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园的梅花鹿依旧可爱,村庄街道也仍旧是小清新的风格,每一处都可以作为打卡拍照的景点,稻田连绵,风吹嫩芽、碧绿一直延伸至天际,游客也是一如既往的多。
薛梨心里却莫名多了些说不出来的感伤。
物是人非。
傍晚,和酒店前台谈完这几日入住的折扣价格之后,薛梨和何思礼一起走出酒店。
何思礼看出了她自从登岛之后、一直不太开心。
他看了看远处的缭绕的火烧云,似乎今天的晚霞还不错,问薛梨愿不愿意去海边走走,看看夕阳。
薛梨也没什么事儿,于是答应了。
海边很多散步休闲的人,听着浪涛,踩着细沙,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海盐的味道。
她脱了高跟鞋,拎着鞋子,踩在了松软的沙子上,笑着说:“好久没来海边了呀。”
“嗯,最近真的太忙了,不过春日音乐会之后,应该会闲下来,这几天好好放松吧。”
“你都是主席了,怎么可能放松,不得时时刻刻盯着这些孩子们啊。”
何思礼笑了起来:“看着这些小屁孩,感觉真的大学时光过得好快,一晃而逝,就快要面临毕业季了。”
“是啊,第一次踏入校园的情形,仿佛还发生在昨天。”
何思礼看着身边的女孩。
仍旧是切脸的短发,比之于前两年,越发显出某种成熟的味道,细密的睫毛在她眼边投下错落的阴影,穿着简约的白色吊带搭防晒衫,薄荷绿短裤,带着夏日休闲感。
他喉结滚了滚,准备好的表白的话语几乎已经滑到了嘴边:“薛梨,有件事…”
下一秒,薛梨从兜里摸出了黑色的颈带铃铛,撩开头发,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嗯?什么…”
何思礼顿了顿,将话咽了回去,温煦地笑问:“你还戴着这铃铛。”
“昂,工作的时候不戴,放松休闲的时候,就戴着玩儿呗。”薛梨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何思礼经常看她戴着这铃铛,黑色的蕾丝颈带倒是经常换,但铃铛…一直没换过。
其实一开始,何思礼并不知道这铃铛是陈西泽送的,直到那天经过她的办公桌工位,看到铃铛搁在桌上。
铃铛后面印着一行哥特体英文字——
chen’s cat
他喜欢的人,心有所属,她是别人的猫。
何思礼压住了情绪,俩人沉默地走在沙滩边。
远处海边露天音乐酒吧似乎很热闹,薛梨听到一阵优雅清扬的小提琴独奏,听出了旋律,是久石让的《summer》。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某种控制不住的力量,驱使着她朝人群狂奔而去。
何思礼连忙追了上去:“薛梨!”
女孩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引来周围人不满和皱眉,但她顾不得这一切,她冲到了露天酒吧里,终于看到了那个演奏小提琴的西装男人。
陌生的脸庞,不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何思礼来到了她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没有啊,挺好听的,你看过《菊次郎的夏天》吗,我很喜欢这支曲子。”
“我也很喜欢,可是…”何思礼忍着心疼,给她递去了纸巾,“别哭了。”
薛梨没有接,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着。
这是自他离开以后,她第一次掉眼泪。
陈西泽让她去看辽阔的世界,看她看到的只是空旷,无边无际的空旷…
“何思礼,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沙滩边待一会儿。”
“你确定吗?”
