厨子也不是你。你只是个掌柜。” 林玄儿争辩道:“掌柜管账很难的好不好。”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仿佛时间在指间轻轻滑过,不觉间,夜色已深。 夜幕低垂,星辰闪烁,佑玄酒家的灯火依旧温暖而明亮。 厨子为林玄儿等人精心准备了几道下酒小菜,便收拾行囊,悄然离去。 项秋灵依然坚守在柜台前,她的指尖在算盘上舞动,算珠飞快地跳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脸上的神情坚毅而专注。 这一刻,她的面庞被烛光映照,也似乎被她内心的坚定所照亮。 林玄儿轻声招呼道:“秋灵,你也辛苦一天了,先来吃点东西吧。” 项秋灵没有抬头,嘴角却挂着一抹轻松的笑容:“马上就好了,算完就来。” 她的承诺并未让众人久等,随着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项秋灵从柜台中取出一些钱币,轻轻放在桌上。 她坐在空位上,将钱币递给林玄儿:“这是今天的净利润,你点一下。” 林玄儿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用点,这钱也不用给我,你拿着。” 项秋灵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感动:“玄儿,你不仅救了我,还给了我这个酒家,这钱我实在不能收。” 林玄儿挠了挠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玩笑:“那这样,就当我入股了你的酒家。你多拿一份掌柜的工资,剩余利润我们五五分帐。我的那份就放你这存着。” 项秋灵面露难色:“这……” 林玄儿打断她的话,语气轻松:“哎呀,别这么客气了,先吃饭。” 说着,她便给项秋灵倒了一杯酒。 项秋灵举杯,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各位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说完,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仿佛将所有的感激和敬意都融入了这杯酒中。 林玄儿道:“我们已经在润州待了许久了,明天便要启程回苏州。往后的日子你得自己一人努力了。” 项秋灵早知分别在所难免,但真到了分别时,心中依旧万般不舍。这不舍的情绪化作了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林玄儿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来日方长,我们总归还会再见的。” 项秋灵点了点头,为自己满上了酒,而后给林玄儿他们也倒满了酒。 项秋灵声音哽咽道:“我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祝你们平安顺遂。”说罢,便将酒一饮而尽。 林玄儿笑道:“那祝你发大财。” 徐天佑想了想道:“也祝你往后平安无恙。” 玄诚犹豫了片刻,道:“祝你再遇良人。” 项秋灵看向玄诚,道:“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诚道:“但说无妨。” 项秋灵看着玄诚腰间挂的铃铛,道:“这铃铛必定是你心上人赠与你的吧?” 玄诚不说话,有时候不说话便是默认。 项秋灵微微低头,道:“我虽不知你和这位姑娘为何会分别,但无论如何……人总是要往前看才是。” 玄诚道:“谢了。”说罢,自顾自喝了一杯酒。 林玄儿后知后觉,道:“对哦,我就说一个大男人腰间怎么会挂一个铃铛。原来是心上人送的。” 徐天佑看着林玄儿,道:“我以为你知道,只是一直不说。” 林玄儿愣了会,道:“你早就知道了?” 徐天佑点了点头,道:“显而易见的事情呀!” 能说会道,嘴上占尽风头的玄诚此时却是沉默了,他只是默默听着,眼里却只剩下了腰间的铃铛。 菜吃完了,酒也喝完了。 ——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 第137章 天地同寿 欧阳庆恢复的很快,已经恢复了七成功力。 这恢复速度连詹眉都惊讶。 而后,詹眉的惊讶神色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和幸福。 詹眉笑道:“我从未见过中了碧血丹青毒能恢复这么快的人。” 欧阳庆道:“你的解药功效好。” 詹眉开心地提起木桶,便要去河边提水。 就在她刚提起木桶时,两枚银针嗖地飞向了她。 詹眉大惊,后仰上身躲过银针。 在她起身时,四名黑衣人持剑而来。 欧阳庆虽在房内,也已感受到了门外的冲天杀气。他提剑冲出了房门。 四名黑衣人看着欧阳庆和詹眉,却不急着动手。 一名黑衣人道:“我们今日是来清理叛徒的,还望欧阳少侠别管我们暗河的事情。” 欧阳庆站在詹眉身前一动不动,也不回话。 另一黑衣人道:“你中了碧血丹青毒,功力并未恢复。” 欧阳庆举起了剑,冷冷道:“杀你们也足够了。” 没人再说话。 六人静静对峙着。 风也停了下来。 树上一片绿叶不知为何脱离了树枝,缓缓下落。 待绿叶落在地上时,四名黑衣人倏地拔剑出鞘,先发制人。 欧阳庆和詹眉并肩迎战。 欧阳庆的功力并未恢复,不论是眼力亦或是拔剑的速度都没有到达顶峰。 幸好他死斗经验过于丰富,竟也一时没落下风,只是那致命的剑一直安静躺在剑鞘中。 詹眉身法诡谲,腰身如柳,总是贴着两名黑衣人的剑尖闪躲着。 每每拉开距离,詹眉便挥手射出藏在袖中的银针。 可两名黑衣人作为顶级的杀手,怎会防不住这种偷袭伎俩? 一时间,场面上的战况一边倒。 打斗约莫过了二十余招,攻击欧阳庆的其中一名黑衣人招式重复了。 欧阳庆把握时机,右手握紧剑柄,倏地拔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只见那名黑衣人的胸口出现一道长长的剑伤。 但因为中毒的缘故,欧阳庆这一剑的速度慢了,力道也不足。 那黑衣人胸口的剑伤虽然看着吓人,却不足以致命。 黑衣人冷笑道:“据说看到欧阳庆的剑的人必死,看来这也只是谣言罢了。” 欧阳庆风轻云淡道:“江湖上的谣言太多,也不差我这一个。” 以往,他每每拔剑之后的下一个动作便是收剑回鞘。 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收剑回鞘。 那冷若寒冰的剑身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欧阳庆将剑鞘插在腰间,双手持剑,与两名黑衣人对峙着。 两名黑衣人再次纵身发难。 却见欧阳庆手中长剑速度更快,招式变化更加诡谲。 又缠斗了二十来回合,那本已受伤的黑衣人闪躲不及,被欧阳庆一剑刺穿了咽喉。 可欧阳庆也不好过,他只觉一阵目眩,额头上的汗珠如米粒般大小,止不住往下流。 詹眉那边更不好过,她只善媚术和下毒,本就不善打斗。 她袖中银针也已用尽,只能靠着身法左右闪躲着黑衣人的进攻。 那名和欧阳庆厮杀的黑衣人看到了欧阳庆的异样,他不再发起进攻,只是持剑站在原地。 黑衣人似在关心欧阳庆一般问道:“是不是觉得头晕目眩,喉咙发苦,四肢渐渐无力?” 欧阳庆深深吸了口气,但他也没有动。他并未否认黑衣人说的话——因为黑衣人说的都是事实。 又过了没多久,欧阳庆竟觉得手中的剑仿若千斤万斤重,双手有些发抖。 黑衣人笑道:“是不是感觉要握不住剑了?” 欧阳庆沉声道:“杀你的力气还是足够的。” 黑衣人挑了个剑花,挑衅道:“那你攻过来,我也再好好见识一下欧阳少侠的精妙剑法。” 就在欧阳庆要被黑衣人耗死时,詹眉竟找到了间隙,纵身冲向欧阳庆。 “把嘴张开!”詹眉大喊道。 或许是没了其它办法,欧阳庆竟听了詹眉的话,朝着她张开了嘴。 詹眉右手一挥,一颗药丸直冲冲飞进了欧阳庆的嘴里。 欧阳庆将药丸吞下。 ——欧阳庆本以为这是某种激发潜能的药丸,可药丸下肚后,他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变化。 詹眉站在他身边,低声道:“是生是死就看命了。” 三名黑衣人不愿再拖延时间,一起冲向了詹眉和欧阳庆。 詹眉和欧阳庆纵身后退。 后退时,詹眉从怀里拿出一个鸡蛋大的弹丸。她将弹丸摔碎在地上。 一瞬间,白烟凭空升起,白烟升起时还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三名黑衣人像是看到死神一般,目露恐惧之色,急停后退。 可任凭他们身法如何快,依旧是吸入了白烟。 一瞬间,三名黑衣人顿感胸口发闷,四肢无力,而后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詹眉和欧阳庆可没有闲心看三名黑衣人的死亡过程,他们急速奔跑,只想跑的越远越好。 欧阳庆突然觉得意识模糊,全身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他看向詹眉,詹眉的状态显然也不好。 只见詹眉额头流汗,脚步发虚,没多走几步便瘫坐在了地上。 欧阳庆疑惑道:“这是什么毒?” 詹眉喘着气,语气发虚道:“天地同寿。” 欧阳庆愣住了。 他当然听过天地同寿这种毒。 这是一种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毒。 詹眉道:“我们吃了解药……但,也得昏睡一天一夜。” 她继续喃喃道:“只望这一天一夜之内,暗河的杀手找不到我们。” 欧阳庆看着自己的双手,语气凄凉道:“不止昏睡一天一夜吧?” 詹眉眼中似有不忍,道:“是命重要,还是内力重要?”说罢,她全身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光,双眼慢慢闭起倒在了地上。 欧阳庆紧紧咬着牙,脚步虚浮走向詹眉,他想背着詹眉到更隐蔽的地方。 ——毕竟就这样睡在路中间,太过危险了。 可当他走到詹眉身前时,发现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 一阵天旋地转,欧阳庆倏地倒在地上,全身力气也仿佛被抽干。 他用力咬着嘴唇,希望疼痛感能换来他片刻清醒。 可不论再怎么挣扎,他依旧站不起来。 欧阳庆只觉自己双眼眼皮被灌了铅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地慢慢合了起来。 第138章 重回赵家村 原本去苏州是可以不经过赵家村的,若走赵家村其实是绕了远路。 但因为郑招娣的事情,林玄儿心里便一直记挂着孟娟的。 孟娟为了赵与田与孟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选择了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在林玄儿眼里,孟娟是傻的,也是伟大了。 她打心底希望孟娟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天色正好。 赵家村的人已经开始一天的劳作。 林玄儿并未侧目,她直奔赵与田家。 赵家的门紧锁着,林玄儿叩响了门扉。 出来开门的是赵氏,赵氏见林玄儿、玄诚和徐天佑三人,觉得眼生,百般回想也想不起这三人是谁。 赵氏问道:“你们来找谁?” 林玄儿突然间觉得不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半天道:“我们是孟娟的朋友。” 赵氏一听孟娟的名字,脸色极其难看。 赵氏道:“孟娟不在。”未等林玄儿他们回话,便迅速将门关上了。 林玄儿和徐天佑对视一眼,心知事情可能不太妙,于是便寻路人问话。 一大婶坐在空地上,晒着太阳嗑着瓜子,好不惬意。 林玄儿走上前去,问道:“大婶,我想打听一下,孟娟去哪了?” 大婶一听林玄儿是打听孟娟,默默叹了口气。 大婶道:“回娘家住了。” 林玄儿道:“她不是嫁给赵与田了吗?怎么不在赵家住,而是回娘家住了?” 大婶将瓜子放回盘中,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事情要从林玄儿他们离开之后开始讲起。 赵与田跳河后,起初赵与田家人对于孟娟的态度是可怜的。 ——刚嫁人,丈夫便发疯死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算得上是灭顶之灾。 于是,赵与田家人还是让孟娟以儿媳的身份住在家中。 孟娟本就生性乖巧懂事,对赵家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实在挑不出不是。 可耐不住村里人一直传言孟娟是克夫命,赵与田就是被孟娟克死的。 也不知为何,赵与田家人从赵与田发疯跳河以后哪哪都不顺。 久而久之,赵与田家人也觉得孟娟就是个不祥之人,赵氏对孟娟越来越苛刻,最后发展到只要一见孟娟便语言辱骂亦或是拳脚相加。 有一日,孟娟父母前来探望孟娟,见女儿遍体鳞伤,和赵与田家人大吵一架便把孟娟接了回去。 林玄儿听完,怒火中烧,眼见她就要把事实说出来,却被徐天佑拉住了。 徐天佑将她拉到无人处。 林玄儿道:“你为何阻拦我把真相说出来?” 徐天佑道:“这是孟娟自己的选择。” 林玄儿无言,眼眶有些湿润。 三人沉默不语。 良久。 林玄儿道:“我想去孟家村看看孟娟。” 徐天佑道:“要不……别去了吧!” 郑招娣的事情已经给林玄儿带来了极大的打击,徐天佑不想她再看到任何消极负面的东西。 林玄儿道:“在我心里,孟娟的做法虽然傻,但也称得上伟大。我想再去见她一面。” 徐天佑道:“人各有命,有些事除了徒增悲伤,我们没法改变。” 玄诚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腰间的铃铛。 林玄儿道:“我就看一眼,看一眼便走。” 徐天佑叹息,松开了林玄儿的手。 三人坐着小舟到了孟家村。 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了孟娟的住处。 这次敲门的不是林玄儿,而是徐天佑。 开门的是孟娟的父亲。 孟父问道:“你们是?” 徐天佑道:“我们是孟娟的朋友,来探望孟娟的。” 孟父狐疑地看着三人,道:“孟娟去后山了。” 三人询问了后山的方向,便快步去了后山。 花团锦簇。 彩蝶飞舞。 孟娟坐在花丛中,低头看着手里的花。 她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双眼呆愣无神,手指数着花瓣。 “回来。” “不回来。” “回来。” “不回来。” “唉,还是不回来么?” “不算数的,得重数。” 孟娟扔掉手里的花,重新摘下一朵花,自顾自又开始数着。 林玄儿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不明白,孟娟为何会是这种结局。 ——她明明是那个为了成全别人的爱,牺牲自己的人。 她是好人,是善人。 “可为何会是这般结局?”林玄儿哭出了声。 林玄儿的哭声吸引了孟娟的注意。 孟娟笑着抬头,仿佛是没见到想见之人,笑容瞬间消失,低着头继续数着花瓣。 林玄儿走了过去,轻轻坐下,为孟娟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孟娟,你还记得我么?” 孟娟抬头,仔细看着林玄儿,静静思索着。 “是你呀,我记得。”孟娟的声音很轻。 “我们来看你了。”林玄儿道。 孟娟道:“我是不祥之人,你们还是别来的好。” 林玄儿摇头,哭道:“你是好人,是善人。”说罢,搂住了孟娟。 孟娟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数着花瓣。 她一低头,林玄儿便看到了她脖子上本严严实实隐藏在衣服里的伤痕。 林玄儿问道:“疼么?” 孟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林玄儿擦干眼泪,强行笑道:“孟娟,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去不去?” 孟娟笑道:“好玩的地方?” 而后,她又收起了笑容,低头数着花瓣道:“我要等他们回来。” 林玄儿道:“他们不会回来了,你也要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不是么?” 孟娟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她的语气平淡到就像一块冰:“我刚嫁人便把丈夫克死了,我这种人,去哪都是不招人待见的。” 林玄儿摇头道:“不,我带你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我们陪着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孟娟看向林玄儿,道:“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你为何如此待我?” 林玄儿道:“因为你在我心里是好人,是善人,是伟大的人。” 孟娟呆愣地看着林玄儿,这一瞬间,村民不善的眼神,赵与田家人的责骂和林玄儿的夸赞竟在此时此刻重叠了。 孟娟哇的大哭,抱住了林玄儿。 林玄儿静静地抱着孟娟,任凭她在自己怀中哭泣。 孟娟哭了许久,眼泪浸湿了林玄儿肩上的衣衫。 待孟娟哭累了,声音小了之后。 林玄儿柔声道:“我带你走。” 第139章 绝处逢生 欧阳庆和詹眉终于醒了过来。 庆幸的是他们活了下来。 不幸的是欧阳庆和詹眉的内力已只剩下一成。 两人半晌无话。 许久后,詹眉道:“至少、至少我们还活着。” 欧阳庆点了点头。 而后,他凄凉笑道:“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暗河杀手一定在到处寻找他们。他们路上只要与暗河的杀手相遇,以他们两个现在的武功,必死无疑。 这一路要如何回天音阁? 若是找个偏僻的地方躲着,又能躲多久? 詹眉第一次后悔自己长得这么漂亮。 她即使穿着麻木衣,戴着斗笠遮住容颜。 但她的气质和绝美身材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不论在哪都会被别人多看几眼。 暗河不需要多看她几眼,只需看她一眼,便能认出她是詹眉。 欧阳庆起身,道:“与其等死,不如再赌一把。” 詹眉道:“怎么赌?” 欧阳庆道:“往扬州走,说不准能碰到天音阁的人。” 詹眉道:“也说不定能碰到暗河的人。” 欧阳庆道:“只能看天意了。”说罢,便抬步往扬州方向走去。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大道上。 并不是走得快便能碰到天音阁的人,也不是走得快便能摆脱暗河的人。 到底会先碰到哪路人马,一切看天意。 可欧阳庆依旧走的很快,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走这么快。 詹眉跟在身后,顿觉气喘。 “欧阳庆?” 声音来自身后。 欧阳庆警惕地握紧了宝剑,转身看向声音来处。 只见一樵夫走了过来,他打量着詹眉,而后看向欧阳庆道:“阁主有令命你速回天音阁,怎地你还在此处?” 说话间,他拿出了天音阁的腰牌用以证实自己的身份。 樵夫看到欧阳庆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脚步虚浮,问道:“发生何事了?” 欧阳庆道:“说来话长,扬州有多少我们阁里的兄弟?” 樵夫想了想道:“明里暗里一百来号人。” 欧阳庆问道:“身手如何?” 樵夫道:“能进天音阁的,身手自然不差。顶尖高手就有七个。” 欧阳庆道:“你呢?” 樵夫得意道:“顶尖高手有七个,我便是其中一个。” 欧阳庆道:“那劳烦兄弟护送我回天音阁。” 樵夫愣住了,急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欧阳庆把遭遇说了出来。 樵夫一脸震惊,看向詹眉,道:“这就是暗河詹眉?” 詹眉道:“小女子正是詹眉。” 樵夫道:“也要把她带回去?” 詹眉看向欧阳庆。 欧阳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詹眉的嘴角露出笑容。 樵夫道:“你随我来。” 樵夫将欧阳庆和詹眉带到了扬州城外的一间宅子里。 宅子里养了许多信鸽。 樵夫拿出墨宝写了封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 没过多久,三个人便来到了宅子里。 詹眉看到这三个人后震惊不已。 ——这三人分别是“混元手”丁德运,“避水剑”焦鸿信,“行如风”武明轩。 三人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世人都以为三个人是行走江湖的散人,却不知他们早已是天音阁的人。 三人见到欧阳庆,都尊敬地作揖。 欧阳庆回揖道:“接下来的旅程,便麻烦各位护我周全了。” 丁德运看向詹眉,道:“素闻欧阳少侠独来独往,这女子是?” 詹眉道:“在下詹眉。” 焦鸿信皱眉道:“暗河詹眉?” 詹眉叹了口气道:“现在已经不是暗河詹眉了,就是詹眉。” 武明轩思索了片刻,道:“欧阳少侠,你若执意要带詹眉回天音阁,我们也没意见。但是我希望你能将这一路上的经历告知于我们。” 欧阳庆道:“为何?” 武明轩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欧阳庆思忖片刻,便把这一路的经历说了出来。 欧阳庆说完,武明轩看向詹眉,道:“你可不是缺男人的女人。” 詹眉道:“我若想要男人自然是不缺,但欧阳少侠与其他人不同。” 武明轩追问道:“哪不同?” 詹眉道:“别的男人见我都如野狗看到了包子,而欧阳少侠……当真君子。” 开封。 醉仙楼。 雅间。 公孙雄和令狐雁坐在圆桌旁。 那神秘男人依旧坐在纱帘后面。 令狐雁道:“派去暗杀欧阳庆和詹眉的杀手都死了,死于天地同寿。” 神秘男子点了点头,道:“给那四名杀手的家属多送些银两。” 公孙雄道:“以什么名义送?” 神秘男子想了想,道:“从军有功,战死沙场,战士家属自然应该得到厚待。” 公孙雄点了点头。 神秘男子道:“你确定那毒药只有你们有解药可解么?” 令狐雁自信道:“那是蛇组新研制的毒药,自然只有我们有解药。” 神秘男子点了点头。 他喝了口茶,继续道:“眼看还差一个月就立秋了,公孙都督,你那安排的如何了?” 公孙雄道:“已安排妥当。” 神秘男子道:“哎,往日我都觉得夏天来得快去得快,今年的夏天怎么迟迟不走。” 公孙雄道:“公子不必心急,大局全在我们掌控当中,只需安静等待便好。” 神秘男子起身,从暗门离去了。 场上又只剩下令狐雁和公孙雄。 令狐雁喝了口茶,道:“公孙大人,你似乎有什么心事?” 公孙雄道:“也不知詹眉能不能顺利进入天音阁。” 令狐雁笑道:“自然能,你别看欧阳庆整日冷着脸,但内心却是滚烫的。” 他又喝了口茶,继续道:“这生死相依的戏码,哪是内心滚烫炽热的年轻人能抵挡得住的。” 公孙雄不再说话,默默地喝了口茶。 令狐雁道:“倒是公子,似乎是越来越心急了。” 公孙雄道:“这种事情不能有丝毫差错,时间越长变数越多。公子等这个机会也等了这么久,自然会心急。” 令狐雁突然叹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果然没错。” 公孙雄道:“权利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第140章 回旋镖 林玄儿一行人终于是走回到了林玄儿和徐天佑相遇时来的第一个小镇。 小镇依旧,人面却已非。街道两旁的柳树随风轻摆,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林玄儿本不想在这个小镇逗留,毕竟这个小镇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回忆。 然而,孟娟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打破了她的沉思。 徐天佑提议道:“我们先吃个饭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于是乎,四人来到了林玄儿好心帮倒忙的那个客栈。 客栈的门面依旧简陋。 掌柜依然是那个掌柜,店小二也还是那天那个店小二,可他们全然已经忘记了徐天佑和林玄儿。 或许在这个小镇,每天都有太多过客,他们的故事早已被时间冲淡。 四人找空位坐下,林玄儿开口道:“小二,来两斤牛肉一壶酒。”接着,便又点了些饭菜。 客栈里食客并不多,稀稀落落地坐在各个角落,有的低头私语,有的独自饮酒。 饭菜很快便被端上了桌,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林玄儿、玄诚和徐天佑三人吃着肉喝着酒,孟娟虽不胜酒力,但也跟着喝了一杯。 林玄儿吃着牛肉,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只有钱吃素面?” 徐徐天佑微微一笑,道:“记得,我也还记得我们被店家赶出来的样子。”他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但更多的是对过往的释然。 林玄儿笑着举起杯自顾自喝了口酒道:“若不是因为我,你现在也不会是天音阁大小姐的姑爷。”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对徐天佑的深情。 徐天佑道:“这或许就叫祸福相依?我丢了个扎根过平淡生活的机会,却娶到了林女侠。”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林玄儿的爱慕。 玄玄诚举起酒杯,皱着眉道:“吃饭吃饭,别每天就想着变着法子说情话。”说罢,将酒倒进了肚子里。他的表情虽然严肃,但眼中却带着一丝笑意。 林玄儿道:“你管不着。”她也举起了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孟娟噗嗤笑了出来。愉快的氛围是会感染彼此的。 这一路上,她看着徐天佑和林玄儿无时无刻不透着甜蜜,看着玄诚和林玄儿一路斗嘴,心情好了许多。 四人默默吃着饭,见两名带刀汉子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 ——正是收保护费的光头男和刀疤男。 林玄儿见那两人进来,喃喃道:“有这么巧的事啊?”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预感。 徐天佑道:“冤家路窄。” 光头男和刀疤男径直走到柜台,掌柜躬着身笑盈盈地迎接着。掌柜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谄媚,但更多的是对这两个恶霸的恐惧。 光头男道:“掌柜,你又拖了三天了。”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咆哮。 掌柜躬身赔笑道:“再给我五天时间,一定连本带利给你们。”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哀求,但更多的是无奈。 刀疤男对着柜台用力拍了一掌,怒道:“你每个月都拖,是不是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掌柜吓得一哆嗦:“哎哟,怎么会,我……确实最近生意不好,不然我也不愿拖的。” 就在刀疤男用力拍柜台时,客栈里的食客怕惹祸上身,纷纷匆忙逃跑。 ——唯独林玄儿他们那桌的人像无事发生一般,悠闲地坐在位置上吃菜喝酒。 除了孟娟,孟娟吓得有些哆嗦,但见林玄儿他们都不走,便也硬着头皮埋头吃饭。 光头男看向这桌胆大的食客,一眼便看见了林玄儿。 他总觉得林玄儿很眼熟,于是乎一直打量着。 而后,他似受了什么惊吓似的,立马拍刀疤男的肩膀。 刀疤男回头问道:“何事?” 光头男指着林玄儿,道:“是那个……那天那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刀疤男顺着光头男指着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林玄儿。 ——不愧是帮大人办事的喽啰,武功好不好另说,记忆力是真的好。 刀疤男也记起了林玄儿。 刀疤男转身看向掌柜,眼神凶狠:“你又找帮手是吧?” 掌柜还没解释,林玄儿先开口说话了:“我们和掌柜可不认识。我们只是过路旅人,来这吃顿饭罢了。你们该干嘛干嘛。” 言毕,她举起酒杯喝了口酒,继续埋头吃菜。她的动作自然而从容,仿佛完全没有将眼前的两个恶霸放在眼里。 刀疤男和光头男先是一愣,而后光头男道:“女侠当真不管?” 林玄儿摆手道:“真不管,谁天天闲着没事干管闲事啊!” 此言一出,光头男立马冲进柜台,将现银全部拿走。 掌柜哀求道:“大爷行行好,这些钱是客栈的运营资金,不能拿呀!” 光头男没有回话,而是数着这些现银。 “多的就算在下个月里了。”光头男道。 掌柜道:“大爷,你将这些钱全拿走,我周转不了啊!” 光头男道:“你没钱可以先跟哥俩借。”说罢,他从在柜台里抢来的现银中拿出二十两。 光头男贴心问道:“够么?” 掌柜看向林玄儿他们,眼中尽是求助之色。 可没想到,林玄儿他们头都不抬,依旧默默吃着菜。 掌柜叹了口气,道:“够了。” 光头男将二十两放在桌上,风轻云淡道:“利息你是知道的。”说罢,两人便离开了。 林玄儿一行四人吃饱喝足,付了钱便也离开了。 玄诚打趣道:“没想到林女侠也有不管闲事的一天。” 林玄儿道:“有的事管了不如不管,有些人就是帮不了。” 玄诚笑道:“看来林女侠在这是受过委屈呀!” 林玄儿道:“委屈极了。”她把当年在这多管闲事最后却被掌柜赶出客栈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嘲,显然对那段经历已经能够坦然面对。 孟娟听后气不打一处来:“这掌柜活该被人抢了钱,还被人强迫借高利贷。” 第141章 惊天 丞相府的会客大厅内,古朴而庄重。 李不予坐在正位之上,怀中抱着那只毛色洁白如雪的猫,它的眼睛半眯着,似乎在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大厅下方,坐着的是清一色的主和派官员,他们占据了朝中六成之多,此刻却齐聚一堂,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李不予的目光从白猫身上移开,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官员,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权威:“今日召集诸位同僚,李某确有一事相求。” 吴边立刻表现出了应有的恭敬:“能为李丞相效劳,实为我等之荣幸。” 李不予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再过几日,皇上便会宣布御驾亲征的决定。在此,我希望诸位能够与皇上站在同一阵线,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 御驾亲征四个字一出,如炸雷一般炸向了这些官员。 官员们表情错愕,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一官员道:“这……御驾亲征之事,是否应从长计议?” 李不予道:“诸位放心,李某与皇上早已做好了万全之策。” 另一官员道:“还望李大人将计策告知我们。” 李不予道:“其实就是和辽国演一出戏罢了,意在平民愤,更关键是为了更好的维护与辽国的关系。” 又一官员谨慎问道:“这,与虎谋皮之事,还望李大人和皇上三思。” 李不予道:“老虎也不过是为了吃口饭。我以和辽国通过气,战局上我们胜,朔州依然归他们所有,私下再多给他们一些钱财。他们自然是答应的。这一举,定当为玄朝多换来百年安定。” 吴边恭敬道:“李大人英明,皇上圣明。” 李不予微微一笑,目光中闪过一丝精明:“此一战我希望你们都能自荐,待回来时,各位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在座的官员们相互对视,有的眼中露出了然之色,有的则是深深的思索。 他们知道,李不予的这番话,不仅仅是一场战事的安排,更是一场关乎个人命运与朝政大局的博弈。 在场官员交头接耳谈论了约莫一炷香时间。 李不予也不打扰,只是低头默默抚摸着怀中的白猫。 一炷香后。 在场官员终于是统一了想法:只是陪皇上去演一出戏,回来便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真可谓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 若不是真有万全之策,皇上真会御驾亲征? 未必皇上还会自己把自己演进去不成? 于是,吴边代表众位官员,作揖恭敬道:“我等愿支持皇上与李丞相的任何决策,愿为皇上和李丞相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李不予看向众官员,笑道:“玄朝有各位,当真是玄朝之福,皇上之福。” …… 另一日。 金銮殿内,晨光透过琉璃瓦洒落,映照着文武群臣肃穆的面容。 他们分列两行,如同深秋的树林,静谧而庄严。 严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视着殿下的臣子们。 等待中,大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直到严帝那沉稳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北方边陲屡遭辽国侵扰,百姓流离失所,朕心如焚。故朕决定,立秋之际,亲率大军,讨伐辽寇。”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百官中顿时掀起了波澜。 杨风声如洪钟,却带着一丝忧虑:“皇上亲征,乃我玄朝之荣耀,然离立秋仅余月余,诸多战事准备,恳请皇上三思。” 杨风是主战派,皇上御驾亲征他应该高兴才是。可此时却第一个出来反对。 吴边声援道:“皇上亲征,彰显我朝决心,此乃百姓之幸,下官愿鞍前马后,共赴国难。” 寇盟急切进言:“皇上英明,然秋日正是辽国兵强马壮之时,出征之事,宜深思熟虑,以策万全。” 一时间,朝廷上的言论仿佛派别对调了一般,主战派变成了主和派,主和派变成了主战派。 严帝的目光在群臣中逡巡,最终定格在李不予与公孙雄身上:“李丞相,公孙都督,尔等意下如何?” 李不予缓缓开口:“皇上圣明,我等自当遵旨。” 公孙雄亦附和道:“皇上圣明,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李不予的目光与公孙雄交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公孙雄怎么会毫无异议?他是亲自带兵打仗的将军。此时离立秋已经不到一个月时间,时间如此仓促。 并且,秋高马肥之际,正是辽国在一年当中战力最盛的时候。 这些,难道公孙雄会不知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公孙雄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 李不予猜不透,想不明白。 主和派的突然转变和一致的口径,是因为李不予早已和他们通过气。 而公孙雄,作为主战派的首脑,此时的言论却与主战派其他人截然相反。 李不予不解,主战派的人更是不解。 张利迎口不择言道:“公孙都督,你……你是老糊涂了吗?” 公孙雄也不恼,甚至都不回话。 严帝沉声道:“朕意已决。” 言毕,陈青弯着身呈来一张卷轴。 严帝打开卷轴,上面赫然写着此次随自己出征的官员,以及该带多少兵马。 四天王高丹,寇盟,杨风,张利迎自然在名单内。 还有众多文官也在内。 公孙雄和李不予自然在内。 公孙雄道:“谢主隆恩,但下官身体不适,无法适应北方天气,此次若随军,怕是会拖了众将后腿。”说罢,竟是大声地咳嗽起来。 严帝想起公孙雄年岁已高,之前还因病许久未上朝。 严帝道:“朕念公孙都督年岁已高,就留在朝内辅佐太子吧!” 而后,严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李丞相,你也留下辅佐太子。” 公孙雄和李不予接令。 接着,严帝便开始点兵马。 禁卫军内军十万,外军十万全部跟随而去。 再从各地抽调二十万兵马跟随。 玄朝最强部队铁甲营也在随军名单中。 铁甲营是玄朝规模最大,装备最好的重骑兵军营。 公孙雄道:“皇上,前不久大理蠢蠢欲动,我已将铁甲营全部调到了成都府,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来。” 严帝愣了会,道:“如此大事你怎么不事先和朕禀告?” 公孙雄低头道:“兵贵神速,下官便自作主张将铁甲营调了过去。请皇上责罚。” 严帝又问:“大理和我朝一向交好,怎么在此时发难?” 公孙雄道:“下官怀疑大理是和辽国结成了盟友,意在南北同时发难,夹击我朝。” 严帝道:“不……” 而后,严帝咳嗽几声,道:“御驾亲征之事已定,望诸位尽快做准备。”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退朝。” 太监正声喊道。 第142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邻理县。 街上熙熙攘攘,人们面带微笑,彼此问候,营造出一派和谐安宁的氛围。 应无疾坐在书房里处理着公务。 家仆气喘吁吁地冲进书房,急切之情让他连敲门的礼节都抛诸脑后。 应无疾抬头,眉头微蹙,问道:‘出了何事,让你如此慌张? 家仆道:“大人,约五千铁骑驻扎在邻理县东面十公里处。” 应无疾心头一震,急切地追问:“五千铁骑?他们是何模样?” 家仆道:“全身穿戴着银白色盔甲,脸上都戴着银色鬼面,根本看不清容貌。就连马都戴了银白色盔甲。” 应无疾惊道:“铁甲营!?他们为何会来此驻扎?” 家仆摇头道:“小人不知。” 应无疾立马起身,飞奔而去,骑快马直奔铁甲营。 铁甲营,以其五千精骑着称,每名骑士都是从无数战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 虽只有五千铁骑,但因每个人都是万里挑一,且装备精良,各个以一当十。 要说玄朝最精锐的部队是哪支? ——毫无疑问便是铁甲营。 若无惊天大事,若没有皇上或者公孙雄的命令,铁甲营是不会离开开封府的。 铁甲营怎会倾巢而出驻扎于邻理县? 应无疾一定要弄明白。 带着种种疑问,他纵马飞驰来到了铁甲营军营。 两名骑兵举起长枪,长枪交叉拦住了应无疾的去路。 “来者何人?” 应无疾下马作揖道:“邻理县县令应无疾。” 一骑兵道:“铁甲营驻扎之地,所有人不得入内。” 应无疾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为何会全数驻扎在此?” 骑兵的声音冷冽如其银色面具,不带一丝情感:“与你无关,速速离去,否则格杀勿论。” 应无疾思索片刻,道:“我与公孙都督是至交。” 骑兵问道:“可有公孙都督手谕?” 应无疾摇头。 骑兵不再啰嗦,长枪指向应无疾咽喉。 应无疾后退两步,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上马便离去了。 应无疾依旧纵马飞驰,很快便回到了县衙。 马未立稳,应无疾便跳下了马。 他人刚落地,便跑回书房,拿起笔便写起了奏疏。 邻理县一片和谐,邻理县的百姓和大理国边境的百姓相交甚密,若不是语言不太一样,根本分不清谁是玄朝人,谁是大理国人。 为何铁甲营会倾巢出动驻扎于此? 这一切对于应无疾来说太过蹊跷。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丞相府。 公孙雄今天在朝上的说辞,让李不予起了疑心。 大理一向与玄朝交好,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发难? 铁甲营又怎么会被调往成都府?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若此时下令让铁甲军回开封,是能赶上御驾亲征的。 公孙雄为何不愿意? 李不予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一个符合逻辑的理由。 全颖依旧站在李不予身后,像棵树般不动,不说话。 李不予左思右想,招手让全颖附耳:“你去查一下铁甲营有没有什么动作。” 全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都督府。 令狐雁已经在大厅内等候公孙雄。 公孙雄并没有意外的感觉,好似早已知道了令狐雁会在此等候。 令狐雁起身道:“公孙都督,公子让我来问一句,事情处理的没有纰漏吧?” 公孙雄风轻云淡回道:“万无一失。” 令狐雁笑道:“我们这戏做的也太劳民伤财了些。” 公孙雄冷笑道:“欲成大事难免要多牺牲一些。” 令狐雁作揖道:“暗河还有事情要处理,在下先行告退。” 公孙雄点头示意,令狐雁转身离去。 …… 《江湖日报》,以其迅捷的新闻采集、出版及发行速度闻名遐迩,它的速度之快,令人称奇。 然而,即便是《江湖日报》自己也未曾有过如此迅猛的报道。 ——仅半日之内,新一期的报纸便已遍布了开封的大街小巷,其头条新闻震撼人心:皇上亲口宣布,将御驾亲征,与辽国决一死战! 仅三日内,消息如同春雷般在大地上滚滚传开,震惊了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随后,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似乎整个国家的心跳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壮举而加速。 辽国,如同一柄悬挂在玄朝苍穹之上的利剑,其锋芒无时无刻不威胁着帝国的安宁。 然而,皇上却轻信了李不予的主张,持续以一种谦卑的姿态与辽国进行和谈,试图以和平的方式化解紧张的局势。 ——在百姓的心中,这连续的让步和谈判却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如同一股压抑的怨气,悄然在民间蔓延。 皇上亲征的消息,如同晨曦驱散了长夜的阴霾,百姓心中的怨气化作泉水喷涌而出,瞬间消散无踪,留下的,只有沸腾的热血和坚定的信念。 他们始终坚信,只要皇上摒弃和谈,挺身迎战辽国,胜利的天平终将倾斜向玄朝这一边。 全国的募兵处门前,人潮涌动,络绎不绝,无数热血青年纷纷报名参军,愿为皇上的荣耀贡献自己的青春和力量。 皇上,作为天选之主,享有神明的庇佑。 ——他若亲率大军,必将所向披靡,战无不克! 应无疾手上拿着一份《江湖日报》。 可他的眼里并没有其他人眼中的喜悦,而是不解,转而便是恐惧。 “一定有问题。” 应无疾的心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他不再多做思考,拿起笔纸便要再写奏疏阐明其中蹊跷。 ——其中最蹊跷的便是铁甲营竟在这种时候驻扎在了邻理县附近。 刚写三个字,应无疾便扔下了笔,飞奔出门,骑着快马纵马飞驰,奔向开封。 雁过县。 于江峰坐在田埂间,腿上还有刚下田沾上的泥土。 他坐在田埂上,手里拿着一份《江湖日报》。 刚看到皇上决定御驾亲征时,于江峰笑的合不拢嘴。 可兴奋劲一过,他越想越不对劲。 ——严帝轻信李不予,李不予是主和派的,为何会突然御驾亲征? ——离立秋已不足一月,准备时间过于仓促,公孙雄他们那批实实在在上个沙场的武将又怎会答应? ——更遑论秋天正是辽国一年当中战力最强盛的时候,怎么会选这个时候和辽国正面硬碰? 于江峰来不及清洗腿上和手上的泥土,飞奔回县衙。 他不过刚提笔,心中越发觉得事情过于蹊跷。 于是,于江峰和应无疾做了一样的决定——骑上快马朝着开封飞驰而去。 第143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 永州。 白莲教永州分堂。 赵天恒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盘中的蛇肉,同时畅饮着杯中的烈酒,目光在手中的《江湖日报》上游走。 他突然冷笑道:“有趣,有趣极了,这乌龟皇帝竟然开窍了。” 坐他对面的是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胖子并未吃蛇肉,而是拿着一个猪腿在啃。 胖子嘴角沾着猪油,咧嘴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玩世不恭:“老大,若这战赢了,咱们还搞革新么?” 赵天恒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这战能胜,我便亲自去陈北年面前俯首称臣,从今往后,白莲教只认‘保皇’一派。” 胖子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要是败了呢?” 赵天恒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那我就得去皇宫门前高呼‘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了。”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 胖子满足地叹了口气:“永州这地方真不错,蛇肉鲜美,猪肉也是一绝,咱们得先下手为强,把永州给占了。” 永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北可制荆湘,南可驭百粤,自古便是楚南粤北的商贸重镇,物资集散的要冲。 不论在哪个朝代,永州的战略地位都十分重要。 没想到在这个胖子眼里,只剩下吃食了。 赵天恒笑道;“这么雄伟的城池,到了你这儿,怎么就只惦记着吃了呢?” 胖子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回了句:“老话不是说了嘛,‘民以食为天’。”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大笑,举起酒壶对碰。 扬州。 白莲教扬州分堂。 陈北年坐在太师椅上仔细看着《江湖日报》。 站他面前的是位持剑少年。 持剑少年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我们终于等来了皇上觉悟的这一天。” 陈北年面露微笑,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欣慰:“他毕竟是我们玄朝的皇帝,迟早会领悟到,仅凭求和换不来长治久安。” 持剑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讥讽道:“真想看看赵天恒现在的表情,恐怕比吃了苍蝇还让他难受。” “保皇派”的信徒们始终对皇上抱有厚望,他们坚信皇上之所以一直以求和的姿态和辽国周旋,要么是受了李不予的误导,要么是在等待一个成熟的时机。 而“革新派”则持有截然不同的观点,他们深信皇上和这个朝廷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宛如一栋破败到无法修复的老屋,唯有彻底推翻重建,方能迎来新生。 皇上此次亲征,无疑是给了“革新派”一记响亮的耳光,证明了他们对朝政的悲观论调是多么的荒谬。 陈北年含笑点头,口中念叨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他的信念更加坚定,看来他们的理念和选择是正确的。 持剑少年语气坚定地报告:“许多教中兄弟已经毅然投军,愿追随皇上奔赴抗辽前线。” 陈北年缓缓颔首,语气庄重:“这本就是吾辈义不容辞的责任。” …… 林玄儿及其伙伴四人,风尘仆仆地踏入了苏州的地界,满身的疲惫在踏入这片富饶之地时显露无遗。 四人走的实在有些累了,于是在郊外的茶水铺坐了下来。 茶水铺的老板面带春风般的笑容,那神情仿佛是意外捡到了一袋金银财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店小二也笑的合不拢嘴,好像天上掉的钱被他捡到了似的。 林玄儿喉咙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她急不可耐地提起茶壶,倾倒入茶碗中,随即仰头痛饮,茶水如甘霖般滋润着她的喉咙。 徐天佑问道:“小二,何事如此开心?” 店小二道:“你们还不知道么?皇上决定御驾亲征。” 店小二的话如同晴天霹雳,震惊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玄儿更是惊得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茶香四溢中带着几分狼狈。 玄诚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重复:“你是说那个向来听信李不予、畏首畏尾的皇上,竟然要御驾亲征?” 店小二的脸色倏地变得凝重,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提醒:“各位客官,此等大事,私下里切勿妄言。” 孟娟对朝堂上的纷争知之甚少,她选择了保持沉默。 林玄儿困惑地挠了挠头,半开玩笑地说:“难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了不成?” 徐天佑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或许皇上终于有所觉悟,明白了求和并非长久之计。” 林玄儿不满地“切”了一声,似乎还想发表些意见。然而,皇上御驾亲征的消息如磐石般坚硬,她不得不信。 若说这背后隐藏着什么玄机,林玄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头绪。 不单是林玄儿,即便是在座的其他人,也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迷惑不解。 最终,他们只能将其归结为皇上的顿悟——意识到单靠求和并不能为玄朝带来真正的和平与安宁。 天音阁。 林惊涛独坐于书房,目光凝重地审视着手中的信函,烛光映照下,他的侧脸更显深沉。 这信上并不是写皇上御驾亲征的事情。 ——写的是欧阳庆遭暗河埋伏,险些丧命,暗河詹眉弃暗投明,舍命相救才脱离困境。 欧阳庆带着詹眉一起在赶往天音阁的路上。 林惊涛的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阴霾。 欧阳庆的安危牵动着他的心,而对于詹眉的突然投诚,他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疑虑,忧虑其背后可能隐藏的图谋。 然而,最令他心绪不宁的,是林玄儿迟迟未归的消息,那份牵挂如同一根紧绷的弦,时刻触动着他的心。 林氏轻手轻脚地端来一碗甜汤,见丈夫面带忧色,便柔声问道:“夫君,信中可是有何不祥之事?” 林惊涛轻轻合上信纸,掩饰住内心的波动,淡淡回应:“无甚大事,不过是阁中杂务繁多,令人稍感烦忧。” 林氏轻放甜汤于案上,然后轻移莲步至林惊涛身后,温柔地为他揉捏着紧绷的肩膀。 林惊涛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享受妻子的关怀,心中的忧虑似乎也随着这温柔的按摩渐渐缓解。 林氏边按摩边轻声细语:“岁月不饶人,夫君也该适时休息,别总是熬夜操劳。待庆儿归来,不妨让他分担一些阁中事务。” 尽管双眼紧闭,林惊涛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显露出内心的一丝波动。 也就瞬息间,林惊涛恢复淡定。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只有烛火在静谧中轻轻摇曳,投射出一室的温馨与安宁。 林氏的按摩突然停顿,紧接着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打破了夜的宁静。 林惊涛猛地睁开眼,关切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林氏身上,急切问道:“上次大夫把脉后,究竟诊断出了什么?” 林氏轻轻摇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人老了,身体自然不如从前,受不得寒也受不得热,些许补药调理便能好转。” 林惊涛深情地点了点头,语气中满是关切:“夫人务必要多加保重。”言罢,他缓缓起身,细心搀扶着林氏,一同步入睡房。 第144章 天音阁 林玄儿踏入苏州城的那一刻,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精神家园,整个人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与自信。 她昂首阔步,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宛如一位凯旋而归的将军。 “欢迎来到我成长的地方——苏州!”林玄儿张开双臂,满怀激情地宣告。 徐天佑看着她的变化,不禁笑道:“一进入苏州,你似乎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 林玄儿笑着回应:“那当然。哎呀,玄诚,你怎么突然沉默了?” 玄诚幽默地回答:“多说多错,我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林大小姐,被赶出苏州。” 孟娟被这轻松的气氛感染,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玄儿故作生气地皱了皱鼻子:“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吗?” 玄诚笑着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示意自己说错了话,自罚掌嘴。 无论走到哪里,林玄儿总是好奇地四处观望,探索每一个角落。 苏州不比他们到过的任何地方差,好玩的稀奇的东西自然也有许多。 然而林玄儿像是不感兴趣一般。 她没有在城中逗留,而是直接朝着天音阁的方向前进。 尽管已是深夜,天音阁依旧灯火辉煌,门前的石狮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威严。 门口的护卫见到林玄儿,惊喜交加:“大小姐回来了!” 天音阁的规模宏大,细节精致,让每一位初来乍到的访客都为之震撼。 一进入大门,便能看到用石子精心堆砌的地面画作,道路两旁绿树成荫。 穿过能容纳五百人的议事大厅,一座圆形拱门映入眼帘。 走进拱门,一片碧绿的湖泊展现在眼前,湖上是一座九曲石桥,桥的尽头是一座八角亭。 继续前行,穿过几个庭院,经过几座精美的拱门,终于来到了林玄儿家人居住的地方。 一条河流静静流淌,河上是一座木质拱桥,桥的尽头是一座八角亭,再往前便是食厅。 一路上,值夜的仆人们见到林玄儿,都恭敬地鞠躬,称呼她为大小姐。直到身形错过,他们才起身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食厅前,林惊涛和林氏正等待着林玄儿的归来。 看到父母,林玄儿的眼眶湿润了,她激动地跑过去,紧紧拥抱着林氏:“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林玄儿紧紧抱着林氏,不愿放手,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林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温柔地提醒:“好了好了,天佑和你的朋友们还在看着呢。” 林玄儿却任性地说:“不管,我就要再抱一会儿娘亲。” 林氏拍了拍林玄儿,道:“好了好了,走了这么远也累了吧?我已经叫厨子煮了些你爱吃的东西,坐下来吃些东西。” 众人围坐在精致的八仙桌旁,一炷香的功夫过去,桌上便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 ——这些佳肴堪比艺术品,雕工精细,形态生动,光彩夺目。 每一道菜,不论其味,单凭外观就足以激发食欲。 徐天佑、玄诚和孟娟面对这桌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竟然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林玄儿见他们迟迟不动筷子,好奇地问:“你们不饿吗?” 玄诚赞叹道:“这哪里是菜,分明是画。” 林玄儿忍不住笑出声,承诺道:“如果你们喜欢,以后我们天天吃这样的菜,顿顿不重样。” 林惊涛举起酒杯,向玄诚和孟娟表示感激:“感谢二位一路对小女及女婿的关照。” 玄诚和孟娟受宠若惊,连忙举杯回应。 孟娟本想表达自己受林玄儿照顾之情,却因紧张而说不出话,只能默默地饮尽杯中酒。 仆人又为他们斟满酒。 林玄儿向父母介绍:“这是玄诚,我们铿锵三人组的一员。” 林惊涛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而玄诚却已面红耳赤。徐天佑也轻咳一声,掩饰笑意。 接着,林玄儿指向孟娟,道:“这是孟娟,我很佩服的人。” 林氏回忆起女儿提及的孟娟事迹:“你就是那位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爱情的孟娟?” 孟娟低头,紧张地搓着衣角,微微点头。 林氏温柔地鼓励:“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抬起头来。” 孟娟颤抖着抬起头。 林氏赞许地笑道:“真是个标致的姑娘。” 孟娟轻声道:“谢谢夸奖。” 林玄儿又向母亲请求:“娘亲,以后让孟娟住在我们天音阁,可以吗?” 林氏拍着女儿的手,笑道:“好,都听你的。” 孟娟感到受宠若惊,这么美丽的地方,别说看过,她连想都未曾想过。 ——没想到现在自己竟然要住在这种地方。 “谢谢收留。”孟娟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林玄儿环顾四周,疑惑道:“欧阳大哥还没回来吗?” 林惊涛答:“应该过两天就到家了。” 这顿饭虽然吃得有些拘谨,但菜肴的美味无可抵挡,尤其是苏州出名的糕点,在天音阁厨师的巧手下更是令人回味无穷。 孟娟感觉如梦似幻,从未想过自己也能品尝到如此奢华的饭菜。 她只知道林玄儿出身富贵,却没想到家境竟如此显赫。 像林玄儿这种家世的人,她从未见过,只在别人的话语里听过。 林玄儿吃着糕点,问父亲:“佑玄酒家的白如链和沈兵回来了吗?” 白如链和沈兵不告而别的事情似乎并没有让林惊涛感到惊讶。 林惊涛平静地回答:“他们出去办事了,还没回阁。” 林玄儿点头,道:“我把佑玄酒家交给朋友项秋灵打理了。” 林惊涛表示支持:“你高兴就好。” 林玄儿感激地道谢,随后与林氏欢快地聊起旅途中的趣事。 酒足饭饱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徐天佑自然与林玄儿同住她的闺房。 玄诚和孟娟则由仆人引导至客房。 天音阁不仅宏伟,而且布局曲折,庭院深深,树木繁茂。 若无仆人引路,玄诚和孟娟恐怕真要在这天音阁中迷失方向。 第145章 委屈的严帝 御书房内,气氛庄严肃穆。严帝正专注地翻阅着史书,沉浸在过往的记载与智慧之中 。陈青静立一旁,如同影子般默默伺候,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突然,一位传话太监匆匆赶来,打破了书房的宁静:“皇上,应无疾和于江峰求见。” 严帝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意外,他确认般地问:“你说是谁求见?” 传话太监低头重复:“应无疾和于江峰求见。” 严帝脸上露出一丝厌恶,果断地说:“不见,让他们回去。” 太监领命,匆匆退下传达皇上的旨意。 严帝沉吟,喃喃自语:“这两人怎会联袂而来?” 陈青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忧虑:“皇上,这二人素来固执,若一同前来,恐怕不怀好意。” 严帝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耐烦道:“他们两个一起来,简直就像黑白无常上门,我耳朵都要被他们的唠叨磨出茧子。” 陈青听后,心中一紧,连忙恭敬地说:“皇上龙体安康,定能万寿无疆。” 没过多久,传话太监又走了进来。 严帝问道:“何事?” 传话太监道:“于江峰和应无疾说,皇上若执意不见,便长跪不起。” 严帝怒道:“不见不见,让他们跪死算了。” 传话太监领命,转身欲走。 应无疾和于江峰让严帝是又爱又恨又恼。 这两人是难得的清官——在百姓中口碑极好,不争不贪。且不拉帮结派。 唯独是这两人太过固执。 应无疾天天嚷着北伐北伐。 于江峰天天和自己唱反调。 但他们对玄朝的忠心,日月可鉴。 严帝揉了揉眉心,道:“等等。” 传话太监驻足。 严帝挥了挥手道:“该来的也躲不了,让他们俩进来吧!” 没过多久,只见应无疾和于江峰匆匆跑来。 ——什么君臣礼仪?什么风度?他们似乎并不在乎。 应无疾和于江峰皆是披星戴月赶路而来,这一路上不知跑死了几匹快马,即使睡也是实在不行了才睡在路边。 至于吃喝,随便买些干粮买碗茶水凑合着吃便是了。 这一路风尘仆仆在衣服上和脸上都烙下了痕迹。 严帝看着两人衣服都沾满灰尘,脸上尽显憔悴疲惫之意,本想出言安慰。 可当他再细细看去,却见应无疾满脸愁容,于江峰一脸怒意。 ——严帝知道,这两个忠臣又要开始唠叨了。 还未等严帝开口,应无疾和于江峰率先开口。 应无疾愁道:“御驾亲征之事望皇上三思而后行。” 于江峰更是直言不讳:“皇上,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这两人一个人声音哀愁,一个人声音中皆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不论是哪种情绪,都让严帝觉得糟透了。 严帝闭上眼忖道:“就该让他们跪死在殿外。” 应无疾和于江峰对视一眼。 于江峰道:“我这要说的事情比较急,要不我先说?” 应无疾想张口,而后挥了下衣袍,点了点头。 严帝怒道:“朕还坐在这呢!谁先说当由朕决定!” 于江峰道:“好好好,那皇上您说,我们谁先说。” 严帝道:“应无疾先说。” 应无疾听罢,立马道:“皇上御驾亲征,铁甲营全军五千人马却驻扎在邻理县附近,这事老臣是越想越蹊跷。还望皇上细查。” 严帝道:“铁甲营驻扎在那的事情我早已知晓。” 应无疾道:“大理国与玄朝一直交好。成都府一带安居乐业,皆无战事发生,为何铁甲营会驻扎在邻理县附近?” 严帝道:“公孙都督已查明大理国有异心,调铁甲营去镇守边境,有何不妥?” 应无疾道:“铁甲营不到事态紧急之时,非皇上或公孙都督手谕绝不出开封半步。当下皇上要御驾亲征,铁甲营若要动,也应该是跟着皇上去北伐抗辽,怎就会驻扎在邻理县附近?” 严帝道:“此事是我和公孙都督共同决定,你就别管了。” 应无疾道:“皇上……” 刚说两字,却被严帝打断:“于江峰,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于江峰道:“皇上轻信李不予,这朝堂半壁皆是主和派的人,他们为什么会愿意让你御驾亲征?” 严帝怒道:“朕若真铁了心要做一件事,谁能拦我?” 于江峰道:“好好好,那我还想问,现在离立秋已不过一月,这个时候才做准备,行事如此仓促,公孙都督他们那批征战过沙场的将军也没拦你?” 严帝道:“他们本就是主战派,朕宣布御驾亲征他们开心还来不及,为何要阻拦朕?” 于江峰怒目圆瞪,道:“他们只是主张以战止战,不是脑子有毛病!” 严帝大怒拍桌:“于江峰,你这样瞪着我什么意思!朕有上苍庇护,御驾亲征自然是战无不胜,哪需要那么长的时间准备?” 严帝又道:“于江峰,我算是看透你了。朕要和,你不愿意。朕要战,你也不愿意。你就是铁了心和朕唱反调的。” 于江峰怒极反笑,指着严帝道:“上苍庇护?你问问辽国的刀剑认你的上苍么?” 严帝拍案而起,也指向于江峰,大怒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指着朕的鼻子说话的?” 于江峰道:“你不是说你有上苍庇护吗?我对你如此大不敬,你让上天落个雷下来把我劈死!” 风和日丽天,天上自然不会降雷。 严帝和于江峰怒视而立,皆不说话。 应无疾道:“皇上,此事确实得从长计议。” 严帝怒道:“御驾亲征之事朕意已决,若有谁再阻拦,我罢谁的官!” 应无疾道:“这……” 于江峰用力挥了一下衣袖,道:“这种官,谁爱当谁当。” 严帝道:“于江峰,你什么意思?” 于江峰道:“我不伺候了。”说罢,转身便走。 严帝气的心脏狂跳。 他指着于江峰,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人仗着百姓爱戴,骄纵蛮横,肆意妄为。” 应无疾道:“皇上,于县令也是为皇上着想,还望皇上三思呀!” 严帝怒道:“我也不想看到你,朕要求和时你天天要我和辽国宣战。朕要宣战了,你又来阻拦。” 应无疾还想说话,严帝转身便走了。 应无疾想出声挽留,陈青拦住了他:“应大人,你们这样行事,皇上若真被你们气出个什么毛病,你们担不起的。” 应无疾叹了口气,也转身慢慢离去了。 第146章 太湖游 夏日游太湖,碧波漾轻舟。 荷花深处笑,渔歌入梦流。 太湖作为中国五大淡水湖之一,亦是苏州的一处着名景点。 作为东道主的林玄儿,自然得带朋友感受一下太湖之美。 湖面如碧,波澜随风微起。 数不胜数的渔船如碧蓝上的点墨,缓缓行着。 渔民的渔网抛出,像静态中动态的白色弧线。 湖中的鱼儿在水中自由穿梭。 白鹭成群结队,翱翔在湖天一色之间,它们优雅的身姿,为这幅画卷增添了几分生动。 林玄儿一行人坐在一条豪华的客船上,客船已被林玄儿包下了。 他们悠闲地吃着放满一桌的各色苏式糕点,喝着花果山云雾茶。 苏州本就以精致的糕点闻名,种类也有许多。光摆在桌上的便有六种。 至于花果山云雾茶,作为江苏三大名茶之一,本应该是皇室贡品。 ——但,谁让林玄儿是天音阁林惊涛之女呢? 这花果山云雾茶,正是她从天音阁带出来的。 孟娟这一路都像活在梦里。 ——其实她连做梦都想不到原来还能这样生活。 原来孟家村外的世界是这样的。 原来生活可以是这么多姿多彩,无忧无虑的。 她本是孟家村被别人唾弃的不祥之人,而现在,她坐在豪华的客船上,吃着各色糕点,喝着皇室贡茶。 孟娟本就是懂得感恩的人,她知道这一切若不是碰到林玄儿,自己根本不可能享受。 在她心里,已经把林玄儿当成了给自己第二次生命的人。 徐天佑本是想喝茶的,但耐不住林玄儿要喝酒,于是品尝了一杯花果山云雾茶后,便和林玄儿一起喝着三十年的女儿红。 玄诚独自坐在船头,吹着湖风,身旁放着一个鱼篓。 他手上拿着鱼竿,静静地钓着鱼。 湖风吹来,吹动了他的衣摆,吹动了他的头发,也吹动了他腰间的铃铛。 “叮铃,叮铃。” 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仿佛也在享受着现在的宁静与和谐。 林玄儿微闭双眼,沉醉于酒香在口中的回旋。 徐天佑说:“很久没有看到你这么放松的表情了。” 林玄儿道:“我一回到苏州便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无比轻松。果然到哪都不如在家好。” 玄诚已钓满了一鱼篓的鱼。 他坐了下来,喝了口茶,锐评道:“这世上要比天音阁还好的地方也不多了。” 林玄儿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天音阁可是江湖第一大派。” 玄诚也只是品尝了两杯花果山云雾茶,便喝起了三十年的女儿红。 玄诚也惬意地呼了口气,道:“还是酒好喝。” 林玄儿看着他那装满了鱼的鱼篓,笑道:“今晚你要请我们吃全鱼宴?” 玄诚笑着回应:“只要林大小姐不觉得菜品单调,我乐意之至。” 林玄儿笑着回答:“朋友亲手钓的鱼,自然是求之不得的美味。”说罢,她又喝了一杯酒。 玄诚打趣道:“我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能和林大小姐当上朋友。”说罢,举杯敬向林玄儿。 林玄儿再次将酒一饮而尽:“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林女侠。” 玄诚摇头道:“这世上女侠特别多,但天音阁大小姐独你一份。” 玄诚又看向徐天佑,打趣道:“这世上大侠更是多如牛毛,但天音阁的姑爷独你一个。” 徐天佑笑道:“玄诚兄就别拿我逗趣了。” 林玄儿看向孟娟,道:“娟儿妹妹,这些东西你还吃得习惯么?” 孟娟点头道:“我做梦都梦不到这么多好东西。” 林玄儿笑道:“你就安心住在天音阁,我天天带你吃喝玩乐。” 孟娟受宠若惊道:“林大小姐的大恩大德,我无以回报。愿当牛做马来报答这份恩情。” 林玄儿道:“我把你当朋友,就别讲这些见外的话了。还有,你叫我玄儿便行。” 孟娟有些局促:“玄、玄儿姐姐。” 林玄儿点了点头以表回应,将面前的百果蜜糕递给她:“你放轻松些,在座的都是朋友。我看你拿糕点也只敢拿面前那盘云片糕。” 孟娟这才发现自己的拘束被林玄儿关注在眼中,一时间她既感动又害羞。 她微微点头,接过百果蜜糕慢慢放入口中。 也不知是百果蜜糕太甜,还是林玄儿的举动让她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甜蜜。 总之,她刚咬一口百果蜜糕,便觉得甜进了心里。 林玄儿又倒了一杯酒给孟娟:“茶确实是好茶,这女儿红也不错,窖藏了三十年呢!你尝尝。” 孟娟接过酒杯,轻声道:“小女子敬三位一杯,感谢三位让我得到新生。”说罢,掩面将酒一饮而尽。 其实孟娟早已想品尝一下这三十年的女儿红,只是刚上船便被船上的仆人倒上了花果山云雾茶,她便一直喝着茶。 她也不知如何开口说想尝一下这酒的滋味。 ——对于她而言,能品尝上这本是皇室贡品的茶,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怎还好意思开口说想品尝一下三十年的女儿红的滋味呢? 太过奢望了。 而现在,孟娟心里的奢望已然达成。 其实林玄儿突然给孟娟倒酒,也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双眼不经意间瞟向酒壶。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夕阳斜下,夕阳红光在湖面上荡起一片红晕。 飞鸟也似乎飞倦了,栖息在湿地上整理着羽翼。 四人下船,享受着徐徐湖风,慢慢往前走着。 林玄儿道:“我知道有一家酒楼做鱼特别好吃。” 玄诚提着装满了鱼的鱼篓,道:“真的吃全鱼宴啊?” 林玄儿打趣道:“怎么,你舍不得?” 玄诚将鱼篓递给徐天佑,道:“我只是享受钓鱼的过程,我只是怕林女侠嫌菜品过于单一。” 徐天佑接过鱼篓。 孟娟突然开口:“那个……玄儿姐姐。” 林玄儿问道:“怎么了?” 孟娟双手不自然地搓着衣角,道:“我们好像没付船钱。” 林玄儿笑道:“我在苏州不需要付钱,他们去天音阁结账便是。” 孟娟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第147章 全鱼宴 林玄儿没骗人,她在苏州买东西真的不用付钱,只需要表明自己身份便行。 林玄儿所说的做鱼很好吃的酒楼叫“鲜味楼”,“鲜味楼”做河鲜的技术在江苏若称第二,便没哪家酒楼菜馆敢称第一。 去“鲜味楼”的路上要经过是首饰铺,裁缝铺,胭脂铺。 在首饰铺时,孟娟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金色发钗。 林玄儿问道:“喜欢?” 孟娟全神贯注地看着那金色发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林玄儿立马道:“掌柜,这个发钗帮我包起来。” 孟娟吓得一哆嗦:“玄儿姐姐,这、我付不起这钱。” 林玄儿笑道:“我送你。” 孟娟诚惶诚恐道:“无功不受禄,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个金钗的价钱。” 林玄儿抱了抱孟娟,柔声道:“你就当是你积的功德值得现在的一切。” 孟娟感动的眼眶微红。 出了首饰铺,转头便进了裁缝铺。 这铺子里摆放的都是上好的丝绸,颜色也鲜艳好看。 展示出来的衣服更是让人爱不释手。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衣服。 孟娟自然也喜欢。 她下意识地看着那件淡蓝色绣花长衫,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轻抚摸着,生怕弄坏了这如艺术品的衣衫。 “掌柜,把这件衣服包起来。” 又是熟悉的声音。 孟娟从梦中惊醒,立马摇头摆手:“玄儿姐姐,使不得。我、我只是,只是看看。” 林玄儿笑道:“以后我穿什么,你便穿什么。我用什么,你便用什么。” …… 没有哪个女孩不喜欢胭脂。 可到了胭脂铺,孟娟始终是低着头,即使碰到了她很喜欢的,也只敢轻抬眼眸偷偷瞄两眼。 林玄儿精挑细选选了三盒胭脂:“掌柜,这三盒胭脂每样给我两盒。” 孟娟大惊:“我、我没看呀!” 林玄儿笑道:“你喜欢这三盒胭脂么?” 孟娟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林玄儿道:“喜欢就行,我还怕你不喜欢呢!” 孟娟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会有个人对自己这么好。 就这样走走逛逛,四人终于是在亥时走到了鲜味楼。 徐天佑将鱼篓交给店小二,道:“把这些鱼全做了。” 店小二接过鱼篓:“客官还要些其它的么?” 林玄儿道:“三壶女儿红。” 店小二点了点头,便提着鱼篓去了后厨。 等菜时间,林玄儿和孟娟摆弄着新买的胭脂,互相讨论着哪盒胭脂配什么颜色的衣服更好看。 随着讨论的深入,孟娟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再那么拘谨。 等了一炷香时间,菜终于上齐了。 林玄儿看着这桌全鱼宴倒是不震惊,但其他三个人却大受震撼。 ——所有的做鱼方法,都已经呈现在这个桌上了。 并且每一道菜都已做到了极致。 清蒸鲤鱼加入了姜丝、葱段和适量的调味料,保持鱼原有的鲜嫩时,又增了些不会喧宾夺主的香味。 红烧鲫鱼煎至两面金黄,汤汁浓稠香甜。 糖醋鱼的鱼肉经过精细的刀工处理,形成波浪纹或花刀纹,摆盘形态优美,糖醋的香气和炸鱼的香味交织在一起。 鱼汤鲜美可口,香甜暖胃。 酸菜鱼本是蜀地做法,却没想到座落在苏州的“鲜味楼”也能做的十分地道。 徐天佑一问才知,他们为了做这道菜,特意从蜀地购买了大量的麻籽。 糟溜鱼片鱼片经过精心烹制,表面呈现出诱人的光泽,精选的鱼片洁白细嫩,如同美玉一般温润,糟卤的香气浓郁,与鱼片的鲜美相得益彰,令人食欲大增。鱼片与糟卤的结合,使得菜品层次分明,视觉效果佳。 蒸鱼头也是一绝,剁椒与葱蒜铺在鱼头上,让人看着便食欲大增。剁椒的辣味与葱蒜的香味也没掩盖住鱼肉的鲜嫩香甜。 蒸鱼头的鱼头旁还摆放了一圈饺子。 饺子完美的吸入了汤汁的鲜美。 这一道道菜,不论从色香味哪一项来评,都是顶级。 玄诚目瞪口呆,惊道:“光鱼就能做到道道菜不重样啊?” 林玄儿笑道:“我选的酒楼,自然有过人之处。” 孟娟咽了口口水,道:“本没觉得很饿,这菜一端上来,肚子便咕咕乱叫了。” 徐天佑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放嘴里。 他惊喜道:“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 林玄儿嘿嘿笑道:“怎样?娶了我不亏吧?” 徐天佑笑道:“我可能是修了十辈子福气才娶到你。” 玄诚立马举起酒杯,道:“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四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孟娟再也不局限于夹眼前的菜了。 林玄儿温柔地将孟娟的变化看在眼中。 她笑道:“娟儿妹妹,明天我们换上新衣衫,去虎丘山玩。” 孟娟开心地点了点头。 玄诚道:“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我做梦都梦不到。” 孟娟笑道:“我也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徐天佑举起杯,道:“我也是。” 林玄儿道:“喂喂喂,你们这样说,好像我很不合群似的。” 四人相视一笑,举杯饮酒。 欢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菜吃完,酒喝完。 转眼子时已过半。 四人走在大街上。 街上人已不多了。 月光洒在街上,将四人的身影拉长。 孟娟喝的有些醉了,眼神迷离不大能看得清路,步履踉跄。 但她从来没有哪一刻有此时安心。 她脸颊红润,嘴上一直挂着笑颜。 林玄儿轻轻扶着孟娟,缓缓前行。 徐天佑跟在林玄儿旁边,安静地往前走着。 玄诚哼着曲,腰间铃铛不时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仿佛是在为他伴奏。 快到天音阁时,孟娟莫名地抬起头。 她突然停下脚步,笑着摇晃着指着天上的明月。 “好美的月亮,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月亮。” 三人不约而同地驻足抬起了头。 月儿弯弯,安静地悬挂在高空。 ——天上挂着一轮笑容。 第148章 虎丘山 风轻云淡,岁月静好。 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坐在孟娟门外的石凳上等着孟娟出门。 玄诚看了看天色,道:“怎么还没出来?不是又睡回去了吧?” 林玄儿道:“你急什么,女孩子家家出门要精心装扮,就是会慢些。” 谈话间,孟娟缓缓推门而出。 只见她害羞地低着头,身穿淡蓝色绸缎衫,脸上也画了淡妆。胭脂香浓淡适宜。 孟娟低着头,双手紧紧握着衣角,害羞地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林玄儿三人。 林玄儿三人有些恍惚。 孟娟穿着粗布麻衣,不施粉黛时,也足以让人侧目。 这换上合身的名贵衣衫,精心画上淡妆之后,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孟娟感受到三人的目光,本能的有些自豪和开心,但更多的是害羞。 ——她从来没有被他人的目光注视过这么久。 孟娟走到林玄儿跟前,小声道:“我这样打扮好看么?” 林玄儿点头如捣葱,起身将孟娟局促的双手握在手里:“好看,好看极了。” 四人欢喜地出了门。 这一路上,路人都为林玄儿和孟娟侧目。 林玄儿从小便是在各种注视下长大的,早已习惯了别人的注视。 但孟娟不是,这一路她都低着头,不敢和路人的眼睛对视。 四人欢欢喜喜来到虎丘山。 虎丘山被誉为“吴中第一名胜”,原名海涌山,因春秋时期吴王阖闾葬于此地,传说葬后三日有白虎蹲踞其上,故改名虎丘山。 虎丘山上名胜众多。 刚上山不久,便见一块巨石,巨石中有一道很深的裂痕。 玄诚仔细看着那道裂痕,叹道:“剑是好剑,持剑之人的剑法也是顶尖。” 林玄儿道:“这是试剑石,这裂痕是阖闾手持‘莫邪’神剑劈出来的。” 玄诚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莫邪’神剑所致,难怪剑气久凝不散。” 四人路过第三泉,并未多做停留,径直再往山上走。 四人来到千人石。 林玄儿道:“这千人石因其平坦且广袤,可容纳千人而得名。” 而后,林玄儿又给他们讲了一段关于千人石的传说。 ——据史书记载,生公在此讲经时,由于听众中无人相信,他便对石头讲述至理,结果石头都点头表示理解。 这也是成语“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由来。 三人权当故事来听,他们的目光已经望向北面。 从千人石往北看去,便能看到一扇圆洞门,圆洞门旁刻着“虎丘剑池”四个大字,浑厚遒劲,笔力中又似有精妙剑意。 徐天佑叹道:“这‘虎丘剑池’四字铁画银钩,笔力中自带剑意,不知是哪位大家所刻?” 林玄儿介绍道:“这四个字乃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独子颜頵所书。” 徐天佑、玄诚和孟娟三人边瞠目于“虎丘剑池”四个字的精妙之处边往前走。 走进圆洞门,便见剑池右侧石壁上又刻有“风壑云泉”四字,笔法潇洒,浑然天成。 徐天佑问道:“这又是哪位大家所刻?” 林玄儿道:“米芾。” 玄诚惊道:“可是那四大书法家之一米芾?” 林玄儿笑道:“天下似乎也只有这一个米芾。” 再往左侧石壁上看,有篆文“剑池”二字。 虽只有两个字,但能看出字与字之间呼应紧密。每个字的运笔技巧创新独特,功力非凡。 玄诚眼中精光一闪:“这……这不会是王羲之所刻吧?” 林玄儿惊讶道:“哟,你还懂书法?” 玄诚道:“在道观中学过几年,恰巧贫道最喜欢的书法大家便是王羲之,所以一看这字,便想到了这位书圣。” 剑池之所以被称为剑池,并不是真的因为在池中能看到剑,而是池子的模样像一把平铺的宝剑。 玄诚感叹道:“大自然果然鬼斧神工,竟能天然形成这么一处像极了宝剑的池子。” 林玄儿道:“这可不是天然形成,这是靠人工斧凿而成的。你们猜这池子为何被称为剑池?” 徐天佑道:“不是因为池子的模样像一柄宝剑么?” 林玄儿介绍道:“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传说剑池水中是春秋末期吴王阖闾的墓,墓中埋葬着许多珠宝和三千柄宝剑。” 孟娟道:“玄儿妹妹,你懂得真多。” 林玄儿被夸的心里欢喜,谦虚道:“我从小便生活在苏州,这些事情我不想听也能传到我耳朵里。” 四人再走,便到了虎丘塔 玄诚歪着头注视着虎丘塔:“你们看这塔是直的还是斜的?” 孟娟也瞪大了眼睛:“应该、应该是斜的吧?” 徐天佑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虎丘塔:“你们都觉得是斜的么?我还以为是我眼神出了问题。” 林玄儿笑道:“这塔就是斜的,你们眼睛没有毛病。” 玄诚赞叹道:“此乃真神迹!” 徐天佑挠了挠头疑惑道:“这怎么建成的啊?” 在场没人可以给出答案,只得感慨建造虎丘塔的工匠的手艺巧夺天工。 徐天佑、玄诚和孟娟三人绕着虎丘塔打转,似乎想窥探出其中秘密。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头绪。 抱着对虎丘塔建成的猜想,回味着虎丘山上各处名胜的传说,四人原路下山。 林玄儿自幼在苏州长大,对虎丘山的美景名胜早已习以为常,对她而言,虎丘山不过是家乡的一处平常之地。 然而,对于徐天佑、玄诚和孟娟这三位初访苏州的游客来说,虎丘山的每一处景致都如同承载上了历史的厚重的画卷般展开在眼前,令他们赞叹不已。 四人欢喜地一路慢慢走回天音阁。 这一路上,路人依旧为林玄儿和孟娟的美貌所侧目。 孟娟还沉醉在虎丘山上的名胜所带来的震撼当中,她的心神沉浸在那些古老的传说和壮丽的景色之中。 她的笑容自然而灿烂,仿佛是被虎丘山的灵气所感染,她不再在意旁人的目光,而是自信地抬着头,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前走去。 “这是哪家的大家闺秀?” “不知道呀?苏州有这么一号人么?” 四人回到天音阁。 天音阁议事大厅的大门是敞开的。 林玄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欧阳大哥!”林玄儿笑着唤了一声,飞奔而去。 第149章 欧阳庆的抉择 议事大厅内,气氛凝重如墨,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欧阳庆和詹眉的归来,本应是天音阁的喜事,但此刻却似乎带来了一丝不祥的预兆。 林惊涛坐在高座上,眉头紧锁,面色沉郁,显然心中有事。 林玄儿却未察觉这股紧张的气氛,她带着一股天真的喜悦,走到欧阳庆面前,眼中闪烁着星光:“欧阳大哥,你回来啦!” 欧阳庆见到林玄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回来了。”他的笑容温暖而宽慰,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然而,林玄儿的目光很快被詹眉所吸引。詹眉站在一旁,面带愁容,微微低着头,似乎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重负。 林玄儿看了看詹眉,又看了看欧阳庆,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光芒,打趣道:“你这出门找我,没想到找我没找到,帮我寻到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嫂子。” 欧阳庆还未开口,林惊涛的声音已经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玄儿,休得胡言。” 林玄儿嘟着嘴,退到了欧阳庆身后,她这才感觉到了大厅中的异样气氛。 林惊涛沉声道:“林某很感激詹女侠舍命救了欧阳庆。但是,你始终是暗河的人,我们与暗河并不想有什么瓜葛。” 此言一出,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心中一惊,脸色大变。他们虽未多言,但心中对“暗河”二字的恐惧与忌惮已显而易见。 孟娟虽不知江湖之事,但见到三人的脸色,也能感受到“暗河”的不寻常。 玄诚皱着眉,声音低沉:“你是暗河詹眉?” 詹眉回头看向玄诚,点了点头, 欧阳庆挺身而出,为詹眉辩护:“阁主,詹眉为了救我,已与暗河反目成仇,你现在若把她赶走,她只有死路一条。”他的语气坚定,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林惊涛的态度却异常坚决:“我意已决,她万万不能留在阁中。” 欧阳庆并未放弃,他郑重道:“还望阁主成全,将詹眉收留在阁中。”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恳求与坚持。 林惊涛叹了口气,他的内心似乎也在挣扎:“我可以给她用不尽的钱财,送她去一处隐秘的地方生活。但留在阁中这事,我绝对不答应。” 欧阳庆则反驳道:“暗河若想找一个人,这人即使躲进地里也是逃不了的。” 议事大厅内的气氛愈发紧张,林惊涛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决绝,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担忧与顾虑,直接向欧阳庆发问,言辞尖锐,直指要害。 \"你知不知道詹眉修炼的是媚术与用毒?\" 林惊涛的声音在大厅内回响,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欧阳庆面对林惊涛的质问,没有回避,他的眼神坚定,声音平静:\"我知道。\" 林惊涛并未因为欧阳庆的回答而有所缓和,他继续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那你又知不知道詹眉的媚术无孔不入,中术之人皆说不清是何时所中?\" 欧阳庆依旧坦然回应:\"我也知道。\" 林惊涛的眉头紧锁,他知道欧阳庆的回答背后隐藏着的是对詹眉的信任与维护,但他不能因为这份信任而忽视潜在的危险。 他再次提问,这次的问题更加尖锐:\"那你知不知道暗河是个不知总坛在哪,不知门主是谁的神秘杀手组织?\" 欧阳庆深深吸了口气,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缓缓说道:\"这些我都知道。\" 议事大厅内的气氛如同紧绷的弦,一触即发。 林玄儿终于按捺不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坚定地打破了沉默:“欧阳大哥,我们被暗河杀手逼着在洛家镇跳了悬崖,若不是运气好,你现在只能看见我的尸体了!” 欧阳庆和林惊涛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两人的眼中都露出了震惊之色。林惊涛急切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林玄儿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起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天音阁刚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我们便被暗河的杀手追杀。”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但更多的是对生存下来的庆幸。 欧阳庆转向林玄儿和其他人,眼神中满是关切:“有此事?” 徐天佑和玄诚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的表情严肃,显然那场追杀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欧阳庆的目光转向詹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当时和我说玄儿他们往寿州走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质疑,显然对詹眉的话产生了怀疑。 詹眉抬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奈:“当时我与你本就是不同路,我的目的也是为了混淆视听,不让你在暗河之前找到林玄儿他们。”她的话语中没有逃避,没有辩解,只有坦诚和直白。 而后,詹眉的眼神突然变得柔情似水,她的声音也变得柔和:“可是,与你相处许久之后,我对你的情,也是真的。”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欧阳庆的深情。 欧阳庆依旧死死地盯着詹眉,一言不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不解,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 詹眉也不躲避他的眼神,她的眼神坚定,与欧阳庆四目相对,她的目光中充满了坦诚和勇气。 林惊涛怒道:“你现在赶紧走,看在你舍命救了欧阳庆的份上,暗河这笔账我不算在你头上。” 詹眉的眼神恢复了平静。 她对着林惊涛微微作福:“感谢林阁主不杀之恩。”说罢,转身便要走。 欧阳庆呆愣在原地,似在想着什么。 詹眉走到门口时,欧阳庆喊道:“等等。” 詹眉回头,看向欧阳庆。 欧阳庆道:“我跟你一起走。” 林惊涛大惊,怒道:“你知不知道凭你仅剩的一成功力,莫说保护詹眉了,你连自己都护不住。” 欧阳庆道:“我知道。但……她舍命救了我,我自然不能弃了她。” 林惊涛深吸一口气道:“你当真要与她同生共死?” 欧阳庆点了点头:“我的命本就是她救下来的。” 林惊涛叹了口气,起身道:“你一路赶来,舟车劳顿,先去食厅吃饭吧。至于之后怎么决定……” 说到这,林惊涛不再说下去,抬步离去了。 第150章 剑拔弩张的饭局 无夕阳的余晖,食厅内显得格外昏暗。 一张八仙桌静静地摆放在中央,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却无人动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 孟娟本已饥肠辘辘,但见众人沉默不语,她只得将筷子轻轻放下,心中暗自思忖着这顿饭局背后的秘密。 气氛沉重而压抑,孟娟偷偷抬眼,观察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终于,玄诚打破了沉默,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那酒液流淌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响亮。 他随意地夹起一个鸡腿,轻声问道:“你们不饿么?” 林玄儿的目光转向欧阳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欧阳大哥,这一路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欧阳庆缓缓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以及与詹眉之间的关键对话。 林玄儿听后,眼眶中泛起了泪花,自责地说:“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当初没有任性地离开佑玄酒家,你也不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徐天佑轻轻地搂住了林玄儿,给予她安慰。 欧阳庆却摇了摇头,自责道:“不,这是我自己的无能。” 詹眉抬头,眼中满是不忍,看着欧阳庆。 玄诚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暗河为何要寻找徐天佑?” 詹眉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因为徐天佑是徐浚的儿子。” 玄诚追问:“仅此而已?” 詹眉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我只知道这个原因,其它没有多过问。” 玄诚的目光锐利如刀,他问:“你说你是因为爱上了欧阳庆才舍命相救,我们又该如何相信你不是在演戏?” 詹眉沉默了片刻,她的眉头微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无奈,轻声说道:“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证明。我所做的,只是出于内心的选择。” 徐天佑的目光锐利,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既然你已经为了欧阳庆与暗河决裂,如果此事属实,那我问你,暗河的门主究竟是谁?” 他的问题直截了当,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敲打在詹眉的心上,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詹眉的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终于低声吐出了一个名字:“令狐雁。” 林玄儿愣住了,她环顾四周,眼神中满是迷茫:“你们听过这号人么?” 徐天佑、玄诚和欧阳庆都陷入了沉默。 这种沉默并非因为令狐雁的名字如雷贯耳,而是因为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 玄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你莫不是随便编了个名字来糊弄我们?” 詹眉的目光在徐天佑和林玄儿之间游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其实你们见过的。” 徐天佑的眉头紧锁,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我们见过?” 詹眉点了点头,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神秘:“就是在佑玄酒家帮你们制住了白如链和沈兵的那个人。” 徐天佑和林玄儿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林玄儿急切地问道:“他为什么要帮我们逃离佑玄酒家?” 詹眉摇了摇头,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这我便不知晓了。” 玄诚追问道:“暗河的总部在哪?” 詹眉的回答出人意料:“我们没总部。” 欧阳庆的质疑声中带着一丝不信:“哪有一个门派没有总部的?” 詹眉满脸柔情地看着欧阳庆,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句句属实。” 林玄儿挠了挠头,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困惑:“头痛,没想到我们出逃佑玄酒家都是在暗河的设计之内。” 詹眉满眼风情地看向林玄儿,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林玄儿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情愫。 她就痴痴地看着詹眉,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了一股同情。 徐天佑见状不妙,立马挡住了林玄儿的眼睛。 “你做什么?”徐天佑对着詹眉呵斥道。 林玄儿被徐天佑的手阻隔住了詹眉的视线,整个人回过了神。 林玄儿怒道:“你对我使用邪术?” 詹眉满脸惊慌,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曾练的是媚术和用毒。练媚术时走火入魔了,后果是我自己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媚术的施展。” 林玄儿看向欧阳庆。 欧阳庆道:“她没说谎。” 玄诚道:“你相信欧阳庆和天音阁会保护你么?” 詹眉轻咬朱唇,道:“我不信天音阁,但我相信欧阳庆不会抛下我。” 玄诚点了点头,道:“你那双眼睛是祸害,留不得。” 在座众人闻言大惊。 徐天佑道:“玄诚,这……未免太过残忍了。” 玄诚道:“她的媚术已臻至化境,举手投足间便能施展。她那双眼睛必不能留。” 詹眉满脸痛苦地看着在座众人。 无人说话。 孟娟低着头,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全身有些颤抖。 詹眉的眼神最后落在了坐在身边的欧阳庆身上。 “你也觉得我这双眼睛留不得么?”詹眉问道。 欧阳庆撇过头。 詹眉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信你不会负我。” 言毕,她右手成爪,倏地朝自己的眼珠子插了过去。 “啊!”孟娟吓得惊叫,双手将眼睛蒙住,头深深低埋着。 一片寂静。 没有痛苦的哀嚎。 只有孟娟小声的啜泣声。 孟娟虽然害怕到啜泣,但这安静的过于诡异。 她缓缓将闭着的手指打开了一条缝,眼睛偷瞄着场上的情况。 ——只见欧阳庆伸手将詹眉的右手拦了下来。 詹眉一脸喜悦地看着欧阳庆。 两人相识无话。 欧阳庆将手放下,道:“吃饭。”说罢,自己盛了碗饭自顾自吃着。 孟娟缓缓将手放开,眼泪缓缓流着。 林玄儿拍了拍孟娟,道:“吓着你了?”她边说边为孟娟擦着眼泪。 孟娟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孟娟实在绷不住了,道:“我……我怕。” 林玄儿道:“不怕,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发生了。” 孟娟听完林玄儿说的话,深吸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点头回应。 第151章 不安 夜已深沉,万籁俱寂。徐天佑、玄诚和林玄儿三人围坐在孟娟的房间内,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不安,如同跳动的烛火一般摇曳不定。 孟娟蜷缩着双腿坐在床上,倚靠在林玄儿温暖的怀抱里,饭局时紧张的气氛和他们之间的对话让她感到一丝恐惧。 林玄儿轻声问道:“你们说,詹眉是真的爱上了欧阳大哥么?还是另有所图?” 徐天佑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我只知道,无论詹眉的动机如何,欧阳大哥似乎已经深陷其中。” 玄诚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期盼:“但愿她对欧阳庆是真心的。” 孟娟的声音柔和而低沉:“我觉得詹眉对欧阳大哥应该是有感情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林玄儿轻轻地抚摸着孟娟的头发,安慰道:“还在害怕吗?” 孟娟紧紧地抱住林玄儿,轻声说:“有一点。” 林玄儿想了想,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那我今晚就陪你睡。” 徐天佑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我呢?” 林玄儿和孟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玄儿打趣道:“你一个人睡呀,或者去玄诚房间跟玄诚挤一挤。” 玄诚连忙摆手,幽默地说:“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孟娟捂着嘴,笑道:“你们聊的话题越来越奇怪了。” 气氛终于轻松了一些。 詹眉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或者她是否真的爱上了欧阳庆? 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他们只能随机应变,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打算。 林玄儿信守承诺,真的留在了孟娟的房间,陪伴她度过这个不安的夜晚。 徐天佑和玄诚相视一笑,一同离开了房间。 烛火依旧在夜风中摇曳,孟娟看着躺在旁边的林玄儿,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 孟娟轻声问道:“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林玄儿笑着回答:“你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孟娟凝视着林玄儿那柔弱的面庞,心中回荡着今晚那些令人不安的对话。 她柔声道:“玄儿姐姐,你一直过得是这种日子嘛?” 林玄儿微微一怔,反问:“你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孟娟沉吟片刻,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就是那种危机四伏,人心难测,生死攸关的日子。” 林玄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声:“这两年来,的确如此。” 孟娟有些心疼林玄儿,道:“谁会想过这种日子呢?” 林玄儿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倒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当真正过上这种生活后,才发现它与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孟娟认真地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玄儿姐姐尽管告诉我。” 林玄儿轻轻地为孟娟整理了一下额前散落的发丝,温柔地说:“你就别多想了,你已经受苦太久,现在应该在天音阁好好享受生活。” 孟娟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不能无缘无故接受你这么多恩惠。” 林玄儿想了想,道:“那你就负责养院子里的花草,如何?” 孟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喜悦:“我正巧擅长养花草。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养了满院子的花草,它们都长得非常茂盛。” 林玄儿赞赏道:“真厉害。不像我,养啥死啥。”说罢,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声。 孟娟深情地望着林玄儿,声音中带着一丝羡慕:“徐天佑真是好福气,能娶到你。” 林玄儿自豪地回答:“我也很幸运,能嫁给他。 孟娟仰望着屋顶,轻声说:“不知道我的如意郎君什么时候会出现,能不能像徐公子那样好。” 林玄儿安慰道:“你这么美丽善良,一定会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公子。” 孟娟又紧紧地抱住了林玄儿。 林玄儿身上的香味淡雅而宜人,让人心旷神怡。 在林玄儿温暖的怀抱中,孟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林玄儿和孟娟房里的烛火已经被吹灭。 但徐天佑和玄诚房间里的烛火依旧亮着。 徐天佑道:“你真相信詹眉是爱上了欧阳庆?” 玄诚道:“不确定,但我偏向于不信。” 徐天佑叹了口气。 玄诚道:“你这天音阁唯一的姑爷怎么可以在此刻唉声叹气?” 徐天佑苦笑道:“你就别在这种时候拿我逗趣了。” 玄诚道:“这人赶也不能赶走,杀也不能杀,麻烦。” 徐天佑道:“按玄儿的说法,欧阳大哥做事向来可靠。他应该心中早有应对之策。” 玄诚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还是与他经历过生死的美人。” 徐天佑道:“我只是觉得欧阳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一切太过巧合。” 玄诚皱眉道:“此话怎讲?” 徐天佑摇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这个留一层功力,过于微妙。” 玄诚道:“这不是天地同寿这个毒的效果么?” 徐天佑沉思片刻,道:“他之前已经中了碧血丹心毒,躲的地方离事发的地方也不远。” 玄诚接道:“你的意思是,暗河若铁了心要杀他们,不可能等他躲这么多天?” 徐天佑点了点头:“就在他毒差不多要解了,却又还无法发挥全力的时候,暗河的杀手找到了他们。” 玄诚又接道:“仿佛这一切,就是为了给詹眉用出天地同寿做铺垫。”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互相看透了对方的心思。 徐天佑道:“天地同寿,中毒者必死,即使吃了解药,也顶多了能留下一层功力。” 玄诚道:“林惊涛视欧阳庆为己出,自然不会把他赶出天音阁。因为欧阳庆以这种状态,只要离开天音阁必死。” 徐天佑道:“欧阳庆又是重情重义的人,詹眉不惜与暗河反目成仇,舍身相救。他自然不可能不管詹眉。”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已经把真相给推测出来了。 两人坐在摇曳的烛光下,久久不言语。 良久后,徐天佑再次开口:“那他们这样大费周章布局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152章 各自选择 “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这是于江峰和应无疾分道扬镳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应无疾并没有辞官,而是回到了邻理县继续担任县令。 他虽然哀叹皇上的不明智,也哀叹自己离自己北伐的梦想越来越远。但他始终放不下心中那个造福一方百姓的信念。 于江峰则是真的辞官回家了。 他是打心底觉得严帝老糊涂了,没得救了。 此次御驾亲征如此草率,期间又发生了这么多令人费解的事。 于江峰断定此次征战结局只有失败。至于是败给辽国还是败给自己人,他已经不关心了。 雅间。 依旧隔着纱帘。 公孙雄将于江峰和应无疾的动向说给了帘后的神秘男子听。 神秘男子叹了口气:“两个都是玄朝栋梁,可惜了。” 公孙雄也叹了口气:“应无疾,无论是处理内政还是领兵作战,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邻理县这样的小地方当个县令,实在是大材小用。” 神秘男子问道:“那你对于江峰如何评价?” 公孙雄微微颔首,道:“他在内政上的才能有目共睹,只是他的领兵能力,至今尚未有机会展现。但他过于固执,难以驾驭。” 神秘男子沉思片刻,起身抬步。 ——这一次,他并没有从暗门离开,而是掀开纱帘走了出来。 这神秘男子不是别人,而是太子殿下! 太子坐在了圆桌旁,拿起茶壶替公孙雄倒了一杯茶。 公孙雄低头道:“臣惶恐。” 太子也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他问道:“我们的人马安排的如何了?” 公孙雄道:“该安插进去的都已安插进去了,该退出来的也都退出来了。” 太子喝了口茶道:“怎么令狐雁今日没来?” 公孙雄道:“他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太子点了点头,道:“有你们两个当我的左膀右臂,实在是我的福分。” 公孙雄诚惶诚恐道:“能得到太子的赏识,是我和令狐雁的福分。” 太子道:“这段时间我们先别再见面了,以免多生事端。” 公孙雄点了点头:“臣也正有此意。” 太子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了。 公孙雄将杯中茶喝尽,起身看向窗外。 ——窗外,风起云涌。 永州。 永州城内最近多了许多陌生面孔。 他们身份各有不同,有商户,有木匠,有江湖卖艺的。 总之,各行各业的人似乎在一瞬间涌入了永州城。 这些人都是白莲教“革新派”的教徒,赵天恒将他们召集到永州,自然不是为了聚会喝酒。 而是在等一个时机。 他只等严帝御驾亲征的结果。 那一日,赵天恒和胖子说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倘若御驾亲征的结果是赢,他便带着“革新派”众人去陈北年面前认错,从此白莲教再次统一。 倘若御驾亲征的结果是败,他便要带着“革新派”众人在永州起势。 “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他皇室赵姓项上安了个猪头都能当皇帝,我也姓赵,凭什么不能坐龙椅?” 这是赵天恒将众人召齐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赵天恒召集众人准备造反的消息传到了扬州陈北年耳朵里。 陈北年将手中酒杯放下,看向身边的持剑少年。 陈北年笑道:“希望赵天恒能遵守自己的承诺。” 持剑少年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教主,你怎么就这么确定皇上御驾亲征会赢?” 陈北年道:“此次出征虽然急促了些,但皇上御驾亲征让众人士气高涨,玄朝上下举国一心。辽国虽然在秋季战力最盛,但玄朝本就地大物博,自然不怕和辽国比物资。此次征战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没有败的道理。” 持剑少年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缓缓开口:“但……玄朝本就丢失了朔州。” 陈北年道:“那是因为主和派从中作梗,朝堂上下并不是一条心。此次皇上作此决定,必然不可能有人再从中作梗,收复朔州只是时间问题。” 持剑少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似乎被陈北年的话所说服,但仍然有些迟疑:“是呀,皇上御驾亲征,这种时候谁敢从中作梗?若出了事,那便是把皇上悬在火上烤。” 陈北年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放心吧,皇上既已醒悟过来,玄朝必将迎来大捷。” 皇上此次御驾亲征能不能带来大捷尚未可知。 但此时,严帝已经气得头顶要冒烟了。 他将于江峰的辞呈扔在地上,怒道:“这于江峰竟如此不知好歹!” 陈青跪在地上,声音低沉而恭敬:“皇上息怒。” 严帝的眉头紧锁,不解和愤怒交织在他的脸上:“你说这于江峰是不是有病?三番五次顶撞我,我从未治他罪,他还蹬鼻子上脸先辞官回乡了。” 陈青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巧妙的奉承:“此人十分固执,冥顽不灵,若不是碰到像您这么圣明惜才的皇上,脑袋早已掉了一万次了。” 严帝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些,但依然在埋怨:“这于江峰,我算是知道他所谓的立场了。只要是我支持的,他都反对。只要是我反对的,他都支持。这皇帝的位置让他来坐得了。” 