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厂长，陈秘书，李秘书，马处长命我来领你们过去。”


    勤务兵赵开怀在门口打报告。


    “站直了，都给我把最好的精神面貌拿出来，别忘了，你们现在还没脱下军装，还是一名战士！”


    老远就听到马福安的大嗓门。


    一群伤兵，瞬间挺直了腰板，站得笔直，


    但等他们看到一名女同志走到前面，与马处长站在一处时，不少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你们！”


    马福安怒其不争，刚想痛骂，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闭上了嘴。


    简沐涵个子不高，但不高有不高的好处，哪怕这群人低下了头，她照样……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有心理准备，她还是稍微一惊，


    这些低下头的战士，无一不面部带有缺陷，


    严重的烧伤就不用讲了，面部变形，皮肤麻麻赖赖、凹凸不平，还有一部分人，大概是被子弹打中面部，唇齿部分凹陷，脸颊上有缝合的蜈蚣伤痕，


    更有失去其中一颗眼珠的，眼眶凹陷，疤痕明显。


    那些面部完整的战士虽没有低头，但也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残肢掩在身后，


    他们或许是害怕吓到面前的女同志，但更多的，是出于内心的自卑。


    简沐涵走入队伍，一一从这些战士面前走过，沉默的气氛让队伍的氛围更加紧张，


    “那个……简厂长？”


    连马福安都忍不住心里发颤，这位年轻的厂长在想什么？是不是对同志们不满意？


    也是他有私心，把许多面部有缺陷的同志都安排过来，想着在都是退伍军人的工厂里不会有太多异样的眼光，


    但，没想到这糖厂的厂长是位女同志啊！


    马福安心里发苦，已经想到，实在不行，那就换一批人，就是得让这些同志心里受到多大的伤害啊。


    “同志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简沐涵，糖厂的厂长，你们以后的领导。”


    “你们之前应该也听马处长介绍过，糖厂呢，是一家英雄厂，是由无数保家卫国的战士们、也就是无数个你们组建而成的工厂，”


    “在战场上，你们协同作战，把联合国军打得节节败退，为国家在国际上赢得了一定的话语权，那么我希望在糖厂里，你们也能够协同生产，把糖厂做大做强，为国家赚取外汇。”


    “能不能做到？”


    “能。”


    声音低沉。


    简沐涵啧了一声，很不满意。


    马福安反正是听得热血沸腾，一股气憋在嗓子眼，恨不得替这群软蛋吼出来。


    “能不能？！”


    “能！”


    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简沐涵抱着胳膊，斜眼看向马福安，


    “马处长，你是不是亏待我们厂子的干将啦？克扣口粮了？”


    “娘希匹的兔崽子们，老子一世英名！”


    马福安脸都涨红了，这有气无力的，听得他都害臊：


    “都给老子吼出来！能不能！”


    “能！”


    声音冲破云霄，震得简沐涵耳朵都疼。


    绝大多数人都抬起了头，看着以后的新领导，她的目光对上他们，没有厌恶没有害怕也没有同情惋惜，平常到，真的很平常。


    简沐涵没有修过心理学，但也大致能知道，身体有残缺的人，心里在想什么，


    除了他们个人需要与现在的自己磨合，也需要来自旁人的寻常对待。


    “预选财务科、人事科、秘书办、仓库管理岗、质量控制岗的同志跟我走，其余岗位的同志，请先待命。”


    李富贵意味深长的冲以后的同事们露出一个笑，


    哦豁，来自简厂长的魔鬼培训班要开课了，


    终于，不是他一个人挨骂了！


    简沐涵把人带回基地，找了个地方安置开来，她没有着急对这群人进行培训，反而是先挑了几个性格跳脱的警卫去和他们聊天，


    “同志，你这腿是咋伤的？”


    “哎呦，是连郡战役啊，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在连郡，十八勇士大闹尤立克驻地，炸了他们的坦克、毁了武器库，还能全身而退，无一人阵亡！”


    “什么，你就是那十八勇士之一？！”


    “佩服佩服！”


    “牛哇牛哇！”


    一群人把那名失去左腿的战士闹了个大红脸。


    “同志，你呢？你这胳膊是咋回事？”


    “哦哦哦，祁山一战我也知道，小小两个高地，敌军倾泻了190余万发炮弹，特娘的，显摆自己的火力来了！”


    “兄弟，你了不起，你们连是这个！”


    叶亮竖起大拇指，


    “你得好好活着，把这次战役的故事传下去。”


    “同志，你的脸是被汽油凝固弹烧的吧？”


    叶亮挪到费家扬身边，


    “洋鬼子真特么不是人，手段太残忍！”


    “29师的一个营奉命担任潜伏任务，洋鬼子一个汽油弹，烧死了多少人，咱们的战士为了不暴露目标，硬生生的忍着、挨着，手指插入泥里，鲜血淋漓。”


    “同志们，英雄糖厂想将英雄们的故事印在糖纸内，让大家伙儿知道英雄的故事，学习英雄的精神，简厂长希望大家把自己的故事都讲出来。”


    把英雄事迹印上糖纸，也算是一种隐形的营销手段，但如今更多的作用，是借机打开这群战士的心扉，赞扬、崇拜会掩埋最初的痛苦，


    “你们身体上所有的伤痕，不该是痛苦的回忆，而是英雄的勋章。”


    “我、我就算了吧，我还活着，算什么英雄。”


    一片沉默中，有人出声。


    “牺牲的是英雄，活着的，也是英雄，所有为保家卫国踏上战场的战士，都是英雄。”


    “你们是英雄厂的工人，没有什么比你们现身说法来得更加真实、更加触动人心，”


    “简厂长说了，这也是生产任务，请大家尽力配合。”


    “也不仅仅是你们，百万战士的姓名、事迹，都会尽力印在糖纸上，在花国出售，在白熊国出售，在社会主义国家出售，以后，说不定还能赚那洋鬼子的钱，让他们看看，我们志愿军的精神。”


    当然，这是叶亮的畅想，赚洋鬼子的钱或许可以，可想夹带私货，恐怕有一定难度。


    但费家扬等人被忽悠住了，一个个眼睛贼亮，感觉是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