“嗯。”薛梨擦掉了眼泪,微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我们是朋友,为什么要这么客气。”何思礼将纸包递给她,“那我先回去了,晚上你到酒店了,给我来个消息,别乱跑。”
“谢谢。”
何思礼转身离开,朝着沙滩另一边的长廊步道走去。
然而他没走几步,便看到远处另一家音乐酒吧里,走出来一位背着黑色提琴盒的少年。
他穿着黑t短裤,脚上踏着一双十字拖鞋,下颌缀着青色的茬子,喉结边的红痣仍旧很明显。
那一身自由不羁的流浪气质十分明显,他似乎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光里。
浓墨重彩的夕阳火烧云之下,陈西泽身形挺拔瘦削,戳着盲棍,朝椰林步道另一边走去。
与女孩的方向…背道而驰。
第61章 燃烧(去找他吧,他肯定在等你。……)
出于私心,何思礼没有告诉薛梨他看到的一切。
按捺着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喜欢、努力和她当朋友,让关系一步步地进阶,可是只要陈西泽一回来,他胜算全无,满盘皆输。
他不是圣人,他不会说。
薛梨一个人在沙滩边坐了会儿,吹着悠悠海风,拒绝两位前来搭讪的帅哥。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多漂亮,但她不否认自己受欢迎的事实。
这两年的确变得有气质了很多。
大概是因为长大了吧。
手机里传来了陆晚听的消息,她给她发了一条广播剧的链接:“梨子,我最近听一个广播剧,越来越感觉里面的男主cv,听着有些耳熟,你要不要听听看。”
薛梨戳进了广播剧,拉进度条听了几分钟。
毫无疑问,那就是陈西泽的声音,没有很刻意的播音腔,完全是他自自然然的嗓音,又苏又撩,很性感。
她往下拉配音表,男主的cv名字叫:chen。
听:“这个chen特别神秘,没有微博,没有社交号,半年前火起来的,但是半点痕迹都找不到,也没人知道他是谁,但听说他接了不少单子,现在很火的几部网络小说制作班子,都预约了他后面的档期,宣称会请他来配男主。”
冰糖雪梨:“他嗓音很好听,适合配男主的。”
听:“你,你为什么不意外。”
薛梨知道,只要陈西泽想做的事,他一定能做到最好,优秀的人在任何领域都是绝对的优秀。
而且,不意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们的结婚基金,从前几个月开始,陆陆续续会收到汇款。
少则几百,多则上千,最近的一笔动账是63907块。
所以,陈泽西这是赚到钱了。
有零有整,是他一惯的作风——
有多少给多少,全部上交,由女朋友来分配。
也许,是他的试探。
他这样聪明的男人,当然知道此举意味着什么,他在向薛梨释放某种希求复合的讯号。
薛梨等了两年,等他恢复勇气,等他彻底接受自己盲眼的事实,接受命运的不可回转后,还能坦然地面对她。
她知道陈西泽不会被打倒,永远不会。
后来,薛梨查清了汇款的账号,开始定时给他打生活费和零花钱了。
每次汇款的三分之一,薛梨都会给他回过去,作为他的零花钱和生活费。
她也在向他释放讯号。
还深爱他的讯号。
……
夜渐渐深了,沙滩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薛梨起身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小鹿岛全靠旅游业支撑发展,所以每一条街道都非常干净清新,街上有很多个性化的涂鸦,营造出小资文创的氛围,有很多流浪艺人来这里生活小住,甚至谋生发展。
她转过了一条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小巷道,在经过一个三层涂鸦楼边时,她又听到了熟悉的《summer》的小提琴轻快旋律,顿住了脚步。
大概……是她太敏感了吧。
薛梨加快步伐走了几步,想要逃避《summer》的旋律,然而最终逃不过,她双腿不受控制地走进了那栋三层涂鸦楼。
这栋小楼看起来像是群租楼,长长的过道里,有很多流浪艺术家来回走动,有人拿吉他,还有人背着画板…
薛梨加快步伐,寻着《summer》的旋律,来到了顶楼。
推开了虚掩的小门,顶楼似乎有一场小型的音乐party。
约莫五六个年轻人在谈笑聊天,有男孩有女孩,爆炸头的,花臂纹身的…
顶楼胡乱摆着一组三人皮质沙发,两个单人沙发,中间是一个看起来破破旧旧的茶几,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瓶。
几个年轻男女看着像一组乐队,一边喝酒,一边玩音乐,恣意颓靡。
而薛梨的目光,落到了角落边的木桶上。
陈西泽坐在空木桶上,一只脚踮着拖鞋,另一只脚上的拖鞋不知道飞哪儿去了,露出冷白色的脚面。
“……”
薛梨也属实没想到,两年后的再遇,这男人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他的脚。
他外貌落拓不羁,但拉小提琴的动作仍旧优雅,眼神空洞,没有焦距。大概也正因如此,他身上带了些摧折的破碎感,气质越发显得孤冷。
左膀子满是纹身的男人往他嘴里塞了根烟,陈西泽低头抽了几口,在墙边杵灭了烟头,继续演奏着未完的那一支《summer》。
这时候,有个留着跟薛梨同样侧脸切短发的女孩,嚼着口香糖,走到陈西泽面前,伸手晃了晃他的眼睛,然后冲周围人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凑到他唇畔,准备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