陈青一愣,随即迅速俯首,他的动作恭敬而迅速,显示出他对严帝的绝对忠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和真诚:“皇上功比始皇,德高过尧舜,天下无人能及。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人比皇上更适合。” 严帝听到这番话,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的目光深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缓缓开口:“朕自知比不过始皇和尧舜,陈爱卿所言太过了。” 陈青心中一紧,他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触动了皇上的心。他继续说道:“皇上,微臣所言,皆出自肺腑。您的英明和仁德,是天下百姓的福祉。” 严帝叹了口气,他只恨天下之人不能都像陈青那般懂自己的良苦用心。 第153章 尴尬的饭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轻轻地洒在林玄儿的脸上。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慵懒地从床上坐起,打着哈欠推开房门,步入清新的空气中。 门一推开,她便看到孟娟在院子里细心地给花草浇水,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林玄儿的双眼似睁未睁,带着一丝睡意的沙哑,呢喃道:“早啊!” 孟娟听到声音,回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玄儿姐姐早。” 林玄儿走近,关心地问道:“昨晚睡得如何?” 孟娟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满足:“睡得很好,很久没睡过这么踏实的觉了。” 两人洗漱完毕,精神焕发地前往食厅。 食厅内。 徐天佑、玄诚、欧阳庆和詹眉已经围坐在餐桌旁,享受着早晨的宁静。 林惊涛和林氏也在吃着早餐。 詹眉贴心地为欧阳庆添了一碗白粥,欧阳庆的表情略显尴尬,看向林惊涛和林氏。 林惊涛并未作出回应,只是低着头默默喝着碗里的粥。 林氏面带笑意,但也并未多说一句话。 詹眉见林玄儿和孟娟到来,笑着为两人也添上了一碗白粥。 孟娟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林玄儿。 林玄儿坐在空位上,随手接过碗,道:“谢了。” 孟娟见林玄儿接过碗,也将碗接了过来,并且道了一声谢。 场面上除了吃菜喝粥的声音,并没有其它任何声响。 林惊涛吃完早饭,起身便离去了。 林氏不自觉地咳嗽起来,待咳嗽过后。她笑道:“你们慢慢吃。”说罢,也离去了。 詹眉笑着看向欧阳庆,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 她柔声道:“这个香囊有安神的作用,我看你昨夜一夜未睡,便连夜给你缝了这个香囊。” 詹眉双手拿着香囊递给欧阳庆,可欧阳庆始终未接。 场面再度尴尬。 詹眉眼带委屈:“我真的只是不忍心看你彻夜难眠。” 欧阳庆见詹眉的手还悬在半空,叹了口气,将香囊接了过来。 詹眉转忧为笑,问道:“喜欢这个香味么?” 欧阳庆道:“谢了。” 再次陷入沉默。 欧阳庆的粥喝完了,詹眉拿过空碗欲再帮他添上一碗。 欧阳庆起身道:“吃饱了。”说罢,便离开了。 詹眉看着欧阳庆离开的背影,眼中尽是哀愁。 待欧阳庆的身影已不在詹眉的视线范围之内时,她低下头默默叹了口气。 孟娟看着心有不忍,道:“你们中间的误会本就难以解开,这种事急不得的。” 詹眉看向孟娟,眼中带着感激:“谢谢娟儿妹妹开导。” 孟娟突然想起了暗河曾经逼着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跳崖的事情。她突然觉得自己多嘴了,偷偷看着三人的反应。 可林玄儿三人只是默默地吃着早餐,脸上并未有任何异样的神情。 詹眉道:“你们也认为我是别有用心么?” 林玄儿吃着包子,道:“我不知道,我也懒得想。但欧阳大哥叫你留下来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詹眉看向了徐天佑和玄诚。 徐天佑道:“我们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欧阳大哥的想法。” 玄诚见两人都说了话,便随口道:“我的想法和徐天佑还有林玄儿一样。” 詹眉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在江湖上的名声确实不好,但我终究也是个女人,渴望有个依靠。欧阳庆,就是我愿意依靠的人。” 她幽幽叹息:“难道,我这样的人连爱一个人都不配么?” 孟娟连忙安慰道:“怎么会呢,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有权利去爱和被爱。” 她说完,又偷偷看向林玄儿他们。 徐天佑道:“我们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欧阳大哥的感觉。” 詹眉若有所思。 林玄儿喝完最后一口粥,道:“若你负了欧阳大哥的真心,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杀了你。” 詹眉眼睛闪过一丝光:“我负了他?玄儿妹妹,你的意思是,欧阳大哥对我其实是有情的?” 林玄儿道:“若没有情,为何要把你留在天音阁?为何会收下你的香囊?” 詹眉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我以为,那只是因为我救了他,他出于感激才没有抛下我。” 林玄儿道:“我吃饱了。”说完,便欲离去。 詹眉道:“玄儿妹妹,我初次来这苏州,人生地不熟,你愿意陪我去买几件衣衫么?” 林玄儿没有回话。 詹眉道:“女人都爱美,特别是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便更在乎自己的装扮。” 林玄儿看向孟娟,道:“你想去逛街么?” 孟娟看向林玄儿,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她又看向詹眉,见詹眉一脸哀求之色,心中一软。 孟娟点了点头。 林玄儿见状,便转身离去。 孟娟和詹眉起身跟着林玄儿离开了。 在座的又只剩下了徐天佑和玄诚。 玄诚摇了摇头,道:“难办。” 徐天佑道:“有没有可能我们想得太多了,或许她真的爱上了欧阳庆呢?” 玄诚打了个哈欠,道:“那样最好,不然整天养个精通媚术和下毒的人在身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徐天佑笑了笑,道:“林阁主可不是吃素的,哪这么容易在林阁主眼底下下毒。” 玄诚不答话,再次舀了一碗粥,自顾自吃着。 “这天音阁的伙食是真好,我都不想走了。”玄诚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噗嗤笑出声:“也没人赶走你呀!” 玄诚道:“虽然我和你还有林玄儿的关系好,但每天白吃白住心里也过意不去。也不知天音阁还招不招人。在下不才,略通拳脚,可以当护卫。” 徐天佑想了想,道:“你就当你是我和玄儿的门客就行。” 两人聊着天,林玄儿突然走了回来。 徐天佑道:“你不是和詹眉还有孟娟去逛街了么?” 林玄儿道:“你们不得去帮忙提东西么?” 徐天佑和玄诚笑着对视了一眼。 玄诚立马将粥喝完,起身道:“也好,总归不算是白吃白住了。” 徐天佑笑着摇了摇头,也站起了身。 第154章 暗中较劲 众人聚在天音阁门口。 詹眉并没有走,而是在一眼便能看清的几个人中搜索着,而后视野又越过众人往天音阁门里看去。 林玄儿看在眼里,道:“你在找欧阳大哥?” 詹眉微微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林玄儿道:“你想他陪你一起去的话自己去问。” 詹眉抬头看向林玄儿,似在肯定:“可以么?” 林玄儿道:“脚长你腿下,嘴长你脸上,可不可以你不用问我。” 詹眉道:“那各位稍等片刻。”说罢,便回了天音阁。 众人看向詹眉的背影。 孟娟叹了口气道:“我觉得她是真的爱上了欧阳大哥,眼神不会骗人的。” 林玄儿道:“你不知道,这种女人最会骗人。对吧?” 她回答的是孟娟的话,问却是在问徐天佑和玄诚。 玄诚道:“练媚术的人,眼睛都会骗人。” 徐天佑深吸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欧阳庆正在院里练习剑术。 他依然只是拔剑,收剑。 詹眉走了进来,他似乎并不知道詹眉来了。 詹眉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身上的香味都能传到他的鼻子里。 他依旧只是拔剑,收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詹眉撩起前额散落的一丝头发,道:“我今日和玄儿妹妹他们去买新衣衫。” 欧阳庆依旧只是拔剑,收剑,并不回话,仿佛听不见詹眉说话。 詹眉眼中柔情似水看着欧阳庆:“需要帮你买些什么么?” 欧阳庆还是不回话。 詹眉道:“我帮你也买件新衣衫如何?” 欧阳庆道:“不需要。” 詹眉抿了抿嘴唇,道:“徐天佑陪着林玄儿一起去。” 欧阳庆只是嗯了一声。 詹眉的脸有些滚烫:“我的意思是,你愿意陪我一起去么?” 欧阳庆道:“我要练剑。” 詹眉点了点头,眼中略带哀愁,转身离去了。 詹眉一人回到了天音阁门口。 她眼中的哀愁似乎藏也藏不住。 孟娟心软道:“欧阳大哥总会懂你心意的。” 詹眉感激地对孟娟点了点头。 一路上,五人无话,各怀心事缓缓走着。 到了胭脂店门口。 詹眉停下脚步,道:“玄儿妹妹,娟儿妹妹,我们去看看胭脂如何?” 林玄儿不回话,只是径直快步走进胭脂店。 孟娟看着局面有些尴尬,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急匆匆对詹眉点了点头,便小跑过去跟上了林玄儿。 詹眉仔细挑着胭脂,看到一盒装盒精致的浅粉色胭脂。 她缓缓拿了起来,闻了闻气味,对着林玄儿道:“玄儿妹妹,这盒胭脂的颜色挺适合你的,香味也很淡,你要不要试试?” 林玄儿只是瞟了那盒胭脂一眼,而后随手拿起身边的一盒胭脂:“我觉得这盒胭脂才适合我。” 孟娟看到林玄儿手里拿的那盒胭脂,小声道:“玄儿姐姐,你确定你适合砖红色的胭脂么?会不会有些……有些显老气了。” 林玄儿愣了片刻,挺直腰杆道:“我天生丽质,什么颜色都适合。” 詹眉道:“玄儿妹妹确实长得让人喜欢,什么颜色都配得上。” 孟娟闻了闻,好心提醒道:“这香味也太浓了。” 林玄儿看向孟娟,道:“我想换换浓香不行么?徐天佑说我身上香味太淡了。” 徐天佑立马点头道:“对,是,我说的。” 孟娟挠了挠头。 于是,詹眉买了那盒浅粉色胭脂,林玄儿买了那盒砖红色的胭脂。 几人又来到了首饰店。 詹眉一眼便看中了一对银色流苏耳环。吊坠是一只做工精良的小蝴蝶。 詹眉捧在手里,道:“玄儿妹妹,这副耳环很适合你。” 林玄儿看得移不开眼——她是真的很喜欢这副耳环。 詹眉道:“我初来乍到,借住在天音阁,这耳环我帮你买了吧。” 林玄儿立马收回眼神,看向其它耳环,道:“我不喜欢流苏耳环。” 詹眉看着林玄儿戴的乳白色玉面吊坠,吊坠下是枫叶形状的装饰,流苏底下还吊着三颗珍珠的流苏耳环叹了口气。 孟娟也看出林玄儿在说谎,又看詹眉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她拉了拉林玄儿的衣袖。 “干嘛?”林玄儿转头,便对上了孟娟那双略带恳求的眼睛。 林玄儿深吸了口气,道:“好好好,这副耳环我确实喜欢。但不需要你买。苏州是我的地盘,我自己买。” 詹眉转哀为喜,孟娟也替詹眉感到高兴。 林玄儿道:“娟儿妹妹,你有看上的耳环么?” 孟娟立马摇了摇头。 ——她自己没钱购买这么昂贵的耳环。但她知道,自己若说喜欢,林玄儿又会帮她买。 她已经承了林玄儿太多恩惠。 “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首饰的?”詹眉笑得很温柔,像极了一位知心的大姐姐。 孟娟立马摆手道:“我……我真的不喜欢首饰。” 詹眉笑着继续挑着首饰。 孟娟被林玄儿和詹眉之间微妙的气氛弄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站在徐天佑和玄诚旁边一动不动。 “娟儿妹妹。” 林玄儿和詹眉异口同声。 孟娟似乎被吓到了,惊慌失措道:“我在,我在。” 林玄儿手中拿着一副流苏耳环,詹眉手中拿着一副古朴样式的金耳环。 林玄儿眼中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詹眉。 詹眉却仿佛感知不到林玄儿的眼神,只是满脸笑意地走向了孟娟。 詹眉笑道:“娟儿妹妹,你试试这副耳环。” 孟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在看到林玄儿的时候,又摇了摇头。 林玄儿也走了过来,将耳环递到孟娟面前:“你也试试我手里这副耳环。看一看喜欢哪副。” 孟娟有些慌了神,思来想去,指向林玄儿手中那副:“我、我喜欢这副。” 话音刚落,林玄儿大喊道:“掌柜,帮我把这副耳环包起来。”而后,又似胜利者般看向了詹眉。 詹眉笑道:“娟儿妹妹喜欢就好。”说罢,便把手里的耳环放了回去。 五人继续逛着,便来到了裁缝铺。 ——裁缝铺内的生意冷淡的有些过于离谱。 第155章 突遇险境 这虽算不上苏州最好的裁缝铺,但也算是有名气的。 可当林玄儿一行人进店的时候,莫说买衣衫和布料的人了,就是看衣衫和布料的人也不多。 林玄儿看了眼掌柜和店小二,心中若有所思。 店小二走向林玄儿,道:“客官,有喜欢的布料和颜色么?” 林玄儿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不用招呼,就随便看看。” 店小二笑道:“好勒客官,那您随便逛逛。有不懂的问我便是。”说完,便离开了。 林玄儿看着那些用上等布料精心裁剪的衣衫,心中却陷入了疑惑。 “到底是哪不对劲?”林玄儿忖道。 徐天佑看出了林玄儿的心不在焉,柔声问道:“玄儿,这些衣服你不喜欢么?” 林玄儿也不管徐天佑多想,竟没有回一句话,只是摇了摇头。 孟娟看林玄儿表情凝重,以为是在责备自己和詹眉靠的太近。于是乎她一直默默地跟在了林玄儿身后。 詹眉挑来选去,看上了横放在货柜上的一匹淡蓝色丝绸缎。 掌柜满脸笑意地走了过来,奉承道:“姑娘好眼光,这匹布可是我们这最上乘的。” 詹眉越看越喜欢,问道:“能摊开看看么?” 掌柜道:“能。” 詹眉摊开布匹,布匹横在了詹眉和掌柜之间。 詹眉仔细看着布匹,问道:“这是天青色布料?” 掌柜笑道:“客官说笑了,这明明是红色,血红色。”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林玄儿大喊道:“快跑!” 可林玄儿的话还是说晚了。 掌柜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刺向了詹眉。 詹眉中了天地同寿,武功只剩一层,这匕首来的又快又狠,恰巧又被布匹挡住了视线。 她来不及闪躲,腹部硬生生被匕首捅出一个窟窿。 詹眉难以置信地看着掌柜,随即用力拍出一掌。 掌柜抽出匕首纵身后跳。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林玄儿、玄诚和徐天佑三人猝不及防。 孟娟已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电光石火间,店内的小二、顾客皆拿出兵刃,冲向了林玄儿、玄诚、徐天佑和詹眉。 林玄儿和玄诚都没带武器,唯独徐天佑带了匕首。 裁缝铺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一时间,五人犹如困兽。 掌柜狠厉笑道:“一个不留!” 言毕,她也拿着匕首冲向了詹眉。 孟娟躲在了货柜下闭着双眼瑟瑟发抖。 林玄儿虽没带武器,但还好她也练过天音阁的掌法“柳絮飘摇掌”。 玄诚只精通剑法,拳脚功夫算不上一流。 徐天佑手握匕首,与三人抗衡。 詹眉对阵掌柜,似乎只有闪躲的份。 “把那个拿剑的刺客干掉!”玄诚对着林玄儿大喊。 林玄儿点了点头,右掌直直拍向持剑刺客的胸口。 持剑刺客横剑去挡,却发现林玄儿击来的右掌突然在空中变了个方向,横拍向旁边的手持铁扇的刺客。 这一掌变化精妙,速度也快,持扇刺客的脸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徐天佑施展出“影随形”,匕首的攻击轨迹难以捉摸,又完美贴合着徐天佑的身法。 狭窄的地方本就适合短兵刃的发挥,“影随形”又是专门在狭窄空间以一敌多的招式。 一时间,徐天佑竟是逼着三个刺客连连后退。 就在徐天佑和与林玄儿对攻的持剑刺客身形交错时,徐天佑突然身形一转,匕首倏地刺向持剑剑客的太阳穴。 持剑刺客来不及反应,当场毙命。 徐天佑倒地滚身,躲过其他刺客的攻击同时,左手捡起了持剑刺客掉落在地上的宝剑。 “接着!”徐天佑大喊一声,将剑抛给了玄诚。 玄诚纵身接剑,而后回身立马攻出三剑。 那手持双手短棍的刺客横棍去挡,虽挡住了玄诚刺出的三剑,却也延缓了自己的进攻时机。 玄诚落地,剑如狂风骤雨般猛攻。 持短棍的刺客若不是短棍套在小臂上,此时短棍已然被打落在地。 鲜血已经将詹眉的腹部衣衫染红,她的嘴唇和脸色也变得如纸一样白。 若是再拖下去,詹眉必然失血过多而死。 掌柜手中匕首如闪电般连刺四下,詹眉每一下都是堪堪躲过。 第五击时,詹眉已经感到全身虚脱,无力再躲。 “叮。” 武器相撞的声音。 只见林玄儿拿着持扇刺客的铁扇帮詹眉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詹眉感激地看向林玄儿。 林玄儿道:“别碍事。”说罢,便将铁扇当做暗器扔向了掌柜,而后赤手空拳与掌柜缠斗在一起。 “柳絮飘摇掌”本就是以灵活与小幅度动作变招着称的掌法,再加上林玄儿诡谲多变的身法,在狭窄之处竟是发挥出了奇效。 林玄儿越战越勇,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掌柜便已落入下风。 徐天佑虽然以一敌三,但凭借“望气之术”,总能提前捕捉到对手的下一步动向,又凭借自己极快的身手与反应,竟是将三人逼到了绝境。 玄诚的剑法自不必多说,向来以狂风骤雨般的猛攻压制对手。这狭窄的空间内,持棍杀手仿若被笼罩在了这无数的剑气当中。 数不清玄诚攻了多少次,持棍杀手再也抵挡不住这密不透风的剑招,竟被长剑刺穿了咽喉。 林玄儿右掌再次拍出,掌柜后仰上身,右手匕首瞬间扔了出去。 ——匕首没有飞向林玄儿,而是飞向了詹眉。 玄诚见状,立马扔出长剑,精准地拦住了匕首的去路。 徐天佑也在此时将三名刺客斩杀在了匕首之下。 掌柜见大势已去,挥手扔出数枚银针挡住了林玄儿追击的路线,从后院露天处飞身逃离了。 詹眉见掌柜已经逃离,其他刺客也都已毙命,突然觉得头昏眼花身体发虚,竟晕倒在地。 孟娟听到四周已然安静了下来,偷偷睁开了双眼眼。 她一睁眼,便看到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吓得尖叫一声,竟也晕了过去。 林玄儿来不及多做思考,抱起詹眉,直接踹破大门,冲向了天音阁。 徐天佑见状,对玄诚说道:“孟娟交给你了。”说罢,便飞快地跟上了林玄儿。 玄诚抱起了晕倒的孟娟,跟在了他们身后。 第156章 同病相怜 詹眉做了个梦。 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躲在柴火堆里,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在了入室抢劫的劫匪手中。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詹眉不敢出声,用尽全力捂住了嘴,只敢透过柴火堆的缝隙看外面的情况。 一个劫匪似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双脚离柴火堆越来越近,手上那柄带血的刀也离詹眉越来越近。 詹眉惊的瞳孔睁大,呼吸越来越急促。 劫匪似乎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于是便离开了柴火堆。 詹眉劫后余生般呼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双眼睛倏地出现在柴火堆前面。 “找到你了。”劫匪的眼神似看着一只猎物一般,语气也充满了游戏般的玩味。 詹眉吓得连连后挪,可是后面是墙,早已已经无路可退。 詹眉吓得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声闷哼传来。 柴火堆前的贼匪立马起身:“谁!?” 又是一声痛呼。 柴火堆前的贼匪手上的刀落在地上,身体也倒在地上。 外面发生了什么? 詹眉无法去想,她的脑海已被恐惧占满。 血腥味还未传到詹眉的鼻子里,一股花香已经传来。 一女子,像是仙女一般的女子,推开了柴火堆,看向詹眉。 “想活么?”女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妩媚,也带着一丝玩弄他人生命的乐趣。 詹眉先是愣住了,而后眼睛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最后竟是大哭起来。 “想活么?”女子再问。 詹眉用尽了全身力气疯狂地点头。 …… 这本是劫后余生,遇见仙女般的侠客救了自己的梦,却让詹眉惊出了一身冷汗。 詹眉猛地睁眼坐了起来,腹部还带着剧烈的疼痛。 她痛的发出了声。 “你终于醒了。” 声音充满了担忧与欢喜。 声音的主人是欧阳庆。 欧阳庆坐在床前,满脸担忧地看着詹眉。 詹眉看向欧阳庆,仿若是从一个梦境掉到了另一个梦境,这一切让她有些恍惚。 “你和我说话终于不再是一块冷冰了,这一匕首挨的挺值的。”詹眉自嘲道。 欧阳庆不说话,脸上表情极其复杂。 詹眉问道:“我昏睡多久了?” 欧阳庆道:“两天。” 詹眉看向欧阳庆的脸,只见他双眼布满了血丝,脸色青黑。 詹眉柔声道:“你一直在守着我?” 欧阳庆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詹眉笑道:“我说我爱上了你,你信了么?” 欧阳庆不知如何回应。 詹眉又道:“我说我救你并不是演戏,和暗河已经反目成仇了,你信了么?”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欧阳庆的心脏如被锤子猛击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欧阳庆看向詹眉的腹部,柔声问道:“痛么?” 詹眉笑得很甜,柔声道:“痛,但现在不痛了。” 两人再次沉默。 欧阳庆抿了抿嘴,道:“你两天没吃东西了,我帮你去拿些吃的来。”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詹眉拉住他的手:“先别走,我怕这一切又是一个梦。” 欧阳庆坐了下来,并没有推开詹眉的手:“这一切是真的,不是梦。” 詹眉自顾自道:“我有件事要和你讲,我从未对任何人讲过。” 欧阳庆道:“你说,我听。” 詹眉的目光像是穿越了时空:“从前有个小女孩,全家被劫匪杀了。在她也要丧命于劫匪的刀下时,一个像仙女一般的女人把她救了。” 欧阳庆道:“这是好事。” 詹眉摇了摇头,道:“这才是小女孩噩梦的开始,那女人把小女孩带去了合欢门。从那以后,小女孩每天练习媚术,练习下毒,练习杀人。” 欧阳庆的手本是被詹眉握着的,此时却也握住了詹眉的手,微微用力,仿若要给詹眉传递温暖。 詹眉看着欧阳庆和自己互相握紧的手,脸上笑容更盛。 而后,她的笑容消失了,略带忧愁:“你说,人真的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么?” 欧阳庆想了想,道:“我没法给你答案。” 詹眉又陷入了回忆里:“我时常在想,若那日救我的人是江湖正道人士,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的?” 欧阳庆道:“我也和你讲过故事。” 詹眉问道:“关于你的么?” 欧阳庆点了点头,开始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那一年大旱,许多地方的人易子而食,饿死之人数不胜数。 欧阳庆从灾地一路逃到了苏州。 苏州,歌舞升平,空气中充满了酒香菜香。 还有一些大户人家,竟然还有剩菜剩饭用来喂狗。 欧阳庆从进门第一户开始乞讨,却无一人施舍。 “滚滚滚,别打扰大爷做生意。” “喂狗也不会便宜了你这个小叫花。” 欧阳庆的眼皮越来越重,重到眼睛随时要闭上。 他太饿了,或许也是因为太绝望了,再往后只是本能地走着,连乞讨都不再乞讨。 他要走去哪?还能走多久? 没人知道,他也不知道。 直到天音阁门口,欧阳庆再也走不动了。 “就休息一下吧?休息一下就好。” 欧阳庆像一件失去支柱的物品般直直倒在了地上。 欧阳庆道:“等我醒来后,便看到了林阁主和林夫人。” 詹眉心疼地看着欧阳庆:“原来你也有这种过往。” 欧阳庆道:“没想到我们都是孤儿。” 詹眉无奈笑了一声:“不同的是,我遇到的是合欢门,你遇到的是天音阁。” 两个人都是孩童时遇到了救命恩人,却因救命恩人的本质不同,走向了截然相反的路。 除了感叹一声时也,命也,确实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语。 詹眉的目光深情而坚定,她凝视着欧阳庆的双眼,声音柔和却充满力量地问道:“你对我是怎样的感情?” 欧阳庆的脸颊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他微微避开了詹眉那充满热情的目光,似乎在回避着内心的某种情感。 詹眉不放弃,她再次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和不安:“我爱你,你呢?” 欧阳庆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仿佛在倾诉着内心深处的秘密:“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自从你受伤以来,我未曾合眼,心中只有对你的担忧。” 詹眉被这番话深深触动,她轻轻地搂住了欧阳庆的脖子,将脸贴近他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即使没有言语,他们的呼吸和心跳也已交织在一起。 欧阳庆没有抗拒詹眉的动作。 詹眉再贴近,嘴唇已与欧阳庆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欧阳庆依旧没有抗拒。 詹眉又将欧阳庆推到了床上。 ——欧阳庆依然没有抗拒。 第157章 情只一字 装饰华丽的食厅内。 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孟娟围坐在一桌丰盛的山珍海味前,却无人动筷。空气似乎凝固,只有酒杯轻触的声响偶尔打破沉默。 众人只是默默地举杯,连孟娟也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独自品饮。 一壶酒饮尽,林玄儿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欧阳大哥已经两天两夜未进食了。” 孟娟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我就说了眼神不会骗人的,詹眉对欧阳大哥的爱是真挚的。” 玄诚似乎想插话,但最终只是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仆人默默地上了第二壶酒,徐天佑打破了沉默:“我们要不要送些吃食过去?” 林玄儿叹了口气:“两天了,送去的食物又原封不动地回来。” 孟娟的心中依旧充满了不安,林玄儿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她握住孟娟的手,温柔地提议:“娟儿妹妹,我在润州有一处酒家,名唤佑玄酒家。你要不要先去那里帮忙,顺便避一避风头?” 孟娟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泪光:“虽然我胆小,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但是我不想离开你。” 林玄儿感动地看着她:“娟儿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江湖险恶,你本不该卷入这场风波。” 孟娟坚定地说:“我不管,不论是好是坏,是生是死。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此生不会离开你。”话音刚落,孟娟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林玄儿也红了眼,玄诚见状,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感人的一幕:“你们这对话好生奇怪,林玄儿的丈夫还在这呢!” 孟娟愣了愣,对着徐天佑低头道:“对……对不起,我,我只是想报恩。” 徐天佑笑着摆了摆手:“你别听玄诚胡说,我怎么可能为了几句话吃醋。” 孟娟接着说:“我觉得大家都先入为主了,我感觉詹眉是真心喜欢欧阳大哥的。” 三人沉默不语。 这次暗河设埋伏暗杀他们的事情,詹眉确实是腹部受了重伤,若匕首再移半寸,詹眉的性命神仙难救。 ——总没人演戏拿自己的性命去演的吧? 玄诚道:“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詹眉是不是在演戏了。” 孟娟问道:“那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林玄儿沉声说:“暗河敢在天音阁的眼皮底下动手脚,以后的日子想必都不会太平了。” 孟娟低下头沉思着。 徐天佑补充道:“最大的问题是,天音阁在明,暗河在暗。先机永远在暗河手里。” 林玄儿道:“我爹已经亲自着手去查暗河的信息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收获。” 玄诚无奈道:“若是正面硬碰硬,我们或许还帮得上忙。这种暗地使阴招的,我们却是自身难保。” 林玄儿思索片刻,道:“总之,最近大家还是少走出天音阁的好。至少天音阁是安全的。” 孟娟点了点头。 徐天佑思来想去,觉得似乎这办法才是上策,举起酒杯喝了杯酒也不再说话。 玄诚第一次发觉自己一身武艺竟然无处施展,自己仿佛是捕猎者在暗中窥视的猎物。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欧阳庆和詹眉走进食厅。 林玄儿见状,道:“欧阳大哥,你们已经许久没进食了,赶紧来吃点。” 欧阳庆点了点头,坐在空位上拿起了筷子。 詹眉跟在欧阳庆身后,自然地坐在了欧阳庆旁边的空位上。 欧阳庆夹起一只鸡腿,却不是往自己碗里放,而是放在了詹眉碗里。 “你伤势还未痊愈,得吃点补的。”欧阳庆的声音十分温柔。 詹眉也温柔地点头回应,夹起鸡腿便小口地吃着。 众人看向欧阳庆和詹眉,心中各有思量。 林玄儿道:“欧阳大哥,你……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詹眉看了一眼林玄儿,温柔一笑却不答话。 欧阳庆道:“就是那种关系。” 林玄儿又问:“那种关系是什么关系?” 欧阳庆道:“就是你和徐天佑的那种关系。” 林玄儿沉默了一会,道:“只希望你们都没有选错人。” 詹眉柔声道:“我相信我是没有选错人的。”说完,她看向了欧阳庆。 欧阳庆道:“我也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这就好。” 玄诚从始至终没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考虑什么。 徐天佑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些菜放碗里,自顾自吃着。 或许是因为詹眉的身份转变太过突然,导致他们不适应。 ——毕竟,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可是被暗河追的跳崖的人。 唯独孟娟是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笑容。 孟娟从一开始就坚信詹眉对欧阳庆的爱是真挚的。 她深信,眼神是情感最真实的表达,而詹眉望向欧阳庆的目光,无疑是深情而专注的,那是只有看着心爱之人时才会流露出的眼神。 然而,现实总是复杂而残酷。詹眉身为暗河的杀手,而欧阳庆则是正道第一大派天音阁的成员。两个世界的人,似乎注定了他们的爱情之路不会平坦。门户之见,这种无形的界限,往往在不经意间拆散了许许多多的有情人。 每当孟娟看到欧阳庆和詹眉,她的思绪就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赵与田和孟花。 在她眼里,这两段感情没有任何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发生在江湖上,一个发生在普通农户身上罢了。 赵与田和孟花选择私奔,不知在哪携手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孟娟也希望欧阳庆和詹眉也能过上举案齐眉的日子。 欧阳庆帮詹眉盛了碗鸡汤。 詹眉也为欧阳庆夹了些菜在碗里。 孟娟看的入神了,她眼带笑意地看着欧阳庆和詹眉的互动。 “有相爱的人陪伴着真好呀!” 孟娟打心底为欧阳庆和詹眉开心,却在此刻也想起了自己。 “也不知道我何时能碰到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 孟娟想的有些出神了,她已经幻想着未来某个日子出现一个只爱自己的男人,为自己夹菜,为自己摘花。 “娟儿妹妹?” 林玄儿的手在孟娟眼前摇晃着。 孟娟回过神,理了理自己的思绪,也理了理自己前额的碎发。 第158章 破冰 这个夏天很热。 热的知了都没闲情唱歌。 离遭遇暗河埋伏已经过了五日。 欧阳庆每日早晨依然练着剑——拔剑,收剑,如此反复一千次。 詹眉则坐在庭院的凳子上,默默看着欧阳庆练剑。 她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确实和恋爱中的小姑娘无二区别。 詹眉喜欢看欧阳庆专注练剑的模样,也喜欢看欧阳庆袒露出来的上半身。 ——肌肉匀称,肌肉上挂着练剑出的点点汗珠。。 詹眉一直觉得,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模样。 石桌上放着一盆水,盆旁边放着一块长巾。 一千次剑练完之后,欧阳庆还剑入鞘,深深吸了口气。 詹眉立马将长巾打湿,小跑过去递给了欧阳庆。 欧阳庆擦拭着身上的汗,道:“你每天这么看我练剑,不觉得无聊枯燥么?” 詹眉笑着摇了摇头,道:“看再多次也不觉得无聊。” 欧阳庆穿好上衣,便和詹眉并肩前行,去往食厅。 詹眉轻轻挽住了欧阳庆的肩膀,微微低下头,脸上笑意甜如花蜜。 两人来到食厅,徐天佑、玄诚、林玄儿、孟娟、林惊涛和林氏早已在吃早餐。 欧阳庆坐下,正准备拿碗盛粥喝。詹眉却抢先一步拿起了碗,替他盛了一碗粥。 林惊涛放下碗,看向詹眉,道:“你当真不知道暗河的总部在哪?” 詹眉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林惊涛道:“那你们相互之间是怎么联系的?” 詹眉道:“全靠暗河的令牌和暗语。” 林惊涛问道:“你的令牌呢?” 詹眉道:“我从不带令牌,暗河没人不认识我。” 林惊涛思忖片刻,又问:“那你们的暗语是什么?” 詹眉道:“一剑光寒,十九州惊。” 林惊涛冷笑一声:“没想到一个见不得光的杀手组织,暗语竟然如此磅礴大气。” 詹眉道:“你知道暗语也没用,没有令牌也是不行的。” 林惊涛道:“这不需要你管。” 言毕,林惊涛便离席了。 林氏擦了擦嘴,道:“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做女红了。”刚要起身,竟是剧烈咳嗽了起来。 林玄儿担心道:“娘,你怎么愈发咳嗽的厉害了?” 林氏笑着摇了摇头道:“人老了难免多一些病痛,无碍。” 林玄儿道:“有叫大夫来看看么?” 林氏点了点头道:“叫了苏州最好的大夫来帮我看,并没看出什么端倪。” 林玄儿道:“那找其他名医来看看。” 林氏道:“你父亲已经托人去找张莲来帮我诊治了。” 詹眉问道:“林夫人口中的张莲,是江湖人称的‘鬼手’张莲么?” 林氏点了点头:“詹姑娘也认识此人?” 詹眉道:“江湖上应该没人不认识此人。若张莲能来,相信林夫人一定药到病除。” 林氏微微点头,起身也离开了。 六人默默吃着早点。 孟娟突然打了个哈欠。 林玄儿关心道:“娟儿妹妹,昨晚没睡好么?” 孟娟摇了摇头,道:“我昨晚睡的很香。” 玄诚打趣道:“你没有听过春困夏乏秋无力,睡不醒的冬三月么?” 林玄儿愣道:“还有这种说法?” 玄诚点了点头道:“贫道从不骗人。” 林玄儿鄙夷地看了一眼玄诚。 徐天佑笑道:“玄诚确实没骗过我们,除了隐瞒的东西有点多。” 玄诚道:“我隐藏了什么?” 徐天佑道:“相处这么久了,我就不问关于你铃铛的故事,至少得告诉我们你的真名了吧?” 玄诚愣了片刻,表情有些凝重道:“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们。” 而后,他又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怎么,玄诚这个名字不好听么?” 孟娟笑道:“好听,好听得很。” 詹眉停下了吃早点的动作,满脸羡慕地默默看着四人聊天。 ——这平淡如水的日常闲聊,正是她梦寐以求的。 孟娟看到了詹眉的表情。 她想了想,道:“詹眉姐姐,你的妆面画的好漂亮,可以教教我么?” 詹眉一愣,略微有些恍惚,而后笑道:“如果娟儿妹妹喜欢,等下我便教你。” 孟娟笑道:“何不就现在教我?” 詹眉看向林玄儿、玄诚和徐天佑,三人只埋着头吃着早点。 她又看了看欧阳庆,欧阳庆笑着点了点头。 詹眉起身,走到了孟娟身旁的空位坐下。 而后,她开始和孟娟介绍各种胭脂的妙用,也和孟娟讲述着像她这种长相适合的妆面应该怎么画。 没有哪个女人不爱听这些。 林玄儿自然也喜欢。 她刚开始只是伸长了耳朵去听,面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可听着听着,林玄儿突然听入神了,特别是当詹眉讲到化妆的手法时,林玄儿不自觉得转过头,认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 讲解完毕,詹眉的眼神看向了林玄儿。 林玄儿脸微红,逃跑似得转过头胡乱夹着菜往嘴里塞。 孟娟在脑海中回忆着詹眉的教学,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手也比划着。 过了片刻,孟娟挠头道:“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詹眉笑道:“如果娟儿妹妹愿意的话,我去你房间,帮你画一次面妆,你便知道了。” 孟娟喜出望外,笑着“恩”了一声。 詹眉柔声问道:“我们是现在去你房间,还是等你吃饱再去?” 孟娟道:“我吃饱了,我们现在去吧!”说罢,便拉着詹眉的手起身要走。 詹眉看向林玄儿,问道:“玄儿妹妹,你要一起来么?” 林玄儿满不在乎道:“不就化妆么?谁不会似的。”说罢,狠狠咬了一口包子。 孟娟笑着拉着林玄儿的衣袖,道:“玄儿姐姐,就一起来嘛!人多热闹。” 其实林玄儿对詹眉所说的化妆手法也是一知半解,心中自然是十分好奇的。 林玄儿咳嗽一声,道:“是你叫我去我才去的。” 詹眉看着林玄儿这副小孩子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 林玄儿皱眉道:“你笑什么?” 詹眉柔声道:“我笑我自己,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过上寻常姑娘的生活。” 说罢,三人便去了孟娟的房间。 第159章 担忧 食厅内,只剩下徐天佑、玄诚和欧阳庆三人,气氛骤然变得沉静。 玄诚似乎心中藏着未言之事,他抬头望向欧阳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吃着粥。 欧阳庆轻声一笑,语气温和:“玄诚兄,若有话想说,直说无妨。” 玄诚犹豫片刻,轻声回应:“不过是些无端的猜想,不说也罢。” 欧阳庆却认真地看着他:“我见你一早上都在思考,若不吐露,恐怕会郁结于心。” 玄诚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我并没有什么身份或资格去谈论这些。” 欧阳庆却认真地回应:“你与玄儿、徐天佑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我把玄儿当亲妹妹看待,把徐天佑当亲妹夫看待。我们之间,无需拘泥。” 玄诚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詹眉这件事,欧阳兄还是应该再谨慎些。” 欧阳庆心中早已预感玄诚要说的便是詹眉的事情,但听到玄诚说出口,心中仍旧感到一丝不快。 玄诚接着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我相信欧阳兄比我更懂这个道理。詹眉未必不是在演戏。” 欧阳庆却坚定地回应:“我不信有人会以自己的武功修为和性命为代价来演戏。” 玄诚急道:“詹眉走江湖靠的向来不是武功,而是媚术和用毒。对于她来说,功力是十成还是只剩一成,无伤大雅。倒是你……” 欧阳庆心中一紧。 玄诚接着道:“用詹眉的武功修为换你的武功修为,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值当的。” 欧阳庆道:“但是前几日她受的伤你们也看见了。那匕首若偏个半寸,神仙难救。” 玄诚道:“你武功比我高,你应该也比我清楚,顶尖高手要制造这种假象并不难。” 欧阳庆心中莫名生起了一股怒意。 ——他本是不易发怒的人。 可当玄诚一直说着怀疑詹眉的话时,他竟然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脑海里的思绪也似乎不再受自己控制。 “他怎么能凭空污蔑詹眉?” “他凭什么不相信詹眉?” “啪”。 欧阳庆不由自主地用力拍桌而起。 玄诚和徐天佑都愣住了。 玄诚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欧阳庆如被雷击一般突然愣住,回过神来后,看到的只有玄诚歉疚的神情,还有徐天佑不知所措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 欧阳庆忖道。 他深吸了口气,道:“玄诚兄,我……感谢你的提醒。”说罢,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徐天佑依旧在喝着粥。 可食厅里只剩下了他和玄诚。 徐天佑道:“有些事情,你觉得欧阳大哥心中真的没有考虑过么?” 玄诚道:“我只怕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徐天佑叹了口气,道:“这谁又知道呢?我们除了跟着一起扛过去,还能做什么?” 玄诚思来想去,叹道:“或许……或许真的……真的是我僭越了吧!” 徐天佑道:“我曾听徐乞丐讲过美人计。” 玄诚道:“他怎么跟你讲的。” 徐天佑道:“美人计的核心不在人有多美。” 玄诚想了想,道:“詹眉不可谓不美。” 徐天佑并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道:“美人计的本质是直击人心中的意难平。” 玄诚道:“意难平?” 徐天佑看向玄诚的铃铛,道:“其实我早就在想,一个大男人挂着一个女人的铃铛,这女人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玄诚低头看着腰间的铃铛,一言不发。 徐天佑道:“若是突然有一天,你碰到一个长得和这铃铛的主人一模一样的人,性格秉性也和她相差无几的人,你会做什么选择?” 玄诚深深吸了口气,道:“没有出现过这种人,我不知道。” 徐天佑思虑片刻,又接着发问:“若这个长得和铃铛的主人一模一样的人,性格秉性也和她相差无几。然后,又跟你一同经历过生死,甚至舍命救你。你会做什么选择?” 他接着说:“你明明知道她效忠于你敌对的势力,你明明知道她或许别有所图。” 玄诚将手中碗筷放在桌上,思索良久。 想到菜凉了,粥凉了。 玄诚依旧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徐天佑也放下了碗筷:“回答不了?” 玄诚道:“我必然是会中招的,不顾一切。” 徐天佑道:“欧阳大哥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詹眉久经情感沙场。这一相碰无疑是情感菜鸟对上了顶尖高手。” 玄诚点了点头,道:“你有办法化解么?” 徐天佑深深吸了口气,道:“有两个办法。” 玄诚目露精光道:“哪两个办法?” 徐天佑道:“第一,希望詹眉火候还不够,自露马脚。” 玄诚思虑片刻,道:“不可能,我想象中都拟不出这样的结局。” 徐天佑接着道:“第二个办法,祈求詹眉是真真正正地爱上了欧阳庆,我们的想法都是无中生有,杞人忧天的。” 玄诚再做思考,默默叹了口气道:“也只能祈祷结局是这样的,欧阳庆找到真爱,詹眉过上正常姑娘的生活。大家皆大欢喜,我也顺便混一杯喜酒喝。”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林氏在房内做着刺绣。 绣的是一对鸳鸯——鸳鸯戏水。 林氏的刺绣功力不可谓不好,这鸳鸯就跟活了一样,栩栩如生。 风轻轻吹来。 林氏的喉咙一阵干涩,不自觉地咳嗽起来。 咳嗽久久不停,林氏用手帕掩住了嘴唇。 待咳嗽停止后,只见洁白的手帕上突然多了一抹红。 ——鲜血染出来的红色。 林氏深深叹了口气。 她本想跟林惊涛讲,可是天音阁现在腹背受敌,阁中事情繁重。 “或许真的只是人老了,病痛就会多一些。” 林氏自顾自安慰着自己。 思量片刻,待神识稳定下来。林氏又自顾自地绣着鸳鸯图。 可是,没过多久,林氏又再次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又带出了点点血丝。 第160章 关系升温 孟娟房间的门紧闭着,但无法阻隔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和连连赞叹。 詹眉轻巧地为孟娟画上了精致的眉型,随后轻轻放下手中的眉笔,温柔地说道:“娟儿妹妹,转过头来,看看是否合你的心意。” 孟娟带着一丝期待和好奇,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古色古香的铜镜之上。 镜中的自己,眉如远山含翠,眼似秋水含波,妆容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浓重,也不显得过于清淡。 她不禁惊喜交加,赞叹道:“真是太美了,我几乎要以为这便是我与生俱来的模样。” 詹眉闻言,眉眼间流露出一抹自豪与欣慰,轻声回应:“娟儿妹妹,你的美本就天成,我只是稍加点缀,让你的天生丽质更加耀眼。” 孟娟沉浸在这份赞美与惊喜之中,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绽放,满是欢喜。 孟娟看向林玄儿,道:“玄儿姐姐,你也让詹眉姐姐帮你画一下看看。” 说话间,孟娟便起身把铜镜前的凳子让出来给林玄儿。 林玄儿看着孟娟的妆面甚是喜欢,但面上表情却极力克制。 她略微扭捏道:“是你让试试的,我给你个面子。”说罢,便假装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凳子上。 詹眉轻捧住林玄儿的脸,开始认真地画着。 林玄儿的脸与詹眉的脸离的很近,两人免不了四目相对。 林玄儿心中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 “真好看的一双眼睛。”林玄儿不自觉地想着。 而后,林玄儿又看向了詹眉的脸。 詹眉的脸柔和至极,典型的江南女子般的柔美,毫无攻击性。 不论是男是女,看到这张脸,心中都会升起怜爱之意。 “这就是暗河詹眉么?好像也没有传闻中的坏。”林玄儿的思绪纷飞。 紧接着,林玄儿闻到了詹眉身上的香味。 这股香味并不浓,幽幽淡淡若有若无。 林玄儿心中莫名安心,整个人也变得特别松弛惬意。 “或许她真的是爱上了欧阳大哥吧!” “不管是怎样的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林玄儿的思绪如开闸的洪水一般难以控制。 “或许真的是我们错怪她,误解她了。” 她突然有些心疼詹眉。 “好了,玄儿妹妹你看看满不满意?” 詹眉温柔的声音将林玄儿的思绪拉了回来。 孟娟忍不住赞叹:“太、太好看了。” 林玄儿微微一怔,似乎被突如其来的赞叹声所吸引,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和不确定,缓缓转向那面古铜色的镜面。 ——镜中映照出的,是詹眉巧夺天工的手艺。 那精致的妆容不仅完美地衬托出林玄儿天生的俏皮与可爱,更平添了几分成熟女性的柔媚与风情。眼线轻勾,突出了她灵动的双眸;腮红淡淡,似是羞涩的红晕,自然地融入了她的肌肤之中;唇色则是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既不张扬也不失明媚,仿佛是春天里初绽的花瓣,娇嫩欲滴。 林玄儿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心跳不由加速,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与喜悦在心头涌动。 她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詹眉姐姐,你真是妙手神工,这妆容让我仿佛变了个人。” 詹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她对自己的作品同样感到满意:“玄儿妹妹,你的美本就无需过多修饰,我只是帮你唤醒了它。” 孟娟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她轻笑着对林玄儿说:“玄儿姐姐,若是徐天佑见了你现在这副模样,他那颗心啊,怕是要更加为你倾倒了。” 林玄儿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铜镜上,她越看越觉得镜中的自己美丽动人,心中的喜悦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 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俏皮和自信,回应道:“他本来就很喜欢很喜欢我。” 詹眉和孟娟被林玄儿那自信满满又带着几分俏皮的话语逗得忍俊不禁,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悦耳,在房间里回荡。 若旁人看到他们现在相处的样子,必然会以为这三人是毫无间隙的好姐妹。 詹眉逗趣道:“你说的很喜欢是有多喜欢呀?” 林玄儿想了想,道:“就像你喜欢欧阳大哥那样的喜欢。” 詹眉的表情僵住了,而后眼中带着丝丝感动,似乎在试探问道:“玄儿妹妹,你、你终于相信我是真心喜欢欧阳大哥了?” 林玄儿愣住了,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脱口说出这句话。 她眼神飘忽不敢与詹眉真诚的双眼对视:“其实、其实我和你本没有什么仇怨,你还舍命救了欧阳大哥……只是,只是你的身份……” 詹眉点了点头,拉住林玄儿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只因我是暗河詹眉。你们不得不防备。” 林玄儿不回答,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詹眉眼中略带忧愁:“暗河詹眉这个身份,并不是我选择的,我当时没法选。” 林玄儿点了点头。 詹眉突然露出了笑容:“但是,我遇见了欧阳庆之后,我想为自己选一次。我余生只想当欧阳夫人。” 话音刚落,孟娟发出了痴女般的“哇”声。 孟娟搓着自己双臂,打趣道:“好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詹眉噗嗤笑出了声,看向孟娟,而后又看向林玄儿:“肉麻么?” 林玄儿和孟娟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异口同声笑道:“肉麻死了。” 房内,再次传出三人的嬉笑声。 玄诚和徐天佑早就坐在了孟娟房外的石凳上。 他们听着里面时不时传来的赞叹声和嬉笑声,陷入了沉思。 徐天佑看向玄诚,问道:“她们关系似乎不错?” 玄诚叹道:“女人的感情是这样的,捉摸不透。” 徐天佑看了看天色,道:“也不知她们还要多久才会出来。” 玄诚笑道:“女人的心思谁知道呢,化化妆,换换衣服,互相再赞美几句,一天也就过去了。” 幸好,林玄儿她们并未让徐天佑和玄诚等一天。 孟娟的房门,被缓缓推开。 第161章 日常嬉闹 孟娟的房门被轻柔地推开,仿佛是夏日微风的轻抚,门缓缓地向两侧展开。 孟娟、詹眉和林玄儿三人从房内鱼贯而出,她们的身姿优雅,笑容灿烂,宛如三朵在盛夏阳光下尽情绽放的花朵,绚烂而生动。 林玄儿带着一丝俏皮,小跑至徐天佑面前,她轻盈地将精致的面庞凑近,然后轻轻地、带着几分炫耀地转动着头,仿佛在展示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希望徐天佑能捕捉到每一个完美的细节。 徐天佑一时未能领会她的意图,只见林玄儿的举止中带着几分不同寻常,他关切地问道:“玄儿,你这是怎么了?是脸上感觉不舒服吗?” 林玄儿微微皱起了眉头,带着一丝期待和急切,她直截了当地问:“我是想让你看看,我这样打扮,好看吗?” 徐天佑这才恍然大悟,他认真地凝视着林玄儿,目光所及之处,是那经过精心雕琢的妆容和灵动的眼眸。他的脸庞不由自主地涌上一抹红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好看,你这样真是美极了。” 林玄儿听到赞美,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她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自豪地说:“詹眉姐姐的手艺果然非凡。” 旁边的玄诚愣了愣,道:“你称呼她什么?” 林玄儿理直气壮地回答:“她年长于我,又是欧阳大哥的妻子,我尊称她一声姐姐,有何不妥?” 玄诚闻言,微笑着摇头表示认同:“没有不妥。” 然而,在这欢乐的氛围中,孟娟的心情却如同被遗忘的花朵,她的心中涌起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孤寂。 开得再美的花,若无人欣赏,也只能在角落里孤芳自赏。 孤芳自赏,难免会生出寂寥与落寞之情。 她的心思纯净而直接,脸上的表情无法掩饰内心的落寞,那落寞之感已经无声地写在了她的脸上。 在这绚烂的夏日,孟娟渴望着有人能欣赏她的美丽,就像她欣赏身边的姐妹一样。 但此刻,她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感受着那份难以言说的孤独与渴望。 玄诚心思缜密,他看出了孟娟眼中的落寞。 玄诚道:“我看娟儿妹妹的面妆画的是最美的。” 孟娟听到玄诚的赞叹,心中一惊,脸上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热潮。 她有些羞涩地垂下眼帘,但那抹笑意却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难以抑制。 她轻声细语,带着一丝自谦:“我怎能与玄儿姐姐和詹眉姐姐相比。” 玄诚微笑着反驳:“你们各有千秋,美得独特,何必相互比较?” 孟娟的脸颊更加红润,仿佛是天边夕阳下的晚霞,美丽而又动人。 林玄儿在一旁轻哼一声,自信满满:“那当然,我们自然都是美的,而且美的独一无二。” 玄诚接着说道:“詹眉的美,如同成熟的果实,散发着女性的温婉与智慧;孟娟妹妹的美,则如同小家碧玉,清新脱俗。” 夸赞完孟娟后,他的话语突然戛然而止。仿佛就是刹那之间,有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强行将他的嘴合上了似的。 林玄儿睁大了眼睛,期待着玄诚对自己的评价。然而,玄诚却只是抬头望向天空,似乎在回避她的目光,同时假装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林玄儿急切地追问:“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 玄诚故作不解:“我何时话只说了一半?我已表达得十分完整。” 林玄儿深吸一口气,追问道:“你已经赞美了她们,那我的美呢?” 玄诚微笑着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转头带着一抹调皮的笑容说:“你的美,自然要由徐天佑来评价。我何必多言?” 林玄儿不甘心,坚持道:“徐天佑自然会对我说尽所有的赞美之词,但我现在更想听到你的看法。” 玄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前行,留下一串轻松的笑声:“你是臭美,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他已快步离开,留下一串欢快的脚步声。 林玄儿嗔怒地跺了跺脚,娇斥道:“玄诚,你这人,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笑和无奈,却也流露出对这个机智朋友的欣赏和喜爱。 徐天佑笑道:“我看玄诚那副样子,就知道下了个套在等你。” 林玄儿皱了皱鼻子道:“玄诚这人就是喜欢摆弄自己的小聪明。” 随后,林玄儿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她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徐天佑。 徐天佑被她的目光所困惑,他不解地问:“玄儿,你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是有何用意?” 林玄儿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俏皮,她轻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夸奖了。” 徐天佑微微一笑,回答道:“你美得不可方物。” 林玄儿嘴角一撇,表示不满:“这个评价太笼统了。” 徐天佑沉吟片刻,然后带着深情的语调说:“你就像在花丛中自由飞舞的蝴蝶,既俏皮又充满了生机。” 林玄儿听到这个比喻,愣了愣,似乎在细细品味徐天佑的话语。 詹眉在一旁看着这对小情侣,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俩打情骂俏了。”说完,她轻盈地转身,去找欧阳庆了。 孟娟见状,也连忙说道:“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她的脚步匆匆,很快就离开了现场。 林玄儿轻轻啧了啧嘴,似乎对徐天佑的评价还是觉得不够具体:“感觉挺不错的,但还是有点笼统。” 徐天佑深思熟虑,突然灵感一现。他自信地不带一丝犹豫地说道:“在我眼中,你比孟娟和詹眉都要美。” 林玄儿听到这句话,愣了片刻,然后她的笑容如同绽放的花朵,更加灿烂。 似乎得意之情表现的太过,连林玄儿自己都觉得有些失态。 她试图抑制自己的喜悦,却发现怎么也控制不住那上扬的嘴角。 无奈之下,她只能轻咳几声,转过头,挺起胸脯,带着自信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 徐天佑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完全符合林玄儿的心意。看到她突然转身离开,他有些困惑,急忙追上前去。 “我刚才说的话可有说进你的心坎?”他关切地问,眼神中充满了对林玄儿感受的重视。 林玄儿昂着头,语气俏皮道:“还行吧!” 第162章 柔情 欧阳庆安静地盘坐在床榻上,双目微闭,全神贯注地修炼着内功。 四周一片宁静,只有他呼吸的轻响与心跳的节奏交织在一起。 然而,不知为何,一股突如其来的困意如同暗夜的迷雾,悄然袭来,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睁开了双眼,眼中显露出一丝疲惫,仿佛是长途跋涉后的旅人,急需休息。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进。\"欧阳庆的声音平静而低沉。 门缓缓推开,詹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目光落在欧阳庆那略显倦意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功力的恢复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不必如此苛求自己。\"她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关切。 说话间,詹眉已走到床前,轻轻地坐了下来,侧卧在欧阳庆的身旁。 欧阳庆深情地凝视着詹眉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波动,气血也不住地翻滚,但很快又被他用几次深呼吸平息下来。 \"我希望能尽快恢复功力,这样我才能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你。\"欧阳庆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詹眉转过头,眼中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她直视着欧阳庆的双眼,仿佛要看透他的灵魂。 她眨了眨眼,带着一丝俏皮,问道:\"你会保护我一辈子,对么?\" 欧阳庆没有犹豫,坚定地点了点头。 詹眉的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她轻声说道:\"今天我和娟儿妹妹还有玄儿妹妹一起描眉化妆了。\" 欧阳庆的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这是好事,看来他们终于愿意接受你,信任你了。\" 詹眉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的右手轻抚着欧阳庆的脸颊,眼神如微微水波,泛起让人怜惜的涟漪。 她的声音苏到了骨子里:“其实,只要你能相信我,我便觉得满足了。” 刹那间,欧阳庆只觉得天地间的事物只剩下詹眉温柔而妩媚的双眼,天地间的声音也只剩詹眉那能让人骨头融化的话语。 一阵宜人却又略带暧昧的香味从詹眉身上传出,尽数飘进了欧阳庆的鼻子里,渗透进了欧阳庆的每个毛孔里。 欧阳庆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自然是永远相信你。” 詹眉再转身,搂住了欧阳庆的腰,脸贴在了他的腹部,她的每一次呼吸欧阳庆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欧阳庆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现在是白天,他想控制住——但他控制不住。 詹眉忽又微微抬头,眼神娇柔地看着欧阳庆,小声道:“你又想使坏。” 欧阳庆的手不自觉地不老实起来。 詹眉轻哼一声,身体并不抗拒,嘴上却说:“现在是白天,等晚上……” 欧阳庆沉声道:“白天也无妨。” 詹眉的表情开始发生难以启齿的变化。 翻云覆雨,床上一阵凌乱。 …… 一盏茶功夫。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 再过二十次拔剑时间。 云散雨止。 唯有湿润的风轻轻吹着。 吹在詹眉的胸脯上,吹在欧阳庆的脸上。 詹眉娇羞且满足地抱着欧阳庆。 欧阳庆也抱着詹眉。 两人一时无话。 詹眉抬起手,指尖轻触欧阳庆的眉宇,她的触摸如同春风拂过花瓣,温柔而细腻。 欧阳庆的眉毛,确实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线条硬朗而深邃,浓密而有型。 她轻声赞叹:“你的眉毛真是好看,宛如刀削斧刻,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接着,詹眉转开了话题,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我看林夫人的病,应该是长期积劳成疾。” 欧阳庆略显惊讶地看着她:“你竟然还通晓医术?” 詹眉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医毒本是一家,我既然精通用毒之术,医术自然也不在话下。” 欧阳庆闻言,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如果他们能够信任你,或许你真的能够帮助林夫人摆脱这困扰已久的病痛。” 詹眉眼中也带着一丝惋惜。她道:“这‘鬼手’张莲向来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林阁主派去的人是否找到了。” 欧阳庆道:“林阁主派刘管家出去寻找,已经找到了。” 詹眉眼中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光,也只一瞬便已消失。 她问道:“哦?现在到何处了?” 欧阳庆紧紧抱着詹眉,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的香味。 “在杭州附近找到的,应该快到苏州了。”欧阳庆知无不言。 詹眉咬了咬嘴唇,轻轻抚摸着欧阳庆的头发。 不消片刻,欧阳庆竟然沉沉睡去了。 詹眉小心翼翼地将欧阳庆从自己身上挪开,而后穿上衣服。 她抬步便要离开房间,却在刚迈出一步时停下了脚步。 她在想什么?她在迟疑什么? 詹眉回头,满眼柔情地看着欧阳庆,而后又坐下将欧阳庆前额的头发理好。 一个人眼中能同时有多少情绪? ——柔情,惋惜,忧愁。 三种情绪同时出现在詹眉眼里。 她俯下身,轻吻了一下欧阳庆的额头,而后毅然决然地起身离开了。 …… 徐天佑和林玄儿两人不知去了哪。 玄诚和孟娟百无聊赖地坐在八角亭里拿着鱼食,投喂着河里的金鱼。 孟娟也不知为何,总是不自觉地偷瞄玄诚。 玄诚并未发觉异样,大脑早已放空。 金鱼都要被两人喂死了。 玄诚一挥手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扔进了河里。 他开口埋怨道:“不等暗河的来把我宰了,我先得憋死在这天音阁。” 孟娟慌忙道:“玄诚大哥,切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玄诚才想起孟娟胆子小,于是乎伸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我乌鸦嘴,我乌鸦嘴。” 孟娟见状,噗嗤笑了出声。 玄诚叹道:“也不知徐天佑和林玄儿这两人去哪了,独留我们两人在这喂鱼玩。” 孟娟看着河中抢食的金鱼,道:“他们夫妻俩总归有自己要忙的事情。”话音刚落,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脸红。 玄诚抬头看着天。 孟娟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应该是在想如何对付暗河的事情吧?”孟娟忖道。 她决定不打扰玄诚的思绪。 “这朵云真像一坨牛粪啊!” 玄诚饶有兴致地忖道。 第163章 再起波澜 斜阳如血。 苏州城外三十里。 刘管家骑在高头大马上。 随他同行的还有十名天音阁的高手。 他们护着一辆马车往苏州驶去。 马车里坐着的正是“鬼手”张莲。 “我要闷死了,还多久到天音阁。”声音从马车里传出,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刘管家道:“离苏州不过三十里了,劳烦张神医再委屈片刻。” 离苏州城还剩二十五里地。 一片寂静。 ——肃杀般的寂静。 无风。 无声。 阳光也仿佛失去了生气。 这种危险若非久经杀场的人是感知不到的。 但刘管家不是一般人,他正是那个久经杀场的人。 ——随行的十人也是刀尖上舔血活过来的人。 如有说不清的默契一般。 所有人皆勒马驻足。 “怎么不走了?”张莲问道。 刘管家道:“碰到了一些拦路咬人的狗。” 路上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咬人的疯狗。 路上也没有人。 路上空无一物。 然而,刘管家却能感受到二十来双如利刃般锋利的眼睛盯着他们。 刘管家沉声道:“是哪路的好汉,出来说话。”他这一声带着浑厚的内力。 没人回应他,甚至没人出面。 当然,刘管家这一吼也不是全然无用。 ——如骤雨般的暗器从四面八方袭来。 那破空的暗器声便是回应他的声音! 这些暗器皆数冲向那并不太豪华的马车。 “保护张神医!”刘管家拔剑出鞘,纵身挡在马车前。 他手上宝剑翻飞,挡住了一方袭来的全部暗器。 跟他一起护送张莲的十人在此次袭击中已倒下两个。 那身中暗器的两人刚倒下,便口吐黑血,伤口也在顷刻间发出阵阵恶臭。 刘管家喃喃道:“暗器上有毒。” 张莲躲在轿中,声音颤抖道:“不是,你也没告诉我这次行动会有失去性命的风险啊?” 刘管家沉声道:“好好在轿中躲着,我自会保你周全。” 张莲不再说话。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晒在众人身上,众人心中一阵燥热烦闷。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最磨人心性。 刘管家再次对着虚空喊道:“藏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刚落,回应他的又是如骤雨般的暗器。 这轮暗器明显比上轮暗器要少许多。 可依旧不是那么容易招架的。 一枚银针眼见便要刺穿马车帷幕了。 刘管家扔出长剑,堪堪挡住了那枚银针。 有一个好手见无法挡住这些银针,竟是直接扑到了帷幕上,以肉身当肉盾,护住了张莲的安全。 刘管家看在眼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燃起了更盛的怒火。 来不及哀悼亡者,二十名黑衣人从暗处冲了出来。 刘管家见状不妙,纵身上马,想驾着马车逃离。 一黑衣人见状,掷出手中长剑,长剑精准地划破了拉车的绳子。 又一黑衣人掷出手中长剑,刺向了马的肚子。 马儿中剑之后,嘶鸣一声,倒地不起。 刘管家纵身跃起,见已无法骑马逃跑,只得护在马车前。 一天音阁高手与刘管家并肩而立,持剑看向那群黑衣人。 一黑衣人挥手示意动手,其余十九名黑衣人皆冲上前去。 刘管家不愧是林惊涛的贴身护卫,武功造诣之高让人瞠目。 他身法诡谲,死斗经验也足,战斗智商也极高。 四名黑衣人同时向刘管家发难,可他们发现在刘管家的拉扯下,他们始终只能出两把剑。 刘管家巧妙躲过一黑衣人的直刺,而后挥剑横扫——他的目标不是黑衣人,而是黑衣人手中的剑。 剑身被刘管家持剑巨力横扫后,宝剑不受控制般摆向右边,巧妙挡住了第二个黑衣人的剑。 第二个黑衣人没料到这一变化,不论身法和出剑路线皆被同行之人挡住,一时间方寸大乱。 ——这机会只存在一息间。 可刘管家却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手上宝剑还未稳住,便已纵身前跃,越过第二个黑衣人的头顶。 ——当他落地时,第二个黑衣人的天灵盖已血流如注。 他的左手依然持着剑,右手却在不知何时反握着一柄短剑。 短剑的剑尖还滴着滚烫的鲜血。 一名黑衣人倒地死去后,旁边黑衣人见状又再补了一个过来。 刘管家冷笑道:“暗河,不过如此。” 他原本每日都是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像极了平易近人的邻家长者,就连林玄儿对他的评价都是平易近人。 ——而现在,他的眼神比天下所有利刃还要锋利! 黑衣人中,有人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也不乏对刘君昊的敬畏:\"素闻‘参差剑’刘君昊曾凭一手参差剑独自斩杀蜀地六魔而名扬天下。今日能见参差剑重现天日,是我等福分。\" 刘君昊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声音如同寒冰刺骨:\"今日能死在参差剑下,也是你们的福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闪电,率先发难,冲向了四名黑衣人。他的动作迅猛而准确,每一步都踏在敌人的意料之外,每一剑都指向敌人的要害。 他的剑法,正如其名,参差不齐,变化莫测。每一剑都似乎随意而发,却又暗含千百种变化,让人防不胜防。 黑衣人们本以为自己人多势众,却没想到刘君昊的剑法如此高明,他们瞬间陷入了苦战。 或许天音阁在江湖中已太久没有掀起过血雨腥风,以至于许多人开始怀疑,天音阁之所以能稳坐江湖第一大派的宝座,是否全因依附于权势滔天的李不予,成了他的忠实走狗。 然而,在江湖中与天音阁同辈的豪杰们,永远不会忘记,也不敢有丝毫遗忘。 ——天音阁的每一寸势力,都是阁中弟子以手中的兵刃,一剑一枪,从无数生死搏杀中硬生生杀出来的! ——天音阁版图上的每一个势力分布点,都是以敌对势力的鲜血为墨,以胜利者的剑锋为笔,绘制出来的! 这些势力分布点,如同一幅用鲜血绘就的地图,每一滴都记载着天音阁的荣耀与牺牲,每一处都见证了阁中弟子的勇猛与坚韧! 战至尾声,暗河那边只剩一名黑衣人浑身是血,苟延残喘地站着。 他虽站着,可是已和死了差不多——杀手握剑的双手已被打断,比路边的野狗还要卑微。 天音阁这边,含刘君昊在内,还有五人手持利刃站着场上。 五人此时浑身是血,如地狱来的恶魔一般站在黑衣人面前。 “说,你们是怎么知道张莲会从这条路进苏州?”刘君昊的声音仿若十八层地狱的恶魔。 黑衣人倏地自运内劲,将自己经脉尽数震断,倒地而亡。 刘君昊轻蔑地冷哼一声,仿若一切都在自己算计当中。 他刚要收剑,意外却在此刻来临。 ——一个离马车只有四步远的黑衣人,突然从地上起来,手中握着不知哪来的匕首。 他发疯般大吼着,用尽全力冲向马车。 ——在场众人已来不及阻挡。 第164章 闲暇时光 黑衣人撞破了马车,匕首刺穿了张莲的咽喉 张莲看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咽喉,满脸惊恐,眼泪倏地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哈哈哈,天音阁迟早灭在我们手里。”黑衣人满脸是血,狂笑道,手上匕首再在张莲的咽喉处搅了一下。 张莲脑袋一歪,当场毙命。 黑衣人也不过强弩之末,回光返照,见张莲死后,也倒地死去了。 五人愣在当场,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震住了。 风吹起了漫天血腥味。 血腥味刺鼻,也让人清醒。 “刘管家,这……”一天音阁高手的大脑一片混乱。 刘君昊将参差剑收回鞘中,道:“任务失败了。”说罢,便朝着苏州城走去。 其余四人互相看着,希望能从对方眼里找寻到一丝安慰——可四人的眼中皆是迷茫。 四人收剑回鞘,默默地跟在刘君昊身后走向苏州。 天音阁内。 晚饭过后。 玄诚、孟娟、林玄儿和徐天佑躺在草坪上。 他们就这样安逸地躺在草坪上望着天空,身旁都放着一壶酒。 天空将黑未黑。 天的底色依然是浅蓝色,也还能看到朵朵白云,只是那些白云仿佛被灰尘污染了一般,白中带着灰。 星星肉眼可见。 弯月朦胧,似有似无,说不清是实物还是海市蜃楼的幻象。 玄诚举起酒壶,酒壶对着天空,道:“来,走一个。” 其余三人也举起酒壶,而后四人默默喝了口酒。 玄诚、林玄儿和徐天佑都能躺着喝,唯独孟娟每次喝酒要坐起来。 玄诚看向孟娟,道:“每次喝酒都要坐起来,累不累?” 孟娟笑道:“我酒喝得少,不像你们都喝出花来了。” 林玄儿又想起了自己看的话本:“躺着喝酒也不算本事,我以前看一本话本,有人可以倒吊着喝酒。” 徐天佑疑惑道:“酒不会从鼻子里喷出来么?” 林玄儿想了想,道:“不知道,我没试过。” 玄诚坐起来,提议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来比赛,看看谁能倒吊着喝酒。” 林玄儿来了兴致,立马坐了起来:“好呀好呀,但是我们得来点彩头。” 孟娟立马摆手:“我就不参与了,喝酒我还能喝一点,倒吊我压根做不到。” 林玄儿眼珠转了转,道:“行,娟儿妹妹当裁判。” 徐天佑也坐了起来,问道:“那我们的彩头是什么?” 玄诚道:“这样,输了的人得下河捕鱼。” 林玄儿道:“我们现在还是别出天音阁吧!” 玄诚神秘一笑道:“谁说要出天音阁的?你们天音阁的池塘里不就有金鱼么?” 林玄儿挥拳便要砸:“你这玄诚,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连我家的鱼也不想放过是吧?” 玄诚纵身后跃,躲过林玄儿的拳头:“那你玩不玩?” 林玄儿笑道:“玩。” 于是,三人便在阁中找了棵树枝有手臂粗的大树。 林玄儿道:“谁先来?” 玄诚道:“我刚好有些口渴,我先来给你们打个样。”说罢,纵身跃起坐在了树枝上,而后倒吊下来。 玄诚小心翼翼地把酒壶凑到自己嘴边,而后往嘴里倒着酒。 “噗。” 只过了一会,酒便从他的嘴里、鼻子里喷了出来。 玄诚立马纵身下树,不停地揉着鼻子,嘴里也止不住咳嗽。 众人见他这副狼狈样,都笑出了声。 玄诚道:“你们可别笑我,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第一次觉得喝酒是这么难受的事情。” 徐天佑笑道:“我来试试。”说罢,他也跳上了树,倒吊着喝酒。 不消一会,徐天佑口中也喷出了酒。 玄诚指着徐天佑笑道:“我说了吧,倒吊喝酒根本不可能的。” 徐天佑摆了摆手道:“感觉太奇怪了,酒一直往脑子里流似的,根本喝不进肚子。” 林玄儿兴致更盛了,嘲讽道:“你们实力太弱了。” 说罢,她也纵身上了树,而后倒吊着喝起了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玄儿如无事人般跳下来了树。 玄诚惊道:“不可能,你作弊了。” 林玄儿道:“在你们眼皮底下,我怎么作弊?” 徐天佑挠了挠头道:“玄儿,你怎么做到的?” 玄诚跑过去一把抢过了林玄儿的酒壶,他打开壶盖一看,里面已经不剩一滴酒了。 林玄儿哼了一声,道:“这就叫天赋,懂不懂。” 徐天佑笑道:“不愧是玄儿,厉害。” 玄诚虽然输了,但嘴硬的很:“你以前一定练过。” 林玄儿道:“谁没事练这种东西啊?” 玄诚喃喃道:“那你就是酒鬼转世,上辈子每天只喝酒不吃饭,什么事都不干的那种酒鬼。” 林玄儿嘿了一声,道:“输了还嘴硬是吧?” 玄诚摇了摇头,叹道:“没道理,真的没道理。” 林玄儿看向孟娟,欣喜道:“娟儿妹妹,宣布比赛结果吧!” 孟娟笑道:“这次倒吊喝酒比赛,玄儿姐姐胜!” 四人来到池塘,鱼儿在河里悠哉悠哉地游着。 林玄儿笑道:“两位渔夫,还等什么?” 玄诚作势便要脱衣服:“下水前不得把衣服脱干净了?” 孟娟羞的把脸转了过去。 林玄儿嗔怒道:“两个女的在这呢!脱什么脱。”说罢,便一脚将玄诚踹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让玄诚毫无防备。他应声下水,水中鱼儿慌忙逃窜。 水不深,只没过了玄诚的膝盖。 玄诚也不恼,站在水里看着徐天佑,笑道:“这水好凉快,你赶紧下来。” 徐天佑想着至少把鞋脱了,没想到林玄儿故技重施。 “你也赶紧下去。”林玄儿将徐天佑推下水。 而后,林玄儿和孟娟在池塘旁捧腹大笑。 徐天佑笑道:“玄诚兄果然诚不欺我,这水当真凉快的很。” 玄诚倏地向徐天佑泼了一捧水:“我们两个大男人喝酒没喝过林玄儿这个女子。要不我们两个再加一场比赛吧?” 徐天佑抹干了脸上的水渍,问道:“怎么个比法?” 玄诚道:“比赛闭气,看谁在水里待的时间更长。” 徐天佑道:“好,就这么比。” 说完,两人便深吸了口气,准备下水。 “等一等。”林玄儿来了兴致。 徐天佑以为林玄儿怕自己输给玄诚:“没事的玄儿,我闭气一定赢过玄诚。” 林玄儿道:“谁跟你说这个,我是说,我也要参加。”说罢,她自己纵身下了水。 “唉,这水还真是凉快,娟儿妹妹,你也赶紧下来。”林玄儿挥手招呼着孟娟。 孟娟心里一阵羞涩。 ——男女怎么能一起在水里呢? ——虽然都穿着衣服,但是……于礼不合。 孟娟支支吾吾道:“我……我怕水。” 林玄儿道:“好,那你继续当裁判。” 孟娟点了点头。 玄诚、徐天佑和林玄儿互换眼色,一起深深吸了口气,猛地缩进了水里。 第165章 小聪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 天也暗下去了。 水中鱼儿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有三个人还在池塘里,又百无聊赖地游着。 孟娟看着池塘,却发现这么久过去了,池塘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出事吧?”孟娟有些担心。 她喜悦的心情变成了焦急与担忧。 可时间悄然流逝,池塘里还是没一点反应。 “你们没事吧?”孟娟担心地喊道。 没人回应她。 孟娟大惊,便要跳下水去看情况。 就在这时,玄诚猛地抬起了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孟娟先忧后惊再喜:“玄诚大哥,你们没事吧?” 玄诚摆了摆手道:“他们俩夫妻属王八的,这么能憋气。” 这句话传到了还在池塘里憋气的林玄儿和徐天佑的耳朵里。 也莫名戳中了他们两个笑点。 徐天佑强行憋笑。 可林玄儿快憋不住了,但她不太想输。 于是乎,林玄儿灵机一动。 她睁开双眼,眼中尽是小孩子要搞恶作剧的窃喜。 她凑到了徐天佑面前,亲了徐天佑一口。 徐天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气息全乱,立马从水中抬起了头,大口喘着气。 “哈哈哈哈。”林玄儿刚出水面,便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孟娟疑惑道:“玄儿姐姐,什么事这么好笑?” 林玄儿笑到肚子有些痛:“哎哟,我……我是不是赢了?” 玄诚道:“对对对,林女侠,你又赢了。” 林玄儿又开始大笑起来。 玄诚懵了:“不是,林女侠你是从来没赢过么?怎么能笑成这样?” 林玄儿笑道:“本来……哈哈哈,本来是天佑赢的,哈哈哈……” 孟娟道:“然后呢?” 徐天佑叹了口气道:“玄儿突然凑过来亲了我一口,我便气息全乱了。” 孟娟小脸通红。 玄诚道:“比个赛而已,你们也要腻歪一通么?” 林玄儿理直气壮道:“怎么?我亲我相公也有罪?” 玄诚摇头道:“没有,天经地义。” 林玄儿哼了一声,道:“你们还没抓鱼呢!” 玄诚道:“抓鱼还不简单?”说罢,右手一动,快如闪电,只一瞬便抓住了一条鱼。 徐天佑见状,也似随意伸手下手,手露出池塘时,一条金鱼在他手中挣扎着。 三人踩着石壁纵身跃起上了岸。 他们正商量着这金鱼是放生还是煮了吃,只见一侍卫面色凝重,匆匆跑向林惊涛的书房。 林惊涛正坐在书房内和欧阳庆聊着天,侍卫便敲门而入。 林惊涛见侍卫面色凝重,皱眉道:“何事?” 侍卫平复了心情,道:“阁主,刘管家……刘管家一身是血的回来了。” 议事厅。 林惊涛坐在正位上。 欧阳庆站在林惊涛身后。 刘君昊一身是血地坐在侧座上。 三人正欲谈话。 林玄儿、玄诚、徐天佑和孟娟也走了过来。 林惊涛见林寻人、玄诚和徐天佑三人满身是水,连头发都湿了,眉头紧皱。 林惊涛道:“你就这样出来见人的?” 林玄儿吐了吐舌头,道:“刘管家又不是别人。” 林惊涛微怒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弄成这样,成何体统?还有你徐天佑,我将玄儿交付给你,你就这样管她的?” 徐天佑正欲开口,林玄儿道:“徐天佑才不会管我,我们玩的很开心。” 林惊涛道:“胡闹,还不赶紧回去整理下衣服!” 欧阳庆附耳道:“阁主,正事要紧。” 林惊涛点了点头。 林玄儿一行人也不再说话,自顾自坐在侧位上。 刘君昊道:“阁主,我们护送任务失败了,还请责罚。” 林惊涛皱眉道:“鬼手张莲死了?” 刘君昊点了点头:“我们在苏州城外二十五里地遭到暗河阻击,暗河派来的杀手都被我们杀了,但……没有护住鬼手张莲。” 林惊涛叹了口气道:“辛苦了刘管家,你先下去休息吧。” 刘君昊起身作揖,便离去了。 林惊涛盯了一眼林玄儿,也转身就走了。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詹眉静坐在屋内,手中针线穿梭,细心地绣着精致的荷包。她的心,却早已飞向了远方,期盼着欧阳庆的归来。 两人虽还未成亲,但已经共度了数个温馨的夜晚。 终于,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詹眉的心跳加速,她放下手中的绣活,快步迎向门口,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欧阳庆推门而入,詹眉如同一只欢快的蝴蝶,扑进了他的怀抱。 “为何去了这么久?”她的声音柔和,带着一丝撒娇。 欧阳庆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回答道:“刘管家回来了,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詹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满是惊喜:“这么说,林夫人的病情有望好转了?” 欧阳庆摇了摇头。 詹眉问道:“怎么了?” 欧阳庆道:“鬼手张莲死了。” 詹眉道:“暗河干的?” 欧阳庆点了点头,将刘君昊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詹眉叹了口气道:“看来暗河是不愿放过我们,也不愿让天音阁好过了。” 欧阳庆揉了揉她带着香味的头发,道:“放心,暗河斗不过天音阁的。” 詹眉眼中闪过一丝光,道:“可,暗河始终在暗处,我们在明处,这便已经很吃亏了。” 欧阳庆道:“天音阁能独步江湖这么久,不是没道理的。” 说着,他又打起了哈欠,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詹眉柔声道:“累了?” 欧阳庆点了点头,坐在床上,道:“有点,最近总是很容易困。” 詹眉道:“提升武功修为本就是很累的事情。” 欧阳庆没有再回话,他不知不觉间便躺在了床上,而后沉沉睡去了。 第166章 疑惑 林玄儿感到衣服和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极不自在。她决定回房沐浴更衣,以洗去一天的疲惫和不适。 孟娟抬头望了望深沉的夜色,发觉天色已晚,便也默默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片宁静的夜晚。 徐天佑和玄诚静坐在池塘边,目光随着池塘里悠然自得的金鱼游动。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玄诚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你不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些奇怪吗?” 徐天佑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认同。 玄诚继续分析道:“暗河的势力步步紧逼,连鬼手张莲都惨遭毒手,天音阁也损失了不少高手。林阁主今晚的反应却异常平静,这实在让人费解。” 徐天佑随手捡起一块石子,轻轻扔进池塘,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他的声音平静而淡漠:“确实。” 玄诚见徐天佑反应冷淡,皱起了眉头:“你怎么了?哑巴了?” 徐天佑微微一笑,回答道:“你已经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玄诚不再言语,他仰躺在草地上,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低声自语:“你这天音阁的姑爷,似乎当得并不怎么样,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徐天佑也躺了下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别说我了,就连玄儿对这一切也是一无所知。” 玄诚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轻声说:“其实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徐天佑迅速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揣测:“你是想说,鬼手张莲本是为了给林夫人治病而来,他们为何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对么?” 玄诚瞥了徐天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徐天佑轻轻笑了笑,眼中闪着慧黠的光芒:“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 玄诚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忧虑:“你觉得林阁主是怎么想的?” 徐天佑沉吟片刻,缓缓道:“我们所知道的,他自然也清楚。” 玄诚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坚定:“我现在觉得我们不该回天音阁,这趟浑水不是我们能趟的。” 徐天佑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但那是玄儿的家,不论如何,我们也得回去。” 玄诚反驳道:“其实只要我们在外面躲着,便可以远离这些是非。” 徐天佑刚想开口,却被玄诚打断:“你是想说,家里平安无事时我们便往家里跑,家里有事就往外躲,这样做不地道,是吧?” 徐天佑苦笑着摇头:“要不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连这都能猜到。” 玄诚哈哈一笑,一拳轻锤在徐天佑的肩膀上:“这么记仇啊?” 徐天佑道:“难道我的想法有错么?” 玄诚道:“没错,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这帮不了一点忙,反而或许会成为天音阁的破绽。” 徐天佑沉默了,他之前确实没有深思过这个问题。他的思绪总是围绕着家人的安危,一心只想要确保他们都能平平安安,无论顺境还是逆境,他都希望能与家人共同面对。 他的心中充满了坚定的信念:家,是风雨同舟的港湾,是患难与共的依靠。在他看来,无论外界风波多么汹涌,家人的幸福和安全始终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徐天佑的想法没错,而且称得上一句重情重义。 但玄诚却是从现实角度出发,玄诚说的话也没有错。 徐天佑哀叹道:“果真是万般红尘事,半点不由人。” “怎么就不由人了?” 一阵清香飘来,给夏夜平添了丝丝清爽凉意。 来人并非他人,正是林玄儿。 林玄儿换上了一袭水蓝色的留仙裙,淡雅的色泽宛如静谧湖面上泛起的微波,流动着淡淡的光华。 她的淡粉色上衣轻柔地覆盖在身上,与水蓝色的裙子相得益彰,更显得肌肤胜雪,气质如兰。 她的长发并未经过繁复的梳理,而是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几缕发丝随风轻舞,透出一股不经雕饰的自然之美。 没有任何粉黛的点缀,林玄儿的面庞素净如朝露,清新脱俗,仿佛是一朵刚刚出水的芙蓉,不染尘埃。 在这宁静的时刻,林玄儿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一种超然的气质,她站在那里,便是一幅动人的画卷,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在这份宁静与美好之中。 徐天佑突然想到一首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林玄儿微微低头,轻轻撩起额前的头发,自然地坐在了徐天佑的旁边。 玄诚看了看林玄儿,又看了看徐天佑。 “你小子,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哪位神仙。”玄诚道。 徐天佑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林玄儿笑道:“玄诚,你是在夸赞我?” 玄诚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嫉妒徐天佑。” 林玄儿问道:“你们刚才在谈什么?” 徐天佑把刚才和玄诚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林玄儿听罢,自信满满道:“这天音阁就像一座城池,我爹呢就是城池里的常胜将军,而我们只是普通士兵。将军没叫我们动,我们便静观其变。将军叫我们动了,我们再动。” 徐天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我们只是替天音阁担心。” 林玄儿笑道:“别担心,我们只要好好待在天音阁里不要擅自行动便行。” 徐天佑和玄诚点了点头。 林玄儿看了眼玄诚,道:“倒是你这个臭道士。” 玄诚愣道:“我怎么又成臭道士了?” 林玄儿道:“你天天赖着我相公,白天赖着就算了,晚上还赖着。” 玄诚指了指自己,道:“我赖着你相公?”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对呀!白天倒无所谓,晚上你总得把徐天佑还给我吧?” 玄诚眼中精光一闪,意味深长道:“耽误你们办事了不成?” 林玄儿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玄诚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作揖道:“祝两位早生贵子,多子多福,贫道告辞。” 言毕,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天佑还在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林玄儿见徐天佑还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问道:“你要在这坐一夜?” 徐天佑道:“我、我只是在想最近发生的事情。” 林玄儿附耳道:“先想想今晚的事。”说罢,她便起身慢悠悠地往回走。 徐天佑立马起身,牵住林玄儿的手,两人并肩往房间走去。 第167章 柳暗花明 又是一天的晨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了静谧的院落。 然而,鬼手张莲的死讯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并未激起太大的涟漪。 林惊涛眉头紧锁,他命令刘君昊张贴告示,悬赏重金寻求名医:\"若有能治愈林氏顽疾的大夫,赏银千两。\" 告示一经张贴,便如同春风拂过,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正如古语所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过一日,天音阁的门槛几乎被络绎不绝的大夫们踏破。然而,每一位大夫在为林氏把脉后,都只能摇头叹息,表示无能为力。 这一日,林惊涛、林玄儿、徐天佑、玄诚、孟娟、欧阳庆和詹眉哪也没去,一直陪在林氏身边。 林惊涛的面容平静如水,但内心深处却是波涛汹涌。 他看着一位位大夫满怀希望而来,又带着失望而去,心中的焦虑与无力感愈发强烈。 当最后一位大夫在酉时离开后,天音阁再次陷入了沉寂。 林氏突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一声声咳嗽如同重锤,敲打在林惊涛的心上。 终于,林惊涛那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担忧。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阁主,而是一个普通丈夫,满怀关切地问道:“夫人,你……你还好么?” 林氏深吸了口气,笑道:“没什么大碍,兴许是坐了一天了,闷的慌。” 林惊涛闻言,道:“那我陪你走走。” 林氏微微颔首同意。 两人肩并肩,在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音阁慢悠悠地散着步。 林氏看着林惊涛一直紧锁的眉头,安慰道:“人老了难免有点病痛,你也无需太过担心。” 林惊涛微微点头,但内心的自责仍旧难以平复:“如果当年我能心思再缜密一些,夫人你也不会落下这病根。” 林氏轻轻摇头,温柔地回应:“这怎能怪你?世间哪有一帆风顺的大业,不经历些风雨挫折呢。” 林惊涛道:“也不该是夫人替我受这劫难。” 林氏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光芒,她笑道:“我所受的苦难,换来了天音阁今日的辉煌,我也算是尽了一份力,享受着这一切,我心中也多了几分安宁。” 林惊涛深情地凝视着她,声音柔和却坚定:“你是我夫人,哪怕你要的是天上的月亮,我也愿意为你摘下。” 林氏笑出了声,道:“你何时学的这般油嘴滑舌了?” 林惊涛正色道:“我只是说了真心话罢了。” 林氏的眼神突然变得遥远,仿佛穿越了时空,她轻声说道:“我这一辈子也算活得没有遗憾了,只可惜……” 林惊涛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坚定:“夫人若还有心愿未了,尽管告诉我。哪怕是举全天音阁之力,我也会帮你实现。” 林氏闻言,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一丝调皮:“也不是什么心愿你都能替我完成的。” 林惊涛的眉头微蹙,好奇地问:“什么心愿这么难完成?” 林氏的目光深邃,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说难也不难,就看徐天佑和林玄儿争不争气了。” 林惊涛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笑道:“夫人是想抱外孙了?” 林氏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待:“你不想?” 林惊涛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人活在世间不过这几件事,谁能不想呢?” 就在两人闲聊时,一护卫走了过来作揖道:“阁主,又有一名大夫来了。” 众人又回到了林氏的房间。 大夫是个右脸有一块黑痣的中年男子。 他右手为林氏把着脉,左手轻轻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约莫一盏茶功夫过后。 大夫的左手停止了动作,右手也收了回来。 林惊涛心急如焚,紧握着大夫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大夫,我夫人这病,真的能治么?” 大夫神色从容,语气平静如水:“能。” 听闻此言,众人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喜悦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而,大夫接着又淡淡地补充:“不过,有点麻烦。” 林玄儿心中一紧,追问道:“到底能不能治?” 大夫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回答:“我说了,能。只是过程有些麻烦。” 林惊涛深吸了一口气,诚恳地请求:“还望大夫不吝赐教,出手相救。” 大夫轻轻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场景早已司空见惯,他缓缓道:“林夫人应是许久之前,因某些原因导致寒气入体,产子时又遭遇了极大的危险,我说的对不对?” 林惊涛听罢,眼中闪过一抹敬佩与激动的光芒,欣喜若狂:“大夫果真是华佗在世,医术高超!” 林玄儿不知这等秘辛,但从林惊涛的回答里能得出这大夫所说的全是事实。 她心疼地看着林氏,带着哭腔喊了声娘。 林氏依旧面带笑容,用眼神给予林玄儿宽慰。 大夫对林惊涛的奉承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淡淡地说道:“一千两白银太少。” 林惊涛听后,毫不犹豫地回应:“神医只管开个价,只要能治好我夫人的病,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大夫神色依旧平静,仿佛在谈论的只是一桩普通的交易:“一万两。”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皆露出惊讶之色,显然被这个数目震惊。然而,林惊涛却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道:“好,只要大夫能治好我夫人的病,一万两便一万两。” 大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病需要持续治疗,往后我便住在天音阁,与你们同吃同住。” 林惊涛立刻吩咐属下:“立马给神医安排房间,务必要安排得舒适妥帖。” 大夫又补充道:“我每日开的方子或许有些古怪,但你们必须严格按照我的方子抓药,不得有任何疑问。” 林惊涛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完全信任大夫的医术:“神医放心,我们定会遵从您的嘱咐,绝不会有任何违背。” 大夫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便拿出墨宝开始写着方子。 写罢,他递给了林惊涛:“明天就按这方子抓药。” 众人凑上前去看,无不露出惊讶之色。 第168章 房中密话 药方上,赫然列着五个令人胆寒的名字:蟾蜍、毒蛇、蝎子、蜈蚣、壁虎。 林玄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这……这不是传说中的五毒吗?大夫,您这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 大夫的眉头微微一蹙,似乎对林玄儿的质疑有些不悦:“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林玄儿还想争辩,却被林惊涛的声音打断:“我们自然要谨遵大夫的医嘱。”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随即将药方交给了身边的随从,吩咐他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药材配齐。 詹眉狐疑地打量着那位神秘的大夫,试探着问道:“不知神医师承哪位高人?” 大夫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家有祖传医书,我便是依此自学成才。” 话音未落,大夫便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疲惫:“我有些累了,带我去休息吧。药抓回来时,再通知我。” 林惊涛对一位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领命,带着大夫前往休息的房间。 欧阳庆转向詹眉,眼中带着询问:“眉儿,这药方可有说法?” 詹眉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忧虑:“这药方……怎么看都像是制毒的方子。”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玄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怀疑:“莫非这大夫是个疯子,冒充来此?” 没人可以给出答案。 林氏突然打了个哈欠。 林惊涛柔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林氏带着困意道:“有些乏了。” 当众人听到林惊涛的话,纷纷准备告退,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林惊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徐天佑,玄儿,玄诚,你们随我来书房。”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点了点头,然后跟随林惊涛走向了书房。 林氏也轻启朱唇,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孟娟,你留下来。” 孟娟一愣,随即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 随着众人的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孟娟和林氏两人。 林氏以温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坐。” 孟娟微微颔首,她的目光避开了林氏,缓缓地坐在了对面。 林氏见状,露出了一抹微笑:“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孟娟连忙摇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不是的,只是我...我胆子小。” 林氏鼓励道:“女人活在世上,要自信一些。把头抬起来。” 孟娟缓缓地抬起了头,但眼神依旧躲闪。 林氏坐在红木榻椅上,她伸出手,邀请孟娟:“来,坐到我旁边。” 孟娟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林氏旁边坐了下来。 林氏的目光充满了慈爱:“你的事,玄儿都告诉我了。” 孟娟心中一惊,声音低沉:“我...我知道我不配和玄儿姐姐做朋友。” 林氏温柔地反驳:“这是什么话。你为了成全别人的爱情,舍弃了自己,这是大义,是大爱。” 孟娟终于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感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林氏轻轻地搂住了孟娟,孟娟没有拒绝,依偎在了她的怀中。 林氏轻抚着孟娟的头发,声音柔和:“你并非江湖中人,跟着玄儿来到天音阁,遇到了这些事情,你后悔吗?” 孟娟坚定地摇头:“不后悔,玄儿姐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林氏好奇地问:“为什么?” 孟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她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已经死在那个小村里了。是她让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广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天音阁的生活,我以前连想都没想过。我不知道城池可以这么繁华,湖可以这么广阔。” 她似乎要把心中的感受全部倾诉出来:“而且他们对我都很好,从不因为我的胆小而嫌弃我,也不因为我出嫁的第一天丈夫就跑了而嘲笑我。” 林氏心疼地看着她:“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小村,就忘了那里的一切吧!重新开始。” 孟娟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决心。 林氏又问:“但你终究不是江湖之人,和玄儿他们在一起,每天都要面对江湖的尔虞我诈、凶险万分。你不怕吗?” 孟娟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我怕,但是....” 突然,她猛地坐了起来,眼中充满了哀求:“夫人,请不要赶我走。” 林氏愣了片刻,然后捂嘴笑了:“我怎么舍得赶你走,我心疼你还来不及。” 孟娟卑微道:“娟儿不配夫人如此上心。” 林氏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赏:“你重情重义,为了朋友舍弃了自己的幸福,又为了玄儿他们不顾一切地踏入了这场是非,却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你,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优秀千百倍。” 孟娟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感动,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如此夸赞自己:“夫人过誉了,我只是一个不懂世事,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只希望不会成为玄儿姐姐他们的累赘。” 林氏的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长河——她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曾经,也有一个人和你一样,不谙世事,不懂拳脚,却为了心中所爱,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片江湖。”林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追忆。 孟娟好奇而急切地问道:“那个人,她后悔了吗?” 林氏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后悔。那是她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孟娟微微低头,似乎在沉思着自己的人生选择。 过了片刻,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也不后悔。能遇见玄儿姐姐,徐天佑和玄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运。” 林氏的笑容温柔如水,再次将孟娟拥入怀中。 孟娟没有拒绝,依偎在林氏的腿上,感受着这份难得的温暖。 林氏轻声问道:“娟儿,你对苏州的印象如何?” 孟娟点头,眼中流露出对这座城市的喜爱:“非常好,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美的地方。” 林氏笑着提议:“苏州的青年才俊众多,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个合适的郎君?” 第169章 林夫人?乐妙颜 孟娟的脸瞬间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夫人……我,我还没想过这种事。” 林氏的目光温柔而深邃,仿佛看穿了孟娟的内心:“是心里已经有了人吧?” 孟娟愣了片刻,然后害羞地点了点头。 林氏试探性地问道:“玄诚?” 孟娟的脸更红了,声音也变得柔软:“夫人……你怎么知道?” 林氏轻笑:“女人的直觉。不过,玄诚腰间的铃铛,你注意到了吗?” 孟娟的眼中闪过一丝哀怨:“我自然注意到了。” 林氏继续说道:“那铃铛显然是女孩的贴身之物。他每次沉默时,都会低头凝视或轻柔抚摸那串铃铛。看来那铃铛的主人在他心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孟娟的声音带着一丝忧伤:“我明白。” 林氏叹了口气:“既然要靠睹物思人,那说明那位女子……唉。” 孟娟也叹了口气:“玄诚大哥很好,他不该受这种苦。” 林氏道:“斯人已逝,活人总归是要带着希望活下去的。你若真的喜欢玄诚,就大胆些。” 孟娟道:“那我不成了横刀夺爱了么?” 林氏笑道:“你这个傻丫头,他们阴阳两隔,你怎么算横刀夺爱,你若能带玄诚走出这个心结,怎么也算得上功德一件。你总不愿看着玄诚一直活在回忆里吧?” 孟娟的鼻子又有些发酸:“可是……我……” 林氏道:“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不是靠老天爷赏的。” 孟娟若有所思。 林氏道:“我和林惊涛就是这样过来的。” 孟娟来了兴致,一脸好奇地看着林氏。 林氏柔声道:“想听?” 孟娟笑着点了点头。 林氏的眼神越飘越远,飘到了天边。 相遇,还是得从那场大雨讲起。 林氏当时只是绣阁个学徒。 ——不,当时她还不叫林氏,她未嫁人,还有自己的名字,虽然是慈善院的院长给她取得名字,但终究是自己身份的象征。 林氏当时名叫乐妙颜,跟院长姓。 林惊涛呢,当时还只是一个空有一身武艺,却一直帮人跑腿的,连鞋子都破了洞也没钱换。 那场大雨把林惊涛困在了屋檐下。 雨太大了,依旧淋湿了他的衣衫。 乐妙颜本是撑伞去绣阁的,却看到了屋檐下躲雨的林惊涛。 有时候,有些感情来的就是那样莫名其妙,连当事人都说不清。 在屋檐下躲雨的人众多,乐妙颜唯独把伞伸到了林惊涛头上。 乐妙颜道:“你去哪?我送你。” 林惊涛似乎终于发现了有人,转头看着乐妙颜,可只是一直看着,却不发一言。 乐妙颜见林惊涛迟迟不说话,便打趣道:“原来是个哑巴?” 林惊涛却是反应慢半拍似的:“我去怡红院。” 乐妙颜微微一愣,而后笑道:“原来不是哑巴,是个小色批。” 林惊涛脸微红,不由自主解释道:“我不是,我是去找人的。” 于是,乐妙颜便撑着伞一路送林惊涛到了怡红院。也正因如此,她去绣阁的时间晚了些,遭绣阁的绣娘好一顿骂。 可乐妙颜并没放心上,她甚至已经听不清绣娘说的话,她的脑海里依旧是那个鞋子破了个洞的少年。 “鞋子破洞有什么丢脸的,还往回缩。”乐妙颜想起林惊涛的窘迫样,不由笑出了声。 好巧不巧,其实林惊涛躲雨的地方正是乐妙颜所待的绣阁的旁边。乐妙颜只要在二楼往窗外看,便能看到那个屋檐。 自那以后,林惊涛便一直在那屋檐停留,直到有事了才会离开。 不论刮风下雨,日复一日,林惊涛每日都会出现在那屋檐下——虽然时间未必是一样的,但每日必然会出现在那。 林惊涛或许已经记不得自己连续几日来到这个屋檐下,但乐妙颜在心里数着——他已连续一个月出现在这屋檐下了。 乐妙颜也不下楼,只是每日都在二楼的窗前做着女工,做累了便偷偷从窗户往下看,偷笑着看着脸上写满期待的林惊涛。 ——这似乎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陪伴。 一夜,乐妙颜回慈善院的路上,竟被每日都要路过的鞋铺吸引住了目光。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姑娘,看一下要买什么鞋?”掌柜热情招待。 乐妙颜微微点头,而后拿起了一双布鞋。 “这尺码他应该能穿吧。”乐妙颜眼睛看着布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个少年。 乐妙颜问道:“掌柜,这双鞋多少钱?” 掌柜道:“二十五文。” 乐妙颜把全身搜净了,也只有二十文钱。她问道:“二十文钱卖不卖?” 掌柜知道乐妙颜是慈善院的孤儿,大发善心道:“二十文便二十文吧!” 于是,乐妙颜开心地捧着这双布鞋回了慈善院。 她将布鞋放在自己的枕头下,用力拍了拍,仿佛在这双布鞋是一件至宝。 另一日,她带着布鞋去了绣阁。 这一日,乐妙颜无心做女工,她时不时地向窗外望去,希望能看到林惊涛的身影。 可是,整整一天过去了,林惊涛却未出现在那屋檐下。 又一日…… 再一日…… 明月当空。 乐妙颜捧着那双布鞋回了慈善院。 她本来很喜欢月亮,可这几日她却特别厌恶月亮。 ——月亮出现,说明一日便结束了。 “是不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乐妙颜躺在床上,看着手里那双布鞋陷入沉思。 “或许那个屋檐只是他们临时的接头点。”乐妙颜想着想着,便睡去了。 月落日升。 小雨绵绵,似不会停。 乐妙颜撑着伞,怀里依旧捧着那双布鞋去了绣阁。 空无一物的屋檐下,终于坐着一个人。 ——林惊涛呆呆地坐在那。 乐妙颜只觉心花怒放。 她停在原地,收拾了下情绪,想将脸上笑意压下去。可那嘴角却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喂,前几日怎么不见你?” 依旧是那把朴素的纸伞,依旧是那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第170章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林惊涛抬头,严肃的脸上倏地露出了笑意:“我……我去外面办事了。” 乐妙颜道:“哦,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林惊涛挠了挠头,道:“你问我,我便答。” 乐妙颜笑出声,道:“那我问你,你每日在这屋檐下呆坐着干嘛?这是你们的接头点?” 林惊涛痴痴地看着乐妙颜,过了许久,柔声道:“在等人。” 乐妙颜的心如小鹿乱撞,声音也小了:“等谁。” 林惊涛的眼神似在闪躲,良久后才说了一个字:“你。” 乐妙颜脸倏地红了,将鞋扔给林惊涛,逃离似的走了。 林惊涛急忙喊道:“那什么,你明天还来么?” 乐妙颜未回头,只是点头回应。 她点头回应完,却是不再抬步前行。 乐妙颜道:“我叫乐妙颜。” 林惊涛嘴里喃喃念着乐妙颜的名字。 乐妙颜回头道:“你呢?” 林惊涛道:“我叫林惊涛。” …… 往后,他们便每天都在这屋檐下呆坐着,或者在苏州的街道上并肩行走。 林惊涛嘴里吐不出几个字。 终有一日,林惊涛开窍了,他开始学着讲笑话逗乐妙颜笑。 “那个,我讲个笑话给你听。”林惊涛有些羞涩。 笑话还没开始讲,乐妙颜便笑了:“你这闷葫芦还会讲笑话呢?” 林惊涛点了点头:“刚学的。” 乐妙颜没想到林惊涛这么实诚,笑道:“那你讲来听听。” 林惊涛开始边回想边讲:“司马光幼年与伙伴玩耍,一伙伴不慎落入大缸,众人皆惊。” “司马光说,别慌,我有妙计。遂拿起石头砸缸,缸破水出,伙伴得救。” “众人就发问了,为什么不直接倒水?” “司马光笑答,我只是想试试新买的锤子。” 林惊涛讲完,满怀期待的看着乐妙颜。 乐妙颜看着林惊涛的表情,才知道这个笑话讲完了。 “哈哈哈,好好笑。”乐妙颜做捧腹大笑状。 “看来我讲笑话还有些天赋。”林惊涛不由欣喜忖道。 往后,林惊涛便不断收集各种笑话,讲给乐妙颜听。 虽然都是冷笑话,可每次乐妙颜都会哈哈笑出声。 两年的时光悄然流逝,林惊涛的衣着愈发华贵,似乎得到了某位贵人的赏识和帮助。每当他来到屋檐下等待乐妙颜,也不再是空手而归。有时是精致的首饰,有时是一盒细腻的胭脂,有时则是一份精心挑选的吃食。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们之间的交往早已被周围的人察觉,甚至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阳光明媚的一天,林惊涛和乐妙颜依旧肩并肩漫步在苏州城的街头。 乐妙颜突然说道:“我们的事,我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林惊涛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她继续道:“对于女人来说,名分是非常重要的。” 林惊涛一时间愣住了,不知如何回应。 乐妙颜咬了咬唇,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你不愿娶我吗?” 林惊涛急忙摇头,解释道:“不是的,只是我现在的生活还像漂泊的浮萍,我无法给你一个稳定的生活。” 乐妙颜追问:“那么,你对我的感情是真心的吗?” 林惊涛急切地发誓:“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 乐妙颜继续追问:“你觉得我嫁给你,会拖累你,阻碍你的前程吗?” 林惊涛支支吾吾,最终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担心江湖的凶险,我还没有站稳脚跟,我怕会害了你。” 乐妙颜问道:“你担心我不会武功吗?” 林惊涛急忙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乐妙颜停下了脚步,转身往回走。 林惊涛急忙牵住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乐妙颜坚定地说:“如果你给不了我名分,那就不要再纠缠我。” 林惊涛焦急地回应:“妙颜,我的未来里,必然有你的位置。” 乐妙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 林惊涛继续道:“只是江湖的凶险,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乐妙颜坚定地说:“我不怕。” 林惊涛追问:“哪怕是要命的那种危险?” 乐妙颜依旧坚定:“我不怕。” 林惊涛心生疑惑:“那你怕什么?” 乐妙颜柔声回答:“我只怕你不肯给我名分。” …… 一间破旧的木屋。 囍字,红烛,红被。 亲友不多。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甚至没有婚服,唯有一顶红盖头盖在了乐妙颜的头上。 ——毕竟,那间破旧的木屋已经花光了他们所有的钱。 再破旧,总算是有个家了。 夜深。 亲友散去。 林惊涛回房,掀起了乐妙颜的红盖头。 林惊涛和乐妙颜喝完交杯酒,乐妙颜便站了起来,看着这间一眼便能看尽的破旧木屋。 林惊涛以为乐妙颜是觉得这房子太破旧,下定决心道:“妙颜,以后我一定让你住上全苏州最好的宅子。” 乐妙颜笑道:“这房子挺不错的,五脏俱全,可惜……” 林惊涛问道:“可惜什么?” 乐妙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惜只有一间房,以后你要纳妾了,妾室该住哪呢?” 林惊涛大惊,立马跪了下来:“我林惊涛发誓,此生只有你一个妻子,绝不纳妾。” 乐妙颜立马将林惊涛扶了起来,捧腹大笑道:“逗你玩呢!你这怎地突然就跪下了。” 两人坐回床上,房中唯有烛火摇曳。 乐妙颜突然幽幽道:“其实男的三妻四妾也很正常。” 林惊涛摇头道:“我说的是真的,以后只有你一个妻子,绝不会再行娶妻纳妾之事。” 乐妙颜似在肯定:“真的?” 林惊涛无比严肃地点了点头,眼中的真情似要溢出来。 乐妙颜笑道:“你不怕别人说你夫纲不正?” 林惊涛道:“嘴长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什么,想说什么,关我什么事?” 林惊涛又道:“我这一生未必要活在别人的嘴里?” 乐妙颜乐呵呵地笑着。 而后,她对上了林惊涛的双眸。 林惊涛的眸里只有深情。 她的眼眸中毅然。 房中又只剩下烛火在轻轻摇曳。 乐妙颜柔情似水道:“那从今往后,以你之姓,冠我之名。绝不更改。” 第171章 夏乏 讲到这。 孟娟笑出了声,她很久没有笑这么开心了。 孟娟笑道:“那你们是一见钟情咯?” 乐妙颜想了想,道:“算是吧。” 孟娟调整了一下躺的姿势,道:“没想到林阁主还挺惧内的,既然真的就不再纳妾了。” 乐妙颜摇了摇头道:“哪有男人真的怕女人的,况且他会武功,我不会武功。”说罢,眼眸中尽是温柔。 孟娟若有所思。 乐妙颜道:“我和你一样不会武功,却因为一个人,毫不犹豫地踏足了这片江湖。” 孟娟嘻嘻笑道:“所以林夫人之前说的那个人,便是您自己。” 乐妙颜哈哈笑道:“说漏嘴了。” 孟娟又问道:“那后来呢?我听那大夫说您是寒气入体导致的顽疾。” 乐妙颜的眼神又飘到了天边。 她喃喃道:“后来啊……” 就在此时,丫鬟轻轻敲门。 乐妙颜停止了话锋,问道:“何事?” 丫鬟在门外道:“午饭已经备好。” 乐妙颜轻声道:“知道了。” 食厅。 众人都在厅内。 大夫跟品菜员似的,这道菜夹一筷子,那道菜夹一筷子,吃完便点评。 “这鱼好吃。” “恩,这道白切鸡不错。” “这红烧肉肥而不腻,实属上乘。” “哎,要不说天音阁是天下第一大派,这厨子的厨艺是真不错。” 众人听着他的点评,没人插话。 突然一股异香传到詹眉鼻子里。 詹眉细细嗅去,确认异香来自于大夫身上。 詹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问道:“大夫,您身上怎么一股异香?” 大夫风轻云淡道:“我整天熬药,这是药味。” 詹眉再嗅,确实是药的味道,但她却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药才能散发出这种香味。 林惊涛诚心道:“若大夫喜欢天音阁的菜,长住便是。” 大夫笑了笑:“等我先治好林夫人的病再说。” 乐妙颜笑道:“我这属旧病顽疾了,若是治不好,我也不怪大夫。” 大夫也不说话,他仔细看着桌上的菜。 而后,他道:“以后你们每餐必须有冬虫夏草炖鸭汤,枸杞羊肉汤,菜里一定要放花椒。” 林玄儿打趣道:“大夫还是蜀地人?” 大夫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没有理会林玄儿的插话,继续嘱咐道:“林夫人最近不宜外出,容易受到风寒的侵扰。她应该留在室内,让仆人将餐食送到她的房间内。” 林惊涛点了点头,道:“全凭大夫做主。” 就在众人都默默吃着饭时,下人跑了过来,作揖道:“林阁主,大夫要的药材全备好了。” 林惊涛点了点头。 大夫将碗里的饭吃完,又喝了杯酒,一脸满足地站起了身便离去了。 待大夫离去后,林玄儿道:“这大夫对吃食还挺挑。” 林惊涛皱眉道:“玄儿,切勿妄言。” 林玄儿吐了吐舌头,埋头吃饭。 玄诚吃着菜喝着酒。 孟娟似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终于,她似鼓起了勇气似的,夹了一块鱼肉,放在了玄诚碗里。 孟娟跟做错事似的立马收回筷子,低下头。 玄诚不解,道:“娟儿妹妹怎么突然帮我夹菜?” 孟娟的脸羞红:“这菜好吃,也好下酒,你、你多吃些。” 玄诚闻言,夹起鱼便往嘴里塞,而后叹道:“确实好吃。”说罢,又喝了口酒。 孟娟憋着笑,自顾自夹着菜吃。 这一切被林玄儿看在眼里。 她面带笑意,用胳膊肘推了推徐天佑。 徐天佑不懂其意,问道:“玄儿,怎么了?” 林玄儿也夹了一块鱼给徐天佑,道:“相公,这鱼下酒。” 徐天佑笑道:“谢谢玄儿。”而后,夹起鱼肉塞进嘴里,吃完便喝了口酒。 徐天佑赞叹道:“确实下酒。” 孟娟羞红了脸地看向林玄儿,只见林玄儿一副奸笑看着自己。 孟娟不由地心中一惊,仿若做坏事被人发现了似的。她立马垂下头默默地吃着饭。 乐妙颜看在眼里,脸上始终挂着宠溺的笑意。 饭罢。 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孟娟又开始觉得无聊了。 熬药他们是帮不上忙的,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走出天音阁。 四人坐在饭桌上未走,都在思考等下到底要做什么。 林玄儿突然问道:“你们会不会玩叶子戏啊?” 叶子戏被认为是扑克、字牌和麻将的鼻祖,玩法类似于现在的桥牌。 徐天佑、玄诚和孟娟皆摇了摇头。 林玄儿鼓着嘴,又开始思考着。 而后,她又灵光一闪道:“那,捶丸呢?捶丸会么?” 捶丸类似于现在的高尔夫。 徐天佑、玄诚和孟娟三人互看一眼,皆摇头。 林玄儿趴在桌上,一脸苦闷。 接着,她脸上突然又露出笑容,道:“那我们玩投壶,这总会吧?” 玄诚笑道:“我们玩投壶有意思?” 林玄儿想了想,在座的除了孟娟都会武功,且都会暗器,投壶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没什么挑战。 只怕玩到后面,就孟娟一个人在那输。 林玄儿挠了挠头,道:“大好时光,你们说干些什么吧。” 话音刚落,孟娟突然打起了哈欠,揉了揉眼睛。 玄诚问道:“娟儿妹妹困了?” 孟娟喃喃道:“最近不知怎么搞的,精神特别差。” 徐天佑、玄诚和林玄儿三人对视一眼。 徐天佑安慰道:“夏日炎炎,人容易感到疲倦。吃过午饭后,困意更是难以抵挡。” 孟娟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先回去休息一下了。”说罢,又打了个哈欠,转身便慢慢离开了。 或许是哈欠真的会传染,没过多久,林玄儿也打了个哈欠。 徐天佑道:“玄儿,你也困了?”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天气宜人,好好睡一觉。” 徐天佑道:“我陪你回房。” 林玄儿点了点头。 两人便起身离开了。 独留玄诚在厅内。 玄诚喃喃道:“你们都睡,那我也去睡。” 说罢,也起身缓缓往门外走。 阳光正好,青天白云。 玄诚叹道:“可惜了这大好光景。” 第172章 忧心的应无疾 邻理县。 邻理县的百姓每日活在忧愁当中。 大理国的百姓也很少再来邻理县。 原因无他,只因为铁甲营的到来。 理论而言,若非有重大战事,铁甲营是绝不离开开封的。 他们既然在邻理县旁安营扎寨,毕竟是要有什么军事行动。 而邻理县对面,便是大理国,也只有大理国。 玄朝本已与大理国交好百年,邻理县的百姓更是和大理国边境的百姓不分你我。 ——没有哪个享受了百年太平的地方的百姓,愿意看到战火的蔓延,愿意听到战鼓的轰鸣。 铁甲营仿若笼罩在邻理县和大理国边境上空的一朵黑云。 可奇怪的是,这朵黑云只是停留在原地,竟没有任何其它举动。他们在安营扎寨之后,没有再离开,也没有做出任何过激之举,仿佛只是来这安了个家,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邻理县的百姓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他们不知道铁甲营的真正目的,不知道这沉默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他们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这片黑云终将散去,还他们一片晴朗的天空。 莫说这些平民百姓不知道,连县令应无疾也不知道。 应无疾坐在县衙的书房内,看着一直下滑的商业税收,心中万般焦虑。 他从开封回来,也曾多次想去铁甲营问一下在这安营扎寨到底所为何事。 可去几次,便吃了几次闭门羹。 当然,应无疾并不是最苦恼的,最苦恼的是大理国的官员。 仆人叩响了书房的门。 “何事?”应无疾揉了揉眉心。 仆人道:“大理国来使求见。” 应无疾深深吸了口气,道:“让他进来。” 没过多久,大理国来使便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应无疾示意他坐下来聊。 来使作揖,而后坐在侧位上。 应无疾沉声问道:“不知来使为何事而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凝重,仿佛能压住整个大堂的气氛。 来使微微颔首,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我大理国素来与玄朝交好,两国边境百姓也如一家人一般。这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 应无疾点了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来使思忖了片刻,语气坚定:“那我便开门见山地说了。”他的目光如炬,直视着应无疾,似乎要看透他的内心。 应无疾点头道:“但说无妨。”他的态度坦然,似乎已经做好了倾听一切的准备。 来使道:“这铁甲营乃玄朝重器,非重大战事绝不离开开封。这……怎地就在邻理县结营一月之久没有离去的迹象?”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疑惑和担忧。 应无疾摇头道:“非我不愿说,我也不知其中道理。”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在压抑着内心的无奈和焦虑。 来使道:“恕我直言,这铁甲营在此安营,仿若架了一把刀在我们大理国头上。若长此以往,必然影响我们两国的情谊。”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似乎在提醒应无疾这背后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 应无疾将税簿合上,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实话与你说,我只是一个县令,人微言轻,并无其它办法。”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力,似乎在表达着自己的无奈和挣扎。 来使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应无疾说的是实话,但心中的忧虑却无法因此而消散。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忧虑和无奈。 来使犹豫了半晌,轻声道:“还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他的声音低沉,似乎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沉重。 应无疾皱了皱眉,道:“直说。”他的眼神坚定,示意来使不必有所顾忌。 来使站了起来,凑近了些,似乎怕隔墙有耳,他的动作小心而谨慎,显示出他所要说的话非同小可。 “据说你们皇帝欲御驾亲征与辽国交战?”来使的声音很小,几乎是耳语,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应无疾:“此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他的回答坦率而直接,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来使微微垂眸,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他的沉默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不安。 过了一会儿,来使道:“这么重要的战事,这铁甲营怎么会不跟着去?”他的问题直指要害,显示出他对此事的关切。 ——他的疑虑,也正是应无疾一直以来的疑虑。 应无疾稳了稳心神,沉声道:“皇上自有安排。”他的回答简洁而充满信心,似乎对皇帝的决策深信不疑。 来使点了点头,道:“说实在的,若不是辽国和玄朝是分庭抗礼之势,我真以为你们皇帝在唱一出声东击西。”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似乎想要从应无疾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 应无疾微微一笑,道:“这你就多虑了,大理与玄朝有盟约在身,又已交好百年互不侵犯。我们玄朝大国,自然做不出这种偷鸡摸狗,背信弃义之事。”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自豪和自信,同时也透露出对大理国的尊重和信任。 来使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他对应无疾的话表示了认同:“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玄朝与大理的友谊,定能经得起任何考验。” 说罢,来使作揖道:“那我便先行告退了。” 应无疾起身道:“我送你。” 来使笑道:“应县令公务烦恼,就不麻烦应县令了。” 应无疾点了点头。 来使离去后,应无疾坐回了椅子上。 他心中的思绪如乱麻一般,一时间他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但不论如何,应无疾很清楚,这一团乱麻最终都指向一个想法——这次御驾亲征过于草率,期间发生的事情也过于蹊跷。 应无疾拿起墨宝,正欲写奏疏。 笔落在纸上,一字未写,便已不再动分毫。 他心中暗自算着时间。 半晌,应无疾放下毛笔,颓坐在椅子上。 “迟了。”应无疾喃喃自语。 “都迟了。” 第173章 身在山野心系天下 阳光明媚,照耀着大地,给深林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深林之中,一只肥壮的野猪身上已是伤痕累累,还插着两支箭。 它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带着绝望与痛苦,疯狂地逃窜着。 它的奔跑声沉重而急促,仿佛连大地也为之微微颤抖,而它的嚎叫声更是响彻云霄,回荡在林间。 紧随其后的,是两个身影——雷宝车和于江峰。 他们手持弯弓,腰间挂着锋利的匕首,追逐着这只受伤的野猪。 但他们似乎并不急于捕获,而是有意识地将野猪逼向某个特定的方向,就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心设计的狩猎游戏。 跑了许久,两人终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他们的脸上带着兴奋和疲惫交织的神情,但眼中闪烁的,却是对这场狩猎的热爱与享受。 “这人真不能不服老。”于江峰喘着粗气,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似乎在自嘲他们的力不从心。 雷宝车咽了口口水,调整着呼吸,回应道:“是啊,要再年轻个二十岁,我必追着这野猪满山跑。”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对往昔岁月的怀念。 于江峰转头看向雷宝车,打趣道:“你这莽夫,不吹牛是不是活不下去?”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戏谑,却也透露出两人之间深厚的友情。 雷宝车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回击道:“懒得和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酸腐读书人多谈。”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玩笑,却也显露出对于江峰文弱书生形象的调侃。 两人并未坐下,只是站在原地休息,似在享受着林间的安宁与清新空气,也似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便听见野猪发出绝望哀嚎。 这哀嚎声不绝于耳,响彻天际。 “上套了。” 雷宝车和于江峰相视一笑,缓缓走向哀嚎声传来的地方。 抓野猪和打仗一样,讲究的便是围三放一。所谓围三放一,便是把三处围死,留一道生门。 如此行事,野猪便自以为看到了一线生机,从而拼了命地往生门逃跑。 若是把四方都困死,那野猪便会破釜沉舟,绝命反击。 可它万万没想到,所谓生门才是最致命的陷阱。 深而大的陷阱,陷阱里布满了尖刺。 野猪的哀嚎声越来越小。 雷宝车和于江峰站在陷阱之上,看着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野猪,眼神却不知游离到了何处。 雷宝车叹息道:“没想到这行军打仗的计谋,我们却只能施展在野猪身上。” 于江峰苦笑道:“将熊熊一窝,将怂也怂一窝。遇到这没长眼的皇上,只能怪自己倒霉。” 雷宝车解开腰间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一口,而后将葫芦递给了于江峰。 于江峰也咕咚咕咚喝了一口,而后疑惑道:“怎么是水?” 雷宝车道:“老了,酒戒了,想多活几年。” 于江峰笑道:“这么惜命?这可不像你。” 雷宝车道:“不惜命怎么看以后发生的事情。” 两人突然沉默不语。 野猪终于是因流血过多断了气。 江峰将背在身上的粗麻绳解了下来递给了雷宝车, 雷宝车将粗麻绳的一端套成了一个圈,这个圈的绳结并非死结,而是活的。 而后,雷宝车以精妙的手法将绳圈扔下去,直接套住了野猪的脖子。 雷宝车将粗麻绳用力一拉,圈上活结缩成野猪脖子的大小,死死套住了野猪。 “搭把手。”雷宝车道。 于江峰和雷宝车两人使劲拉着麻绳,终于将野猪拉了上来。 于江峰笑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这手绝活了呢。\"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轻松,仿佛在赞扬雷宝车技艺的高超。 雷宝车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这手绝活不知套下来了多少敌将的首级,我怎么会忘?” 两人拿出匕首,开始割着野猪的肉。 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只有匕首划过野猪肌肤的声音,清晰而富有节奏。那声音伴随着漫天的血腥味,构成了一种原始而又质朴的自然乐章。 于江峰站在野猪旁边,看着那血淋淋的躯体,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慨:“若我们割的是耶律朴的肉,该多好。”他的话似乎在表达着对辽国将领耶律朴的憎恨,也透露出对当前战事的忧虑。 雷宝车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又恢复了割肉的节奏,打趣道:“若这是在割耶律朴的肉,我可不会跟你分享这割肉的过程。” 然而,于江峰的目光变得严肃,他的问题也变得沉重:“假如……假如此次皇上御驾亲征失败了,怎么办?”他的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担忧。 雷宝车割肉的手停滞了片刻,仿佛在于江峰的问题面前,连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沉重起来。而后又继续割着肉,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还能怎么办,等着看这玄朝大好江山葬送在他手上呗。” 于江峰叹了口气,似在自我安慰道:“邻国之难,不可虞也。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宇。” 雷宝车道:“你这酸腐味比这血腥味还重,直接说多难兴邦不就行了?” 而后,雷宝车叹了口气道:“若此次御驾亲征失败,辽国必将大举进攻,西夏、金、高昌回鹘、吐蕃诸部必有行动,大理虽与我国百年交好,但并非我族,其心始终不可知。” 雷宝军憋着气用力割下了野猪角:“玄朝本身已是内忧重重,皇帝御驾亲征,若是得胜归来,或许能够一扫阴霾,化解国内的纷争与不安;然而,一旦战事失利,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内忧,恐怕会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烈喷发,不可收拾。” 于江峰语重心长道:“若真到了这步田地,怕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雷宝车冷笑着切了一声,却不做任何其它回应。 于江峰道:“若真到了这步田地,你会出山么?” 雷宝军呆愣了片刻,反问道:“你呢?” 于江峰叹道:“这天下黎民百姓,何时才能安稳地过日子?” 可惜,现在是玄朝,并未跨过元朝。 要不然,于江峰必然会说出那句旷世名言。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第174章 御驾亲征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开封城外,战鼓雷动,号角连天。二十万御林军集结完毕,列阵如山,严阵以待。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能够穿透一切黑暗,守护着这片古老的土地。 辎重兵护着辎重车,也已在城外整装待命。 开封城内,一百轻骑如同一道闪电,沿着宽阔的大道疾驰而过,马蹄声如雷鸣,震撼着每一个角落。他们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矫健,仿佛是天神下凡,引领着这场盛大的出征。 阵列之前,高丹、寇盟、杨风、张利迎四位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他们的身姿挺拔,目光如炬。虽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那股无形的气场却足以镇住世间一切魑魅魍魉。他们的存在,就是这场战争的定海神针。 跟在四天王身后的,是百名步兵。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步伐坚定有力,仿佛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钢铁战士。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恐惧,只有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国家的忠诚。 小兵后面,便是那辆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龙辇。严帝威严地坐在龙辇之中,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他的眼中闪烁着坚定和决绝,仿佛能够洞察一切,掌控着这场战争的走向。 严帝身旁,陈青步行跟随,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坚定。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严帝的忠诚和对国家的热爱,仿佛是一颗永不熄灭的火种,照亮着前行的道路。 龙辇后边,跟着文武百官。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严肃和庄重,仿佛是这场战争的见证者和参与者。 这一战,带的是玄朝半壁江山!这随行的一个个官员,无论是说了名字的,还是未说名字的,百姓们平时都难见一位真容。而现在,他们皆暴露在阳光下,一步一步走在大地之上,仿佛是历史的见证者,记录着这场战争的每一个瞬间。 路上,百姓皆跪在道路两旁,这本是他们目睹这些传说之人的最好的时机。可他们没一个人抬头,都将头埋得低低的,战战兢兢地跪拜着,仿佛是在向这场战争的参与者致敬。 龙辇所到之处,维护治安的官吏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姓闻言,皆跟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声音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军队终于来到开封城外。 战鼓瞬间再次响起,咚咚咚! 鼓声震天,也鼓舞着所有人的心。 号角也随战鼓声传来而再次吹响。 龙辇缓缓驶过,仿佛一条金色的巨龙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二十万御林军和辎重兵肃立两旁,他们的目光坚定,神情庄重。 随着龙辇的临近,士兵们齐齐下跪,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如同雷霆,震撼着大地,回荡在苍穹之下。他们的呼声中充满了对皇帝的无限忠诚和对国家的深沉热爱。 直至龙辇越行越远,队尾出现在他们眼前。 御林军首领大喊:“入列!” 两个传令兵骑着白马,挥着旗子,奔驰在军队之间,大喊:“入列!” 而后,各阵旗手摇动着旗帜,高声喊道:“入列!”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战歌,引领着士兵们进入阵列。 大军如蚁,密密麻麻,却异常整齐。 辎重车先入列中,而后二十万御林军跟在后面进入阵列中。期间并无任何乱象,足见大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 一时间,几十万人汇成一条线,浩浩荡荡行向北方,如同一条钢铁洪流,势不可挡。 秋风烈烈,战旗烈烈! 士兵们的士气高涨,仿佛能够摧毁一切阻碍。 前遇左转,前排旗手挥旗向左,刹那间,后排旗手也挥旗向左。那一列列的战旗呼啦啦呼啦啦,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士兵们的动作如同一人,没有任何的迟疑和混乱,展现了他们精湛的训练和默契的配合。 五十名轻骑手疾驰出列,向前疾行,提前视察沿路形势。他们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 百来名步兵也离开阵列,以军列为中心散开,向四面八方奔跑而去,组成一个个暗哨,以探查途经之处是否有埋伏。 与此同时,开封到朔州的路经处,也如阵点般以城为单位集结着士兵。 这些士兵便是为了此次御驾亲征,严帝在各处征召的二十万大军。 这些士兵虽还未并入大队,也未站一起。 但他们的目光,都出奇一致地望向同一个地方。 ——他们望着的,正是玄朝的首都,皇上居住的城市。 ——他们望着的,或许是他们一生从未抵达过,从未见过,只听说过却永远烙印在心里的神圣之地。 ——开封。 皇上御驾亲征,这种最重大的战事本不能让商人跟军。 但这次却有些例外,毕竟准备时间过于仓促。 大军必经之处,早已有许多商人骑着马拉着货。 待大军军尾行至眼前时,这些商人也驾着马车,远远地跟在军队后面。 秋高气爽。 太阳如血一般红,未到黄昏,便似已染红了天边的云朵。 战士们的盔甲反射着光芒,闪着微微白光。 这宏大的场面,这振奋人心的士气。 严帝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异样的动荡。 “我玄朝将士并不比辽国差。”严帝忖道。 “若真堂堂正正打一战,当真必败?” “若真听应无疾他们的,韬光养晦数年,未必不能反攻辽国。” 严帝突然有些后悔。 可他是皇帝,大军也已在行进的路上。 天下间谁犯了错都能承认,唯独他不能认。 严帝双拳紧握:“辽国狼子野心,做的背信弃义的事情并不少。我这次,若直接毁约,大军直捣朔州……说不定……” 严帝心里突然有了个计划,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陈青抬头看向严帝,察觉到了严帝异样,问道:“皇上,您心中可有其它疑虑?” 严帝深吸了口气,风轻云淡道:“没有。” 第175章 愁更愁 邻理县的百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铁甲营的三千铁骑给盼走了。 铁甲营是在立秋的七天前离开的。 他们的到来,如同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没有任何征兆;他们的离去,又像一阵轻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铁甲营的行踪,总是那么神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大理国边境的百姓从跨境而来的邻理县百姓口中得知铁甲营班师回朝,起先只有数名胆大的来探探虚实。 当他们发现铁甲营当真已经离开邻理县后,便把这消息带回了大理国。 一时间,大理国边境的百姓又和往日带着货物到了邻理县来出售,也从邻理县的百姓手里买他们稀罕的东西。 已过七日。 大街上,酒楼里,客栈中。 又再次见到了玄朝百姓和大理国百姓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祥和景象。 一切仿若从未变过。 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 唯独应无疾满脸忧愁。 他站在县城的城墙最高处,眉头紧锁,看着铁甲营曾经驻扎过的地方。 应无疾思索着这异常的情况,眼中充满了疑惑。 若“不解”有形,那他心中现在已被“不解”二字塞的水泄不通。 他沉沉地思索着,认真地反复推敲着,试图从自己所探知的冰山一角中抽丝剥茧得到一些线索。 可思来想去,那答案就像隐藏在大海深处。他竟然窥见不到一丝信息。 应无疾幽幽叹了口气,莫名地双掌合十对着苍天。 一个从小便念圣贤书,熟读“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人,竟然站在高台处,向着苍天祈祷。 “上苍呐!保佑我玄朝万世兴盛。保佑我玄朝百姓百代安康。”应无疾闭上了双眼。 蓝天如碧,白云悠悠。 ——苍天没有任何回应。 深林中。 雷宝车的小屋里。 雷氏已独自吃完饭,进房午睡了。 于江峰坐在摆满了菜的桌前,等待着雷宝车的归来。 门被推开。 雷宝车手上依旧拿着那装着水的酒葫芦。 于江峰道:“我还以为你跟皇上玩御驾亲征的把戏去了。” 雷宝车不说话,坐在于江峰旁边,酒葫芦倒向于江峰的空碗。 ——可这次倒出来的不是水,而是酒。 清冽香浓的酒。 于江峰愣了愣,而后笑道:“不是戒酒了么?” 雷宝车道:“明天再戒。”说罢,他也往自己碗里斟满了一碗酒。 雷宝车举碗和于江峰碰杯,双碗相碰,两人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于江峰笑道:“酒不错,你离开这么久就是去买这壶酒的?” 雷宝车点了点头。 而后,他又帮于江峰倒了一碗酒,自己也再次将自己的碗填满。 雷宝车狠狠喝了口酒,而后拿起筷子夹着菜,大口大口吃着。 于江峰见雷宝车如此模样,心中有千言万语要问,却也作罢,只拿起了筷子,也夹着菜吃。 一时间,屋内只剩两个男人吃菜的声音,和碰碗喝酒发出的声响。 过了片刻,突然传出抽泣声。 于江峰惊异间抬头,却见雷宝车老泪纵横,纵使嘴里塞满了菜也堵不住他哭泣的声音。 于江峰一愣,而后笑道:“一把年纪了吃个菜喝个酒还哭起来了?” 雷宝车将菜吞进肚子里,似有千斤重的东西压着他的嘴。 他颤抖着双唇,久久之后道:“我……” 也只说了一个我字,便大哭起来。 于江峰望着雷宝车满脸的泪痕,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轻声问道:“你到底哭什么?” 雷宝车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严帝还是太子时,我便是他的军事老师,我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走上皇位,满心期待他能成为一代明君。”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失望:“可谁曾想,他竟被李不予那帮奸臣蒙蔽了双眼,走上了卖国求和的不归路。” 雷宝车端起酒碗,将那琥珀色的酒液一饮而尽,仿佛要将所有的苦涩和无奈都吞入腹中:“这一次,严帝御驾亲征,我心中实在是高兴,我心想呐,这孩子终于懂得辨明忠奸,有了皇帝的担当和气概。” 他又道:“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种时候和辽国硬拼。为什么春冬都不选,为何不再韬光养晦两年。偏偏选在秋天。御驾亲征不能败,不能败啊! ”说罢,他狠狠捶了下桌子。 朔州已丢,求和派大行其道,严帝早已被打上卖国求和的标签。不论朝堂亦或乡野,士气都十分低迷。 若在这时御驾亲征再迎来失败的结局,场面将不可收拾。 雷宝车懂。 于江峰自然也懂。 于江峰的眼神凝视着碗中的酒。 酒因雷宝车锤击桌面而掀起波澜。 波澜也让于江峰的脸变得模糊。 于江峰问道:“倘若真到了万劫不复之时,你会出山么?” 雷宝车的酒量并不差。 但这酒葫芦的酒似乎很烈。 也或许,酒并不醉人。 只是,人自己求醉。 雷宝车的眼神有些迷离:“我将兵书烧尽了,但我烧不了我的身份。” 他抬头凝视着于江峰,道:“我是玄朝的子民,是玄朝的将军。” 他问道:“倘若真到了万劫不复的时候,你会出现么?” 于江峰依旧盯着面前的那碗酒。 酒面已经平静下来,也清楚地印出了于江峰的脸和眼睛。 他看着碗中酒,也似乎是在看着自己。 过了半晌,于江峰幽幽道:“朝廷更迭自有天意,我只是不愿再看天下百姓流离失所。” 雷宝车问道:“那你为何辞官?” 于江峰道:“找个安静的地方,问天,问地,问心。” 而后,于江峰也问道:“你为何辞官?” 雷宝车道:“保全自己,若我不辞官,下场或许和徐浚一样。” 雷宝车眼中闪过一丝光:“至少现在,我还活着。若真到了万劫不复之地,我必还是那个能扫尽一切阻碍的常胜将军!” 话罢,两人四目相视,倏地仰天大笑。 第176章 独自北行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风清日朗。 大雁南飞,排云而上,翼展长空。 寺庙古刹,古木参天,钟声悠扬。 大雄宝殿,金碧辉煌,佛光普照。 了尘和尚领着寺中的僧侣们,虔诚地诵念着佛经。除了僧侣,还有许多虔诚的信徒跪坐在殿外,随着僧侣们一同诵经。 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悠扬的和声,穿透云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和谐。 诵经结束后,了尘和尚缓缓从蒲团上站起,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致以佛礼。 众人见状,也纷纷回以佛礼,表达对和尚的尊敬和对佛法的虔诚。 整个场景充满了宁静与庄严,让人的心灵得到净化和升华。 了尘和尚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感慨:\"诸位,我见你们心中已种下佛的种子,这让我无比感动。\" 胖和尚以无比虔诚的态度回应:\"若非大师不嫌弃我们慧根浅薄,伸出援手将我们引回正道,恐怕我们早已迷失方向,堕入邪途。\" 了尘和尚轻声念了一声佛号,温和地说道:\"我只是起到了微不足道的辅助作用,真正重要的是你们内心的佛性从未熄灭。\" 一时之间,众人沉默不语,沉浸在了尘和尚的话语之中。 了尘和尚继续说道:\"此次我云游四方,旨在将佛法的光辉洒向每一个角落,普渡众生。如今你们已经找回了佛心,重回正道,也是我该继续前行的时候了。\" 他的话音刚落,宛如晴天霹雳,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众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内心的不安与不舍难以掩饰。 一位和尚跪在地上,虔诚地连连磕头,声音中带着恳求:“大师,您不能走。若您离去,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将不知如何寻找佛的方向。” 了尘和尚以温和的语气回应:“心中有佛,佛便无处不在。何必执着于寻找佛的方位呢?” 另一位和尚接着问道:“但若没有您的指点,我们该如何领悟佛经中的深奥道理呢?” 了尘和尚轻轻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每个人从佛经中悟出的道理都是独特的。要真正理解佛经的精髓,唯有自己深入参悟。” 他继续说道:“我非你,你非我,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修行之路,怎能同坐一莲台呢?” 众人陷入沉思,都在咀嚼了尘和尚话语中的深意。 了尘和尚接着说:“世间的相聚与别离,都有其定数。现在,也是我与诸位告别的时刻。人生漫长,我们总有重逢的一天。” 说完,他便准备回房收拾行囊。 又一位和尚急切地问:“大师,您将往何处云游?” 了尘和尚简洁地回答:“北方。” 和尚急忙请求:“虽然小僧慧根浅薄,但也渴望领悟佛的至理。恳请大师允许我随您一同北行。” 了尘和尚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平静地说:“这一趟修行是我种下的因,也是我必须独自面对的果。” 一套换洗的僧衣,几份干粮,一壶泉水。 这便是了尘和尚所有的东西。 众人皆涕零,跪送了尘和尚离去。 天空呈现出清澈的湛蓝色。 云朵轻盈而洁白,它们在蓝天下悠闲地飘动着。 阳光温和而不刺眼,不似夏天的阳光般热烈,更像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大地上的一切。 一群大雁排成一字型,不回头的往南飞去。 而了尘和尚,沐浴着温柔的阳光,亦不回头的,独自往北前行。 深夜时分,荒郊野外,一座破败的古庙孤零零地伫立着。 庙内没有火光,却隐约透出人的气息。 了尘和尚轻轻推开庙门,月光如水,洒在庙内,他借着这微弱的光亮,发现一个身影穿着道袍,静静地坐在角落里。 了尘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语气平和地说道:“贫僧夜里赶路,想借贵宝地休息一宿,还望行个方便。” 道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风轻云淡,回答道:“我也只是个过路的旅人,这庙宇似乎早已无主。若真要说,你是和尚,我是道士,倒是我占了你的清修之地。” 了尘和尚微微一笑,道:“佛门常开方便之门。”言罢,他便找了个角落,盘膝坐下,解开随身的包裹,从中取出了干粮。 了尘和尚微微一笑,关切地问道:“不知道长可有用过晚饭?” 道士轻轻摇头,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赶路匆忙,竟忘了此事。” 了尘和尚从包裹中取出一份干粮,递给道士:“若不嫌弃,这份干粮便请道长用。” 道士接过干粮,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随即开始食用。 食间,道士好奇地问道:“不知大师此行去往何方?” 了尘和尚目光望向北方,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贫僧将往北方,道长呢?” 道士想了想,眼中无任何神色,道:“云游四方,并无定所。” 两人默默吃着干粮。 道士问道:“大师去北方何事?” 了尘和尚道:“宣扬佛法,道长呢?可有定事?” 道士想了想,道:“为需要的百姓驱邪,招魂,画画符,做做法事。” 了尘和尚笑了笑,道:“我宣扬佛法是为了安定人心,道长做法事也是为了让人心安。殊途同归。” 道士将干粮吃完,问道:“ 大师,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大师解惑。” 了尘和尚也吃完了干粮,双掌合十道:“道长言重了,纯当论道。” 道士问道:“现天下大乱,大师觉得宣扬佛法有用么?” 了尘和尚毫不犹豫回答道:“很多事只有做了才知道有没有用,光想是想不出答案的。若世人真能人人向佛,那这天下必然安定和谐。” 道士点了点头。 了尘和尚反问道:“你觉得你为需要的百姓做法事,有用么?” 道士开始回想,他每次应邀去一个地方驱邪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一张张不安又期待的脸,等他走后,那些人脸上至少是露出了安定的神情。 可有用么? 道士自己也不信这世上有鬼——他觉得鬼只存在于人的心里。 可有用么? 至少那些人的神情和状态确实轻松开心了许多。 道士开口道:“或许有用吧!” 了尘和尚点了点头。 道士问道:“贫道还不知大师法号,可否告知?” 了尘和尚道:“贫僧了尘。道长呢?” 道士回道:“贫道天公。” 第177章 内功尽失 在天音阁的高墙之内,天空显得格外辽阔,云朵如同轻柔的棉絮,缓缓地在天际飘荡。 玄诚抬头凝望着这一切,心中却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只被困在井底的青蛙。尽管这口井装饰得富丽堂皇,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外面世界的广袤无垠。 他的生活变得如此单调乏味,以至于玄诚甚至开始渴望去学习那位性格古怪大夫的医术。 然而,大夫独自居住在一座幽静的庭院中,门口有两名守卫严格把守,使得玄诚只能远远地嗅到从院子里飘来的阵阵药香。 每天,只有在用餐时,玄诚才有机会瞥见大夫的身影,以此来确认这位神秘的大夫确实还在天音阁之中。 这种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玄诚感觉自己已经要在南方的秋天中发霉发烂了。 徐天佑坐在玄诚旁边,和玄诚一起重复地随手捡起花坛边的石子扔进池塘中。 看那些鱼被石子惊动,而后四处乱游的窘迫惊慌样,竟然似乎已经成了两个人唯一的乐趣。 一个上午都要过去了,花坛里也已凹进去了一块。 玄诚看着天上的大雁,叹了口气:“我现在宁愿在外面喝劣酒,也不愿在天音阁喝琼浆玉露。” 徐天佑笑了笑,道:“ 成大事者需忍常人所不能忍。” 玄诚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起教书先生说教起来了?” 徐天佑叹了口气道:“闲的。” 孟娟和林玄儿一路嬉笑地走了过来。 玄诚和徐天佑回头看去,只见孟娟和林玄儿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糕点和茶水。 孟娟起先还欢脱的很,看到玄诚之后,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是脸上的笑意不减。 林玄儿坐在了徐天佑旁边,孟娟坐在了玄诚旁边。 “玄诚大哥,这糕点特别好吃。”孟娟微微低头,拿了一块糕点递给玄诚。 玄诚接过糕点,直接塞进了嘴里一口吃掉。 徐天佑笑道:“你吃这么急干嘛?又没人和你抢。” 玄诚幽幽道:“闲的。” 徐天佑问道:“玄儿,你刚才和孟娟在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林玄儿笑道:“我在和她聊我们在润州开酒家的时候的故事。” 孟娟道:“等此间事情结束了,我也想去润州看看你们当时开的酒家。”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现在那间酒家是交给了项秋灵在打理,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孟娟开心地点了点头。 四人吃着糕点喝着茶。 林玄儿突然转变话题,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对了,我父亲说,现在城内已经非常安全,如果我们真的感到无聊,不妨出天音阁,在苏州城中走走逛逛。” 玄诚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林玄儿看到他的急切,忍不住笑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至少也得吃完糕点再走啊。” 玄诚看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三块糕点,迅速拿起来,一口气将它们吃完。 “现在可以出去了吧?”玄诚一边咀嚼着糕点,一边急切地问。 林玄儿打趣地回应:“茶也得喝完,别浪费了。” 玄诚听后,毫不犹豫地抓起茶壶,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看来你再不出去透透气,真的是要憋出病来了。”林玄儿笑着说。 玄诚半开玩笑地回答:“我现在就已经觉得有病了。” 孟娟问道:“要不要叫上詹眉姐姐一起去?” 三人眼中皆露出异样的神情。 林玄儿笑着拉起孟娟,道:“娟儿妹妹,你去陪陪我娘,我娘最近和你在一起精神头都好多了。” 孟娟心有疑惑,道:“可……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林玄儿道:“下次再一起去,刚才我从我娘房间出来时,她还念叨你,想和你聊聊天说说话。” 孟娟听罢,也想听乐妙颜讲上次未讲完的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那你们早些回来。”孟娟嘱咐道。 三人刚刚踏出天音阁的门槛,玄诚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玄诚激动地大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喜悦和释放。 林玄儿见他如此兴奋,忍不住调侃道:“看你这模样,别人还以为天音阁真的囚禁了你呢。” 徐天佑在一旁笑着补充:“这许久不出门,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里去。” 玄诚急切地催促:“走,赶紧走!我们先走起来,别停留,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这里。” 三人漫步在苏州城的街道上,玄诚像一个初次踏足这片土地的游客,好奇地东张西望,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新鲜感和探索欲。 他们沿着石板路走了许久,直到一座古朴的茶楼映入眼帘,四人便停下了脚步。 玄诚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提议道:“我们进茶楼听书如何?” 徐天佑和林玄儿没有异议,于是他们随意选了一张空桌坐下。 茶楼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说书人的声音抑扬顿挫,虽然讲述的是一个耳熟能详的俗套故事,但玄诚却听得入迷,仿佛每个字都充满了魔力,让他觉得连茶水也变得更加香醇。 随着说书人的叙述,玄诚的思绪也随着故事的起伏而起伏,他感到一种久违的放松和愉悦。 说书人讲到高潮部分,突然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道:“各位听众,小人讲得口干舌燥,若各位觉得小人讲得还算入耳,不妨赏小人几个铜板,以资鼓励。” 这本是说书人惯用伎俩,可玄诚依然拍手叫好道:“赏,必须赏!” 林玄儿打趣道:“你兜里还有钱?” 玄诚脸皮依然很厚,看向徐天佑笑道:“借我几个铜板。” 徐天佑从怀中掏出五文铜钱递给了玄诚。 要赏钱的小童拿着铜锣走了过来。 玄诚大方地将五文铜钱全伸手放在铜锣中。 可就在他伸手放钱,铜钱刚落入铜锣中时,小童眼中突然露出狠厉之色,双手拿着铜锣狠厉地推向了玄诚。 玄诚大惊,出掌去挡。 玄诚内力本不弱,可这一对拼,竟然连着椅子直直往后退了数米远,若不是撞到了椅子和桌子,估计还会继续往后退去。 玄诚口吐鲜血。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玄诚,你……”林玄儿也被眼前这情形惊住了,竟一时忘记了身处危险之中。 玄诚抬头,似难以接受发生的事情一般,喃喃道:“我……运不起内功了。” 第178章 围杀 未等林玄儿和徐天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坐他们身边的听书人突然起身,纷纷从椅子底下抽出各式短刃。 说书人目光也露出狠厉之色,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长刀,纵身跃向林玄儿,出手便是直直劈向林玄儿的天灵盖。 林玄儿双手拿着筷子充当双刺,身法诡谲,欺身躲过一匕首的横刺时,左手筷子迅速刺出。 林玄儿的出招速度依然不慢,筷子也刺穿了那人的咽喉。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也催动不了内力了,全靠招式身法和蛮力在众多杀手之间周旋着。 徐天佑拔出匕首,拔匕首的同时便使出影随行。 霎时间,徐天佑身法如影,匕首如幻,一时间一对三也不落下风。 一柄短棍直接劈向徐天佑,徐天佑举匕首去挡,竟发现虎口剧痛,匕首险些从手中脱落。 “我……我也使不出内劲了?”徐天佑大惊。 三人陷入了苦战,形势变得岌岌可危。 没有内力,最大的难题是无法用兵刃抵挡对方的攻击,这迫使他们不得不改变原有的作战习惯。 原本本能地用兵刃抵挡的招式,现在只能改为靠身法和步法周旋闪避。玄诚和林玄儿还好,他们本就没有携带兵刃。 但徐天佑却感到格外痛苦,他手中握着熟悉的匕首,却无法按照以往的思维进行战斗。这正是所谓的福祸相依。 短棍再次挟风带势地袭向徐天佑,他本能地抬起匕首想要格挡,但匕首刚举至半空,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使不出内力,硬生生改变了动作,侧身闪躲开来。 这一突变虽令他险些失去平衡,但徐天佑并未慌乱,反而趁机施展一记险招。他猛地蹲下身形,巧妙地避开了背后的偷袭,同时扶地一挑,迫使面前的杀手连连后退。 林玄儿虽未携带武器,也失去了内力的加持,但她凭借天音阁的精妙武学,依然游刃有余。她的身法变化莫测,步法灵动如鬼魅,即便没有内力施展出“幻影”,她的行动也远快于普通高手。 她机智地利用身边的一切物品:时而以筷子代刺,时而将茶杯茶碗化作暗器,时而又举起椅子作为盾牌。 相比之下,玄诚的处境就显得有些狼狈。他一生专注于剑道,剑法固然高超,但在其他方面却略显不足。 \"有没有剑!\"玄诚在与杀手周旋的同时,大声呼喊。 \"短剑要不要?\"林玄儿一边变换身位,一边大声回应。 \"有屁用!\"玄诚一边抱怨,一边机敏地利用桌子翻滚躲避,身子将起未起时右手顺势接住快要落地的茶杯碟,起身时顺势用尽全身力气向面前的杀手投掷而去。 杀手没料到玄诚能有这般应对,被茶杯碟击中左眼,痛呼一声。 三人在战斗中不断寻找机会,不断拉扯着身位,虽然已然到了危险境地,但他们并非盲目乱窜,而是有意识地向二楼围栏方向慢慢移动,似乎在寻找突破口或是逃生之路。 林玄儿抄起筷子当做暗器,掷向了挡路的杀手。杀手侧身闪过。 林玄儿再次扔出一根筷子,杀手虎爪护胸挡住,却也因这下意识的防守,林玄儿和围栏之间再无阻挡物。 机会只在一瞬,林玄儿咬牙前踏两步,纵身跳了下去。 徐天佑和玄诚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并肩站在了一块,他们配合默契,也终是杀出了一条路,从茶楼二楼跳了下去。 三人刚落地,还未等身形稳住,便使劲了力气往天音阁的方向跑。 “没说这么多杀手啊!”玄诚喘着气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不也在跟你一起跑么?”林玄儿也喘着气喊道。 “支援还没到么?”徐天佑喘着气问道。 茶楼已然埋伏了许多杀手,没想到大街上也安插了杀手。 三人越跑,发现后面跟着的人越多。 这骚乱早已让街上行人四散逃跑,也有人去衙门报了官。 三人刚跑过一处转角,便看到了捕快和官兵。 捕快和官兵见后面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背后竟然有上百人拿着武器追杀他们,不由心中都是一惊。 一捕快咽了口唾沫,大吼道:“我们是官差,速速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可他的声音仿佛并不奏效,那百来号人依旧眼神狠厉地冲了过来。 官兵和捕快拔出佩刀,迎了上去。 那百来号杀手跟疯了似的,眼中只有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谁挡他们,他们便毫不留情地杀了谁。 官服压根威慑不了他们,人命在他们眼里也似乎跟案板上的鸡鸭没有任何区别。 鲜血从脖子里喷出,他们眼都不眨。 鲜血流了一地,他们亦没一人停留。 ——不论这鲜血来源是敌是友。 三人跑到双脚似要脱力,终于看到了天音阁的大门。 天音阁的门口,没有一个护卫。 天音阁的大门,也不像平时一样是关着的,而是敞开的。 三人跑进了天音阁。 那追他们的百来号人,却停在了天音阁门口,一动不敢动。 天音阁三个字,闪着金色的光芒。 天音阁的门,仿佛有什么禁制似的,让他们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仿若只要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百来号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他们竟然在等!在等一个人能带头踏入天音阁的门槛。 百来号人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他们只是双眼紧盯着天音阁的门,仿佛里面随时会窜出什么恶鬼来。 终于,寂静中响起了一个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氛围。 “林玄儿他们三个人确实没有内力了。” 说话的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肯定,仿佛在确认一个既定的事实。 另一人接过话茬,语气中透露出谨慎:“那说明詹眉的毒已经生效了,林惊涛他们也应该失去了内力。” 空气中再次弥漫着沉默,仿佛每个人都在权衡着下一步的行动。 突然,一个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杀进去!” 这突如其来的吼声似乎点燃了众人心中的火焰。 “剿灭天音阁!” 又一人高喊,声音中充满了决绝和勇气。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呼喊的行列,声音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回荡在空气中。 “剿灭天音阁!” 百来号人的声音汇聚成震天的怒吼,他们用这喊声壮胆,仿佛在为自己即将展开的行动注入勇气和力量。 随着这股声浪的推动,众人如同潮水般冲进了天音阁。 第179章 将计就计 正午时分,阳光直射在天音阁的屋檐上。 除了外出的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以及不知去向的大夫,和本就不会在食厅用餐的乐妙颜外,其他人正坐在食厅里享受着午餐。 与外面世界的惊涛骇浪相比,这里显得宁静而平和。 然而,一阵急促的骚动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林惊涛、欧阳庆、刘君昊和孟娟纷纷放下碗筷,只有詹眉依旧低头用餐,她甚至还夹了一片白菜给欧阳庆,仿佛外界的纷扰与她无关。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孟娟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她的话音未落,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三人已经破门而入,喘着粗气。 \"我们……我们落入了陷阱!\"林玄儿大声喊道。 \"有百来号人追杀我们,现在已经追到天音阁了。\"徐天佑喘息着说。 众人立刻起身,奔向天音阁的门口。 当他们来到练武场时,那百来号人也已经到了。 奇怪的是,这百来号人直直冲进练武场的路上,却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这事情很奇怪,奇怪到小孩子都能想到有异常之处。 可他们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剿灭天音阁。 虽然百来号人中也有人在路上察觉到了奇怪之处,但被其他人的情绪所裹挟,却也没有停留下来做其它更深的思考。 两方人马在练武场对峙,林惊涛、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孟娟、刘君昊、欧阳庆和詹眉八人面对着百来号杀手。 詹眉突然大笑起来,纵身跃起,站在了杀手的队列中。 欧阳庆皱眉,不解地问:“眉儿,你……” 詹眉笑道:“天音阁的英雄们也不过如此,终究还是逃不过美人关。” 林惊涛冷声道:“看来你已经胜券在握了。” 詹眉自信地说:“当然,我对我的毒药向来很有信心。” 林惊涛沉声问道:“我只是不解,菜里没毒,酒水里也没毒,我们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詹眉笑道:“既然林阁主发问了,那我便让你们死个明白。” 她自豪地宣布:“众人都以为我只是擅长媚术,却不知道我身上的香味就是天下最毒的慢性毒药——蚀骨腐心香。你们与我同处一室半月有余,早已中毒至深。” 林惊涛平静地问:“我天音阁总部的侍卫和巡逻都是高手,你觉得你带这些人就能剿灭天音阁?” 詹眉妩媚一笑:“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与阁里其他人分开用餐,你们或许能察觉到菜中的异样,但他们却无法察觉。” 她顿了顿,继续说:“今天林玄儿他们一出去,我便潜入厨房下了毒。天音阁的侍卫和巡逻,现在都已经毒发身亡了。” 林惊涛沉默不语。 欧阳庆的表情复杂,他张了几次口,最后艰难地问:\"眉儿,我问你一句话,我们经历的这些,有几分真几分假?\" 詹眉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她的笑容所取代。 “遇见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戏而已。”詹眉笑得有些苦涩。 欧阳庆又问:“你对我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可有一句是发自内心的?” 詹眉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说:“结局是假的,那其他的经过又有什么意义呢?” 欧阳庆愣住了,久久不再说话。 林惊涛依旧面无惧色,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说:“也不知道我久未出手,这身手是否还有当年的风采。”说完,他用力一掌拍向练武场旁的武器架。 ——轰。 武器架应声断裂。 沉默。 依旧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詹眉的脸色苍白就像新墙的白灰,连上等胭脂都无法掩盖。 “林……林惊涛的内力还在。”百来号杀手中,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全场百来号杀手面露恐惧。 “我们中计了!”一人大吼。 说完,众人纷纷转身想要逃跑。 “想逃?”林惊涛冷哼一声。 话音刚落,百来号杀手来时的本无一人的墙上与地面上突然出现了许多高手。 他们手持各式兵器,脸上没有狠厉,没有凶神恶煞。 ——他们脸上只有冷漠与无情。 仿佛这百来号杀手不是手握利器的会武功的人,而是待宰的羔羊。 林惊涛的冷静和詹眉的计谋被揭穿,局势瞬间逆转,原本看似绝望的天音阁众人,现在却成了猎人,而原本的猎人变成了猎物。 百来号高手被这变故吓得惊在了原地,手持利刃却不敢移动半分。 詹眉见诡计识破,面色严峻。 而后,她定了定心神,又恢复了那倾国气场的笑容。 詹眉笑道:“好像现在会死在这的是我们。” 林惊涛道:“自然是你们。” 詹眉道:“既然如此,可否让我死个明白?” 林惊涛看了看欧阳庆,而后道:“问。” 詹眉道:“林阁主何时得知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阴谋的?” 林惊涛道:“我从不信世上有这么多巧合,而你和欧阳庆一路经历的事,太巧了,巧到仿佛是编造的故事。” 林惊涛又道:“暗河追杀你和欧阳庆,早没找到,晚没找到,偏偏是在欧阳庆毒将解未解时找到了你们。” 詹眉道:“或许天下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林惊涛道:“所以我当时也只是猜测,但你本是靠毒为生,最怕的便是鬼手张莲,于是我便故意告诉欧阳庆,我请了鬼手张莲过来替我夫人治病。欧阳庆只剩一层内力,又与你朝夕相处,自然抵御不了你身上的媚毒。他必然会告诉你。” 詹眉笑道:“可是我已经暗中告诉暗河,暗河杀手已经把鬼手张莲杀了。” 林惊涛摇头道:“但那时我已经完全肯定,你待在天音阁就是一场阴谋。” 詹眉道:“可你并未杀我,还每天让我在食厅与你们一起吃饭。” 林惊涛道:“因为杀你一个没用,我想将计就计,看能不能钓上更大的鱼,结果……只是这百来号蝼蚁。” 詹眉道:“我的蚀骨腐心香只有鬼手张莲能解,你们既然没事……难道,鬼手张莲没死?” “当然没死。” 银铃般动听的女声。 第180章 攻守互换 这银铃般的女声不是从其他人嘴里传来的,而是从刘君昊嘴里传出来的。 詹眉瞪大了双眼,道:“我只怀疑过那来路不明的大夫,没想到……” 说曹操曹操到,那来路不明的大夫从暗处走了出来,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并不少。” 瞬间,刘君昊与大夫双双撕下面具,动作流畅而神秘,仿佛变戏法一般。 ——那面具非同寻常,宛如人皮,不仅改变了容貌,连身形和身高也随之改变。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大夫化身为刘君昊,而刘君昊则变成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手张莲。 江湖人都听过张莲,但见过张莲的不多,特别是见过张莲真容的人更不多。 所以江湖也只是传闻,张莲是个女子,至于多少岁数,并未人说得清。 此时,张莲便以真容站在了他们面前。 只见她不过二十来岁,虽长了一张娃娃脸,但身材火辣,虽被男装将全身遮住,却也遮不住其中曼妙身姿。 詹眉赞赏道:“只知鬼手张莲精通医术和用毒,却不知你还通晓易容之术。” 张莲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不知之事甚多。譬如,我是如何破解你的蚀骨腐心香?” 詹眉好奇问道:“你愿意透露其中奥秘?” 张莲俏皮地眨了眨眼:“这是我的秘密。” 詹眉连声说好,又问:“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让张莲和刘君昊互换身份?” 林惊涛道:“你若怀疑了这大夫,起了歹心,刘君昊便能一剑杀了你。” 詹眉闻言,笑道:“那我还得感激我愚钝,让我多活了这些时日。” 詹眉又问:“从什么时候换的?” 林惊涛道:“你见他们的第一眼。” 詹眉道:“没想到刘管家还会医术。” 刘君昊道:“我并不懂医术,张莲告诉我该怎么做便行。” 詹眉不笑了,她的眼中尽是狠厉。 “兄弟们,一起杀出去!” 百来号杀手,如同黑云压城,他们的呐喊声如同惊雷,试图以声势壮胆,气势汹汹地冲向了天音阁的众人。 然而,与杀手们眼中的狂热和疯狂不同,天音阁的众人脸上依旧平静如水,连眼神都未有丝毫波动。 他们的眼神深邃而冷漠,仿佛只是在观看一群毫无威胁的绵羊试图冲破羊圈。 这副场景,宛如一幅静止的画面,却充满了张力和未知的危险。徐天佑和玄诚被这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平静深深震撼。 ——这得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搏杀,才能在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时,依旧保持如此的冷静和从容?这得拥有多高的武功,才能在这种生死关头,依旧如此镇定自若? 林惊涛沉声道:“玄儿,今天便让你见识一下天音阁绝学真正的模样。” 林玄儿疑惑道:“天音阁还有我没学过的武学?” 林惊涛道:“都是你学过的。” 林惊涛并未满足于仅仅站在原地观战,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纵身跃入了激战之中。 这百来号杀手都是暗河的人,其武功自然不差。虽然流血在所难免,但他不想看到天音阁的人多流哪怕一滴血。 战斗已经蔓延到了天音阁的总部,甚至已经触及到了他的脚下。这不仅是对他家园的侵犯,更是对他尊严的挑战。 林惊涛决心利用这个机会,向世人展示他的实力——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尽管岁月流转,但他的武功依旧犀利,他的锋芒未曾老去。 林玄儿看着林惊涛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那样熟悉,他用的皆是天音阁的武学。 可每招每式,都让林玄儿感到震惊——明明是同样的招数,为何用的人不同,差距会如此之大? 只见林惊涛暗运内力施展“幻影”,其速度之快,身法之诡异,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 一杀手持剑刺向林惊涛的后背,眼看便要刺中,可是眨眼间却不见了林惊涛的身影。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后背的光被人遮挡住了,亦感觉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一双如死神般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持剑杀手转身,便对上了林惊涛那双眼。他刚想纵身逃离,却被林惊涛一掌拍在天灵盖上。他的天灵盖应声碎裂,倒地身亡。 ——这一掌并不花哨,只是那速度快到让人无法反应。 而后,一杀手用尽全身力气打出右掌。林惊涛出掌与之硬拼。 双掌碰撞在一起,杀手只觉得自己的右掌不受控制,仿佛在被一股无形的力带着走——不但是掌式被带着走,似乎连自己的内力也被带着走。 林惊涛轻描淡写地用力推掌,却见那杀手倒飞而去,右掌经脉断裂,嘴里大口吐着鲜血。 ——这便是天音阁绝学“柳絮飘摇掌”,以柔克刚,以力引力,以力化力。 林惊涛的出手,宛如行云流水,轻描淡写间,便将八个杀手轻松制服。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目睹了这一幕,震惊得几乎忘记了自己仍身处危机之中。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玄诚转头看向林玄儿,带着一丝疑惑和好奇,问道:“你确定你学的武功和林阁主的武功是一样的?” 林玄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答道:“我爹跟我说学的是一样的。但现在,我也不大清楚了。” 徐天佑则感慨道:“难怪天音阁能够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光是这天音阁的绝学,便足以傲视群雄。” 玄诚惊叹道:“光这在场的天音阁六十来个人,从中随便挑二十个出来,便足以挑灭了全天下所有二流帮派。” 林玄儿眼中的惊讶之色并不比徐天佑和玄诚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天音阁众人与他人死斗。 “至于名气,天音阁阁主独女,光这七个字不论在朝堂还是在江湖有多大分量你明白么?你们要多久才能达到天音阁阁主独女这七个字的高度?” 欧阳庆说的话再次浮现在林玄儿的脑海中。 ——这一刻,她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从小生长的天音阁,在外界看来,竟有着如此神秘而强大的形象。 也是在这一刻,她终于领悟了欧阳庆所说的“天音阁大小姐”六个字背后所蕴含的重量。 这不仅仅是一个称谓,更是一种荣耀,是无数人或许拼搏八辈子都无法触碰到的高度。 第181章 拜师 欧阳庆之前说的话不仅突然浮现在林玄儿的脑海里,也出现在徐天佑的脑海中。 闯荡江湖证明自己? 徐天佑看着眼前的一幕,突然觉得自己和林玄儿的想法过分可笑。 他自认,林惊涛不论武学亦或是城府,都不是他能企及的。 眼前与暗河杀手厮杀的六十来个高手,也不是以他的人格魅力或是手腕能招来的。 林玄儿这样的出身,他们两个要在江湖上打出怎样的名号才算证明了自己呢? 玄诚假装失去内力,被人追杀了一路,早已是一肚子火。 他转身对孟娟道:“娟儿妹妹,你没武功,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孟娟早已被眼前这场景吓得魂飞魄散,全身都在发抖。 她双唇发白,面色也苍白如纸,双眼虽睁得很大,眼中却全是惊恐之色。 ——眼前这一场死斗,已经把她整个人都震慑住了。 她只是本能地点了点头,双腿却无法移动半分。 玄诚担忧道:“娟儿妹妹,你……你还好么?” 张莲见状,道:“她没事,只是被这死斗场面吓到了了。” 张莲轻轻将孟娟扶着,与她一起躲进了屋里。 进屋之后,张莲把门关上。 门关上的同时,也挡住了外面的光。 孟娟全身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立马瘫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张莲见孟娟这情况也是愣住了。 她依旧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孟娟,问道:“你不是江湖人?” 孟娟点了点头。 张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解和轻蔑,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指孟娟的心:“你既非江湖中人,又不通晓武功之道,为何要涉足这天音阁的纷争,趟这趟浑水?” 孟娟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滚落在地,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坚定无比:“因为玄儿姐姐、玄诚大哥和天佑大哥,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他们伸出了援手。如今,他们有难,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张莲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或许未曾想到,在这充满算计和利益的江湖中,还有如此纯粹的友情存在。 张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担忧,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孟娟的关切:“可你什么都不会,你帮不了他们,反而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孟娟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尽管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声音却清晰而坚定:“我知道我笨拙,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抛下他们。” 张莲的声音更加沉重,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警告:“这可能会让你没命的。” 孟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美的微笑,她的回答中充满了对友情的执着:“我怕死,怕得要命。但若非玄儿姐姐,我的生命早已不属于我。” 屋内只剩孟娟的抽泣声。 而后,孟娟的抽泣声也停了。 屋里只剩沉默。 屋外的厮杀声穿过屋门,然而张莲和孟娟似乎没听见一般。 张莲蹲下了身,抚摸着孟娟。 她虽最擅长用毒,但手心的温度却实实在在地在此刻温暖了孟娟。 张莲轻声道:“你既然决定了自己的路,我也没什么好劝的。只是,你如果一直不学一些能在江湖上立足的技能,只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孟娟沮丧道:“我想学武,但玄儿姐姐跟我说学武得从小学,而且非四五年不能入门。” 张莲眼波流转,柔声道:“你可以学医,学毒。” 孟娟愣了愣,抬起头看向张莲,渴望道:“你……你愿意教我么?” 张莲点了点头,问道:“你愿意学么?” 孟娟破涕为笑,兴奋道:“我愿意,只要能帮上玄儿姐姐他们,我什么都愿意学。” 张莲喃喃道:“还是为了别人么?” 孟娟没听清,却也没追问,只是一脸渴望地看着张莲。 张莲起身,直言不讳道:“之前,我并未记住你的姓名。你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姓名么?” 孟娟回道:“我叫孟娟。” 张莲点头道:“我永远会记住这个名字。” 孟娟诚惶诚恐道:“我本卑贱之人,您愿意亲口问我姓名便是我的荣幸,不奢求您能永远记得。” 张莲并未对孟娟的坚持作出直接回应,而是转而以一种沉稳而坚定的语调,自顾自地说道:“我师承‘毒渊’一门,这门派虽神秘,在江湖上名声不显赫,却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一直延续至今。” 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在宣告一个不容更改的事实:“我是‘毒渊’第二十五代弟子,从今往后,你便是‘毒渊’第二十六代弟子。” 孟娟起先并没理解张莲说这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张莲要收自己为徒。 孟娟大喜过望,立马跪在张莲面前,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张莲淡然道:“起来吧。” 孟娟起身看向张莲,眼中尽是欢喜,刚才的恐惧早已一扫而空。 张莲道:“‘毒渊’一脉亦正亦邪,主学用毒,辅学医药。即使医药,也是讲究以毒攻毒。” 孟娟仔细听着张莲说的话。 张莲又道:“学医者,会在有些时候以身试药。学毒亦然,所以,学毒这条路亦然充满危机,随时会丧了性命。” 孟娟愣了片刻,咬了咬牙,摇头道:“我怕死,但是我更怕成为玄儿姐姐他们的累赘。” 张莲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傻姑娘,真为了情义,连命都不顾了。” 孟娟低下了头,并未反驳张莲的话。 张莲道:“等这场劫难过去,我便在天音阁里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 孟娟大喜,再次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第182章 大战 玄诚轻巧地拾起地上的剑,仿佛是命运的召唤,他毫不犹豫地冲入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由于暗河的阻隔,他被迫在天音阁中逗留了半个月,无法踏出半步;又因为需要诱敌深入,他不得不伪装成内力尽失,一路被追杀,如同猎物般逃亡。 这两个因素交织在一起,使得玄诚心中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喷发,达到了顶点。 在这一刹那,玄诚的剑舞如同狂风暴雨,他仿佛化身为战场上的杀神,无人能挡。 剑势如电,迅猛狠辣! 纵使以一敌二,竟是逼着那两个杀手连连后退。 玄诚出剑完全不留余地,一时间背后全是破绽。 一杀手见状,悄无声息绕到他身后,剑如毒蛇般刺向了玄诚的背脊。 待玄诚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躲闪。 “叮”。 两剑相碰,刘君昊纵身出剑,为玄诚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杀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扰的分了一下神。 也就这分神的瞬间,玄诚迅速转身,剑随势出,一剑刺穿了杀手的心脏。 刘君昊见玄诚这边的危机已经解除,转身再次应付其他杀手。 只见他手中参差剑出招诡异莫测,配合得当。 刘君昊以阳手长剑,阴手短剑的姿势,冲杀着暗河的一众杀手。 长剑横挡的刹那,短剑便已经出手,削向对方的咽喉。 短剑竖挡的同时,长剑也已出手,刺向对方的胸口。 徐天佑也不再驻足观战,手持匕首亦冲向了暗河杀手。 匕首在他手中翻飞,出招虚中有实,实中带虚,变化无穷。 蹲身闪躲时,顺势接伏地挑;侧身躲剑时,直接使一招回旋斩欺身。 林玄儿并未加入战场,她不但是为了仔细看林惊涛的一招一式,也是为了保护身后躲在屋内的孟娟和张莲。 ——说来也有趣,林玄儿自己也是第一次见林惊涛动真格。 此时林玄儿才发现,自己嘴里那个“便宜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 战斗至此,暗河杀手的士气已降至冰点,仿佛寒冰中的火焰,即将熄灭。 实际上,这场战斗并非一面倒的屠杀,天音阁亦有伤亡。 然而,天音阁的战士们,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他们的眼中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即便是在被剑穿喉的瞬间,他们也只是因疼痛而瞪大了双眼,没有恐惧,没有慌乱。 ——他们没有杀人时的狂热,也没有面对死亡时的恐惧。这些本应在死斗过程中出现的神色,在天音阁众人的眼中,却从未出现过。 他们如同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对自己的生死也显得漠不关心。 ——在他们眼中,只有对战斗的专注,对死亡的淡然。他们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战斗而生,为了胜利而战。 死斗,不仅仅是武功和内力的较量,更是心狠手辣的比拼。 在这场战斗中,天音阁的战士们展现出了他们超凡的意志和决心,他们不为生死所动,只为战斗而活。 这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态度,让暗河杀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群武艺高强的对手,更是一群对生死看得比纸还薄的怪物。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与大战同时进行的,是苏州知府里一场悠闲的对弈。 知州手握白子,小心翼翼地在棋盘上落下每一子。 而与他对弈的,是都督诸路军马公孙雄。 与知州的紧张不同,公孙雄显得格外从容。他悠闲地品着茶,每见知州落子,便赞不绝口:“这步棋走得好。” 知州脸上堆满了笑容,谦虚地回应:“都督过奖了。”边说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公孙雄见状,好奇地问道:“你很热么?” 知州有些尴尬地答道:“这……秋天虽然来了,但夏暑的余威仍在,确实有些热。” 公孙雄点了点头,建议道:“喝口茶解解渴。” 知州依言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茶。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急匆匆地冲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大喊:“知州,出大事了!” 知州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惊,茶水呛进了喉咙,连连咳嗽。 “何事如此惊慌?”知州怒斥道。 衙役喘着粗气,急切地报告:“街上突然出现了百来号手持凶器的歹徒,他们正在追杀天音阁的人,前去阻拦的衙役捕快也被他们杀害了。” 知州闻言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问:“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凶狠的歹徒?快,快将府衙的官兵全部召集起来,立刻平息这场暴乱。” 衙役刚想称是离去,却听公孙雄说道:“先别急。” 衙役愣住了,看了看公孙雄,又看了看知州。 知州闻言,思忖片刻,道:“你先下去等我安排。” 衙役张了张嘴,无奈道:“是。” 知州道:“公孙大人,这……苏州出此暴乱,若不及时制止的话,恐怕会惊动圣听。” 公孙雄落下棋子,道:“这天音阁最近愈发猖狂,这些针对天音阁的杀手必定也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说到这,他悠闲地喝了口茶,继续道:“天音阁发展太快,早已超出了朝廷控制范围,就等这帮亡命徒消消天音阁的锐气。待时机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清理。” 知州思忖片刻,惊道:“我们?公孙大人,您难道是要亲自处理此事?” 公孙雄笑着看着知州,风轻云淡道:“对了,这里是苏州,是你的管辖范围,我好像有些僭越了。” 知州闻言,手中的棋子竟落在了地上。 他连忙摆手道:“公孙大人,下官万万不敢有这层想法呐!您能亲自来处理这事,是下官的福气,是苏州的福气。” 公孙雄笑道:“你这一步棋等太久了。” 知州连连点头,立马重新拿起一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棋局结束,棋盘上只剩黑子。 知州奉承道:“没想到公孙大人竟然如此精通棋道,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孙雄没回话,看了看窗外。 “该我们去打扫了。” 公孙雄说罢,起身离去。 第183章 伤心一剑 天音阁的战斗终于接近了尾声,但代价是惨重的。 地面上铺满了尸体,鲜血汇聚成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少数暗河杀手利用装死的手段,趁机逃离了现场。 然而,绝大多数的杀手都未能幸免,他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詹眉并非没有想过逃跑。每当她试图逃离这片修罗场时,总会被林惊涛及时阻止。经过几次尝试,她终于意识到,林惊涛似乎并不打算取她性命,只是单纯地阻止她逃离。 ——不仅如此,整个天音阁的成员似乎都没有对她下杀手的意图。 詹眉站在这片血泊之中,她的淡粉色鞋子已经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她身上的衣物也未能幸免,被飞溅的血迹染得面目全非。 她站在那里,四周是一片死寂,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却被困在了这个修罗场中。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不明白为何林惊涛和天音阁的人会对她手下留情。 詹眉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被天音阁的人围在了中心。她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她忐忑不安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知州和公孙雄带领着两百多名官兵冲了进来,打破了这片死寂。 詹眉看到公孙雄,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她那原本黯淡无光的眼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丝光芒。 然而,这刹那间的异样并没有逃过林惊涛的眼睛。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将詹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在了眼里。 与詹眉的期待不同,公孙雄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异之色。他似乎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两百多名官兵迅速拿出武器,将天音阁剩下的人团团围住。局势一触即发,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林惊涛却面无惧色,他看向公孙雄,笑道:“是什么风把公孙大人吹到了苏州?”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并不将眼前的局势放在心上。 公孙雄也笑了,他回道:“本是来处理些公务,没想到竟碰到了这么一桩大事。”他的声音平和,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林惊涛道:“惊扰了公孙大人,林某在这里向你道歉。”他的态度看似恭敬,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挑衅。 公孙雄笑道:“林阁主不必客气,苏州城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既然在这,自然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惊涛道:“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不知死活想设计剿灭天音阁罢了,小事情,不劳烦公孙大人出手。” 公孙雄双眼微闭,道:“哦?这江湖上还有人敢觊觎天音阁?” 林惊涛道:“一个叫‘暗河’的不知死活的杀手组织。” 公孙雄似在思考,道:“暗河?就是那个近些年一直兴风作浪的暗河?” 林惊涛道:“没想到‘暗河’这等不入流的组织竟也传进了公孙大人的耳里。” 话说到此处,他看向詹眉,道:“这是暗河的詹眉,公孙大人听过么?” 公孙雄摇头道:“我少有打听江湖之事,此人我并未听过。” 詹眉闻言,眼中神色复杂,而后苦笑一声。 林惊涛道:“这样啊,林某刚见詹眉看到公孙大人到来的样子,还以为你们是旧相识。” 公孙雄闻言,转头看向詹眉,道:“你认识我?” 詹眉苦笑道:“都督诸路军马公孙雄大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公孙雄话锋一转道:“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既然发生了如此大规模的械斗。林阁主,你不得不去衙门喝杯茶了。” 众人闻言,护在林惊涛身前。 局势再次变得紧张,仿若下一秒双方便会大打出手。 公孙雄冷笑道:“林阁主,你要与朝廷对抗?” 林惊涛走上前,道:“公孙大人请林某喝茶,林某自然是得去一趟的。” “公孙大人,林阁主恐怕不能跟你走。”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众人闻声望去,竟是一直跟随在李不予左右的全颖。 全颖似乎看不到满地的尸体,也看不到满地的血液。 她如闲庭信步一般,慢慢走向了林惊涛,站在了林惊涛身前。 公孙雄道:“全颖?你既然来了,李丞相是否也在苏州?” 全颖道:“李大人可不像公孙大人这般悠闲。” 公孙雄皱了皱眉,道:“李大人既然叫你来,是要管天音阁这事?” 全颖道:“你能管,李大人自然能管。” 公孙雄冷笑道:“若我现在就想请林阁主去喝杯茶呢?” 他脑海中飞速思考着全颖可能的反应,但全颖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侧身一笑,轻松地说道:“那自然不能驳了公孙大人的面子。” 全颖的回答没有直接拒绝公孙雄的邀请,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或不安。她的态度轻松自如,仿佛这一切的紧张局势都不足以让她放在心上。 公孙雄皱眉思索着,却怎么也想不出李不予和全颖的意图。 “既然李大人要管,那我便也给李大人一个面子。”公孙雄看向詹眉,“但这人我得带走。” 林惊涛道:“这人是林某故意留的活口,还望公孙大人成全。” 公孙雄看向林惊涛,又看向全颖。 全颖依旧只是面带从容的笑容:“李大人也想审问一下这个暗河杀手。” 公孙雄的目光坚定,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他说道:“这人我必须带走。” 全颖闻言,微微一笑,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似乎早已看穿了公孙雄的心思。 她反问道:“公孙大人是想通过这女杀手调查暗河,还是想救她?” 公孙雄沉声道:“自然是调查暗河。” 就在两人针锋相对时。 詹眉突然感到胸口一凉。 ——鲜血如花一般,一滴一滴地顺着冰冷的剑尖,滴落在地上。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柄穿身而过的剑。 她虽然眼中只有这柄剑,但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这柄剑的主人的模样。 ——这柄剑,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柄剑,是欧阳庆的剑。 第184章 眼 詹眉在笑,在苦笑。 笑着笑着便流出了眼泪。 她自从加入暗河,便想过无数种死法。 ——杀人者,必然也要做好被人杀的心理准备。 这是杀手的命运,无所谓她主观上能不能接受。 詹眉也想过自己的结局是被欧阳庆一剑刺死。 她想了无数遍,似在祈求,又似乎是在适应这种结局。 可当结局真的“如她所愿”时,她才发现,想象中再如何释怀,一旦现实中发生了,依然没法接受。 欧阳庆的剑抽身而出——带着詹眉的鲜血。 詹眉踉跄前行两步,转身看向欧阳庆。 欧阳庆的脸是那样冷峻,眼神是那样冷酷。 詹眉依然带着笑。 苦笑。 她苦笑着看着欧阳庆,眼神中似有千万个问题。 ——结局是假的,那其他的经过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是詹眉说给欧阳庆听的。 而现在,这句话随着詹眉的血液滴落在了地上。 ——又流向了谁的心里? 谁知道呢? 欧阳庆的脸色依然冷酷,似乎没有一丝情感。 詹眉只觉得身体愈发的冷,像掉入了冰窟。 他们俩个四目相对。 世间的声音似乎在此刻停止。世间的一切似乎也在此刻消失。 ——唯独留下这两双眼睛。 ——如冬天冰霜般冷彻一切的眼神,如夏日热烈般风情万种的眼眸。 ——亦如初次见面。 或许有千言万语,不论好的坏的。 但从始至终,他们两个没有人说一个字。 再后来,詹眉的意识逐渐模糊,她的眼睛明明还能看到东西,却不是看到眼前事物,而是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这就是人死前看到的景象么?”詹眉忖道。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恨不得揉碎了扔进垃圾堆里的过去。” 詹眉的眼前终于是一片黑暗。 四周一片死寂。 没人料到了这个结局。 张莲急促地脚步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她蹲下身子探了探詹眉的鼻息,而后查看了一下詹眉的伤口。 片刻后,张莲从怀中拿出一枚丹药,送入了詹眉嘴里。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詹眉依旧未睁眼。 张莲皱眉看向欧阳庆,道:“你真杀了她?” 欧阳庆沉声道:“我为何不能杀了她?” 张莲将詹眉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起身后退道:“好,很好。” 公孙雄似不相信欧阳庆会杀了詹眉,也走向前探了探詹眉的鼻息,仔细看着詹眉的伤口。 ——一剑穿心,神仙难救。 公孙雄的脸色难看至极。 全颖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她的语气依旧从容:“公孙大人,现在你可以把她带走了。” 公孙雄起身,冷声道:“我带具尸体回去干嘛?”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知州见公孙雄离去,便也带着官兵离去了。 场上只剩下天音阁的人。 天空没下雨。 太阳高悬在天空,很亮,很刺眼。 欧阳庆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吃力地睁着眼,看着詹眉的尸体。 林惊涛走近,语气沉重:“庆儿,詹眉的遗体……” 欧阳庆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会妥善处理。” 林惊涛走向前,拍了拍欧阳庆的肩膀,眼神有些复杂:“辛苦了。” 随即,他带领着天音阁的众人缓缓离去。 林玄儿和孟娟的眼中都流出了泪。 徐天佑和玄诚的眼眶也红润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张莲轻声说道:“让欧阳庆一个人待会儿吧。”说完,她转身离去,步履沉重。 孟娟替欧阳庆伤心,也莫名地替詹眉伤心。 她始终觉得,詹眉是真心爱上了欧阳庆。 她不忍再在这里待下去,擦去眼角的泪水,紧随其后。 玄诚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徐天佑和林玄儿道:“走吧。”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徐天佑拉着林玄儿也要离去。 “欧阳大哥他……”林玄儿满脸是泪的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柔声道:“让他和……和詹眉单独待一会。” 林玄儿强忍的哭声终于是再也忍不住,站原地哽咽着。 徐天佑温柔地搂着她,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搂着她往远处走去。 这场大战死了很多人。 风好温柔。 地上的血也被阳光照得很亮。 欧阳庆双眼如死人一般看着躺在地上的詹眉。 风好温柔。 抚起了一片树叶。 欧阳庆没有大哭大喊,没有说一个字。 ——甚至连一滴泪也没流。 他把剑扔在了地上——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主动把剑扔在地上。 而后,欧阳庆麻木地走向了詹眉的尸体,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欧阳庆要将詹眉的尸体抱去哪? 没人知道。 只知道他迎着风,迎着光,一步步往前走着。 欧阳庆走出了天音阁,走进了苏州城。 苏州城的百姓看瘟神一样看着他,躲着他。 他不在乎,依旧只是一步步缓缓地走着。 终于,他走出了苏州城,走到了郊外。 郊外也是宁静的。 连风都没有了。 夕阳斜下。 天边的云被染成了血色。 欧阳庆也没有抬头看。 他依旧缓缓走着。 “像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活一辈子。” “活着,比什么都好。” 这些话欧阳庆没说出口。 风毫无预兆地吹来。 风带走了他的话语。 不知名的树林。 不知名的鲜有人迹的树林。 欧阳庆将詹眉的尸体轻轻放了下来。 他没有再多停留一秒,没有再多看一眼。 ——如他的剑一般,拔剑即回鞘。没有丝毫对血的留恋。 ——冷漠地回头,转身,离开。 …… 天音阁。 林玄儿和孟娟哭的眼睛都已经红肿了。 张莲问道:“江湖斗争必有死伤,你们怎么能哭得跟失了魂似的?” 林玄儿哽咽道:“欧阳大哥……我替欧阳大哥伤心,他难得将真心付与了别人,却落个这样的结局。” 孟娟带着哭腔道:“虽然……虽然詹眉是坏人,但是我还是相信,她是爱过欧阳大哥的。” 张莲看向孟娟,沉声道:“如此感情用事会害了你。” 孟娟道:“我知道,但是……我……我就是控制不住。” 张莲摇了摇头,道:“詹眉又没死。” 第185章 不死穴 众人闻言大惊。 林玄儿满腹狐疑,难以置信地问道:“我亲眼目睹欧阳大哥一剑直指詹眉心脏,这样如何还能存活?” 张莲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然后缓缓开口:“其实我也不敢肯定詹眉能否逃过此劫,但你们所敬仰的欧阳大哥,确实无意取詹眉性命。” 玄诚眉头紧锁,不解地追问:“无意取命,却剑指心脏,这是何道理?” 张莲轻叹一声,解释道:“传说,在心脏旁一寸之地,藏有一个穴位,被称之为''不死穴''。若剑法精准至极,刺中此穴,是不会伤人性命的。而且在外人看来,却如同心脏被剑穿透无异。” 徐天佑细思片刻,道:“那你给詹眉吃的那颗丹药是?” 张莲并未隐瞒,她的声音平静而坦诚,回答说:“那是我亲手炼制的‘涅盘丹’。” 她微微一顿,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继续说道:“这涅盘丹确有逆转生死、妙手回春之效。然而,其药方中蕴含剧毒,与她体内所中的‘蚀骨腐心香’相交织,我实在难以预料会生出何种变数。” 孟娟有些担心道:“若林阁主得知欧阳大哥放了詹眉一马,不知欧阳大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张莲冷笑道:“你不会觉得林惊涛不知道吧?他让欧阳庆处理,就是任由他决定詹眉的生死。” 林玄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的声音带着不解和探询,问道:“我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张莲淡然一笑,她的眼神透露出对过往的洞察,回答道:“这正是你爹能将天音阁从平凡之地引领至武林之巅的原因。在他心中,情义二字,始终有着不可动摇的分量。” 徐天佑凝视着远方,心中回荡着今日天音阁死斗的壮烈场面——那五十余名勇士,他们的眼神坚定,行动果敢,绝非那种会屈服于威胁或贪恋小利之辈。 他心中涌起一股敬意,沉声道:“今日为天音阁死斗的那五十多号人,他们的确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被威逼利诱的人。想来是被林阁主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众人围坐复盘着今日的局势,气氛沉重。就在这时,欧阳庆带着一脸麻木走了进来。 他的声音平静:“林阁主在哪里?” 林玄儿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欧阳大哥,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我爹……我爹他其实早已知道了一切,他不会责备你的。” 欧阳庆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明白,林阁主是为了成全我。” 他顿了顿,再次问道:“林阁主在哪里?” 林玄儿咬了咬嘴唇,道:“应该是在书房。” 欧阳庆没有任何回应,转身便去了书房。 书房。 林惊涛坐在主位,刘君昊站在他身后,全颖坐在侧位。 林惊涛淡然道:“李大人真是神通广大,我并未通过飞鸽传书告知他阁中的劫难,他却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全颖依旧保持着她那从容的微笑:“李大人自然有他独到的情报渠道和应对之策。” 就在此时,欧阳庆走了进来。 欧阳庆一句话未说,只是走到了林惊涛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了。 林惊涛看向全颖,道:“我和我义子有些家常要聊,劳请全女侠移步会客厅。” 话音刚落,刘君昊走向全颖,做了个请的手势。 全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点了点头,跟着刘君昊离开了。 林惊涛道:“庆儿,起来说话。” 欧阳庆并未起身:“我因个人感情,差点害了天音阁。” 林惊涛道:“你不怪我把你当成了棋子?” 欧阳庆摇头道:“感谢义父放詹眉一条生路。” 林惊涛叹道:“毕竟是你第一次交出真心的人,你自己处理便好。” 欧阳庆磕了三个响头,再次道:“感谢义父成全。” 林惊涛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与疼惜,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欧阳庆,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在此事当中,最辛苦、最令人心痛的,本就是你。” 欧阳庆泪如雨下,却未出声。 林惊涛走向欧阳庆,蹲下身子抱住了他。 林惊涛的怀抱似乎有种魔力,欧阳庆倏地放声大哭。 …… 欧阳庆和詹眉第一次相遇的破庙。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白天,两个行色匆匆的男子在途中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暴雨。 雨势猛烈,仿佛天幕被撕裂,倾盆而下,无情地阻断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寻找避雨之所,最终在这间荒凉的古庙里找到了暂时的庇护。 “这鬼天气,雨说下就下。”瘦弱男子道。 强壮男人叹道:“这也没办法,天要下雨,没人管得住。” “你们怎么在我家?” 突然,破庙内响起了一女子的询问声。 两男子吓一跳,转身便见到一名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也脏不可耐,眼中略微带着惊恐的女子。 瘦弱男子拍了拍胸脯,道:“大娘,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强壮男子也被吓一跳,烦躁不安道:“这明明是无主破庙,怎么就成你家了?” 女子似受到了惊吓,缩着头后退道:“这……这就是我家,我相公出去许久未归,我在这等他。” 而后,她双眼带着期盼,看着两名男子,询问道:“你们有见到我相公么?” 强壮男子早已断定她是个疯婆子,道:“这一路上别说人,我们连鬼都没见到。” 女子似乎不信,道:“他不会走远的,你们应该见过的。他手里有把剑,长得一副特别正派的模样。” 女子的眼神似是穿透了两名男子,她痴笑道:“我相公长得很俊俏,天底下没有比他更俊俏的人了。” “他也很厉害,他那把剑只要出鞘,便能夺人性命。” 女子炫耀道:“你们知道么?很多人连他的剑没看清,便已经死了。” 而后,她又满是柔情:“但我见过他的剑,全天下不会再有第二把那么好看的剑。” 瘦弱男子越听越觉得这女子疯的不行。 但人有时候总会因为好奇问出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相公是谁?”瘦弱男子问道。 女子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少女情窦初开才该有的神情:“他叫欧阳庆。” 第186章 林玄儿的改变 不过一个时辰。 天音阁又恢复了原样。 仿佛这场打斗不曾发生过。 就连厨房准备的晚饭都如期而至。 然而,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并没有在天音阁。 他们坐在了热闹的酒楼中,沉浸在酒楼的喧闹里。 孟娟本也想跟着来,却被张莲给拦下了。 酒楼的生意并没有被白天的事情所影响,依旧生意火爆。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各自怀着心事,没有人说话,只是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偶尔也会在酒楼听到别人谈论今天的事情,但他们并不在乎,仿佛这件事跟自己无关似的。 就在三人各自喝着闷酒时。两位商人走到了旁边桌上坐了下来。 一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刚落座,便大喊道:“小二,把你们这最贵的酒菜端上来。” 另一高大魁梧的商人笑着打趣道:“李兄,今日是撞了什么大运,如此豪气?” 李姓商人满脸堆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郭兄,这世上的事,真是说不清。钱若不来,你再怎么努力也是白搭。钱若要来,嘿,一觉醒来就到了。” 郭姓商人好奇地凑近:“李兄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这是哪条财路让你发了大财?” 李姓商人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在苏州郊外的那两个兽骨场么?” 郭姓商人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我确实记得你跟我讲过一次,不过你不是说那两个地方……赚不了几个钱么?” 李姓商人得意地笑了:“那两个地方,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你说它不赚钱吧,每个月还能有点小进账。你说它赚钱吧,那点收入实在不值一提。有人想向我买,可那价格……太低了。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他顿了顿,吊足了郭姓商人的胃口。 郭姓商人笑着催促道:“你怎么还跟说书人一样留个钩子?” 李姓商人这才揭晓答案:“还真让我等到了财神爷,有人用两倍的价钱,把我那两个兽骨场全买了!” 郭姓商人立刻拱手道喜:“那可真是恭喜李兄了,这顿饭你请,我也沾沾喜气。” 随着酒菜上桌,两人举杯相庆。 李姓商人笑道:“我看郭兄开的铁匠铺最近生意也很不错啊!” 郭姓商人笑道:“李兄说得对,这钱要是真的要来,挡都挡不住。” 两人互碰一杯酒。 郭姓商人道:“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着,买刀的江湖人士特别多。说句不谦虚的话,我那铁匠铺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 李姓商人笑道:“那是好事啊。” 郭姓商人道:“说来也奇怪,听我那铁匠铺看店的伙计说,刚开始人不多,但是每个人买的特别多,一订便要订十把。” 李姓商人微微蹙眉,道:“你卖了?” 郭姓商人道:“大量购刀是要出示相关凭证的,他们无凭证在手,这怎么能卖?” 李姓商人道:“那倒也是这个理。” 郭姓商人道:“而后,便来了许多江湖人,也有些百姓打扮的,都买上两把或者三把。” 李姓商人思忖片刻,道:“你说会不会跟今天下午苏州城的暴乱有关?” 郭姓商人也微微思索,认同道:“我觉得有可能。” 李姓商人略微担心:“郭兄可不要受什么牵连才是。” 郭姓商人宽慰道:“李兄放心,我只是个开铁匠铺的,也按规定行事,火烧不到我身上。” 李姓商人似也替他松了口气,举杯道:“那就好。郭兄最近也算发了笔财。这顿饭我请了,那等下……” 郭姓商人笑道:“勾栏听曲的钱自然我出。” 两人哈哈大笑,将杯中酒喝完。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小,徐天佑全听进了耳中。 李姓商人和郭姓商人点了不少菜,但吃得很少。他们急着去听曲,没坐一会儿便走了。 “兽骨场?刀?”徐天佑端着酒杯放在唇边,喃喃道。 玄诚见徐天佑喃喃自语,问道:“你嘀嘀咕咕地一个人在说什么呢?” 徐天佑道:“你听到刚才那两个商人说什么了么?” 玄诚点了点头,道:“我听到了。” 林玄儿从自己的思绪世界回过神来,问道:“你们听到什么了?” 玄诚好奇道:“你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林玄儿道:“我在回忆我爹今天出手的样子。” 徐天佑道:“那不都是天音阁绝学么?” 林玄儿叹道:“每招每式我都认识,但是他用出来和我用出来效果完全不同。” 徐天佑安慰道:“林阁主毕竟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这些绝学又是他所创,自然用的精妙些。” 林玄儿点了点头,道:“有道理。” 玄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好奇地问:“你当真是第一次看林阁主出手?” 林玄儿轻轻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天真和好奇:“真不骗你,自我出生起,天音阁便已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第一大派。我从未涉足过阁中的事务,刘管家、我爹、欧阳大哥,包括天音阁这些人,我今天真是第一次见他们展示实力。” 玄诚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别人嘲讽你一句笼中金丝雀,也不算嘲讽错。” 林玄儿并未动怒,反而带着一丝自嘲的笑容回应:“我也选择不了我的出生啊!”她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徐天佑愣了愣,他的目光在林玄儿身上打量了一番,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玄儿,你好像有些心态变了。” 林玄儿好奇地挑了挑眉:“我哪变了?” 徐天佑回忆着过往,缓缓说道:“以前别人说你是笼中金丝雀,你是会急眼的。” 林玄儿的笑容中多了几分释然,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想清楚了,我的出生是别人奋斗多少辈子都换不来的。而且我在天音阁时,确实没管过任何事情,每天傻乐呵,别人说两句就说两句吧。而且确实也没说错什么。”她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新的豁达和自我认知。 玄诚和徐天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讶。他们意识到,这位曾经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天音阁大小姐,已经开始学会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这个世界。 林玄儿见玄诚和徐天佑两人相视一笑,问道:“你们这么意味深长地笑什么?” 徐天佑的目光柔和而深邃,他轻声说道:“笑你的改变。” 林玄儿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带着一丝俏皮反问:“这个改变是好还是坏?” 徐天佑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声音中充满了温暖和肯定:“自然是好事情。” 第187章 兽骨与刀 夜越来越深。 街上行人越来越少。 三人走在回天音阁的路上。 林玄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徐天佑边思考边道:“有一个商人说自己的两个兽骨场被人用两倍价格买走了,还有个商人说自己的铁匠铺这段时间门槛都要被踏烂了。” 林玄儿左思右想,问道:“有什么联系么?” 徐天佑轻轻摇头道:“不知道,但心中总觉得,这其中必有一些联系。” 玄诚道:“我看你呀,就是因为天音阁这件事变得疑神疑鬼了。” 徐天佑笑了笑,道:“或许吧!” 烛火摇曳。 徐天佑已洗了澡躺在床上。 他看着房顶,脑海里还在思考着这件巧合至极的事情。 林玄儿换上了轻薄的睡衣,躺上床抱住了徐天佑。 徐天佑依旧盯着房顶看。 林玄儿努了努嘴,道:“还在想铁匠铺和兽骨场的事情?” 徐天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林玄儿将徐天佑抱得更紧了一些,她的声音柔和而温暖:“别想了,天下这么大,难免会有一些难以解释的巧合。” 徐天佑的身体在林玄儿的怀抱中微微放松。但他的眉头依旧紧锁。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试图驱散心中的迷雾:“我脑海里似乎捕捉到了什么线索,但每到关键时刻,一切又都变得模糊不清。” 林玄儿也有心事。 她稍稍改变了一下姿势,将头舒服地靠在了徐天佑的胸口。 “你说,欧阳大哥真的没杀詹眉么?”林玄儿问道。 徐天佑想了想,道:“张莲说的话应该不假。” 林玄儿道:“欧阳大哥第一次将真心付与了别人,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她的眼神也似乎穿过了房顶,游回了白天。 徐天佑也搂住了林玄儿:“命运这东西,说不清。” 林玄儿突然感伤道:“也不知我们的结局……” 徐天佑轻轻刮了一下林玄儿的鼻子,笑道:“你瞎想什么呢,我们的结局自然是儿孙满堂,白头偕老。” 林玄儿噗嗤笑出了声,道:“没错,一定是这种幸福的结局。” 徐天佑继续道:“等到那时,你若不想管天音阁,便交给欧阳大哥。我们回佑玄酒家,把酒家做大做强。” 林玄儿接道:“若生了个男孩,便给他找最好的先生,然后看他高中状元,当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徐天佑问道:“若生了个女孩呢?” 林玄儿想了想,道:“也得读书认字,然后教她武功防身,教她行商,再给她物色一个好夫家。” 徐天佑打趣道:“不跑江湖当女侠了?” 林玄儿朝着徐天佑皱了皱鼻子,摇头道:“太危险了,轰轰烈烈也是一生,平平安安也是一生。还是让她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的好。” 徐天佑道:“以前徐老乞丐跟我说,回首若是无风无雨,也是人生的一大幸。现在想来这句话确实是有道理的。” 说到这,徐天佑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目光突然一紧。 “徐老乞丐……徐老乞丐……”徐天佑喃喃地重复着。 林玄儿问道:“怎么了?” 徐天佑突然眼神变得凝重。 徐天佑突然从床上坐起,眼中闪烁着顿悟的光芒:“我想起来了,我想起铁匠铺和兽骨场的联系了。” 林玄儿被他的举动所吸引,也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有人想造反!”徐天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 林玄儿愣了一下,随即轻声质疑:“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徐天佑却不理她的疑问,开始条理清晰地复盘:“铁匠铺的掌柜说,起初只是少数人来订购大量的刀。” 林玄儿点头,示意他继续。 “接着,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甚至平民打扮的人来买刀,每人都不止买一把,而是买两把或者三把。”徐天佑的眉头紧锁,显然已经陷入了深思。 林玄儿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为何要这样做?” “那是因为我朝有限制刀剑和铁器的律令。”徐天佑解释道。 林玄儿追问:“那和兽骨场有什么关系?” 徐天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凝重:“一个人若能买三把刀,那便同时有三个人手中有刀。但箭矢呢?制造箭矢需要大量的铁,而在限铁令下,他们无法筹集足够的铁来制造。” 林玄儿愣了愣,似乎开始理解徐天佑的担忧。 “所以他们只能寻找替代品。”徐天佑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林玄儿突然惊呼:“兽骨?!” 徐天佑沉重地点了点头:“徐老乞丐跟我讲过一件事,前朝有叛乱者,就是用兽骨磨成箭头。虽然不如金属锋利,但足以射穿人的身体。” 林玄儿的脸色变得苍白:“那……兽骨制成的箭头真的能射穿盔甲吗?” 徐天佑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但徐老乞丐跟我说,两军若是在野外作战,弓箭的作用不单单是射杀敌人,还同时兼顾着心理震慑和扰乱敌方阵列的作用。” 林玄儿沉默了,她知道,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这些终归是你的猜测。”林玄儿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力。 徐天佑却坚定地看着她:“猜测也好,事实也罢,我们不能坐视不理。皇帝已御驾亲征,若此时有人趁机造反,必将生灵涂炭。” 林玄儿语气凝重问道:“你准备怎么查?” 徐天佑看向林玄儿,道:“这事发生在苏州,天音阁若是想在苏州地界查些事情,会查不出么?” 林玄儿自信一笑道:“在苏州地界,若天音阁铁了心想查一件事,自然什么也查得出。” 第188章 密信 初升的太阳,如同一位温柔的画家,用金色的画笔在天边勾勒出第一缕光明,似乎能扫去世间所有的黑暗。 然而,这样的光明却无法驱散林惊涛脸上的阴霾,他的眉头紧锁,眼中似乎藏着无尽的忧虑。 全颖此次造访天音阁,不仅仅是因为李不予要协助天音阁渡过难关,更为林惊涛带来了一封密信。 信中的文字简洁明了,没有晦涩难懂的辞藻,但林惊涛却仿佛被其中的内容深深吸引,他看了一夜,想了一夜,沉默了一夜。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林惊涛的沉思,门外站着的是刘君昊。 刘君昊见林惊涛的模样,不由问道:“林阁主,您是一夜未眠?”林惊涛揉了揉疲惫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 刘君昊不解地问:“这天音阁的危机已解,还有何事让阁主如此挂心?”林惊涛没有言语,只是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了刘君昊。刘君昊接过信件,匆匆一瞥,眼中顿时露出惊讶之色。 食厅内,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孟娟、欧阳庆和张莲已经围坐在餐桌旁,享用着朝食。 不久,林惊涛和刘君昊也步入了食厅。林玄儿见到父亲,急切地叫了一声“爹”。 林惊涛坐在主位上,一边舀着白粥,一边风轻云淡问道:“何事?”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深吸了口气,道:“林阁主,我们昨夜在酒楼听到了一些消息。” 林惊涛拿起一个包子,淡淡地问:“什么消息?” 徐天佑接着说:“近期有大批江湖人士和平民打扮的人在铁匠铺买刀,而且一买便是两三把。城外两处兽骨场也被人用两倍高价收购了。” 林惊涛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淡淡地说:“想说什么直说。” 徐天佑分析道:“我和玄儿怀疑,有人可能要造反。” 徐天佑此话一出,在场除了林惊涛和刘君昊外,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林惊涛放下碗筷,抬头打量着徐天佑,久久不说话。 林玄儿见状,不解地问:“爹,你这样看着天佑干嘛?” 林惊涛自顾自道:“就凭这两点你便推测有人要造反?” 徐天佑坚定地说:“一人买三把刀,便是三人有刀;兽骨磨成箭头,这样箭矢也有了。足够、足够支撑一场叛乱。” 林惊涛笑道:“不愧是徐浚的儿子,眼耳通明,心思缜密。” 徐天佑拱手道:“林阁主谬赞了。” 林玄儿自豪道:“我林玄儿的相公当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林惊涛脸色依旧没有多余的神情:“你们知道全颖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么?” 玄诚道:“难道不是因为李丞相得知天音阁有难,来帮天音阁的?” 林惊涛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便是送了一封密信来。” 徐天佑皱眉道:“密信?” 林惊涛点了点头道:“被高价收购的兽骨场可不止苏州城外那两处,突然生意爆火的铁匠铺也不止苏州城这一处的铁匠铺。” 徐天佑道:“大量购刀,这不就是有人要造反的前兆么?” 林惊涛道:“你说的没错。” 林玄儿急道:“爹,那我们赶紧着手查呀!” 林惊涛将碗中的粥喝完:“李丞相写密信让全颖亲自送来,便是让我查这件事,看在苏州地界能不能查出一些线索。” 玄诚分析了片刻,道:“意思是,其它地方没查出任何线索?” 林惊涛思索片刻,道:“姑且算是吧。” 张莲皱眉道:“林阁主,什么叫姑且算是吧?” 林惊涛不回答,自说自话道:“玄儿,天佑,我有事要你们去办。” 话音刚落,刘君昊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林玄儿。 林玄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情况。 在她的记忆中,林惊涛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对她的保护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从不让她涉足任何可能带来风险的事务。 然而,现在他竟然主动开口,让她参与进来,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转变。 她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更多的是一份难以抑制的激动。这是否意味着父亲开始信任她,认为她已经足够成熟,能够承担起一些责任了呢? 林玄儿的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流,她感到一种被认可的满足感。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林惊涛,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爹,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林惊涛正色道:“你们把这信,务必亲自送到邻理县县令应无疾手里。” 林玄儿和徐天佑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惊涛又道:“庆儿,我在永州有个故交,名叫廉奇逸。你中‘天地同寿’只剩一层功力的事情我已经写信告诉了他,他说有办法帮你解毒恢复功力。” 欧阳庆愣了片刻,应了声是。 林惊涛道:“等下我把他画像给你,你即刻启程。” 欧阳庆激动道:“感谢林阁主再造之恩。” 张莲听到廉奇逸的名字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问道:“林阁主,敢问这廉奇逸是何方神圣?” 林惊涛也不隐瞒:“他没隐居时,江湖人都称呼他为‘再世帝台’。” 帝台是神话中的人物,传说是能解世间一切毒的仙人。 张莲兴奋道:“就是那个传闻能解世间一切毒的‘再世帝台’?” 林惊涛道:“江湖上只有他一人称得上这个名号。” 张莲道:“欧阳庆,我与你一同前行。” 欧阳庆皱了皱眉,道:“为何?” 张莲道:“我‘鬼手’张莲善用毒,而他却被人称为‘再世帝台’,我倒要看看是我用毒手法厉害,还是他解毒手段高明。” 欧阳庆为难道:“这……” 张莲道:“我找他许久了,却一直没有找到,没想到竟是躲在了永州。” 林惊涛似乎并不想管这件事。 他缓缓起身,道:“天佑,玄儿,玄诚,你们跟我来。” 孟娟不知为何,突然问道:“我、我能去么?” 林惊涛边走边道:“你跟来也无妨。” 第189章 武学根本 林惊涛将四人带到了后院。 他转身看向林玄儿道:“玄儿,你昨天见我出手,心中可有所悟?” 林玄儿挠了挠头,道:“用的明明都是天音阁的绝学,可似乎和我用出来的不大一样。” 林惊涛道:“《幻影》和《柳絮飘摇掌》皆是我所创。” 林玄儿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自豪感,她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林惊涛道:“《幻影》和《柳絮飘摇掌》的功法秘籍你看过,还记得大概有多少页么?” 林玄儿想了想,道:“每本秘籍大概十来页。” 林惊涛道:“本来都只有一句话的。《幻影》核心在于催动心法引内力于腿上,瞬间提高自己的步法速度。《柳絮飘摇掌》也只有十二个字——以柔克刚,以力引力,以力化力。” 林玄儿愣住了,问道:“那后面十来页的招式图是?” 林惊涛道:“随便画的。” 众人闻言,皆是无语。 玄诚好奇问道:“那这武功名字?” 林惊涛道:“世人总是喜欢给技艺冠以夸张之名,我之前并不屑取名。但创办了天音阁,便也不得不随波逐流了。” 玄诚疑惑道:“所以这些武功名字是随便取的?” 林惊涛点了点头。 徐天佑忖道:“怎么这些话和辛辞龙老前辈说得差不多啊!” 林玄儿喃喃念了一遍两本功法秘籍的名字,道:“《幻影》这个名字确实有些敷衍,但是《柳絮飘摇掌》还挺好听的。” 林惊涛也不隐瞒真相:“那日我苦思冥想想不出个名字,抬头便看到柳絮随着风飘,便取了这名。” 众人额头上皆是一阵黑线。 林惊涛道:“其实我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们,招始终是死的,学东西唯有把本质参透才行。” 徐天佑道:“本质?” 林惊涛道:“再精妙的武学,不过也是创造者在每次死斗经验下,根据自身的情况总结出的更好地杀人方式罢了。真正的武学,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其背后的思想和策略。” 见众人一脸茫然。 林惊涛道:“天底下再精妙的武学,无非是创造者思考如何才能更好地施展自己的内力。” 林惊涛捡起一块石子,扔向了大树。 只见那石子将大树打穿后依然没有停下来,又把墙壁给打穿了一个洞。 而后,林惊涛又道:“无非是创造者思考如何才能更好地提升自己的速度。” 话音刚落,他在眨眼间便到了徐天佑的面前。 徐天佑大惊忖道:“若是林阁主要取我性命,刚才我便死了。” 林惊涛接着道:“如何更巧妙地让招与招之间有更完美的联系,这需要你们自己去体会和实践。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如同流水,需要自然地过渡,无缝地连接。” 林惊涛道:“说白了,打斗就是三个字,力、速、巧。” 林玄儿恍然大悟道:“所以我若一直学爹自己创造的功法,便永远不可能超过爹。” 林惊涛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欣慰之色,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豪,却又充满了教诲的意味:“那自然,我创造的功法,是我根据自己的打斗经验,结合自己的习惯所创造的。它们不仅仅是武技,更是我无数次生死搏杀中的智慧结晶。” 他环视四周,确保四人都能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每个人的体质、习惯、战斗风格都有所不同。每个人也自然有自己的长处和短板。因此,你们在学习这些功法时,不应局限于死记硬背,而应根据自己的战斗特点和长处去理解和运用。” 林惊涛和辛辞龙所教的有很多相似之处:所谓绝世武学只是将力、速、巧三个字更好地发挥出来。 武学的本质在于夯实基础,若自身内力足够深厚,速度足够快,出招足够巧妙,那即使不学所谓精妙的武学也必然是顶级的高手。 但他们所教的又有些许不同:辛辞龙是让他们补自身不足,而林惊涛却是让他们把自身优势发挥到最大。 玄诚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想:若是让辛辞龙和林惊涛切磋一番,赢的会是谁? 孟娟轻轻挠了挠头,带着一丝释然和几分幽默,道:“难怪林阁主说我跟来也无妨。” 林惊涛微微一笑,他的声音中透露出智慧的光芒:“学习世间一切事物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你虽然不是武道中人,但这些关于理解和创新的原则,同样适用于学医用毒。” 孟娟点了点头。 徐天佑道:“林阁主,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林惊涛颔首。 徐天佑道:“我想跟林阁主再切磋一次。” 林惊涛笑了笑:“现在么?” 徐天佑点了点头。 林玄儿也不阻拦,后退数米,将空地留给了林惊涛和徐天佑。 孟娟跟着林玄儿后退。 玄诚脸上写满了期待。 徐天佑道:“请林阁主多多指教。”说罢,便拔出匕首使出云遮月冲向了林惊涛。 刹那间,只见徐天佑手中的匕首如同月光下的流云,翻飞间带起层层虚影,让人难以捉摸其真实的攻击轨迹。每一招都充满了变化,似真似幻,虚实难辨。 林惊涛却如同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面对徐天佑的攻势,他眼中并无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立即出手反击。他只是以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幅度,巧妙地闪躲着徐天佑的每一次攻击。 随着两人的身形不断拉近,徐天佑的攻势愈发凌厉。 在一次上挑的动作中,他突然在电光火石间停住了匕首,这一停顿,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紧接着他改变了攻击轨迹,转为一记精准无比的直刺。 这一变招,不仅考验了徐天佑对招式的掌握,更考验了他对战局的洞察和对时机的把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场高手间的较量。 林惊涛在徐天佑变招的瞬间,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赞赏道:“好!” “好”字刚出口,林惊涛不知何时伸出了右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林惊涛何时出的手,便见林惊涛的手已经握住了徐天佑拿匕首的手腕。 又是在霎时间,林惊涛出脚直踢,踢向了徐天佑的腹部。 ——踢中徐天佑腹部的同时,林惊涛的手也松开了。 徐天佑倒飞一米后才落在了地上。 林玄儿见状,跑向了徐天佑:“天佑,你没事吧?” 徐天佑摇了摇头,拱手道:“谢林阁主赐教。” 林惊涛道:“此去邻理县山高路远,你们也早日出发。” 说罢,林惊涛便离开了。 第190章 分别 苏州城门外。 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孟娟、欧阳庆和张莲各自牵着一匹马。 林玄儿回头看了看苏州城,感慨道:“没想到回天音阁才这些日子,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徐天佑道:“大劫已过,天音阁以后一定会蒸蒸日上。” 张莲走到孟娟面前:“你真不跟我走吗?” 孟娟点了点头:“师父,徒儿……徒儿还是想跟在玄儿姐姐身边。” 张莲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跟在谁身边?” 孟娟脸红地低下了头。 张莲不再逗她,而是从怀中慎重地拿出一本古朴的书籍递给她:“师父本想在天音阁将毕生技艺传授给你,但现在看来,只能等到下次见面时再教你了。” 孟娟双手接过这本书,只见封面上以苍劲有力的笔法写着两个大字——《毒经》。 张莲语气中带着一丝严肃:“这是‘毒渊’弟子必随身携带的宝典,它不仅是你身份的象征,更记载了无数毒物的精妙用法,以及各种毒药的配制秘诀。” 孟娟双手捧着书,眼中满是诚恳:“师父,谢谢您的教诲。” 张莲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期待:“虽然这仅是‘毒渊’入门的一册,但其中的知识已足够你钻研许久。记住,毒术之道,深不可测,需谨慎对待。” 孟娟点头,她深知这本书的分量,也明白师父的用心良苦:“我定会刻苦学习,不负师父所望。” 张莲点了点头。 林玄儿的目光落在欧阳庆身上,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她想起欧阳庆所经历的种种,让她不禁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她缓步走向欧阳庆,轻声唤道:“欧阳大哥。” 欧阳庆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温和:“玄儿妹妹,有何事?” 林玄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一切会过去的,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定能恢复内力,甚至更胜往昔。” 欧阳庆闻言,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但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信任。 林玄儿转头看向徐天佑,语气中带着一丝请求:“我和欧阳大哥自幼一起长大,如今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我、我可以和他拥抱一下吗?” 徐天佑微微一笑,大度地挥了挥手:“我岂是那般小气之人。” 林玄儿与欧阳庆轻轻拥抱,那一瞬,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变得多余。他们的心中充满了不舍与祝福。 拥抱过后,欧阳庆轻声叮嘱:“此行路远,玄儿妹妹路上多加小心。” 林玄儿点了点头,眼中含有不舍:“欧阳大哥,你也多保重。” 玄诚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出发了。” 六人相视,拱手道:“后会有期。” 说罢,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孟娟骑上了高头大马。 一声驾马声,马蹄踏尘而去,朝着川蜀方向前行。 欧阳庆和张莲目送四人离开,直至四人离开他们的视线。 “我们也走吧。”张莲说罢,正欲上马,却见欧阳庆牵着马缓缓前行。 “你这是何意?”张莲不解,牵着马跟在欧阳庆旁边。 欧阳庆只是默默走着,却不作答。 张莲沉思片刻,道:“你当时把詹眉藏到了这一片地带?” 欧阳庆点了点头。 张莲又道:“你是去确认、确认詹眉是否还活着?” 欧阳庆道:“是。” 张莲道:“她即使还活着又能如何?你要去找她么?” 欧阳庆愣了片刻,随即继续往前走。 张莲道:“她若还活着,既然没找你,也没给你一点信息。那说明她想斩断这前尘旧事。” 欧阳庆道:“我只是确认一下,她是否还活着。” 两人走至一片密林旁。欧阳庆松掉马绳,走向了密林。 张莲见状,也跟着进去了。 密林一处稍微空旷的地方,欧阳庆停下脚步。 张莲见状,道:“看来是还活着。” 欧阳庆心中五味杂陈,轻轻“嗯”了一声。 欧阳庆回头看向张莲:“一直是你在问我,我也想问你一些事。” 张莲笑道:“你问,但我未必会答。” 欧阳庆问道:“林阁主明明知道你和廉奇逸是对头,为何会让你跟着我?” 这个问题张莲倒是回答的爽快:“我现在算是你们林阁主的棋子,他让我跟着你,其实是要我在路上保护你。” 欧阳庆道:“你会武功?” 张莲道:“很稀奇么?” 欧阳庆想了想,道:“不稀奇。” 而后,欧阳庆道:“我现在只剩一层内力,若真遇到了难以应付的高手,你跑就是了。” 张莲道:“我若不保住你,我便找不到廉奇逸。林阁主应该只给你看了画像,让你记在心里,却没给你画像吧?” 欧阳庆也不隐瞒,点了点头:“但你既然知道他在永州,自然是有其它办法找到他的。” 张莲笑着打量着欧阳庆:“你在担心我安危么?” 欧阳庆道:“你即是孟娟的师父,我自然不愿让你为了保护我而犯险。” 张莲不说话,只是聚气于掌心,倏地拍上身旁的树干。 欧阳庆瞪大了眼睛,定睛看去,只见那树干上赫然印出了张莲的掌心痕迹。掌印清晰可见,深深刻入树干之中,仿佛是大自然赋予的印记。 只过了片刻,却见树上本该翠绿的叶子变得枯黄腐朽。 欧阳庆惊道:“万毒掌?!” 张莲不理会欧阳庆惊异的反应,笑问道:“我需要跑么?” 欧阳庆道:“是我眼拙了。” 两人骑上马,欧阳庆御马前行,张莲紧跟身旁。 可路线却越走越不对。 张莲皱眉道:“我们不是要去永州么?你这是要去哪?” 欧阳庆道:“去润州。” 张莲疑惑道:“润州?从润州去永州?” 欧阳庆道:“走水路。” 张莲沉思片刻,道:“润州主连京杭大运河,永州属湘江水系,这水路如何相通?” 欧阳庆沉思片刻,道:“你跟着便是。” 张莲还想开口问,突然心想是否是林阁主有其它安排,便不再发问。 第191章 四个路痴 天音阁的门前,林惊涛目送着全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刘君昊身上,声音平静地问道:“他们已经离开了吗?” 刘君昊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即,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言辞:“属下有一事,不知是否该问。” 林惊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无需顾虑,边走边说:“有何问题,你尽管问。” 刘君昊紧随其后,步入天音阁,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难道他们在外面会比在天音阁安全吗?” 林惊涛轻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在当前这动荡的局势下,恐怕世上没有比天音阁更危险的地方了。” 而后,林惊涛问道:“派出去的探子有查到兽骨场的买家是谁么?” 刘君昊道:“线索断了。” 林惊涛疑惑道:“线索断了?” 刘君昊点了点头,道:“我们根据那李姓商人说的模样去找了那个买家……那个买家只是一个赌徒,本不该这么有钱的。” 林惊涛道:“那便是幕后还有人,抓回来审问便是了。” 刘君昊愣了愣,道:“那个赌徒,已经死了。” 林惊涛停下脚步,也只一瞬便再抬步前行。 他再次发问:“那那些去铁匠铺买刀的呢?” 刘君昊道:“但凡铁匠铺的伙计还记得面容的,我们都已画了画像四处寻找。可……他们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皆不知所踪。” 林惊涛道:“再叫探子去查。” 刘君昊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 夜幕低垂,笼罩了临河镇的每一个角落。 临河镇,一个因毗邻江南运河而得名的小镇。 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孟娟四人,带着旅途的风尘,走进了镇上的一间客栈。 他们各自脸上都带着疲惫之色,随意点了些小菜,要了几壶酒,便围坐在一张四方桌旁。 孟娟轻轻抿了口酒,打破了沉默,问道:“我们去邻理县得要多久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徐天佑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我并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 林玄儿也轻声附和:“我也没去过。” 玄诚挠了挠头,带着一丝好奇,道:“这密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林阁主一定要你千里奔波亲自带给应无疾。” 林玄儿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决:“我也不知道。” 玄诚又道:“要不我们把信拆开看看?” 林玄儿断然拒绝:“不行,我父亲说一定要应无疾亲启。” 玄诚愣了愣,调侃道:“你何时这么听话了?” 林玄儿认真地答道:“这可是我父亲第一次给我下任务,我得好好完成。” 玄诚笑道:“拆开看看没事的,反正又没人知道。” 林玄儿身形稍稍后退,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是没人知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众人沉默不语,吃着饭菜。 玄诚突然道:“等一下,我总觉得我们走的路线不太对。” 徐天佑问道:“哪不对了?” 玄诚道:“我曾在道观里看过一本记载山川大河的书籍。” 林玄儿道:“这跟我们去邻理县有什么关系?” 玄诚愣了愣,道:“等我想想。” 孟娟笑道:“玄诚大哥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 玄诚不回话,皱着眉仔细思考着。 徐天佑、林玄儿和孟娟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突然,玄诚恍然大悟喊道:“我知道哪不对了!” 林玄儿道:“你别一惊一乍的,赶紧说哪不对。” 玄诚道:“我们为什么要从苏州骑马赶路?” 说罢,他闭上了眼,手指在桌上比划着:“苏州是江南运河水系的中枢,我们直接从苏州坐船,转到长江水系,一路便能直达成都。” 三人愣住了。 孟娟谨慎问道:“意思就是,我们这半天路程,白跑了?” 玄诚睁眼道:“也不算白跑,明日我们在这临河镇坐船便是。” 孟娟有些心疼道:“那……那四匹好马怎么办?” 玄诚道:“明日就地低价卖了吧。” 孟娟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林玄儿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只要能尽快完成我父亲交给我的任务就行。” 吃完饭,四人各自回房。 林玄儿小心翼翼地从包袱中取出那封密信,她的动作轻柔而谨慎,仿佛手中捧着的不仅仅是一封信,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她将信轻轻放在枕头下,仿佛这样就能确保它的安全。 徐天佑见状,忍不住打趣道:“玄儿,你这也太过谨慎了吧?” 林玄儿轻轻拍了拍枕头,然后自己躺了上去,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父亲第一次交任务给我,我自然要格外谨慎。” 徐天佑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道:“其实我也挺好奇信里到底写的是什么。” 林玄儿瞪了他一眼,语气坚决:“不能看,你早点打消了这个念头。” 徐天佑冷俊不禁,却也顺从地应道:“是是是。”说着,便也要躺上床去。 林玄儿机警地抬起一条腿,将徐天佑挡在床外,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戏谑的警惕:“你还想不想看信中内容?” 徐天佑哈哈大笑,却也无奈地摇头:“不想了不想了,我现在只想上床睡觉。” 林玄儿的眼珠子转溜了一圈:“那你发誓,你绝对不会趁我睡觉时偷偷把信打开。” 徐天佑见她认真的模样,立马抬手发誓道:“我发誓,绝对不会偷偷将信打开。” 林玄儿这才点了点头,放下腿,让徐天佑上床休息。 玄诚刚回房,便把烛火吹灭。 他躺上床去,轻轻摇着铃铛,慢慢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孟娟翻开了那本《毒经》,烛光下,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 这本来自师父张莲的赠书,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本普通的典籍,而是通往深奥毒术世界的钥匙。 《毒经》的页面微微泛黄,透露出岁月的痕迹,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记载着世间各种毒物的资料。 书中不仅详细描述了各种毒物的性质、来源和毒性,更让孟娟感到新奇的是,这些看似致命的毒物,在特定的条件下,竟然也能化作治病疗伤的灵丹妙药。 孟娟忖道:“这些毒物和刀剑一般并无所谓的好坏,只看使用者是用它来救人还是害人。” 第192章 初次相遇的地方 润州。 欧阳庆和张莲在润州休息了一夜,随便在客栈点了碗面。 张莲边吃面边道:“既然走水路,我们这马是卖了还是?” 欧阳庆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张莲疑惑道:“去哪?” 欧阳庆道:“你若急的话先赶去永州等我就行。” 张莲冷笑道:“我若能找到廉奇逸,我跟着你干嘛?你以为我稀罕跟着你?” 欧阳庆不说话,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面。 詹眉坐在破败的庙宇中,双腿蜷缩,数着手中的野果。她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十六。”她轻声数着。 “十七。”声音依旧平静。 “十八。”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满足。 破庙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已经腐烂的野果,但詹眉似乎并不在意。她将手中的野果分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似乎是要留给谁。 她的动作缓慢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任务。 “一半我吃,一半留给相公回来吃,嘿嘿。”她自言自语,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野果分好后,她拿起一个野果,用手擦了擦,便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她的动作自然而熟练,仿佛这已经是她的日常。 “都说破庙里有个疯婆子,我还以为是骗人的。”一个戏谑的男声从破庙外传来,打破了庙宇内的宁静。 詹眉转头看去,只见两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站在破庙外,目光戏谑地看着她。说话的是一个全身青筋暴起的壮汉,他的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 “大哥,你还真别说,这疯婆子长得颇有姿色。”另一个胖子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淫意。 詹眉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重新低头捡起了地上的野果,仿佛他们的存在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的动作依旧平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她的内心。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她的野果,还有那个她一直在等待的相公。 壮汉见詹眉面无表情,只是呆愣地捡着果子,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迈步走到詹眉面前,粗鲁地抬起了她的下巴,审视着她的脸:“除了脏了些,太瘦了些,倒是个好苗子。” 詹眉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你们、你们别抢我的果子。” 壮汉和胖子听到这话,都愣住了。这疯婆子似乎并不在乎他们对她的恶意,反而只关心那些野果? 片刻之后,两人爆发出大笑。 胖子戏谑道:“大哥,你说这疯女人卖去青楼能值几个钱?” 壮汉脸上露出淫笑:“这我可不知道,大爷我很久没尝过新鲜滋味了……”话音未落,他突然伸手,意图撕扯詹眉的衣物。 詹眉惊慌失措,急忙起身后退,露出了白皙的香肩。 她用手遮住自己裸露的身体,眼中满是惊恐,哭泣道:“你们、你们要干嘛?” 壮汉看着詹眉那副无助的模样,淫笑更加放肆,缓缓向她逼近:“想干嘛?想让妹妹体验一下人间最美妙的事情。”话音一落,他突然加速,冲向詹眉,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开始肆意蹂躏。 詹眉泪如雨下,哭喊道:“等我相公回来,一定会宰了你们。” 壮汉哈哈大笑,不以为意:“疯婆子哪来的相公?就算他来了,死的也是他。” 詹眉大喊道:“我相公是欧阳庆,他很厉害,他一定会杀了你。” 壮汉是江湖中人,自然知道欧阳庆的大名。他听到这名号愣了愣。 可转念一想,天音阁欧阳庆怎么会是这么一个疯婆子的相公? 壮汉笑道:“你若是欧阳庆的娘子,那我便是林惊涛的女婿。”说罢,他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眼见壮汉已把詹眉的外衣扯掉,门口的胖子突然被石子击中后脑勺。 胖子发出一声痛吼,转身看向门外:“你们找死!”说罢,便冲了出去要教训门外的人。 壮汉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是没过多久,便听到胖子发出一声闷哼,门外便再也没了打斗的声音。 壮汉大惊,刚想出门去看,却见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这一男一女正是欧阳庆和张莲。 欧阳庆的剑此时已回到鞘中。 壮汉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惊恐道:“你们、你们是谁?” 欧阳庆冷声道:“欧阳庆。” 壮汉看了看欧阳庆,又转头看了看环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哭的詹眉。 “难道这疯婆子说的是真话?”壮汉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 他双腿突然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欧阳大侠,我、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真不知道她是你娘子,你放过我。”壮汉泪流满面,双掌合十如拜佛祖一样拜着欧阳庆。 欧阳庆不说话,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缩在墙角哭的詹眉。 壮汉见欧阳庆一直盯着詹眉,便跪着转身对着詹眉磕着响头:“姑奶奶,我错了,你就让欧阳大侠,不不不,让你相公把我当个屁一样放了吧!” 詹眉也只是抽泣着,却不回他话。 就在这时,壮汉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在慢慢靠近自己。 他转身看去,却见欧阳庆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这就是死亡逼近的滋味么?”壮汉忖道。 ——横竖也是死,不如拼了。 壮汉突然目露凶光,大吼一声站起了身。 他起身同时,双手一挥,五枚银针飞向了欧阳庆。 剑光闪过…… 剑光只闪了一瞬,快到壮汉并没有看清剑的模样。 “叮。” 明明有五枚银针,却只发出了一声声响。 五枚银针应声落地。 欧阳庆依旧没正眼看他,与他擦肩而过。 壮汉全身冒着冷汗,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待欧阳庆蹲下身子看着詹眉时,壮汉才发现自己身体越来越冷。 他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滴在地上。 欧阳庆一脸痛苦地看着詹眉。 而詹眉,只是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那柄剑。 第193章 相见不如怀念 欧阳庆回过神来,他的动作温柔而迅速,捡起了詹眉被脱掉的外衣,轻轻地为她披上。他的眼中充满了关切和不安。 詹眉仍旧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她将头深深埋在自己的怀里,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欧阳庆手中的剑。那剑似乎对她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欧阳庆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想要安慰她。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詹眉的脸颊时,她再次惊慌地后退 ——后面已没退路,只有冰冷的墙壁。詹眉仿佛要将自己藏入墙壁一般。 \"你、你是谁?\"詹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恐惧和迷茫,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欧阳庆手中的剑。 欧阳庆惊道:“你不认识我?” 詹眉点了点头。 欧阳庆看詹眉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剑,便问道:“你认识这把剑么?” 詹眉点头道:“这、这是我相公的剑,我自然认识。” 欧阳庆问道:“你相公是谁?” 詹眉似要吓退他一般:“我相公、我相公是欧阳庆,很厉害很厉害的一个人。” 欧阳庆眼眶湿润。 沉默片刻,欧阳庆转向站在身后的张莲,急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莲的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波动:\"失心疯。\" 欧阳庆语气更加急切:“为何她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还记得我手中的剑,却独独不记得我?” 张莲看向欧阳庆,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我哪知道,我又没得过失心疯。或许她就是不愿记起你,却又不愿忘了与你相关的一些事物。” 欧阳庆问道:“你、你有办法治好詹眉的失心疯么?” 张莲道:“不知道,失心疯是心病,心病最难医。” 欧阳庆沉思片刻,再次转向詹眉。 他将剑递到詹眉面前。 詹眉试探性地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欧阳庆手中的剑。 ——这柄剑本该冰冷无比,却似给了詹眉温暖。 詹眉笑道:“这就是我相公的剑。” 欧阳庆道:“我……你相公欧阳庆,叫我们来接你的。” 詹眉闻言,立马抬头看向欧阳庆:“你们是他的朋友?” 欧阳庆点了点头。 詹眉警惕道:“我如何才能相信你们?” 欧阳庆柔声道:“这柄剑便是凭证。” 张莲听到这,皱眉道:“你要带詹眉一起去永州?” 欧阳庆点了点头。 张莲冷笑道:“你也得失心疯了?她可是詹眉,暗河的人。” 欧阳庆道:“我知道,但……她,她也是我妻子。” 张莲哈了一声,叉着腰看向天,双脚在原地左右踏着。 “好笑,真好笑,这是我听过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张莲看弱智一样看着欧阳庆。 欧阳庆不答。 张莲道:“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知道么?” 欧阳庆道:“我知道。” 张莲道:“要不是林阁主运筹帷幄,结局就是天音阁没了。” 欧阳庆愣了愣,道:“我知道。” 张莲道:“若是你到这境地,你觉得詹眉会放过你?你最好的结局就是躺在荒郊野岭的土堆里。” “墓碑都没有。” “野狗把你尸体刨去吃了都没人管。” 张莲的言辞愈发激烈。 欧阳庆只是低着头不回话。 张莲气得喘不过气来,她指着欧阳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和不信任:“而且,你哪知道这詹眉的失心疯不是装的?” 欧阳庆愣住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失心疯还能装?” 张莲闻言,立刻将自己的头发弄乱,模仿着詹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声音颤抖:“你是谁?你手里为何有我相公欧阳庆的剑?” 表演结束后,张莲恢复了正常,她带着一丝挑衅地问:“我演的像不像?” 詹眉看到张莲这突如其来的表演,原本的泪水被笑容取代,她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个疯子,我相公竟然有疯子朋友。” 张莲被詹眉的话激怒,她指着詹眉怒吼:“你才是个疯子!” 欧阳庆试图解释:“可……刚才她……” 张莲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你想说刚才她差点被强暴了是吧?她被强暴了么?你们当时一路经历的那些够不够跌宕起伏?都是演的!都是演的!” 欧阳庆再次沉默。 张莲努力平息着怒火,问道:“欧阳大侠,敢问你是不是第一次将真心交给别人?” 欧阳庆闻言,点了点头。 张莲呼了口气,道:“还好你就经历过这一次情爱。” 欧阳庆皱眉道:“此话何意?” 张莲指着欧阳庆,道:“就你这脑子,若多和几个女子谈情说爱,天音阁早没了。” 欧阳庆怒道:“你!”可只说了一个你字,却再也开不了口。 张莲看弱智一样看着欧阳庆,道:“你再好好想想,即使詹眉真的得了失心疯,你把她这样带着,被暗河的人看见了怎么办?” 张莲深吸了口气,道:“大哥,你就只剩一层内力,若路上真的再遇暗河的杀手劫杀,你还指望我出手帮你。这带一个詹眉,岂不是带了个累赘?” 欧阳庆陷入沉思。 庙里再次陷入沉默,唯有詹眉轻声数着野果的声音。 过了一炷香时间,欧阳庆咬了咬牙,将佩剑塞到了詹眉的怀里。 詹眉抱住佩剑,不解其意地看着欧阳庆。 欧阳庆咬牙道:“若有歹人再想对你不轨,你便用这剑一剑刺死他。” 说罢,欧阳庆决绝的转身离去。 没过一会儿,便听见马儿急蹄奔跑的声音。 ——若眼泪有声,想必震耳欲聋。 詹眉抱着剑,依旧蜷缩在墙角看着门外。 眼泪一滴一滴从她眼中再次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心里似乎空了一片,脑海里也只剩一片空白。 一滴一滴的泪变成了入注一般止不住的眼泪。 眼泪打在剑上。 詹眉没有擦脸上的泪,却不住地擦着落在剑柄上的眼泪。 “不能哭,不能哭,哭了便不美了。”詹眉喃喃自语。 “一定是饿了,饿极了便会难受,难受便会哭。”詹眉一手抓起地上的野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囫囵地嚼着。 “这怎么有个疯婆子?” 一声惊讶的男声从破庙门口传来。 第194章 误判局势 詹眉脸上的泪并没有干。 她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一身黄色道袍的男子,双手紧紧抱着剑,依旧缩在墙角。 男子并非他人,而是云游四方的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并不理会她,随意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打开包袱,从包袱里拿出水和干粮。 他默默吃着干粮,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 天公道人转头看去,只见詹眉边咽着口水边看着自己手里的干粮。 天公道人叹了口气喃喃道:“都是苦命人。”说罢,他拿起一块干粮,走向詹眉,递到了她眼前。 詹眉下意识警惕后缩,片刻后,她见天公道人并没有其它恶意,便慢慢地伸出了手,接过了他手上的干粮。 詹眉刚拿到干粮,便立马塞进嘴里大口吃着,左手依旧用力地抱着那柄剑。 天公道人仔细端详着那柄剑,心想一个疯婆子怎么会有如此贵重的一柄宝剑? 他开口问道:“这柄剑,你哪来的?” 詹眉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干粮边道:“我相公的。” 天公道人狐疑道:“你相公?” 詹眉点了点头:“我相公可厉害了,只要剑一出鞘便能取人性命。” 天公道人皱眉道:“你相公是谁?” 詹眉也不隐瞒:“欧阳庆。” 除非剑客已死,不然剑客的剑是不会离身的。 天公道人已有耳闻天音阁此番遭遇的浩劫,但其中细节却无法知晓太多。 他此番往这边走,便是要去苏州看看林玄儿他们是否安好。 “难道欧阳庆已经死了?”天公道人心中震惊,问道。 詹眉摇头道:“我相公不会死的,他很厉害,没人可以取他性命。” 天公道人追问道:“那你是谁?” 詹眉愣住了。 “对呀?我是谁呢?”詹眉目光呆滞,自言自语。 她艰难地想着,想到眉头紧皱,想到头痛欲裂。 ——似乎有一些片段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可她始终无法清晰地回忆起来。 直到她想起两个自称是欧阳庆的朋友的人,其中一个女的叫她詹眉。 詹眉似从噩梦中惊醒般,喘着气道:“我相公两个朋友来看我,其中一个女的叫我詹眉。” 天公道人大惊:“詹眉,暗河詹眉?!” 詹眉并未理他,而是自顾自地吃着干粮。 天公道人忖道:“欧阳庆的两个朋友?其中一个还是女的?难道是徐天佑和林玄儿?” 天公道人问道:“欧阳庆的那两个朋友有说自己的名字么?” 詹眉摇了摇头。 天公道人道:“那他那两个朋友去了哪?” 詹眉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对话,道:“好像、好像说是要去永州。” 天公道人喃喃道:“他们去永州干嘛?” 太多的疑问在天公道人脑海里盘旋,他开始凭借自己得知的线索,在脑海里理着前因后果。 剑客向来剑不离身,现在欧阳庆的剑在詹眉手里,还是徐天佑和林玄儿送的,那说明欧阳庆已经死了。 詹眉是暗河的,他们不杀了詹眉,反而把欧阳庆的剑送给她,让她在这破庙自生自灭,说明欧阳庆与詹眉确实有情。 但……他们为何要去永州?又为何不好人做到底,把疯了的詹眉带在身旁呢? 还有许多许多疑问,天公道人只觉越理越乱,索性不再想了。 “看来天音阁是不用去了。”天公道人庆幸徐天佑和林玄儿并没有生命危险。 “反正闲着无事,不如也跟着去永州看看吧。”天公道人暗自打算。 他再次看向詹眉。 传闻詹眉风华绝代,是个男的看了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现在眼前这人,衣服脏乱,蓬头垢面,瘦的连骨头似乎都能看见。 ——哪还有一点传闻中的模样? “欧阳庆是林玄儿的义兄,既然他死前还念念不忘这个詹眉,甚至把佩剑都送给了她,那说明对她情深意浓。” “一个疯了的姑娘独自在这荒郊破庙中,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天公道人又想起了和了尘和尚的对话,他突然生起了怜悯之心。 他蹲下身子,道:“你一个姑娘家在这破庙也不是个办法。” 詹眉闻言,愣了愣,道:“我哪都不去,我要在这等我相公。” 天公道人沉思片刻,道:“我能带你找到欧阳庆。” 詹眉眼中充满着期待:“真的?你也是我相公的朋友么?”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 詹眉警惕道:“我凭什么信你?” 天公道人想了想,道:“你看我一身黄袍,那说明我是个道士,道士不会骗人的。” 詹眉眼中依旧带着猜忌。 天公道人见状,咳嗽了一声道:“我可以拿三清做保证。” 詹眉疑惑道:“三清是谁?” 天公道人道:“天上的神仙,很厉害的神仙。” 詹眉依旧不信。 天公道人叹了口气,道:“你相公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义妹,叫林玄儿。” 詹眉一听到林玄儿的名字,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里炸开似的。 她伸手按着自己的头,面部因疼痛而扭曲。 天公道人见状,问道:“你有想起些什么么?” 詹眉痛的闭着双眼,道:“我似乎想起来了,我相公确实跟我说过有个义妹,我……我好像见过她。但我想不起太多事情。” 天公道人见詹眉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出言制止道:“行了行了,别想了,你只要信我就行。” 詹眉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找我相公?” 天公道人从包袱里拿出一副傩面具。 这是巫师驱邪作法时戴脸上的,面谱狰狞可怖。 天公道人道:“你这一路跟我走,在人多的地方一定要戴上这个面具。” 詹眉道:“我若戴着这面具,我相公认不出我怎么办?” 天公道人道:“不会的,你变成什么模样他都认得你。” 詹眉挠了挠头:“能、能换个好看点的么?” 天公道人也摇了摇头,道:“不行,这是你相公特地嘱咐我让你戴上的。” 詹眉闻言,二话不说接过面具戴在了脸上。 ——从这天开始,江湖上多了两个奇怪的人。 一个道士带着一个随时随地脸戴傩面具的女巫师一路向永州前行。 第195章 玄诚的猜想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潮水退去,江面宽阔,两岸的景色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清晰的倒影,仿佛一幅无边的画卷缓缓展开。风帆高悬,借助着和煦的微风,船只在江上轻快地滑行。 江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波光粼粼,如同无数细小的钻石在水面跳跃。偶尔,一两只飞鸟掠过水面,它们的身影在波光中一闪而过,又迅速飞向蓝天。 天气晴朗,没有狂风巨浪,船只在水面上轻轻摇曳,给人一种宁静而舒适的感觉。阳光洒在甲板上,温暖而不炙热,为旅途增添了一份温馨。 两岸的景色如同精心绘制的水墨画,青山、绿树、田野、村庄,一一展现在眼前,美不胜收。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或是远处村庄的鸡犬之声,更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然而,这份宁静与美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 比如…… “呕!” 林玄儿紧握着栏杆,面朝波涛汹涌的大河,一阵又一阵的晕船感让她无法自制地呕吐。她的身躯随着船只的摇晃而微微颤抖,每一次呕吐后,她都感到一阵虚弱。 孟娟站在她身旁,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心疼,她轻轻地拍打着林玄儿的背部,声音柔和而充满担忧:“玄儿姐姐,你还好吗?” 终于,林玄儿吐得差不多了,她无力地瘫坐在甲板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血色,微微发紫。徐天佑见状,立刻递上一杯清水,眼神中满是担忧。 林玄儿接过水杯,漱了漱口,却感觉口中的酸涩味让胃里更加不适。她强忍着再次涌上的恶心,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的不适。 徐天佑关切地问:“玄儿,感觉好些了吗?” 林玄儿闭着眼睛,声音微弱却坚定:“好些了。”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她不得不再次转身,扶着栏杆呕吐。 玄诚看着林玄儿的样子,眉头紧锁,提出了一个建议:“我们还是改走陆路吧。” 林玄儿没有立刻回应,她背对着大家,轻轻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还能坚持:“没事,我能行,吐着吐着就会习惯的。” 玄诚继续提醒她:“我们现在还在京杭大运河,如果进入长江,一路逆流而上,水势会更加汹涌,船只会更加颠簸。” 林玄儿吐完,转过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毅:“不行,这封密信需要我亲自护送,它一定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邻理县。” 徐天佑看着她坚定的样子,心中不忍,却也尊重她的决定:“如果你坚持,我们就继续走水路。” 玄诚担忧地说:“你这个样子,我真担心你还没到邻理县,身体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林玄儿轻轻揉捏着自己太阳穴,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坚毅:“放心,我林玄儿铁打的,这点风浪不算什么。”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话音未落,她便摇摇晃晃地向船舱走去,仿佛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风浪吞噬。 徐天佑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你去哪?” 林玄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回道:“我去卧舱休息会。”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 这艘客船十分豪华,船上有若干客舱。 客舱虽没有客栈的大,但也称得上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林玄儿微闭双眼,脚步蹒跚地向客舱走去,仿佛是醉酒的仙子,随时都可能随风起舞。然而,就在她即将踏入客舱走道的那一刻,她的脚步突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徐天佑见状,心中一紧,连忙跑了过去,稳稳地扶住了林玄儿:“我扶你进房吧。”他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和心疼。 林玄儿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的微笑,却很快又被疲惫掩盖。 一进房间,林玄儿便迫不及待地躺到了床上,用双手将自己的脸挡住,仿佛是想将所有的烦恼和不适都挡在外面。 徐天佑见状,便坐在了卧舱内的一张椅子上,静静地守护着林玄儿。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却也带着一丝安心。 而在船的另一侧,玄诚正凝视着河里的浪花,他的脑海中思绪纷飞,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孟娟见状,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玄诚大哥,你在思考什么呢?” 玄诚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跳跃的浪花上,他喃喃道:“若是只为了送一份密信,怎会让林玄儿亲自不远千里送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孟娟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背后会有什么隐情。她看着玄诚,眼中满是迷茫和困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玄诚若有所思道:“若密信中写的事情十万火急,飞鸽传书是最快的。” 孟娟疑惑道:“或许林阁主无法相信任何人了呢?” 玄诚摇头道:“林玄儿从未出过远门,且从来没有处理过天音阁任何事。林阁主若是信不过他人,他怎么也信得过刘管家。他为何不叫刘管家去送?” 孟娟也陷入了思考。 玄诚看向孟娟,道:“除非……”只说了两个字,玄诚便又开始皱眉思考,不说后话。 孟娟问道:“除非什么?” 玄诚低着头锁着眉,喃喃道:“除非,林阁主是故意将林玄儿支开,支开的越远越好。” 孟娟疑惑道:“为什么要将林玄儿支开?” 玄诚靠回栏杆上,低头看着河里的水花,道:“除非,即将到来的是惊天骇浪,连天音阁这艘大船都不能保证能安全驶过去。” 孟娟急道:“莫非暗河还要发难?” 玄诚沉思片刻,道:“可能比暗河还棘手。” 孟娟惊道;“那……那怎么办?” 玄诚开口又闭嘴,如此三四次,他终于开口说话了:“若我的猜测没有错,那我们只能听林阁主的,不管他做什么打算,我们也只能听他的。” 第196章 玄诚的忠义 林玄儿沉浸在梦乡之中,呼吸平稳而深沉。 徐天佑轻手轻脚地回到了甲板上,只见玄诚和孟娟两人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地注视着泛着波浪的河面。 徐天佑走近,温和地问道:“你们俩在这思索着什么呢?” 孟娟显得有些犹豫,言语中带着迟疑:“玄诚大哥他,他提出了一些……疑虑。” 玄诚则显得坦率而直接,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怀疑,林阁主让我们千里迢迢送这份密信,背后可能有更深的用意。” 徐天佑微微颔首,语气平静:“你的意思是,林阁主故意把我们支开?” 玄诚显得有些惊讶,愣了愣:“你已经知道了?” 徐天佑轻轻摇头,他的眼神深邃:“不,我也只是在心中有些猜测。” 玄诚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你觉得,林玄儿会不会也察觉到了这些不寻常的地方?” 徐天佑语气带着关心:“我只希望她察觉不到其中的蹊跷。” 玄诚点了点头。 河风带着几分凉意,吹拂着孟娟单薄的衣衫,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孟娟轻轻搓着手臂,向徐天佑和玄诚告辞:“这河风让我感到有些寒冷,我先回卧舱休息了。”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徐天佑和玄诚轻轻点头,目送她离去。 孟娟刚走到卧舱通道口的时候,船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她脚下一踉跄,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醉醺醺的带刀大汉。 “对不起。”孟娟刚稳住身形,便急忙道歉。 带刀男一嘴酒味:“走路长点眼,再有下次,大爷我办了你!” 孟娟被这突如其来的威胁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玄诚和徐天佑走了过来。 玄诚目光温柔地看向孟娟,声音中充满了温柔和保护之意:“娟儿妹妹,你没事吧?” 孟娟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带刀大汉见状,更加肆无忌惮:“哟,难怪走路不长眼,原来是有野男人撑腰。” 玄诚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你再说一遍?” 带刀男对上玄诚的目光,瞬间觉得如芒在背,转动不安,好似被一匹凶狠的狼盯着一样。 玄诚那充满杀意的目光,让带刀大汉的酒意醒了大半。 他打量着玄诚,发现不过一身道士打扮,腰间还挂着个女人的铃铛,身上亦无武器。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天佑,发现不过腰间挂了一柄匕首。 “或许只是个装腔作势之徒。”带刀男忖道。 再者,他狠话已放,现在是骑虎难下。 带刀男定了定心神,再次开口骂道:“野女人带着野男人坐船,我骂了,怎么了?” 玄诚怒道:“找打!”说罢,他正欲出手。 “铁牛!” 一声厉喝传来。 铁牛转身看向来者,道:“大哥。” 那个被铁牛称之为大哥的人十分魁梧,双拳上全是老茧,一看便是练硬气功的。 男子如履平地般走了过来,抱拳道:“在下柴川,我这兄弟生性鲁莽,还望两位见谅。” 这船不知多久才能靠岸,所有人每天都在这一方小地方活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再者,他们是有重要任务在身,也不想多惹麻烦。 孟娟道:“没事,都是误会。” 玄诚心里却依旧有怒意:“你兄弟平白无故骂了我朋友,怎么的也得道个歉吧?” 柴川风轻云淡道:“那是当然。” 说罢,他看向铁牛:“赶紧道歉。” 铁牛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道了歉,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柴川笑着再次拱手道:“打扰各位兴致了。” 说罢,柴川也离开了。 经这一劫,玄诚和徐天佑放不下心,陪着孟娟到了卧舱门口。 徐天佑和玄诚再次回到甲板上。 河风持续地吹拂着,带着几分凉意,却也如同清泉一般,让人的思绪更加清晰和冷静。 玄诚凝视着河面,声音中带着一丝忧虑:“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徐天佑轻轻摇头,语气中透露出无奈:“我又不是算卦的,怎能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玄诚沉吟片刻:“据我所知,应无疾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他的直谏之名远播。” 徐天佑轻轻一笑,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是啊,他的正直让他被贬到邻理县,成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玄玄诚的声音中带着不平:“那并不是他的过失,而是那个被奸臣李不予蒙蔽的皇帝的过错。” 徐天佑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这样的话在这里可不能随便说,小心隔墙有耳。” 玄诚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放心,我不会在旁人面前多言。我虽然直言,但并不是没有分寸。” 徐天佑拍了拍玄诚的肩膀,双眼看着被船激起的浪花。 玄诚担忧道:“若我们猜测的没错。那说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林阁主都没把握可以安全度过的。” 他顿了顿,道:“你说,就凭我们几个人能改变什么?” 徐天佑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笑了笑,安慰道:“这不现在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么?事情还没发生,我们也无需杞人忧天。” 玄诚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不该把孟娟带在身旁,她是最不该卷入这些斗争当中的。”玄诚突然想到了涉世不深,又没有武艺傍身的孟娟。 徐天佑沉思片刻,道:“此去邻理县还要很久,若到了邻理县,天音阁真出现了巨大的危机,你和孟娟便在邻理县待着,别回来了。” 玄诚愣了愣,捶了徐天佑的胸口一拳,笑骂道:“你这小子,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 徐天佑认真道:“我不开玩笑,我是说真的。命比义气总归是要重要些。” 玄诚笑了笑,道:“让孟娟一个人留那就行,有林阁主的密信,让应无疾照顾一下孟娟总归不是问题。” 他看向徐天佑,严肃道:“我也说认真的,我不是那种有福同享,有难就跑的孬人。” 第197章 全身是毒的张莲 欧阳庆和张莲并没有走水路,而是依旧骑着马奔向永州。 夜幕降临时,他们总算是赶到了一个破旧的客栈。 客栈虽破旧,但总归是有个遮风挡雨的落脚点。 ——还有吃的和酒。 欧阳庆和张莲并不像林玄儿他们那般无酒不欢。 两人只是随意点了些菜,填饱肚子即可。 欧阳庆一路上都没说话。 张莲虽然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很久,但她并不是一个闷葫芦。 若旁边有个人一直不说话,她心里便也闷得慌。 饭菜上了桌。 张莲试探道:“你这一路都不说话,是怪我在破庙时候说的话重了?” 欧阳庆平静道:“你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急着赶路,无暇说话。” 张莲叹了口气:“其实你被情所困,也不能全怪你,你与詹眉整日相处,想必还行了男女之事,她那蚀骨腐心香邪的很,不但会让人内力慢慢散去,还会让人不自觉地爱上她。” 张莲顿了顿,继续说:“你余毒未消,满脑子是她也是正常的事情。” 欧阳庆夹菜的手停顿了片刻,而后恢复了动作,但未回话。 张莲看着欧阳庆,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一举动早已在林惊涛的计算当中?” 欧阳庆道:“你想说什么?” 张莲道:“他知道我这人善下毒,也善解毒,也知道我这人嘴毒。” 欧阳庆依旧不说话。 张莲见他没反应,继续道:“林惊涛或许早就算到你会去找詹眉,确定詹眉是否没死。但怕你被情所扰,带着詹眉一起走,所以才故意在我面前说出要你去找廉奇逸,好让我心甘情愿跟着你。” 欧阳庆道:“林阁主做事向来英明果断,他能算到这些,不足为奇。” 张莲道:“你就不生气?” 欧阳庆道:“我为何要生气?” 张莲道:“在天音阁这场劫难中,他把你当作了一枚棋子。在詹眉这件事上,他虽遂了你的意愿放过了她,但又不让你把她带在身边。一个疯婆子在人迹罕至的破庙中,能活多久?” 欧阳庆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没想到鬼手张莲善下毒,善解毒,嘴也毒,话还多。” 张莲察觉到欧阳庆的不悦,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 然而,四周的寂静让她感到窒息。她身边明明坐着一个人,却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一天了,整整一天了,张莲甚至记不住欧阳庆的声音。 张莲打破了沉默:“其实,林惊涛对你是真心的。他明知道让我和廉奇逸见面,可能只有一个人能活着,但为了你,他还是让我们两个都站在了悬崖边上。” 欧阳庆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没有人强迫你跟着我。” 张莲哑口无言。 过了片刻,她无奈道:“对,没人逼我跟着你,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话聊到这就算聊死了。 张莲也不想说话了,她也静静地吃着这并不算可口的饭菜,只希望能早日赶到永州。 没有酒,又没有共同话语的饭局总是散的很快。 欧阳庆和张莲各自回房。 两人就住在隔壁。 张莲正要推门进房时,欧阳庆道:“很多事情你都说对,但有一件事说错了。” 张莲好奇道:“哪件事?” 欧阳庆转头看向她,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我心里有她,和她的毒并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不能在一起,只是因为双方身份和立场的原因。” 停顿了片刻,欧阳庆补充了一句:“以后别再提她。”说罢,他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 张莲站在门口发了会呆。 “就这事?”张莲忖道,“我还以为是哪件大事情我说错了,这种小情小爱的事情谁爱听啊?” 张莲切了一声,也推门进入了房间。 银色的月光透过纸窗的缝隙,洒在了床上,铺就了一地的清冷。 欧阳庆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试图让自己早点沉入梦乡,逃离这纷扰的思绪。 但那月光似乎并不如往常般宁静,它带着一丝扰人心弦的力量。 欧阳庆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如同月光下的阴影,挥之不去。 \"一个疯婆子在人迹罕至的破庙中,能活多久?\"张莲的话语,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不断翻涌。 欧阳庆再也无法平躺,他猛地坐起身来。 ——身边已空无一物。 一直随身携带的佩剑,那把见证了他无数征战,见证了他成长的佩剑,已经赠给了詹眉。 而詹眉,现在不知是否还在破庙当中等着所谓的自己的相公欧阳庆。 就连她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一团迷雾。 欧阳庆的思绪如同被困的野兽,越想越是烦躁不安。 一向以冷静着称的他,竟在此刻感到情绪的堤坝即将崩溃。 他的情绪终于失控,如同暴风中的海浪,猛烈地冲击着心岸。 欧阳庆用力捶打那本就不太结实的床铺,三声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如同他心中无法宣泄的怒吼。 他又想起了天音阁的劫难——因为他,天音阁这座大厦差点崩塌。 他又想起了林玄儿一行人。 欧阳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想着那只剩一层的内力。 ——张莲若与廉奇逸相遇,必是一死一伤。 “到头来,我谁也保护不了,我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欧阳庆在深夜中喃喃自语。 想到这,欧阳庆再无睡意。 “咚咚咚。” 并非敲门的声音,而是大力敲墙的声音。 敲墙的是住隔壁的张莲。 这间客栈的隔音属实不好。 欧阳庆用力捶打着床的时候,声音传到了张莲房间。 她虽然对欧阳庆所说的小情小爱不感兴趣,但是她想着欧阳庆这么冰冷的人竟然出现了如此大的情绪波动,或许跟自己说的那句“一个疯婆子在人迹罕至的破庙中,能活多久?”有关。 张莲试图安慰欧阳庆,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这客栈的隔音真差,我听到你捶打床的声音了。” 欧阳庆不说话。 安静了许久。 张莲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第198章 水贼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客船有些颠簸地行驶在河里。 并无它声,唯有客船破浪的声音。 河水,明月,清冷相对。 唯一的动景,不过船破浪时泛起的涟漪,不过客船上的孤灯。 船微微颠簸,虽让人不适,但也抵不住无限的困意。 林玄儿吐了一天,也一天吃不下东西,也不知她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总之现在还躺在床上一脸难受地睡着。 徐天佑担心林玄儿的身体情况,坐在了卧舱里的凳子上,靠在墙壁上闭眼休息。 孟娟已被《毒经》深深吸引,仿若带她进入了从未见过且新鲜的世界。 玄诚躺在卧舱的小床上,似乎依旧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片宁静祥和的夜景中,前方河雾中突然出现了十余盏明灯。 明灯缓缓靠近客船。 船员定睛看去,试图看穿河雾,看清明灯到底是何物。 不消片刻,船员便看到了全貌。 ——十余盏明灯分别挂在十余条小船上。 每条小船上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一眼便知是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 船员心中虽只是疑虑,但脸上已经出现了恐慌的表情。 十余条小船再次慢慢靠近,待小船已快靠近客船的时候,突然见每条船上都有几人跳入河中。 船员大惊失色喊道:“水贼!有水贼!” 这一声大喊,把船上的船员都惊动了,也把船舱里的客人也惊动了。 幸好这是一艘豪华的客船,船上也养了些打手以防水贼。 也幸好这是一艘豪华的客船,客船已使用了水密隔舱技术,即使水贼在船底下凿船,也一时半会不能把船凿沉。 打手闻言,皆是拿起长刀,或去甲板前,或走到船身底部,与凿船的水贼死斗。 徐天佑打开门时,便见到了一脸惊恐推门而出的玄诚和孟娟。 船虽采用了水密隔舱技术,但水浸入大船,骤起的剧烈颠簸感让众人一时间站不稳身。 林玄儿在睡梦当中,不觉间竟被这强烈的颠簸给颠簸下了床。 “哎哟。”林玄儿痛叫一声。 她身体依旧虚弱,见徐天佑站门口,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徐天佑道:“有水贼劫船。” 话罢,徐天佑、玄诚、孟娟和林玄儿跑到了甲板上。 船的四周,已被架起了十余座倒勾长梯。 水贼们从十余座倒钩长梯一拥而上。 能坐得起这船的皆是富贵之人,虽然他们各自都带了一两个保镖,但各个惜命如金,见水贼要冲上来,惊叫着逃回了卧舱躲难。 保镖见状,也跟着跑回客舱,毕竟他们的责任也只是负责雇主的安全。 甲板上,独留下徐天佑、孟娟、林玄儿和玄诚,以及一众船上的打手。 就在众人要动手之际,柴川和铁牛冲了出来。 柴川并没有多看一眼那梯子,也未多看一眼要顺着梯子上船的水贼,而是急问道:“货舱在哪?” 有一打手为他指了去路,他与铁牛便急匆匆地跑去了货舱。 这些水贼并非普通的绿林草莽,各个武艺不差。 他们没一个人是顺着梯子爬上客船的,而是以梯子借力,用轻功跳上了船。 其他水贼或拿刀,或拿剑,唯独一个水贼手持长枪。 手持长枪的水贼大声道:“无意取你们性命,只怪你们时运不济,坐上了这艘客船。”说罢,便跟着水贼冲杀了起来。 林玄儿和徐天佑各自拿出武器,加入了战斗。 玄诚背对孟娟道:“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说罢,也拔出长剑冲了进去。 一时间,刀光剑影与冰冷月光交相呼应。 林玄儿和徐天佑用的都是短兵器,自身武功也是以快与巧为长,在这客船上倒算是占尽了优势。唯独这船偶尔的颠簸会让他们有些乱了阵脚。 玄诚的剑法以快与狠着称,也并非大开大合,唯一不适应的也是船的颠簸。 倒是那持枪水贼出乎意料。 长兵器在狭窄的地方本不利于发挥其长处,但那水贼却将这柄银枪耍的虎虎生威,似乎丝毫没受环境的影响。 持枪水贼枪势如龙,一击横扫,打手持刀横刀,却被打落水中。 又见他出枪如电,直刺向另一打手,那打手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枪刺穿了咽喉。 徐天佑持着匕首迅速欺身,持枪水贼后退两步,后退时阴阳手转枪。 徐天佑不知虚实,也只能出手试探,指望再能近身。 倏地,持枪水贼突然握枪劈来,竟是以枪代棍,劈向徐天佑。 徐天佑右侧闪身,踩出长枪,正要纵身再刺,却见持枪水贼并不慌张,双膝跪地,身后后仰,瞬息挑枪。 徐天佑只觉身后一阵冷风,不得已强行转身,持着匕首横挡此击。 持枪水贼这一挑枪不但带了自身惯性,亦带了徐天佑踩枪时的力道,势大力沉,竟是将徐天佑击飞。 徐天佑刚落地,脚上便再次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持枪水贼。 持枪水贼刚起身,便转身,竟是精妙地使出了回马枪,枪尖再指徐天佑。 徐天佑急急停身,岂料持枪水贼不依不饶,使缠枪逼近。 “这水贼不论武功,亦或是战斗经验都是上乘,岂是普通绿林?”徐天佑略感惊讶。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玄诚被五个持刀水贼围击。 这甲板之上,五人本是不好发挥,岂料这五人不但自身武功高明,且进退有序,配合默契。 玄诚刚觉找到破绽,直刺向一人咽喉,却见那人竟不恋战,急退两步,另一人横刀来挡,不但挡住玄诚的剑,也挡住了玄诚的视线。 那急退的水贼反应极快,见玄诚视线被挡,立马持刀刺向玄诚的腹部。 玄诚收剑接下劈,挡住了这阴险的一击。 不等玄诚喘息,其他水贼便再次发难。 “如此精妙的配合,岂是普通水贼?”玄诚暗忖。 他手上动作亦未停下,剑快如风,竟似挥出了剑影。 ——然而,他十次出手,竟有六次是为了防守。 “这样下去,必死在这客船上。” 玄诚一咬牙,大喊道:“谁再扔一把剑给我!” 第199章 双剑 林玄儿迎战的是五名持剑水贼。 她虽有绝世身法“幻影”傍身,却也被水贼精妙的配合打的连连后退。 她起先并未反应过来这些水贼的过人之处,只是认为自己一天未进食,且吐了一天,才会落于下风。 可越打她觉得越不对劲,这些持剑水贼的配合之精妙,早已超出了普通绿林的范围。 林玄儿急使蝴蝶穿花,双刺如同成群的蝴蝶般飞舞在她的周身。 这实中有虚,虚中带实的招数,却依旧没能为她找到持剑水贼的破绽。 林玄儿兵行险招,竟是直接停止手上动作,让自己全身皆成了破绽。 五名持剑水贼一起出剑,分别刺向她身上五处要害。 林玄儿将所有内力集中在腿上,终于是堪堪躲过了这一起刺出的五柄剑。 她刚掠过站在最旁边的一人时,手中双刺不知是何时出手,划破了那人的咽喉。 其他四名水贼竟没任何惊慌之色,再次袭向林玄儿。 本在另一场打斗的持剑水贼见状,竟是直接补上了那被割喉而死的水贼的位置。 “谁再扔一把剑给我!” 玄诚的喊声响彻天际。 林玄儿闻言,将左手刺收回腰间,右手刺假意攻击,就在兵刃快接触时,她倏地转变身形,竟是冲向了那倒在地上的水贼,捡起了他的宝剑。 “接住!”林玄儿大喊,而后竟是将宝剑掷出。 要说林玄儿的运气当真不错,她这一掷,围攻玄诚的水贼那是万万没有预料到。竟是直接插入了一水贼的后背。 水贼被剑刺穿心口,倒地而亡。 林玄儿再次拔出左手刺,应付着围攻她的水贼。 玄诚见状,打出一条缺口,左手顺势拔出插在水贼心口的宝剑。 剑有三种用法,一是单手持单剑:这是一种基础而灵活的剑法,剑手以一手掌握剑柄,凭借手腕的灵活运用和身体的协调,施展出轻灵迅捷的剑招。这种剑法讲究的是剑与身合,以巧破力,适合在一对一的对决中寻找敌人的破绽,一击必中。 第二种便是双手持剑:此法更显沉稳与厚重,剑手双手紧握剑柄,以身体的中心线为轴,运剑如飞,力透剑尖。双手持剑增强了攻击的力量和控制的稳定性,使得每一击都充满威慑力,更适合在精妙的单挑中发挥剑法的极致。 其中,很多人也有误区,总以为单手持剑要比双手持剑更灵活,但其实并非如此。 第三种便是双手剑:这是一种更为复杂且富有攻击性的剑法,剑手双手各持一剑,左右开弓,攻势如潮。双剑流的剑手往往以攻势代替守势,通过连绵不绝的攻击压制对手,使其难以喘息,更擅于在一对多的战斗中灵活应对,以攻为守,令敌人难以捉摸。 刀有传统意义上的三刀流,但剑并没有三剑流。因为刀背不开封,而剑两面开封,三剑流并不实用。 话回正题。 玄诚手持双剑,招招是攻,招式没有减慢,反而比之前更凌厉迅猛。 双剑竟似在玄诚手中挥出了幻影。 那五名持刀水贼见玄诚如此攻势,心中皆是一惊。 ——他们惊也是正常的,这本就是搏命打法。 战至难解难分时,柴川和铁牛已解决了从凿口处侵入船身的水贼,他们来到了甲板战场,加入了战斗。 铁牛的刀似有千斤重,但在他手里却耍的虎虎生风。 柴川的双拳密不透风,每一拳都有崩山之势。 船上的打手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虽处于劣势,但胜利的天平并不是完全向水贼方倾斜。 铁牛和柴川的加入,竟是将胜利的天平一点点地扳回来了。 铁牛与玄诚并肩作战,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水贼的阵型,这让玄诚突感轻松许多。 柴川则加入了林玄儿的阵地。 柴川身法诡异,拳法凌厉,林玄儿以巧为主。 ——这一巧一蛮,竟是打的那些水贼有些不知所措。 又战了二十来招,林玄儿一方的胜势更加明显。 躲在客舱内偷偷看的贵人们见状,也纷纷让自己的保镖加入了战场。 持枪水贼,面露绝望之色,眼见战局逆转,心中焦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一边勉强挡下徐天佑那迅猛无比的一击,一边气喘吁吁地问道。 徐天佑的攻势再起,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我不过是个路过的旅人。\" 水贼用长枪巧妙地拨开徐天佑手中闪烁的匕首:\"你可明白,我们为何要对这艘船下手?\" 徐天佑的匕首舞动得更快,宛如环绕周身的光环:\"水贼劫船,不外乎是为了金银财宝,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吗?\" 水贼怒火中烧:\"金银财宝?你连这艘船载着何等重要之物都未曾知晓,便贸然插手我们的计划?\" 徐天佑语气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好奇:\"听你这么说,你们似乎并非寻常的水贼?\" 水贼挺直了腰杆,傲然道:\"那些绿林莽夫,岂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徐天佑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那么,你们究竟是谁?\" 水贼刚想开口,却似乎触及了某些隐秘之事,话语哽在喉中,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将真相深埋心底。 持枪水贼见自己这边的人死伤越来越多,而林玄儿那边似乎又有新的好手加入。 他深知败局已定,似将所有怒火集中在了那杆亮银枪上,狠狠劈向徐天佑。 徐天佑后退躲闪,亮银枪竟是活生生把客船劈出了一条裂缝。 “撤!”持枪水贼大喊,喊声中带着不甘与愤怒。 喊罢,他纵身跳进了水里。 还活着的水贼竟也不恋战,皆有序互相支援帮扶着撤退,跳入了水中。 夜再次变得安静。 林玄儿吐了一天,一天未进食,又打了这么一场大战,竟是直接虚脱地倒在了地上。 柴川和铁牛竟不停步,也不问其他人的情况,直直走回了货舱。 “快去看一下那批货是否还安好。”柴川急道。 第200章 分析 夜色深沉,如浓墨般覆盖了整个河面,四周的声响仿佛被这无边的黑暗所吞噬,仅留下细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夜晚中回响。 尽管客船遭遇了水贼的袭击,底舱被凿穿了数个洞口,但得益于古代工匠的智慧,水密隔舱技术发挥了作用,使得船体即便受损,仍能保持浮力,缓缓向前行驶。这种技术通过将船舱分隔成多个独立的空间,即便部分舱室进水,也不会影响到整个船体的稳定性,从而保障了船只和乘客的安全。 然而,无论技术多么先进,客船受损的事实无法改变。船体的破洞需要修补,船上的人们也渴望着平安。没有人愿意乘坐一艘破烂的船只在河面上漫无目的地漂泊,他们期盼着能够尽快抵达下一个港口,停船进行必要的修复。 船上的乘客们或许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接下来的航程能够平安无事,而船员们则在紧张地监控着船只的状态,确保能够安全抵达目的地。在这漫长的夜晚,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安全的渴望。 在这宁静却又不安的夜晚,林玄儿、徐天佑、孟娟和玄诚四人围坐在卧舱的一角,仅有的光源是桌上那盏微弱摇曳的烛火,它投射出的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仿佛在诉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娟显然还未从白天的惊吓中完全恢复,她的手微微颤抖,时不时紧握着衣角,似乎在寻找一丝安慰。而其他三人,则是面沉如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林玄儿率先打破了沉默,但她的问题却出人意料:“你会双剑?”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玄诚身上,充满了疑惑。 玄诚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他回过神来,淡淡回应:“我们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你这么看着我,难道是想逼我说出些什么吗?但现在,这真的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吗?” 他的话音刚落,便转而指向了另一个话题:“你们不觉得,今晚遇到的水贼,有些不寻常之处吗?” 林玄儿沉吟片刻,似乎在回忆白天的战斗,她缓缓开口:“如果我不是因为身体不适,一天未进食,我并不认为那些水贼能给我造成多大的困扰。” 徐天佑则是紧锁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说:“确实,除了那个持枪的头目之外,其他水贼的武功并不出众,但他们之间的配合却异常默契,这绝不是普通草莽所能比拟的。” 玄诚紧接着补充道:“你的怀疑很有道理,他们的配合之精妙,更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而非乌合之众。” 徐天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看向玄诚,问道:“你为何如此确定?难道你见过军阵?” 玄诚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之所以知道,自然有我的原因。我保证,我从未有害过大家。” 林玄儿和徐天佑对视一眼,都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对他的信任。 林玄儿道:“如果你想隐藏过去,即使你不说,我也可以通过我爹查到蛛丝马迹。” 徐天佑也笑道:“我们既然能让你隐姓埋名地跟着我们,自然也是信任你的。” 孟娟低头沉思,似乎在消化着他们的话。 玄诚环视着众人,他的眼神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深意:“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情绝不简单,表面上看是水贼劫船,但背后必有更深的阴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在昏暗的卧舱内,四人围坐,气氛沉重得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他们的思绪如同孤独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忽明忽暗,映照着他们脸上的沉思之色。 沉默了许久,徐天佑突然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提到了两个人的名字:“柴川和铁牛!” 林玄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被这个名字唤醒了某些记忆,她说道:“那柴川学的是硬气功,但看他的招式,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在混战中以一敌多。与他并肩作战时,我能感觉到敌人的阵型立刻变得散乱。” 玄诚也点头附和,他的声音带着回忆:“铁牛的武功同样不是单打独斗的路数,他的刀法沉重而霸道,每一刀挥出都如同战场上的猛将,大开大合,气势磅礴。” 徐天佑微微眯起双眼,似乎在脑海中回放着战斗的每一个细节,他低声说:“我们也算是经历过不少战斗,但这场战斗结束后,我们心中都有些后怕,彼此确认平安。而那些达官贵人自不必多说,虽躲在卧舱偷窥,亦有保镖保护,仍旧是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去检查自己珍贵的货物。” 玄诚接着说:“但柴川和铁牛不同,他们首先冲到船底,解决了那些凿船的水贼,并没有立刻去检查自己的货物是否安全,而是返回甲板,与我们一同击退了甲板上的敌人。” 徐天佑似乎与玄诚一唱一和道:“战斗结束后,他们也没有多做停留,甚至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直接前往货舱检查货物。不论他们的武艺如何,单是这份在危机时刻仍能保持冷静的心态,就足以说明他们历经百战,且养成了只为达到目的而行动的习惯。” 玄诚喃喃道:“武学似乎只为一以敌多,且养成了只为达到目的而行动的习惯。有这种特质的,除了身经百战的军人,我想不到其他任何职业的人。” 四人的对话在卧舱内回荡,他们开始意识到,柴川和铁牛这两人,或许并非普通的商人或武者,他们的背景和经历,可能比他们所展现的武功更加深不可测。 与此同时,他们各自也觉得,这些水贼非普通的绿林莽汉。 而这一夜的战斗,也许只是冰山一角,隐藏在水面下的真相,等待着他们去揭开。 第201章 挣钱买马 正午时分。 润州管辖下的一个小镇,突然出现了两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一位身着黄色道袍的男子,步履从容,仙风道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淡然。 而他身后,一位女子身姿婀娜,却戴着一副神秘的傩面具,怀里紧紧抱着一柄宝剑,仿佛抱着一件重要的宝物一般。 这两人不是他人,正是天公道人和詹眉。 天公道人和詹眉找了一间看上去略微简陋的饭馆坐了下来。 小二前来询问,天公道人只简单地点了三道菜,只图填饱肚子。 “要追上林玄儿他们,步行恐怕是不行,得买两匹马。”天公道人喝了口茶,冷静分析。 他看向詹眉,咳嗽了一声问道:“你相公……你相公的朋友有给你钱么?” 詹眉摇了摇头道:“只把我相公的剑给了我。” 天公道人挠了挠头,他想起自己身上的三两银子,顿时有些郁闷。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所谓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得接个大活。”天公道人认真想着。 小二将饭菜端了上来。 天公道人拦住欲要离去的店小二:“小二,我想问你些事情。” 店小二停下脚步,道:“道长有何事?” 天公道人问道:“你们这小镇有没有人需要道士做法事的?” 店小二仔细想了想,道:“有有有,胡员外家最近不太平,找了好多看事的都没看好。” 天公道人细问道:“是什么事?” 店小二摇头道:“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他们请了很多看事先生都没瞧好。” 天公道人又问:“胡员外的住处在哪?” 店小二道:“你往西走,最大的府邸便是胡员外住的地方。”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沉思着。 詹眉刚想将傩面具摘下,天公道人出言制止:“别把面具摘了,把嘴露出来便行。” 詹眉愣了愣,道:“可是,这样很难受。” 天公道人道:“若不想多生事端,你便不要把面具摘下。” 詹眉闻言,虽不知何意,但也确实不想多生事端,她只想快点找到欧阳庆。于是,她听了天公道人的建议,只露出一张嘴。 天公道人和詹眉吃完饭,便径直去了胡员外的住所。 路上,天公道人嘱咐道:“等下我不论说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别人问你任何事,你都别开口。” 詹眉点头答应。 胡府在一个巷子里,门口连一个乞丐都没有。 天公道人叩响了胡府的大门。 过了片刻,一仆人将门打开。 他探出脑袋问道:“你们是?” 天公道人道:“来为胡府做法驱邪的。” 仆人上下打量着天公道人和詹眉,他见天公道人一身道袍,詹眉脸上带着傩面具,怀中抱着宝剑,心想这次或许真来了高人,便侧身让他们进了府内。 秋天,本就是一个带有凄凉之感的季节,而天公道人和詹眉走进这座府中,更是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丝不祥。 府内的景致,也与这秋天的调性相呼应。树木的叶子已经由绿转黄,失去了夏日的生机,而那些曾经绚烂的花朵,如今也只剩下颓败的姿态,花瓣凋零,随风飘散。 满地的残花落叶,无人打理,显得杂乱无章,更增添了几分荒凉。假山静默地立在鱼塘前,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鱼塘里的鱼儿,似乎也被这股颓败之色所感染,它们不再活泼地游动,只是偶尔懒洋洋地摆动几下尾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府邸的落寞。 天公道人和詹眉在府中穿行,一路上几乎没见到几个人影,这种寂静让人感到不安。他们的脚步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在提醒着这座府邸,还有访客的到来。 “这么大的府邸,怎么不见几个下人?”天公道人疑惑道。 仆人小声道:“自从夫人出事之后,府中的下人吓得几乎跑光了。” 天公道人皱眉道:“府中出事的是你们夫人?” 仆人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追问道:“到底是何事?竟能把府中下人都吓跑?” 仆人刚想说,可一开口便觉得浑身发毛。他咽了咽唾沫,道:“等你见到了老爷再问吧!”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怎么没被吓跑?” 仆人道:“我想跑也跑不了呀!” 天公道人道:“为何?” 仆人叹了口气道:“当时太缺钱了,签的卖身契,我是奴籍,怎么跑?” 胡府厅堂内。 胡员外忧心忡忡地坐在座位上。 他无奈地摇头叹气,右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一年轻貌美,衣着华丽的女子端着茶和糕点缓缓走来。 ——这女子正是胡员外的小妾俞茹。 俞茹轻盈地步入室内,手中端着精致的茶盘,上面摆放着香气四溢的茶水和几样精心挑选的糕点。她的步伐轻缓,仿佛怕打扰了这宁静的氛围。将茶盘轻放在桌上后,她又悄无声息地走到胡员外的身后,玉手轻抬,开始为他按摩肩膀,动作中透着一股细致与关怀。 “老爷,您已经半天未曾进食,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需得补充些食水。”俞茹的声线柔和,宛如春风拂过湖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胡员外身形一顿,长叹一声,声音中满是忧虑:“我心中挂念着娘子的病情日益加重,实在难以下咽。” 俞茹的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是嫉妒又似是无奈,但很快她便调整了心情,声音依旧平静:“夫人一向积善成德,自有吉星高照,老爷您也不必过于忧心,保重身体要紧。” 胡员外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叹了口气道:“郎中查不出症状,叫人来驱邪也不管用,眼见娘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这可如何是好?” 俞茹低下头,若有所思,而后轻声道:“不论如何,我会永远陪在老爷身边。” 胡员外拍了拍俞茹的手,不再说话。 第202章 镇压邪祟 就在胡员外悲伤之时,仆人带着天公道人和詹眉走进了房间。 仆人躬身道:“老爷,这俩人说能治好夫人的病,我便带过来了。” 胡员外抬头打量着天公道人和詹眉。该说不说,天公道人那身道袍和詹眉脸上的傩面具,还真是给足了胡员外安全感。 胡员外立马起身,恭敬道:“大师,坐坐坐。” 而后,他吩咐仆人去泡茶。 天公道人和詹眉刚坐下,胡员外便问道:“不知大师师从何门何派,该如何称呼?” 天公道人道:“在下天公道人,师从茅山。” 胡员外了然,而后看向詹眉,问道:“敢问这位仙子怎么称呼?” 詹眉微微低头,道:“我叫……” 天公道人抢先道:“她叫剑童,是帮我拿剑的侍女。” 胡员外的脸上绽放出了希望的光芒,他激动地说:“既然大师您是茅山派的高徒,那我相信我妻子的怪病终于有救了。” 天公道人神色凝重,沉声回应道:“在下必须先亲眼看看夫人的症状,才好下定论。” 胡员外面露难色,欲言又止:“这个……” 俞茹见状,连忙接过话茬,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虑:“夫人最近精神越发萎靡,日间总是昏昏欲睡,唯有到了夜深人静的子时,她才会醒来。” 天公道人的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抬头问道:“家中可曾请过大夫来诊治?” 胡员外长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无奈与辛酸:“大师可能还不了解情况,我本是个务实之人,向来不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但全城的名医我都请遍了,却没有一人能够诊断出病因。无奈之下,这才转而寻求仙道的帮助。” 随后,胡员外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那些被请来的道士,不过是些虚有其表之辈,仅仅一个晚上,便被吓得落荒而逃。” 天公道人闻言,露出惊讶之色:“落荒而逃?” 胡员外肯定地点了点头:“他们只是说,府中似乎有不散的冤魂,他们无能为力,连夜就逃走了。” 天公道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狡黠:“看来,这报酬,可能需要重新商议了。” 胡员外急切地回应:“只要大师您能治愈我夫人的疾病,报酬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天公道人微微颔首,站起身来,礼貌地询问:“不知我是否可以在贵府四处巡视一番?” 胡员外也随即站起,面带喜色:“当然可以,大师请便。” 天公道人、胡员外、俞茹和詹眉一同走出门外,天公道人便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符。 胡员外见到这一幕,心中一惊,急切地问:“难道府中真的有邪祟作祟?” 天公道人轻轻摇头,解释道:“如果真有邪祟,这张黄符自会显现其效用,自行燃烧。” 胡员外听后,眼中的光芒更加炽烈,赞叹之情溢于言表:“真是高人呐!” 众人边走,胡员外便和天公道人介绍起这些屋子都是做什么用的。 走到厨房前,一股熬药的气味从厨房里传出。 天公道人仔细闻了闻,问道:“这是给夫人煎的药?” 胡员外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走进厨房,打开药罐,脸几乎是凑到了药罐上。 胡员外道:“大师还懂医术?” 天公道人面上不无其它神色,起身淡然道:“不懂,我只懂做法驱邪。” 俞茹脸上露出了些异样的神情。 众人再穿过一个长廊,走进一扇拱门,便到了一个独立的院子。 只见院内种满了花草,院子的中间是一张石桌,尽头处是一间比其它屋子都要大的屋子。 天公道人走到院子的石桌前时,黄符倏地自燃。 黄员外惊慌失色,正欲开口说话。 天公道人急道:“屋内可是住着夫人?” 黄员外点头道:“正是正是。” 天公道人道:“邪祟就在此处!” 黄员外惊呼高人也! 俞茹脸露不屑之色,也就一瞬便掩去了。 天公道人眉头紧锁,语气凝重地说:“这邪祟极为凶险,今晚我需开坛做法,还需请衙门的捕快来助阵,以镇压这邪祟的戾气。不知你们是否与衙门捕快有交情?” 黄员外闻言,微微一笑,道:“大师有所不知,衙门的捕头,正是阿茹的兄长。” 天公道人掐指一算,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妥,命格相冲,恐有不测。” 俞茹疑窦丛生,追问道:“我未曾透露生辰八字,大师何以知命格相冲?” 天公道人故作神秘,语气淡然:“天机不可泄露。若诸位不信,我即刻便走。” 话音未落,天公道人便转身欲行。 黄员外急忙伸手拦住,语气恳切:“大师息怒,俞茹言不由衷,还望海涵。” 天公道人轻哼一声,停下了脚步。 黄员外焦急地问:“那我们请其他捕快来,是否可行?” 天公道人摇头,语气坚决道:“不可。她兄长身为捕头,其命格之力,已渗透至所有捕快之中。” 黄员外犯难道:“那……该如何是好?” 天公道人道:“剑童,借剑一用!”说罢,他拔出詹眉怀里的剑,纵身跳到了石桌上。 他将宝剑竖立于身前,左手捏剑诀贴在剑身上。 而后,他微闭双眼,嘴里振振有词,但因声音太小,没人能听清他在念什么。 接着,他大吼道:“左零右火,雷公助我!”话罢,竟是在石桌上舞起了剑。 剑势汹涌,剑快如风,看得黄员外目瞪口呆。 最后,也没人知他是怎么做的,只知道六张黄符突然飞到了半空,而后缓缓飘下来。天公道人用剑急急虚空点向六张黄符。 六张黄符竟是在半空中自燃了起来。 “呼。”天公道人微闭双目,持剑负于背。 直至天公道人从石桌上跳了下来,黄员外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黄员外喜出望外,竖起大拇指:“高人!真高人呐!” 天公道人淡定道:“我已灭了邪祟的威风,今晚子时开坛作法。” 黄员外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又道:“此事凶险,我要二百两银子。”说罢,他将剑还回鞘中。 剑入鞘时还发出阵阵嗡鸣声。 黄员外早已被天公道人的神迹折服,这阵阵嗡鸣声更是让他惊讶且欢喜。 “终于让我找到个真有本事的人了。”黄员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天公道人的要价。 俞茹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紧皱地看着天公道人。 第203章 惊醒的胡夫人 战战兢兢地等待,也只是等到了吃晚饭的点。 天公道人、詹眉、胡员外和俞茹坐在圆桌上吃着丰盛的饭菜。 詹眉吃饭依旧不摘面具,这倒是引起了胡员外的好奇。 胡员外小心试探道:“大师,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说完,他给天公道人添了杯酒。 天公道人点头道:“你问便是。” 胡员外道:“怎么剑童吃饭也不摘面具么?” 天公道人眼中带着些许戾气看向胡员外,语气阴森:“你想看么?” 胡员外见天公道人这模样,立马摆手道:“不不不,我只是好奇问问。”言毕,举杯敬向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将酒喝完,胡员外殷勤地想再帮他倒上了一杯。 俞茹柔声道:“老爷,大师今晚还要作法,可不能把他灌醉了。” 胡员外闻言,觉得有理,但酒壶已经倾斜,一时也不知是倒酒还是将酒壶收回。 天公道人见状,淡然一笑:“无妨,酒能壮人胆,有助于今晚降妖除魔。” 胡员外闻言,心中舒坦,悬停在半空的手终于是再次动了起来,酒壶的酒倒入了天公道人的酒杯中。 胡员外和天公道人推杯换盏,詹眉和俞茹只是默默吃着饭菜。 这一派和谐,却被一声惊叫打乱。 “有鬼啊!有鬼啊!” 惊恐的女声一声接着一声,由远而近。 天公道人脸上出现凝重之色。 “夫人!”胡员外大惊,起身便往门外跑。 门外,胡夫人头发凌乱,只穿着亵衣便跑到了食厅。 天公道人见状,立马转过头。 胡员外抱住胡夫人,怒喝跟在她身后的仆人和丫鬟:“你们是怎么看人的?” 仆人既委屈又惊慌:“不知夫人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我拉都拉不住!” 胡夫人见到自己相公,心情总算是安定了一些:“相公,房里有鬼,真的有鬼……”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胡夫人惊恐地小心翼翼地转头,只转头看向身后的那一瞬,她再次惊声呼喊着:“鬼!鬼跟过来了!” 胡员外被她这么一吓,也是原地一激灵,但想着娘子这般状况,他作为家里顶梁柱,总不能也跟着自己娘子一起呼喊。 胡员外深吸了口气,强行定住心神,轻轻拍着胡夫人的背:“娘子别怕,我已经请了茅山来的大师,他就是来帮我们驱邪的。” 胡夫人惊恐摇头道:“没用的,请了那么多道士也没用,那鬼是缠上我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身后,而后惊恐地要跳起来似的,语气急促道:“带我跑,快点带我跑。那鬼的手快要碰上我了。” 胡员外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震,仿佛被重锤击中,脑中一片空白,竟一时语塞,呆立当场。 紧接着,胡夫人再次转过头来,但这一次,她的口中只发出了充满恐惧的尖叫。 天公道人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挥出了手刀,直击胡夫人的颈后。 胡夫人如何承受得住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身体一软,便瘫倒在了胡员外的怀抱之中。 一击过户,天公道人再次背身,不去看胡夫人。 俞茹见状,眼中一惊。 “先带她回房,我等下便来。”天公道人吩咐道。 胡员外点了点头,抱起胡夫人便往房间走去。 也不知是说幸运还是说不幸,胡夫人被这连日的惊吓,吓的瘦成了皮包骨,胡员外抱着虽吃力,也是勉强把她抱到了床上。 没过多久,天公道人和詹眉也赶了过来。 天公道人拿出符纸,贴在了门上和窗户上,而后闭眼念咒。 布置完毕后,天公道人似乎特别疲惫,深深吸了口气。 胡员外擦着汗道:“大师,这符是?” 天公道人道:“这符贴好后,可以暂时压制住府里的邪祟,不让他们惊扰夫人。” 胡员外点了点头:“那个,开坛驱邪可否早一些?” 天公道人摇头道:“必须子时,早一分都不行。” 胡员外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又道:“这事比我想象中还凶险,得加……” 胡员外豪爽道:“只要能治好我夫人,大师只管开价!”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道:“五百两。” 胡员外一愣,而后道:“五百两就五百两。” 天公道人道:“我现在就要钱,而且只要银票。” 胡员外有些犯难,他犯难倒不是说这钱拿不出,而是怕天公道人跑了。 “这……” 天公道人洞悉了胡员外的心思,淡然道:“放心,我不会跑,我从现在起就坐在这守着夫人,不让夫人被那些邪祟打扰。” 胡员外脸一红,命人去取了五百两银票给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接过五百两银票,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场面陷入寂静。 寂静的环境让人更加难受不安。 仆人和丫鬟虽沉不住气,但始终不敢多发一言。 可胡员外不同:“大师,我们就真的干坐在这等到子时么?” 天公道人道:“我不是干坐,我是在替夫人护法。” 胡员外自知失言,忙道:“对对对。” 天公道人突然掐指算着什么,而后急声命令道:“你们全出去!” “啊?”胡员外没反应过来,“这是为何?” 天公道人道:“你只管听我的,出去,然后关上门。邪祟马上要来,我要与邪祟斗法,你若不怕被波及的话,也能留下。” 胡员外一听,大惊道:“好好好,我立马出去。”说罢,他招呼众人离开,而后迅速把房门关上。 詹眉环顾四周,问道:“邪祟在哪呢?” 天公道人仔细看着胡夫人的面色,道:“在人心里。” 言毕,他伸手便替胡夫人把脉。 詹眉疑惑道:“你不是不会医术么?” 天公道人心安理得道:“骗他们的,不骗他们我们要么赚不到这钱,要么活不了。” 詹眉点了点头,虽不太懂天公道人在说什么,却也不再问,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低头看着怀里的剑。 剑上似乎是有些灰尘,詹眉轻轻将灰尘擦拭干净。 “果然是这样。”天公道人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喃喃道。 第204章 子时 子时。 无星无月。 作法用的供桌已布好,香和烛火已点燃。 宅院本就显得有些败落,四周亦是寂静无声。 唯一的光源便是这香与烛火。 这光源并没有让人感到温暖,反而让在座的人心里更瘆的慌。 天公道人看了看坛上布置,微微颔首。 而后,他端起那碗清水喝了一口。 “有盐么?”天公道人冷不丁问道。 “有有有。”胡员外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而后他看向仆人,“去拿些盐来。” 仆人躬身,立马小跑着去厨房取来了食盐。 天公道人将一小罐食盐全部倒入那碗水中,而后用手指搅匀。 “我要作法啦!”天公道人突然大喊一声。 这一喊把在场众人都吓了一激灵。 “还是第一次见大师作法之前要吼一嗓子的。”胡员外擦了擦汗忖道。 天公道人倏地拔出詹眉怀中的宝剑,而后在供桌前舞着剑。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性,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奉行,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天公道人也停止了舞剑。 只见他右手持剑立于胸前,左手成剑指,不知何时夹出一张黄符。 他将黄符贴在剑身上,只听他又喃喃念着什么,而后喊了一声“破”!霎时间,黄符自燃起火。 天公道人将那碗水端起来倒入嘴里,将水含在口中。。 “好咸。”天公道人皱了皱眉,将水全喷在剑身上。 詹眉见欧阳庆的剑一下被火烧,一下又被水喷,她心疼的不行。 但想到天公道人说的戏不做全活不了,便也只是瘪着嘴干看着。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天公道人的身上时,右边种的密密麻麻的矮树丛突然剧烈颤动着。 众人皆惊,全看向了那异动的方向。 只见一浑身白色的鬼影突然飘向远方。 鬼影的速度很快,转眼便飘到了长廊顶上。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鬼影没有双脚,真就是飘着往远方窜去。 “鬼……鬼呀,大师,赶紧把鬼抓起来!”胡员外见状大惊。 没等胡员外说完,天公道人便已纵身追去。 “装神弄鬼!”天公道人大吼道。 鬼影不答,只是一直往胡府外面飘去。 众人也没心思在原地停留,追寻着他们的足迹在地上奋力奔跑着。 “看镖!”天公道人大喊。 鬼影似被这一声给镇住了,微微一愣,回头望去。 ——哪有什么镖? 鬼影这一回头,速度变慢了许多。 待鬼影再回头奋力跑时,天公道人将手中长剑掷出。 ——长剑直直刺穿了鬼影的脚踝。 “啊!”一声痛呼,鬼影停下了脚步。 天公道人纵身跃到了鬼影身边,将长剑拔出。 又是一声痛呼,痛的鬼影在原地打滚。 天公道人将鬼影脸上的皂纱摘下,竟是帮他们开门的仆人。 “没想到胡府的仆人能有这么好的轻功。”天公道人戏谑道。 鬼影不回话,只是痛嚎着。 “剑上有盐水,自然会痛些,放轻松点。”天公道人说罢,提着鬼影的衣领便跳到了地上。 没过多久,胡员外他们也终于赶到了。 胡员外见到了鬼影的脸,惊呼道:“阿豪!” 而后,他怒道:“我向来待你不薄,怎地在府上装神弄鬼?说,是谁指使你的?” 阿豪跪在地上,磕头道:“老爷,没人指使我,是我对不起你。” 天公道人见状,立马又一剑划向了他的后脖颈。 阿豪再次痛呼,他能清楚感觉到后脖颈的血不住地流着。 剑上带着盐水,这痛感也是他无法承受的。 天公道人道:“你还不愿意说实话么?” 阿豪依旧不答话,只是哭得眼泪和鼻涕混在了一块。 天公道人也不心软,再出两剑,划向了阿豪的后脑勺和后背脊梁骨。 在夜色的掩护下,许多残酷的场面得以隐藏,未被众人目睹。然而,阿豪那连绵不绝的惨叫,却如同针一般刺痛了胡员外的心。 \"阿豪,就告诉我真相吧!你跟随我已有十余年,你的忠诚我了然于心。\"胡员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相信这件事并非出于你的本意,只要你能供出背后的真凶,我便宽恕你。\" 阿豪实在忍受不了这种钻心般的头痛了,特别是后脑勺那伤口一直流血,似在提醒他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我说,是俞夫人指使我的!”阿豪指着俞茹道。 “胡说!你这下贱的仆人,竟敢出言污蔑我?”俞茹说着便要冲上去教训阿豪。 天公道人剑势一转,指向俞茹,冷道:“让他说完。” 俞茹目露凶光:“我亲哥是捕快,我大伯是县令,你敢杀我?” 话音未落,天公道人的剑尖点向俞茹的肩膀。 俞茹哪受过利器刺伤,特别是还带了盐水的利器。她倏地惨叫一声。 天公道人看向阿豪道:“你继续说。” 阿豪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和鼻涕,声音哽咽却带着坚定,他说道:“俞茹一直对胡夫人的地位虎视眈眈,她与她那身为捕快的亲哥哥暗中勾结,利用迷信之言,图谋害死胡夫人。” 天公道人眉头紧锁,追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助纣为虐?” 阿豪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中透露出无奈与悲哀:“在投靠胡府之前,我曾是‘鬼派’中人,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背负着累累罪行。是胡员外的仁心收留了我,让我得以隐姓埋名,过上平静的日子。” 天公道人再次问道,语气中带着审视:“这便是你协助他们的原因?” 阿豪痛苦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绝望:“他们以我过往的罪行相威胁,我本宁死不屈。但是,我毕竟有家有室,他们以我的妻儿安危来要挟,我……我实在是无路可走啊!” 胡员外大怒道:“你这贱人!”说罢,便给了俞茹一耳光。 俞茹吃着一耳光,眼中只有愤怒:“你这老不死的,我就该也下毒毒死你!” 天公道人喝止了胡员外和俞茹的争吵,正想再问话,却见一群人从府外疾奔而来。 第205章 事变 来人越来越近。 和他们手上持着的火把一样晃眼的,是他们身上的捕快服。 为首的捕快一脸狠厉。 “哥,你要为我做主啊!”俞茹见到那为首的捕快,立马哭着跑了过去。 胡员外气得全身颤抖,他手颤抖着指着那捕快,道:“俞斌,阿豪可全招了,你还要包庇俞茹?” 俞斌面无惧色,眼神凌厉:“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得到衙门审了才算。你们说的,不算。” 他看向依然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阿豪,抬头看向众人:“谁动的手?” 天公道人直言道:“我动的手。” 俞斌打量了一会天公道人,又打量了一会儿詹眉。 “装神弄鬼,私自用刑,跟我去衙门走一趟。”俞斌说完,背对着众捕快挥了挥手。 捕快们心领神会,拔出腰间长刀,将天公道人和詹眉围住。 天公道人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而是转头对胡员外道:“你夫人的病已经查清了原因。” 胡员外不知天公道人为何在此时说这番话,但他说的是实情,于是胡员外木讷地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道:“那这银票我拿走,不过分吧?” 胡员外道:“不过分。”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慢慢走向詹眉,将剑缓缓还回鞘中。 就在剑完全入鞘时,天公道人凑到詹眉耳边轻声道:“跑。” 话音刚落,天公道人拉起詹眉的手便纵身跃上房梁,而后拼了命地往前跑着。 捕快们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愣,俞斌最先反应过来,吼道:“给我追!” 俞斌说罢,纵身跃上房梁。 其余捕快并不会轻功,只能在地上跟着跑。 天公道人带着一个詹眉,速度自然慢了一些,眼见便要被俞斌追到。 他从怀中掏出八张黄符,掷向俞斌。 俞斌并不知这黄符有什么门道,但见到天公道人把黄符当暗器掷了过来,也是本能地横刀去挡。 就在他横刀去挡的时候,黄符倏地自燃,自燃时冒出阵阵迷烟。 俞斌捂鼻后退,却也错过了追上天公道人的时机。 天公道人拼了命地往镇外跑去。 其实打一开始,天公道人便知道胡夫人的病并非什么鬼神所为。 ——前文便有提到过,他自己打心底就不相信鬼神之说。 等到了厨房看到那些在煎煮的药时,他已然明白是有人要设计陷害胡夫人——那药里很明显地放了能让人致幻的毒药。 这种毒药并不稀奇,但凡认真学过医的都懂。 所以天公道人更不明白,为何全镇的大夫都来了胡府,却都说查不出胡夫人的病因。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有个人让他们全住了口,让他们不敢将实情说出来。 那是谁呢? 有这种能力的,自然是坐在衙门里的人。 所以,天公道人才会说需要衙门的捕快来助阵。这也是赌胡员外救妻心切,没有防备心,事情如愿,他真的把俞斌和俞茹这层关系说了出来。 只是天公道人万万想不到,县令竟也是俞茹的亲戚。 天公道人一想到那些来府上驱邪的游方道士,不由得哑然失笑。 十个游方道士中,若能有一个真正有点道行的,那可真是要感谢老天爷的眷顾了。 不幸的是,胡员外遇到的都是些只会装神弄鬼、骗取钱财的江湖骗子。 当然,天公道人自知在这件事上也并非清白,毕竟他也利用了人们对鬼神的迷信,欺骗了胡员外。 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天公道人自信能够胜过那些捕快。 但如果真与捕快交手,事情的性质就会彻底改变。 他只是逃跑的话,俞茹他们心中有鬼,必然不敢大肆声张。 但如果天公道人真的与捕快交手,甚至一时失手伤了人,或者有捕快在他手中神秘死亡。 那他和詹眉的前路就会变得困难重重。 他本意只是想赚些钱,早日赶到永州与林玄儿他们汇合,实在不想招惹太多麻烦。 若问为何天公道人明明知道这件事的蹊跷,依旧要管? 那就得问问天公道人心里的那杆秤了。 镇外,荒郊。 天公道人确认身后再无追兵,也是舒了口气。 他缓缓往前走着,詹眉也默默跟在他身后。 詹眉道:“你真聪明。” 天公道人问道:“你为何突然夸我聪明?” 詹眉道:“若跟他们动手,我们便成了与官为敌的大盗。所以你只拼了命地跑。” 天公道人眉头紧皱:“还有呢?” 詹眉道:“若跟他们进了衙门,我们俩估计就得莫名其妙死在狱里了。” 天公道人心中一惊,试探问道:“还有么?” 詹眉叹了口气,道:“可惜那阿豪了,他活不了。” 天公道人驻足,仔细看着得了失心疯的詹眉。 夜很黑,但她脸上的面具却格外显眼。 天公道人后退一步,谨慎道:“你记起以前的事了?还是,你本来就是在装疯卖傻?” 詹眉愣了愣,表情有些疑惑,可被面具挡住了。 “我没疯。”詹眉淡然道。 天公道人大惊,正想着要跑,却又听到詹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甜腻:“我只是在庙里等我相公,只是和你去寻他,为什么你们都要说我疯了?” 天公道人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但他依然警惕着。 “那你刚才那些分析是怎么来的?”天公道人觉得,若非詹眉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根据自身经验判断,根本说不出这番透彻的言论。 詹眉挠了挠头,道:“我不知道,我就是有些心疼阿豪和胡员外,还有胡夫人。然后这些话突然就从脑海里冒出来了。” 天公道人开始犹豫了,他有些吃不准詹眉是真疯还是假疯。 “要不等她睡了,然后我偷偷跑掉?”天公道人看着詹眉脸上十分唬人的面具,沉思着。 詹眉突然开口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我们跑了好远,跑得好快。” 天公道人愣了愣,点头道:“嗯。” 詹眉低下头:“我渴了,你有水么?” 天公道人伫在原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詹眉。 良久,他叹了口气:“罢了,命也。” 说罢,天公道人转身往前走,背对着詹眉:“包袱落在胡府忘带了,我们往前走走看,或许能找到水源。” 詹眉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天公道人往前走去。 第206章 兽骨 经过数日的河上漂泊,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孟娟四人乘坐的客船终于缓缓驶入了江宁府的码头。 江宁府的码头上,人声鼎沸,船来船往,一片繁忙景象。 客船得停在江宁府维修一段时间才能起航。 客船的货舱是进了水的,虽然后面做了补救处理,但依旧有许多货物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损伤。 绸缎商的脸色尤为难看,他命人将六口沉重的大木箱抬到岸边,急切地打开,只见那些本应光滑如丝的绸缎沾上了水迹,颜色变得暗淡。他心疼地直跺脚,痛骂那些让他损失惨重的水贼。 相比之下,珠宝商的态度则豁达许多。他不慌不忙地打开三口木箱,将那些璀璨的珠宝置于阳光下,让它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同时也晒干了木箱中的湿气。 在众多带了货上船的人当中,柴川和铁牛显得尤为特殊。 他们也带了四口大箱子,箱子也浸了水。 可柴川和铁牛并没有和其他商人那般,将箱子打开就地检查货物,而是催促着力夫赶紧将箱子放在推车上。 徐天佑见状,问道:“不检查一下货物么?” 柴川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箱子,草草回应:“不必。” 玄诚想起那一夜柴川和铁牛的武功,问道:“不知两位师承何门何派?” 柴川道:“无门无派,所有招数全靠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总结出来的。” 玄诚赞赏道:“两位的武学天赋在下叹服。” 就在徐天佑一行人要走时,意外发生了。 力夫在搬第四口箱子的时候双手莫名脱力,箱子砸在地上。 “嘭”的一声,箱子里的东西应声掉出木箱,暴露在空气中。 徐天佑众人见到箱子里的货物皆惊——箱子里装的不是其它东西,而是兽骨。 林玄儿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被徐天佑拉住了。 铁牛见状大惊,立马扶起箱子,将兽骨快速放入箱子中:“你这力夫怎么回事,信不信我现在便斩了你!” 力夫吓得脸都白了,也连忙跑到一堆兽骨前蹲下,慌慌张张地将兽骨捡回箱子里,可自始至终不敢发出一言。 徐天佑淡然道:“两位原来是做兽骨买卖的。” 铁牛暴躁道:“关你屁事,别多管闲事!” 柴川咳嗽了一声,道:“对,我们俩兄弟靠贩卖兽骨为生。” 玄诚笑道:“那巧了,我们道观正需要采购一批兽骨做法器,不知您这兽骨怎么卖?” 柴川道:“实在不巧,这批货已经有买家了。” 玄诚点了点头道:“相逢即是缘,我们也算共同经历了生死的,不知柴老板的兽骨场在哪?” 柴川对答如流:“我们是牙人,并没有自己的兽骨场。” 徐天佑叹了口气:“可惜,那有缘再见。” 四人来到酒楼,开了间雅厅。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 却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林玄儿道:“这艘客船的始发地是苏州。” 徐天佑和玄诚异口同声道:“知道。” 林玄儿愣了愣,道:“那为何阻止我问话?” 徐天佑道:“问了也没用,只能惹自己一身骚,我们现在的目的,就是安全地赶到邻理县。” 林玄儿道:“可……这是事关叛乱的事情,我们放着不管么?” 玄诚道:“怎么管?林阁主将我们支走,就是不让我们管。” 林玄儿皱了皱眉,道:“此话怎讲?” 玄诚看了看徐天佑:“这算你们的家事,你来讲。” 徐天佑道:“我和玄诚怀疑,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大风暴,这场风暴,连天音阁也未必能安全度过。所以林阁主将我们还有欧阳庆给支开了。” 林玄儿急道:“瞎说,我爹是让欧阳庆去永州找廉奇逸解毒的,叫我们去邻理县也是让我们送密信给应无疾的。怎么就算把我们支开了?” 徐天佑道:“玄儿,你好好想想,什么密信会让我们去送?此去邻理县路途遥远,我们都是没出过远门的人。若此密信十万火急,为何不飞鸽传书?若林阁主觉得飞鸽传书不稳妥,怕密信落入他人之手,为何不叫江湖经验老道的刘君昊去送?” 林玄儿想开口辩驳,却发现徐天佑说的话十分有道理。 雅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良久,林玄儿倏地起身。 “我得回天音阁。”林玄儿语气坚决。 徐天佑拉住林玄儿,道:“我们回去只会是累赘。” 林玄儿急的似要哭出来:“我们怎么就是累赘了?若有人杀过了,以我们的武功怎么也能帮上忙。” 徐天佑叹了口气道:“若真是明枪来袭,我们确实能发挥作用。可若是暗箭,我们怎么防?” 他顿了顿道:“暗河算计天音阁时,林阁主并没阻止我们回去。暗河算是江湖上第一大杀手组织了吧?”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徐天佑又道:“而这次,我们虽然不知道敌人是谁,将来会迎接怎样的危机,但林阁主却要把我们支开。说明这次的敌人,威胁比暗河还要大。我这分析在理么?” 林玄儿想了想,也只能点头。 徐天佑继续说:“暗河那次,经验老道如欧阳庆中了计,差点正中敌人下怀,若不是林阁主私下将事情告知我们,我们也全程完全被蒙在鼓里。” 说到这,林玄儿和孟娟都有些惭愧,脸一阵烫红,因为她们也算着了詹眉的道。 玄诚接道:“这次林阁主将我们支开,除了保住我们,也是想心无旁骛地应对这次劫难。我们,真的只是累赘。” 徐天佑无奈道:“现实不是话本,并不是说正义的一方必胜。而且,人间很多事,到底谁是正谁是邪,很难评判。” 玄诚又开始跟徐天佑一唱一和:“我们的江湖经验和阴谋算计,加起来还不如一个詹眉,你想想这次要面对的敌人甚至比暗河还要凶险。你不会天真的认为到了那一天我们便会突然天降神智,变得通晓一切策略,算无遗策吧?” 林玄儿沉默片刻,坐了回去。 她将藏在衣服里的那封密信拿了出来。 第207章 密信内容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玄儿手中的密信上,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徐天佑的声音划破了沉默:“你要打开这封信?” 林玄儿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如何,我必须明白父亲的想法。” 玄诚紧皱眉头,追问:“即便知道了,你又打算怎么办?” 林玄儿陷入沉思,片刻后轻声道:“父亲这么做,定有他的深意。我们若留在天音阁,可能只会成为负担。” 徐天佑轻叹一声,想要安慰林玄儿,却只唤了声“玄儿”,话语便哽在了喉间。 林玄儿却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打破了紧张的气氛:“看你们的样子,不也好奇得紧吗?既然如此,我们就偷偷看一眼。” 孟娟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玄儿姐姐,如果信中的消息……不太好,你有什么打算?” 林玄儿的眼神坚定如初:“我会遵从父亲的安排。” 实际上,这封信本身就透着几分不寻常,普通的密信都会用蜡仔细封口,而这封信却只是随意地折叠塞入信封之中。信封甚至并没有封口。 林玄儿的指尖轻触着信封的边缘,只需轻轻一揭,那份密信便会展现在眼前。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封口的那一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阻挡了她的动作,她的心跳在胸腔中猛地加速。 她的手微微颤抖,如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束缚,那是对未知的恐惧,也是对父亲深谋远虑的敬畏。 信封在她手中显得异常沉重。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犹豫,变得凝重而静谧,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轻轻摇曳着室内的光影。 徐天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中带着关切:“玄儿,若你不想……” 林玄儿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积蓄勇气,她的手终于坚定地落在了信封的封口上,而后快速将封口打开,将信纸拿了出来。 信纸展开在众人面前。 信上写道: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局势动荡不安,天音阁亦难逃牵连之厄,面临前所未有的大劫难。 吾家独女,名唤林玄儿,已许配于徐浚之子徐天佑,成为徐家之媳,吾心之牵挂。 恳请应大人,看在徐浚昔日之恩情,庇护送信而来的四人于邻理县内,直至风波平息,勿使他们踏出半步。 若天音阁有幸渡过此劫,吾必亲派使者前去迎接。若不幸天音阁未能幸免于难,还望应大人能多加庇护,以慰吾心。 林某在此,深深叩首,再三叩首,以表吾心之至诚与恳切。 此致,天音阁阁主林惊涛亲笔。 信上突然出现了水滴。 ——水滴并不是它物,而是林玄儿的眼泪。 徐天佑、玄诚和孟娟的心情同样沉重。 良久。 徐天佑安慰道:“玄儿,林阁主智多近妖,运筹帷幄,天音阁一定会度过此劫难的。” 林玄儿擦干眼泪,露出笑容,坚定道:“天音阁起势时我虽未出生,但我们现在也经历了许多。我爹能白手起家将天音阁带到现在的高度,一定经历了许多生死考验。那时候天音阁都未倒。现在天音阁已是江湖第一大派,也一定不会倒。” 玄诚难得的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喝着酒。 孟娟情真意切道:“不论如何,我永远会在玄儿姐姐身边。” 徐天佑没有多言,他只是伸手握住了林玄儿的手。 场面变得温情,又有些悲壮。 徐天佑露出了笑容,道:“玄儿,我相信天音阁一定会度过难关的,我们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林玄儿眼露温情地看向徐天佑。 徐天佑继续道:“你不是喜欢看话本么?你想一想,话本里正派都是历经磨难,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对不对?” 林玄儿点了点头。 徐天佑笑道:“有的时候,你要相信我们就是话本的主角,主角,自然不可能输。” 林玄儿噗嗤笑出声。 玄诚将三人杯中酒斟满,而后他举杯道:“敬我们成为话本里的主角。” 三人闻言,也都举起杯。 “逢凶化吉。”徐天佑的语气略带祈祷的意味。 “逢凶化吉。”林玄儿和孟娟异口同声附和道。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天音阁。 乐妙颜的身体状况肉眼可见的变好了。 她坐在房内,绣着荷花。 林惊涛坐在一旁,并未多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绣荷花。 乐妙颜声音温柔:“我就想不明白了,张莲一个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取‘鬼手’这样唬人的外号。” 林惊涛直言道:“她虽然长得人畜无害,但用毒的功夫在江湖上能排上前三,‘鬼手’这外号不是她取的,是江湖人给的。” 乐妙颜道:“她用毒厉害不厉害我不知道,但她医术确实高明,我这顽疾竟然真被她给医好了。” 说到这,她笑了笑:“只是她给的药方,确实古怪了些,全是些毒虫毒草。” 林惊涛道:“世间之物到底是好是坏,全看用的人心中怎么想。” 乐妙颜微微颔首:“你看我绣荷花看了将近两个时辰了,不觉得乏味么?” 林惊涛笑道:“这天下没有哪件事能比得上看夫人做女工有趣了。” 乐妙颜笑得很开心:“也不知道玄儿和庆儿这一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林惊涛沉思片刻,道:“应该是一路坦途。” 乐妙颜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唉,也不知孟娟和玄诚进展如何了?” 这种女人家的事情,一般而言男人不爱听。 但林惊涛并未露出不耐烦或者厌倦的情绪。 他依旧仔细想着,而后认真回道:“他们这一路相伴,总归会多些不一样的情感。或许下次他们回来,我们便能喝上他们的喜酒了。” 乐妙颜笑颜如花:“那感情好。” 而后,她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我们庆儿,难得找个一个心仪的女子,却是……”说到这,她似乎不忍再说下去。 敲门声响起。 刘君昊走了进来:“林阁主,林夫人。” 林惊涛微微颔首。 刘君昊道:“林阁主,阁里有些事需要你处理。” 第208章 运筹帷幄 夜幕低垂,天色如同一幅淡墨渲染的画卷,渐渐模糊了轮廓。林惊涛和刘君昊踏入了充满书香的书房,空气中弥漫着静谧的气息。 林惊涛端坐在正位上,沉稳如山,他抬眼问道:“何事让你此时来访?” 刘君昊微微躬身,语气带着几分凝重:“阁主,近日江湖中有些不寻常的动静,特来请阁主定夺。” 林惊涛微微颔首示意刘君昊继续说下去:“说。” 刘君昊沉声道:“自从上次暗河偷袭天音阁后,他们就像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林惊涛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消失了一般?” 刘君昊认真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们的探子四处打探,却连一丝蛛丝马迹也未发现。” 林惊涛的脸上露出一抹震惊之色:“庆儿和玄儿他们也没受到暗河的阻击?” 刘君昊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欧阳庆一路策马,未遇任何波折。只是林大小姐那一路……” 林惊涛的眉毛微皱,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说下去。” 刘君昊正色道:“途中遇到了水贼,但所幸逢凶化吉,现在已经到了江宁府。同行的还有两位买卖兽骨的牙人,他们在卸货时不慎让兽骨滚落箱外。” 林惊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买卖兽骨的牙人?” 刘君昊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慎重:“据探子飞鸽传书来报,那两人武功深不可测,不像是一般的牙人。” 林惊涛立即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玄儿他们如何应对?” 刘君昊道:“他们并未多管闲事,只是假装无事发生。” 林惊涛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总算是成长了,不再冲动行事。” 刘君昊也欣慰道:“是啊,若是放到一年前,林大小姐非得义气行事不可。” 而后,他的表情恢复了严肃:“还有一事,林大小姐将密信拆开了。” 林惊涛并不感到惊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这在我意料之中。” 刘君昊愣了愣,带着几分担忧问道:“阁主,您不怕林大小姐看到信中内容,改变主意返回天音阁么?” 林惊涛摇了摇头,眼中满是自信:“徐天佑会拉住她的。” 刘君昊组织了一下语言:“恕我直言,徐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宠林大小姐了,若林大小姐执意要回,恐怕……” 林惊涛笑了笑:“这不还有玄诚么?玄儿并不是不听劝的人。” 刘君昊点了点头。 林惊涛道:“加派人手去查暗河的踪迹,还有暗河幕后的头目。” 刘君昊微微颔首:“那造反一案……” 林惊涛微眯双眼:“若能查到暗河幕后的头目,造反一案不攻自破。” 刘君昊并不问缘由,只是应了声是,便离开了。 林惊涛坐在座位上沉思着,良久之后,他喃喃自语:“查到了又该如何是好?” …… 夜色深沉,天空中既没有星光闪烁,也没有月光照耀,四周一片漆黑,仿佛连前路都被黑暗吞噬。 欧阳庆与张莲也算运气挺不错的,竟是在野外碰到了一间可挡风遮雨的破屋。 破屋废弃多年,早已无主。 幸好破屋外的篱笆还算结实。 两人将马拴在了篱笆上。 张莲带着一丝埋怨的语气说道:“我之前就提议在那个村庄过夜,可你偏偏不信。” 欧阳庆的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无奈:“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这条路,本以为不远处就能看到城镇,没想到……” 张莲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中寻找着什么,然后轻声说道:“我记得,你和詹眉曾在类似的破屋中相依为命,度过了许多艰难时光。” 幸好夜色如墨,掩盖了欧阳庆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张莲并未察觉。 欧阳庆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张莲直言不讳:“我不会成为了你这个大情种想念詹眉的一环吧?” 欧阳庆愣了愣,道:“你别胡说。” 而后,欧阳庆又补充道:“我并没有想她,我只想快点赶到永州。” 张莲切了一声。 两人走进了破屋,张莲拿出火折子。 火折子将破屋照亮。 张莲皱着眉挥了挥手。 “蛇虫鼠蚁我倒不怕,我是真受不了这么脏的地方。”张莲嫌弃万分。 欧阳庆见破屋里有一处茅草堆。 他走过去,将茅草抱起,而后铺在地上:“这样睡比直接睡地上干净些。”他边说边走向门口,最后他在门口坐了下来。 张莲愣了愣:“你帮我铺的?” 欧阳庆将头靠在墙上,闭上双眼,嗯了一声。 张莲走到欧阳庆铺好的茅草前,蹲下身拍了拍,而后自己坐了上去。 “你还挺体贴的。”张莲夸赞道。 欧阳庆依旧闭着双眼,并未回话。 张莲收好火折子,躺了下来,与欧阳庆脚对脚。 她扭头看向欧阳庆:“你就睡门口?” 欧阳庆道:“身在荒郊,外面还拴着两匹马,总得有个人看着。” 张莲眼波流转,看着靠在墙上的欧阳庆。 虽然无星无月,但张莲依旧依稀看得清欧阳庆。 他的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坚毅与正气仿佛刻在他的脸上。 他的身材比例也是极好的,虽然衣服遮住了他脖子以下所有肉——但那双长腿,和那臂膀的宽厚线条,却是怎么遮也遮不住。 四周寂静无比,只有两人的鼻息声,和马儿偶尔喷鼻的声音。 张莲喃喃道:“我知道为什么詹眉会发疯了。” 欧阳庆或许是睡了,面上无任何动静,也不回话。 “遇到你这样的人,要疯的女人估计会有一大把。”张莲说话一向很直。 又过了良久。 张莲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又道:“我问你哦,你要说实话。” 欧阳庆依旧没回话。 张莲试探道:“你真的没有想念詹眉?哪怕一刻?哪怕一息?” 欧阳庆道:“没有。” 张莲道:“你说谎,你刚一直没回我话,而现在却回话了。” 欧阳庆道:“你不信也没办法。” 第209章 再见,江湖 不论是江湖亦或是庙堂,都突然间平静了下来。 平静的让人有些不太习惯。 欧阳庆与张莲一路直奔永州,除了不太熟路走错过路之外,并无其它意外。 天公道人带着詹眉也一路直奔永州,他们一路上也并未碰到什么其它事情,要说唯一的意外,那便是结局会让天公道人意外——毕竟,他一直以为往永州去的是林玄儿一行人。 林玄儿也习惯了坐船,不再出现晕船的症状。 她似乎已经从担忧中走了出来,每天该吃吃该喝喝。 孟娟每日研习毒经,已将毒经里的内容背的差不多了。 徐天佑和玄诚也不再胡思乱想。 只是船上的生活总得来说过于无趣。 天音阁每天都派探子寻找与造反有关的可疑人物,但更多的是在寻找暗河的人。 可不论是哪方,都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人再大量购买兽骨,也没人再去铁匠铺大量购买刀剑。 偶尔,有那么几个自称隶属于暗河的杀手在夜色中悄然出现,他们行踪诡秘,手段狠辣。 然而,一旦被捕获,在严刑逼供之下,这些所谓的杀手往往原形毕露,不过是些籍籍无名之辈,他们借用暗河之名,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抬高身价。 至于白莲教。 白莲教的人依旧在做着善事,在百姓心中的口碑越来越好。 在民间,百姓互道“无生老母”的人越来越多。 略有不同的是,陈北年的“保皇派”,真的是毫无目的地做着善事。 而赵天恒的“革新派”,却是带有目的地做着这一切。 朝堂之上,气氛庄严肃穆。 太子监国,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标新立异的举措,而是严格遵循着严帝的政令,确保国家的运转如同严帝在位时一样井然有序。 每当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太子总是表现出他的谦逊与睿智,他会深思熟虑后问道:“若是父皇在此,会如何决断?” 在这种时候,能够给予太子答案的,通常只有两位大臣——李不予和公孙雄。 有趣的是,李不予与公孙雄历来政见不合,然而在这段特殊时期,他们却展现出了难得的和谐。 不仅在朝堂上能够平和地交换意见,偶尔还会相互赞赏对方的决策,称赞对方的策略是极为明智的选择。 秋风烈烈。 了尘和尚依旧独自北行。 他刚从一座寺庙和庙里住持讨论完佛法出来,路上便遇到了三个劫匪。 三个劫匪拿的武器各有不同,一个拿着木棍,一个拿着破口生锈大刀,一个拿着钉耙。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三个都面黄肌瘦,仿佛风一吹便会打。 “打劫。”大刀劫匪道。 了尘和尚默念了声佛号,哀叹道:“众生皆苦。” 大刀劫匪一愣,看了看这枯瘦的老和尚:“老和尚,你没听到么?我们打劫。” 了尘和尚摇了摇头,将五个馕饼拿出,递给大刀劫匪:“我也只剩这些了。你们吃完这些,好好找门营生。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 三个劫匪愣了,他们想过了尘和尚会求饶,也想过他会与他们讲些云里雾里的道理。 他们甚至想过若碰到一个练家子,自己恐怕是要丢了性命。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了尘和尚竟然是面带悲悯地将干粮全给了他们。 三人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便见了尘和尚已经走了一段路程了。。 大刀劫匪将手中破刀扔掉,追了上去。 “大师。”大刀劫匪喊道。 了尘和尚驻足。 大刀劫匪还了两个馕饼给了尘和尚。 “我们、我们其实不是劫匪,只是……”说到这,大刀劫匪不说话了。 了尘和尚接过两个馕饼:“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拿起了刀,还能把刀放下。” 大刀劫匪跪地:“谢大师指点,我们、我们一定会堂堂正正活下去。” 了尘和尚道:“我没指点你们什么,你们自己有慧根罢了。阿弥陀佛。” 言毕,他抬头看去。 粗壮的树枝上有一个鸟窝。 鸟窝摇摇欲坠。 了尘和尚纵身跃起,抱住树干,小心翼翼地将鸟窝推回树枝正中央。 他再默念一声佛号,便纵身跃下,落地后便往前走去。 大刀劫匪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若大师没有菩萨心肠,我们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想到这,他对着了尘和尚的背影重重地磕着头。 秋风吹起。 似连绵不绝地吹到了河上。 客船之上。 林玄儿无聊的有些发慌,她已经在为徐天佑编头发了。 徐天佑宠溺地看着林玄儿:“我的头发你已经玩了三天了。” 林玄儿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又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早知道走陆路了。” 孟娟手里捧着毒经,笑道:“玄儿姐姐,徐大哥都要被你打扮成大姑娘了。” 林玄儿打趣道:“这样敢情好,和徐天佑当姐妹应该也不错。” 徐天佑和玄诚闻言,莫名觉得下体有些疼痛。 玄诚立马道:“等下次船再靠岸的时候,我们去岸上多买些话本给林大小姐看,不然她真的要疯。” 林玄儿叹了口气道:“自从自己经历了这些事之后,那些话本上的故事我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徐天佑想了想,道:“咱不买武侠话本,买言情话本。” 林玄儿看着徐天佑,笑道:“言情话本上的故事,有我们俩个的甜么?” 徐天佑闻言,竟真如小姑娘撒娇一般抱了抱林玄儿。 玄诚和孟娟瞬间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玄诚道:“我突然感觉我有点晕船。” 孟娟道:“那玄儿姐姐,你就没有什么好奇的,或者感兴趣的事情了么?” 林玄儿眼波流转,将目光锁定在了玄诚身上。 玄诚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林玄儿道:“我现在唯一好奇的,就是你的经历和你的名字。” 玄诚叹了口气道;“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和你们讲。” 徐天佑帮腔道:“我觉得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玄诚起身:“你们不愧是俩夫妻,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罢,他走到甲板上。 河风一直在吹着。 吹到了天穹。 天上空无一物。 而我们的故事。 ——才刚刚开始。 第210章 心系百姓的应无疾 应无疾站在城墙之上,目光穿透秋日的薄雾,凝视着开封的方向。 不知从何时起,他养成了每日独自登上城墙,沉浸在一片宁静的发呆之中。 ——那是一种纯粹的放空,连应无疾自己也无法言明,每日站在这高处,心中究竟在思索些什么。 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晴朗,阳光洒在城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不普通的是,两男两女策马奔来,闯入了应无疾的视线。 马蹄踏起的黄沙如同细浪,四人风尘仆仆,脸上写满了旅途的疲惫和焦急。 ——来者,正是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孟娟。 应无疾看到了他们。 他们也看到了站在城墙上的应无疾。 徐天佑一行人虽然不认识应无疾,但他们知道,普通人是不能登上城墙的。 ——更何况,现在站在城墙上的老者一袭粗布麻衣。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人不简单。 于是,徐天佑四人勒马停下。 徐天佑大喊:“老人家,我们想问一下县衙怎么走?” 应无疾喊道:“你们去县衙有何贵干?” 徐天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我们有要事,必须求见应无疾应大人。” 应无疾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的光芒,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说罢,他走下城墙。 应无疾带着他们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一路上,百姓看到应无疾无不热情打招呼,应无疾也一一回应,甚至偶尔驻足问起百姓的家长里短。 这一路的见闻,让徐天佑一行人心中都对应无疾有了钦佩之情。 书房。 应无疾坐在主位,徐天佑四人随意挑了空位坐下。 仆人端上茶水,而后便告退了。 应无疾问道:“你们找应某所为何事?” 林玄儿起身道:“应大人,我是天音阁阁主林惊涛之女,我父亲让我交一份信给您。” 应无疾皱眉道:“林惊涛?我与他似乎并无太多交情。他找我何事?” 徐天佑作揖道:“应大人,您看了这封信便会明白。” 应无疾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把信呈上来。 林玄儿拿出信,递给应无疾。 应无疾拆开信,只看到“吾家独女,名唤林玄儿,已许配于徐浚之子徐天佑,成为徐家之媳,吾心之牵挂。”。 他便激动地将信放下,看向徐天佑,声音略微颤抖:“你、你当真是徐公的儿子?” 徐天佑点了点头。 应无疾道:“如何证明?” 徐天佑将徐浚的相貌特征,和徐浚教授自己武艺和兵法时的事情说了出来。 徐天佑道:“我确实没什么信物,只能把这些事说出来以做佐证。” 应无疾喃喃道:“‘望气之术’,‘撒石成兵’,不会错,不会错。” 而后,他悲叹道:“没想到徐公最后竟……”说到这,他似无法再说下去。 应无疾看了看徐天佑,又看了看林玄儿,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也只摇头,继续看向信中内容。 ——可越看,他脸色越沉重。 短短几行的内容,到他手里却像是有了千言万语。 静。 静的连一枚银针落地的声响都能听见。 没人知道应无疾皱着眉在想什么。 徐天佑一行人也不好打断他的思绪,只能干等着。 过了半炷香时间,应无疾道:“若你们真的相信我,可否把你们从天音阁出发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徐天佑一行人自然是相信应无疾的。 ——林惊涛的决策,加上刚才跟应无疾一路走来的见闻。 让他们对应无疾深信不疑。 于是,徐天佑把暗河设计剿灭天音阁的事;有人大量买兽骨和兵刃,疑是有人要叛变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应无疾听到最后,双眸似地震一般,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天佑。 待徐天佑说完。 应无疾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念道:“天下要彻底大乱了。” 他又喃喃道:“难怪林惊涛会想方设法让你们跑的越远越好。” 徐天佑四人见他如此模样,心中皆是一惊。 徐天佑道:“应大人,可否将心中所想告诉我们?” 应无疾看向四人,道:“天下皆知天音阁是李不予一手扶持起来的,哪有江湖草莽敢摊牌跟天音阁对着干?” 徐天佑惊道:“您的意思是,暗河也有朝堂的人在背后扶持?” 应无疾点头道:“是,而且来头不小。” 玄诚也不顾礼仪了,急忙站起来问道:“那……应大人认为是谁?” 应无疾微眯双眼:“只有一个人——公孙雄。” 众人听到公孙雄的名字,都哑言了。 应无疾又道:“这么大范围的购买兽骨和兵刃,却能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没人查到一丝痕迹,这事怎么可能?” 他似在自顾自说话:“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地的官员也在帮他们打掩护。” 林玄儿惊道:“天音阁和暗河死斗结束后,公孙雄确实来了天音阁!” 应无疾道:“没错了,一切都对得上了。” 徐天佑道:“此话怎讲?” 应无疾道:“我一直在想,皇帝御驾亲征,铁甲营为什么没跟去,而是莫名其妙出现在邻理县附近。原来……原来是公孙雄要造反!” 徐天佑、玄诚和林玄儿三人异口同声道:“公孙雄要造反?!” 孟娟完全听不懂这些,所以她只在旁边坐着,默默听着。她之所以皱眉惊慌,是因为被徐天佑他们的情绪感染了。 应无疾立马拿出墨宝,急道:“不行,我得立马写密信给皇上……不对,皇上在北征的路上,现在是太子监国,我要写信把这一切告诉太子。” 写到一半,应无疾突然又愣住了。 应无疾眉头皱成了“井”字:“不对,公孙雄虽然是都督诸路军马,但他也不可能有实力让这么多官员替他作掩护。” 他似心中一股气泄了,再瘫坐回了椅子上:“这天下百姓,该如何是好。” 笔尖打在白纸上。 ——白纸上被晕了一抹浓重的黑色。 第211章 蜀地美食 四人见应无疾这副模样,一时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徐天佑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应大人,我们能做些什么来改变现状吗?” 应无疾目光深沉,望着徐天佑,缓缓说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耐心等待时机。” 林玄儿伸展了一下身体,显得有些不耐:“只是干等吗?这样的日子,让人想着便觉得憋屈。” 应无疾语气坚定:“古时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胯下之辱,但凡成就大业者,无不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之苦。” 玄诚按捺不住,直言道:“若我们真能做出与勾践、韩信相媲美的壮举,我自然无话可说。”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我们...看看我们自己,一个是天音阁的千金,一个是徐浚的子嗣。我们能做的,似乎与普通百姓无异,只能期盼明天能比意外先一步到来。” 应无疾回忆起自己的过往,苦笑着回应:“我又何尝不是呢?” 徐天佑道:“可惜当年跟林阁主约法三章,其中一条便是终身不能踏足朝堂,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应无疾对林惊涛的远见表示敬佩:“没想到林阁主竟有如此深思熟虑。” 林玄儿显得有些困惑:“深思熟虑?这又是从何说起?” 应无疾解释道:“以你们的正直品性,无论是入朝为官还是投身军旅,都难免会招惹是非。” 他想起了徐浚,摇头叹息道:“世人皆渴望身披官服以光宗耀祖,却不知这官场,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四人再次沉默,对于应无疾这段话,他们没有任何发言权。 ——靠着捕风捉影、道听途说而后发表言论,谁都可以,且是任何人的自由。 相对的,沉默也是他们的自由。 应无疾见众人面色越来越沉,心中暗想:“我是否说太多了?跟他们说这么多除了徒增他们的焦虑外,也并无其它作用。” 应无疾笑道:“你们长途跋涉而来,现在应该还没吃饭吧?” 林玄儿点了点头。 应无疾介绍道:“若你们能吃得惯麻辣,蜀地的火锅特别好吃。” 众人还沉浸在担忧之中,并无一人回应。 应无疾安慰道:“不论要做什么,总得吃饱喝足,有了力气才能去做。可别事情还没开始做,就把自己身体焦虑垮了。” 此话一出,四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是轻松了些。 玄诚起身呼了口气,又改回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应大人这句话在理,我突然觉得前胸贴后背,不知应大人可有好的去处介绍?” 应无疾笑道:“自然是有的,你们随我来。” 应无疾将他们带到了位于深巷的一间不起眼的火锅店。 “应大人,您又来关照小店啦!”掌柜见到应无疾,露出欣喜的笑容。 应无疾带着众人找了张空桌坐下,笑道:“掌柜最近生意可好?” 掌柜道:“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应大人还是要那几样菜品?” 应无疾应了一声。掌柜心中了然,亲自为应无疾准备了。 客栈的食客见到应无疾,也未像见到其他官员一样害怕,都开心地和他打着招呼。 徐天佑道:“久闻应大人深得民心,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应无疾谦虚道:“应某并未做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是百姓抬爱。” 没过多久,火锅便端了上来。 铁锅中的红汤已经沸腾滚烫,显然是在锅中煮沸才盛进去的。 铜锅下连着一个类似于小炭盆的铜盘鼎。 鼎中炭火也已被点燃。 掌柜端上两壶酒:“应大人吃好,若菜或者碳不够了,打声招呼便是。” 红油滚滚,飘出来的辣味和麻味呛得徐天佑一行人咳嗽起来。 ——只能说只怪那时候没有鸳鸯锅,不然也不至于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 应无疾笑道:“你们要在蜀地常待,可一定要适应麻味和辣味。他们做的水煮白菜都是麻的。” 林玄儿道:“这味道也太重了。” 应无疾边放将菜放进锅里边说:“我若不是在潭州待过一段时间,我也或许适应不了。” 没过多久,羊肉便熟了,羊肉的香味让众人大快朵颐。 林玄儿夹了一块羊肉放嘴里。 ——香是真的香,可也是真的够麻够辣。 林玄儿舍不得吐掉羊肉,只得囫囵吞枣地吞下去。 可麻辣味在喉咙里一冲,冲的她止不住咳嗽。 “咳咳,好辣好辣。”林玄儿张开了嘴,仿佛要喷火一般。 她急不可耐地倒了一杯酒,将酒一饮而尽。 徐天佑、孟娟和玄诚见状,都认为林玄儿的表现过于夸张,于是也夹起了锅中已经煮熟的菜。 结果不言而喻,他们的反应和林玄儿一模一样。 孟娟被辣出了眼泪:“这……这好吃是好吃,就是口味太重了。” 应无疾笑道:“我刚到潭州的时候,也是你们现在这般模样。” 玄诚连喝三杯酒,道:“潭州的菜也像蜀地这般辣么?” 应无疾想了想,道:“一样,唯独不同的是,潭州的是香辣,蜀地的是麻辣。” 徐天佑想到了一个方法,喊道:“小二,上四碗清水。” 店小二不解何意,但也给他们端上了四碗清水。 而后,徐天佑再夹起一块羊肉,放在清水里涮了一遍,再放进嘴里吃。 “这样好多了。”徐天佑道。 店里食客见状,都捂着嘴笑了起来,偶尔还有议论的声音。 徐天佑众人可不管他们的嘲笑,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嘴巴和胃。 应无疾笑道:“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 众人吃着火锅,喝着酒,火锅飘出的热气似乎洗净了他们一身的疲惫,以及心中的阴霾。 炭已换了一次。 林玄儿莫名升起了自信,突然觉得自己能接受得了麻辣了,她又从火锅里夹了一块白萝卜直接放入嘴中。 白萝卜不比羊肉,不是囫囵一吞便能下肚的。 她立马将白萝卜吐出,再次露出了似要喷火的表情,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第212章 永州寻人 欧阳庆和张莲也终于是抵达了永州。 永州多产蛇。 街道两旁有许多卖蛇的捕蛇人。 一捕蛇人从麻袋中抓出一条大蛇,对着行人大声叫卖着。 那蛇眼露狠厉与不甘,时不时地吐着信子。 欧阳庆和张莲一路走一路打听着廉奇逸的下落。 可打听了许久,没人见过欧阳庆描述的那个人。 已是正午,俩人的肚子都有些饿了。 找人之事,本就如大海捞针,急也急不得。 于是,欧阳庆和张莲找了家酒楼,准备先填饱肚子再找。 俩人坐下,小二殷勤跑来:“客官,想吃些什么?” 张莲问道:“你们这有什么特色的?” 小二道:“要说永州特色,当然是蛇肉啦!” 张莲道:“那就上一份蛇肉,两斤牛肉,一份水煮白菜。” 小二看了看两人,问道:“你们两个是外乡人吧?” 张莲点头道:“怎么了?” 小二道:“两位吃辣么?” 张莲想了想,道:“不太能吃。” 小二道:“好,那我给两位上一份龙凤汤。” 张莲听这名字来了兴趣:“龙凤汤?” 小二点了点头,笑道:“其实就是蛇肉和鸡肉一起炖汤。” 张莲点了点头:“那你赶紧上,我们还得办事。” 小二应了一声,便去后厨叫菜了。 龙凤汤端了上来,它被盛放在一个精致的陶瓷锅中,汤面轻轻翻滚着,散发着热气腾腾的白雾。锅中的汤色清澈见底,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油花,犹如晨曦中湖面的粼粼波光。 汤中的主角——蛇肉和鸡肉,经过慢火细炖,肉质已经变得极其鲜嫩。 蛇肉在汤中呈现出一种细腻的纹理,鸡肉则吸收了汤汁的精华,变得更加饱满而富有弹性。两者交织在一起,仿佛是龙飞凤舞,相得益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气,那是药材和食材经过长时间炖煮后融合而成的独特气息。 淡淡的药材香与肉香交织,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呼吸,想要将这香气深深地吸入肺腑。 张莲轻轻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温暖而柔和的触感,随后是鲜美的汤汁在舌尖上绽放,它的味道层次分明,既有蛇肉的鲜美,也有鸡肉的醇厚,还有各种香料的微妙点缀。 汤中的每一块肉都饱含着汤汁,轻轻一咬,便能感受到肉质的鲜嫩多汁。 随着汤水的流动,可以听到汤勺与陶瓷锅边缘轻轻碰撞的声音,那是一曲温馨的乐章,为这道龙凤汤增添了几分雅致。 这鲜美的汤不但让张莲的味蕾得到了满足,也让她大脑冷静下来。 张莲埋怨道:“我被你这样带着跑,带着一路询问廉奇逸的下落,急得都有些无法思考了。” 欧阳庆问道:“此话何意?” 张莲道:“林阁主告诉你的廉奇逸的模样一定是他本人的模样,对不对?” 欧阳庆点了点头:“自然是告知我廉奇逸本人的模样,有什么问题么?” 张莲幽幽道:“你不但武功只剩一层,怎么连智力似乎都只剩一层了?” 欧阳庆皱眉道:“何意?” 张莲道:“算了算了,不埋汰你了,你心中事太多,一时脑子不清醒也正常。” 她反问道:“若是你铁了心要隐居,你会怎么做?” 欧阳庆想了想,道:“找个人烟罕至的地方住下。” 张莲道:“若你找得是人潮接踵的地方住下,你会怎么隐藏自己?” 欧阳庆思忖片刻,眼中精光大盛:“易容!” 张莲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所以,你描述着廉奇逸的真实模样,到处问,问到天边你也问不到有用的信息。” 欧阳庆沉默了,有时候沉默便是一种回答。 张莲见欧阳庆没异议,继续道:“但是,人总要生活,对吧?生活就得赚钱,对吧?” 欧阳庆想了想,道:“我觉得廉奇逸不会缺钱。” 张莲道:“即使他不缺钱,但是他选择了这么个人潮拥挤的地方隐居,说明心中还是渴望用另外一个身份跟人交流,我说的在理么?” 欧阳庆点头道:“在理。” 张莲继续道:“隐藏在人群里最好的方式便是融入人群,怎么才能最好地融入人群?” 欧阳庆眼波流转:“找门营生,这样久而久之在人群中便有了身份。别人也不会觉得他哪里奇怪。” 张莲赞赏道:“欧阳大侠还不傻嘛!刚那句智力只剩一层的话,我收回。” 欧阳庆刚想道谢,却觉得若因为这事道谢,似乎有些奇怪,于是他又选择了沉默。 张莲继续道:“廉奇逸最擅长的便是医术,且他本就痴迷医术,那他最好的藏身点是哪?” 欧阳庆道:“医馆!” 言毕,只见张莲又不急不缓地舀了一碗龙凤汤,自顾自喝了起来。 欧阳庆道:“我们现在便去医馆寻人。” 张莲享受着龙凤汤的美味,道:“你看,你又急。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对不对还另说呢!先把肚子填饱了才能有力气找人。” 欧阳庆点了点头道:“张姑娘说得在理。”说罢,他也舀了一碗龙凤汤喝。 俩人终于是吃饱了,张莲笑道:“这永州的蛇肉确实好吃,在这待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欧阳庆已没心思和她讨论美食。 他唤来店小二,问道:“小二,你们永州最出名的医馆是哪间?” 店小二欣喜道:“客官问我就算问对人了,在下人称永州通。” 张莲在一旁听着,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她打趣道:“‘永州通’,别只顾着介绍自己,快回答欧阳少侠的问题。” 店小二哈哈一笑,态度恭敬却又带着几分俏皮:“二位见谅,我这就回答。若说以前,仁心堂以其仁心仁术闻名遐迩。但时至今日,妙手堂以其独到的医术更胜一筹。” 欧阳庆眉宇间露出一丝好奇,追问道:“哦?这是为何?” 店小二神采飞扬地解释道:“永州之地,蛇类繁多,其中不乏毒蛇。妙手堂有一位老先生,他研制出了一种名为‘蛇毒丹’的灵药,专治各类蛇毒,疗效显着,因此妙手堂的名声也随之水涨船高。” 张莲和欧阳庆对视一眼。 俩人结完账,便直奔妙手堂而去。 第213章 同行见面分外眼红 妙手堂门口挂着一副对联。 上联写着:但愿世间人无病。 下联写着:何妨架上药生尘。 可天不遂人愿,妙手堂来问诊求药的人并不少。 欧阳庆和张莲并肩走入药铺。 伙计走来,殷勤问道:“两位是买药还是问诊?” 欧阳庆道:“找人。” 伙计愣了愣,问道:“不知两位是要找何人?” 欧阳庆道:“制作‘蛇毒丹’的那位老先生。” 伙计打量着欧阳庆和张莲,问道:“你们是何人?” 张莲笑道:“伙计别慌,我们不是对家药铺的,也不是来惹事的。只是千里而来,想和那老先生切磋一下医术。” 说罢,张莲偷偷塞了几两碎银给伙计。 伙计小心翼翼地收到碎银,道:“你们找的人是我们店铺的制药师,现在正在炼药房捣鼓,我带你们过去。” 张莲作揖道:“那有劳了。” 伙计带着他们走进了后院,指了指最远处的那间屋子:“他人就在里面。” 他边走边喊道:“廉老头,有两个人来找你切磋医术。” 房内无人推门出来。 欧阳庆和张莲心中生疑,伙计笑道:“这廉老头,若现在正在研制新的药,就是天上炸雷他也听不到。” 三人走到屋前,伙计叩响门扉。 “谁啊?”屋里的人问道,声音沧桑沙哑。 伙计道:“是我,有两个人说从千里之外过来找你的,要和你切磋医术。” 廉老头笑道:“和我切磋医术?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呐?” 欧阳庆对着门拱手道:“在下天音阁欧阳庆。” 张莲笑道:“小女子人称‘鬼手’张莲。” 话音未落,屋内突传砰然之声。 欧阳庆大惊,推门而入,只见后窗敞开,窗棂还在轻轻摇曳。 伙计见状,完全懵了。 伙计见状,满脸茫然:“二位究竟是何人?为何廉老一闻名号便匆匆离去?” 张莲淡然一笑道:“或许他担心医术不及,不愿晚节不保。” 欧阳庆环顾着这间屋子,只见捣药罐旁边放着一本厚厚的本子。本子上是廉奇逸写下的医术方面的笔记。 张莲粗略地看了一眼本子上的笔记,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说罢,她便将本子收了起来。 张莲看向伙计,道:“若廉老头回来问你,他的笔记到哪去了。你就说是我拿走了。” 言毕,她又扔了一锭银子给伙计。 伙计接过银子,点头道:“好,这是你们医者之间的事,小的也不想多掺和。” 张莲道:“你告诉他,我们在‘永安客栈’等着他来拿。” 伙计应了一声。 已是深夜。 永安客栈。 房内。 欧阳庆问道:“你确定廉奇逸会来?” 张莲拍了拍那本笔记,道:“这可是他的命,我们只是求他办事,又不是要杀他,他怎会不来?” 欧阳庆问道:“你们医者都会将心得写在本子上么?” 张莲点头道:“会啊,还会将一些特殊的病例写在本子上。” 欧阳庆狐疑道:“我怎么没见你拿出来过?” 张莲道:“我们一路都在赶路,有什么病例需要我记在那本本子上么?” 张莲戏谑道:“这廉奇逸,当真是隐居太久,逃跑时竟慌的笔记都忘带走了。没想到‘再世帝台’竟是一个胆小如鼠之辈。” “别骂啦别骂啦。” 求饶声竟是从窗户后传来的,完美少年音,略带几分无奈。 张莲看向窗户,笑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大秋天的,在二层楼的房檐上吹风可是容易得风寒的。” 廉奇逸推开窗户,从窗户后爬了进来。 他并不是一个老头,而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郎,长相十分清秀,只是眼中总是露出一股颓态。 张莲见状,噗嗤笑道:“没想到你隐居久了竟然喜欢和贼一样翻窗入室。” 廉奇逸走到桌前,坐在空位上,毫不客气的自顾自倒了杯茶。 他喝完茶,看向张莲:“你就是‘鬼手’张莲?” 张莲笑道:“对。” 廉奇逸语气平淡道:“我还以为你应该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 张莲眉头微微一皱:“我也以为伙计口中的老头才应该是你真实的模样。” 廉奇逸将自己的笔记拿回,张莲和欧阳庆并不阻止。 欧阳庆好奇问道:“你本就易容了,为何听到我们的名号便要跑?说不定你镇定点,我们便认为你真的只是个制药的廉老头。” 廉奇逸打了个哈欠道:“我是听到‘鬼手’张莲的名号才跑的,易容这种奇淫巧技,我怎么比得上张姑娘。” 张莲冷笑一声道:“论医术你也未必比我强。” 廉奇逸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你们找我何事?” 欧阳庆直言道:“我中了‘天地同寿’,林阁主说全天下只有你能解此毒。” 廉奇逸仿佛是要睡觉了,他无精打采地看了看欧阳庆,而后看向张莲:“看来你医术不太行。” 张莲深深吸了口气道:“你能不能不要每句话都带刺?” 廉奇逸道:“‘天地同寿’是无解的毒,欧阳庆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难道你打心底认为,我医术比你高,你解不了的毒我能解?” 张莲愣了愣,道:“我知道,但是……我以为,只要我们俩个能一起合作,说不定能制出解药。” 廉奇逸幽幽叹了口气,看向笔记,依旧无精打采道:“那你在笔记上下毒害我?” 欧阳庆闻言,心中大惊,他并不知道张莲是何时下的毒。 张莲笑道:“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就是能通过皮肤渗入体内的慢性毒罢了。” 廉奇逸仿佛事不关己:“是呀是呀,只是等中毒者身上出现中毒异象时,已无药可救罢了。”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从小瓶中拿出一粒药丸服下。 欧阳庆震惊问道:“你是何时下的毒?” 张莲做了个拍桌的手势,吐了吐舌头:“我拍这本笔记的时候,不小心下的毒。” 廉奇逸冷笑一声:“那真是太不小心了,张姑娘可别哪天不小心把自己毒死了。” 张莲也冷笑一声:“那倒不劳烦廉神医多虑,只是我见廉神医印堂发黑,说不准最近有血光之灾。可不要在哪次试药时把自己弄死了。” 欧阳庆见这两人跟冤家似的,立马岔开话题:“这‘天地同寿’当真无药可解?” 第214章 平静时光 廉奇逸挠了挠头道:“怎么说呢,你中天地同寿本该是死的,但应该吃了那所谓的解药, 所以活了,代价就是只剩下一层内力,对不对?” 欧阳庆点了点头。 廉奇逸道:“其实那所谓的解药也是一种毒,只不过以毒攻毒罢了。这两种毒同时在你体内相互纠缠。我若解那解药的毒,天地同寿的毒便压制不住。反之,同理。” 他叹了口气道:“换而言之,我怎么给你下药,也是个死字。” 欧阳庆眼看着希望破灭,脸上尽是忧愁。 廉奇逸道:“别难过,至少你的命还在,比那些死掉的人还是要幸运些。” 廉奇逸这番话不知道有没有安慰到欧阳庆,听起来挺别扭的。 张莲默默地看了眼欧阳庆,想组织更动听的语言安慰欧阳庆,可想来想去,发现还不如廉奇逸说的话好听。 欧阳庆作揖道:“那打扰廉神医了。” 廉奇逸揉了揉眼睛:“你打扰我的时日还要挺久的。” 欧阳庆疑惑道:“为何?” 廉奇逸道:“詹眉的媚毒,我倒是能帮你解,但需要挺长的时间。” 欧阳庆一愣,道:“我未中过什么媚毒。” 廉奇逸指了指欧阳庆,道:“你骗骗别人就行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媚毒深入骨髓也是会要命的,林阁主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欧阳庆闻言,不说话了。 张莲试图安慰:“其实永州也挺好,民风淳朴,吃的也不错。你就安心在这待段时间。说不准我和廉奇逸合作,真能把你身上的毒全解了。” 廉奇逸立马推脱:“大姐,怎么可能啊!你别骗自己行么?” 张莲道:“怎么就不可能?” 廉奇逸道:“‘天地同寿’这毒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吧?” 张莲脱口而出:“我师父研制出来的啊!” 话音刚落,张莲没由来的一惊。 ——这不相当于欧阳庆是被自己师父害的? 廉奇逸又道:“你知道那解药又是怎么来的么?” 张莲摇头。 廉奇逸指着自己,道:“我整整用了一年时间想出的这个以毒攻毒的方法。两种毒都极端的很,拿什么治啊?” 说到这,廉奇逸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欧阳庆——毕竟,欧阳庆的身体状况是现在这副模样,也算有他一份“功劳”了。 总而言之。 欧阳庆相当于身中两种奇毒。 最戏剧的是,两种毒的主人一个坐他左边,一个主人的徒弟坐他右边。 最要命的是,他们研制出这种奇毒时,并未想过要研制解药。 “咳咳,别怪我,我研制的药好歹是能保人性命。”廉奇逸没有感情地指向了张莲,“要怪就怪‘毒渊’的人,天天想法子弄这些害人的东西。” 张莲义正言辞地开口辩驳道:“我们‘毒渊’本来就是以毒入医,怎么了?我们救过的人也不少。你们这些一口一句悬壶济世的庸医开错药害死人的事情也不少啊!” 而后,她看向欧阳庆,没了刚才的底气:“当然,你这事,如果你真要细算的话,我们担点责任。” 欧阳庆笑了笑,摇头道:“不怪你们,害我的是暗河。” 廉奇逸愣了愣,道:“总之,你就好好地在永州养着,我会定期跟你开药方。你每日正午来妙手堂找我。” 说罢,廉奇逸走向了窗户,他愣在原地想了想,又转身走向了大门。 廉奇逸推开门,回头嘱咐道:“千万别跟其他人透露我在永州。”说完,他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欧阳庆和张莲。 张莲有些尴尬。 欧阳庆落到这个境地,根本原因还是“天地同寿”害的。 廉奇逸的药虽也是毒药,但终归是为了保全别人性命的。 ——在性命面前,内力确实显得无关紧要了。 张莲咳嗽了一声,道:“那个……其实,我感觉廉奇逸医术也就一般,他说的话你也不要全信。” 欧阳庆嗯了一声。 张莲道:“他做不到的,未必我做不到,在永州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便是了,其它的交给我们。” 欧阳庆道:“其实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只要能活下去,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也未必所有事都需要很强的武功。” 张莲立马接话:“你能想通便好。”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这句话在这种时候说似乎有点奇怪。 “我的意思是……”张莲拍了拍欧阳庆,“算了,我不太会安慰人。” 说完,又低下头偷偷看欧阳庆的表情。 可欧阳庆除了一开始因希望破灭露出了忧愁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张莲道:“我们赶路匆忙,天色也不早了,我回房休息了。” 欧阳庆道:“早些休息。” 张莲回道:“早些休息。” 之后的日子十分平淡。 ——至少对于欧阳庆来说十分平淡。 他每日早上起来便在客栈里练剑,练完剑便去找廉奇逸。 当然,欧阳庆去找廉奇逸时,张莲也会跟着。 廉奇逸又易容成了老头模样。 他每日给欧阳庆的药方都不相同,每每欧阳庆问起为何药方不同,廉奇逸都只说:“你只管按我开的药方配药便行。” 说罢,廉奇逸便淡定地倒出一个药丸往嘴里塞。 欧阳庆看向张莲,愣道:“你何时下的毒?” 张莲莞尔一笑:“这可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诉你。” 欧阳庆看向廉奇逸,似乎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廉奇逸打了个哈欠道:“我下毒的手法和她差不多,我自然也不会说。” 他说完,张莲也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从药瓶中拿出药丸塞进了嘴里。 欧阳庆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这样平淡的日子了,这段时间的生活甚至让他有些恍惚,恍惚到很久以后回想起来,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切,仿佛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宁静的日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又似是偶然的巧合。 天公道人和詹眉的到来,虽然本身并无特别,但他们的出现却恰逢一个震惊所有人的事件发生的时刻。 第215章 半点不由人 最近,永州城中涌入了众多外地人,他们的到来已不再引起当地人的惊奇。 然而,这一天,两位特殊的来客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身穿道袍的天公道人,以及戴着面具、怀抱长剑的詹眉。 找人最好的地方便是酒馆和茶楼。 刚好又是正午。 天公道人和詹眉便进了一间酒馆。 店小二殷勤接客。 天公道人也不急着点菜,问道:“小二,我想找两个人。” “哦?近来永州城中寻找人的客人似乎特别多。” 店小二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好奇,“你尽管问,我人称永州通,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天公道人微微颔首,详细描述了徐天佑和林玄儿的相貌特征。 店小二想了许久,摇头道:“之前确有一男一女来过,但是不长这样。” 天公道人微微颔首,而后随便点了几道菜。 两人吃饱后,便继续在路上找人问。 天公道人也不是盲目地见一个问一个,而是专门去酒馆、茶楼亦或是客栈。 他想着,他们既然是来永州办事,饭总得吃吧?得有地方住吧? 以林玄儿的性格,茶楼听话本也应该是少不了的。 可是问来问去,都没有徐天佑和林玄儿的消息。 走到最后一间客栈——永安客栈。 天公道人依旧没问到有关他们的任何消息。 “找人果然是大海捞针。”天公道人忖道。 他开了两间房,想着先把住的地方定下来,再慢慢寻找。 房内。 天公道人看着戴着面具的詹眉,又陷入了沉思。 “在永州估计要待一段时间,她这样出门难免引人注意,恐怕会节外生枝。” “若取了面具,被暗河的人看到,那事情更麻烦。” 天公道人权衡了下利弊,道:“詹眉,这几天就劳烦你在房间坐着。” 詹眉取下面具,但依然抱着剑:“我们不找人了么?” 天公道人回道:“我去找,你等消息便行。找人这种事情,一个人够了。” 詹眉点了点头,问道:“那我饿了怎么办?” 天公道人笑道:“每天饭点我会回来。” 詹眉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不想每天戴着这么丑的面具,我宁愿待在房间。” 天公道人看着詹眉还抱着剑:“你这样抱着不累么?” 詹眉摇头道:“不累,我怕这把剑丢了。” 天公道人道:“房里就你一个人,别人也不会进来,丢不了的。” 詹眉不说话了,但依然抱着那柄剑。 天公道人也不想跟她拗一下:“那你抱着这把剑在这等我,别乱走。” 詹眉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刚要打开门。 詹眉叫住了他:“你记得饭点要回来,我会饿。” 天公道人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 房间只剩詹眉。 房内十分安静。 詹眉看着那面具,只觉越看越丑,于是伸手把那面具反过来放在了桌上。 天公道人刚走到客栈门口。 “我明天一定要毒死他!”一女子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同行男子一脸无语,并不回话。 天公道人不理会,只是边走边想:“这永州民风好像挺彪悍的。”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徐天佑一行人在邻理县闲着也是闲着,应无疾便在闲暇之余教授他们兵法。 他们并不知道应无疾为何执意要他们学兵法,应无疾也只是解释道:“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闲着,多读些书总归是好的。” 徐天佑和玄诚作为男的,本来就对带兵打仗充满了各种幻想,自然是很愿意学的。 ——似乎华夏的男儿,没有哪个对江湖对当将军不抱有憧憬的。 倒是苦了林玄儿和孟娟,她们两个压根没任何兴趣。 林玄儿苦闷道:“我只想当林女侠,不想当林将军。” 应无疾笑道:“那你可想得太好了,读几本兵书就能当将军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林玄儿一听,直接把兵书合上了:“我还不如多练练拳脚。” 孟娟也有点忧愁:“我师父教与我的《毒经》我还没完全学会呢!” 林玄儿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她听到孟娟提起《毒经》,忍不住问道:“《毒经》里有没有那种特别古怪,但特别厉害的毒?” 孟娟沉吟片刻,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轻声回答:“有。” 林玄儿的兴趣被彻底点燃了:“可以教我么?” 孟娟的脸颊更加红润,她羞涩地低下了头:“你学不了。” 林玄儿愣了愣,不解问道:“我为什么学不了?” 玄诚在一旁插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你是闲得把脑子闲坏了吧,《毒经》是‘毒渊’的秘籍,你又不是‘毒渊’的人,自然学不了啊!” 林玄儿恍然大悟:“有道理哦,这《毒经》是‘毒渊’的秘籍,我并不是‘毒渊’的人。我这脑子,果然一闲下来就会发病。” 徐天佑宠溺地揉了揉林玄儿的脑袋:“哪有人骂自己有病的?” 林玄儿朝徐天佑吐了吐舌头。 应无疾笑道:“你都闲成这样了也不愿意多看看兵书么?” 林玄儿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对带兵打仗真的毫无兴趣。” 应无疾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多看看书总归是好的。” 林玄儿道:“话不能这么说,有的书一辈子都用不上,自己又没兴趣,为什么一定要看呢?” 应无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哦?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书?” 林玄儿想了想,道:“就比如应大人,您学富五车,但你看女红方面的书么?” 应无疾愣了愣,哈哈大笑道:“我从来不看,我甚至连那书的封面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林玄儿道:“对吧,这就是所谓的人挑书,书也选人。” 徐天佑不禁笑道:“你哪来的这些歪理?” 林玄儿郑重道:“这可不是歪理,这是事实。” 应无疾笑道:“这确实是事实。” 然而林玄儿却忘了“世事无常”这四个字。 她似乎也并不知道还有一句话——一生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第216章 倍受鼓舞的严帝 严帝的雄师,气势如虹,已在朔州城外十五里处的开阔地带安营扎寨,布下阵势。 选择此地作为驻扎之所,有着深思熟虑的双重考量。 首先,此地与一泓清泉近在咫尺,水源的临近,对于远征的军队而言,是维系生命力与战斗力的关键。 其次,营地北面矗立着一座险峻的陡山,山上刺槐树茂密成林,枝桠交错,自然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这不仅为营地提供了天然的防御,也为严帝的军队增添了一份隐秘与安全。 营寨里士兵严阵巡逻,高台上亦站着守卫。 以营寨为中心的十里、五里、三里地,都派出了斥候巡逻侦查,以防辽国军队突然袭击。 营帐中。 严帝、陈青、高丹、寇盟、杨风、张利迎面容严峻地看着桌上的军事地图。 严帝皱眉道:“兵贵神速,我们为何不今晚发动夜袭?” 此话一出,陈青面露惊恐,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张利迎恭敬道:“我们刚扎好寨,军队需要休整。攻城不是野战,得将士们休整好了,方能取胜。” 陈青道:“末将的想法和张将军一样,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一天,后天直取朔州。” 高丹道:“末将以为,我们应尽快传书给寰州,让寰州分些兵力去断了对方的粮草供给。若有成效,我们将营寨往前搬十里,直接在朔州五里处围城,再发动总攻也不迟。” 寇盟摇头道:“太慢了,我们粮草本来准备的也不是很充足,若再这么耽误时间,恐怕士气会严重下降。” 严帝沉思片刻,道:“那不如后天我们佯装攻城,也可以帮寰州派去的士兵打掩护。” 就在这时,陈青发话了:“陛下,小人有话要与你讲。” 严帝依旧看着军事地图:“说。” 陈青深吸了口气:“这事恐怕不方便当这么多人的面讲。” 严帝闻言,走出了营帐,走进了行宫。 严帝将行宫中的其他人打发走,行宫内只余严帝和陈青。 陈青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与提醒,他轻声问道:“陛下,您是否还记得,我们此行的初衷是假战求和?” 严帝目光坚定,声音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当然,本来是这样的。” 陈青的眉头轻轻一挑,追问道:“本来?那么现在呢?” 严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与自信:“现在?现在我既要和平,也要夺回朔州!此次御驾亲征,我深信我们玄朝的将士,无论是智谋还是勇武,都远胜辽国百倍。” 陈青擦了擦额头的汗,道:“陛下,恕小人直言,背信弃义之举,可是有辱大国风范的。” 严帝呸了一声:“他辽狗做过的背信弃义之举还少么?朕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严帝这一路随军而来,他的思绪如同战马奔腾,翻涌不息。 在众多的思虑中,最让他魂牵梦绕的,便是主战派曾经献给他的种种良策。 若能一举夺回朔州,辽国必将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元气大伤。 严帝深知,即使辽国有意卷土重来,至少也得待到明年秋季。这一年的时间,对于地大物博的玄朝而言,已足够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更让严帝心中暗喜的是,辽国的耶律朴已步入暮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朔州若失,对耶律朴而言,无疑是沉重打击。不说会让他气急攻心,至少也能让他日夜头痛。 严帝甚至暗自期待,这场战事或许能成为压垮耶律朴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撒手人寰…… 每念及此,严帝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振奋。 他更加明白,战争的胜利不仅关乎领土的得失,更关乎国内矛盾的化解。将内部的纷争矛盾转化为外部的纷争矛盾,用敌人的鲜血来振奋士气,凝聚民心,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屡试不爽的策略。 严帝深信,这一战若胜,玄朝的兴盛必将更上一层楼。 等此战结束后,他计划依照应无疾等人的计策,按部就班地实施,让玄朝的辉煌延续百年、千年、甚至万年。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此战必须胜利。 严帝对此战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首先,他这次是单方面撕毁了双方的假战协议,这在以前是从不曾有过的举措。这种突如其来的行动,无疑是一种偷袭,让他抢占了先机。 其次,经过这一路的观察,严帝深信玄朝的军队兵强马壮,士气高昂,团结一心。 在他看来,这样的军队,没有任何理由会在战场上败给辽国。 严帝更知道,辽国并非铁板一块,若是屡屡战败,老天再帮衬一下——让耶律朴在这个节骨眼上归西。 ——辽国必将内乱! 等到那时候,玄朝反攻辽国,将辽国的土地收归己有,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陈青沉声说道:“陛下,若您果真决意单方面背弃盟约,恐怕战事一了,和平再无望矣。” 严帝目光如炬,深邃莫测:“我玄朝疆域辽阔,资源丰富,何需屈膝求和?” 陈青一时语塞,只觉眼前的严帝变得愈发难以捉摸:“陛下,您这是……” 严帝断然挥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陈青额上冷汗淋漓:“若此战告终,不知陛下有何高瞻远瞩之计?” 严帝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辉,自信满满:“朕要让史册再添一笔‘封狼居胥’,再记一次‘犁庭扫穴’。让后世铭记,又一位明君的伟业。” 严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凝视着辽国的都城,那座繁华而又坚固的城池。 在他的想象中,辽国的城墙已被攻破,城中的百姓在战火中痛苦哀嚎,无助地跪地求饶,渴望一线生机。 陈青俯首帖耳,恭敬至极:“皇上圣明,您的英名定将与古之三皇五帝齐名,永载史册。” 严帝大笑,将跪在地上的陈青扶了起来。 “你的名字也必将跟我一起载入史册。”严帝正色道。 陈青大喜,而后又跪地:“小人惶恐。” 第217章 各怀鬼胎 朔州。 朔州城墙上。 萧渊和耶律环眺望着玄朝军队扎营的方向。 耶律朴和萧渊实在耐不住耶律环软磨硬泡,于是答应了带她来参与这场假战求和的战役。 耶律环眼波流转,道:“萧大哥,这玄朝皇帝搞这么大阵仗,怎么看也不像是假战啊。” 萧渊笑了笑,道:“兵不厌诈,他单方面撕毁协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耶律环皱眉道:“那萧大哥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萧渊道:“他不毁约,我也要毁约,我自然是早有了应对之策的。” 耶律环还想问,只见一小兵匆匆跑了上来。 小兵手里拿着一封卷轴,他毕恭毕敬弯腰低头,双手捧着卷轴呈给萧渊:“萧将军,有密报。” 萧渊笑容更盛,接过密报便走下了城楼,径直回了军营的营帐中。 军营人数并不少,但相比于玄朝派来攻打朔州的兵力,便觉得少得可怜了。 ——五千骑兵,加上一万五的步兵。 这便是军营里的全部兵力。 沿路有人低头问好,萧渊不管不顾,直奔营帐。 走到营帐门口时,他对守卫道:“把萧至叫过来。”说罢,便走进了营帐。 守卫闻言,立马去寻萧至。 萧渊将卷轴打开,只见卷轴里还夹了一封信。 萧渊并没看信,而是和耶律环看着那卷轴上所画的地图。 ——那是张军营规划图。 上面明确标明了粮草堆放的位置,标明了严帝行宫所在的位置,也标明了暗哨安置的位置。 萧渊打开夹在卷轴中的那封信,信上写清楚了暗哨换岗的时间,也写了三日后玄朝大军会攻打朔州。 耶律环看得目瞪口呆:“这……萧大哥,难怪我看你胜券在握,原来是早已在敌方安插了奸细。” 萧渊笑道:“可不是我安插的,是他找上我的。” 耶律环好奇问道:“他是谁?” 萧渊轻轻点了一下耶律环的嘴唇,道:“在军营中,不该问的可别多问。” 没过多久,萧至便来了。 “萧至见过萧大将军。”萧至行礼道。 萧渊点头,道:“你来看看这两样东西。” 萧至闻言,便走向前去,目光看向那卷轴上的画。 只看了片刻,萧至喜出望外道:“我们有了这东西,那狗皇帝的脑袋岂不是唾手可得?” 萧渊又将密信给了他。 萧至看过密信,倏地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严帝的脑袋和身体分家的模样。 萧渊提醒道:“现在笑恐怕还早了些,毕竟对方的兵力远胜于我们。” 萧至道:“有这张图和这封密信,饶是他有百万雄师在那,我也能取了那严帝老儿的脑袋。” 萧渊笑道:“哦?你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了?” 萧至点了点头:“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便是把这粮草堆放处安置的离刺槐树山这么近。” 萧渊微微眯眼:“哦?” 萧至目光坚定,语气果断地说:“我将亲率八百精兵,趁夜色从刺槐树山迂回前进,直捣敌军的粮草重地,一举将其焚毁。敌军虽众,但一旦粮食告急,军心必乱。” 萧渊点头赞许,但随即提醒道:“此计甚妙,然而刺槐树山地势险峻,行军不易。” 萧至不以为意,豪迈地回应:“我辽国男儿,向来不畏艰险,生死看淡,何惧山高路险。” 萧渊轻拍萧至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但粮草堆放处肯定有重兵把守,这可不是易事。” 萧至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所以我们要施展一出声东击西的妙计。” 萧渊闻言,哈哈大笑:“好一出声东击西,那我们这出戏该如何演绎?” 萧至沉声回答:“我需要两千骑兵。” 萧渊眉头微蹙:“骑兵可不适合在刺槐树山中穿行。” 萧至摇了摇头:“我让这两千骑兵从正面发起佯攻。” 萧渊有些疑惑:“两千骑兵,可不能让他们轻易乱了阵脚。” 萧至详细解释:“前面的骑兵用树干击打地面,扬起尘土;后面的骑兵挥舞旗帜,高声呐喊。我们要用虚张声势来迷惑敌人。” 萧渊点头:“虚张声势,这倒是个好主意。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声东击西之计具体如何实施?” 萧至胸有成竹:“卯时正刻,我将带领八百精兵到达他们的粮草堆放处。而骑兵,则要在卯时正刻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萧渊提出疑问:“为何不选择寅时正刻,那时不是更利于偷袭吗?” 萧至解释道:“寅时正刻,人们最疲惫,也是最易被偷袭之时。这一点,你我皆知,玄朝的将军自然也清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兵者,诡道也。我们要在他们认为危险已过、放松警惕之时,出其不意地给予致命一击,这样‘虚张声势’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萧渊道:“听起来不错。那若他们逃呢?即使是数量这么庞大的猪,也得费力地抓好一阵。他们可不是猪。” 萧至道:“他们当然不是猪,但比猪好抓。只怪他们带了从未上过战场的严帝,带了只靠嘴皮子吃饭的文官。军心一散,可就不好再聚了。” 萧渊道:“但我还不明白,你要如何活捉严帝。” 萧至道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军事地图:“他们跑的话,只能从这两个方向跑,一处是个隘口,另一处较为宽阔。” 萧渊点头,却不说话。 萧至继续道:“若他们能稳住军心,就地列阵,这事反而不好办,若他们跑……我们将所有骑兵放置宽道上,再用虚张声势一计。” 他指了指那隘口处:“这处,可在崖上提前布置火油桶和弓箭手,三千步兵堵隘口。” 萧渊道:“你带精兵走刺槐树山,那谁带骑兵正面佯攻?” 耶律环笑道:“我来都来了,总得做点事吧?” 萧渊笑道:“行,那你带骑兵正面佯攻,但要记住,只是佯攻,冲完就撤,懂么?” 耶律环点头道:“知道啦,萧大哥。” 萧渊还不放心:“这可是行军打仗,若你不听军令,我绝不留情。” 耶律环有些不耐烦:“知道啦知道啦!” 萧渊又道:“那谁带堵截后路的步兵和骑兵么?” 萧至笑道:“耶律信和萧恒远不是在么?” 萧渊轻轻敲了敲桌子:“传令下去,让他们即刻出发。” 第218章 奇袭粮仓 丑时。 玄朝军队的岗哨和暗哨皆换了一轮岗。 这一轮换上来的士兵得一直站岗到卯时。 越是接近寅时,这些士兵的注意力越是集中,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偶有风吹草动,这些士兵便是心中一惊,定睛看去仔细分辨,待确认只是风吹后,才敢松口气。 这个点,天最黑,睡觉的人也是睡得最熟的时候。 正如萧至所言,“寅时最容易被偷袭”这个道理是个从军的都懂。 时间缓缓流逝。 四周十分安静,安静的连虫鸣声都没有了。 天上无星无月。 唯有营里的火把摇曳着火光。 天终于蒙蒙亮。 换岗的士兵走到了岗位上。 ——这也意味着卯时到来,最可能出事的时间段也总算平安度过了。 就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营寨前方一人骑马奔来,大喊道:“一位女将军率领辽军来袭营啦!军旗上写着‘耶律’。” 他刚说完,站在高台的士兵便看到远处卷起滚滚尘土。 ——天只是蒙蒙亮,他也看得不太真切,只能根据尘土扬起的情况和战旗飘动的模样猜个大概。 这不猜还好,一猜便是中了圈套。 他立马对着营地大喊:“一位女将军帅率辽军来袭营啦!军旗上写着‘耶律’!” 营内传令骑兵,再次确认道:“多少骑兵,多少步兵?” 站高台的士兵喊道:“大致五千骑兵,步兵躲在骑兵后面,被尘土掩盖,看不清。” 传令骑兵立马骑马边冲向统帅营帐边大喊:“辽军袭营!辽军袭营!” 他所到之处,无不惊起骚动。 士兵们纷纷穿甲,严阵以待。 等他到统帅营帐时,高丹、寇盟、杨风、张利迎已经到了营帐门口。 骑兵立马下马跪地:“报!一位女将军率领辽军来袭营,约有五千骑兵,步兵数量未知。军旗上写着‘耶律’。” 高丹皱眉道:“女将军?耶律?” 四人实在猜不透是谁,但也没有再多迟疑,指挥着旗下军队准备迎战。 “刷刷刷。” 只一瞬间,无数大小战旗扬起,似撕裂了秋风。 “出营迎敌!”寇盟大喊。 “杀!杀!杀!”士兵们喊声震天,欲冲出营寨与辽军展开野战。 就在此时,刺槐树山那边却传来了厮杀声。 一瞬间,痛嚎声通天。 还没人知道发生何事时,一传令骑兵骑马赶来,竟是摔下马背跪地道:“一队辽军从刺槐树山冲了下来,直冲粮仓而来!” 张利迎惊道:“来了多少人?” 传令骑兵道:“约莫七八百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布袋。” 张利迎立即对身旁的指挥使道:“抽一百骑兵,跟我前去支援!” 他的想法是,辽军奇袭粮仓,也得边跟守军作战边摸清粮仓所在位置,现在带骑兵支援,应该是来得及的。 可就在他带着一百个骑兵冲到半途时,远处突然冒起了浓烟,而后火光冲天。 张利迎心中大惊:“这……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找到粮仓所在处?” 可那冒出火光的地方,正是粮仓无误。 张利迎咬牙道:“给老子杀!” 萧至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他心中没有丝毫留恋战场的心思。 他高声呼喊,声音中带着决断与果敢:“众将听令,目标刺槐树山,迅速撤退!后方的军队负责掩护!” 辽军众人闻言,纷纷往刺槐树山拼命跑去。 他们边跑边将背在身上的布袋打开,而后往张利迎追来的方向用力扔去。 ——只见铁蒺藜如雨般洒落在地上。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耶律环手持长戟冲杀着,竟如女战神一般如入无人之境。 就在她杀的真兴起时,一支长箭破空而来! 耶律环大惊,后仰上身堪堪躲过此箭。 耶律环定睛看去,便看到了手持长弓的寇盟。 她虽不认识寇盟,但寇盟军阵中的寇字大旗她还是认识的。 寇盟大喊:“辽贼是无人了么?竟叫一个女流之辈上战场?”言毕,又是一箭射出。 耶律环挥戟挡开这一箭,喊道:“你记住了,姑奶奶是耶律朴的女儿,耶律环!” 寇盟闻言,不但未生惧色,反而眼中闪过一抹炽热的战意,他振臂高呼,声如洪钟:“众将士听令,眼前便是耶律环!耶律朴的女儿!若能生擒此女,定有厚赏!” 耶律环并不是不知道自报家门的后果,这本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早已想在战场上屠杀这些两脚羊了! 耶律环冷笑道:“抓我?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便再次纵马冲阵。 冲杀各有损伤,耶律环的身上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 寇盟收回长弓,持长枪入场,直奔耶律环而去。 两人长戟对长枪,竟是打的有来有回,一时间也分不出个胜负。 耶律环边打边嘲讽道:“玄朝的男人就这点力气?” 寇盟枪出如龙,嘴上也不服软:“等我把你的项上头颅割下时,倒要看看你还有几分傲气。” 就在耶律环打的眼睛都已红时,远方黑烟袅袅,火光漫天。 寇盟再出一枪,耶律环横戟挡住,而后向上用力一挑。 寇盟本以为耶律环会再次攻过来,没想到她竟是调转马头,朝着朔州方向狂奔逃去。 “任务完成,撤!”耶律环边跑边大喊。 “撤!”在耶律环附近的骑兵闻言,也边朝朔州方向逃跑,边大声呐喊。 一声令下,辽国骑兵无人恋战,皆快速撤退。 “追!”寇盟杀红了眼,高声怒喊。 这一带都是平原,他不怕有奇兵埋伏,但若追到了朔州城,倒是也不能再追了。 他只希望能在这之前将耶律环擒住。 耶律环座下骏马如风驰电掣,但辽国其他骑兵的马却没有这么快。 正当玄朝士兵紧追不舍,距离辽国骑兵越来越近时,一幕意外发生了。 二十余名辽国骑兵突然猛拉缰绳,调转马头,以一种无畏的姿态反冲向了严阵以待的玄朝军阵。 这一举动出人意料,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勇敢所震撼。 尽管这些骑兵的牺牲壮烈,在数量上的悬殊使得他们的抵抗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们以生命为代价,为同伴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在激烈的交战中,这些辽国骑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 正是这短暂的拖延,为辽国的其他骑兵争取到了逃生的机会。 第219章 再次挑衅 营地之中,一片沉寂。尽管士兵们奋不顾身地从火海中抢出了一些粮草,但八成的损失已是不争的事实。余下的两成,连同士兵们行囊中的干粮,仅仅够支撑四日之需。 士兵们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即便是平日里沉稳的战马,似乎也嗅出了空气中的危机,显得焦躁不安。 在主帐之内,严帝与他的将领们——陈青、高丹、寇盟、杨风和张利迎皆面色凝重,围坐一桌。 无人出声,每个人的心中都在盘算着解决之道。 终于,严帝按捺不住,打破了沉默:“诸位爱卿,眼前的局面,我们该如何应对?” 张利迎沉声道:“目前粮草仅够四日之用,而新的补给还需五日方能到达。末将以为,我们应先坚守营寨,待粮草补给一到,军心自会稳定,届时再图攻城不迟。” 严帝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陈青作为监军,感到若再不发言,似乎显得自己无足轻重。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就依张将军所言,我们先行守备。” 寇盟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们应该准备快马,派遣传令兵以最快速度向云州和寰州送信,请求两城的将领紧急调配粮食。” 高丹则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刚刚秋收完毕,或许我们可以向当地百姓借调一些粮食。” 陈青听闻此言,急忙反对:“这万万不可!” 高丹不解,皱眉问道:“这是为何?” 陈青犹豫了片刻,最终面向严帝,恭敬地说:“陛下,如此做法恐怕会给百姓带来过重的负担。云州、寰州的百姓已饱受辽国的侵扰,生活困苦。今年好不容易迎来丰收,若再向他们征粮,恐怕会引起民怨,甚至激起民变。” 高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他直视着陈青,反驳道:“我们向百姓借粮,正是为了击退辽军的侵略。一旦我们收复朔州,最终受益的将是云州和寰州的百姓。难道我们玄朝的子民连这等轻重缓急都分辨不清吗?” 陈青急了,指着高丹道:“我是监军!我说的算。不听监军擅自行动者,斩!” 高丹立马跪在严帝面前:“皇上,行军打仗,粮草可是重中之重!请皇上定夺。” 陈青也跪在严帝面前:“皇上若是强行征粮借粮,百姓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啊!恐会有损皇上的圣名呐!” 陈青的话正中严帝的心怀。 严帝咳嗽一声道:“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但民心若散了,可不好再聚,征粮借粮一事,从长计议。” 高丹愣住了,道:“皇上……” 严帝挥了挥手,道:“先传信让云州和寰州将可调配的粮食送过来。” 高丹低下头,应了声是。 就在这时,一传令兵一路大声喊“报”,冲了进营帐。 传令兵跪地道:“皇上,将军,那女将耶律环又带着约三百名骑兵来袭营了!” 陈青眼露精光,问道:“多少?” 传令兵道:“三百。” 陈青立马道:“杨风,你速点六百骑兵,随我去生擒耶律环。” 在陈青的内心,耶律环率领三百骑兵突袭营地,这无异于自投罗网,送上门来的军功。 他暗自思忖,若能在此战中斩杀数名辽国士兵,自己便能以军功加身,名声大振。若是运气再好些,上天再多眷顾点,能生擒了耶律环,那他的威望必将如日中天,无人能及。 陈青和杨风领着六百骑兵便冲了出去。 耶律环并没有直线冲向军营,而是在距离约四里之地外便勒马停下。 陈青远远望去,只见耶律环手持长戟,战袍上沾满血迹,但她的脸上却挂着一抹狂热的笑容。 这笑容在陈青眼中,如同死神的召唤,令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不自觉地悄悄拉紧了马缰,让自己的坐骑减缓了速度。 耶律环见玄朝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她高声呼喊,声音中充满了战意:“将士们,随我冲阵!!”她的话语如同战场上的号角,激荡着每一个辽军士兵的热血。 随着她的呼喊,耶律环一马当先,如同一道闪电划破战场,直冲向玄军的阵营。她的勇猛,让陈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真正的战场,那些冲锋的士兵,在他眼中已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索命的恶鬼。 陈青的内心在这一刻经历了巨大的冲击,他意识到,战争并非只是荣耀与功名,更是生与死的较量。 ——他也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军功都是拿命换的”这句话所言非虚。 陈青眼见辽军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步步紧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他不禁失声大喊:“我是监军,保护我!” 他的呼喊在战场上空回荡,玄军士兵闻声而动,不得不放弃了主动出击的机会,转而将他团团围住,形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在陈青的身边,士兵们挥舞着武器,抵御着辽军的冲击,打起了防守反击。 ——这是一场六百骑兵面对三百骑兵的战斗,却被迫采取被动防守的姿态。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玄军精锐来说,如此局面在他们的战斗生涯中还是前所未有的。 士兵们心中或许有不解,有疑惑,但在军令如山的军营中,他们唯有服从。陈青的一声呼喊,改变了战局的走向,也让他们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斗方式。尽管心中有诸多不甘,但他们仍旧坚守着自己的位置,誓死保卫着监军的安全。 骑兵之强,在于其惊人的机动性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行的集中突破。 然而,陈青因恐惧而勒马驻足,不敢轻举妄动,其他骑兵见状,也只得按兵不动,无法发挥骑兵的真正优势,这无异于自废武功,以弱对强。 杨风旗下的这六百骑兵,本是精英中的精英,加之杨风本人勇猛善战,武艺超群,这才使得在短暂的交锋中,玄军能够勉强维持战线,避免出现灾难性的战损比。 但此时战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战场上的形势正悄然对辽军有利,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倾斜。 然而,就在这紧张的关头,耶律环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猛地勒转马头,高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战场上的辽军士兵闻声而动,迅速有序地脱离了战斗,开始向后撤退。 第220章 撤往云州 战场上,耶律环的部队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撤离。但凡对军事略知一二的人,都能感受到这撤退背后隐藏的诡计。 然而,陈青对军事一窍不通,他的眼中只有敌军的撤退,心中只盘算着胜仗的荣耀。在他看来,耶律环的撤退不过是败北的信号。 “军功”二字,如同晨钟暮鼓,在陈青的脑海中回响,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高声呼喊:“追击!” 众将士面面相觑,但见陈青不顾一切地策马狂奔,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耶律环的部队并未向朔州城逃去,而是选择了一条狭窄的山谷。稍有常识的人都能看出,这山谷之中必有埋伏。 但陈青的心中已被“军功”二字所填满,对于潜在的危险浑然不觉。 幸运的是,陈青的马速并不快,他落在了队伍的后方。 部队抵达隘口,立即警惕地勒马停下。 陈青也被迫停下,他不解地问道:“为何止步不前?” 一名将士沉声回答:“这件事处处透露着诡异,此地也是诡异莫测,前方必有埋伏。” 陈青怒斥:“我看你们是胆怯畏战,不敢追击!” 此言一出,众将士脸上都露出了不悦之色。 但陈青身为监军,他们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杨风。 杨风的目光坚定,凝视着那隘口,沉声道:“军令如山,既然监军有令,我们便无所畏惧,追击!”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纵马冲入了隘口。 众将士瞠目结舌。 ——这位传说中的四天王之一,怎会如此轻率? 但陈青和杨风都已经做出了决定,并且两人都已经冲入了隘口,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紧随其后。 未行多久,便见耶律环他们停在了前方不远处。 此时的陈青大喜——那哪是耶律环,是唾手可得的显赫战功啊! 除了陈青,其余人心中都是一惊。 就在他们惊讶之时,山上突然出现了百来号辽兵。 辽兵搭弓,毫不留情地对着玄朝士兵射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陈青从喜到惊不过一息间。 他又惊又怕,勒马调头:“撤!有埋伏!” 遭遇战之时,阵不成阵,列不成列,监军说跑就跑。 这导致军心涣散,所有人都没了再战的心气,他们也只能勒马调头跟着跑。 耶律环哈哈大笑:“玄朝的男人都是这般模样?” 言毕,众将士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耶律环并没让他们去追,而是原地返回了朔州。 陈青一路都在回头看,他担心那索命鬼一般的辽军追来。 一路提心吊胆,终于是看到了玄军的营寨,陈青这才松了口气。 陈青心中又生另一番计较。六百骑兵追击三百,若败退而归,传将出去,他的威名将如何立足?这念头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自尊上。 但眼前情况,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是吃了败仗回来的。 于是,他轻轻拉了拉马缰,让坐骑的步伐稍作放缓。 “杨风。”陈青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 杨风听到呼唤,也随即放松了马缰,让马速降了下来。 “末将在。”杨风简洁有力地回应。 陈青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等会儿汇报战况,我说什么,你只需附和即可。” 他心中暗自思忖,本以为杨风会有所异议,毕竟军人以荣誉为重。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杨风竟然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 “在名誉面前,看来即便是四天王,也不免要妥协。”陈青心中暗自得意,却未察觉杨风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沉。 陈青和杨风一进营帐,陈青便大哭起来。 严帝见状,慌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青道:“前方传报军情的人所传军报有误,对面哪是三百骑兵呐!” 寇盟皱眉道:“不止三百骑兵?” 陈青哭道:“敌方光骑兵便有一千,埋伏在周围的步兵更是不计其数。” 寇盟看向杨风,问道:“此事当真?” 杨风点头道:“监军所言不虚。” 寇盟道:“可看清大致有多少敌军?” 陈青眼波流转,道:“我、我当时陷入苦战,并未看清。” 杨风道:“末将安插的奸细已渗入朔州,他给我传来了情报。”说罢,杨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蜡丸,呈给了严帝。 严帝将蜡丸打开,将纸条取出而后展开。 纸条上写道:辽军已向朔州增兵八万,亦有三万辽军绕后切断了粮草运输路线。 众人见纸条上的军报,皆是倒吸了口冷气。 陈青惊慌道:“皇上,我们、我们还是先撤退吧?” 陈青这句话一出,在场众人竟也无人反驳。 严帝看向四天王,问道:“你们也觉得要撤退么?” 杨风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无奈:“我们粮草告急,加之地方派来的大队人马已切断了我们的补给线。面对如此局面,唯有先行撤退至云州,以图再举。” 寇盟的眉头紧锁,疑惑道:“为何偏偏选择云州?我们这支庞大的队伍若要前往云州,必然要经过一条险要的窄道。一旦在那里遭到伏击,我们的人数优势将不复存在。” 高丹道:“依末将愚见,我们应当转而向寰州撤退。那里的路途开阔平坦,即便遭遇突袭,我们也能迅速布阵,敌人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张利迎闻言点头:“我觉得高将军所言极是。” 陈青一听到寰州二字,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惊慌,他急忙说道:“我仍认为杨将军所提的撤退路线最为妥当。” 严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问道:“理由何在?” 陈青眉头紧锁,仿佛在脑海中翻江倒海,终于挤出一句:“兵者,诡道也。我们若认为向寰州撤退是上策,辽军岂能不知?若我们逆其预期而行,或许能有出其不意之效。” 寇盟终于按捺不住,冷哼一声,斥责道:“荒谬之言!我军以人数占优,怎能将决策建立在‘说不准’之上?” 陈青还欲争辩,却被杨风抢先一步,沉声道:“末将认为陈监军之言颇有见地。” 寇盟闻言,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杨将军,你……你这是何意?” 杨风并未与寇盟多费口舌,而是冷静分析道:“我军粮草仅够四日之用,若辽军在寰州路上设伏,只需围而不攻,七日之内,我军必将不战自乱。” 他继续说道:“因此,我军人数上的优势反而可能成为累赘。不如出其不意,选择退往云州。而且,退往云州的路途更为近捷。” 陈青心中大喜,道:“对,就是这个意思。杨将军深得我意。” 严帝也觉得陈青和杨风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拍板道:“我们先往云州撤去,攻城之事再从长计议。” 第221章 一触即发 朔州。 萧渊和萧至坐在营帐中,等着耶律环的消息。 时间悄然如细沙从指间溜走,萧渊眉宇间凝起了忧虑,他沉声道:“按常理,他们早该返回了,究竟为何迟迟不见踪影?” 萧至则显得较为从容,他轻轻一叹,似是理解又似安慰:“公主乃金枝玉叶,此番首征沙场,自然不能与历经百战的将士们相提并论,难免行动上会稍显迟缓。” 萧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既有对公主安全的担忧,也有对战场无情的无奈。 萧至见状,又补充道:“不过,有众多精兵强将随行保护,公主定能平安归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士兵走进营帐。 ——这士兵正是随耶律环出征的三百骑兵中的一员。 士兵脸上的笑容难以压住,行礼道:“萧将军,此战大捷!” 萧渊的心中焦急如焚,他的声音中带着迫切:“公主何在?” 士兵神色镇定,回报道:“公主命我先行一步,向萧将军汇报战况,她稍作更衣,即刻便至。” 听到公主安然无恙,萧渊紧锁的眉头终于得到了舒缓,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他语气轻快,带着几分好奇:“那便快与我细说今日战场的情形。” 士兵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语气中满是对公主的赞扬:“环公主不愧是我们辽国的公主,英勇非凡,骑术精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与玄朝的战士交锋,毫不逊色!” 萧渊自豪道:“我辽国不论男女,生来就会骑马打仗!” 士兵附和道:“萧将军所言极是。” 萧渊摆了摆手,示意士兵退下。 萧至笑道:“久闻公主骑射和长戟双绝,今日一战,当真是印证了这些传言。” 萧渊更加自豪了:“你也不看看是谁教的。” 萧至哈哈大笑道:“我自然知道是萧将军教的。” 时间悄然流逝,耶律环的身影出现在营帐之中,她身着一袭新装,步伐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自豪与骄傲,宛如一只孔雀昂首展翅,步入了营地。 ——她的初次征战便取得了功绩,这份荣耀自然令她感到无比自豪。 萧渊目睹耶律环的英姿,不禁含笑问道:“环儿妹妹,初上战场的体验如何?” 耶律环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淡然道:“敌军不过尔尔,不堪一击。” 萧渊听后,放声大笑,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劝诫:“环儿妹妹,记住,胜而不骄,败而不躁,此乃常胜之道。” 耶律环向来不喜欢听人唠叨教诲,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好啦好啦,萧大哥别再念了,我记下了。” 就在三人谈笑风生之际,又一名士兵骑着快马急匆匆赶来,他翻身下马,冲进营帐,单膝跪地,急切地报告:“萧将军,有密报。” 萧渊面容一肃,立刻正色道:“快,速速呈上来。” 士兵迅速从怀中掏出一颗蜡封的丸状物,双手呈递给萧渊。 萧渊接过蜡丸,熟练地剥开,从中抽出一张细薄的信纸。 他急切地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纸上的字迹:玄军已拔营撤退,目的地云州。 耶律环眉宇间透出疑惑:“萧大哥,我们安插在玄军营中的奸细究竟是何人?” 她心中有数,能连续两次及时传递密信,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定是营中的某位将领。 她的理由简单而直接:普通士卒行动受限,即便是最前沿的暗哨,也不可能单独行动,总有同袍监视。 要在军中自如行动,除非手握军令,或是能发号施令的大将。 萧渊目光如炬:“我们的奸细,可不仅仅局限于军营之中。” 耶律环好奇心起:“那他究竟是谁?” 萧渊轻点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宠溺:“军中机密,不是你该打听的。” 耶律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萧至指向地图上通往云州的必经之路,一个狭窄的隘口:“在此设伏,即便是玄军百万雄师,也难逃此劫。” 耶律环回忆道:“耶律信不是已经在那边布下埋伏了吗?” 萧渊沉声道:“玄军既已决定撤往此处,我们便无需分散兵力,集中所有兵马,全力一击。” 耶律环眉峰微蹙:“所有?连朔州的守军也要全部调去?” 萧渊点头,语气坚定:“正是,全力出击。” 耶律环眼中闪过一抹炽热的战意。 萧至又问:“萧将军,你是留守朔州,还是亲自领兵拦截玄军?” 萧渊冷笑,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和戏谑:“玄朝皇帝亲征,我若不亲自出马,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辽国不懂礼数?” 萧至朗声大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真想知道那位皇帝的脖子,是否比普通人更硬一些。” 耶律环轻蔑地回应:“他们那位监军畏首畏尾,对兵法一窍不通。能让他当监军的,恐怕也是无能之辈。” 萧渊注意到耶律环眼中闪烁的热切光芒,便问道:“环儿妹妹,你是愿意留守朔州,还是随我一同前往前线?” 耶律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自然愿意身先士卒,只是不知道萧大哥是否同意。” 萧渊略作沉吟,然后坚定地说:“若是环儿妹妹渴望冲锋陷阵,我岂有阻拦之理?” 耶律环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就不怕我抢了所有的战功?” 萧渊与萧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两人齐声大笑。 萧至笑着说:“若你真能独占战功,我们自然无话可说,只会为你感到骄傲。” 耶律环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萧渊将话题拉回正题:“玄军拔寨不能让他们拔的太舒坦,速速派二十名骑兵去骚扰。” 萧至道:“是。” 萧渊补充道:“让他们带上细腰鼓,只需绕着玄朝军营转圈击鼓便行,若有人追来,切莫应战。” 萧至点头。 萧渊又道:“我们需绕行至那隘口处,事不宜迟,即刻出发。”言毕,他带着萧至和耶律环走出了营帐,准备点兵出发。 第222章 扰乱军心 在古代,木头不仅是建筑和日常生活的必需,更是战争中的重要战略物资。 因此,拔寨撤离远不止是简单的收拾行装,更需巧妙地将那些坚固的木料一并带走,以备不时之需。 正当玄军忙碌着拆卸营帐、整理装备,准备撤离之际,一名哨兵气喘吁吁地冲进营地,急报军情:“报!有辽军骑兵正朝我方军营疾驰而来!” 高丹立刻上前询问:“来了多少骑兵?”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定,显露出一位将领的沉着。 哨兵喘着粗气,面带急色:“烟尘蔽日,难以估摸确切数目。” 高丹眉宇间闪过一丝严峻,随即下令:“再去探明情况。” 哨兵得令,立刻转身,跨上战马,如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 辽军骑兵的来袭,意味着一场战斗在所难免。高丹迅速集结兵力,准备迎战来袭之敌。 就在玄军士兵列阵完毕,正要踏出营寨大门之时,远处传来了震天的鼓声和士兵们的怒吼。那声音如同雷霆万钧,震撼着每个人的心。 随着鼓声和吼声的不断逼近,战场的紧张气氛达到了顶点。高丹拔出腰间的长剑,剑指苍穹,他的声音在鼓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将士们,杀敌者,领人头来邀赏!” 他的话语如同烈火,点燃了士兵们的斗志。 在高丹的带领下,玄军士兵们士气高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激烈战斗。 然而,当高丹率领的骑兵方阵刚刚露出锋芒,辽军骑兵却出人意料地在视线中一晃,随即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高丹,这位身经百战的名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辽军此举,分明是一招虚张声势,他亦曾运用此计,以乱敌心。一抹冷笑浮现在他刚毅的面庞上,高丹嘲讽道:“班门弄斧。” 随即,他的声音在战场上空回荡:“众将士听令,原地列阵,稳住阵脚!”高丹的命令清晰有力,士兵们迅速响应,阵型稳固如山。 不久,辽军那二十名骑兵再次出现,他们依旧腰鼓震天,口中吼声如雷。当接近到弓箭射程之内时,辽军骑兵猛地勒马,拉弓如满月,箭矢如雨,向玄军射来。 玄军将士们冷静应对,挡下辽军的突袭,然而辽军骑兵再次扬鞭策马,迅速撤离。如此往复,辽军骑兵四次来袭,虽未造成实质性伤害,却如同苍蝇般扰人。 ——苍蝇在你身边嗡嗡叫,你明知它不会对你造成实质伤害,但就是打心底感到聒噪、恶心。 高丹心中明白,辽军的真正目的不在于杀伤,而在于消磨玄军的耐心与士气。 高丹明白,但是他部下将士不明白。 一骑兵道:“高将军,他们不过二十骑兵,我们杀过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扫视着自己的士兵,高声鼓舞道:“勇士们,辽军的伎俩不过是小儿科,意在扰乱我们军心,我们若稳如泰山,他们自会黔驴技穷!” 士兵们在高丹的鼓舞下,心中的焦躁逐渐平息。 可玄军的后方,士兵们并不清楚前线的具体情况,他们只知高丹迟迟未归,只能从远处传来的辽军高喊声和腰鼓声中,感受到一股莫名的紧张。 炎炎烈日下,他们的焦虑和不安如同烈焰一般,炙烤着每个人的心。 在这股不安的浪潮中,严帝和陈青的脸上显露出最为明显的烦躁和焦急。 严帝紧皱着眉头,沉声问道:“高将军已经去了这么久,为何还未归来?” 寇盟正想回答,却被杨风抢先一步,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辽军诡计多端,高丹将军所带的士兵并不充足。我请求再次带领一支精兵,前往前线探明情况。” 严帝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准。” 杨风行了一礼,随即迅速集结士兵,踏上了前往前线的道路。 拔寨的士兵们看到高丹将军久未归来,又目睹杨风带领着另一批士兵前去支援,心中的不安和焦虑愈发强烈。他们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拔寨的速度也随之减慢。 对于那些身经百战的精兵来说,他们已经习惯了战场的风云变幻,能够保持相对的冷静。 然而,对于那些临时征召的杂兵,情况则完全不同。他们缺乏经验,对于战场上的不确定性感到更加恐慌和无助。 随着紧张气氛的持续,一些杂兵在拔寨的劳碌中终于按捺不住,因为一些琐碎的小事开始互相指责,甚至叫骂起来。这不仅影响了拔寨的效率,更有可能引发更大的混乱。 寇盟听见帐外传来吵闹声,心中也立马领会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立刻大步走出营帐,那威严的身影如同定海神针,立于众人之前。 他的声音如雷鸣般在营地中回荡,震慑着每一颗躁动的心:“将士们,辽军所施的不过是虚张声势之计,他们并无真正进攻之意。只要我们稳住军心,迅速完成拔寨撤离,他们的诡计自然不攻自破。” 寇盟在军中的威望极高,他的话语仿佛有着魔力,让士兵们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军心在他的安抚下得到了稳定,拔寨的工作也恢复了秩序。 与此同时,杨风率领的增援部队终于抵达了高丹所在的位置。杨风环顾四周,只见玄军严阵以待,却不见辽军的踪影,他不禁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见辽军的踪影?” 高丹沉声解释道:“辽军此举,只为扰乱我们的军心,拖延我们撤离的步伐。他们骚扰一番后便会撤退。” 杨风听后,表示理解,并坚定地说:“我愿意与高将军一同在此守候,辽军见我们戒备森严,定然不敢再来。” 高丹却皱起了眉头,担忧地说:“若我们俩长时间在此,不回营中,恐怕士兵们心中会生出不安。” 杨风则宽慰道:“高将军放心,营中有张利迎将军和寇盟将军坐镇,军心必定稳固如山。” 听到杨风这番话,高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223章 军心涣散 拔寨完毕,人困马乏。 并未停歇片刻,玄军浩浩荡荡地往云州出发。 终于是走到了那让人担忧的隘口。 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四天王勒马驻足,他们驻足的瞬间,旗手举起停军旗。 ——刷刷刷,后方旗手也随即举起了停军旗。 寇盟道:“先行军前进。” 说罢,几十名步兵走进了隘口。 其实这个隘口处,最有可能设伏的地点是在山上。原本应该叫哨兵去山上巡查,确保无误后大军再次前进。 可是,从玄军驻扎处到隘口处,皆是都哑,都没有上山的道路。 也因这个原因,寇盟、张利迎和高丹都不建议往云州撤退。 但监军是陈青,严帝也许可,他们自无话可说,只能祈祷山上并没有埋伏。 过了一盏茶时间,先行军安然无恙的回来。 先行军入队后,寇盟喊道:“出发。” 行军旗立起,玄朝大军浩浩荡荡地走进了隘口。 没有任何其它声音,唯有行军的声音。 玄朝军队走到隘口中央处时,突然听山上大喝道:“杀!” 玄军大惊,抬头看去,便见火桶、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 一瞬间,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队中蔓延,哀嚎声、痛呼声交织成一首悲惨的交响乐。 火桶和巨石的攻势过后,山崖上突然出现了百来号弓箭手,领头的是耶律信,他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如同流星划破夜空,直接穿透了一个士兵的头颅。 这一箭,不仅是示威,更是战斗的号角。刹那间,箭雨如注,无情地射向玄军。 高丹、寇盟、张利迎和杨风大声呼喊:“列阵!列阵!”盾牌手迅速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盾墙,挡住了如雨的箭矢。 刹那间,箭如雨下,毫不留情地射向玄军。 高丹、寇盟、张利迎和杨风都大喊道:“列阵!列阵!” 手举盾牌的士兵立马组成盾墙,挡住了那如雨般的箭矢。 玄军里的箭手也终于是稳定了心神,搭弓射箭进行反击。 陈青和严帝吓得瑟瑟发抖,蹲在盾墙中,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前方的骑兵如疾风般向隘口出口冲去,他们的马蹄在坚硬的土地上掀起一阵阵尘土,仿佛是战场上的鼓点。后方的步兵则在盾墙的庇护下,缓慢而坚定地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艰难。 当骑兵们终于瞥见隘口出口处的一线光明,心中涌起一丝庆幸之时,却惊见出口处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如同乌云压境——耶律环、萧渊和萧至率领的兵马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他们并未急于冲锋,而是冷静地向隘口投掷铁蒺藜,这些锋利的铁器在地面上铺开,如同死神的荆棘。铁蒺藜之后,是一阵密集的箭雨,从正面呼啸而来,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面对如此绝境,若是拉缰停马,不仅后方的骑兵会因反应不及而撞上前方,更无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高丹心中一横,硬着头皮高喊:“冲杀出去!” 骑兵们冲过铁蒺藜阵时,人仰马翻,血肉横飞。而那些紧随其后的骑兵,几乎是踏着同袍的血肉,才得以冲出隘口的死亡陷阱。 然而,当他们刚刚冲出隘口,却又遭遇了辽军骑兵的猛烈冲杀。辽军骑兵并不恋战,一阵冲杀之后,迅速结阵离去,留下玄朝士兵在疲惫和混乱中挣扎。 玄朝士兵早已疲惫不堪,这一突如其来的埋伏更是让他们的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辽军虽然大获全胜,但耶律环心中却仍有不甘:“为何不酣畅淋漓地冲进隘口,杀他个片甲不留?” 萧渊冷静地回答:“那隘口狭窄,仅容四人并行,玄军人多势众,纵深太长,若我们贸然冲入,一旦陷入重围,那隘口便成了他们的反扑之地。” 辽军行至一处宽阔地带,萧渊示意全军停下。耶律环皱眉问道:“我们就在这等么?” 萧渊点头道:“此地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我们在此守候,便可以逸待劳。” 耶律环疑惑道:“你不怕他们原路返回?” 萧渊冷笑道:“他们已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若让他们再回隘口,军心只会更加涣散。” 耶律环皱眉道:“但你可别忘了,领军的是高丹、寇盟、张利迎和杨风。” 萧渊笑着看向耶律环,道:“你知道一句话叫做将怂怂一窝么?他们的监军可是一个没鸟的太监。” 耶律环恍然大悟,而后莞尔一笑道:“还有一个不知道有没有鸟的皇帝。” 言毕,两人哈哈大笑。 玄朝军队终于从那要命的隘口踉跄而出,如同从炼狱的边缘挣扎归来。 这一战,不仅死伤无数,更有无数士兵丢盔弃甲,四散逃命——终究,这军心如同被狂风摧残的旗帜,已然支离破碎。 剩下的将士们,脸上写满了绝望,如同冬日里凋零的枯叶,失去了生机。 严帝和陈青急匆匆地骑马赶到四天王身边,他们的脸上带着焦急和不安。 士兵们看到他们,眼中原本的敬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怨恨和愤怒。那一双双充满怨恨的眼睛,仿佛是一支支利箭,直射严帝和陈青的心窝。 若眼神能杀死人,严帝和陈青恐怕早已在这些目光的箭雨中倒下无数次。 他们感受到了士兵们的异样,心中更是惶恐不安。他们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仿佛想要逃离这充满怨恨的目光,却又无处可逃。 寇盟看到陈青时,他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和愤懑,飞身便一脚踹去。 陈青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在地,痛嚎着。 “你!你竟敢殴打监军!皇上,你要为我做主啊!”陈青一边哀嚎一边斥责寇盟。 严帝正要开口说话,却听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打得好!” 这一声叫好如秋风过境,竟是带起了一片叫好声。 “打得好!” “杀了他!” “狗宦官!寇将军,杀了他!” 愤怒的叫喊声响彻了天际,吓得严帝不敢再言语半分。 第224章 兵败如山倒 严帝再是第一次御驾亲征,也是明白了现在的局面。 若不给士兵们一个交代,恐怕是要哗变了。 严帝不发一言,只看着怒火中烧的寇盟,希望他能安定士兵们的情绪。 没想到,寇盟竟是直接拔出了腰间佩剑,剑指陈青的咽喉。 “你为何执意要军队撤往云州?”寇盟怒吼道。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稳住了军心——至少再无一人大声喧哗。 陈青被利剑抵住喉咙,瞬间汗流浃背。 他小心地移动着眼珠子,看向严帝:“皇……皇上,你要为小人做主啊!” 严帝咳嗽一声,摆谱道:“寇将军,陈青好歹是朕钦定的监军,你这样做,将朕置于何地?” 寇盟道:“皇上,末将以下犯上之罪,等安全到了皇城,我必定负荆请罪。但是……” 寇盟的声音又变得狠厉:“你若不答,我现在便杀了你!你若说谎,我的剑依旧不会留情!”说罢,他的手微微用力,一道血痕出现在陈青的脖子上。 陈青吓得立马跪地,哭喊道:“寇将军,是小人的错,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寇盟问道:“你错在哪?” 陈青道:“错在不该执意让士兵们撤往云州。” 寇盟再问:“你为何执意如此?” 陈青早已被吓破了胆,哭道:“我只是想保住我老家的田地呐!” 严帝闻言,大怒道:“保住你老家的田地?!” 陈青如同捣蒜般点头:“若大军撤往寰州,必将经过我老家的田地。军队过境,借粮、践踏田地,都是不可避免的。小人……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了。” 严帝顿觉胸口有一股烈火在烧,他咬着牙,用力踹向陈青。 陈青被严帝踹倒在地,没有痛嚎,而是立马爬起来,爬到了严帝的脚下,抱住了严帝的腿:“皇上,念在小人照顾了你半辈子的份上,你就饶了小人吧!” 严帝深吸口气,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你这狗宦官,该受千刀万剐!” 此话一出,士兵们皆愤怒道:“杀了他!杀了他!” 陈青还在哭求,严帝只是闭眼抬头。 寇盟见状,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了陈青的咽喉。 陈青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柄贯穿自己咽喉的剑,看着自己咽喉处留下的鲜血。 寇盟收剑回鞘,陈青应声倒地。 片刻的沉寂之后,迎来了海啸般地叫好声。 “杀得好!” “狗宦官,死有余辜!” 士兵们看似士气涨了些,但寇盟等人明白这只是表面现象,其实现在军中士气已经低到了谷底。 若要赌,最好的方式是从隘口返回,再往寰州前行。 但,军心低的已然经不起任何折腾。 众人只能咬牙,继续往云州前进。独留陈青曝尸荒野。路过他尸体身边的人,都狠狠地往他身上吐了口唾沫,方解心中恨意。 天边残阳胜血。 残阳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这疲惫不堪的军队。 突然间,杀声震天,如同雷霆万钧,撕裂了此刻的宁静。 四天王反应神速,他们的声音如同战鼓:“列阵迎敌!” 约两万辽军士兵如汹涌澎湃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来。 他们的马蹄激起了漫天烟尘,遮天蔽日,如同沙场的风暴。 萧渊、耶律环、萧至、耶律信,这四位辽军的领袖,他们的手如同苍鹰展翅,长弓满月,箭矢如流星划破长空。 一箭之后,他们迅速收回弓箭,拿起自己的近身兵刃,如同杀神降临,勇猛地冲向了玄军。 “丢盔弃甲者,可活!”萧渊的声音如同惊雷,震撼着每一个玄军士兵的心灵。 接二连三的变故,加上指挥上的连连失利,玄军中的士兵终于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低迷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不知是谁先发出了那一声绝望的呐喊:“我投降,别杀我。” 军中的投降声此起彼伏,如同退潮时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渐渐的,肉眼可见的许多士兵开始扔掉手中的武器,脱下身上的盔甲,他们的动作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两军相接,玄军竟如猪羊一样,被辽军反复冲杀着。 哭喊声、哀嚎声、痛吼声响彻天地。 这凄惨的声音,更是将玄军士兵推向了绝望。 更多的玄军还是四散逃跑,就连士兵里的精锐也开始被这崩溃绝望的情绪所感染,开始逃窜。 那些早已丢盔弃甲,跪在地上祈求苟活的士兵也没能如愿,惨遭辽军无情斩杀。 就是放四十万头猪在旷野上跑,辽军要抓也得抓好一阵子。 玄朝士兵莫非比猪还蠢? 答案便是,军心涣散的,士兵绝望崩溃的那一刻开始,还真就不如乱跑的猪。 很难想象两万人是怎么让这么多人丢盔弃甲的。 更难想象的是,这么多人是怎么老实地站着,让两万人将他们的手给绑住的。 ——很荒诞,但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辽军并没有那么多绳子用来绑住他们,只能就地取材,用利器割掉玄军的衣服,用布条把玄军士兵的手绑住。 耶律环和萧渊骑马从几十万人身边穿过,犹如闲庭信步。 严帝站在原地,眼里早没了光彩,嘴唇上也没了血色。 ——他并未发抖,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从来不会发抖,只会如木头一般站在原地发怔。 耶律环用长戟拍了拍严帝的头。 严帝的脑袋只是做出了惯性动作,而后再无其它动作——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耶律环揶揄道:“这就是玄朝的皇帝么?和田间匹夫也没什么区别。” 萧渊笑道:“环儿不可无礼,我们与玄朝向来交好,得好好款待。” 这一战,高丹、寇盟战死,杨风和张利迎被生擒。 那些跟着皇帝御驾亲征的文官,死伤大半,剩下的也没有逃的念头。 不夸张的说,经此一战,玄朝的脊梁骨算是被彻底打断了。 几十万玄军,就像是牛羊一样,被辽军驱赶着往朔州方向慢慢前行。 第225章 制衡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玄军兵败,严帝被抓的消息如野火燎原之势传开。 那些逃兵也把事情始末传了出去。 包括陈青为了自己老家的田地,让玄军撤往云州。 也包括事后回想起来十分异常的事情——比如辽军是怎么得知粮草位置的。 一时间谣言四起,说是军营里出了奸细,因为奸细把扎寨的所有部署全泄露给了辽军,这才导致玄军大败。 但是,到底谁是奸细呢? 李不予已经将房内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 他本以为这次只是去捡战功的,把主和派的人八成推荐给了严帝,让严帝带上。 可没想到,辽军竟然撕毁了协约。 四十万大军,被两万辽兵歼灭,这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李不予并不认为军中出了奸细只是谣传。 他突然想起了公孙雄,想起了严帝说御驾亲征时他的暧昧表现。 铁甲营早不在川蜀地带晚不在川蜀地带,偏偏御驾亲征的前夕跑去了那。 在推荐人选时,公孙雄也没把自己的亲信推荐给严帝。 四天王除了杨风之外,虽说偏向主战派,但并不是和公孙雄是一伙的。 “公孙雄要造反!”李不予肯定地大吼道,“我要去太子面前奏他一本!” 言毕,他走出房门。 已是冬天。 寒风吹来,竟是把李不予的思绪给吹清晰了。 “不对,不对。”李不予喃喃道,边说边走回房间,坐在了椅子上。 全颖看着他疯了一样,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跟随着。 李不予自言自语道:“兵败的消息传到京城已经将近一月了,若要造反,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公孙雄为何迟迟不动?” 他深深吸了口气:“若那些暗地里买兽骨、买武器的人都是他的人,再加上铁甲营三千重骑兵和他能指挥动的士兵,应该早就动手了呀!” 对呀,为什么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到现在也没见了踪影?他们去哪了?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或者说,已经不需要他们动手了? 想到这,李不予大惊,他开始回想起出现过大量购买兽骨和武器的城池,嘴里默念了那些人的名字。 ——这些人,三成是公孙雄的亲信,七成是太子的亲信! 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不动手,是因为不需要他们动手了! ——因为严帝本就回不来了! 那些阴影处的人,就是要劫杀严帝的! 李不予想到这,突然恍然大悟,而后又似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不是公孙雄要造反,是太子!”李不予的声音低沉而无力,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努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荒谬的真相,“太子要造反,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竟然要造自己父亲的反。” 全颖听到这话,震惊得无以复加,终于忍不住插话道:“李大人,或许这只是你的误会?” 李不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不会错。” 全颖紧锁眉头,追问道:“那他为何要这么做?他造反的动机何在?” 李不予苦笑一声:“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我怎会知晓他们心中所想?” 他不再深究太子造反的原因,而是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安危。 他之所以能与公孙雄抗衡,依赖于严帝对他的宠爱与信任,也依赖于主和派的大臣并不在少数。 现在,这两个依赖都没有了。 太子本就偏向公孙雄,而现在朝堂上,主战派的人数可谓是碾压了主和派。 李不予头冒冷汗,喃喃道:“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严帝救回来,一定要救回来。”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太子正坐在御书房内批阅着各方奏折。 传话太监走了进来:“太子殿下,公孙雄求见。” 太子微微颔首。 片刻,公孙雄便走了进来。 公孙雄跪地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但不消片刻,他严肃道:“父皇只是北狩去了,我依旧是太子,公孙大人不可胡言。” 公孙雄起身,笑道:“是微臣的错。” 太子问道:“何事?” 公孙雄使了个眼色,示意将宫女太监打发走。 太子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宫女和太监。 公孙雄沉声说道:“皇上北巡,主和派的重臣非死即俘,如今朝堂之上,主和派已如风中残烛。太子殿下监国,这正是肃清余孽、巩固大业的良机。” 太子的目光从手中的奏折上抬起,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公孙大人所言甚是,但主和派中许多人不过是政见不合。若无正当理由便加以清洗,恐怕会引起非议,有损我朝声誉。” 公孙雄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正色道:“然而,彼等皆是优柔寡断之辈。战云密布之际,岂能容忍懦弱之言干扰国策。” 太子轻轻合上奏折,目光深邃,缓缓说道:“近日细览主和派诸臣之奏章,发现其中不乏真知灼见,他们的建议颇具深意。” 公孙雄欲再言,却被太子温言打断:“公孙大人忧国忧民之心,我深感敬佩。然则,吾父皇常言,朝堂之上若仅有一音,必将导致决策偏颇,不利于国泰民安。” 公孙雄沉默半晌,道:“太子殿下,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太子叹息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我考虑不周了,还望公孙大人海涵。” 若上级对下级说出了“海涵”之类的谦卑词汇,那谈话基本也就结束了。 公孙雄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决,他语气坚定地说道:“至少李不予此人,其行径恶劣,若不加以严惩,难以正国法,振朝纲!” 太子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沉思,他缓缓答道:“李大人辅政多年,虽有过失,但也为朝廷尽心尽力,功过相抵。况且他一直深受父皇的宠信,若父皇归来,得知李丞相遭遇不幸,我这为人子的,又如何向父皇交代?” 公孙雄不说话也不动。 太子问道:“公孙大人还有何事么?” 公孙雄道:“无事。” 太子打了个哈欠道:“我乏了,改日再请公孙大人喝茶。” 公孙雄立马转身,大步离去。 待公孙雄离去后。 一太监走了进来。 太子问道:“公孙雄走了?” 太监点头:“走了。” 太子又问道:“秘密送给雷宝车、于江峰和应无疾的信送到了么?” 太监道:“按时日来算,他们应该快要抵达开封了。” 第226章 于江峰的下策 入冬。 天渐冷。 太子坐在御书房批阅着奏折。 一传话太监走进来禀报:“太子殿下,雷宝车和于江峰求见。” 太子闻言喜出望外道:“速速让他们进来。” 没过多久,雷宝车和于江峰便走了进来。 雷宝车跪地道:“草民雷宝车见过太子殿下。” 于江峰也跪地道:“草民于江峰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立刻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走下台阶,亲自将他们一一扶起,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二位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你们的到访,真是让朕感到如释重负。” 雷宝车和于江峰站起身来,太子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有你们在,朕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一些。朕近日来忧心忡忡,朝中事务繁重,朕深感力不从心。今日得见二位,朕心稍安。不知二位有何良策,可助朕解忧?” 于江峰冷笑道:“朝堂有李不予和公孙雄坐镇,哪需要我们两个平民?” 太子闻言一愣,眼眶突然湿润起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父皇对两位做的糊涂事,我在这赔不是了。”说完,他竟然真的向雷宝车和于江峰深深作揖行礼。 雷宝车大惊,立马扶住太子,急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 太子深吸了口气道:“父皇北狩,四天王战死两个,被俘两个,朝堂文武百官损失过半,四十万士兵跑的跑,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大厦将倾,唯有两位可力挽狂澜。” 雷宝车也叹了口气道:“此事早已传开,我们已有耳闻。” 于江峰沉吟片刻,道:“不知太子殿下心里有何想法?” 太子道:“我正是没了对策,才急切地让人请来两位为安定天下出谋划策。” 于江峰的目光锐利如刀,他沉声问道:“辽国那可有什么新的动作?” 太子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没有任何新动作,就连索要钱财都没有。” 于江峰的眉头紧锁,他继续追问:“朝堂内的百官可有什么异常动作?” 太子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现在没有,但父皇御驾亲征之前倒是有那么一件怪事。” 雷宝车露出疑惑的神色:“怪事?” 太子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沉重:“就在父皇准备御驾亲征的时候,铁甲营三千重骑兵全数去了川蜀。而且在推荐随行官员时,公孙雄并没有推任何亲信。” 雷宝车和于江峰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震惊。 太子继续道:“我就不妨直说了,我觉得公孙雄在这件事上,一定打着自己的算盘。” 雷宝车快言快语,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不对啊,若公孙雄要反,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为何还迟迟不动?” 太子一惊,急忙辩解:“这……我没说公孙都督要反。” 于江峰狐疑地看着太子,似乎想在太子身上找寻答案。 他又问道:“李不予呢?” 太子道:“李丞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只是在早朝时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雷宝车冷笑道:“他的狗死伤大半,能不沉默么?” 太子觉得雷宝车所言过重,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太子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总之现在局势一团乱,不知两位爱卿可有破解之法?” 于江峰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他缓缓道:“我倒有两条计策。” 太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急切地追问:“爱卿速速说来。” 于江峰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第一,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被俘,不知何时能回,殿下不该总以太子身份监国。” 太子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于爱卿的意思是?” 于江峰继续道:“既然严帝北狩了,那太子自然该是皇上,而不是监国太子。” 太子大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这……这并没有先例,也并不符合规矩。” 于江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特事特办,国家一直无君,相当于大厦无地基,迟早会倒的。” 太子沉默了许久,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缓缓开口:“那第二条计策是什么?” 于江峰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第二,严帝北狩这事出来,必定有势力要趁势作乱造反,我们先以谈为主,该重金招安的重金招安,不肯接受招安再用兵镇压。” 太子疑惑道:“重金招安?” 于江峰道:“若重金无法招安,便授予官职招安。” 太子道:“若是如此,朝廷的脸面何在?” 于江峰道:“这些反的都是看不到希望的百姓,不过是讨个活法。给他们重金,让他们能活,给他们官职,让他们能为朝廷效力。严帝闹这么一出,我若是百姓我也反。” 太子深吸了口气道:“于爱卿慎言。” 于江峰道:“忠言逆耳,严帝这一败,烧光了玄朝大半家底,毁掉了百姓最后的期待。” 太子闻言,不再说话。 于江峰又道:“朝廷已经经不起太多战事了,得全力养精蓄锐对付辽国。若能招安叛军,便能用叛军打叛军。当下局势,只能用此下策。” 太子皱眉道:“于爱卿此计甚妙,怎会是下策?” 于江峰叹道:“若百姓人人安居乐业,谁愿意造反?只怕是谁说一个反字,都会被其他人用唾沫淹死。用叛军打叛军,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的说法是,用玄朝的子民对抗玄朝的子民,这还不是下策?” 太子赞叹道:“于爱卿心系天下子民,当真玄朝之福,百姓之福啊!” 雷宝车道:“我只是一介武夫,不知太子殿下唤我来作甚?” 太子道:“既然两位爱卿皆开诚布公,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我需要你这个‘常胜将军’的威望震慑天下。” 雷宝车想了想,道:“顺便制衡住公孙雄?”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雷宝车,竟是不否认,而是点头承认。 雷宝车道:“要制衡公孙雄,光靠威望未必有用。” 太子的眼神坚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决断:“这我自然清楚,所以我想你做骠骑大将军。这样的话,你不但官阶上与公孙雄平起平坐,手里也有兵。” 雷宝车闻言,立刻跪地,声音中带着一丝激动:“谢主隆恩,臣愿为江山社稷,肝脑涂地。” 太子的目光转向于江峰,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我封你做知枢密院事。” 于江峰也跪地道:“谢主隆恩。” 太子的声音温和而坚定:“爱卿平身。” 于江峰和雷宝车闻言谢过,起身看着太子,他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坚定和忠诚。 太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深思熟虑:“今日我们所谈事关重大,我得再深思熟虑。两位爱卿风尘仆仆赶来,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息,明日早朝我们在朝堂上再议。” 于江峰和雷宝车拱手告退。 房内又只剩太子一人。 他坐回座位上,喃喃道:“也不知应无疾何时能赶来,这场局,只差他一人了。” 第227章 围炉煮茶 另一日。 早朝。 于江峰和雷宝车身着崭新的官服,步伐稳健地步入大殿。他们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殿上众大臣的注意,众人的表情各异,有的喜出望外,有的狐疑不定,有的皱眉不语,当然,也不乏前来道贺的。 公孙雄和李不予早已在大殿上等候早朝,他们的目光在两位新官身上打量。 公孙雄面带微笑,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恭喜两位复职,有两位在,这玄朝是有救了。” 李不予也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不知两位此次复职,官居何位?” 于江峰对着无人的龙椅拱手,声音中带着一丝庄严:“谢主隆恩,官居知枢密院事。” 雷宝车也拱手回应:“骠骑大将军。” 李不予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喜悦所取代:“恭贺,恭贺。” 公孙雄倒不似李不予那样欢喜,他微微皱眉,而后皮笑肉不笑道:“我老了,我竟已经忘记我朝已多久没有骠骑大将军了。” 雷宝车刚想回话,却听一太监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习惯性的站队,拱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喊完口号,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严帝不是在北狩么? 一时间,群臣心中都有了些猜疑。 太子穿着龙袍,坐在了龙椅上:“众爱卿平身。” 这一出戏唱的,群臣不知该如何应答。 是说“谢主隆恩”还是说“谢太子殿下圣恩”? 唯独于江峰和雷宝车不假思索回道:“谢主隆恩。” 两人喊完,众大臣起身,起身时便见到穿着龙袍的太子,一时间议论纷纷。 太子沉声道:“众卿家,昨日于江峰跟朕讲,朝廷不可一日无君,现父皇仍在北狩,不知何时可归。我身为太子,自然要接过此重担。从今天起,年号不变,依旧是建炎。众爱卿可有异议?” 太子名为赵景,所以以下皆用景帝称呼。 堂上一片沉默。 公孙雄拱手道:“皇上圣明,臣等并无异议。” 李不予也拱手道:“皇上圣明,臣等并无异议。” 此言一出,众大臣皆附和道:“皇上圣明,臣等并无异议。” 景帝微微颔首,道:“现天下大乱,叛军四起,于爱卿于昨日跟朕献策,以重金收买和赏赐官爵的形式收买,以稳固民心。朕深觉此计可行,不知众爱卿可有异议?” 李不予立马道:“微臣觉得此计甚妙。” 公孙雄沉思片刻,也拱手道:“微臣也觉得此计可行。” 景帝点头,不再说话。 太监见状,喊道:“有事议事,无事退朝。” 也不知是众大臣实在无事可奏,还是被今天这一系列的变故给震惊了,依旧没有一人说话。 景帝见状,起身离去。 雷宝车和于江峰刚走出大殿,李不予便走了上来。 李不予脸带笑容道:“我们也许久未见了,不知是否有空去陋室一叙?” 雷宝车和于江峰对视一眼,而后点头示意。 香炉生烟。 茶香扑鼻。 李不予将所有仆人打发走,连全颖也被打发走了。 于江峰见状,问道:“不知李大人是要说何见不得人的事?竟把下人全部打发走了。” 李不予不想与于江峰口舌相争,直接说正题:“你们久不在朝堂,或许有些事你们不知晓。” 雷宝车冷笑道:“自然没有李大人知道的多。” 李不予道:“你们可知,我们都成了景帝的棋子?” 于江峰道:“天下为盘,皇上执棋,众生为子,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李不予摇头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说完,他将自己的推测全说了出来。 于江峰和雷宝车闻言大惊。 于江峰道:“大量购买兵器和兽骨?当真发生了这种事情?” 李不予点头道:“李某所言句句属实。” 雷宝车道:“可……太子为何要造反啊?这天下迟早是他的。” 李不予道:“这事我也想不通,但皇家的事,向来无情,我也就没有让自己去多想了。” 他凝眸道:“现在最关键的是,将严帝救出来!” 雷宝车道:“不行,现在若贸然攻打辽国,十打九输,连谈判的余地都没有。” 李不予急道:“和辽国谈判啊!用钱,用地,怎么也得把严帝迎回来啊!” 于江峰打量着李不予,道:“ 李大人,你是怕严帝不在,景帝上位,把你宰了吧?” 李不予呸了一声,失态道:“我怕个屁,要宰早宰了,景帝留我到现在,就是为了制衡公孙雄的,你们连这一环都想不明白么?” 于江峰和雷宝车不说话了,他们不是没想明白,只是想听李不予接着说。 李不予又道:“我朝多久没有骠骑大将军了?为什么景帝要把雷大人您叫回来,赐你这一官职?还不是为了用你的威名镇住公孙雄?” 于江峰皱眉道:“不对啊!若按你这么说,公孙雄和景帝应当是一伙的啊!” 李不予道:“什么一伙不一伙,都是为了利益罢了!就比如我们三个人,若别人知道我们现在坐一起喝茶聊天,怕是想破头也想不通。” 于江峰沉吟片刻,道:“所以让我当知枢密院事,是为了分你的权?” 李不予点头道:“于大人,你不会现在才反应过来吧?景帝要旧党互相制衡,也想培养自己的朝廷势力。” 于江峰苦笑道:“为了这种破事,置黎民百姓于绝望中,当真可笑。” 李不予道:“百姓是什么?百姓是水,水若没了,下一场雨便又有了,但江山谁做主,这才是最重要的。” 于江峰怒道:“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李不予道:“于大人啊!儒生的话怎可全信?他们说得太虚了。现实就是君是君,臣是臣,民是民。” 雷宝车起身道:“这茶太金贵,我怕是喝不了。” 于江峰接着道:“我愿以身入局当这枚制衡各方势力的棋子,但我不是为了那赵家,而是为了这天下不再枉生涂炭。” 第228章 邻理县 邻理县。 应无疾早已收到了景帝的密信,但他现在不能走。 严帝北狩的消息不但玄朝众人皆知,大理国和吐蕃诸部也都已经知道了。 吐蕃诸部本就对玄朝的土地虎视眈眈,此时正是发难的好时机。 而大理国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玄朝出了这么一场巨变,难保大理国不趁虚而入。 应无疾再次复刻了在潭州的操作,在邻理县组建了军队,以防大理国或吐蕃诸部起兵发难。 他不但组建军队,也命人连夜赶工加固城墙防御设施。 就连一向厌恶兵法的林玄儿,也整日捧着兵书在看。 临时搭建的军营。 捕快、边防兵,再加上自愿入军的百姓,不过八百余人。 应无疾、徐天佑、林玄儿、孟娟和玄诚站在点将台上,看着训练有素的士兵。 玄诚赞叹道:“应大人真是好手段,短短二十来日,便将这八百余人训练得有模有样。” 应无疾谦虚回应:“功不在我,而是这八百余人皆怀报国之志,愿意刻苦训练。” 徐天佑忧虑地说:“严帝北狩,不知朝廷现今有何打算。” 应无疾叹了口气:“恐怕只能议和了。” 林玄儿不解地问:“为何?” 应无疾解释:“严帝一败,朝廷的家底已失一半,若与辽国开战,胜算渺茫,唯有议和一途。” 孟娟望着那些士兵,说:“若我朝士兵都能像应大人麾下的士兵这样训练有素,玄朝也不会落败。” 应无疾摇了摇头:“你错了,有时候失败并非因为财力物力,而是人心。” 应无疾的师爷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应大人,大理国使臣求见。” 应无疾微微点头:“现在人在何处?” 师爷回答:“已安排在衙门的会客厅。” 应无疾随即与师爷一同离开。 林玄儿突然忧心忡忡:“如今局势混乱,不知我父亲母亲和天音阁处境如何。” 徐天佑安慰她:“林阁主向来机智过人,不会有事的。” 林玄儿又道:“我也担心欧阳大哥,还有西门吹风、叶群城、洛二书和天公道人。”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小声道:“也有一点担心詹眉。” 徐天佑笑道:“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林玄儿叹了口气:“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这天下的百姓何时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 徐天佑沉思后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玄诚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们能否看到那一天。” 孟娟笑着保证:“有我在,大家都会长寿,自然能看到那一天。” 玄诚笑道:“对啊,忘了你现在也是吃朝廷饭的人了。” 孟娟道:“玄诚大哥就别取笑我了,我只是被应大人任命为军医而已。” 林玄儿说:“军医也是吃朝廷饭的,不像我们,什么身份都没有。” 孟娟道:“若是真开战了,玄儿姐姐、玄诚大哥和徐大哥自然是个大将军!” 林玄儿这次竟然没有因为同行的奉承而高兴,她只是微微叹息道:“那我希望永远不当这个大将军。” 玄诚道:“都说男人都有一个当将军驰骋沙场的梦想,不知为何,我现在只想能好好地当个普通道士,游历四方。” 徐天佑道:“我现在最想的倒是回佑玄酒家看看,也不知道项秋灵打理的怎么样了。” 林玄儿想了想,道:“等这次风波结束了,我们一起回佑玄酒家,好好经营,好好过日子。” 玄诚摆了摆手道:“我还是想游历四方,要我在同一个地方待着不动,我会闷死。” 孟娟微微低头,道:“我……我也想游历四方。” 林玄儿意味深长地看着孟娟,道:“娟儿妹妹,你何时也生起了游历四方的想法了?” 孟娟脸微红,道:“我、我主要想四处行医,悬壶济世。” 徐天佑笑道:“若是张莲知道将本事传给你,你竟是想着四处行医,悬壶济世,不知她心里会有什么感触。” 玄诚道:“还能有什么感触?‘毒渊’祖坟冒青烟了呗!一直害人的‘毒渊’教出了一个在世华佗,也算是帮他们一脉积德了。” 孟娟道:“师父只是表面上和言语上看着狠辣,其实她的内心还是善良的。” 玄诚愣了愣,道:“娟儿妹妹,江湖上可不能这样来区分好与坏。” 孟娟道:“那该怎么区分?” 玄诚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林玄儿笑道:“你不知道,但我知道。” 徐天佑莞尔一笑:“玄儿有何高见?” 林玄儿依次指了指徐天佑、玄诚和孟娟,而后指了指自己,道:“我们一定是好人。” 而后,她又道:“项秋灵,欧阳大哥,天公道人,叶群城和西门吹风也都是好人。” 玄诚愣了愣,道:“你这么一说,我竟也没法争辩什么。” 林玄儿骄傲道:“因为我说的是事实,所以你没法争辩。” 玄诚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林大小姐金口玉言,自然都是事实。” 徐天佑看向那八百余士兵,叹道:“我现在只希望他们只是在军营里操练,永远没有上战场的那一天。” 孟娟道:“我也希望天下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玄诚摇头道:“现在这形势,平平安安过日子太奢侈了。不说辽国是否会攻过来,单是各地蠢蠢欲动的叛军也该动手了。” 此话一出,众人陷入了沉默。 ——因为玄诚说的话才是真正的大实话。 军营里只留士兵操练的声音。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 师爷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朝着四人作揖道:“应大人有急事找四位商议。” 第229章 硝烟四起 徐天佑一行四人迅速抵达会客厅,只见应无疾面带淡漠,悠闲地品着茶。 四人一进门,应无疾便简洁地示意:“请坐。” 他们依言落座。 徐天佑率先开口:“大理使臣此时来访,有何要事?” 应无疾平静地回答:“他们来表明与玄朝永久交好的立场,并表示若有需要,大理国愿意借兵。” 玄诚眉头紧锁,不解地问:“这等大事,尤其是借兵之事,不应当直接向京城报告吗?” 应无疾解释道:“京城路途遥远,大理使臣担心时间紧迫,故而直接与我沟通。” 林玄儿紧接着问:“究竟何事如此紧急?” 应无疾沉声道:“吐蕃诸部计划趁乱发兵。” 虽然这在众人预料之中,但消息一旦被证实,徐天佑四人心中仍不免一惊。 徐天佑道:“难怪应大人即便接到景帝的密信,也选择留在邻理县。” 应无疾点头:“我已回信给景帝,详细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徐天佑建议:“朝廷距离遥远,我认为应该写信给雅州知州,请求增援。若吐蕃真的进攻,我们这八百余人恐怕难以抵挡。” 应无疾道:“七天前,我已派人快马加鞭送去了信件。” 玄诚松了一口气,说:“那援军应该很快就到了。” 应无疾微微颔首。 突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应大人,雅州知州有急信。” 应无疾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快呈上来。” 传令兵迅速递上信件。 应无疾匆匆一瞥,眼中的期待瞬间转为失望。 玄诚见状,关切地问:“应大人,出了何事?” 应无疾将信放在桌上,语气沉重:“吐蕃已经开始行动。” 徐天佑担忧地问:“那援军……” 应无疾摇头:“雅州已被围困,吐蕃军切断了补给线,他们无法派出援军。信中还提到,希望我们放弃邻理县,带领士兵支援雅州。” 玄诚站起身,走向墙上的地图,仔细研究。 不久,一名暗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应大人,吐蕃军正朝邻理县进发。” 应无疾急切地问:“多少人马?” 暗哨回答:“约一万。” 应无疾又问道:“领头军旗是何模样?” 暗哨道:“军旗上写着‘查’。” 应无疾点头:“知道了,你先退下。” 应无疾沉吟片刻,喃喃道:“也不知道是查姓哪位将军。” 林玄儿问道:“吐蕃的查姓将军很厉害么?” 应无疾点头道:“吐蕃六大姓,查,祝,董,噶,韦,达。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玄诚沉吟道:“邻理县必须坚守,否则雅州将成为孤城。” 应无疾赞同:“正是如此。若让这一万兵马与其他路线的兵马汇合,雅州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徐天佑忧虑地问:“我们如何用八百士兵抵挡一万吐蕃军?” 应无疾道:“动员邻理县的百姓,我们可以暂时抵挡。只希望其他州的支援能尽快到达雅州,助其脱困。” 众人陷入沉默。 应无疾劝道:“你们本是来此避难,但现在看来,这里并不比天音阁安全。你们应尽快返回天音阁,否则可能无法及时离开。” 徐天佑坚定地回应:“应大人,您认为我们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应无疾连忙解释:“绝无此意,只是守住邻理县与你们无关,不必无谓牺牲。” 林玄儿坚定地说:“我们虽非邻理县人,也非玄朝士兵,但我们是玄朝的子民。” 徐天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人人都选择逃避,那何处才能找到安宁?” 玄诚道:“我已厌倦逃避,若再逃,我的道心将碎。” 孟娟犹豫再三,见三人都决心要留下,便也鼓起勇气:“我也不走。” 应无疾深感敬佩,拱手道:“玄朝有你们这样的忠义之士,定能渡过难关。” 说罢,应无疾提笔写信。 徐天佑问道:“应大人这是写信给何人?” 应无疾道:“写信给大理国使臣,希望他们真能借兵支援。” 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 林玄儿道:“我觉得我们坚壁清野,守城不出方为上策。” 徐天佑摇头道:“坚壁清野已经来不及了,暗哨若已看到吐蕃大军,那先行军估计已经赶到了邻理县附近。” 林玄儿道:“那守城不出。” 徐天佑道:“若无法坚壁清野,那更做不到守城不出。邻理县旁边的树木太多,吐蕃军就地取材便能造出攻城器械。若等他们将攻城器械制造出来,邻理县守不住。” 林玄儿沉默片刻,道:“恕我直言,八百士兵出城迎战一万吐蕃军,跟送死无疑。” 应无疾将信写完,唤来传令兵:“现在大理国使臣应该还在客栈,火速将此信交给他。” 传令兵接过信件,飞奔而去。 应无疾揉了揉眉心,道:“只希望大理国能直接挑明立场,派兵直接从建昌府过来,这样不但支援速度快,而且能与我们呈包围之势,前后夹击吐蕃军。” 徐天佑皱眉道:“应大人怎么会有这种顾虑?大理国若愿意借兵帮忙,自然是挑明立场的。” 应无疾缓缓道:“大理国虽地域狭小,人口不多,却能历经风雨而屹立不倒,其秘诀在于与玄朝保持友好关系的同时,在军事上坚守中立。正是这种巧妙的外交策略,使得大理国能够在周边各国间游刃有余,维系着自身的安宁与繁荣。” 玄诚直言不讳道:“难道不是因为大理国所在的地方攻打起来麻烦,打完之后又没多少利益可言么?” 应无疾不否认:“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林玄儿道:“怎么有一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应无疾安慰道:“也不至于这么悲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邻理县军民一心,总有办法挡住吐蕃的进攻。” 应无疾说完,便陷入了沉思。 约莫一盏茶功夫,应无疾眼中精光一闪,他看向孟娟,道:“若是查姓将军,我们或许可以兵行险招。” 第230章 天下大乱 孟娟一怔,不解地望着应无疾,心中泛起一丝紧张。 她轻声回答:“应大人,我擅长的是医术,而非兵法。您应该与玄儿姐姐、玄诚大哥和徐大哥他们商议。” 应无疾目光如炬,继续问道:“我听闻‘毒渊’门派精通各种奇毒之术?” 孟娟轻轻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谦逊:“‘毒渊’门派的确以毒入医,但我所学尚浅,未能领悟其深奥之处。” 应无疾进一步探询:“那么,是否存在一种奇药,服用后能让人呈现中毒的假象?即便是精通医术之人检查,也会确信此人真的中了毒?” 孟娟思忖片刻,道:“确实有这么一种毒,名叫‘瞒天过海’,服药之人三日之内嘴唇发紫,全身气血混乱,脉上会出现一条黑紫色的线,饶是再精通医术的人来检查,都会认为此人中了剧毒。” 林玄儿听完孟娟的阐述,疑惑道:“这不就是中毒了?” 孟娟挠了挠头,道:“我起初听我师父张莲跟我说这药时,也觉得这不就是中毒了么?但是我师父说人体是很神奇的,这不是毒药,只是会出现这种假象,对人体并无伤害。” 林玄儿道:“气血混乱了还对人体无伤害?” 孟娟道:“只是脉象上会出现气血混乱,但实则并无大碍。” 应无疾大喜道:“我知道该如何解围了。” 徐天佑急问:“应大人出何计策?” 应无疾道:“诈降!” 玄诚皱眉道:“诈降?” 应无疾点头,将目光再次锁定在孟娟身上:“这‘瞒天过海’需多久才能炼制出来?” 孟娟道:“两日便可。” 应无疾欣喜道:“那劳烦孟姑娘速去炼药,两日后我有大用。” 孟娟闻言,点头应答,转身便离去了。 林玄儿好奇道:“不知应大人所谓的诈降之计还如何运作?” 应无疾朝三人招了招手,示意三人走近一些。 待应无疾将计策说完。 徐天佑大惊道:“应大人,此计过于凶险,万万不可啊!” 林玄儿也附和道:“我们再好好想想其它办法,总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玄诚不答。 应无疾道:“八百余士兵抵挡一万吐蕃军无异于螳臂当车,若此计可行,邻理县将不废一兵一卒便能度过此次危机。” 玄诚皱眉道:“若不成呢?” 应无疾沉吟片刻,道:“若我半日未回,你们便见机行事。若大理国的援军能来,此城能守。若不来,你们便带着百姓逃跑。” 徐天佑和林玄儿握紧了双拳,却不言语 玄诚道:“你这一计,至少得死一人。” 应无疾皱眉道:“为何?” 玄诚道:“既是苦肉计,怎么可能没有苦主?若少一颗人头,你此计便有了漏洞。” 应无疾沉默了,玄诚说的并没有错,若有一颗人头在手里,那这一计便天衣无缝。 玄诚轻声提议:“其实不必过于忧虑,死牢中的死刑犯不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吗?” 应无疾点头赞同:“他们罪孽深重,若能在临终前为国家做出贡献,也算是为他们自己积累了一点阴德。” 徐天佑主动请缨:“应大人,让我陪您一同前往吧?这样也能有个照应。” 林玄儿也急忙表示:“我也愿意同去。” 应无疾却坚决拒绝:“这个计划只能由我一人执行,多一个人参与就多一分风险。” 玄诚深表敬意,向应无疾作揖:“应大人的高风亮节,实在令人钦佩。” 应无疾回以礼节,语气坚定:“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是分内之事。倒是诸位侠义之士,应某真心感到敬佩。”说完,他向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三人深深鞠躬,以示敬意。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景帝焦急地等待着应无疾的归来,然而,他并没有等到应无疾的身影,而是收到了一封来自应无疾的书信。 信件中的内容,让景帝感到极大的震撼。 他并非没有预料到吐蕃可能会趁乱发动攻击,但他从未想过吐蕃会选择在冬季出兵,且行动如此迅速。 在接到应无疾的信之前,景帝已经接到了来自成都府各地的军事报告,尤其是雅州的报告,显示出形势已经变得异常严峻。 严帝北狩,吐蕃军趁虚而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事。 景帝揉了揉太阳穴,思考着应该如何发兵支援。 北方的士兵是不能动的,毕竟辽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 京城的士兵不说能不能动,是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可动了。严帝把京师精锐一战送没了。 现在只有三个解法,派铁甲营前去支援,从南方派兵赶往成都府,或者临时征兵前去援救。 想到这,景帝急忙对太监道:“速速将公孙雄唤来。” 太监闻言,点头离去。 还未等太监走出书房,另一个太监便走了进来:“皇上,公孙都督求见。” 景帝欣喜万分,道:“速速召见。” 没过多时,公孙雄便进来了:“臣公孙雄参见皇上。” 景帝立马道:“不必多礼。” 公孙雄道:“雅州已被围困,我们需速速派兵增援。” 景帝道:“朕正有此意,只是此次发兵应从何处调兵?” 公孙雄道:“恭州和通州的士兵已经全部调往雅州,可再将黔州和辰州的士兵调配过去。” 景帝闻言,点头道:“公孙都督此计甚妙。立马传令下去,让黔州和辰州火速去支援雅州。” 公孙雄作揖道:“臣遵旨。” 就在这时,另一太监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他喘着大气道:“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景帝皱眉道:“何事如此慌张?” 太监将信件交予景帝,道:“永州有叛军作乱,永州已经沦陷了。韶州守将欲前往支援永州,望皇上定夺。” 景帝大惊道:“速速传令下去,让韶州守将立马去支援。” 而后,景帝又问:“可否知晓是哪股势力造反?” 太监道:“白莲教!” 第231章 夺城 不过一夜之间,风云突变。 永州城墙上的旗帜,从黄底写着“玄”字的旗帜,变成了白底绣着黑色莲花的旗帜——白莲教的标志。 没人会想到,这场叛乱,竟是从永州的内部悄然开始。 这一夜,对于平民百姓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多伤亡。但知州一家的惨死,守城士兵的牺牲,百姓们对此却显得异常麻木。 乱世之中,死亡已是常态。同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争夺着城池和土地,对于百姓来说,不过是换了一拨统治者而已。 为何如此麻木?连年的天灾,土地的兼并,以及日益沉重的赋税,早已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或许无法理解这些深层次的原因,只是朴素地感觉到,“生活已经难以为继”。 如果连生存都成了奢望,谁还会关心这片天地的归属? 更何况,那无能的皇上已经北狩,朝廷的威信早已荡然无存。 赵天恒自己也没想到,一切会如此顺利。 白莲教,一群乌合之众,他们的行动路线本就漏洞百出。 赵天恒带领着六十余名身手矫健的教众,在深夜潜行至知州府衙的路上,意外遇到了打更人。 打更人初时惊慌失措,想要大喊,但认出了其中一人是白莲教徒后,却突然平静下来,反而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赵天恒简洁有力地回答:“造反。” 打更人一惊,随后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敲着锣,边走边喊:“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赵天恒一行人,终于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府衙。 府衙门口自然有守卫。守卫见到一群黑影冲来,拔刀相向,厉声喝道:“闯府衙者,死!” 赵天恒拔刀出鞘,高声喊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弃刀者可活!” 这句话如同魔咒,门口的两名守卫竟然毫无抵抗,直接弃刀而逃。 若非赵天恒的喊声太过响亮,府衙内的人可能还沉浸在梦乡之中。 与此同时,四队白莲教的人马正飞奔至四扇城门。 他们的目标是:杀守卫,夺旗,换上自己的旗帜。 城中的夜晚,自然有巡夜的士兵。 有一队白莲教众在路上遇到了巡夜兵。巡夜兵见状,毫不畏惧,张弓搭箭,领头的将领大声警告:“若再往前走,格杀勿论!” 白莲教众沉默不语,只是缓缓抽出了随身的武器,坚定地走向巡夜兵。 直到一人高喊:“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白莲教众人仿佛被点燃了斗志,疯狂地冲向了巡夜兵。 那领头将领又惊又喜,急忙问道:“你们是白莲教?” 这个问题让白莲教众人一愣。 一人如梦初醒,回答道:“我们正是白莲教。” 将领的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你们是要造反?” 那人坚定地回答:“对,这腐朽的朝廷,不反了他,还留着作甚?” 将领闻言,竟挥手示意众人收起长弓,而后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巡逻。 白莲教众人也是一阵恍惚,但见那队巡夜兵已然离去,便又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剩下的三队人倒是无惊无险地摸到了城墙之下。 他们并没有大喊口号,而是悄无声息地开展着暗杀活动。 待有士兵察觉异样时,竟已发现自己被白莲教众包围了。 真应了应无疾那句话,有时候失败并非因为财力物力,而是人心。 李不予说,百姓是什么?百姓是水,水若没了,下一场雨便又有了。 但他似乎忘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待天光之时,这一场夺城之战早已安安静静地结束了。 有的百姓住处离城墙和府衙都很远,竟是一夜无梦地安心睡了一晚。 天快大亮时,赵天恒开始清点人数。 他清点第一遍时,以为自己困得出现了幻觉。 ——哪有造反过后人数不减反增的? 在清点第二遍时,赵天恒终于看清了。 这造反大部队中,多了一些手拿锄头、镰刀等农作工具的百姓,也多了一整支身穿军甲的玄朝军队。 百姓造反他是明白的,不过是赌一个活法。 但正规军造反,赵天恒却想不明白。 于是,他上前与领头的将士交谈:“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将士也恭敬回道:“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赵天恒疑惑道:“你们为何跟着一起造反?” 将士道:“这狗日的赵家天下,连军饷军粮都敢克扣,我们已不知多久没领到军饷,也已不知道多久没领到像样的粮食了。” 说到这,一个士兵拿出一袋粮食洒在了地上。 只见那袋粮食里,一半都是糠麸。 赵天恒见状,心中大惊:“竟连军粮也敢作假!” 那领头将领拔出了佩刀,用力劈向了身边一块巨石。 巨石只留下淡淡痕迹,而佩刀却是应声而裂。 将士悲愤道:“若真有外族来犯,我们拿着这种兵刃上战场,和送死有何区别?” 赵天恒拍了拍将士的肩膀,道:“赵某定为天下百姓开创一个人人吃得饱,穿得暖的太平盛世!” 众人闻言,齐声高呼:“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喊声过后,赵天恒问道:“城内只有你们五千守军?” 将士点头。 赵天恒皱眉道:“永州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怎会只有你们五千守军?” 将士道:“其余守军驻扎在城外。” 赵天恒问道:“多少人?” 将士如实答道:“三万。” 赵天恒心中盘算:“城门已关,暗哨已布,应当先收买人心才是。” 他问道:“城内世家大族都是何许人?官仓在何处?这些你知道么?” 将士愣了愣,道:“我都知道。不知您问这些有何意图?” 赵天恒道:“百姓苦这些豺狼虎豹压迫久矣,还望将士带路。” 将士点头答应。 之后,赵天恒便做了古代造反者都会做的事情——开粮仓分粮,分田地给百姓。 而后,赵天恒便以南方天王自居,占永州为据点。 最后,他庄严地下达了命令:一旦加入军队,便是成为了白莲教的一员,教中的每一个人都应当视彼此为亲兄弟,相互扶持,共同进退。 他还强调,所有士兵必须严守纪律,不得侵犯百姓的财物,不得进行任何形式的强买强卖。违者格杀勿论,绝不姑息。若平时无战事时,白莲教众人还需和往常一样,若有百姓有求于白莲教,必当竭力相助。 第232章 珍宝 赵天恒在段俊明的陪同下,缓步走进了城内的官仓。沉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官仓内,金黄色的稻谷堆积如山,散发着淡淡的谷香,让人感受到一种丰收的喜悦。 随行的白莲教徒和段俊明,眼中都不禁流露出对这些粮食的渴望。段俊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赵天王,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些粮食?” 赵天恒的目光在粮食上徘徊,他思索了片刻,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是将粮食分发给百姓,段将军以为如何?” 段俊明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眼神深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赵天王,今年风调雨顺,并非灾年。若此时大量放粮,恐怕并不能收到预期的效果。” 赵天恒的眉头微微一挑,他对段俊明的看法表示出了兴趣:“此话怎讲?” 段俊明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一丝军人的坚定:“赵天王,灾年放粮,那是雪中送炭,百姓会感激涕零。但现在,家家户户粮仓充盈,再多的粮食也只是锦上添花,难以触动人心。” 赵天恒点了点头,他对段俊明的见解表示认同。他转向段俊明,语气中带着一丝敬意:“段将军,还未请教您的尊姓大名。” 段俊明微微一揖,回道:“末将段俊明。” 赵天恒微微颔首,又问:“那依段将军之见,这批粮食该如何处置?” 段俊明沉吟片刻,然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永州地处要冲,战事一触即发。城中的守军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充足的补给,若是能将部分粮食分发给士兵,定能提振士气,稳固军心。” 赵天恒思索着段俊明的话,然后问道:“那百姓呢?难道不分粮给他们了?” 段俊明摇了摇头,说:“还是要分的,但要有针对性。我们可以将一部分粮食发给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比如乞丐和家中遭遇不幸的百姓。” 赵天恒皱了皱眉,提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乞丐容易区分,但如何判断来领粮的普通百姓是否真的家中遭了难?” 段俊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提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我们可以在粮食中掺入少量沙子,那些家中并不急需粮食的人,自然不会愿意领取掺沙的粮食。” 赵天恒听后,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他知道,这个办法虽然简单,但却能有效地区分出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赵天恒道:“那分粮之事就交给你来办。” 段俊明点了点头,道:“若有人要加入白莲教,收么?” 赵天恒道:“我白莲教广纳天下兄弟。” 段俊明又问道:“乞丐呢?” 赵天恒道:“若诚心入教,我们从不在乎他的身份地位。” 段俊明心中了然。 而后,赵天恒又带着人回到了知州府邸。 刚进门,赵天恒便道:“将府内上下搜净,所搜之物全数上缴,不可私吞财物,违令者斩!” 教众闻言,纷纷得令。 赵天恒步入府邸的会客厅,沉稳地落座于正中的金丝楠木太师椅上。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光滑细腻的扶手,感受着木材的温度和岁月的痕迹。他的目光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内游移,心中却泛起了波澜。 “这大厅中的每一件摆设,每一处装饰,都透露着奢华与权力的气息,绝非区区知州的俸禄所能承担。”赵天恒心中暗自思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若我能够登上那至尊之位,必将扫清天下贪官污吏,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到压迫与欺凌。” 他沉浸在自己的宏伟愿景中,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理想中的太平盛世。就在这时,一名白莲教徒带着兴奋的神色匆匆闯入了会客厅:“赵天王,我们在府中发现了一处隐秘的房间。” 赵天恒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他立刻站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与警觉:“带我去看看。” 跟随教徒的脚步,他们来到了一间隐蔽的密室前。推开沉重的石门,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密室内的景象却让赵天恒大吃一惊。 室内的光线原本应该十分昏暗,但却被无数的珠宝、首饰、黄金、白银所反射,将整个空间照得璀璨夺目。 那些珍宝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更不用提那些排列整齐、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 赵天恒一直认为自己对财富有着超然的态度,但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不禁为之震撼。 他的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胖子的双手紧握着一把璀璨的宝石和珍珠,他的眼睛在珠宝的光芒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赵天王,我们发了,发了啊!” 赵天恒的目光如炬,他静静地审视着胖子和其他白莲教众脸上的贪婪。他的沉默如同一泓深潭,深邃而冷静。 胖子继续幻想着未来,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财富的无尽渴望:“赵天王,咱们这才拿下永州,就得了这么多宝贝。要是咱们能一统天下,那财富不得堆成山啊!” 赵天恒听到这里,心中一紧,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沙浩阔,把那些珠宝放下!” 沙浩阔被赵天恒的厉声吓了一跳,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不情愿地将手中的珠宝放回了箱子里。其他教众见状,也纷纷将手中的珍宝依依不舍地放回原处。 赵天恒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定:“我们起兵,是为了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为了一个没有贪官污吏的太平盛世,而不是为了金银财宝!” 教众们被赵天恒的话震慑,他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对赵天恒的敬畏所取代。 赵天恒继续说道:“我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 沙浩阔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恭敬地拱手行礼:“听清了,赵天王。” 其他教众见状,也纷纷回过神来,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还是零零散散地回应道:“听清了。” 尽管口头上应着,但他们的目光还是不时地偷偷瞄向那些闪耀着诱人光芒的珠宝。 赵天恒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必须给这些教众以实际的激励:“诸位都是攻下永州的大功臣,我自然会给予你们应有的奖赏。但请诸位时刻铭记,我们的初衷是为了天下苍生,而非个人的财富!” 听到赵天恒承诺的赏赐,教众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他们的声音也变得整齐而响亮:“我们定然不敢忘记初心!” 第233章 天下大同 随着永州城的陷落,赵天恒的势力进一步巩固,他不再需要隐藏在那些阴暗狭窄的秘密基地中。 他决定将知州府邸作为自己的新据点,这里不仅宽敞明亮,更象征着权力的中心。 阴云密布,总似要下雨一般。 但天上始终落不下一滴雨。 段俊明已经完成分粮任务回来,恰巧赵天恒也吃完了午饭。 赵天恒问道:“永州名望最高的士族是哪家?” 段俊明道:“刘家。” 赵天恒起身,道:“既然我们成了永州城新主,总归是要去拜访一下的。” 段俊明道:“末将此来,正是要带赵天王去刘家。” 赵天恒将杯中酒喝完,起身便随段俊明去了刘家。 赵天恒带着段俊明和沙浩阔便去了刘府。 刘府门口并没有守卫。 赵天恒虽觉奇怪,却也伸手叩响了刘府的大门。 没过多时,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仆人探出了脑袋。 那仆人一脸慌张,问道:“可是白莲教的义士?” 赵天恒道:“正是。” 仆人将大门完全打开,道:“刘老爷已等候多时。”说罢,便带着赵天恒三人往里走。 刘府规模之大,让前来的赵天恒、段俊明和沙浩阔三人瞠目结舌。 府邸的建筑布局严谨而精致,遵循着南方园林的典型风格。府邸的大门高耸,门楣上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象征着家族的尊贵与吉祥。门前的石狮威武雄壮,守护着家族的安宁与荣耀。 一条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旁是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竹林,竹影婆娑,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诉说着府邸的古老故事。 府邸的主体建筑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飞檐翘角,檐下挂着风铃,每当风吹过,便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这三层高的阁楼,便是刘府的会客厅。 仆人将赵天恒三人带入会客厅,便离去了。 会客厅内,古色古香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增添了几分雅致。 刘老爷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他的身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沉稳。 赵天恒、沙浩阔和段俊明三人踏入会客厅,刘老爷的目光立刻迎了上来,他并没有因为三人的突然到访而显得慌张,反而带着一抹和煦的笑容,缓缓起身迎接。 “千盼万盼,终于是盼到了赵天王大驾光临!”刘老爷拱手作揖,仿佛是在迎接朝廷王师一般。 赵天恒和沙浩阔对刘老爷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反应有些措手不及,面面相觑,而段俊明则显得从容不迫,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赵天恒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刘老爷,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刘老爷,我们早有拜访之意,只是之前忙于策划叛乱夺城,这才迟迟未能成行。” 他故意将“叛乱夺城”四个字说得铿锵有力,似乎在试探刘老爷的反应。 然而,刘老爷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不减的笑容,他轻描淡写地回应道:“赵天王能将刘某放在心上,刘某深感荣幸。不过,叛乱夺城这等大事,自然不能因刘某而有所耽搁。” 赵天恒咳嗽了一声,已不知该如何回话。 刘老爷伸出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天王,我们坐着谈。” 赵天恒点了点头,坐在了空位上。 刘老爷见三人入座,也自然地坐回了主位。 没过多久,丫鬟送来了茶和点心。 刘老爷又拍了拍手。 刹那间,二十名仆人从后方抬上了十个大箱子。 二十名仆人将十个大箱子摆在了赵天恒面前,而后齐齐打开。 ——只见十个大箱子里都放满了黄金。 刘老爷轻轻抿了一口香茗,茶香在口中回荡,他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刘某今日有幸与赵天王相见,特备薄礼,以表敬意,还望赵天王不吝笑纳。” 赵天恒的目光坚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金银财宝。” 刘老爷的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赵天王是觉得这些黄金不足以表达刘某的诚意?” 赵天恒并未直接回答刘老爷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刘老爷应该知道,我们夺城之后,便开仓放粮,也夺了地主的田契,分给了百姓。” 刘老爷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此事已有所闻,赵天王心怀百姓,实乃民之福祉。” 赵天恒的语气淡然,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刘家在永州是名门望族,行善无数。但在我赵某看来,你与那些地主并无二致,不过是掠夺了百姓的土地,再将本应属于他们的东西,施舍般地分给他们。” 气氛在会客厅内变得紧张而微妙,段俊明的脸色骤变,他急忙起身,试图缓和局势:“刘老爷,赵天王此言并非针对您,请勿误会。” 刘老爷的面色沉了下来,但他并未直接回应段俊明的解释,而是努力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赵天王的话,似乎有些偏激。我所行之事,皆在律法框架之内。” 赵天恒轻抿了一口茶,语气中带着一丝倦意:“刘老爷,你平日里的善举,我并非不知。只要你愿意将家财捐出,我保证你府上的人都能安然无恙。” 刘老爷端起茶碗,轻轻吹散了茶面上的热气,然后缓缓地啜了一口,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赵天王的叛乱之举,我内心并无异议。我理解你为民请命的苦衷。” 赵天恒正欲开口,段俊明急忙插话,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刘老爷自然也是心怀百姓,关心天下大事的仁人志士。我们对此深表敬意。” 赵天恒也不搭理段俊明,淡然道:“刘老爷既然知道我的苦心,便也应该知道我们白莲教之所以叛乱,是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不被他人欺负的太平盛世。” 刘老爷道:“赵天王是想天下大同?” 赵天恒道:“正是。” 刘老爷哈哈大笑:“赵天王的理想,刘某自是敬佩,但你觉得有可能么?” 第234章 刀在我手 赵天恒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刘老爷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他似乎在享受着这场智力的较量:“你莫非指望天下人人是圣人?” 赵天恒的眉宇间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霸气:“待我夺得天下,自会颁布律法,以法治国,以德服人。” 刘老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挑战,他的问题直指问题的核心:“那我问你,律法是否由人订制?” 赵天恒沉默了片刻,然后简洁有力地回答:“是。” 刘老爷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的话语中带着难以察觉的深意:“即使是圣人的理论也并非完美无缺,莫非赵天王手下有比圣人还强的人?” 赵天恒摇了摇头,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刘老爷继续说道:“既然如此,律法虽好,但终究是人订制的,是人就会有私心,有偏颇。赵天王又如何保证你的律法能够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刘老爷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世事洞明的意味,他用一个简单的食物链比喻,却深刻地指出了权力斗争的本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是孩童都知道的道理。你强行把大鱼全宰了,那么,原本的小鱼是不是变成了现在的大鱼?” 赵天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比喻问得愣住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刘老爷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赵天王,玄朝不过百年,我们刘家在永州地界已是差不多两百年的名门望族,期间不说改朝换代,光叛乱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你可知我们为何还能兴盛到现在?” 赵天恒回过神来:“为何?” 刘老爷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的话语中带着自信和自豪:“不论哪个朝代,不论哪方叛军,都得拉拢世家大族。” 赵天恒追问:“为何?” 刘老爷缓缓道:“为了有人为他们辩经,为了更好的巩固在当地的统治权,也为了后方有人不断给他们输送补给。而我们,能为他们做到这一切。” 赵天恒的眼中闪过一丝沉思,他似乎在权衡刘老爷的话中之意。 刘老爷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世故的智慧,他接着说道:“他们也都明白,即使没有我们刘家,也会出现张家、李家。他们若不杀我刘家,我们自然也感恩戴德,会为他们提供所需的一切。但他们若杀了我刘家,接下来的张家、李家,未必在他们的掌控当中。” 这番话仿佛是在提醒赵天恒,权力的游戏中,世家大族的势力不容忽视。 赵天恒的眼神闪烁不定。 刘老爷见状,继续道:“我相信赵天王是不世出的人才,能打造出一个天下大同的世界。但,若是过了百年之后呢?你是否能保证未来的皇上、大臣,能和你在世时带领的这一批一样,为了天下大同而奋斗?” 赵天恒沉默片刻,道:“保证不了。” 刘老爷幽幽道:“我们其实也是求个安稳,求个天下太平。至于这天下写着谁的姓氏,我们是不在乎的。若赵天王与我刘家结盟,以后我们刘家怎么也以你马首是瞻,不比突然冒出的大家士族好掌控些?” 赵天恒的冷笑中带着一丝不羁,他的话语突然转变了话题,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赵某不才,没读过多少圣贤书,从懂事起便是拿着把刀开始闯荡江湖。” 这番话让刘老爷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解地问道:“赵天王此话何意?” 赵天恒的表情中带着一抹挑战的意味:“刘老爷饱读圣贤书,能说会道,我自是辩不过你。” 刘老爷的语气依旧平静,他坚持着自己的立场:“只因我说的是事实。” 赵天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他的话语中带着对未来的坚定信念:“是事实,但不是未来。” 刘老爷对这个词显得有些意外:“未来?” 赵天恒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玄朝刚起时,想必刘家也出了不少力吧?” 刘老爷一听,眼中露出自豪的光芒:“自然,若没我们刘家,玄朝不会有那么快能收复湘地。” 赵天恒道:“我已表明了我是要造反的,而你却毅然决然的要支持我。不知你在九泉之下的先人得知此事,会是怎样的心情?” 刘老爷道;“良禽择木而栖,况且我们是商贾起家,多头下注,再合理不过。” 赵天恒哈哈大笑道:“好个多头下注,没想到这天下在你们所谓的大家士族眼里,竟是一门生意。” 刘老爷脸不红心不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赵天恒道:“好个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难怪有人曾对我说,自古以来造反的只会是种田的百姓,从未有过商贾。” 他眼中带着杀意,看向刘老爷:“但是,有些事情不试试,我赵某死也不瞑目。” 刘老爷道:“赵天王是要试何事?” 赵天恒冷笑道:“我就偏要试试,这天下若没有世家大族,会是怎般模样!我也要试试,这天下大同,到底能不能实现。” 刘老爷依旧不慌:“我们家族兴盛的时间比玄朝建立的时间还要长,朝中不可能没有势力。” 赵天恒道:“这我自然知晓。” 刘老爷沉吟片刻,脸色一沉:“看赵天王这架势,是没得谈了?” 赵天恒道:“只要你把家财全分出来,便能保住全府性命。” 刘老爷叹了口气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段俊明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沙浩阔的双拳已经在暗中紧握。 赵天恒道:“是刘老爷不愿意谈。” 刘老爷道:“你只来了三个人。” 赵天恒道:“对,我们只来了三个人。” 刘老爷道:“不过三个人,你觉得你能从这全身而退?” 赵天恒道:“总得试试。” 刘老爷道:“你拿什么试?” 赵天恒道:“拿我背上的这柄大刀试。” 第235章 激战 刘老爷闻言,大笑道:“好一个拿你背上的大刀试。造反的、占山头的我见过不少,像你这种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赵天恒不再多言,倏地起身,拔刀出鞘,刀锋直劈刘老爷的头颅。 就在赵天恒的刀要劈在刘老爷头顶时,一柄长剑破空而来,挡住了刀势。 赵天恒后退,只见不知何时堂内出现了四人。 四人皆拿长剑,且长相一模一样。 赵天恒道:“刘老爷好手段,竟能收买莽山四剑当自己贴身侍卫。” 莽山四剑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四兄弟个个剑法绝伦,四人分别叫做武宏盛、武宏斌、武宏义、武宏仁。 沙浩阔道:“传闻莽山四剑不问世事,只醉心于剑道,在江湖上已消失了十余年,没想到竟是在你府上当狗。” 刘老爷淡然地喝了口茶,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价钱出够了,没有买不到的人。” 说罢,刘老爷目露凶光,厉声喊道:“杀了他们,这十箱黄金归你们!” 此言一出,莽山四剑没动,而是门外倏地涌进了三十来名持剑杀手。 赵天恒见状,竟不后退, 而是迎向了那三十来名持剑杀手。 只见他持刀横劈,挡住了袭来的杀手,倏地变招直劈,劈向离自己最近的人。 持剑杀手也不惧,举剑去挡,挡的瞬间,他旁边的杀手持剑或刺或点袭向赵天恒的要害。 赵天恒收刀回挡,使出缠头裹脑式,只见刀势生风,硬生生挡住了那如雨点般的剑势。 赵天恒不退反进,离一名杀手的距离越来越近,在对方剑势出现空隙时,他倏地握刀直刺,刺向了正前方那杀手的腹部。 那杀手见状后退,后退时挥剑横扫,扫向赵天恒的胸口。 赵天恒也不惧,看准时机自然变招,使出崩刀式。虽然那杀手反应也不慢,但依旧被刀尖挑伤了手腕。 与此同时,赵天恒的刀也已竖在身前,顺势挡住了其他杀手的进攻。 赵天恒并未停歇,内劲一震,将地方兵刃震开,再使外抹刀打开身距,又使缠头裹脑式欺身前压。 一名杀手自认为找到了刀势的破绽,握剑直刺向赵天恒的心脏。 赵天恒侧身闪躲,在闪躲瞬间握住了杀手的手腕,而后刀式再改,缠头裹脑式自然变化成挑刀式——这一刀变化速度极快,那杀手的胸口和面前在刹那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此时赵天恒的刀在上处,又有两名杀手在同伴死的刹那持剑袭来。 没想到赵天恒不退反进,握刀顺势斜下劈去,硬生生将那两柄剑给劈开了。 那两杀手被这巨力带的身体下沉,虽然这下沉之势也不过瞬间——但在高手眼里,瞬间的破绽便足够致命。 赵天恒抓住了对方这一刹那的破绽,握刀斜上横削,那两名杀手在顷刻间一命呜呼。 杀手依然人数众多,赵天恒还无法停歇。他在杀了眼前这两名杀手后,瞬间使出里抹刀代替了抽刀回身,又在顷刻间摆好架势,再寻进攻时机。 赵天恒满身血迹,他脸上带着溢满杀意的邪笑,如同杀神降世。 围攻赵天恒的其他杀手见状,皆心有余悸,虽已摆好了进攻架势,却无一人敢主动向前。 “这就怕了?怕死当什么杀手!”赵天恒大吼,再次主动进攻。 沙浩阔的战斗风格如同他手中的双板斧,粗犷而直接。 每一次挥斧,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仿佛能够撕裂空气,让对手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人压垮的力量。他的每一次攻击都简单而有效,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纯粹的力量展现。 不论是哪个杀手持剑袭来,只要自己的剑与沙浩阔的双斧触碰,都觉得虎口和手臂发麻作痛。 局面上看上去唯一劣势的便是段俊明。 段俊明的刀法,与赵天恒的截然不同。他不以攻势凌厉为傲,而是以灵动的身法和严密的防守见长。 当剑光闪烁而来,他便横刀一挡,轻松化解;第二剑紧随其后,他轻巧地挑刀,将剑尖引偏;第三剑如影随形,他则后退一步,侧身避开。 除非时机成熟,否则段俊明不会轻易出击。他的攻击,往往不是为了攻而攻,而是为了破解对手的攻势。 赵天恒的攻击,是为攻而攻,为杀人而攻;而段俊明的攻击,则更多是为了化解对方的猛烈攻势。 ——虽然他鲜少与人私斗,但他深知,无论是私斗还是战场,一味防守而不进攻,都是大忌。 段俊明并不是像无头苍蝇那般乱蹿,他一边打斗一边走位,也在间隙中观察着场上局势。 刚才,段俊明还孤军奋战,被众多杀手围攻,却不知他如何巧妙地运用走位,竟在大厅中绕行一圈,最终绕到了沙浩阔身边。 这一路边打边退,段俊明将桌上的茶碗、盘子皆化作暗器,一一击退敌人。 最让人瞠目的是,他边战边退,看似无奈防守,却在不经意间,斩杀了两名杀手。 沙浩阔凭借天生神力,已将身边的杀手震慑,他看到气喘吁吁的段俊明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不禁问道:“你好歹是个将军,怎么武功这么不济?” 段俊明喘息着回答:“谁规定将军就非得武功高强?” 沙浩阔挥舞着手中的双斧,吓退了一个企图偷袭的杀手:“将军上阵杀敌,若无高强武功,如何立足?” 段俊明淡然道:“杀敌,不一定要依靠蛮力。” 沙浩阔好奇地问:“那还靠什么?” 段俊明微微一笑:“靠的是计谋,是智慧。” 沙浩阔哈哈大笑:“还是用蛮力来得痛快!” 话音刚落,沙浩阔便再次挥起手中双斧,冲向了杀手。 段俊明见沙浩阔动身,自己也不再停歇,随着沙浩阔纵身向前,加入了战斗。 吴宏斌凝眸观察着战场动态。 ——终于,赵天恒的后背完全裸露在了他的眼中。 虽只有一瞬。 ——但一瞬,往往便能决定生死。 吴宏斌不再等待,纵身跃去! 第236章 死斗 吴宏斌纵身跃来,剑已指向了赵天恒的后背。 赵天恒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杀意,持刀反背,盲挡住了吴宏斌这致命一剑。 兵刃刚碰撞时,赵天恒立马后蹬腿,蹬向吴宏斌的腹部,大刀顺势向前用力劈出,劈死了袭来的一名杀手。 吴宏斌收剑不急,挥手一掌拍向赵天恒的后脚跟,以攻代守化解了这一蹬。 赵天恒并不想给吴宏斌喘气的机会,倏地转身用刀刺向吴宏斌。 吴宏斌举剑横挡,却发现赵天恒这一招竟是佯攻!他刀走一半,突然再次回身横劈,竟是将想要在从背后偷袭他的杀手斩于刀下。 ——可还有一把剑,依旧刺向了赵天恒的咽喉。 赵天恒心中一惊,却临危不乱,立马扭身堪堪躲过这一剑。 ——他这一扭速度很快,腰部力量用的也很足,若是强行停身,腰部必会扭伤。 却不料赵天恒急中生智,竟是顺着转身的力道和路线,使出旋风刀。 这一招不但化解了腰部扭伤的风险,更是巧妙挡住了吴宏斌的剑,也以攻代守逼着那名杀手连连后退。可谓是一石三鸟。 赵天恒招式变化不断,在背对杀手时,他隐手变招,待他和那杀手面对面时,旋风刀已经变成了斜劈。 杀手反应也很快,连忙举剑去挡——这一挡过于仓促,再加上赵天恒这一斜劈也借了之前的惯性余力,当真是有力劈华山之势! 杀手的剑硬生生被打的脱手掉落在地上。 赵天恒来不及庆幸自己化险为夷,猛地蹲在地上躲过吴宏斌的直刺,他蹲地瞬间,立马后仰上身,顺势将刀送出,再使刺刀式刺向了吴宏斌的右腿。 吴宏斌抬起右腿,并未收剑,而是阳手握剑瞬间改成阴手握剑,刺向躺在地面的赵天恒。 赵天恒滚地躲过,待面向地面时,左手突然发力用力拍地,整个人竟是向后飞去! 那刚捡起长剑的杀手突然看见赵天恒飞来,心中大惊——他万万没料到赵天恒的变招竟是如此灵活,而且每次变招都是为了找寻更好的进攻的机会! 只见赵天恒人在空中,双脚却是连续踢出,踢的那杀手口吐鲜血。 吴宏斌再追,剑花如梦,招式诡谲。 赵天恒被压的完全起不了身,只得咬牙用躺地刀法防守。 吴宏义见赵天恒已如此狼狈,也纵身冲向了赵天恒。 赵天恒见状,心中已想不出解法。 幸好此时沙浩阔看到了这边的战况,他一斧劈死了一名杀手,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沙浩阔这声大吼如洪钟一般,震的在场众人心中一乱。 他将左手斧扔向了吴宏斌,右手斧硬生生将吴宏义的进攻路线给劈断。 吴宏斌为了躲那飞来的板斧,手中长剑的攻击断了一拍。 ——也就这一拍的时间,赵天恒终于是站起了身,而后刀势更狠,更快,带着冲天怒意和杀意袭向吴宏斌。 剑本是不能一直与刀对碰的,特别是刀在用劈斩时。 吴宏斌深知此理,但属实无奈,赵天恒的打法就跟不要命似的,只攻不守,一直欺身。 吴宏斌,昔日的剑道高手,如今已习惯了十余年的尊荣与安逸,尽管他的剑术修行从未停歇。 然而,岁月的恩赐也带走了他的锐气,他的内心已不再有昔日的冒险与无畏。 他畏惧死亡,这种恐惧深入骨髓,毕竟,谁在享受了如此多的世间美好之后,不会对生命产生眷恋? 面对赵天恒那不顾一切的搏命攻击,吴宏斌的心中充满了慌乱,他手中的剑不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变成了被动防御的工具。 在这场生死对决中,他只能机械地挥剑抵挡,失去了曾经那股敢于直面生死的勇气。 江湖死斗,谁怕死,谁就会先死! 在吴宏斌举剑挡下赵天恒第二十五次劈砍时,他的剑竟然应声断裂! 剑断的那一刻,吴宏斌眼中只有恐惧。 ——他脑子里想的不是该怎么还击,想的也不是应该用何种身法脱离赵天恒的进攻,再找时机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剑攻回去。 ——他只是在祈求,祈求赵天恒的刀能慢一点,至少给他一个下跪求饶的机会! 赵天恒早已满身是血,手中刀也被血染红。 ——他的刀已经停不下来。 吴宏斌甚至无法发出一声惨嚎,他的头颅已经飞了出去。 刘老爷从一开始的淡定,到后来眼中透着杀意和狠劲,再到现在只剩满眼的恐惧! ——赵天恒哪是人?他只是个杀人的魔鬼! 刘老爷颤抖着站起身,急切地呼喊:“快,拦住他!” 他的声音中带着恐慌,一边叫喊,一边踉跄地向屏风后退去。 段俊明虽然正与两名杀手激战,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早已捕捉到了刘老爷的企图。 他深知,谈判已经破裂,若让刘老爷此刻逃脱,必将留下无穷后患。 “你休想逃!”段俊明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刀如同流星般投掷而出。 长刀呼啸着划破空气,虽然被武宏仁的长剑格挡,但那凌厉的攻势足以让刘老爷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武宏仁见状,不再犹豫,剑尖如电,直指段俊明。而武宏盛则留在刘老爷身边,守护着他。 段俊明失去了手中的武器,他只能狼狈地、连滚带爬地躲避着敌人的每一次攻击。 幸运的是,地上散落着众多长剑,虽然他并不擅长使用,但总比手无寸铁要好。 终于,段俊明在翻滚中抓住了机会,拾起了地上的长剑。 他立刻翻身而起,双手紧握长剑,将其当作盾牌,抵挡着如雨点般密集的剑招。 段俊明边挡边退,手中的长剑渐渐变得沉重,几乎握持不住。 武宏仁洞察了段俊明的困境,他的剑法变得更加迅疾,每一剑都充满了杀机。 终于,段俊明手中的剑已然脱手落地,而他身后——也再没了退路! 武宏仁剑如寒光,刺向了段俊明的咽喉。 第237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三柄剑同时刺向了段俊明三个不同部位。 段俊明躲无可躲,只能闭眼等死。 “叮叮叮。” 三声利器相撞的声音。 段俊明睁开眼,便见沙浩阔如座山一般站在了自己身前,赵天恒也持刀站在一起身前。 ——那武宏义早已浑身是血,躺在地上没了气息。 “闭眼等死?”经历了这番恶战,赵天恒竟还有心思打趣。 段俊明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话。 沙浩阔担忧道:“没事吧?还能打么?” 段俊明咬了咬牙,眼中再燃斗志:“能!”他再次捡起地上长剑。 赵天恒、沙浩阔和段俊明三人越战越勇,光气势上就压住了武宏仁和武宏盛。 刘老爷数次想跑,可他的腿早已不听他的使唤了。 又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厅内尸横遍野,血腥味冲天。 只留满身是血的赵天恒、沙浩阔和段俊明。 ——还有胯下流着莫名液体的刘老爷。 赵天恒、沙浩阔和段俊明三人,带着疲惫和满身血迹,缓缓地向刘老爷逼近。 刘老爷目睹了这三名勇士的壮烈,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三人沉默不语,只是低着头,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定着刘老爷。 刘老爷惊恐之下,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声音颤抖着称赞:“三位英雄,真是世间罕见的豪杰!大英雄!”他边说边竖起大拇指,试图以谄媚来换取生机。 赵天恒的声音平静而淡漠:“我背上这把刀,能否开辟一个全新的盛世?” 刘老爷急忙点头,如同捣蒜一般:“能!绝对能!是我有眼无珠,未能识得赵天王乃是天神下凡!天下苍生有救了,有救了!” 赵天恒像吐痰一般吐出一口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伤是何时所受。 他的眼神依旧冷冽:“那就借刘老爷吉言。” 刘老爷急忙表态:“从今往后,我定当唯赵天王马首是瞻!” 赵天恒冷冷地回应:“我曾给你机会,你却未曾珍惜。” 刘老爷还想辩解,试图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然而,当他刚要开口,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旋转。 ——仿佛一颗球体在空中自由落体。 ——大厅内并无球体。 ——只有刘老爷那滚落在地的头颅。 赵天恒就像捡球一样,捡起了刘老爷的头颅。 他提着刘老爷的头颅便往府外走。 沙浩阔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他也忘了什么时候受的剑伤。 段俊明更惨,他不但走路一瘸一拐,他身上更是中了五六处剑伤。 ——他满身的血迹,五成是敌人的,五成是自己流的。 段俊明突然觉得眼冒金星,全身快要使不上力。 沙浩阔见状,立马扶住了他。 “我背你?”沙浩阔问道。 段俊明惨笑道:“算了,你的腿也受伤了。” 三人如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慢慢走向了永州城中心。 路人见他们,都吓得脸色发白,吓得仓皇逃跑。 永州城中心有座牌坊。 赵天恒抬头看了看,而后提着刘老爷的头颅走向了旁边的粮铺。 那粮铺掌柜和伙计吓得愣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逃跑,他们就跟看鬼一样看着赵天恒。 赵天恒走进粮铺,淡然问道:“店家,有多余的麻绳么?” 粮铺掌柜愣了许久,立马疯狂点头,接着慌忙地找出了一根麻绳,递给了赵天恒。 赵天恒从怀中拿出几文铜钱,放在了柜台上:“够么?” 粮铺掌柜看都不看,也不说话,只是点头的频率更快了。 赵天恒拿起麻绳,边走边道:“谢了。” 待他走回牌坊时,他用麻绳绑住了刘老爷的头发,而后纵身跃上牌坊,将刘老爷的头颅挂在了牌坊上。 赵天恒刚落地,稳住了身形,便大喊道:“永州最大的毒瘤刘家已经被我们白莲教剿灭,届时我们会清点他的财产,尽数归还于百姓!” 路上早已没了行人,他们都躲在屋里、或者旁边的店铺中看着这一幕。 赵天恒本以为他的消息会激起人们的欢腾。 但没想到的是,那帮百姓只是如看瘟神一般看着他,脸上哪有半分喜悦之情。 赵天恒不解其意,只以为他们没有反应过来。 而后,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顾俊明和沙浩阔。 “或许是被我们满身鲜血给吓着了。”赵天恒忖道。 于是,他再次大喊道:“从此,永州再无所谓的世家大族可欺压你们 !”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冬天的寒风。 那些百姓依然躲在屋中,眼中恐惧未减,脸上也没有任何喜悦之色。 赵天恒看向顾俊明,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俊明保持着最后的清醒:“赵天王,你的理想是好的,但是,你真的杀错了。” 赵天恒追问道:“为何?” 顾俊明道:“跪久了的人,是起不来的。他们早已习惯了被这些世家大族统治。”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若赵天王夺得了天下,颁了律法,铲了世家大族,百姓自然千恩万谢。但你不过攻下一个永州,你将刘家铲了,相当于是和所有世家大族宣战。” 赵天恒道:“难道我白莲教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就真成不了事?” 顾俊明叹了口气道:“赵天王,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怎么想。” 赵天恒沉默了。 顾俊明道:“你看看周围都是商贾,刘家在此地根深蒂固,掌管此地秩序已久。这些商贾多多少少都受到过刘家的庇护。你将庇护他们的人杀了,重新建立起来的秩序是否有利于他们,他们现在心中也没有底。” 赵天恒道:“难道铲了个刘家,永州会乱不成?” 顾俊明道:“现在当然不会乱,但你不可能总在这,等你走后会是怎样的景象,末将属实不好说。” 顾俊明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他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连眼前的赵天恒也不大看得清了。 他努力地张着嘴,却发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虚弱感和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顾俊明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皮似有千斤重。 不论他再怎么挣扎,也终究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第238章 独闯军营 吐蕃大军已在离邻理县十五里处安营驻扎。 白天。 有阳光。 但冬天的阳光似乎只是摆设,天依旧很冷。 孟娟的“瞒天过海”也炼制完成。 应无疾服下“瞒天过海”,静坐了一盏茶时间。 只见他原本血气充盈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他的嘴唇也肉眼可见得发紫。 林玄儿担心道:“应大人,你、你身体真的没有感觉到异样?” 应无疾看向林玄儿四人,除了孟娟,都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也脸上疑惑,而后叫人来拿铜镜,对着铜镜看了一眼现在脸上的状态。 “神奇,当真神奇。”应无疾赞叹道。 徐天佑道:“应大人对自己脸上的变化,当真毫无察觉?” 应无疾掀开自己袖子,看了眼自己脉搏,只见脉搏上出现了一条黑紫色的线。 孟娟第一次用这毒,看应无疾这模样心中也很是担忧:“应大人,民女第一次用这毒,我……” 应无疾宽慰道:“我信你。” 孟娟面露感激。 应无疾起身,提着那血淋淋的白色裹布便往门外走。 门外早已准备了一匹骏马。 应无疾骑上骏马。 玄诚道:“应大人,还是让我随你同去吧!” 林玄儿和徐天佑也附和地点头。 应无疾笑道:“我既然相信你们,你们也该相信我。” 徐天佑拱手道:“那祝应大人凯旋而归。” 应无疾微微颔首,“驾”了一声,策马奔去。 吐蕃军大营。 站在高台的哨兵见远方一人手提血淋淋的白色裹布,策马直奔大营而来。 他对着营寨喊道:“有一名白发白须的老人策马奔来!” 没过多久,应无疾已经到了营前。 他翻身下马,如闲庭信步一般往营门口走去。 守卫拔刀将他拦下。 应无疾也不慌,只是将那白色裹布提到了面门前:“邻理县应无疾,前来送一份大礼给查将军。” 守卫闻言,前去禀告。 没过多久,那守卫跑了过来:“查将军请你到营帐一叙。” 应无疾随着守卫走进了中军营帐。 只见查将军相貌粗犷,面色黝黑,窄脸,高鼻,身材魁梧而健壮。 应无疾打量查将军并不是为了看他的长相,而是看他胸前的饰品。 ——这名查将军戴的竟是金告身! 应无疾心中大喜,然面色却波澜不惊。 他将白色裹布放下,作揖道:“邻理县县令应无疾拜见查将军。” 查将军微微颔首,道:“坐。” 应无疾佝偻着身子坐在了空桌前,刚坐下便大声咳嗽起来。 查将军道:“我虽不懂医术,但应大人这面色,看上去着实让人担忧。” 应无疾道:“我来投奔查将军,正是因为此事。” 查将军皱眉道:“哦?我本以为应大人是来游说的,没想到是来投奔的。” 应无疾叹息道:“与其让别人踩着我的尸体卖国求荣,不如我自己卖国保全自己性命。” 查将军眼神一亮,道:“细说。” 应无疾看着那血淋淋的白色裹布,道:“跟随我多年的家仆,见你们大军攻来,便想用我的头来做投名状。在下不才,自幼习武,他自然是打不过我的。所以,他在我不防备时对我下了毒。” 说罢,应无疾缓缓掀起了衣袖。 查将军见状,微微皱眉:“看上去这似乎是剧毒。” 应无疾点头道:“我只有七日能活了,但他等不了七日,于是今天便动了手。” 查将军道:“所以你把他杀了?” 应无疾点头,打开了那白色裹布,一颗人头猛地出现在查将军视线里。 查将军皱眉道:“你只有七日能活,为何还要来投奔我?” 应无疾道:“我说了,我只求一条活路,也求扬名立万。” 查将军道:“扬名立万?” 应无疾道:“我不过玄朝一文官县令,史料上不会有我名字。但若我开城投降,希望吐蕃的史官能给我记一笔弃暗投明。” 查将军冷哼道:“据我们对你的了解,你可不是这种卖国求荣的人。” 应无疾道:“我也是人,人都会有私心。我为国为民,私心便是想青史留名,可一身抱负无处使,最后还落个被追随多年的家仆毒害的下场。”说到这,他摇头叹息。 查将军似被他打动,道:“应大人,要不我先叫军医来帮你诊断一下?” 应无疾欣喜道:“那自然是最好的,在下感激不尽。” 没过多时,军医便来了。 他对着应无疾走了一套望闻问切的流程之后,正要开口说话。 查将军突然用吐蕃语打断了军医。 应无疾听不懂吐蕃语,只知两人叽叽咕咕半天后,查将军突然面色一沉,眼露杀意,忽又用吐蕃语吼了一句。 这句话应无疾听懂了一半。 ——准确来说不是听懂的,而是看懂了。 查将军的话刚落地,几个士兵便冲了进来,拔刀架在了应无疾的脖子上。 应无疾皱眉道:“查将军,这是何意?” 查将军冷哼一声,道:“你根本没中毒!” 言毕,他也拔出腰刀,抵在了应无疾的脖子上。 ——应无疾的脖子渗出了鲜血。 应无疾却也不惧,只是叹了口气,看向那军医:“你也没诊断出我到底中的什么毒?” 军医不说话,只是眼神一直在闪躲。 应无疾指着自己道:“查将军见过哪个正常人是我这般模样?” 查将军确实没见过,他又道:“你说的话漏洞百出,那家仆跟随你多年,自然是忠心耿耿,怎会无端要杀了你?” 应无疾道:“为了权,为了钱啊!查将军你打仗打糊涂了?连这层关系都想不明白?” 查将军道:“那为何之前不杀?” 应无疾道:“之前你们并未来犯,他若以下犯上杀我,我的人头怎能当投名状?只能是他的催命符。” 查将军突然哈哈大笑。 应无疾道:“查将军为何发笑?” 查将军道:“我刚才只是试试你罢了。” 应无疾叹道:“报国无门,卖国也无门,唉。” 查将军道:“我将你人头割下,自然能打开邻理县的大门。” 应无疾一惊:“你要杀我?” 查将军道:“我怎会放你回去?” 第239章 攻心为上 应无疾道:“我已经吩咐下去,若我今天没有回去,邻理县众将士必将誓死抵抗。” 查将军道:“你觉得我们这些人马攻不下一个小小邻理县?” 应无疾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道理,我相信查将军比我更懂。” 查将军道:“你们汉人狡猾的很,你们说的一个字我也不愿相信。” 应无疾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查将军的腰刀。 应无疾道:“你若杀了我,你们攻不下雅州!” 查将军愣了愣,道:“雅州已是孤城,我们迟早能拿下。” 应无疾深吸了口气:“你不会认为你们真的切掉了雅州所有补给吧?” 查将军反问:“难道不是?” 应无疾道:“自然没有,我来见你时,便说是来送份大礼的。传令兵没有和查将军讲?” 查将军不说话。 应无疾接着道:“你不会觉得我说的大礼,就是这无用的人头吧?” 查将军还刀入鞘,挥了挥手,那些冲进来的士兵皆收刀入鞘,退了出去。 应无疾摸着自己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却不说话。 查将军看向军医:“帮应大人止血。” 一盏茶功夫后。 应无疾的伤口处理完毕。 查将军问道:“那应大人说要送给查某的大礼,是什么东西?” 应无疾道:“雅州至梓州的秘密运输路线图。” 查将军闻言,急不可耐:“在哪?” 应无疾道:“我这次来只是和你谈,当然没带身上。” 查将军笑道:“那不知应大人要什么?金银?珠宝?女人?” 应无疾道:“我只不过七天寿命,金银珠宝倒是不需要了。” 他慢悠悠喝了口茶:“我要你答应我能帮我青史留名,要你答应我进入邻理县后不伤百姓分毫。” 查将军立马道:“我答应你。” 应无疾道:“虽说金银珠宝对于我来说已经没用了,但若查将军有相貌姣好的女人,我倒是可以收下。” 查将军愣了片刻,而后大笑道:“你若不要世俗之物,我倒会觉得你之前说的话都是假的。” 应无疾道:“谁用自己仅有的七天寿命来开玩笑。” 查将军点头道:“好,我都答应你。雅州至梓州的秘密运输路线图何时给我?” 应无疾道:“今晚。” 查将军道:“好,那我就在营中静候应大人。” 应无疾微微颔首,起身道:“把女人准备好。我今夜会带个女人过来,若相貌比她差的,我可不认。” 查将军道:“放心,庸脂俗粉我自然不会送与应大人。” …… 徐天佑、玄诚、孟娟和林玄儿都在焦急地等待着。 林玄儿更是急地一直在书房内踱步。 玄诚叹了口气道:“姑奶奶,你别再晃悠了,晃的我头晕。” 林玄儿不理会他,只是焦急道:“应大人怎么还没回来啊?” 徐天佑道:“谈判本就需要很久,别急。” 眼看未时都要过去了。 林玄儿道:“这也太久了吧?” 玄诚道:“应大人临近午时去的,说不准谈的开心,那查将军留他在营中吃午饭呢?” 林玄儿皱了皱眉:“你自己信?” 玄诚不回话了。 又过了许久,林玄儿按捺不住了:“我们还是去打探一下情况吧?”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马鸣声。 没过多久,应无疾便走了进来。 四人看到应无疾,眼中都露出了喜悦之情。 而后,他们看到应无疾脖子上的伤口,心中都是一惊。 孟娟急道:“应大人,你……我马上去拿药来,帮你处理伤口。” 应无疾笑道:“不用了,军医已经帮我处理过了。” 徐天佑道:“谈的怎样?他们信了么?” 应无疾道:“信了一半。” 玄诚道:“信了一半?” 应无疾道:“至少我中毒这件事,他们是信了,多亏孟姑娘。” 孟娟有些惭愧:“我也只能帮些皮毛上的事情。” 应无疾道:“孟姑娘可别妄自菲薄,这次若没你这神奇的毒药,这事办不成。” 孟娟脸微红:“谢谢应大人夸奖。” 应无疾看向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问道:“你们谁出手速度最快?” 林玄儿笑道:“当然是我。” 徐天佑和玄诚都不反驳。 应无疾有些犯难。 林玄儿皱眉道:“应大人皱眉是何意?” 应无疾道:“我是要你们其中一个人跟我进去挟持住查将军。你一介女流……” 林玄儿打断他的话,眉宇间闪过一丝坚定:“女子又如何?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为何不能?” 应无疾道:“我只是担心,这次行动风险太大。你留在后方支援我们或许更为稳妥。” 林玄儿反驳道:“男子能上阵杀敌,女子难道就不能?这是谁定的规矩?” 她语气坚定:“古有木兰代父从军,今有我林玄儿不甘示弱。如果没有孟娟炼制的‘瞒天过海’,我们的计划连第一步都无法迈出。至于身手……” 林玄儿看了徐天佑和玄诚:“我说我出手速度最快,你们没意见吧?” 徐天佑想了想,道:“我自愧不如。” 玄诚似是而非答道:“我只会用剑。” 应无疾愣了愣,突然自嘲笑道:“是应某目光短浅了。这次挟持任务,确实得像林女侠这种用短兵刃的高手。” 林玄儿急切道:“应大人赶紧将计划说出来听听。” 应无疾道:“我和查将军约好,今夜给他送雅州到梓州的秘密运输路线图。” 徐天佑皱眉道:“有这样东西?” 应无疾将挂在书房中的一张普通的地理地貌地图卷了起来,而后放进了木盒中。 “现在有了。”应无疾淡然道。 林玄儿笑出声。 应无疾道:“今晚,你便随我入营,等查将军打开地图的时候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劫持。” 林玄儿点头,而后道:“我自认身手没问题,但是……他会愿意你带我进去?” 应无疾咳嗽了一声,道:“会的,我自有办法。” 林玄儿眨着眼睛盯着应无疾,好奇问道:“应大人有什么办法?” 应无疾似有难言之隐,道:“今晚你随我去的时候便会知晓。” 四人都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应无疾,他被盯着老脸一红,却依旧没有透露一字。 第240章 劫持 徐天佑道:“应大人,你不把计划说出来,我们该怎么配合你?” 应无疾道:“我向查将军要了女人,对他说今晚我会带个女人过来,若姿色差于这个女人的,我便不收。” 林玄儿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所以,你嘴里说的‘这个女人’,就是我?” 应无疾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林玄儿不解道:“那刚才你还让我在后方接应你们?” 应无疾道:“心中突然莫名生出悔意,毕竟这一趟,是进龙潭虎穴。” 林玄儿道:“那我应该怎么配合你。” 应无疾道:“你照着烟花地的女子换套妆容和打扮。” 林玄儿笑道:“这我也在行。” 夜。 无星无月。 孟娟留在了府中。 应无疾、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都骑上了马。 除了他们四人,后方还跟了十二个从军营中挑选出来的弓箭手。 十六人纵马而去,直奔吐蕃军营。 每隔一段路程,便有两人勒缰停马。 直到吐蕃军营门口,便只剩了应无疾、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四人。 应无疾拿起装着地图的箱子,道:“我应约来送礼给查将军。” 那看门士兵认得应无疾:“你进去,其余人留下。” 应无疾看向林玄儿道:“这女人得跟我进去。” 此时的林玄儿已经换上了烟花地歌女的打扮。 她不但衣服和妆容变了,她的神态也变了。 士兵皱眉:“这是何人?” 林玄儿目光柔弱如水,微微瞟了一眼士兵,而后作福道:“小女子是应大人府中舞姬,名唤彩蝶。” 士兵被她那一眼勾住了魂,恍惚了片刻道:“你、你们等一下,我去禀告查将军。”说罢,便跑向营帐。 没过多久,士兵回来:“你们两个进去,其余人在此等候。” 应无疾和林玄儿走到营帐前,又被一士兵拦住。 应无疾问道:“这是何意?” 士兵道:“例行公事。”说罢,便开始搜应无疾的身。 而后,他又走向林玄儿,开始搜林玄儿的身。 军营中可没所谓男女,搜男人怎么搜,搜女人便怎么搜。 在搜到特殊部位时,那士兵竟还多使了几分力。 林玄儿心中又恼又怒又羞又恨,忖道:“你能活过今晚,我便不姓林。” 搜完身,两人便进去了营帐。 灯火有些昏暗。 但也因灯火昏暗,林玄儿竟像是从梦境中走出来的人。她头上银钗柄的蝴蝶似真的在动一般。 ——至少查将军看到林玄儿的时候是这么觉得的。 林玄儿半真半演地羞涩着微微低头,这一幕更让查将军心神荡漾。 查将军痴了许久,道:“应大人,我们营中可没有这般漂亮的女人。” 应无疾道:“无妨,差一点也行。”说罢,便走上前,将木盒放在了查将军面前的桌子上。 查将军道:“这盒子里装的便是秘密输送路线图?” 应无疾点头,缓缓打开盒子。 “慢。”查将军立马叫停。 应无疾问道:“这是何意?” 查将军道:“你快马而来,先坐下喝杯茶水,开盒子这种小事,我自己来。” 应无疾愣了片刻,笑道:“查将军是怕我演一出‘图穷匕见’?” 查将军不答,应无疾也不多问,走到了林玄儿左侧的空位上坐下。 查将军打开盒子,将地图拿出,缓缓打开了地图。 ——就在地图全打开后,查将军怒目圆瞪地看向应无疾。 查将军刚想说话,但另一侧的林玄儿手上动作比他的嘴更快。 只见林玄儿不知何时取下了头上的银钗,只一息间便划向了查将军的双眼。 “啊!” 查将军双眼渗出鲜血,痛得大吼。 没等帐外士兵反应过来。 林玄儿已经用手臂卡住了查将军的脖子,右手银钗也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营帐外的士兵纷纷拔出佩刀冲了进来,可碍于查将军在林玄儿手里,他们只敢围着,却不敢进攻。 林玄儿手上多使了几分力道,查将军的咽喉也开始往外渗血。 “你们敢动,我便杀了他!”林玄儿喊道。 应无疾拔出了查将军挂在营帐中的佩刀,刀抵向了他的胸口:“起来。” 查将军虽是气的咬牙切齿,但也只能乖乖听命。 两人挟持着查将军慢慢往营外走。 营门口。 那两个守门的士兵听到查将军的惨嚎声,便知中了计,拔刀便要砍向徐天佑和玄诚。 他们刀还未拔出鞘,喉咙便被利器刺穿。 ——一柄剑,一把匕首。 徐天佑和玄诚解决了这两个士兵,急忙跑去接应应无疾和林玄儿。 应无疾和林玄儿被持刀士兵和持弓箭的士兵包围住,徐天佑和玄诚只得施展轻功纵身入场。 四人总算是汇合了。 走到营门口时,徐天佑从林玄儿手中接过了查将军,匕首也抵在了他的咽喉处,怒道:“上马!” 查将军双眼完全睁不开,只能摸索着骑上了马背。 他刚上马,应无疾毫不留情地一刀砍向他的大腿。 “啊!” 又是一声痛吼。 那些士兵看着恨得牙痒痒,但依旧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三人各自上马,唯独林玄儿站在原地恶狠狠的环视着那帮士兵。 徐天佑道:“玄儿,快上马。” 林玄儿似乎没听见,依旧环视着那帮士兵。 终于,林玄儿在人堆中找到了那个趁机轻薄她的士兵。 林玄儿眼冒怒火,右手倏地将银钗掷出。 “咻。” 银钗破风而去,刺穿了那士兵的咽喉。 大仇得报,林玄儿也纵身上马。 四人骑马逃离。 “追!” 一声令下,士兵们或骑马,或跑着追向了徐天佑四人。 骑射手搭上了箭矢,拉弓如月。 “嗖嗖嗖。” 弓箭如雨般射向了徐天佑四人。 有效攻击距离拉的有些过远,少有箭矢能给到他们威胁。 偶尔有箭矢要射到人时,都被徐天佑一行人化险为夷。 没过多久,应无疾四人终于和最近的支援汇合了。 那两人并不恋战,也不过匆忙射出几箭,便也纵马逃离。 这几箭的效用并不是为了杀敌,只意在阻挡他们的追击。 一次这样的突然阻击拉不开距离,然而吐蕃军面对的是六次! 夜色本就一片漆黑。 蜀地的道路本也不那么开阔。 吐蕃军遭受这突如其来的六次阻击后,与应无疾等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们也在心中犯嘀咕,不知前方是否还有其他伏兵。 无奈之下,副将下令不再追击,回营从长计议。 第241章 下一步计划 查将军一路上骂骂咧咧,起初用汉语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但随着情绪的失控,他的话语逐渐变成了吐蕃语的咆哮。 尽管周围的人听不懂他究竟在咒骂些什么,但那股子烦躁和不安却是显而易见的。 林玄儿终于忍无可忍,对徐天佑喊道:“徐天佑,让他闭嘴!” 徐天佑立刻领会,一巴掌拍在查将军的后脑勺上,厉声警告:“别吵了,再吵我现在就杀了你!” 经过一番波折,众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府邸。 徐天佑和林玄儿联手,将查将军从马上拖下,押进了厅堂。 孟娟见众人归来,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她起身迎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徐天佑将查将军推到椅子上,用匕首抵着他,冷冷地说:“坐好,别想逃跑。” 应无疾则请求孟娟为查将军止血疗伤。 孟娟点头,迅速取来药箱,准备处理查将军的伤口。 查将军闭着双眼,仍旧怒气冲冲:“有种就杀了我!” 林玄儿怒火中烧,正要出手,却被徐天佑及时拦下。 应无疾急忙劝阻:“林大小姐,这人杀不得,他是我们谈判的关键。” 查将军冷笑一声:“谈判?别做梦了!我们的军队明天就会攻下邻理县,到时候这里的汉人一个也别想活!” 应无疾冷静地分析:“你姓查,又是金告身,吐蕃不会舍得让你死的。” 玄诚好奇地问:“金告身是什么?” 应无疾指着查将军身上的金饰解释:“吐蕃有严格的等级制度,第一等是玉告身,而他则是第二等的金告身。” 徐天佑若有所思:“应大人是想用他换停战协议?” 应无疾叹了口气:“能拖多久是多久。” 林玄儿有些失望:“我还以为能换来永久停战呢。” 应无疾摇了摇头:“邻理县虽非战略要地,但他们既然要攻,必有其战术考量。一个将军是无法影响战略大局的。” 查将军冷哼一声:“知道就好,你们若现在放了我,我还能答应你们,城破之时不屠杀百姓。” 应无疾命令士兵将查将军带走,并嘱咐好生看管。 林玄儿提出了一个残酷的建议:“依我看,不如直接杀了他,将他头颅挂在城门上,以此震慑吐蕃军。” 玄诚不赞同:“大小姐,你别动不动就杀行不行?” 应无疾则担忧地提到:“也不知雅州方面情况如何,这才是重中之重。” 徐天佑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我更关心大理国的援兵何时能到。” 应无疾点头:“抓查将军,就是希望能拖到大理国的援兵到来。” 玄诚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倒有个谈判计策……” 应无疾急问:“有何计策?” 玄诚道:“我们想方法先拖七天,七天后再谈。” 应无疾道:“七天后如何谈?” 玄诚道:“按应大人所言,这人姓查,又是金告身,不到万不得已,吐蕃方是万万不会让他身处险境而置之不理的。” 应无疾点头。 玄诚道:“我们拖过七日,然后要粮。” 应无疾思忖片刻,道:“这是个好主意。” 玄诚问道:“应大人,一万兵马一天大约得吃多少粮食?” 应无疾想了想,道:“大概三百石。” 玄诚脑海里推算着吐蕃行军到达这的距离与大概的天数,以及后援补给的速度。 玄诚道:“我们索要十万石粮食。” 孟娟好奇问道:“为什么是十万石?” 玄诚道:“因为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多,邻理县本来并非是非攻不可的要塞,他们也清楚邻理县的驻扎士兵并不多,不可能想着用一个月时间来攻打此地。我们先狮子大开口,看看他们的反应。” 应无疾目光带着赞赏地看着玄诚。 玄诚道:“只要他们愿用十天的军粮来换,我们便答应下来。” 应无疾道:“既拖延了吐蕃军进攻的时间,也充盈了邻理县的存粮,当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徐天佑道:“应该是一石三鸟,现在正是冬天,说不准这么一拖,吐蕃方粮草不足,便不攻邻理县了。” 玄诚点头道:“对,将军姓查,金告身,邻理县并非非攻不可,这三个条件加起来,或许真能避免一场战乱。” 徐天佑道:“毕竟他们真实的战略目标是雅州,在我们这耗费太多兵力和粮草,实属不明智。” 林玄儿道:“打断一下,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应无疾道:“林姑娘有什么疑问?” 林玄儿摸了摸肚子,道:“事情也做完了,该谈的也谈完了,你们难道没一个人觉得肚子饿了么?” 众人一愣,而后大笑。 孟娟附和道:“玄儿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肚子在打鼓。” 应无疾道:“那不知林姑娘想吃什么?” 林玄儿道:“吃什么都行,我现在只觉得饿得慌。” 于是,五人便叫府里的厨子随便煮了些菜。 菜上齐了,但没有酒。 林玄儿挠头道:“怎么没酒啊?” 应无疾解释道:“现在形势危急,怕喝酒误事,林姑娘先忍一忍,等事情过去了我们再喝酒庆祝。” 林玄儿点了点头。 玄诚看向徐天佑:“你管管你媳妇,每餐都要喝酒,跟个酒鬼似的 。” 徐天佑笑道:“她就爱喝,但每次喝得不多。” 林玄儿道:“你们这么说,搞得我真的跟酒懵子似的。” 玄诚看向林玄儿,疑惑道:“难道你不是?” 林玄儿道:“我不是,我只是……你看我们一起吃饭,喝酒助助兴多好。我是为大家的心情考虑。” 她刚说完,孟娟便忍不住笑了。 林玄儿嘟嘴道:“娟儿妹妹,你笑什么?” 孟娟摆了摆手,笑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没认识你们的时候我几乎滴酒不沾。” 林玄儿道:“认识我们之后呢?” 孟娟道:“认识你们之后,我感觉我每天都在喝酒。” 林玄儿道:“难道不开心么?” 孟娟的表情有些动容:“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第242章 童谣寻人 永州。 白莲教已经攻下永州六日了。 永州驻城外的士兵依旧没动。 至于到底为何?没人知道。 天公道人吃完午饭,点了一碗面带回了詹眉的房间。 詹眉取下面具吃着面。 天公道人皱眉思考着。 詹眉见状,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天公道人看向詹眉,问道:“你现在要跟我讲实话。” 詹眉眼神无邪,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道:“你相公的朋友真的说是来永州?” 詹眉道:“对呀!” 天公道人道:“真没骗我?” 詹眉摇头:“我真没骗你。” 天公道人喃喃道:“不对啊!现在城里封城六日了,我到处找也未找到他们。难道他们早已离开永州了?” 詹眉想了想,道:“有可能。” 天公道人深吸了口气:“唉,现在想出也出不去了。” 詹眉心急道:“可是我还要找我相公。” 天公道人道:“现在城门全封了,都有人把守。等段时间再看看吧。” 詹眉嘟囔道:“我在这房间待了这么久,我待闷了,我想出门走走。” 天公道人想了想,道:“行。” 詹眉道:“我能不戴这丑的要命的面具了么?” 天公道人摇头道:“不行。” 詹眉瘪了瘪嘴,不情愿地戴上了面具,又将欧阳庆的宝剑抱在了怀中。 天公道人道:“剑能不带么?” 詹眉摇头。 天公道人叹息道:“好吧!但路上你不论遇见什么,都不能轻举妄动。” 詹眉点头。 两人刚走到客栈一楼食厅。 便见掌柜拉着两个乞丐打扮的人,哀求道:“两位大爷,能不能把账结一下?小的实在是小本经营,真经不起你们这样赊账。” 一个乞丐一脸不耐烦道:“我们可是赵天王的兵,现在整座永州城都是我们白莲教的,还会欠你钱不还不成?” 掌柜擦了擦汗,道:“你们已经在这整整赊了四天账了,每次都是好菜好酒,连吃带拿。你们赵天王可颁过军令,不允许强买强卖。” 乞丐生气道:“我们怎么强买强卖了?我们哪次逼迫了你不成?你若不答应我们赊账,我们能赊账?” 掌柜道:“这、这,我这不也是委曲求全嘛!” 乞丐道:“行了行了,明天我就来把账结了。”说罢,便离开了。 天公道人心中倒是没有任何波澜,毕竟乱世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也看得太多了。 至于詹眉呢?她也并未说什么,脚步也没有停留,至于看到这幕到底是什么心情。没人知道,毕竟她整张脸都被面具挡住了。 两人走出客栈。 詹眉兴许是太久没出来了,看什么都觉得好奇,走路的速度极慢,总是左顾右盼地看着周遭的事物。 天公道人也在左顾右盼,但他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希望能在人海中寻到徐天佑和林玄儿的身影。 永州城里虽说看上去一片太平,该开店的开店,该摆摊的摆摊,所有人和往常一样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但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说不出的凝重。 ——这也导致了整座城的气氛莫名的压抑。 天公道人和詹眉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妙手堂”门口。 “妙手堂”门口有三个小孩在欢喜地唱着老旧的童谣。 天公道人脑海中灵光一现,走到了那三个小孩面前。 那三个小孩见天公道人走了过来,都停止了歌唱。 天公道人面带笑容,蹲下身问道:“小朋友,你们唱的童谣是谁教你们的?” 两个小男孩见天公道人面生,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唯独那小女孩却很大胆,直言道:“这是永州本地童谣,传唱很久了,我们都会。” 天公道人道:“那叔叔教你们一个新的童谣好不好?” 三个孩童都没答话。 天公道人从怀中拿出六枚铜钱,递到他们眼前:“若你们能学会,我便请你们吃糖葫芦。” 三个孩童一听有糖葫芦吃,都欢喜地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道:“凤凰出自苏州城,天佑玄女不惧行。今日落到永州城,隐遁不见其行踪。” 三个孩童嘴里喃喃念了几遍。 天公道人问道:“记住了么?” 三人异口同声道:“记住了。” 天公道人道:“念一遍给我听听。” 三人闻言,立马念了一遍给天公道人听。 天公道人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将六枚铜钱递给了她。 天公道人道:“若有人问起,你们这个童谣是谁教的,你们便告诉他,是住在永安客栈的天公道人教的。” 而后,他补充道:“我会叫人在这里听你们唱童谣,如果你们能唱一天,我明天还请你们吃糖葫芦。” 小姑娘将手里六枚铜钱分给了两个男孩,点头应道:“好,那你记得明天再来请我们吃糖葫芦。” 天公道人起身,指了指身上的道袍道:“放心,我是道士,道士不说谎的。” 小姑娘也仔细看了看天公道人身上的道袍,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詹眉,心中不再有猜疑。 天公道人带着詹眉离去。 詹眉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你为何突然教他们唱起童谣?” 天公道人的眼神深邃:“只能靠这个办法碰碰运气了。” 詹眉道:“那你能教我童谣么?我、我也想学。” 天公道人一愣,道:“你为何想学童谣?” 詹眉道:“就觉得有趣,我实在太闷了,找相公找不到,找他的朋友也找不到。” 天公道人叹了口气道:“行,那我教你。” 詹眉急道:“现在教。” 天公道人挠了挠头,道:“我得想想。” 詹眉道:“不用你自己编,你就随便教一首。” 天公道人道:“童谣都是孩童唱的,我教你一首诗吧。” 詹眉想了想,点了点头。 天公道人看向詹眉,叹了口气道:“就李商隐的《无题。飒飒东风细雨来》,你听过么?” 詹眉摇头道:“没听过。” 于是,天公道人开始念,他越念越感伤: 飒飒东风细雨来, 芙蓉塘外有轻雷。 金蟾啮锁烧香入, 玉虎牵丝汲井回。 贾氏窥帘韩掾少, 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发, 一寸相思一寸灰! 第243章 荒诞的缘分 妙手堂。 制药房。 欧阳庆喝完了廉奇逸帮他熬的药。 张莲期待地看着欧阳庆,道:“有没有感觉自己的内力有恢复的迹象?” 欧阳庆急速地轻轻地嗯了一声。 张莲叹了口气。 廉奇逸道:“欧阳庆都说自己内力有恢复的迹象了,你怎么还叹气?” 张莲道:“他这个人你不懂,他这个样子就是在说谎,不想让我们过多担心。” 欧阳庆被点破了心思,脸有些发红。 廉奇逸看向张莲,道:“没想到你不但用毒厉害,也能看透人心啊?”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药丸服了下去。 张莲也从怀中拿出了一颗药丸服下去,道:“不是我看人有多厉害,实在是我们的欧阳大侠太不会说谎了。” 欧阳庆道:“你们又是什么时候给彼此下的毒?” 张莲道:“别岔开话题。” 欧阳庆咳嗽了一声。 廉奇逸道:“欧阳庆这毒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的,趁现在永州还没封城,我们还是赶紧跑吧!” 欧阳庆沉吟片刻,道:“廉神医,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天音阁?” 廉奇逸道:“现在天下局势大乱,天音阁是江湖第一大帮,又和李不予纠缠不清,能安全啊?” 欧阳庆不说话,因为廉奇逸说的是实话。 张莲道:“那要不这样,我们往吉州方向跑?” 廉奇逸闻言,立马收拾起了东西。 欧阳庆问道:“廉神医这是何意?” 廉奇逸道:“我觉得张莲说的很有道理,我收拾收拾,你们也赶紧去客栈收拾东西,我们赶紧往吉州跑。” 张莲噗嗤笑出声:“我见过怕死的,但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 廉奇逸边收拾东西边道:“对对对,你了不起,你不怕死,那你别走。” 张莲还想说话,欧阳庆打断道:“那我们也赶紧去客栈收拾一下。” 说罢,欧阳庆便起身往外走。 张莲冷哼一声,回骂道:“怕死鬼。”说罢,便跟着欧阳庆离去了。 两人刚走出药铺大门,便听三个孩童齐声唱到:“凤凰出自苏州城,天佑玄女不惧行。今日落到永州城,隐遁不见其行踪。” 欧阳庆眉头紧皱,看向那三个孩童。 张莲也听出了端倪。 ——凤凰出自苏州城,天佑玄女不惧行。 这两句不正是唱的徐天佑和林玄儿么? 今日落到永州城,隐遁不见其行踪。 难道徐天佑和林玄儿也来永州了? 欧阳庆走向前,问道:“这童谣是谁教你们唱的?” 小姑娘伸出了手。 欧阳庆连忙从怀中拿出数枚铜钱,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道:“是住在永安客栈的天公道人。” 欧阳庆并不认识天公道人这号人物,他狐疑地看向张莲。 张莲道:“你看我干嘛?我又不认识天公道人这号人。” 两人一头雾水,快步走回了永安客栈。 刚走到永安客栈,欧阳庆便拦住了正在给客人上酒菜的店小二。 “小二哥,我想问一下,客栈里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住店么?” 小二想了想,道:“有。” 欧阳庆道:“带我去找他。” 店小二闻言,打量着欧阳庆。 欧阳庆道:“我是他朋友。”说罢,便递了些铜钱给他。 店小二倒也不客气,接过铜钱,将酒菜放到食客的桌上,便带着欧阳庆和张莲去找天公道人了。 欧阳庆敲响天公道人的房门。 天公道人开门,两人双目相对,眼中都闪过震惊之色。 ——他们早已在客栈里擦身而过数次! 欧阳庆惊道:“你就是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愣住了,感觉自己一头雾水。 天公道人道:“你们是谁?你们认识徐天佑和林玄儿?” 欧阳庆作揖道:“在下天音阁欧阳庆。” 张莲道:“本姑娘‘鬼手’张莲。” 天公道人看了看欧阳庆,又看了看张莲。 “我相公两个朋友来看我,其中一个女的叫我詹眉。” “对呀?我是谁呢?” 在破庙遇见詹眉的场景如走马灯一样在天公道人脑海中重现了一遍。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切。 ——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的人,看见自己心上人却认不出,似乎也并不是不合理的事情。 天公道人冷笑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欧阳庆愣道:“天公道人此言何意。” 天公道人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张莲听后,惊道:“你把詹眉也带来了?” 天公道人点了点头,道:“我以为在永州的是徐天佑和林玄儿。” 欧阳庆眼中闪过一丝光,急道:“詹眉在哪?” 天公道人道:“就住隔壁房间。”说罢,他带着欧阳庆和张莲去敲詹眉的房门。 张莲打开门,便见到了欧阳庆和张莲。 张莲欣喜地看着天公道人:“这就是我说的我相公的那两个朋友。” 天公道人略微无语,点了点头。 欧阳庆激动地看着詹眉,道:“你没事,你没事就好。” 詹眉见欧阳庆眼神有些狂热,有些害怕道:“我、我当然没事。” 张莲疑惑道:“不对啊,我们住同一间客栈,又住的那么近,怎么会一直碰不到?” 天公道人道:“怪我,弄巧成拙了。我怕詹眉身份暴露,于是让她一直待在房间内不许离开。” 张莲像听到极荒诞的事情,戏谑地笑了一声。 天公道人又道:“那徐天佑和林玄儿他们去哪了?” 张莲道:“去邻理县了。” 这句话本应该由欧阳庆回答。 欧阳庆激动得眼眶泛红,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在詹眉身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他的喉咙哽咽,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詹眉被欧阳庆如此炽热的目光盯得有些心慌意乱,她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这样盯着我看,是想做什么?”说着,她不由自主地更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剑,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欧阳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看到你安然无恙,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有些失控,真是抱歉。” 第244章 同行即冤家 詹眉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回应,只能默默低头,沉默不语。 张莲急切地打断了这尴尬的气氛:“此刻非叙旧之时,此地亦非久留之地。我们必须迅速收拾行囊,向吉州进发。” 天公道人微微点头,对张莲的建议表示赞同。 詹眉焦急地插话:“但是……我还未寻得我的夫君。” 此话一出,欧阳庆欲言又止,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莲安慰道:“詹姑娘,你夫君已在吉州等候,我们一到便能相见。” 詹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 张莲急忙保证:“绝无虚言,若有半点虚假,让我变成小狗。现在,快去收拾行装吧!” 众人收拾好行李,便去了妙手堂与廉奇逸汇合。 廉奇逸早已站在妙手堂门口等候,见竟是四人牵马同来。 廉奇逸道:“我叫你们去收拾东西,怎么凭空多了两个人?” 欧阳庆道:“这两位都是在下的好友,愿与我们一同前去吉州。” 廉奇逸道:“好吧好吧,我们赶紧走。” 张莲疑惑道:“你不去马市买匹马?” 廉奇逸道:“姑奶奶,现在永州什么情况啊?马是军备物资,早被白莲教买空了。哪还有马可买?” 出城的百姓有许多,五人站后面排队等待出城门。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策马疾驰而来,声嘶力竭地高呼:“紧闭城门,准备迎敌!” 话音刚落,守门的将士立马拦住了来往的行人,将城门慢慢合上。 廉奇逸见状,埋怨道:“早知道我直接走,不等你们了!这下好了,我们都出不去了。” 詹眉也急道:“我还要去吉州找我夫君,这可怎么办?” 欧阳庆安慰道:“没事的,等战事过了我们便能出去了。” 天公道人叹了口气道:“这可不知道要等多久。” 城是出不去了,五人实在没其它法子,只能返回客栈另作打算。 一回客栈,詹眉便把面具摘了下来。 廉奇逸见状,疑惑道:“我还以为你戴面具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没想到这么好看。” 天公道人咳嗽了一声。 张莲道:“好不好看也不是给你看的。” 廉奇逸不解其意,但也不想多问,自说自话道:“张莲,我们得下个停战协议。” 张莲点头道:“我不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无需你多言。” 廉奇逸拿出一颗药丸往嘴里送,点头道:“对对对,你可太顾全大局了。” 张莲吐了吐舌头:“放心,本姑娘用人格担保,这是最后一次。” 廉奇逸挠了挠头:“你们‘ 毒渊’的誓言能信啊?” 张莲似乎也很生气,道:“我们下毒从来是光明正大的,既然和你说了会顾全大局,那就一定会顾全大局。你的命不值钱,我的命还值钱呢!” 廉奇逸拱手道:“好嘛,刺客、杀手,专注于怎么悄无声息毒死敌方的人,说自己有信誉,我信不信倒无所谓,我就不知道旁人信不信。” 詹眉捂嘴笑出声。 张莲皱眉看着詹眉,语气有些严厉:“你笑什么?” 詹眉面带惶恐,支支吾吾刚想开口。 欧阳庆抢先道:“笑一下罢了。” 张莲看向天公道人,似在求助。可天公道人一句话也不说,甚至将视线移到了其它地方,不去直视张莲的双眼。 张莲双手叉腰道:“好好好,就我一个恶人。” 廉奇逸边打理着自己的包袱,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边道:“本来就你一个恶人。” 张莲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廉奇逸道:“你敢说你没给我下毒?” 廉奇逸依旧看着自己包袱,淡然道:“你若不给我下毒,我为何要给你下毒?我是为了自保。”、 廉奇逸说的话不无道理,张莲确实无法反驳。 她虽无法反驳,但是以她的性格,怎能不反驳? 于是,张莲道:“如果你不号称‘再世帝台’,我会毒你?” 廉奇逸也不服,反驳道:“就你这手段也配叫‘鬼手’啊?” 张莲气得直拍桌:“要不是为了让欧阳庆恢复内力,你早死啦!” 廉奇逸切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欧阳庆恢复内力得靠我?” 张莲看向欧阳庆,道:“杀了他,我保证你能恢复十成内力。” 廉奇逸也看向欧阳庆,道:“你杀了他,我用我‘再世帝台’的名誉担保,我保你恢复十成功力。” 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天公道人道:“我们现在该想的应该是在永州该怎么活下去。” 欧阳庆道:“你们两个在医术上我没办法插嘴,但是现在这情况,我们不应该彼此扶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么?” 詹眉点头道:“对,我还得找我夫君呢!”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赵天恒、沙浩阔、段俊明都身披战甲坐在了营帐内。 一小兵来报:“玄朝大军已在十里处扎营。” 段俊明不解问道:“十三里外便是永州驻外大军,为何还会在十里处扎营?” 小兵道:“前来攻城的并不是驻守大军,而是另外一股民兵。” 赵天恒道:“民兵?可探清是哪方势力?” 小兵支吾半天,不敢多言。 赵天恒道:“直说无妨。” 小兵道:“我看那军旗……那军旗和我们的一模一样,应该也是白莲教。” 赵天恒震惊不已,而后恢复了平静,喃喃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当旌旗飘扬之际,领军而来的并非他人,正是陈北年。 景帝采纳了于江峰的谋略,对于愿意归顺的叛军,以招安之策相待;而对于那些顽抗到底的叛军,则派遣这些新归顺的叛军去与之对抗。 陈北年作为坚定的“保皇派”,在得知严帝北巡的消息后,便率领麾下兄弟毅然投诚。 他的初衷,是希望能够为营救北狩中的严帝尽一份绵薄之力。 然而,世事难料,他作为玄朝将军的第一战,竟不得不与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革新派”的领袖赵天恒正面交锋。 第245章 谈判 邻理县,一个古老的县城,见证了无数的战火与和平。 在这里,一场关乎边疆安宁的交涉即将展开。 第一次交涉时,应无疾以坚定而冷静的语气对吐蕃军的来使说道:“七日后再谈。” 来使虽然心中不悦,但查将军的命运掌握在应无疾手中,他只能暂时退让,答应了这个条件。 七日的时光转瞬即逝,应无疾、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孟娟坐在宽敞的大厅内,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期待。 他们没有过多的交谈,也没有品茶的闲情逸致,他们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吐蕃军的来使,等待着和平的曙光。 仆人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大厅的宁静,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吐蕃军来使求见。” 应无疾微微点头,示意仆人将来使带入。仆人领命,迅速离去。 不多时,吐蕃来使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他恭敬地向在座的各位行了个礼。 应无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请坐。” 来使依言坐下,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来使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应大人劫持查将军是有何需求?” 应无疾的回答简洁而有力:“无它,只想换吐蕃方一纸停战协议。” 来使的面色变得有些为难,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这事情,我可无法做决定。” 应无疾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那就是没得谈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拍了拍手。 两名士兵应声而入,他们架着查将军走进大厅。查将军虽然身体上的伤痕已经愈合,但被人如此架着,无疑是一种屈辱。 吐蕃来使的目光在查将军身上扫过,他心中了然,查将军在邻理县并未受到苛待,依旧是贵宾的待遇。这一幕,无疑给了他更多的思考空间。 吐蕃来使刚想开口,应无疾却抢先一步,语气坚定地命令道:“将查将军带回去好好休息。” 士兵们领命,迅速将查将军押出了前厅,留下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待查将军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应无疾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其实我需求的也不多。”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容反驳的决断。 吐蕃来使眉头紧锁,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谨慎:“应大人请讲。” 应无疾缓缓道出自己的条件:“第一,吐蕃军当往后退五里。” 这是一个明确的要求,也是对吐蕃军的一种试探。 吐蕃来使沉思片刻,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断:“这事我能做主,我答应你。” 他的回应迅速而坚定。 应无疾点头,继续提出第二个条件:“第二,我要十万石粮食。” 这个数字庞大,足以影响整个战局。 吐蕃来使的眉头紧皱,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这并不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 他的回应让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应无疾闻言,起身欲走,他的动作中透露出一种决绝。吐蕃来使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应大人这是何意?” 应无疾的声音冷冽如冰:“既然没得谈,那我便去下令了。” 他的话语中没有留下任何回旋的余地。 吐蕃来使咬牙,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急:“下何令?” 他知道,如果谈判失败,后果将不堪设想。 应无疾眼色如刀,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杀气:“杀了查将军,至于你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有办法。” 他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吐蕃来使的心上。 吐蕃来使深吸了口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妥协:“应大人,我们……我们其实可以再商量。” 他知道,这场谈判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应无疾闻言,不耐烦地坐回了椅子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怎么商量?” 吐蕃来使面露难色,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十万石粮食我们怎么凑也凑不出,但是,我们能给五万石粮食,以此换查将军的性命。” 他的提议是一种妥协,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应无疾轻轻挠了挠太阳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查将军,金告身,就值五万石粮食?”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吐蕃来使提议的不满。 吐蕃来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力:“五万石粮食是我们军营所有粮食了。”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绝望,这场谈判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 应无疾缓缓坐回椅子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让步,但更多的是坚定:“我是真心想谈和,那这样,六万石粮食,不能再少。”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是他的底线。 吐蕃来使咬了咬牙,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应大人,你可知我们吐蕃军的制度?” 他试图通过吐蕃的军事制度来争取更多的谈判空间。 应无疾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他淡淡地回答:“我一向只关注辽国的动态,至于吐蕃,我从未过多关注。” 他的回答直接而有力,显示出他对吐蕃的轻视。 吐蕃来使的脸色涨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不论是金告身,还是玉告身,若是阻挡了行军计划,都能无条件抛弃。”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但也表明了吐蕃军的冷酷无情。 应无疾的眼神如刀,紧紧盯着吐蕃来使,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威胁:“那你的意思就是,我杀了查将军,你们也不管,对吧?” 他的问题直截了当,试图逼迫吐蕃来使做出让步。 吐蕃来使汗如雨下,他深吸了口气,试图保持镇定:“你可以试试。” 他的回答虽然简短,但其中蕴含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应无疾冷哼一声,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若我真杀了查将军,你项上人头可能保住?”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挑衅,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逼迫吐蕃来使做出更多的让步。 吐蕃来使额头的汗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若是应大人蔑视我们吐蕃,大可试试。” 他的回答虽然强硬,但其中透露出的恐惧和不安却是无法掩饰的。 这场谈判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都在试图通过威胁和让步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应无疾的坚决和吐蕃来使的无奈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紧张而复杂的氛围。这场谈判的结果,将直接影响着邻理县乃至整个边疆的和平与安宁。 应无疾的目光锋利如刀,冷冷地扫向吐蕃来使,声如洪钟:“试试便试试。” 应无疾沉声下令:“传我令,斩了查将军。” 士兵们闻言,齐声应道:“遵命。” 吐蕃来使急忙出声:“慢!” 应无疾挥手示意,士兵们暂停了动作。 吐蕃来使急切道:“六万石粮食,我可以给你,但我们也有一个条件。” 应无疾挑眉:“什么条件?” 吐蕃来使坚定地说:“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应无疾点头:“这是自然。” 吐蕃来使又补充:“我现在要见查将军一面,至少让我知道他还活着。” 应无疾微微颔首:“带查将军过来。” 不久,查将军便在两名士兵的押送下走进了大厅。 虽然名为押送,但实际上并无束缚,查将军的步伐坚定,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吐蕃来使一见查将军,激动得几乎要跪倒在地,两人随即用吐蕃语交谈起来。 在场的人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能从查将军的表情变化中感受到情绪的波动——从愤怒到叹息,再到深深的愧疚。 应无疾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查将军累了,带他下去好好休息。” 士兵们恭敬地应道:“查将军,请。” 吐蕃来使目送查将军离去,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随后向应无疾深深一揖:“应大人,那我便先告辞了。” 应无疾微笑回应:“筹好粮再来,我随时恭候。” 吐蕃来使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待吐蕃来使走远,玄诚轻声道:“我们是不是要少了?” 应无疾淡然一笑:“六万石粮食,已是不小的数目。” 林玄儿不解:“应大人,您为何不提破城后不许伤及百姓之事?” 应无疾目光深邃:“协约不过是一张纸,协约到底有没有效取决于双方的实力差距。若他们真能破城,撕毁一张纸也没什么。” 孟娟道:“那吐蕃人就没点契约精神么?” 玄诚哈哈大笑道:“两国交战从来都是看谁的兵马多,谁的宝剑锋利。之所以互立契约,只是因为再打下去对双方损耗都太大了。” 孟娟皱眉道:“我还是好好学医吧,这政治啊人心啊,这些东西都太复杂了。” 林玄儿拍了拍孟娟,道:“娟儿妹妹你埋头学医便行,其它的交给我们。” 孟娟欣喜地嗯了一声。 玄诚道:“你若真心想让娟儿妹妹好好学医,便少拉她喝酒。” 林玄儿道:“又不是天天喝醉,就是喝点酒助助兴而已。” 玄诚道:“娟儿妹妹本就不胜酒力,一喝就头晕,喝晕了还怎么看医书?” 林玄儿眼波流转,意味深长地看着玄诚:“这么关心你娟儿妹妹?怎么没见你这样关心过我?” 玄诚道:“劝你没用,你已经是无酒不活的酒鬼了。”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问道:“我是酒鬼?” 徐天佑挠了挠头,道:“我不知道,反正……每天都得喝点。” 林玄儿道:“酒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不是贪杯喝醉,不但能助兴,还能暖身活血。” 徐天佑笑道:“有点道理。” 林玄儿道:“什么叫有点道理?这就叫大道理,真理。” 应无疾哈哈笑道:“看来林姑娘一定是天上酒仙下凡。” 林玄儿想了想,道:“酒仙吗?听起来不错。以后行走江湖,我的外号便是‘酒仙’林玄儿。” 徐天佑笑道:“不叫‘铿锵四人组’了?” 林玄儿道:“我觉得‘酒仙’这个外号好听些,潇洒又霸气。” 玄诚立马摇头:“不不不,还是林大小姐取的‘铿锵四人组’好听。” 林玄儿一怔,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玄诚道:“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林玄儿看向孟娟,道:“你看,玄诚就是这么善变的男人,不能要。” 孟娟呜咛一声,脸绯红,轻轻拍了一掌林玄儿。 林玄儿瞪大眼睛,道:“你为了这种善变的男人打我?” 孟娟轻咬朱唇,道:“我没有,你别乱说。” 林玄儿笑道:“那你为什么突然打我一掌?” 孟娟道:“有蚊子。”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似在寻求答案:“大冬天的有蚊子?” 徐天佑道:“我不知道,或许有吧!” 玄诚道:“要我说啊,一定有。” 林玄儿环顾四周,问道:“在哪?” 玄诚道:“在你嘴里。” 林玄儿好像嘴里真的进了只蚊子,连着呸了几声:“玄诚,你说话越来越恶心了。” 玄诚道:“若你嘴里没蚊子,怎么一直嗡嗡嗡的?”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林玄儿作为当事人,竟也不恼怒,跟着笑道:“我看你身体里全是蚊子。” 玄诚道:“此话怎讲?” 林玄儿道:“因为我看你全身发痒!”说罢,便冲上去要打玄诚。 玄诚见状,绕着桌子和椅子逃跑。 他边跑边喊:“徐天佑,你能不能好好管管你媳妇?” 徐天佑假装叹了口气,道:“我可管不住她。” 林玄儿道:“天底下能管住我的人还没出生呢!你站着别跑。” 玄诚道:“好,我站着不动。”说完,他果然站着不动了。 林玄儿道:“那你最好是别动。”说罢,竟是直接纵身而去。 玄诚见状,立马逃跑。 林玄儿扑了个空,道:“你不是说不动么?” 玄诚道:“你轻功都用上了?我不动怕是要去了半条命。” 应无疾哈哈笑道:“好了好了,现在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林玄儿问道:“有酒吗?” 应无疾愣了愣,点头道:“有有有,‘酒仙’发话了,自然得备酒,只是……” 林玄儿打断道:“只是不能贪杯,不能喝醉是吧?” 应无疾嗯了一声。 林玄儿道:“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第246章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昨晚上传的时候少上传了两千字,看到这的书友麻烦移步再看一下前章。) 赵天恒正和沙浩阔、段俊明商量着作战对策。 一士兵冲进来禀报道:“赵天王,敌方主将带了三个骑兵前来,说要与你谈判。” 赵天恒道:“他们主将是谁?” 士兵沉默了片刻,道:“陈北年。” 赵天恒目光一愣,随即道:“他们现在在哪?” 士兵道:“就在城门口。” 赵天恒点头,带着顾俊明和沙浩阔前去。 段俊明低声建议:“要不要多带些人手?” 赵天恒摆了摆手:“不必,陈北年与我乃是至交好友。” 段俊明又问:“我们不换战甲么?” 赵天恒淡然一笑:“无需多此一举。” 三人就这样,步伐稳健地走向城门。赵天恒一声令下,城门缓缓开启。 赵天恒与陈北年再次相见,却不曾想是在这般剑拔弩张的场合。 赵天恒未披战甲,陈北年亦未着戎装。 陈北年见赵天恒步行而来,便也下马,步行迎上。 沙浩阔见到陈北年,恭敬地作了个揖,心中却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称呼。 赵天恒率先打破沉默,笑道:“陈北年,许久不见,你竟成了陈将军。” 陈北年面带微笑回应:“赵天王,你我久别重逢,你却成了反贼之首。” 赵天恒调侃道:“来劝我弃暗投明?” 陈北年正色道:“正是此意。” 赵天恒挠了挠头,啧了一声:“玄朝狗皇帝都北狩了,军中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你没听说过?” 陈北年点头:“有所耳闻。” 赵天恒追问:“你认为传闻是假的?” 陈北年坚定地说:“不,我觉得是真的。” 赵天恒叹道:“他们不顾皇上安危,更不顾社稷安危,这种朝廷,你觉得还有救?” 陈北年目光坚定:“七尺男儿,当以身报国,有没有救,只有试过才知道。” 段俊明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想,陈北年的话与赵天恒的话何其相似。 ——只是两人立场截然相反。 赵天恒目光如炬,直视陈北年:“你知不知道我灭了刘家?” 陈北年面色平静,语气淡然:“已经听说了,但你不该这么做。” 赵天恒呸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那些拿江山社稷当生意的人,不该杀?” 陈北年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乱世之中,没有太多是非对错,只有能不能做。” 赵天恒皱眉,语气坚定:“那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清楚,这个朝廷已经无药可救!就像一栋地基腐烂的高楼,不推倒重建,一切都是徒劳。” 陈北年抬头,目光落在永州城城墙上飘扬的白莲教旗帜上:“我曾经梦想着看到白莲教的旗帜在阳光下飘扬。” 赵天恒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自豪:“我已经让它在永州城上空飘扬了。” 陈北年摇头,语气中带着责备:“但不该是这种方式。” 赵天恒反问:“你问问那些跟我造反的人为何造反?我们白莲教的教徒大多是苦难之人,他们为何被迫造反,我懂,难道你不懂?” 陈北年语气沉重:“我自然也懂。但你起兵造反,最终受苦的还是这些穷苦百姓。你打得越凶,百姓死伤越多。”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现在辽国依旧对我们玄朝虎视眈眈,吐蕃也围困住了雅州,你现在造反,岂不是变相地助纣为虐?” 赵天恒冷笑,语气坚定:“攘外必先安内,如果这江山社稷依然掌握在这群人手中,这万里河山迟早也会丢失。” 陈北年提议:“我们兄弟联手,一起将外族击退,再靠着战功在朝堂上立足,为天下百姓请命,不好么?” 赵天恒冷笑,语气中带着讽刺:“有多少好官真正为百姓请命?结果呢?徐浚是不是好官?全家都死了。雷宝车是不是好官?被迫隐居了。别说官了,他们为了利益,连皇帝都卖了!” 他拔出背上的刀,刀光在阳光下闪烁:“若是仅凭几句话便能改变现状,这世间早就太平了。我谁也不信,我只信我手里的刀!” 陈北年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无奈:“我们明明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何所做之事却截然相反?” 赵天恒语气坚定:“因为你信了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而我信奉的是刀尖之上的真理。” 陈北年微眯双眼,盯着赵天恒:“你是铁了心要反?” 赵天恒语气坚决:“若是不反,我对不起那些因受压迫而追随我的人。” 陈北年道:“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若不开城投降,我们兄弟俩,只能活一个。” 言毕,陈北年转身欲走。 赵天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道:“且慢。” 陈北年回身:“何事?” 赵天恒道:“我其实一直在想,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陈北年沉默不语。 赵天恒继续道:“今日一别,我们便只能战场上见,再无机会决出高下。” 陈北年点头:“是。” 赵天恒道:“既然你未穿甲,我也未穿甲,我们不如就在今日用刀剑做诀别。” 陈北年回头看向那名少年将军,道:“褚阳云,借剑一用。” 褚阳云微微颔首,将剑扔给了陈北年。 赵天恒道:“此战,既分生死,也决高下。” 陈北年道:“你我初心都是为了百姓。若你赢了,我便撤军。若我赢了,你便投诚。” 赵天恒道:“行。” 赵天恒的刀早已在手,刀光反射着阳光,熠熠生辉。 陈北年依旧未拔剑出鞘,他就静静地站着,似在等赵天恒先动手。 两人未动,风却吹了起来。 风吹着两方战旗猎猎作响。 ——荒诞的是,两方的战旗都是白莲教的旗帜。 ——更荒诞的是,这两个一决生死的兄弟,初衷明明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只是,赵天恒手里拿的是刀,陈北年手中拿的是剑。 剑依旧未出鞘。 陈北年也如松一般笔直地站着。 远方飘来的云遮住了阳光。 风在此刻停息了。 ——但是赵天恒动了! 第247章 宁做盛世狗,不当乱世人 赵天恒迅速出了五刀。 陈北年依旧未拔剑,只是闪身腾挪躲过了这五招。 在赵天恒出第六刀时,陈北年举剑去挡,顺势拔剑出鞘。 ——陈北年的剑刚出鞘,便是接了一记横削,再快速接了四招点剑。 赵天恒的打法依旧以强攻为主,他只靠着身法躲过这一连串的进攻,刀再出,竟是直劈陈北年的天灵盖。 陈北年侧身躲过,蹲身再躲赵天恒的一招横削。只见他刚蹲身时,手中宝剑也削向了赵天恒的腰部。 赵天恒横刀去挡,而后大力挑开陈北年的剑,紧接着再次劈向陈北年的肩膀。 陈北年未动,只是再度将身体蹲的更下,剑尖已点向了赵天恒的握刀的手腕。 赵天恒这一劈的路线被封死,无奈收刀,使刺刀式斜下刺向陈北年。 “叮”! 刀剑相撞,赵天恒后退两步,陈北年竟是以蹲身之势滑向后方。 身距拉开,陈北年趁机起身。 他刚起身,赵天恒便使缠头裹脑式再次攻了过来。 陈北年直臂握剑,抖剑相迎。 一时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两人都难以分辨,只能各自试探,皆不欺身硬攻。 两人试探了约二十招,刀剑相碰也不过四次。 陈北年突然发难,持剑劈砍。赵天恒刚持刀去挡,陈北年倏地停击换刺,刺向赵天恒的心脏。 这一换招奇妙在并非顺势而为,奇妙在即使不顺势,速度也快到极致。 赵天恒心中一惊,侧身躲过,躲过的瞬间持刀横削向陈北年肩膀。 ——这一削带了侧身的惯力,去势又快又猛。 陈北年竟是不退,转身向前欺身。 ——两人的距离皆可探到对方鼻息。 陈北年不知何时右手正手握剑改成了左手反手握剑,把剑当匕首使,只要他转身转到赵天恒的背后,剑也会削到赵天恒的腰。 赵天恒纵身前跃,堪堪躲过。 此后,攻守易形! 赵天恒刚落地转身,便见陈北年已经持剑攻来。 陈北年出剑如电,招式变化精妙绝伦。 赵天恒持刀去挡,边战边退。偶有进攻机会,都一一被陈北年化解。 “叮叮叮叮!” 刀剑相撞的声音密集且刺耳。 人力有穷时。 招,也会有穷尽的时。 陈北年的招重复了,频繁地进攻也让他露出了破绽。 赵天恒抓住机会,大喝一声,以力劈华山之势举刀斜下劈向陈北年。 陈北年劲力全聚在剑上,使剑斜上劈去。 “叮!!!!!” 刀与剑再次相撞,发出刺耳的龙鸣虎啸之声。 这一击过后。 赵天恒不动了。 陈北年也不动了。 静。 死一般的安静。 仿佛时间暂停了一般。 在场人皆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决斗的方向。 ——但他们看向的不是陈北年和赵天恒。 ——而是断掉的刀剑。 刀剑相撞后,应声断裂。 断裂的刀刃与剑刃插在了黄土里。 乌云散去,阳光洒在了大地。 插在黄土里的刀刃与剑刃散发着微微光芒。 赵天恒看着手中的断刀。 陈北年看着手中的断剑。 他们各自陷入了沉思。 终究是避不开两军交战么? 陈北年将手中的断剑扔掉,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赵天恒舔了舔舌头,也扔掉了手中的断刀,也不发一言,只是绝决地转身走回永州城。 待赵天恒走出数米远,顾俊明和沙浩阔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陈北年骑马离去,但不是飞驰而去,而是如看风景一般慢慢走着。 过了许久,陈北年叹了口气。 褚阳云道:“陈教主为何叹气?” 陈北年道:“没什么,兴许是累了。” 褚阳云道:“刀剑齐断,这种事情实属罕见。” 陈北年点了点头,道:“或许这就是天意。” 褚阳云皱眉道:“天意?” 陈北年道:“天也说不清是我走的路是对的,还是赵天恒走的路是对的。” 褚阳云抬头看了看天,道:“或许你们都是对的。” 陈北年道:“我们都是对的?” 褚阳云道:“谁赢,谁就是对的。” 陈北年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我自然也懂。” 褚阳云道:“那陈教主便不要再多想了,三日后还有一场苦战。” 陈北年不回话,只驾了一声,骑马飞驰。 赵天恒似乎也累了,他突然打了个哈欠。 顾俊明早已想说话,此时再也憋不住:“赵天王,你们刚才那场决斗,算谁赢?” 赵天恒道:“都活了,但都输了。” 顾俊明不解问道:“为何?” 赵天恒道:“终究是避免不了白莲教自相残杀。” 沙浩阔突然哭了出来。 赵天恒看着这身形如山的汉子,竟像娘们一样哭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俊明不懂其中缘由,问道:“沙兄弟,你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沙浩阔擦了擦眼泪,道:“赵天王和陈教主以前可是一起出手入死的好兄弟,他们现在……现在却他妈的在自相残杀。三日后,曾经互帮互助的白莲教兄弟,也要自相残杀。” 赵天恒笑了笑,没说话。 沙浩阔又道:“我不明白,明明都是为了这个天下更好,明明都是为了百姓,可为何一定要走到自相残杀的境地?” 赵天恒掏了掏耳朵,淡然道:“这就是乱世,没什么道理可讲。” 顾俊明不知该如何插话,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赵天恒拍了拍沙浩阔,道:“等下回了军营,你可不能再哭。乱军心者,我必军法伺候。” 沙浩阔立马抹干了脸上的眼泪,整理了一下心绪:“下辈子让我投胎到盛世当条狗,我也不愿再投身在乱世当个人。” 赵天恒点了点头,道:“无生老母会保佑你的。” 沙浩阔道:“就让无生老母保佑我们下辈子都能投胎在盛世当条狗。” 赵天恒笑了笑,道:“我还是投身在乱世当个人吧!” 沙浩阔不解:“有这辈子还不够么?” 赵天恒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道:“总有人要在乱世为天下百姓找一条出路。” 沙浩阔道:“天下人这么多,为何偏偏得是你?” 赵天恒道:“如果大家都是这个想法,那乱世何时能终结?” 第248章 人质换粮 阴天。 大风。 吐蕃军已经将六万石粮食运到了邻理县城门口。 应无疾、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带着士兵,将查将军押了出来。 这次是五花大绑,徐天佑用匕首抵住了查将军的喉咙,玄诚用剑抵住了他的后腰。 吐蕃军站在队列最前的将领道:“粮食我们已经运来,可否把查将军放回?” 应无疾道:“不着急,我们把粮食运入城中,自然会放了查将军。”说罢,他挥了挥手,士兵们便走过去连同运粮车一起推着往城里走。 查将军看着这一车车粮往城中运去,心中怒气大盛,但现在他还在徐天佑他们手里,也不好发作,憋的脸色红的跟猪肝似的。 应无疾一行人和吐蕃军对峙着,虽无言,但气氛压抑紧张到极致。 等最后一担粮食运入城中,吐蕃将领深吸了口气道:“你们已经将粮运入城中,我们的辎重车也被你们拿去,这下可以放了查将军了吧?” 应无疾一行人不回话,依旧押着查将军,一步一步谨慎地往城里退去。 吐蕃军也不说话,一步一步紧跟着应无疾一行人。 ——大战似要一触即发! 待应无疾一行人退到城门后时,应无疾挥手命人关闭城门。 待城门关闭时,徐天佑用力一脚将查将军踹了出去! “查将军!”吐蕃军见状惊喊,飞奔向查将军。 这一脚徐天佑用足了全力,查将军竟是被踹飞而去,摔了个狗吃屎。 查将军也算悍将,冷不丁吃这一踹也没喊痛。 那走在最前面的将领拔出宝剑,将捆绑在查将军身上的绳子一剑割断。 查将军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再也无法遏制。他站在城下,手指着邻理县紧闭的城门,怒吼声震天动地:“待我吐蕃铁骑踏破邻理县之日,必将此地化为焦土,鸡犬不留!” 他的声音如同雷霆,回荡在城墙内外,还未平息,他又继续咆哮:“应无疾!我必将你生擒活捉,让你尝尽人间极刑,将你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之上,以示天下!” 应无疾、徐天佑、玄诚和林玄儿已经出现在了城墙上。 应无疾负手,俯视着查将军,脸上毫无恼怒之意,而是微微笑道:“感谢查将军送的六万石粮食。” 话音刚落,徐天佑、玄诚和林玄儿哈哈大笑起来。 查将军这顿叫骂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还被应无疾一顿嘲讽,气得胸中血气翻涌。 他指着四人:“你们一个也逃不了,我必让你们受尽极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应无疾还是不怒,依旧脸带笑容:“查将军是在府上待习惯了,乐不思蜀不愿走了么?” 这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 查将军气得似要跺脚,他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原地转,眼睛盯在了骑射手身上。 “拿弓来!”查将军怒吼。 那骑射手心中一惊,立马将弓递给了查将军。 查将军弯弓如月,“嗖”地一声箭矢破风而出,直指应无疾眉心。 徐天佑见状,运起内劲,倏地出手将箭矢稳稳接住,而后用力一掷,箭矢直飞向查将军的裆部。 查将军大惊,连连后退躲过这箭。 他还想拉弓,却被身旁将领阻止了。 “查将军,你身上伤势未愈,当务之急应回营疗伤。” 被将领这么一点,查将军瞬间觉得自己全身酸痛。 他咬了咬牙,骑马离去。 玄诚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应无疾道:“玄诚道长但说无妨。” 玄诚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太过于迂腐了。” 应无疾皱眉道:“此话何意?” 玄诚道:“吐蕃军势必会攻邻理县的,我们不该放查将军走。” 应无疾疑惑道:“那依玄诚道长所见,当如何处理?” 玄诚道:“城门关闭那一刻,便杀了他,然后将他的头颅割下,送到吐蕃军营里去。” 应无疾倒吸一口冷气。 林玄儿打量着玄诚:“你这道士当的,怎么如此阴险毒辣?” 玄诚道:“两军交战,只有赢的一方才能活着说话,哪来这么多道理可讲?” 应无疾道:“对,也不对。” 徐天佑道:“应大人有何高见?” 应无疾道:“邻理县本就是可攻可不攻之地,我们已经要了他们六万石粮食,现在他们军中补给必然不够支撑太久。现在是冬季,若是放了查将军,他们或许仔细盘算后便不攻邻理县了。但若撕毁协约杀了他,那吐蕃军必然会和我们打个鱼死网破。” 玄诚闻言,细思片刻,道:“应大人说的在理,贫道受教了。” 林玄儿道:“你整天说我只会杀杀杀,没想到杀心最重的竟然是你。” 玄诚看了眼林玄儿,道:“刚才城门慢慢关上时,有那么一瞬你拿出了双刺, 你敢说你没动杀心?” 林玄儿躲避着玄诚的视线,道:“我、我只是,我只是确认一下出门有没有忘记带武器。” 玄诚看向徐天佑,道:“她说的这蹩脚的借口你信?” 徐天佑没接话,转移话题道:“总之结果是好的,我们拿到了粮食,也没撕毁协约。” 玄诚看了看脚下,道:“要不是你反应过来,将查将军踹出城门,现在他估计尸体就躺在我们脚下。” 林玄儿吐了吐舌头。 应无疾道:“林姑娘,老夫倚老卖老多说几句。国战不比江湖私斗,江湖私斗只分输赢生死,国战追求的本质是利益。往后,切记三思而后行。” 林玄儿思考片刻,道:“感谢应大人教诲。” 林玄儿又道:“其实我当时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心生杀意,真就那么一瞬间,我拿出双刺之后便收回了杀心。” 徐天佑道:“这句话我信。” 玄诚道:“我也信。” 应无疾也不是追究,只是单纯好奇道:“为何?” 徐天佑道:“若玄儿真要出手,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我是反应不过来的。” 林玄儿有些骄傲。 玄诚道:“我们林大小姐虽然有时小姐脾气,但也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 林玄儿止不住地嘿嘿笑着:“那就当你们夸我身手矫健,又懂得顾全大局了。” 众人大笑。 第249章 攻城 三日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转瞬即至。 冬日的阳光,刺眼而清冷,洒在了永州西城门的石砖上。 陈北年率领着白莲教的弟兄们,早已在城门外集结完毕。 永州城,这个拥有七扇大门的古城,东南西北四正门,以及潇湘、小西和太平三门,此刻却显得异常寂静。 陈北年并未选择围城,他的意图昭然若揭——他不希望赵天恒选择死守,而是希望对方能够识时务,主动弃城而逃。 这样,白莲教的兄弟们便不必自相残杀,永州的百姓也能免受战火的蹂躏。 赵天恒自然明白陈北年的心思,但他的立场坚定,不会轻易动摇。 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每面旗帜上都绣着白莲教的圣洁图案。 然而,永州城头飘扬的旗帜,却与众不同,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赵”字。 而攻城的一方,旗帜上则写着“陈”,象征着陈北年的权威与决心。 陈北年骑在骏马上,目光如炬,凝视着城墙上的赵天恒。 赵天恒同样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坚定,回望着陈北年。 ——这是他们自相识以来,首次以敌对的身份相见,两人都身披战甲,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褚阳云站在陈北年身旁,问道:“陈教主,我们何时开始攻城?” 陈北年沉声回答:“不急,先摆开阵势,围他两个时辰。” 褚阳云不解:“为何要等?” 陈北年解释道:“我们的目标是夺取永州,如果他能在这段时间内想通,选择弃城而去,那便是最好不过。这样也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血战。” 褚阳云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然后直言不讳:“陈教主,我们现在是两军对垒,死伤在所难免。” 陈北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褚阳云紧握着腰间的长剑,语气坚定:“恕我直言,慈不掌兵。” 陈北年依旧沉默,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城墙上的赵天恒。 城墙上,顾俊明远眺着陈北年的兵马,疑惑地问:“他们已经列阵这么久,为何还不攻城?” 赵天恒微微一笑,道:“陈北年希望我自己开城投降。” 顾俊明愣了一下,随即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抱着不死伤一人的幻想吗?” 赵天恒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无奈:“这就是他,总是心慈手软。” 顾俊明叹了口气,却再也没说一个字。 两个时辰也在眨眼中流逝了。 褚阳云道:“陈教主,别延误了战机。” 陈北年对着身旁的传令轻骑道:“传我命令下去,全军前行,至弓手射程范围。” 传令轻骑拍马向前,高举手中令旗。 “刷刷刷”。 各阵令旗齐挥,而后所有士兵整齐划一地往前走着。 他们走的并不快,甚至有些慢。 待行至弓手射程范围,传令轻骑再次挥动旗帜。 众将士整齐划一,立马停行。 传令轻骑大喊:“弓手齐射!” 而后,便见举盾士兵护着弓手前行,走到了本站前排的长矛兵前面。 举盾士兵蹲下,弓手搭弓。 传令轻骑再次大喊:“射!” 刹那间,箭如雨下! 赵天恒这方本就有本就属于永州的五千正规军。 面对如雨般的箭矢,他们也不乱。瞬间都举起了盾牌,抵挡着箭矢。 赵天恒方也不完全是防守,他们也搭起了长弓,射向了陈北年的阵营。 一时间,箭矢遮日。 陈北年再次传令:“投石车进攻。” 传令骑兵再次穿插在阵型当中。 六辆投石车被推到了阵前。 方阵指挥一齐下令:“进攻!” 六块巨石砸向城墙,然而真正砸到城墙上守军所站之地的,也只有两块。 ——可就是这两块巨石,也是打伤了一些守兵。 赵天恒见状,疑惑道:“他们哪来的投石车?” 顾俊明道:“永州城外的军营中本就有一整套攻城器械。” 赵天恒道:“那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打过来?” 顾俊明思绪纷飞,咬了咬牙,道:“他们就想看你们白莲教自相残杀。” 赵天恒不再说话。 顾俊明下令道:“投石车反击!” 言毕,城墙上的三辆投石车也齐齐发射出巨石。 ——巨石上裹了金汁,只要被巨石砸到的人,即使当下不死,也很难生还。 陈北年见状,喊道:“攻城锤出击,前军掩护。” 话罢,只见数人推着攻城锤冲向了永州城门。 又有几队人马扛着云梯往前冲着。 冲锋的前军身上都披着战甲,前方亦有盾兵掩护。 攻城锤的设计更是精妙,车上装了盾牌,能很好地掩护住推车前行的士兵,顶上又盖上了一块厚实不透光的布。 赵天恒见状,随手拉住了身边一个士兵,急道:“传令下去,让城门前的士兵死顶城门,不可让攻城锤攻破城门!” 士兵闻言,立马点头,转身便跑下城楼。 攻城方的梯子已经架在了城墙上。 城墙上的士兵见状,立马搬起滚木、巨石往下砸去。 攻城锤一下一下地撞着城门。 陈北年再次下令:“火攻!” 只见城墙上的人往攻城锤上扔着罐子,罐子砸到攻城锤上应声碎裂,煤油味刺鼻难闻。 数人向攻城锤扔去火把。 还有一队轻骑兵,他们并不攻城,甚至没有踏过石桥。而是在护城河外围围着城池转圈奔跑,若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看景色的。 场上局势对赵天恒有利,但陈北年脸上已然没有惧色。 前方督战传令骑兵跑了回来,禀告道:“陈将军,战损比已达三成,是否撤军休整?” 陈北年沉思片刻,道:“撤军。休整一日,明天再来攻城。” 传令骑兵应了一声,纵马飞驰赶往前线,宣布撤退军令。 赵天恒见陈北年撤兵,深深吸了口气。 然而顾俊明脸色却十分忧愁。 赵天恒见顾俊明满脸忧愁,道:“怎么赢了你还满脸忧愁?” 顾俊明看了看四周士兵,道:“待回军帐我再和赵天王细说。” 赵天恒道:“那我们现在便回军帐。” 第250章 顾俊明的计策 赵天恒步入军帐,随手拿起桌上的酒坛,仰头痛饮了几大口。酒液如同烈火般滑过喉咙,他喘息着,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 片刻后,他平复了气息,问道:“顾将军,究竟有何要事,非得在军帐中详谈?” 顾俊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恕我直言,陈北年今日所为,不过是疲兵之计。” 赵天恒眉头紧锁,不解地问:“此话怎讲?” 顾俊明分析道:“陈北年背后有整个玄朝作为补给后援,而赵天王,您的补给又来自何方?” 赵天恒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除了这座永州城,我一无所有。” 顾俊明叹了口气,直言不讳:“赵天王,您最大的失误,便是将刘家赶尽杀绝。” 赵天恒不答话。 顾俊明接着疲兵之计这个话题谈:“他今日攻城,只动前军,未填沟壑与护城河,只借着那座石桥冲锋,不过就是为了试探。” 赵天恒道:“此话在理。” 顾俊明道:“你有没有看过一队轻骑只在护城河外绕着城跑,却不进攻?” 赵天恒道:“看到了。” 顾俊明道:“他们是为了观察我们城墙哪边守卫薄弱。” 赵天恒点头道:“我自然明白。” 顾俊明深吸了口气,道:“赵天王,白莲教‘革新派’其他兄弟何时能来支援?” 赵天恒道:“我已派了人去与他们联系,让他们尽快支援。” 顾俊明沉思片刻,道:“永州城内存粮不少,百姓也愿与你一起造反。我这倒有一计。” 赵天恒道:“速速讲来。” 顾俊明道:“让他们别来支援,在各处造反,不论是村庄,亦或是城镇,只要能攻下就行。即使攻不下,把动静闹大些也行。” 赵天恒皱眉道:“我并不保证他们对待百姓,会和我对待百姓那般。” 顾俊明急道;“赵天王啊!陈北年可以心软,你不行啊!他是归顺了朝廷,你是造反!” 顾俊明说的话在理,赵天恒无言反驳。 顾俊明接着道:“永州南以潇水为天险,形成四面环围的堑壕和护城河,着实易守难攻。你既占了永州,以此发家再合适不过。” 他也喝了口酒,道:“但独木难支,你若将其他兄弟全聚于此,不过也只是座孤城。但若你叫他们在各处造反开花,只要能成,我们以永州为中心,将战线拉开,不怕没机会夺取天下。” 赵天恒微眯双眼,静静思考着。 没过多久,赵天恒道:“你去找沙浩阔,就按你说的传令给分布在其他地方的白莲教弟兄。” 赵天恒作揖道:“是。”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永州城内,战火的痕迹触目惊心,城门附近的屋舍遭受了严重的破坏,残垣断壁间,一片凄凉景象。 百姓们的面容上挂着深深的绝望,他们机械地清理着被战火蹂躏的家园,动作迟缓而无力。 偶尔,有人发出低沉的哭泣声,那是一种无声的哀痛,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是单纯的悲伤。 在这片废墟中,人们的心情复杂而矛盾。他们哭泣,却不知该将愤怒指向何方。 责怪玄朝吗?玄朝似乎并没有错,他们不过是在试图收复失地,恢复往昔的秩序。 那么,责怪赵天恒吗?白莲教在民间有着极高的声望,他们相信赵天恒能够带来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个没有压迫和苦难的时代。 世间最无奈之事,就是明明心中有怨有怒,却不知该将这些情绪转向何处?唯有抬头问苍天。 在这片废墟中,不仅有那些未曾踏上战场的平民百姓,还有白莲教的信徒们,他们同样在默默地清理着战后的残骸,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对现实的无奈。 欧阳庆一行人也各自无话,一路走一路看着这颓败的景象。 欧阳庆叹了口气,默默地扶起了一个险些跌倒的老太太。 一向面冷毒舌的张莲,此时也失去了言语。 她和廉奇逸背着药箱,希望能做些什么。 一个小娃娃一直抱着自己的娘在哭,哭声怎么止也止不住。 女子见自己儿子一直哭,怎么哄也哄不住,倏地也哭了出来。 张莲不忍,蹲下身道:“小弟弟,你若不哭,姐姐可以给你糖吃。” 言毕,张莲从药箱中拿出了饴糖,递到了小男孩面前。 小男孩终于是慢慢止住了哭声,看向张莲:“姐姐,真的给我么?” 张莲点头道:“嗯,给你。” 小男孩从她手中接过饴糖:“姐姐,你真是好人。” 张莲笑了笑,道:“好人这个词我可配不上。” 小男孩又问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张莲愣了愣,道:“我不知道,或许你睡一觉这仗便不打了。” 众人再往前走,廉奇逸道:“若你不成天想着毒死我,你这人倒也挺不错。” 张莲没心思跟他斗嘴,连话都懒得接。 詹眉虽然戴着面具,但很明显她的视线是看向张莲的药箱的。 张莲见状,问道:“你总看着我的药箱干嘛?” 詹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也想吃糖。” 张莲看向詹眉道:“你双手紧紧抱着剑,能腾出手来拿糖?” 詹眉依旧抱着剑,转动了下小臂,手掌朝上对着张莲。 张莲见状,看了看欧阳庆:“这糖很贵,记你账上。” 欧阳庆点头道:“记我账上。” 张莲狮子大开口道:“十两。” 欧阳庆毫无犹豫道:“好。” 张莲从药箱中拿出饴糖,递给了詹眉。 可詹眉却缩回了手。 张莲问道:“你到底要不要?” 詹眉道:“这么贵,你存心坑我相公的朋友,我不要了。” 张莲哭笑不得:“好好好,不要钱,送你吃。” 詹眉问道:“真的?” 张莲道:“比你相公还真。” 话音刚落,詹眉似乎是怕张莲反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饴糖,从面具下塞进了嘴里。 张莲目瞪口呆地看着詹眉,而后又看了看欧阳庆:“你说她到底疯没疯?” 欧阳庆还没开口,詹眉立马接话道:“我本来就没疯。” 第251章 棋局 李不予快步走向御书房,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景帝平日里总是传唤雷宝车、于江峰和公孙雄,今日却突然召见他,这让李不予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一踏入御书房,他就看到景帝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副精致的围棋。 李不予恭敬地行礼道:“臣李不予,参见陛下。” 景帝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李不予起身后,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召见臣,有何要事?” 景帝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突然想和李爱卿手谈一局。”随即,他让身边的太监为李不予准备了座位。 李不予坐下,手中拈起一枚黑子。 按照规矩,黑子先行,但李不予还未落子,景帝却似乎漫不经心地将白子放在了棋盘中央的天元位置。 李不予略感意外,但很快恢复平静,跟着落下了黑子。 景帝此时忽然提起:“近来有传闻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音阁,幕后的支持者就是李爱卿。” 李不予从容回应:“那不过是江湖流言,不足为信。臣与林阁主确有几分交情,但也只是君子之交。” 景帝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地说道:“如今朝廷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叛贼作乱,正是急需用人之际。” 李不予面色不改,沉声道:“臣等未能为皇上分忧,实在是力有未逮,还请陛下责罚。” 景帝摆了摆手,说道:“我并不是要追究责任,我只是在思考,如果天音阁能够为朝廷所用,那么我们面临的内忧,是否能够有所减轻?” 李不予思索片刻,道:“天音阁不过是蜗居在苏州的江湖草莽,恐怕没什么大用。” 景帝沉声说道:“天音阁在江湖中声名显赫,其影响力之大,恐怕超乎李爱卿的想象。” 李不予谦逊地回应:“陛下过誉了,天音阁已多年未涉足江湖恩怨,目前主要从事商贾之事。所谓‘江湖第一大派’之称,实乃虚名而已。” 景帝眉梢一挑,追问:“可是,天音阁与暗河的争斗,不是一度轰动一时吗?” 李不予不禁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珠。 景帝见状,疑惑道:“这大冬天的,李爱卿为何出汗?” 李不予微微一笑,解释道:“臣年岁已高,方才行走急促,不免有些气喘,还请陛下见谅。” 景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朕还听闻,天音阁中人个个武艺高强,不知是否属实?” 李不予轻描淡写地回答:“那些不过是江湖传言,他们终究只是些江湖人士,难以担当大任。” 景帝目光锐利,直截了当地说:“是难以担当大任,还是李爱卿不愿让他们为朕所用?” 李不予闻言,立刻跪下,语气坚定:“臣的一切荣耀皆来自皇上,绝无二心!” 景帝轻轻摆手:“朕只是与李爱卿闲聊,不必如此。棋局还未结束。” 李不予战战兢兢地起身,重新落座。 景帝缓缓说道:“李爱卿能否替朕转达一句话给林阁主,希望他能以国家大局为重,助朝廷一臂之力。” 李不予略显为难:“林阁主年事已高,早已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恐怕……” 景帝叹了口气:“白莲教起于草莽,如今却能占据永州,成为一方势力。” 李不予沉默不语。 景帝继续说道:“像天音阁这样有声望的门派,若不肯为朝廷效力,朕实在是寝食难安,担心他们会走上白莲教的道路。” 李不予谨慎地回答:“陛下言重了,自古江南水乡的温柔最磨英雄锐气,林阁主偏安苏州数十载,不可能会有造反之心的。” 景帝凝眸看着李不予,道:“现危急存亡之际,若天音阁不愿归顺朝廷,朕只能不顾李爱卿与林阁主的私交了。” 李不予闻言一愣,道:“陛下放心,臣用项上人头担保,天音阁绝对不会造反。” 景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不予,道:“你为何这么肯定天音阁不会造反?” 李不予急答:“因为林阁主的独生女林玄儿嫁给了徐天佑。” 景帝愣了愣,道:“徐天佑是何人?” 李不予道:“是徐浚之子。” 景帝面色震惊,而后喜出望外道:“李爱卿此话当真?” 李不予道:“臣句句属实!” 景帝道:“那徐天佑现在在何处?” 李不予道:“据我所知,他和林玄儿现在正在邻理县。” 景帝再落子,道:“李爱卿,这子落下,此局你当何解?” 李不予一惊,而后看了看棋盘,深吸口气道:“陛下棋艺超绝,臣佩服。” 景帝起身道:“我见李爱卿今日似乎有些疲惫。” 李不予笑道:“陛下慧眼,臣、臣确实突然感到有些疲惫。” 景帝道:“李爱卿年迈,得多注意休息才是。” 李不予微微颔首,道:“谢陛下体恤,臣告退。” 待李不予走后,景帝立马对太监道:“速传雷宝车。” 太监点头,疾步而去。 景帝左盼右盼,终是盼来了雷宝车。 雷宝车行礼道:“不知陛下急召末将有何吩咐?” 景帝道:“朕命你即日启程,速率兵马支援雅州,然后转战邻理县,帮我带几个人回来。” 雷宝车疑惑道:“带何人回来?” 景帝道:“应无疾、徐天佑和林玄儿。” 雷宝车一惊,道:“徐天佑,林玄儿?” 景帝问道:“你知道这两个人?” 雷宝车道:“末将在隐居时确实见过林玄儿,却不知她身旁那个男子是否叫徐天佑。” 景帝道:“无妨,能找到林玄儿便能找到徐天佑,你记得速速将这两人带回。” 雷宝车道:“林玄儿是天音阁阁主的独生女,这徐天佑又是何许人?” 景帝道:“徐浚之子!” 雷宝车震惊道:“陛下……这,真是徐浚之子?” 景帝道:“君无戏言。” 雷宝车收拾了心情,道:“末将即刻出发,不知陛下让末将带多少兵马前去?” 景帝道:“越多越好,越快越好,你自己见机行事。” 第252章 天赐大雪 虽然世人皆知李不予和天音阁的关系,但是李不予自己是不可能亲口认的。 他不愿将天音阁交给朝廷,原因也很简单——若是林惊涛亲自被景帝收编,他不觉得林惊涛还会与他站同一阵线。 他需要天音阁这条路自保。 有人或许会问,不就一个江湖势力么?如何能和朝廷抗衡? 那是朝廷政权稳定,基本处于太平时。 景帝说的所有话都带着威胁李不予的意味,唯有一句话是真心出于担忧。 ——像天音阁这样有声望的门派,若不肯为朝廷效力,朕实在是寝食难安,担心他们会走上白莲教的道路。 李不予这才将徐天佑推到前面来。 但是,李不予心中依旧不安。 他刚回府,便让人飞鸽传书,通知林惊涛火速赶往开封议事。 景帝得知徐天佑乃徐浚之子,心中焦急,急令雷宝车去邻理县,务必将他带回朝中。也是有自己原因。 徐浚,一代名臣,其声望与忠义之名远播,景帝深信其子必承父志,忠心耿耿。 景帝此举,颇有几分诸葛亮辅佐蜀汉之情。 在百姓心中,即使对皇权有所疑虑,亦绝不会怀疑诸葛一家的忠诚。 徐天佑,作为徐浚之后,其忠义之心,景帝自是深信不疑。 景帝深知徐浚生前对丐帮的扶持,丐帮中人,无论是出于对徐浚的深厚恩情,还是对其人格魅力的敬仰,皆视徐浚为尊。景帝明白,这份忠诚与敬意,必将延续至徐浚之子徐天佑身上。 徐天佑,作为徐浚的血脉,自然也继承了这份深厚的情义。丐帮众人,不论老少,皆愿为他效犬马之劳。这一点,从丐帮不惜劳苦,助欧阳庆四处寻找徐天佑的行动中,便可窥见一斑。 在景帝眼里,徐天佑相当于继承了徐浚的忠义,亦继承了指挥丐帮的权力。 而现在,他又和天音阁阁主独女林玄儿成婚,便相当于他又能代表天音阁。 景帝只要将徐天佑招入朝中,相当于招了一个集丐帮与天音阁两大势力于一身的绝对的忠臣。 邻理县。 雪。 大雪。 应无疾站在城墙上仰头看着这一场大雪,大笑道:“这场雪下得好,下得好啊!” 徐天佑伸手,手掌朝上,接着天上飘下的洁白的雪。 他问道:“已经两日了,吐蕃军不退,也不进攻,所为何故?” 应无疾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林玄儿笑道:“我估计呀,那个查将军就是怕咱们了,哈哈。” 玄诚泼冷水道:“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被敌军绑了之后不会怕的,只会想方设法报复。” 林玄儿道:“那为何两天了他们还不来攻?” 玄诚道:“或许在等查将军伤好,或许在等补给,谁知道呢?” 在场除了孟娟皆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都比孟娟要好。 孟娟有些扛不住这大雪天,身上愈发觉得冷,但看着徐天佑四人在聊着大事,选择默不作声地承受着。 可再怎么扛,身体是有极限的,孟娟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 林玄儿见状,立马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道:“这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回去谈吧!再在这待下去,不等吐蕃军攻来,我要先冻死了。” 于是,众人回到了暖和的屋内,喝着热茶暖身。 应无疾轻轻放下手中的热茶,茶香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他的眼神透过窗外的飞雪:“对方兵马并不算多,且粮草不足,若我们继续龟缩防守,待他们补给一到,这仗将更加艰难。” 徐天佑紧锁眉头,焦急地问道:“应大人,可有妙计破解此局?” 应无疾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雪有所期待。“这大雪,正是天赐的掩护。” 玄诚的目光在应无疾和风雪之间徘徊,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应大人的意思,是要趁夜出击?” 应无疾点头,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决心:“夜幕降临,风雪交加,正是夜袭的最佳时机。” 林玄儿眉头微蹙,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我们能想到的,敌方指挥官也必定能想到,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应无疾的笑声在室内回荡,他的回答中充满了智慧和自信:“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防备再严,也难免有疏漏。而我们,就要抓住那一丝机会,给敌人致命一击。” 玄诚凝眸道:“应大人此计甚妙。” 应无疾的目光坚定而锐利,他的声音在烛光摇曳的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谁愿意与我一同前往,执行这次夜袭?” 孟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应大人,您真的要亲自上阵吗?” 应无疾点了点头,他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更加刚毅。“敌人的营地只有一条平坦的路可供马匹通行,但既然是夜袭,我们就必须走山道,步行潜入。这是一次充满危险的行动,我怎能置身事外?” 林玄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她的眼中闪烁着复仇的火焰:“我要去!上次的战斗,我连一个小兵都没能亲手解决,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徐天佑的眉头紧锁,他的声音中带着关切。“玄儿,你的心中为何充满了如此强烈的仇恨?” 那一晚小兵借机对她轻薄之事一直让她怀恨在心,但让她说出口,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玄儿道:“你别管,反正我心中有恨,恨的很!夜袭之事,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徐天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决心已定,我自然不会让你孤身犯险。” 玄诚法师也站了起来,他的神情肃穆而庄严:“如果你们都去,那我也不能落后。”他解下腰间的铃铛,递到孟娟面前。 孟娟看着那铃铛,心中五味杂陈:“玄诚大哥,这铃铛……” 玄诚轻轻地笑了笑,他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夜袭时,铃铛的声音会暴露我们的位置,你帮我保管它。等我回来,再听它的声音。” 孟娟紧握着铃铛,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同时也有坚定的信念:“我会在这里为你们熬好热汤,等待你们凯旋归来。” 应无疾道:“我去军营挑选几名精兵强将,我们今晚子时集结,丑时发起攻击。” 第253章 夜袭失败 夜。 依旧飘着雪。 天寒地冻让人昏昏欲睡。 吐蕃军营里巡逻的士兵也显得无精打采。 应无疾带着包含徐天佑等人在内的一百号人,已经偷偷埋伏在了吐蕃军营右上方的矮山密林处。 他们都身披轻甲,静静等待着。 丑时已到,可应无疾还没有下令偷袭。 林玄儿问道:“应大人,丑时到了,我们还在这等什么?” 应无疾死死盯着吐蕃军营,道:“别急,再等一会。” 直到两批巡逻兵交班时,应无疾轻声下令:“优先斩旗,上。” 他们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偷偷地摸了过去。 待众人偷偷行至营帐前,与吐蕃军兵刃相接时,徐天佑已斩杀一人时。 应无疾一群人才大喊:“杀!” 玄诚的剑法如同闪电划破夜空,迅猛而致命。他的每一次出剑都精准无比,只取敌人的要害。在这场混乱的夜袭中,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梭于敌阵之中,剑光所到之处,敌军的喉咙便喷洒出生命的最后一抹红色,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 林玄儿则如同一道旋风,她的双刺在夜色中舞动,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她的动作快如闪电,身法轻盈如同飞燕,穿梭在敌群中,犹如死神的使者。 在敌人还处于混乱之中,未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时,她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杀了五名士兵,他们的倒下如同被狂风折断的树木。不仅如此,她还斩断了两杆军旗。 徐天佑的匕首犹如夜间的流星,将快准狠发挥到了极致。他边杀着吐蕃军,边观察着军营的布置,力图寻到马厩和堆放粮草的地方。 应无疾虽年老,却有廉颇之勇,在一众年轻高手里竟也不遑多让,剑和轻甲都已被地方的鲜血染红。 一时间,雪白的地面被鲜血染红。 吐蕃军营里一阵哀嚎。 徐天佑边打边跑,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寻找马厩和粮仓。 皇天不负有心人,徐天佑终于是在混战中找到了辎重车。 他就地取材,取下军营中挂在营帐旁的燃着的火把,扔向了粮仓。 一时间,火光大盛,原本漆黑的夜被这场火照亮。 兵刃相交的声音和哀嚎痛吼声响彻大地。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都已杀红了眼,早已不管不顾。 但应无疾却发现了猫腻之处。 ——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查将军的踪影? 别说查将军,打到现在,竟不见一名副将出来指挥,皆是各阵列的队长在指挥着。 不但这点奇怪,马厩的马似乎也少了许多。 再仔细琢磨,这军营中的士兵似乎也少了许多。 应无疾越想越不对劲,但此时已被敌方三个小兵围住,他也无法分神去多想。 应无疾的枪法,如同龙腾虎跃,虽然不以花哨见长,却胜在简洁实用。每一枪刺出,都如同龙吟虎啸,势不可挡。 他的枪法,不追求繁复的变化,而是注重力量与速度的完美结合,每一击都直指要害,让人难以防备。 在战场上,这样的枪法往往能够迅速制敌,是实战中的利器。 在围困应无疾的最后一个敌人倒在他枪下的那一刻,热血喷洒,如同战场上的残酷礼花。 就在这时,应无疾的心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石火的念头。 ——我们能想到的,敌方指挥官也必定能想到,他们怎么可能没有防备? 林玄儿的话霎时间浮现在应无疾的脑海里。 对呀!我们能想到的,敌方指挥官也必定能想到。 “坏了,想一块去了!”应无疾心中大惊。 ——应无疾众人想着夜袭吐蕃军营,没想到查将军他们也想着借这场大雪夜袭邻理县! 应无疾之所以发动夜袭,有一个很核心的条件——那便是查将军等高级将领在营中。 他计划再次施展那一招妙计,趁着混乱之际,一举俘虏敌方的高级将领,以此作为筹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当他环顾四周,却发现查将军和那些高级将领们的身影竟全部不见踪影! 这场战斗,已从初定的毁营、烧旗、斩将,变成了一场没有退路的死斗! 此时,玄诚和徐天佑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他们边打边朝应无疾靠近。 徐天佑道:“应大人,怎么还不见对方高级将领出面?” 应无疾道:“我们想一块去了,若我没猜错,他们现在也在夜袭邻理县。” 玄诚闻言一惊,道:“这该如何是好?” 应无疾咬牙道:“斩旗,烧营!” 徐天佑和玄诚闻言,立马重新投身战斗。 这一百号人虽都是精兵悍将,各个身怀武艺,但毕竟人数差距太大。 吐蕃军的士兵也并不是吃素的,虽然因为偷袭成功在短时间内镇住了他们,斩旗成功也导致一些阵列的士兵士气低落或溃散逃跑。 但更多的士兵,竟然是自动入列到最近的指挥旗下。 时间一长,成群的吐蕃军还是结起了战阵。 若是再打下去,徐天佑等人并无优势。 眼看吐蕃军要结阵围上来。 应无疾大喊:“烧马厩,抢马跑!” 徐天佑听到应无疾的命令,夺过火把,纵身跃起,凌空将火把扔向了马厩。 一时间,万马长嘶,胡乱奔逃着。 马群冲散了吐蕃军的阵列。 应无疾众人看准时机,纵身上马。 这一上马,除了应无疾的长枪和玄诚的长剑,徐天佑的匕首和林玄儿的双刺相当于成了摆设。 吐蕃军队剩余的士兵虽然在马惊之时乱了下阵脚,但现在却展现了极高的素质。 拿长枪、长矛的士兵悍不畏死,围了上来,想硬留住纵马奔逃的应无疾众人。 应无疾众人只得勒缰停马。 也就这么一瞬间,敌方后排的弓箭手也站成了一排,眼见便要搭弓射箭。 “兄弟们,保护应大人!” 应无疾方的一人突然大吼,而后只听马声长嘶。 十个在混乱中抢到了马匹的精兵在一瞬间结成了楔形阵,纵马冲进了吐蕃军的军阵中。 其余并未抢到马的,也拿起武器冲了过去。 第254章 险胜 马无甲,人只配轻甲。 虽说是冲出了一条生路,但大家都明白——这是用命冲出来的生路。 一瞬间,惊呼声,痛嚎声,马翻在地上的长嘶声响彻黑夜。 没有抢到马的人自知是走不了了,他们猛地冲向了吐蕃军,做好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回本的打算。 抢到马的且有幸没有落马的人,也只能咬着牙拼命地往前冲着。 一百号来前来,离开的包括应无疾四人在内,只有六人。 若不是没抢到马的壮士,在对方阵未完全结成时冲上前去扰乱了敌方的阵型,骑兵再摆开楔形阵跟着悍不畏死地冲锋,或许所有人都得折在今夜。 众人心中都很沉重,但根本没空闲时间停下来为死者哀悼,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们还得快马赶向邻理县。 应无疾虽然想通了查将军等一众高级将领为何不在军营,但还有一点他始终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攻个并非必争之地的邻理县,这吐蕃军队里竟有至少四成精兵! 看一个阵列的兵是否是精兵,只要看对方在应对被偷袭、被斩将、被斩旗时的反应就能知道。 在应无疾等人偷袭时,敌方应对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在应无疾等人斩旗成功和斩将成功时,敌方被斩旗或被斩将的阵列的士兵竟在无指挥的情况下自行合并到了就近的队列。 这无疑是百战精兵才能拥有的素质。 应无疾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细想。 眼前便是邻理县! 邻理县此时灯火通明,吐蕃军正在想方设法攻破城门。而城墙上方的士兵们,也在奋力抵抗着。 “他们也夜袭失败了?”应无疾有些惊讶。 在应无疾的心里,等他们赶到邻理县,应该是看到城门被破,两军应该是在城中缠斗。 应无疾立即勒马停下。 其余人见状,也勒马停下。 徐天佑问道:“应大人,你何故停马?” 应无疾道:“地方军营已无马,他们要追上来需要一些时间。” 林玄儿道:“应大人可有打算?” 应无疾道:“我们只有六个人,若要赢得此战,只有一个办法。” 玄诚问道:“什么办法?” 应无疾指着前方的查字大旗,道:“你们看到那展最高的旗帜了么?旗下骑马的那人必定是查将军。我们六人直接从后方冲过去,斩了查将军,或许事情能有转机。” 玄诚道:“看来要赢,还得搏命。” 应无疾收起长枪,向徐天佑借来匕首,只见他一挥匕首,从自己的衣服上割下两条布。 而后,应无疾在路边斩下一根树枝,将树枝塞入马嘴中,用两条布捆绑好。 应无疾道:“按我的方式做。” 众人闻言,立马照做。 六匹马皆含住了树枝。 地上亦有厚厚的积雪,遮挡住了马蹄声。 应无疾深吸一口气,用力拍打马匹,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 正面战场本就混乱。仅六人从本该属于他们营地的方向冲了过来,且马不嘶,人不喊,本就被雪降噪的马蹄声还被正面战场的打斗声淹没。 查将军看着久攻不破的城门,大喊道:“兄弟们给我上!今晚务必拿下邻理县!” 其实查将军心中同样疑惑,都已经攻了这么久了,为何不见应无疾的身影出现在邻理县的城墙上? 军队全军出击,查将军本是在阵列中营,现在却变成了在大后方。 而他身边,不过站着副将和寥寥几个贴身侍卫,还有几个传令的轻骑兵。 就在查将军疑惑时,他突然感觉脖子一冷。 据说人死的如果太突然、太快,人本身是反应不过来的。 他的头颅已经和身体分离,却还有短暂的感知。 查将军最后的感知,便是头颅被人提到了半空。 ——提着他项上人头的是玄诚! 与此同时,查将军身边的副将和零星的贴身侍卫,也被瞬间夺去了性命。 玄诚将查将军的项上人头高高举起,大喊道:“你们将军已被我夺了首级,还不速速投降!” 玄诚这一喊运足了内力,喊声直穿战场。 徐天佑也举了一个副将的头颅,运足内力大喊道:“你们将领皆已被斩,还不速速投降!” 正在咬牙攻城的吐蕃军反应过来,回头查看虚实,便见应无疾一枪劈断了军队大旗。 “将军死了!” 终于有士兵崩溃大喊。 这崩溃犹如瘟疫,迅速在士兵中蔓延。 霎时间,吐蕃军再无战斗欲望,只想着逃跑。 城墙上一人喜出望外大喊道:“应大人袭营成功,兄弟们,开门追击!” 邻理县的大门应声大开,门中冲出百来名士兵,口中大喊着“杀呀”冲向了四处逃散的吐蕃兵。 那些吐蕃兵犹如惊兽一般,毫不反抗,只一个劲地跑。 就在此时,从吐蕃军营追出来的吐蕃士兵也赶到了战场。 他们看到的,只有同伴被玄朝士兵追着斩杀的惨状。 吐蕃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前排愣了在原地,后排见状,也只能停步。 就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徐天佑和玄诚将手中头颅扔到了吐蕃军面前。 吐蕃军的前排士兵定睛一看——正是查将军和副将的头颅! “查将军死了!副将也死了!”前排士兵惊恐地喊着。 喊罢,皆纷纷惊恐丢掉兵器惊慌逃跑。 应无疾等人并未追杀,那边从城中追出来的士兵追了一段路程也没有再深追。 林玄儿喘着气,道:“总算是赢了。” 应无疾如释重负道:“赢了。” 徐天佑道:“幸好邻理县没有被攻破,我们才能偷袭成功。” 玄诚道:“应大人手下果然都是悍将,无人指挥的情况下竟能守住城池。” 应无疾沉默了片刻,道:“我们先回去。” 四人骑马径直返回府中。 府中灯火通明。 大门前,孟娟拿着铃铛,担忧地看着城门的方向。 ——直到她看到了应无疾一行人骑马而来,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容。 天也终于亮了起来。 第一道光,照在了应无疾、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的背上,也照到了孟娟的脸上。 第255章 战后的宁静 孟娟的笑声中夹杂着泪水,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突然间,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林玄儿见状,立刻翻身下马,心疼地将孟娟拥入怀中:“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 孟娟哽咽着说:“吐蕃军突然攻城,我真的好害怕,我担心……我担心你们……” 林玄儿轻轻拭去孟娟的泪水,笑着安慰道:“担心什么?担心我们回不来?” 孟娟似乎有些生气,轻轻拍打了一下林玄儿:“玄儿姐姐,你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胡话唬我。” 林玄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好了好了,我们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孟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点着头,用力地“嗯”了一声。 随后,孟娟走向玄诚,将一枚小巧的铃铛递到他面前:“玄诚大哥,这是你的铃铛。” 玄诚看了看那铃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迹、破烂的衣衫,微笑着说:“麻烦孟娟妹妹再帮我保管一会儿吧。” 孟娟温柔地回答:“好的。” 应无疾这时提议:“吐蕃军已经被击退,我们先回府换身干净衣服,再好好聊聊。”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当应无疾、林玄儿、玄诚和徐天佑洗浴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时,发现桌上已经摆满了美酒佳肴。 正中间的汤锅里,隐隐飘出一股淡淡的药香。 药香味随着热气飘入了每个人的鼻子里,众人瞬间觉得心神宁静。 孟娟的声音十分温柔:“你们辛苦了一整夜,这药汤是我特意为你们熬制的。”她边说边舀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给了应无疾。紧接着,她又为玄诚、林玄儿和徐天佑各自盛了一碗。 林玄儿轻轻吹散热气,尝了一口,赞不绝口:“娟儿妹妹的手艺真是绝了!” 应无疾也点头称赞:“确实好喝。” 孟娟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真的吗?我还担心不合你们的口味。” 徐天佑简洁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很好喝。” 玄诚则带着笑意说:“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汤。” 孟娟的脸颊微微泛红:“玄诚大哥过奖了。” 林玄儿打趣道:“娟儿妹妹,你可不能偏心哦,我们都夸你了,你怎么只谢玄诚大哥呢?” 孟娟的脸更红了,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调侃。幸好,她想到了玄诚的铃铛还在自己这里。 她拿出铃铛,递给了玄诚:“玄诚大哥,这是你的铃铛。” 玄诚接过铃铛,温柔地系回了自己的腰间:“谢谢。” 孟娟摇了摇头:“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何来让你道谢一说。” 应无疾认真地说:“孟娟姑娘,你千万不要小看自己。行军打仗,后勤和医疗是重中之重,而这正是你的强项。” 林玄儿也笑着说:“你看,无论我们在前线杀敌多么辛苦,回来总有你在这里等着我们,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福啊!” 说完,大家都温柔地注视着孟娟。 孟娟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着裙摆,她的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感激:“只要你们不嫌我遇事总哭哭啼啼便好。” 林玄儿笑道:“哭怎么了?我可羡慕你了,想哭便能哭出来。我是想哭都没眼泪。” 玄诚看向林玄儿,调侃道:“你怎么说的自己跟深闺怨妇似的?和徐天佑产生嫌隙了?” 徐天佑立马摆手道:“可别胡说,我们感情好得很。” 林玄儿看向玄诚,道:“我们的感情可不用你操心,你多用些心思管管自己的事。” 玄诚不说话,一口气喝完汤,拿起了桌上的酒:“好久没有痛快地喝酒了。” 林玄儿意味深长道:“我看你不是玄妙观的道士,应该是武当山的道士。” 玄诚疑惑道:“什么意思?” 林玄儿道:“你打太极的功夫简直一流。” 玄诚自顾自喝了一杯酒,又自顾自倒上一杯,而后把酒壶放在了桌上:“你就说你想不想痛痛快快喝一场酒吧?” 林玄儿哈哈大笑,将酒壶拿了过来,边倒酒边道:“想,想极了,想得我晚上做梦都是在喝酒。” 徐天佑笑道:“难怪你晚上睡觉这么不老实,原来是在梦里喝酒,在现实中打醉拳。” 林玄儿道:“我若每天梦里喝酒真能喝醉,倒也能省下许多时间,省下许多钱财。” 应无疾喝完了碗里的汤,想着起身再舀一碗。 孟娟见状,立马起身接过应无疾手中的碗:“应大人,我来就行。” 应无疾也不推脱:“那谢谢孟娟姑娘了。” 孟娟为应无疾盛完汤,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她抬头,便对上了林玄儿的双眼。 林玄儿举着酒杯,像个浪子一般,轻佻地看着孟娟。 孟娟微微蹙眉道:“玄儿姐姐,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林玄儿笑道:“懂医术,会做菜,体贴又温柔,我若是男的呀,早就八抬大轿把你娶过门了。” 孟娟脸涨红,呜咛一声:“你……你又拿我打趣。” 林玄儿看向徐天佑,问道:“我刚说的话有问题么?” 林玄儿或许只是随便一问,但对于徐天佑来说却是送命题。 徐天佑支支吾吾半天,道:“你一个字也没说错,你和孟娟属于英雄惜英雄。” 林玄儿看徐天佑这个局促的模样,笑道:“我可不体贴,也不温柔。” 徐天佑立马回应:“你对自己有误解。” 林玄儿看向玄诚,刚想发问。 玄诚立马道:“别问我,我现在很累,只想喝酒。” 林玄儿作出了“哦”的口型却没有发出声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她喝完杯中酒,又给自己斟满,举杯敬向玄诚。 玄诚见状,也举杯,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徐天佑笑道:“看你们俩喝酒,我的酒瘾也上来了。” 林玄儿立马拿起酒壶,边给徐天佑倒酒边娇柔做作道:“相公,娘子给你斟杯酒,昨晚辛苦了。” 玄诚噗嗤笑道:“若不是昨晚我们一起袭营,我还以为你们昨晚做了什么事呢!” 话罢,众人哈哈大笑。 第256章 害羞的孟娟 府内,众人围坐,谈笑风生,气氛轻松。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家仆领着一位身着戎装的副将匆匆而至。 这位副将名叫鲁志诚,曾是江湖中人,心怀报国之志。当他得知应无疾将军在邻理县招兵买马,组建新军时,他毫不犹豫地投奔而来,誓要为国尽忠。 鲁志诚步入厅内,拱手行礼,声音洪亮:“应大人。” 应无疾将军点头示意,语气温和:“鲁副将,请坐。” 鲁志诚依言坐下,孟娟轻盈地为他盛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汤的香气在府内弥漫,缓解了鲁志诚的紧张情绪。 鲁志诚点头致谢,随即汇报:“吐蕃军已溃散,百姓和将士们正忙碌地修补城防措施。” 应无疾将军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昨晚组织防守的是谁?” 鲁志诚微微一笑,回答道:“不才,正是末将。应大人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应无疾将军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我并未猜到敌军会选择夜袭,也未下令严防。得亏鲁副将想到了这点,不然昨晚我们可能就要战败了。” 鲁志诚听应无疾夸奖自己,心中自豪油然而生,但说的话却十分谦逊:“末将也只是突然灵光一闪,想着应大人既然能想到夜袭这等妙招,对方未必想不到,于是便让将士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强防守。” 林玄儿自豪地接话道:“我就说了吧!我们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 玄诚泼冷水:“你是以为对方会严防死守,却并没料到对方会跟我们做一样的选择。” 林玄儿擦了擦鼻子道:“那我也是说对了一半。” 徐天佑笑道:“这不假,值得多喝一杯。” 林玄儿果然自顾自喝了一杯酒。 玄诚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徐天佑的话了?叫你多喝一杯你便喝一杯。” 林玄儿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我可是温柔体贴的娘子,自然要听夫君的话。” 孟娟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道:“那徐大哥让你戒酒,你会听么?” 林玄儿的笑容更加灿烂:“他才不会提这么无礼的要求。” 徐天佑温柔地回应:“玄儿少有的几个喜好,我自然不会剥夺。” 林玄儿眼中闪过一丝幸福的光芒,她开心地看向徐天佑,然后优雅地给徐天佑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玄诚打趣道:“怎么?你们要喝交杯酒?” 林玄儿调皮地回答:“我们夫妻俩对饮一杯怎么了?你眼红呀?”说罢,她和徐天佑轻轻碰杯,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鲁志诚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徐天佑听到鲁志诚的笑声,礼貌地说道:“让鲁将军见笑了。” 鲁志诚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没有没有,我只是看着心生羡慕。人生难得碰到可以一起浪迹天涯的知己,而你们竟有四人。” 他的目光转向孟娟,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你们昨晚出城时,孟娟姑娘便一直站在门口等你们回来,怎么劝都劝不回去。” 孟娟被人提及昨晚的事情,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林玄儿、徐天佑、玄诚和应无疾四人既感动又心疼地看向孟娟。 林玄儿心疼地说道:“娟儿妹妹,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 应无疾也关切地说道:“孟娟姑娘,这一群人当中本就属你身子骨弱一些,而且只有你会医术,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玄诚的语气中带着关切,脱口而出道:“孟娟妹妹,你以后可不能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了。我们这群人里,没有一个懂得医术,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却无能为力。” 徐天佑愣了愣,道:“玄诚兄,怎么三长两短词意这么严重的词都用出来了?” 玄诚支支吾吾,却无法对答。 林玄儿意味深长道:“这就叫关心则乱。” 孟娟急切回应,像是在帮玄诚推脱:“如果我们之间有任何人会出现不测,玄诚大哥都会很着急的。” 林玄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孟娟,道:“我们也没说不是啊?” 孟娟呜咛一声,急道:“我得去熬药了。”说罢,慌忙起身离去。 林玄儿看着她背影,大声问道:“熬什么药啊?” 孟娟本来就不是去熬药的,自然也没法回答,于是索性走得更快些。 鲁志诚笑着看向玄诚,道:“玄诚兄能碰到孟娟这种重情重义又温柔的妹子,当真是福气。” 玄诚的表情有点微妙。 鲁志诚也算得上是识人无数,他看到玄诚的表情,便知道其中有猫腻,而后低头看到了玄诚腰间挂的铃铛,知道此事不简单。 场面有些尴尬,至少对于鲁志诚来说有些尴尬。 鲁志诚自顾自倒了杯酒,而后依次为应无疾、玄诚、徐天佑和林玄儿斟满了酒。 他起身举杯道:“这一杯我敬应大人,末将能在应大人手里做事,当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说罢,一饮而尽。 应无疾道:“若非鲁将军昨晚能洞察先机,邻理县危矣,这杯应该应某敬你。”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鲁志诚再为应无疾添满了酒,再为自己倒满。 他敬向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三人,道:“在下不胜酒力,等下还有要事要办,这杯就敬三位义士!感谢三位为了邻理县的安定,不顾自身安危夜袭吐蕃军营。”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一齐举杯,喝完了杯中酒。 应无疾起身道:“各位好好休息,应某失陪。” 林玄儿疑惑道:“应大人这是要去干嘛?” 应无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重,他的眼神坚定而充满敬意:“我得去看看战后的修缮工作,确保我们的防御更加坚固。同时,我还得去慰问一下那些为国捐躯的义士的家人。他们失去了亲人,我们不能让他们感到被遗忘。” 徐天佑、林玄儿和玄诚竟是齐齐起身。 徐天佑道:“我们与应大人同去,兴许还能帮上一些忙。” 应无疾并未拒绝。 第257章 简单粗暴的哄睡方式 吐蕃军选择的是轻装夜袭,并未带例如投石车这类的重攻城器械。 城门未被打破,只有零星的箭矢射进了城内。 应无疾一路走向城门,百姓无不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徐天佑突然想起之前已传信和大理国借兵之事,问道:“应大人,危机已经解除,是否要写信告知大理国无须再增援了?” 应无疾道:“兵还是要的,我们邻理县的危机虽然解除了,但雅州依旧被围困着。” 玄诚道:“应大人是想带兵增援雅州?” 应无疾点了点头。 林玄儿叹道:“早知道有一天会从戎打仗,我便不学双刺了。” 应无疾道:“那你学什么?” 林玄儿道:“好歹学剑,总归有用。昨晚一战,我发现只要骑上了马,双刺毫无作用。” 玄诚笑道:“想学剑啊?你叫我一声师父,我教你。” 林玄儿皱了皱鼻子道:“我可不想当道姑。” 玄诚道:“当道姑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可不像和尚那样有这么多戒律。” 林玄儿道:“若我要学剑,我就去找西门吹风和叶群城,他们剑术可比你强多了。” 这本来也是事实,玄诚无法否认。 天下用剑之人众多,若谁要说自己剑术比西门吹风和叶群城强,只会换来别人的嘲笑。 四人走到了城门处。 有许多将士虽然身上负伤,但依旧在努力地做着防御工事的修缮工作。 还有很多邻理县的百姓自发地加入了战后的修缮工作。 也有女子自发组织成了后勤人员。 在忙碌的人群中,一个他们都非常熟悉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孟娟。 她背着沉重的药箱,正专注地为一位伤口裂开的将士止血疗伤。 应无疾站在不远处,目光中充满了赞叹:“孟娟姑娘当真有一颗菩萨心肠。” 林玄儿、徐天佑和玄诚看着孟娟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自豪感。他们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位无私奉献的朋友而感到骄傲。 林玄儿忍不住快步跑过去,关切地呼唤:“娟儿妹妹。” 孟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们怎么都来了?昨晚辛苦了一晚,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徐天佑轻声回应:“你不也一晚没睡么?” 孟娟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坚定:“我……我没事的。” 玄诚则带着一丝玩笑的语气说道:“积德的事情可不能让你一个人全抢了,我还指望多积些功德飞升成仙。” 言毕,众人便也投入了修缮防御工事的工作。 在这片空旷的场地上,应无疾命人架起了几口大锅,它们如同冬日里的篝火,温暖而明亮。 随着修缮工作的进行,所有参与者不分彼此,共同围坐在这临时的餐桌旁,享受着这顿简朴却充满人情味的午餐。 正午时分,炊烟缓缓升起,与冬日的寒风交织,形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 饭香和菜香随着微风飘散,它们不仅刺激着人们的嗅觉,更温暖着每个人的心房。 大锅上方,蒸汽腾腾,它们如同一层轻柔的面纱,轻轻拂过人们的面庞,带走了冬日的寒意。 在这里,无论是辛勤的贩夫走卒,还是威武的将士官员;无论是青春的男女,还是年迈的老者,大家都放下了身份的包袱,共同享受着这顿简单的饭菜。 在这一刻,社会的地位和财富的差异仿佛都已消失,剩下的只有人与人之间最纯粹的交流和温暖。 虽只是粗茶淡饭,但是在场众人看上去都吃得十分香甜,仿佛吃得是山珍海味。 林玄儿急不可耐地剥着一个红薯的皮,红薯热气未散,她便着急地往嘴里塞。 红薯烫的她的嘴一直大幅度地动着。 徐天佑看在眼里,笑道:“玄儿你慢些吃,小心烫着了。” 林玄儿皱了皱鼻子,笑道:“现在在我眼里,这红薯可不是红薯。” 徐天佑问道:“那是什么?” 林玄儿想了半天,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比大鱼大肉还好吃。” 玄诚也大口地吃着红薯,道:“如果再来一壶好酒,当真是妙极了。” 应无疾道:“酒自然是有的,但只是劣质的酒,也不知玄诚道长是否喝的习惯?” 众人闻言望去,便见应无疾和一名士兵推来了一个木板车,木板车上放着十大坛酒。 应无疾捧起一坛酒,揭开酒盖,倒入空碗中。 确实不是什么好酒。 玄诚将酒一饮而尽,哈了口气道:“冬天喝酒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林玄儿也喝了一碗酒,道:“这酒我喝着可比女儿红香醇多了!” 徐天佑笑了笑:“我发现一件事。” 林玄儿眨眼道:“什么事?” 徐天佑道:“你当真不像个大小姐,很容易便满足了。” 林玄儿哈哈大笑道:“你才发现?” 徐天佑道:“当然不是,只是每次都情不自禁感慨一下。” 林玄儿道:“只要每餐有酒,有点下酒菜,我便很开心。” 林玄儿顿了顿,道:“能娶到这么好养活的娘子,开不开心?” 徐天佑笑道:“开心极了,开心的想再喝一碗酒。” 他话刚说出口,玄诚便为他斟着酒。 玄诚边倒酒边道:“行了行了,腻歪的情话回房悄悄说。” 林玄儿不依:“不,我就要现在说,还要大声说。” 玄诚叹了口气:“好好好,你说,多说点。如果词穷了记得问我,我给你写词。” 孟娟背着药箱走了过来。 只见她嘴唇发白,两眼无光,头上冒着虚汗。 林玄儿担忧道:“娟儿妹妹,你,你要不要回房休息下?” 孟娟拿起个空碗,倒了碗茶水,一饮而尽,虚弱道:“我没事。” 林玄儿眼珠微微转动,搬来了一张长椅,让孟娟坐下。 而后,她为孟娟倒了一碗酒。 林玄儿道:“娟儿妹妹,冬天喝酒不但暖身,还能提神。” 孟娟疑惑道:“真的假的?” 徐天佑连忙道:“真的,你没看我们都在喝酒么?” 孟娟闻言,依旧在犹豫。 林玄儿立马为自己、徐天佑和玄诚的空碗添满了酒。 “我们一起喝。”林玄儿举起碗,她边举起碗,边挪步到了孟娟身后。 孟娟刚喝完酒放下酒碗,顿觉脖子一疼,而后昏了过去。 玄诚见状,惊道:“林玄儿,你干嘛?” 林玄儿道:“我控制力道的本事你还信不过?与其让她累到晕倒,不如把她打晕,让她好好睡一觉。” 玄诚道:“你可以点穴啊!” 林玄儿道:“果然关心则乱,你几时看过我点穴?” 玄诚这才想起来,他们没人会点穴。 孟娟躺在林玄儿怀中。 林玄儿看向玄诚:“你愣着干嘛?抱她回去休息啊!” 玄诚迟疑了片刻,抱起孟娟,快步往府里走去。 第258章 医者难自医 夜色如墨,悄然降临。 孟娟从床上醒来,却并未感到一丝舒适。她的头痛如裂,眼前仿佛有无数金星在闪烁,嘴唇干裂,额头上也布满了虚汗。 她的肚子呢?在这种状态下,饥饿感似乎被身体的疲惫所淹没,几乎无法察觉。 她勉强穿上鞋子,脚步虚浮,仿佛每一步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她缓缓地走向那灯火通明的食厅。 食厅内,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应无疾正围坐一桌,他们谈笑风生,精神饱满地享受着美食与美酒。 孟娟几乎是半走半拖地挪到了空位上,无力地坐了下来。 林玄儿见她这般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轻声道:“娟儿妹妹,你终于醒了。” 孟娟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连拿起空碗都感觉如同举起千斤重物。 林玄儿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困境,迅速地抢过她的空碗,温柔地说:“让我先帮你盛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孟娟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低声说:“谢谢。”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一口热汤下肚,孟娟终于感到了一丝暖意,身体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带着一丝自责的语气说:“我真是没用,你们都在忙着战后的修缮工作,我却在这里睡了半天。” 玄诚安慰道:“你本就体质虚弱,在寒风中站了那么久,这并不是你的错。” 林玄儿沉默了片刻,依旧带着愧疚地说:“娟儿妹妹,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听了可不要生气。” 孟娟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林玄儿深吸了一口气,坦白道:“其实是我把你打晕的。” 孟娟一时间愣住了,她不解地问:“玄儿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玄儿解释说:“我觉得这样总比你因为过度劳累而自己晕倒要好。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孟娟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理解地点了点头:“玄儿姐姐是出于关心,我自然不会生气。” 林玄儿接着说:“而且,你不是睡了一天,你已经睡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徐天佑补充道:“确切地说,是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孟娟这才恍然大悟,她苦笑着:“难怪你们看起来都这么精神,我还以为你们习武之人真的不需要睡觉呢。” 林玄儿笑了笑:“我们毕竟也只是凡人,怎么可能不睡觉呢?” 孟娟喝完了汤,又吃了一些菜,她的精神终于恢复了一些——但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发出了响亮的咕咕声。 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这种饥饿感是最让人难受的,孟娟不能大口吃东西,倒并不是为了保持形象,而是吃太大口会出现反胃的症状。 但若一点点吃,又会感觉怎么吃都不顶事。 而且不能吃太腻的,即使看到很油腻的肉食,也会觉得不舒服。 孟娟像饕餮一般一直夹着东西吃,多数是夹着蔬菜。 幸好桌上有一盘鱼,这盘鱼成了孟娟下筷最频繁的肉食。 林玄儿注意到了孟娟的窘迫,便问道:“需要我给你盛碗饭吗?” 孟娟一听到“饭”字,就感觉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林玄儿又问:“那么,要不要来杯酒?” 孟娟半开玩笑地回答:“玄儿姐姐,你不会又想趁我喝酒的时候把我拍晕吧?” 林玄儿笑着否认:“怎么可能?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把桌上的菜都吃完。” 玄诚立刻为孟娟倒了一杯茶,说道:“孟娟妹妹现在的状态,怎么能喝酒呢?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无酒不欢吗?” 林玄儿不满地咂了咂嘴:“看看,玄诚现在也开始偏袒了,竟然开始责备我。” 孟娟的脸本就因为羞愧而泛红,即使再红一些,旁人也难以察觉。 她试图转移话题:“玄儿姐姐,谢谢你昨天把我抱回房间。” 徐天佑意味深长地插话:“抱你回房的可不是玄儿。” 孟娟一愣:“那是谁?” 玄诚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 应无疾摇了摇头:“当然也不是老夫,我这把老骨头,可没力气抱你走那么远。” 既然不是林玄儿,也不是应无疾,更不可能是徐天佑。 孟娟偷偷地、快速地瞥了玄诚一眼,看到他满脸通红,她心中便有了答案。 她立刻低下头,继续夹菜。 林玄儿调侃道:“难道你被人抱了一路,都没听到铃铛声吗?” 孟娟的头埋得更低了:“我……我都被你拍晕了,我能听到什么?” 林玄儿道:“好嘛,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下次下手轻一点。” 玄诚道:“还下次,你是拍人拍上瘾了吧?” 孟娟微微蹙眉,道:“别有下次了,我现在脖子还痛。” 林玄儿举起酒杯:“好好好,我自罚一杯。”说罢,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徐天佑笑道:“这事也称得上是劫后余生了,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应无疾道:“徐天佑说得对,这件事悬之又悬,我们能赢,说明上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以后大家都会平安顺遂。”说罢,他举起了酒杯,敬在座所有人。 孟娟举起茶杯道:“应大人,我身体不适,就以茶代酒了。” 应无疾点头,众人一饮而尽。 孟娟刚喝完茶,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晕眩感再次袭来。 她耳朵突然发出嗡鸣声,双眼看去皆是金星闪烁。 孟娟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越来越严重,有异物猛地往上涌,喉咙瞬间被堵住。 她立马起身跑出门外,蹲在地上哇哇大吐。 众人见状大惊,立马起身跟了出来。 林玄儿用右手贴向了孟娟的额头,惊道:“怎么这么烫?” 孟娟摆了摆手:“睡了一天,体虚而已,不碍事的。” 林玄儿皱眉急道:“一定是发烧了。” 应无疾急忙唤来家仆:“快叫府里的大夫过来。” 家仆闻言,飞奔而去。 玄诚眼露心疼之色,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终是作罢。 第259章 开导 孟娟再次躺回了床上,这次,她并不孤单。林玄儿坐在床边,细心地喂她喝药。 孟娟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玄儿姐姐,夜深了,我已经好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林玄儿轻声回答:“你这么虚弱,我怎么放心离开?” 孟娟试图安慰她:“真的没事,我的身体没那么脆弱。” 林玄儿带着一丝自责:“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受这苦。” 孟娟温柔地回应:“玄儿姐姐,不必自责,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林玄儿用汤勺舀起药液,递到孟娟嘴边:“别说了,药快凉了,先喝了吧。” 孟娟顺从地点点头,一口一口地喝下药液。 喝完药,林玄儿脱下鞋子,轻巧地钻进了被窝。 孟娟惊讶地问:“玄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林玄儿语气轻松:“这不是很明显吗?今晚我陪你。” 孟娟有些担忧:“那徐大哥怎么办?” 林玄儿不以为意:“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一个人睡?” 孟娟脸上泛起红晕,话语中带着一丝羞涩:“我、我的意思是……”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玄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躺得更舒服:“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说完,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孟娟轻声咳嗽,提醒道:“发烧是会传染的。” 林玄儿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轻声说:“我身体好,不怕。” 孟娟不再推脱,轻声说:“没熄火。” 林玄儿立刻睁开眼,将烛火吹灭,然后再次躺下。 孟娟也背对着林玄儿躺了下来。 夜色已深,无星无月,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林玄儿的呼吸声让孟娟感到安心,却也让她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思绪。 ——她有太多太多心事,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 在黑暗的房间里,孟娟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疑惑和犹豫。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从何说起,她的心事重重,却难以启齿。 黑暗中,林玄儿的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有些事,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孟娟一怔,不解地问:“玄儿姐姐,你为何突然对我说这些?” 林玄儿解释道:“我吹灭蜡烛后,听到你轻轻叹了口气。” 孟娟自己也感到惊讶:“我……我自己都没注意到,可能是太累了吧。” 林玄儿继续说:“有些事情,你得自己去争取。你能将玄诚从过去的阴影中带出来,这并不是夺人所爱,而是一种救赎。” 孟娟听到这些话,感觉似曾相识。她细细回想,终于记起,曾经对她说过类似话语的人,正是林玄儿的母亲乐妙颜。 孟娟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玄儿有些困惑:“你怎么突然笑了?” 孟娟回答:“玄儿姐姐的母亲以前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林玄儿说:“这不奇怪,我和我母亲的想法自然是一致的。” 孟娟有些羞涩地说:“我觉得,我对玄诚大哥的心意,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林玄儿直言不讳:“玄诚不是榆木脑袋,相反他聪明得很。我们看得出来,他自然也能感觉到。” 孟娟虽然明白这是事实,但听到林玄儿这么直接地说出口,她还是感到了一丝羞涩。 她轻声说:“那个让玄诚大哥念念不忘的姑娘,一定非常出色。” 林玄儿安慰她:“但在玄诚身边的是你。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姑娘,或许……或许已经……” 孟娟打断她:“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林玄儿鼓励她:“你温柔体贴,美丽动人,继承了‘毒渊’的衣钵,又是我林玄儿的挚友,你哪里比别人差?” 孟娟叹了口气:“我……我还是想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林玄儿劝诫她:“在爱情这件事上当个胆小鬼,或许可以避免伤害,但更可能错过真正的幸福。” 孟娟静静地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思绪。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玄儿姐姐,你知道的,我胆子小,性格也软弱。” 林玄儿轻轻地抱住了她:“你不是软弱,你是心地善良,总是先考虑别人,怕他们受到伤害,却常常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孟娟的眼眶微微湿润:“我只是觉得,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甚至被新郎逃婚的女子,能得到你们的接纳,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敢再有太多的奢求。” 林玄儿认真地说:“你看,我都说了,你总是不为自己考虑。新郎为什么会逃婚?那是因为你为了别人的幸福,牺牲了自己的。你不敢向玄诚表白,也是因为你害怕他的心意与你不同,一旦说出口,怕连朋友都做不成,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 孟娟沉默了,因为林玄儿说的都是事实。 有时候,当别人直截了当地说出真相时,当事人往往会无言以对。 林玄儿继续说:“娟儿妹妹,你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你太犹豫不决,太不重视自己了。人生只有一次,我们总得在某个时刻为自己而活。” 孟娟道:“和你们相处这么久,这个道理我也慢慢想明白了。” 林玄儿道:“那就别等了,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便去表达自己的心意。” 孟娟急道:“我、我,至少得让我再把心理准备做足一些才行。” 林玄儿愣了愣,叹了口气道:“行,毕竟是你和玄诚两个人的事情,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孟娟怕林玄儿为自己的事情太着急,脱口而出:“玄儿姐姐,等时机到了,我一定将心中所想全盘告诉玄诚大哥。” 林玄儿道:“你看,你说这句话也是怕我为你的事情太焦虑对不对?” 孟娟有些难以置信:“玄儿姐姐,你、你怎么知道?” 林玄儿道:“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久,你又是个单纯且心中藏不住事的人,你的一言一行代表什么我会不清楚么?” 孟娟道:“没想到玄儿姐姐竟如此聪慧。” 林玄儿自豪道:“你可别忘了我和徐天佑两人是开过酒家的,形形色色的人可见多了。你就跟小白兔似的,我一眼便能看穿你在想什么。” 第260章 野火燎原 赵天恒听从段俊明的建议,果断下达了起义的命令,传达到“革新派”的每一位成员。 他的决定如同点燃了火种,迅速在荆湖南路和江南西路蔓延开来,引发了一场燎原之火。 起义的浪潮席卷了大地,不仅白莲教的信徒们纷纷响应,还有其他潜伏已久、渴望变革的势力也加入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斗争。 他们如同暗夜中的狼群,嗅到了变革的气息,纷纷露出锋利的爪牙,准备在这乱世中争取自己的一席之地。 景帝的眉头紧锁,他端坐在那金碧辉煌的龙椅之上,面色凝重地聆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急报。 一封封奏折如同疾风骤雨般送达,每一份都承载着边疆的紧张与不安,每一句话都像是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 ——局势的严峻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叛乱的火焰已经蔓延,如同失控的野火,吞噬着帝国的边疆。他意识到,这场叛乱的规模之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设想。 朝廷虽然已经派出了招安的使者,试图以和平的方式安抚那些绿林好汉,但面对那些铁了心要推翻现有秩序的叛军,这些努力似乎显得微不足道。叛军的人数和决心,远远超过了朝廷所能招安的范围。 本就在永州围剿赵天恒的陈北年,也是得到了这些消息。 他的困惑不比景帝小。 在陈北年心里,赵天恒这种铁了心咬紧牙也要造反的绿林草莽,应该是占少数的。 可现在事实摆在陈北年眼前,他这种被招安的才是少数。 褚阳云面色凝重:“陈教主,若再不攻下永州,恐怕夜长梦多。” 陈北年深深吸了口气,道:“让将士们休息一日,明日出兵,全力拿下永州。” …… 永州城的物资日渐匮乏,城内的气氛也随之沉重。欧阳庆、天公道人、詹眉、张莲和廉奇逸围坐在简陋的桌前。 面对着那两盘清淡的素菜,天公道人、张莲和廉奇逸的眼中都流露出了无奈与忧虑。 廉奇逸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这样下去,我可能不是死于战乱,而是在这永州城中活活饿死。” 天公道人则显得更为豁达,他轻声安慰道:“在战乱的年代,能够有食物果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张莲拿起筷子,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轻声说道:“我今天似乎没什么胃口,你们先吃吧。”说着,她将自己面前的那碗稀粥推向了天公道人。 天公道人微微一笑,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每个人都需要保持体力。 他温和地回应道:“人是铁,饭是钢,特别是在这种非常时期,我们更应该确保自己有足够的能量。”说完,他又将稀粥推回给了张莲。 张莲被天公道人的话语所触动,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勉强自己吃了几口粥。 而欧阳庆和詹眉则显得更为从容,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默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欧阳庆深知,在这种物资匮乏的艰难时刻,能够填饱肚子是生存的首要任务。 詹眉则没有那么多顾虑,她只是单纯地感到饥饿。对她来说,饥饿就是最直接的信号,驱使她去填饱肚子,无论面前的食物是什么。 张莲看着欧阳庆和詹眉,不禁感慨:“常听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以前总以为这是无稽之谈,现在看来,这话倒也不无道理。” 欧阳庆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但并未开口,只是继续默默地吃着食物。 詹眉好奇地问张莲:“这里谁是一家人?” 张莲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廉奇逸,我们是一家人。这样可以了吧?”她本想将天公道人也包括在内,但看到他正专心地喝着稀粥,便没有提及。 詹眉笑着点头:“我也觉得你们像一家人。” 张莲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你这是在讽刺谁呢?谁和他一家人了?” 廉奇逸也不甘示弱,反驳道:“哪个男的要是和她成为一家人,那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詹眉笑得更开心了:“你们看,你们两个连说话的语气都这么像。这叫什么来着?” 她思索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对了,这就叫欢喜冤家。” 张莲和廉奇逸互相瞪了一眼,然后各自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詹眉继续笑着说:“我还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欧阳庆好奇地问:“什么事?” 詹眉看向欧阳庆,意味深长地说:“你没发现么?他们两个总是给对方‘下佐料’。” 天公道人、张莲和廉奇逸听到这话,脸色骤变。 詹眉所说的“佐料”,实际上是他们之间暗中下毒的小动作。 张莲和廉奇逸都以为自己下毒的手段隐蔽,没想到却被詹眉看穿了。 事实上,很多时候他们并没有察觉到对方给自己下毒,直到食物入口后才意识到,因此他们才会不时地拿出自己特制的解毒丹来解毒。 张莲和廉奇逸不再争吵,一起警惕地看向詹眉。 张莲道:“她真的得了失心疯?”她虽然看着的是詹眉,但这话明显是对廉奇逸说的。 廉奇逸道:“她开口之前我是不怀疑的,现在有些怀疑了。” 詹眉有些委屈:“我不过是说出了你们俩互相玩乐的小把戏,你们为何要骂我失心疯?我没疯,我从来就没疯。” 张莲和廉奇逸愣住了。 张莲哭笑不得地看向廉奇逸:“你听到没?她说我们的是小把戏。” 廉奇逸道:“我没聋,我听到了。” 詹眉嘟着嘴道:“本来就是小把戏嘛!这样挺好的,若我找到我相公,我也愿意和他每天玩些小把戏。” 张莲和廉奇逸又愣住了。 片刻后,两人哈哈大笑。 廉奇逸笑出了眼泪:“你听到没?詹眉说要和欧阳庆玩小把戏。” 张莲看着欧阳庆,大笑道:“我真期待啊!我好期待那个叫欧阳庆的是怎么被自己小娇妻毒死的。” 第261章 心态崩溃 廉奇逸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下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再世帝台’和‘鬼手’互相下毒,竟被一个失心疯看穿,还说是小把戏,笑死我了!” 张莲的眼眶也红了,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也藏着一丝哽咽:“我明白了,你的眼泪不是笑出来的,是哭出来的。” 廉奇逸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你为什么说我的眼泪是哭出来的?” 张莲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因为我想哭。” 笑声渐渐消失,两人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詹眉看着他们,感到困惑和惊慌:“你们为何哭了?” 欧阳庆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说起。 张莲和廉奇逸,这两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一个以害人着称,被人称为“鬼手”;一个以救人闻名,被人称为“再世帝台”。 其实殊途同归,两人在用药用毒的技艺上都能称得上无人能及的高手。他们的“小把戏”,竟然被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一眼看穿,这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詹眉见没人回答她,感到更加奇怪,但她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安慰一下同伴:“你们别哭了,大不了我以后不说穿你们的把戏便是了。” 张莲和廉奇逸对视一眼,哭得更大声了。 欧阳庆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詹眉,你……你现在有没有印象我是谁?” 詹眉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迷茫:“没印象。” 欧阳庆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其实……其实我也叫欧阳庆。” 詹眉怔了怔,然后坚定地说:“你不能叫欧阳庆。” 欧阳庆愣住了:“为何?” 詹眉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全天下只有我相公才能叫欧阳庆,没人有他心善,也没人有他厉害。” 欧阳庆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天公道人微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了然于心。 张莲和廉奇逸却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这次的笑声中充满了真挚和释然。 张莲道:“你听到没?詹眉说他不能叫欧阳庆。” 廉奇逸道:“我不聋,我听到了。” 张莲道:“詹眉还说全天下没人比欧阳庆心善,没人比欧阳庆厉害。” 廉奇逸连连点头:“我也听到了。” 张莲道:“你不觉得滑稽?” 廉奇逸道:“我突然觉得我们不可怜了。” 张莲道:“我们本来就不可怜。” 这两个互相下毒的人,竟然在此刻站在了一条阵线上。 詹眉觉得莫名其妙:“你们两个怎么一会哭一会笑的?” 张莲道:“人生在世,本来就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管我?” 她这句话依旧带着些怨气。 詹眉听出了张莲语气里的怨气,微微缩了缩身子,不再说话。 廉奇逸赞同道:“你说的对,说的太对了。全天下的至理名言加起来,也没有你这句话在理。” 张莲道:“可惜城里已经没酒卖,不然我真想好好和你喝上一杯。” 廉奇逸道:“来日方长,来日方长。”说着,他不知何时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粉末,递到了詹眉面前。 廉奇逸突然严肃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詹眉看了许久,摇头道:“我不知道。” 张莲道:“她都得失心疯了,你还想她能认出‘三日丧命散’不成?” 张莲边说,也边拿出了一小包粉末递到了詹眉面前:“那你知道这是什么么?” 詹眉也看了许久,依然摇头:“我不知道。” 廉奇逸和张莲的表现都有些怪诞疯狂,詹眉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 张莲还想再问,欧阳庆厉声道:“够了!” 欧阳庆并未收住声音,旁边的食客也惊慌地转头看向了他。 第262章 皇上叫门 北风如刀,割裂着应州城外的寂静,白草在风中折腰,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大地。 守将管聪健,身披厚重的战袍,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如炬,穿透风雪,警惕地守望着这片边疆。 突然,远处风雪中出现了一行黑点,逐渐放大,变成了约百名轻骑的身影。 他们踏雪而来,辽国的服饰在风中猎猎作响。应聪健的心中一紧,他立刻下令:“兄弟们,准备迎敌!”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士兵们迅速拉弓搭箭,准备迎接可能的攻击。 然而,当管聪健定睛一看,他的心中却是惊涛骇浪。那领头的,竟然是他无比熟悉的身影——严帝,玄朝的皇帝! “将箭矢放下!”管聪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的命令让士兵们面面相觑,但他们还是迟疑地遵从了军令。 十骑渐渐靠近城墙,耶律环和萧渊两位辽国将领的面孔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 耶律环指着严帝,半开玩笑地对应聪健说:“你连自家的皇上都不认识了?” 士兵们听到这话,无不失色,他们平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皇帝,竟然是在这种荒诞的场合。 管聪健也是心乱如麻,他拱手行礼:“末将应聪健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兵们愣住了,他们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否应该行礼。 管聪健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些细节,他直接问道:“耶律将军,萧将军,你们带着我朝皇上踏雪而来,所为何事?” 萧渊看了看严帝,严帝则下马,往前走了几步,抬头对应聪健说:“应将军,赶紧将城门打开。朕要进城休息。” 管聪健心中一紧,他本想拒绝,但面对的是自己的皇帝。 他沉思片刻,坚定地说:“末将受故人之托,死守应州,这城门,我不能开。” 严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看向萧渊。 萧渊也下了马,慢慢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架在了严帝的脖子上,用温柔的声音说出了狠话:“你若不开城门,我便杀了你的皇帝。” 管聪健的眼眶红润,他的声音坚定而悲壮:“若皇上因我不开城门而死,待辽贼之患解除,我必将自刎谢罪。” 严帝在刀下全身哆嗦,威胁道:“管聪健!你若不开城门,朕现在便赐你死罪!” 管聪健握紧了拳头,他的声音如同钢铁一般坚硬:“末将罪该万死!”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下令:“将士们,拉弓搭箭,准备迎敌!” 城上的士兵们迅速响应,箭矢再次对准了下方。 萧渊见状,收回了佩刀,大笑道:“玄朝并非没有人才,只可惜啊!”他嘲笑地看着瑟瑟发抖的严帝。 耶律环面对城墙上的百张弓,面色并无惧色。她翻身下马,抬头对应聪健说:“你们的皇帝现在在我们辽国过的并不差。” 说完,她转向严帝,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严帝连忙点头:“没错没错。”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谄媚,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恐惧。 耶律环抬头看向应聪健,道:“现在正是寒冬,我们辽国那地方你也知道的,物质不如你们玄朝丰厚。” 管聪健不回话,死死地盯着耶律环。 “我们每天伺候你们皇上,所用之多实在难以言表,财库日渐空虚。”耶律环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得意,仿佛在展示辽国对玄朝皇帝的“优待”实则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城墙上的士兵们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知道,这不仅是对玄朝皇帝的羞辱,也是对整个玄朝的挑衅。 管聪健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知道耶律环的话中带刺,但他也明白,此刻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耶律环又道:“现在又是冬季,每日硬性所需更大,我们招待了你们皇上这么久,问应将军要些生活物资,合理吧?” 管聪健的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了血。 他沉默片刻,似是低吼:“合理。” 耶律环又看向严帝,笑道:“也不知你这个皇上值多少东西。” 管聪健道:“你们想要什么?” 萧渊道:“那就得看你们的皇上在管将军眼里值多少了。” 管聪健道:“你们就在城外等着,我自会派人将物资送出来。” 萧渊拱手道:“那有劳管将军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城门缓缓打开,管将军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十辆辎重车。 辎重车上放着粮食、银两、布匹。 管聪健走到严帝面前,恭敬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帝叹了口气,道:“平身。” 管聪健应道:“谢皇上。” 而后,管聪健双眼通红湿润地看着严帝:“皇上,您……您在辽国过得可还好?” 严帝道:“挺好的。” 管聪健道:“有没有受委屈?” 严帝摇头:“没有。” 耶律环笑道:“我们怎么可能让他受委屈?他可是我们的座上宾,摇钱树。” 话音刚落,辽国众人哈哈大笑,笑中带着浓烈的讥讽之意。 严帝老脸通红,管聪健目光中闪过凌厉的杀意。 萧渊点了点辎重车上的东西,笑道:“你们皇上还是挺值钱的。” 他慢慢地走向管聪健,拍了拍他的肩膀。 管聪健眼中那杀意再也隐藏不住。 可萧渊依旧面带笑容:“辛苦了,这天寒地冻的,回去好好休息。” 此话一出,辽国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萧渊骑上了马,转头看向严帝:“贵宾,咱该回去了。” 严帝木讷地点了点头,也骑上了马。 萧渊看向严帝,笑道:“不枉我每日好酒好肉招待你,还挺听话的。” 严帝笑着点了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管聪健看着渐行渐远的辽国骑兵,心中五味杂陈。 他立在大雪之中,不动,不说话,只那样静静地看着。 看着自家皇上带着敌军来叫门,这种情境下的心理压力和道德困境,实在难以言喻。 一随行士兵道:“将军,我们……我们回去吧。” 管聪健微微颔首,转身走回应州。 第263章 宁杀错,不放过 陈北年的军队如同汹涌的潮水,再次将永州城团团围住。 这一次,他带来的兵力空前庞大,战旗飘飘,士兵的铠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壮观。 赵天恒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注意到了敌军中多了一面陌生的“许”字军旗,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虑:“怎么多了一面‘许’字军旗?” 段俊明紧随其后,他的目光在战场上扫过,随即惊讶地说道:“那是永州城外驻扎的军队,领军的将军名叫许一。” 赵天恒的眉头紧锁,他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看来这次陈北年是决心要夺取永州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敌军如同被释放的猛兽一般,大军向前压迫而来,紧接着箭矢如雨,密密麻麻地射向城墙。 投石车的数量也比之前多出许多,它们的目标不再是城上的守军,而是集中力量,对着城墙的某一处猛烈轰击,显然是在试图制造突破口。 陈北年的军队并没有选择传统的填平沟壑的战术,而是采取了架桥的方式,试图直接跨越障碍,发起进攻。 这种战术的变化,让守军不得不迅速调整防御策略,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攻城锤沉重地落在永州城的大门上,每一次撞击都仿佛敲打在守军的心上。木制的城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颤抖着,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敌军士兵如同蚂蚁般攀附在城墙之上,他们架起云梯,手持坚盾,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 城墙上的守军则将熔化的金汁、巨大的石块、滚木等防御物投掷下去,试图阻止敌人的进攻。 战场上,哀嚎与厮杀声交织成一片,宛如修罗地狱。投石车持续不断地向城墙发射石块,但城墙依然坚固,没有被砸出缺口。 攻城的士兵们,尽管面对着巨大的压力和牺牲,仍然坚持不懈地向上冲锋。 按照战损比来计算,陈北年和许一应该已经下令重新调整战术。然而,他们都没有这么做。他们的意图很明显,这次前来,他们抱着必夺永州城的决心,哪怕是用人海战术也得拿下! 原因并不复杂,叛乱的火焰已经在四处蔓延,而点燃这火焰的正是赵天恒。 陈北年和许一急于抓住他,以此来震慑其他潜在的反抗者。 他们知道,许多反叛者与白莲教有关,如果这些叛军赶来支援永州,那么攻占这座城市将变得更加困难。 在昨夜的商议中,陈北年和许一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赵天恒还处于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迅速将其捉拿。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永州城,更是要通过这座城市的陷落,来展示他们的决心和力量,从而扑灭这场叛乱的火焰。 攻城锤终于是砸开了永州城的大门。 玄朝士兵们一拥而入,进入瓮城。 攻入城门很难,但要从瓮城杀进主城更难。 进入瓮城的士兵不但要贴身肉搏,更要防住来自高墙上四面八方射来的箭矢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投掷物。 赵天恒是铁了心想守住永州城。 但顾俊明眉头越皱越紧,急声道:“赵天王,这城怕是守不住了,我们跑吧!” 赵天恒愣住了:“跑?” 顾俊明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是造反,不是守疆土,现下最好的方式便是逃跑,投奔其他义军。” 赵天恒手起刀落斩杀了一个登城的敌兵,仔细分析了一下当下的局势。 顾俊明说的话虽然确实窝囊,但却是事实。 赵天恒采纳了顾俊明的建议,准备弃城逃跑。 赵天恒、顾俊明和沙浩阔带着百名骑兵从另一侧的城门逃出。 可迎接他们的又是另一批兵马的喊杀声。 赵天恒拔出佩刀,大吼道:“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擒住赵天恒!”埋伏在此的玄朝军队将领大喊。 赵天恒带领着部下一路冲杀,铠甲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刀竟也卷刃了。 终于是冲到了阵尾,骑射手断后,赵天恒、顾俊明和沙浩阔带着仅剩的二十名骑兵头也不回地往前逃去。 …… 玄朝军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终于是从赵天恒带领的叛军手里拿下了永州城。 一进城,玄朝军队便开始清剿白莲教的人。 ——白莲教教主陈北年,带着玄朝的军队,在永州城清剿白莲教的人。 这一幕荒诞又滑稽。 只因赵天恒在此起事,玄朝方默认永州的白莲教徒全是叛贼。 有没有杀错人?没人在乎。至少玄朝军队不在乎。 一个人头,便是一个军功。 永州城的百姓本看着城门大开,军队进城,心中是有些许开心的。 毕竟总得来说,永州城是属于玄朝的,玄朝军队攻下永州城,驱赶叛军,从逻辑上来说是正义的。 可当士兵们浑身是血进入永州城,逢人便问你是不是白莲教的人时,百姓心中再次蒙上了阴霾。 有个老汉比较耿直,直言道:“我是白莲教徒,但我追随的是陈北年那一支的。” 百姓可不懂什么“保皇派”和“革新派”。 老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陈北年正在身边。 陈北年刚想说话,便见那士兵一刀将老汉的头颅砍下。 陈北年大惊,喝道:“你这是何意?!” 那士兵提着人头,笑道:“我是许将军麾下的,我们只奉命绞杀永州城内的白莲教余孽。” 陈北年双眼通红,拔剑便要斩了那士兵。 “陈将军。” 陈北年的手刚搭到剑柄上,便听许一在身后喊他名字。 陈北年回头,道:“许将军,白莲教教徒并非都是反贼。” 许一点头道:“我知道,比如你。” 陈北年道:“你岂能放任你手下滥杀无辜?” 许一道:“赵天恒在永州城起事,永州城内的白莲教教徒大概率是‘革新派’一脉的。” 陈北年反问道:“大概率?” 许一眼神如刀看着陈北年:“现在叛军在各地起义,不论范围亦或是人数都已超出了朝廷的掌控。特殊时期当然要用特殊手段。” 陈北年冷笑道:“许将军的特殊手段就是滥杀无辜?” 许一啧了一声:“这叫宁杀错,不放过。” 第264章 逃离永州 在昏暗的客栈房间里,欧阳庆、詹眉、天公道人、张莲和廉奇逸五人屏息凝神,紧张的气氛中,他们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楼下传来的哀求和惨叫,透过紧闭的窗户,如同冰冷的刀刃,刺痛着他们的耳膜。 五人的眉头紧锁,眼中流露出难以言说的愤怒与哀伤。 他们只能无奈地叹息,心中的火焰在无力的叹息中渐渐熄灭。面对楼下数万士兵,他们确实也做不了什么,毕竟都只是凡人罢了。 更何况,这些士兵是朝廷的爪牙,今日若是贸然反抗,即便能够侥幸逃脱,那“反贼”的污名也将如影随形,成为他们一生的枷锁。 其实对于天公道人、张莲和廉奇逸来说,即使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也无所谓,毕竟本就是只身漂泊江湖,无牵无挂之人。 詹眉略有不同,她有牵挂,虽然牵挂之人明明就在眼前。 最头痛的是欧阳庆,若说“反贼”这个污名会成为他的枷锁,不如说在这件事上,天音阁才是他的枷锁。 天公道人叹道:“当真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张莲冷笑道:“叛贼赵天恒在永州时,杀地主分田地,百姓无人受害。反倒是这官兵来了,劫掠货物,杀良充功。可笑,可笑至极!” 詹眉戴着面具,将怀中的剑抱得更紧了些。 欧阳庆见状,安慰道:“别怕,我们就坐在房内等那些士兵散去,不会有事的。” 詹眉微微点了点头。 廉奇逸也觉得有些荒诞:“叛军夺城时我们不用躲,这官兵来了我们却要躲。”说罢,无奈地摇了摇头。 欧阳庆思忖片刻,道:“现在天下不太平,等官兵散去,我们得立马走。” 张莲道:“吉州方向怕是也乱了。” 天公道人问道:“那我们去哪?” 欧阳庆道:“回天音阁。” 詹眉急道:“不行,不去天音阁。” 廉奇逸道:“现在天下局势若是这般动荡,天音阁绝对算是安全的。为什么不回去啊?” 詹眉道:“我还没找到我相公。” 廉奇逸道:“说不准你相公已经回了天音阁了呢?” 詹眉看向廉奇逸,道:“真的么?” 欧阳庆道:“真的,他现在已经在回天音阁的路上了。” 詹眉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欧阳庆道:“我……他用飞鸽传信给我,信上说的。” 詹眉欣喜道:“我相公来信了?信呢?” 欧阳庆支支吾吾道:“信……弄丢了。” 詹眉有些恼怒:“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弄丢?” 欧阳庆道:“对不起,城里太乱,一时间没有保管好。” 天公道人道:“这些官兵一时半会估计走不了,现在世道又这么乱,我们还是等明天早上出发,最好不要赶夜路。” 众人闻言,都点头同意。 廉奇逸补充道:“我们还不能抄小路,走近路,最好一路都走官道。” 张莲担忧道:“现在这片地区这么乱,只怕官道不会开放了。” 廉奇逸埋怨道:“这世道让不让人活啊!怕遇到反贼,怕遇到绿林草莽,还怕遇见官兵。” 詹眉哈哈大笑道:“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只要遇到个人就得提心吊胆?” 廉奇逸道:“本来就是,我情愿遇到豺狼虎豹。” 张莲鄙夷道:“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当真是个累赘。即使遇到豺狼虎豹,你也得我们保护你。” 廉奇逸道:“此言差矣,我轻功不差。” 张莲道:“你的意思是,遇到危险你就跑?” 廉奇逸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跑干嘛?等死啊?” 张莲切了一声:“真不够义气。” 廉奇逸道:“我这叫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詹眉,认真问道:“你会武功么?” 詹眉挠了挠头:“有时会,有时不会。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会武功。” 张莲看向廉奇逸:“你看看你,你还不如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有用。” 詹眉急道:“我没疯。” 张莲点头如捣葱:“好好好,你没疯。” 廉奇逸不服气道:“说得你就比这个得失心疯的人强似的。” 张莲刚想开口,却又闭嘴了,她实在没法反驳什么。 詹眉又道:“我说了我没疯,你们两个怎么总说我得了失心疯?” 张莲指着欧阳庆道:“那你认得出他是谁?” 詹眉看向欧阳庆,道:“我认得啊!” 欧阳庆脸上写满了期待之意。 詹眉道:“我相公的朋友啊!你们不都是我相公的朋友吗?” 欧阳庆脸上的期待之意变成了失落。 张莲道:“那不就得了,你连人都认不清。” 欧阳庆打岔道:“行了,我们今天白天就一起在这房间待着。明天一早便出发前往天音阁。” 众人再无异议,因为当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詹眉摸着肚子道:“那等下如果我饿了怎么办?” 欧阳庆柔声道:“我会去楼下叫小二端饭菜上来。” 詹眉点了点头。 一切都似乎已经安排妥当了。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265章 兵痞 敲门声愈发急促,紧接着是一声严厉的命令:“开门,清查白莲教反贼!” 天公道人迅速站起,打开门,只见四名士兵凶神恶煞般站在门外。 他本想以微笑和几句客套话缓和气氛,却被领头的士兵粗暴推开,那士兵目光如炬,扫视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天公道人依旧保持着微笑:“官爷,我们这里并无白莲教的反贼。” 士兵却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开,语气凶狠:“你这身道袍,怎么看都像是。” 天公道人急忙摆手辩解:“官爷误会了,我不过是个四处云游的道士。”说着,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金银,递给了士兵。 士兵毫不客气地接过金银,分给了同伴:“还算你识相。看你这副和善的面孔,确实不像是白莲教的人。” 他当着天公道人的面将金银分赃。另一名士兵在数完金银后,目光贪婪地锁定了詹眉。 詹眉戴着面具,虽然士兵无法窥见她的真容,但她那曼妙的身姿却无法被绸缎遮掩。 士兵眼中闪过一丝淫邪,像饿狼发现猎物般,缓缓向詹眉逼近。 詹眉恐惧地退缩,紧紧抱着怀中的长剑。 欧阳庆见状,站起身来:“在下……” 话音未落,士兵便粗暴地将他推开:“滚开!” 欧阳庆深吸一口气,右手按住士兵的肩膀,那士兵只觉得一股巨力压下,无法动弹。 欧阳庆左手递出一张银票:“我们是天音阁的人。” 士兵冷笑:“我管你什么天音阁地音阁,现在我们在清查白莲教叛贼,你敢阻拦,就是与朝廷为敌。” 银票被收入怀中,士兵拍开欧阳庆的手:“若她不是反贼,为何要戴这奇怪的面具?” 天公道人急忙解释:“这是我的侍剑童子,侍剑童子多是不祥之人,所以必须戴面具,以免冲撞他人。” 他试图用迷信的说法来吓退士兵,却没想到,比起迷信,更让人心动的是欲望。 士兵咽了咽口水,停顿片刻,语气更加狠厉:“我们杀了那么多白莲教的叛贼,也没见哪个神仙来惩罚我们。” 他指着詹眉:“今天,你的面具必须摘下。” 话音刚落,他便再次向詹眉逼近,意图强行摘下她的面具。 欧阳庆见状,抢先一步,轻轻取下了詹眉的面具。 詹眉的面容暴露在众人面前,士兵们顿时呆若木鸡。 詹眉因恐惧而蜷缩,头微微低垂,只是用惊恐的眼神瞥向士兵,她紧咬着嘴唇,仿佛下一刻就要滴血。 那是一种纯真而脆弱的美,触动了士兵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 原本想要强行摘面具的士兵,此刻却因欲望而喉咙发干。 欧阳庆站在詹眉面前:“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可以确认我们并非白莲教的人了吧?” 士兵回过神来,咽了咽唾沫,指着詹眉:“她一定是白莲教的!把她带走。” 话音未落,士兵再次向前。 欧阳庆忍无可忍,动作迅速而猛烈,将士兵的头狠狠按在了桌上。 其余三名士兵见状,立马拔出佩刀。 被欧阳庆按在桌上的士兵吼道:“你们、你们是要造反吗?” 欧阳庆反问道:“官爷可以给我们不造反的机会么?”他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士兵痛的直叫:“大侠,误会,误会。你们确实不是白莲教的人。是我们糊涂了。” 欧阳庆道:“那我们能走了么?” 士兵立马点头:“能,能。你们既然不是反贼,自然能走。” 欧阳庆沉思片刻,道:“我们都是天音阁的人,来此地,是奉李不予李丞相之命来办事的。” 拿刀的三名士兵听到李不予的名字,顿时惊得刀都要拿不稳了。 被欧阳庆按在桌上的士兵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听到李不予的名字更觉得呼吸急促:“哎哟,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咱都是为朝廷办事的,是小人眼拙,是小人眼拙。” 欧阳庆将士兵用力推开,那士兵摔倒在地,自己爬了起来。 他刚站稳,便立马将欧阳庆的银票拿了出来,双手递给欧阳庆:“大侠,这银票……” 欧阳庆道:“送给弟兄们买酒喝。” 话音刚落,那四名士兵便仓皇逃跑。 四名士兵刚跑出客栈门口,便看到了许一。 许一见状,问道:“何事这么慌张?” 那名被欧阳庆按在桌上的士兵立马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许一。 许一大惊道:“你确定来人说自己是天音阁的?” 士兵点头。 许一又道:“他确实说了自己是奉李不予的命令来办事的?” 士兵再次点头。 “李不予派人来永州干嘛?”许一看了看四周抢掠、杀良充功的士兵,“此事若被他们告诉李不予,恐怕对公孙大人不利。” 他沉思了许久,道:“带路。” 士兵愣了愣,问道:“去哪?” 许一踹了他一脚:“李大人派人来永州,我作为永州的守将,不得招待一番?” 士兵点头如捣葱,便带着许一去客栈寻找欧阳庆等人。 第266章 鸿门宴 欧阳庆和他的同伴们刚刚松了一口气,却突然看到一位全身披挂的将军步入了房间。 在欧阳庆他们来得及开口之前,那位将军自我介绍道:“我是永州的守将,许一。” 欧阳庆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回应道:“我是天音阁的欧阳庆。” 许一将军随即问道:“据我的手下报告,欧阳大侠是李丞相派来的?” 欧阳庆心中一紧,暗自思忖:“这位将军不会是公孙雄那一派的吧?” 他指向那个被自己制服的士兵,微笑着解释:“并非如此,只是刚才我和这位兄弟有些误会。我本来表明自己是天音阁的门人,但似乎天音阁的名声还不够响亮,这位兄弟并未听说过。我也不想与许将军的部下发生冲突,所以编了个理由。” 许一将军微微一笑,说道:“天音阁作为江湖上的第一大派,名声怎么会小呢?只是我的手下多是些粗人,见识有限,让欧阳大侠见笑了。” 许一继续追问:“天音阁与李丞相关系密切,欧阳大侠真的不是受李丞相之托来办什么事吗?” 欧阳庆摇了摇头,回答道:“当然不是。如果李丞相真有任务交代,天音阁在永州并无势力,我怎么会不事先通知许将军呢?” 许一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曾游历江湖,欧阳大侠作为天音阁的副阁主,天音阁在此地并无势力,究竟有何要事,竟让欧阳大侠亲自来到这偏远之地?” 欧阳庆坦诚相告:“不瞒许将军,我身中奇毒,唯有‘再世帝台’廉奇逸能解,因此特地来到永州求医。” 许一惊讶地问:“‘再世帝台’竟然在永州?” 廉奇逸站了出来,平静地回答:“正是在下。” 许一仔细打量着廉奇逸,赞叹道:“没想到‘再世帝台’竟是如此年轻的俊杰,真是英雄出少年。” 廉奇逸谦虚地回应:“许将军过誉了。” 许一转向其他人,问道:“各位能与天音阁的欧阳大侠、‘再世帝台’廉奇逸同行,想必也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恕我眼拙,不知各位尊姓大名。” 张莲自报家门:“‘鬼手’张莲。” 许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江湖中人果然豪放不羁,‘再世帝台’廉奇逸竟然能与‘鬼手’张莲同席而坐。” 天公道人自我介绍:“贫道天公道人,一个四处云游的道士。” 詹眉却始终沉默不语,只是有些紧张地注视着许一。 许一注意到詹眉的沉默,便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詹眉依旧没有开口。 天公道人见状,略作思考后,笑着说:“这是我的侍剑童子,名叫詹眉。” 许一喃喃自语:“詹眉?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 天公道人解释道:“哦?她一直随我四处云游,我很少提及她的姓名,或许是有幸与许将军的某位故人同名吧。” 许一赞许道:“英雄不问出处,能与欧阳大侠、张大侠、廉大侠同行,将来必定也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 众人齐声回应:“许将军过誉了。” 许一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包袱上,问道:“各位大侠这是要离开永州吗?” 欧阳庆回答:“我们正准备返回天音阁。” 许一说:“永州的叛贼已被击退,既然各位大侠来了永州,我自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欧阳庆婉拒道:“我们回天音阁有急事要处理,就不打扰许将军了。” 许一笑着说:“怎么会是打扰?能与众位大侠共饮,是我的荣幸。现在荆湖南路和江南西路局势混乱,官道已经封闭,现在离开恐怕会有危险,不如在永州多待些时日,等欧阳大侠的毒解了,叛乱平息了再走也不迟。” 欧阳庆微笑着说:“我也很想与许将军畅饮,但天音阁有急事,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许一道:“欧阳大侠心系天音阁,许某自然明白。但我已在营中设宴,还望欧阳大侠莫要扫了兴致。” 此言一出,许一身后的士兵皆是一脸疑惑。 欧阳庆将士兵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已然知道许一打了什么算盘。 他作揖道:“那就感谢许将军款待了。” 许一道:“哪里哪里,这是我的福气。” 许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劳烦各位大侠移步军营。”说罢,转身便走。 张莲拉住欧阳庆,皱眉道:“他为何一定要把我们带去军营?” 欧阳庆不说话,只是给了她个眼神,示意等下再谈。 张莲道:“真去啊?” 欧阳庆道:“手握数万士兵的将军邀我们去赴宴,我们还能跑了不成?” 第267章 设伏 从永州城走到驻外军营,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有着自己的心思。 这个军营不同于出征打仗时临时安的营寨,更像是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村落。 许一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并不打眼的酒家中。 酒家内只有一间雅厅。 掌柜见许一到来,点头哈腰上前迎接。 许一径直地往雅厅走去。 “许将军,今日吃些什么?”掌柜躬身跟在许一身后。 许一道:“今天招待远道而来的贵客,好酒好菜全给我端上来。” 掌柜闻言,亲自去后厨叫菜。 詹眉抱着长剑,好奇地环视着四周环境。 许一看着詹眉,总觉得有些奇怪,思来想去,他突然想明白了。 许一道:“好好的一个美人,可惜了。”说完,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詹眉不懂,她睁着眼好奇地看着许一:“可惜什么?你这人怎么说话说一半?” 许一笑了笑,道:“没什么。” 詹眉瘪嘴道:“说话说一半的人最是无趣。” 许一道:“有时候说话说太全才是真会真的无趣。” 詹眉觉得这人说话跟打机锋似的,便不再与他搭话。 没过多时,酒菜便上齐了。 军营中喝酒的方式着实比其它地方要豪横,并不是一壶酒倒来倒去,而是给每人都上了一坛酒。 许一打开酒盖:“敬各位好汉一杯。”说罢,便仰头大喝。 欧阳庆众人皆举起酒坛,却都在迟疑。 詹眉不懂他们为何迟疑,只觉口渴,便率先喝了起来。 欧阳庆一惊,想拦却已拦不住。 詹眉喝了几口,擦了擦嘴,皱眉道:“这酒好烈啊!” 许一放下酒坛,见欧阳庆等人皆放下了酒坛,又听詹眉对这酒说出了评价,便以为他们都喝了坛里的酒。 许一豪迈地用袖子擦了擦嘴:“军营中人多爱烈酒,诸位喝的可还习惯?” 詹眉摇头道:“不习惯,太烈了。” 许一也不恼,笑道:“菜就要吃最辣的,酒也该喝最烈的,这样才过瘾。” 他并不是在胡说,桌上所有菜,不论荤素,皆是放满了辣椒。 比如那盘菌子,众人甚至分不清到底菌子是主菜,亦或是辣椒才是主菜。 廉奇逸已在永州待了许久,早已习惯了永州每道菜都放辣椒的吃法。 但其他人却不习惯。 许一从那锅红油打底,辣椒堆满的菜中夹出了一块蛇肉。 “来永州,这道辣椒焖蛇肉可是一定要尝尝的。”介绍完后,许一将蛇肉放进嘴里吃着。 依旧没人敢动筷子,除了詹眉。 詹眉也夹起了一块蛇肉,放进了嘴里。 蛇肉刚进嘴里,詹眉又急急地将蛇肉放回了碗里。 她再次举起酒坛,大口地喝了几口酒。她张着嘴大口喘着,伸手在嘴巴前做着扇风的姿势。 欧阳庆眉头微蹙:“眉……詹眉,你还好吧?” 詹眉道:“辣,辣死了。” 许一见状,哈哈大笑道:“我们这军营用的辣椒都是最辣的,这样做出来的菜才够味。你们多吃些便习惯了。” 欧阳庆道:“我们多是吃惯了淮扬菜,确实还不太适应,让许将军见笑了。” 许一刚想说话,便见一士兵匆匆走来。 士兵走到许一面前道:“许将军,有些事情需要你回帐中处理。” 许一皱眉道:“没看我在接待贵宾?” 士兵看了看欧阳庆他们,凑到许一耳边低语了几句。 许一沉思片刻,道:“诸位对不住,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众人点头。 许一刚出酒家门,廉奇逸和张莲立马拿出银针在菜里试毒。 确认菜里无毒后,张莲和廉奇逸各自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将药丸投入每个人的酒坛中。 张莲道:“你们将酒倒在碗里。” 欧阳庆、天公道人闻言,立马将倒了一碗酒。 詹眉道:“我碗里还有蛇肉。” 张莲哎哟一声:“姑奶奶,蛇肉重要还是命重要?”她边说边将詹眉碗里的蛇肉夹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詹眉有些困惑,也有些生气,虽然这蛇肉确实辣,但也很香。 她不情不愿地倒了碗酒。 张莲和廉奇逸观察片刻,异口同声道:“没毒。” 欧阳庆道:“难道真的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天公道人道:“现在形势紧急,你和詹眉的身份又特殊,多些提防总归没坏处。” 张莲疑惑道:“我就不明白,这许将军为何一定要请我们吃饭?” 欧阳庆道:“我也不知道,但,他是公孙雄的人。” 詹眉突然喃喃道:“公孙雄,公孙雄?” 欧阳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脱口而出:“眉儿,你记起什么了?” 詹眉摇头道:“我不知道,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张莲道:“那不应该啊!你们天音阁是李不予那一派系的,李不予和公孙雄是水火不容的政敌,为何许一会请我们吃饭?” 廉奇逸接话道:“而且也没下毒,也没有对我们做出其它出格的举动。” 众人越想越迷糊。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 许一走回营帐,那士兵便拿出一张信条递给了许一。 许一打开信条,上面写道:杀了詹眉,做干净些。 署名:公孙雄。 许一是见过公孙雄的笔迹的,即使不认得公孙雄的笔迹,也认得信条上刻的印。 他笑道:“我正在犹豫杀不杀他们,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 他之所以想杀了欧阳庆等人,是因为欧阳庆等人撞到了他们杀良充功和抢掠的恶行。 其实士兵破城做这些事情,若没背景深厚的人去检举揭发,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有人去检举揭发,特别是位高权重的政敌再添油加醋几句,那这事怕是千斤担子也下不来。 他之所以犹豫,也是因为来者位高权重。 所以,许一想留下欧阳庆他们,至少给他一些时间跟公孙雄通气。 而现在,公孙雄的命令却直接下来了。 至于什么叫“做干净些”呢? 这许一还是理解的。 他立马对士兵道:“快叫轻骑兵分头去联系各山山匪,在各处要道设伏,若遇到三男两女同行者,格杀勿论。” 第268章 冒名 信条上的署名是公孙雄,盖的章也是公孙雄的印。 但实际上,现在公孙雄正在去支援雅州的路上,他的马蹄声在夜幕下回荡,急促而坚定。 究竟是谁,竟有如此胆量和技巧,伪造了公孙雄的笔迹,又拿到了他的信印? 话还要从数日前开始讲起。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景帝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这太监不是他人,正是令狐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景帝道:“不是说詹眉已经死了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令狐雁道:“是草民办事不力。”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狡猾。 景帝道:“若詹眉将一切抖出来,追查到你和公孙雄,朕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嘴上说着不知如何是好,但心底早已有了盘算。 令狐雁是个聪明人,自然也知道景帝的盘算。他立马道:“詹眉和欧阳庆一行人都在永州出现,詹眉得了失心疯,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景帝道:“传闻有人可以起死回生,这失心疯,未必医不好。”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令狐雁道:“永州守将许一是我们的人,这事,也好办。”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信。 景帝道:“哦?”他的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对令狐雁的话感到好奇。 令狐雁道:“永州那一带不太平,死一两个人,很正常。”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阴险。 景帝又道:“怎么死?总不能让许一动手吧?天音阁还有大用。且不论能不能为我所用,至少不能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令狐雁道:“总有山匪劫财劫色,谁说不能劫到他们身上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狡诈。 景帝叹道:“可惜。山匪为患,是朕之过失。”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令狐雁诚惶诚恐道:“非也,是个别刁民不懂圣恩罢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谄媚。 景帝半眯双眼看着令狐雁,道:“可惜了,可惜了。” 令狐雁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心事?” “可惜,”景帝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以你的才智,应该入朝为官的。你的机智和谋略,足以在朝堂上大放异彩。” 令狐雁将头埋的更低了些,谦卑地回答:“陛下过誉了,草民能为陛下分忧,已是十辈子修的福气。” 景帝起身道:“夜也深了,朕乏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便离去。 直到景帝的身影已消失在御书房,令狐雁才起身离开。 …… 话回现在。 欧阳庆等人实在猜不透许一的用意,只得先填饱肚子。 ——不论要做什么事情,饿着肚子总是做不了的。 “酒和菜可还合胃口?”许一的人未到,声音先传来。 欧阳庆笑道:“酒确实烈,菜虽辣,但确实香。” 许一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这永州菜啊,越吃越好吃。” 欧阳庆见许一如此开心,问道:“许将军这是得到了什么喜讯?竟这般开心。” 许一摆了摆手,道:“反贼要么死了,要么马上就要死了,我自然开心。” 欧阳庆愣了愣,点头道:“这确实值得开心。” 许一举起酒坛,道:“席间离开,是许某失礼,许某自罚。”说罢,举起酒坛咕咚咕咚地喝着酒。 欧阳庆道:“军事可是大事,许将军不必挂怀。” 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酒坛中的酒已喝完。 欧阳庆道:“感谢许将军的款待,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众人起身作揖。 许一挽留道:“各位英雄不如在这再休息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 欧阳庆道:“已经耽搁许久,天音阁还有急事要处理,我等谢过许将军的好意。” 许一迟疑片刻,点头道:“那许某便不再多留,来日方长,有缘再聚。”说罢,也作了个揖。 众人刚走出酒家。 天公道人似想到了什么,问道:“许将军,不知现在永州可有地方买马?” 许一愣了愣,道:“这我不清楚。” 天公道人又问:“我们此行路途遥远,沿路不知能不能买到马,不知许将军可否割爱,卖五匹马给我们?” 许一抬头看了看天色,似在盘算什么。 天公道人见状,再问:“许将军可是有难言之隐?” 许一道:“我们这全是军马,不可私卖。” 欧阳庆道:“若我们以李不予李大人之命,借用五匹马,许将军意下如何?” 许一面露难色,而后道:“行,你们随我来。” 五人骑上快马,直奔苏州方向而去。 待永州彻底消失在众人身后。 张莲突然勒缰停马,喊道:“停!” 第269章 绕路而行 众人闻言,立马勒马急停。 詹眉反应慢了些, 发觉身边没人了才反应过来,调转马头走了回来。 廉奇逸道:“为何突然停下来?” 张莲微微蹙眉道:“我越想越不对劲。” 詹眉挠了挠头:“哪不对了?” 张莲想回头,却突然顿住:“我们这一路是否有人跟踪?” 欧阳庆自信道:“没有,我这一路都很警惕,若有人跟踪,我必能知道。” 张莲道:“你们想想,许一是公孙雄那一派的,你欧阳庆是天音阁的,天音阁是李不予那一派的,对不对?” 欧阳庆点头。 张莲道:“公孙雄和李不予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朝堂上的死敌,对方若死了能在家里办酒宴庆祝三天三夜的那种,对不对?” 欧阳庆想了想,道:“有些夸张,但也差不多。” 张莲道:“怪就怪在这!不说许一极端到将我们斩草除根,但请我们喝酒吃饭,还卖李不予的面子给我们军马,这是不是太蹊跷了?” 欧阳庆深吸了口气:“其实我也觉得蹊跷的很,只是……我想不到其他对策。” 张莲道:“这是在永州地界,你自然想不出万全对策。” 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抗衡整个军队呢? 廉奇逸道:“那也不对啊!若许一要加害我们,刚才带我们去军营时,便能将我们杀了。” 天公道人接他的话道:“甚至不用去军营,在客栈的时候就能将我们杀了。” 张莲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马,而后又急急地将马勒停。马儿嘶叫一声,似乎在发泄怨气。 她轻抚着马背,道:“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欧阳庆微微凝眸,道:“如果我们没有猜错,许一确实要害我们,他还有一个办法。” 詹眉问道:“什么办法?” 欧阳庆道:“这一带山匪众多,他要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廉奇逸惊道:“军匪勾结?” 欧阳庆淡然道:“这种事情自古就有,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张莲问道:“那为什么刚才不杀了我们?” 欧阳庆道:“为了做的干净。若我们死在永州城,或者死在军营,矛头便直指他身上。” 张莲和天公道人恍然大悟,詹眉和廉奇逸脸带疑惑。 可惜詹眉失忆了,不然她也能想通其中门道,甚至比所有人都更快能想通其中门道。 廉奇逸疑惑道:“他只要将我们尸体处理干净些,即使矛头直指他身上,无凭无据的,还能对他做什么不成?” 欧阳庆看向廉奇逸:“一件事情若碰到了权力碰撞,证据什么的,并不重要。” 张莲接话道:“无权无势的人才讲证据。” 廉奇逸道:“有权有势的人呢?” 欧阳庆道:“讲利益。” 廉奇逸愣了愣,叹了口气道:“我还是埋头学医好些,这种门门道道的,着实让人头痛。” 詹眉道:“你们为何这么确认许一会加害我们啊?” 欧阳庆看向詹眉,眼神都变得温柔了:“不是确认,全是捕风捉影。只是,人若想活着,总得多留几分心眼。” 张莲道:“刚才我们在军营吃饭的时间,已经够轻骑兵骑快马传令给各路山匪设陷阱埋伏了。” 这句话,无人否认。 天公道人似在自言自语:“山匪谋财害命是很正常的事情。能抢别人,自然也能抢我们,去哪说都是这个理。” 张莲道:“我们即使死了,许一也能撇个干干净净。” 廉奇逸叹道:“你们玩谋略的,心都这么脏么?” 五人就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沉默了许久。 詹眉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太落山了,我们到底还走不走?” 天公道人道:“我有个提议,我们留在永州城。” 欧阳庆道:“劫匪趁乱入城抢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还会伤及无辜。”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许久,张莲灵机一动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直接回去找许一,住军营里。他既然不敢在军营动我们,自然是有所忌惮的。” 欧阳庆想了许久,道:“太险了,现在朝堂风云诡谲,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若是回去,跟羊入虎口一般。” 詹眉觉得头痛得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难道就在这傻傻停留?” 欧阳庆道:“我们绕路走。” 天公道人道:“绕路走?” 欧阳庆道:“赵天恒他们是往吉州方向跑的,我们也向吉州方向跑,然后转向韶州,去广州,坐船回苏州。” 廉奇逸大喜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啊!这永州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第270章 支援雅州 邻理县。 久违的阳光洒落在各个角落。 林玄儿和徐天佑自从上次夜袭之后,便开始着手练剑。 剑术老师这名头,自然是落在了玄诚身上。 玄诚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拿起身旁木桌上放着的酒壶,慢悠悠地喝着酒。 木桌另一旁,孟娟也惬意地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 徐天佑和林玄儿持剑对拆着剑招。 刚开始对练时,两人倒是有板有眼,见招拆招,攻守皆有章法。 玄诚也不由赞赏道:“徐天佑和林玄儿的武学天赋确实不赖。” 孟娟看不懂,但听玄诚夸徐天佑和林玄儿,心里也由衷地开心。 可两人练着练着,招式越来越走样,搭配着两人情意绵绵的眼神,那招式更像是有一种缠绵感。 玄诚道:“喂喂喂,你们练剑就好好练剑,别整这么一出你侬我侬的戏码。” 林玄儿停下剑招,看向玄诚,笑道:“我们在研究适合自己的招式。” 玄诚切了一声:“刚碰几天剑,就妄想自创武学开宗立派了?” 林玄儿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可别小瞧人。我们虽然初学,但心中已有剑意。” 徐天佑也打趣道:“是啊,剑术之道,本就在于剑意的通达。” 玄诚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愣了一会,而后看着孟娟捧腹大笑道:“孟娟妹妹,这就叫痴人说梦。” 孟娟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我……我不懂武功。” 玄诚鼓掌道:“好好好,好有志气的一对夫妻。那你们继续练,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自创出什么剑招。” 林玄儿眼波流转,笑道:“我连名字都想好了。” 玄诚道:“你又想好名字了?” 林玄儿道:“就叫情意绵绵剑,或者叫杀狗剑法。” 玄诚目瞪口呆地看着林玄儿:“我就说你是武学奇才。你不但是武学奇才,还是取名天才。” 林玄儿走到桌前,举起酒壶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 她喝了几口酒后,便将酒壶递给了徐天佑。 徐天佑接过酒壶,也喝了几口酒。 孟娟提醒道:“刚练完武别喝酒,伤身。”说着,便帮徐天佑和林玄儿倒了两杯热茶。 林玄儿问道:“我们今天的剑术是否有长进?” 玄诚道:“你问我?” 林玄儿道:“不问你难道是问娟儿妹妹?” 玄诚道:“可太有长进了。如果你们剑意里那腻歪的爱能杀人,我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林玄儿皱了皱鼻子:“不说之后的,只说之前我和徐天佑认真过招的剑招。” 玄诚道:“比昨天有进步了。” 徐天佑挑了个剑花,道:“多亏你教导有方,不然我和玄儿也不会这么快便学会用剑。” 玄诚立马摆手:“别别别,我可教不出什么情意绵绵剑,杀狗剑法。” 四人欢声笑语时,应无疾面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四人见到应无疾,一齐喊了一声“应大人”。 应无疾道:“大理国的援军到了。” 徐天佑、林玄儿、玄诚和孟娟立马收起了嬉笑的表情。 徐天佑道:“来了多少人马?” 应无疾道:“两千兵马。” 徐天佑道:“应大人,我们何时去增援雅州?” 应无疾道:“今日让他们休整一天,我们也准备一下行军粮草,明日便出发。” 林玄儿看向孟娟:“娟儿妹妹,我们这次可是野战突袭,不是守城攻城,你要不在邻理县等我们?” 孟娟急道:“我,我也要同去。” 徐天佑也劝诫道:“野战突袭很危险的,我们未必有余力保护你。” 孟娟急得声音都变了:“你们在哪我便在哪。” 应无疾见状,道:“我们总归需要一个行军大夫,等我们到了战区,让孟娟姑娘在安全地带等我们便是。” …… 另一日,天色刚亮。 应无疾、徐天佑、孟娟、玄诚和林玄儿骑着马,带着百名护送粮草的士兵便去与大理国的兵马汇合。 应无疾拿着长枪,玄诚配着长剑,孟娟挎着药箱。 唯独林玄儿和徐天佑有些改变——他们两个都背上了长剑。 两千兵马就驻扎在邻理县不远处,巧合的是,他们驻扎的地点正是铁甲营当时驻扎的地方。 不同的是,这两千兵马只是休整一日,并未安营扎寨。 他们甚至连战旗都没有。 徐天佑见状,道:“怎么他们连战旗都没有?” 应无疾道:“大理国虽愿意帮我们,但也不愿和吐蕃闹掰。” 林玄儿道:“那这两千士兵该如何指挥?” 应无疾道:“并入我们旗下。” 说是“我们旗下”,其实只有一旗“应”字旗。 几人聊着,便已到了大理国骑兵的面前。 一骑兵骑马迎来,作了个揖:“在下大理国段洪,这两千骑兵全听应大人差使。” 应无疾微微颔首:“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发吧。” 段洪闻言,转身对着身后士兵喊道:“出发。” 第271章 困意难挡 欧阳庆一行人,如同夜行的孤狼,不眠不休地奔赴吉州。 他们避开了喧嚣的市镇,绕过了宁静的村落,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饥饿袭来时,他们只是匆匆地掏出干粮,随意地塞入口中,仿佛那只是维持生命的必要动作,而非享受。 睡眠,这个平日里最平常不过的需求,此刻却成了一种奢侈。 寒冷的气候本就让人难以抵挡睡意的侵袭,而连续不断的赶路更是让五人的眼皮沉重得几乎无法抬起。 他们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每一次眨眼都像是在与自己的意志力做斗争。 当第一缕晨光划破夜幕,它并没有带来温暖和希望,反而让他们的困意更浓烈了。 阳光下,他们的身影显得更加疲惫。 廉奇逸从来没这么折腾过,他实在受不了了,勒马急停。 其余四人见状,也停了下来。 张莲知道廉奇逸是想休息,问道:“你是要现在睡一觉,还是要自己的命?” 廉奇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不跑了不跑了,这样跑下去,没被人杀死,我们先把自己累死了。” 詹眉也开口了:“其实我也很困,我刚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天公道人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看了看那燥人的阳光:“要不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一会再走吧?” 欧阳庆见众人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翻身下马,指了指不远处的密林:“我们在那休整半日再走。” 其他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张莲道:“也行,我们现在这状态,若真遇到杀手,也只有死路一条。” 五人慢慢走向那密林,找了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将马拴住,各自选了棵大树靠着闭眼养神。 欧阳庆盘地打坐,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吃着。 张莲道:“你不休息么?” 欧阳庆道:“这一片本就乱,总得有个放哨的。” 张莲叹了口气道:“你身体也不是铁打的。” 欧阳庆不回话,只是静静地吃着干粮。 天公道人道:“我稍微休息一会便好,等下我醒来换你。” 欧阳庆闻言,也未拒绝。 张莲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树上:“我可不行,我得睡半日。” 天公道人笑道:“我们两个轮流放哨便行。” 没过多久,便响起了廉奇逸的呼噜声。 这呼噜声仿佛催眠曲一般,让欧阳庆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不再盘坐在地,慢慢站了起来。 欧阳庆情不自禁地看向詹眉。 ——詹眉此刻虽戴着面具,但这面具似乎阻挡不住欧阳庆的眼神。 ——她熟睡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欧阳庆的脑海。 詹眉虽然是熟睡状态,但依旧紧紧地抱着欧阳庆的剑。 “你记得我的佩剑,却不记得我。”欧阳庆心中有些失落,“你何时才能想起我?” 过了一个时辰,天公道人便睁开了眼。 “你也休息会吧。”天公道人伸了个懒腰,而后慢慢站了起来,原地活动了下筋骨。 欧阳庆微微颔首,靠在詹眉旁边的那棵大树上闭眼养神。 “啊!” 欧阳庆刚闭上眼,便听到詹眉的一声惊叫。 欧阳庆慌忙睁眼,脱口而出:“眉儿,出什么事了?” 睁眼的除了欧阳庆,还有张莲和廉奇逸。 他们听到欧阳庆称呼詹眉为“眉儿”,都憋着笑。 詹眉并没反应过来这称呼有什么不对,只是起身慌道:“有蜈蚣!”说罢,便指向了被她甩在地上的蜈蚣。 张莲道:“荒郊野岭的有些虫子不是很正常嘛?” 廉奇逸被吵醒,有些不耐烦:“你以前可是用毒物的好手,怎么现在却怕了?” 两人看向詹眉指着的蜈蚣。 不过一瞬间,两人眼中的倦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第272章 截杀 只见这蜈蚣个头巨大,鳌牙长且尖锐,遍体通红,红的像是要出血一般。 张莲和廉奇逸一眼便能看出,这蜈蚣不可能是野外生长的,一定是炼蛊炼出来的。 廉奇逸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警惕地望着四周。 詹眉还在拍打自己的身体,怕有其它虫子。 欧阳庆、张莲和天公道人也警惕了起来。 一声刺耳的笛声响起,密密麻麻的蜈蚣从四周涌了过来。 欧阳庆刚大喊“上马”!却不料银针破风而来,不但射向众人,亦射向马匹。 张莲拉着不会武功的廉奇逸便往地上倒去,堪堪躲过银针。 欧阳庆亦抱起詹眉朝旁边飞去。 欧阳庆与詹眉刚落地,便见欧阳庆已拿过了詹眉怀中的长剑。 詹眉有些不知所措:“这剑是我相公的……我借你,但你得还。” 欧阳庆微微蹙眉地看着银针射来的方向,依旧不忘回詹眉的话:“嗯,我用完便还你。” 廉奇逸立马从包袱中拿出一瓶药水,慌忙打开瓶子往地上撒:“我只能帮你们到这。” 待瓶子里的水撒完,廉奇逸飞也似的朝大路上跑。 那药水刚撒在地上,只见那密密麻麻的蜈蚣突然止步,皆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不愧是‘再世帝台’,确实有两下子。”妩媚的女声,带了些湘西的口音。 “看来你那些虫子并没什么用。”冷峻的男声。 “若对方是你,估计已经死了千百次了。”女声倒也没有恼怒之意,反而更像挑衅。 “唉,大敌在前,你们能不吵了么?”温柔的男声。 欧阳庆等人只听到了声音,却没看到人影。 “来者是何方高人?何必躲躲藏藏?不如出来见上一面。”天公道人朝着声音来的方向作揖道。 话音刚落,便见来人似凭空冒出一般。 女子穿着苗族传统服饰,手中拿着一根铁笛。 那声音温柔的男人长相也十分温柔,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最后一个男人,身材魁梧,手拿苗刀。 “我等只是在贵宝地小憩片刻,若有叨扰之处,还望见谅。我们这便离去。”天公道人态度依然平和。 女子盈盈笑道:“你这道士还挺会说话的。” 折扇男子指着詹眉,道:“你们可以走,但她必须留下。” 詹眉吓得全身一哆嗦,慢慢地往后退去,缩在了欧阳庆身后。 欧阳见状,也移动了下步伐,将詹眉整个挡在了身后。 天公道人愣了愣,笑道:“各位高人怕是认错人了,她只是我的侍剑童子。” 女子的声音依然妩媚:“你这道士当真是深藏不露,暗河的詹眉竟然愿意当你的侍剑童子。” 此话一出,天公道人收起了笑脸,站直了身子看向女子,右手也做好了拔剑出鞘的准备。 欧阳庆微妙地往前走了两步。 苗刀男见状,冷笑一声:“不愧是天音阁欧阳庆,这两步直接封住了我最佳的拔刀方式。可惜你只剩一成功力,要不然我现在已经跑了。” 这句话其实起了下马威作用,不但告诉欧阳庆等人,我们知道你们所有人的身份,也传达了个信息——你们现在这状态,优势在我们手里,若识相的话便把詹眉交出来。 “一成功力,够了。”欧阳庆冷言回答。 折扇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了:“那就是没得谈?” 没人回他话,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