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几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想知道，是为什么。


    短短的时间里，部里二已经气若游丝。


    眼中，不论是恨，不可置信，还是什么别的，都没有了。


    剩下的力气，也只够他问出这么一句话。


    他想过会死在某一天的夜里，会死在某一条不知名的小道上，又或者，会死在不知道谁的手里。


    却没有想到，会死在自己人的手上。


    而且还是他最敬重的大哥，手上。


    那把匕首，是他们来之前，一同打造的。


    兄弟几人，一人一把。


    怕暴露，他们没有带任何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远千里，来到这里。


    舍弃了各自的姓氏，都统一成一样的姓氏。


    来了这鬼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原来插进身体的时候，会这么痛。


    原来死的时候，他没有想到故国，竟会想到这些。


    原来，死的时候，是这样的。


    “老二，黄泉路上，走慢些。你先行，大哥随后就到。”


    不想再造杀孽也罢，不想再继续下去也好，老二，就权当是大哥的错吧。


    部里大将匕首拿在手中，轻轻擦拭掉上面沾染的血迹。


    动作爱惜，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老二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些话也许听到了，也许没有听到。


    但是都没有人知道了。


    也不重要了。


    慕以南冷冷地看着一切发生。


    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


    就像是戏台下的看官，只管看着戏台上人来人往，人聚人散。


    有人唱戏就好。


    “大人，我们自知罪孽深重，我不求能活着，但求死后，麻烦大人将我们兄弟几人火化了，朝北边扬了就好。”


    老三老四和老五，此刻也定然已经上路了。


    如此也好，他们兄弟几人，有始有终的，还是个伴儿。


    阿弥陀佛——


    部里大说完，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左胸处。


    那里，有跳动着的地方。


    他用了力气，这一下下去，不会再有生还的可能。


    寺庙居于山上，有些冷。


    树木都是刚冒出的新芽儿，远远地看。才能看出一些绿色来。


    似乎没有什么生机，却又似乎满是生机。


    似乎没有什么遗憾，不可说的。


    却又满是遗憾，不曾探知的。


    或许，每个人都一样。


    或许，每个人，又都不一样。


    一切，就这么收场。


    跟随慕以南而来的侍卫们，这些日子剿灭了不少这样的敌国暗桩，也见过了太多的人在死前的样子。


    有如那部里二的，有如之前那想捞一笔钱逃走的，今日，也见识到了如这部里大一般的。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虽然大家立场不同，彼此之间有国仇家恨，但是无疑的，这一刻，大家都有些触动。


    也不知该想些什么。


    慕以南依旧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便准备走。


    “大人，这人，该怎么处理？”


    人，总要处理的。


    沉默，也只是瞬间。


    所有人，都要走下去。


    “烧了。”


    “属下遵命！”


    尹怡心受了了伤，先被从山上送了下来，方予乐几人一直都在山脚下歇息着，不曾离开，于是就这么碰上了。


    “拜见安王殿下——”


    安王的车架，宫中的侍卫无一人不认识，于是连忙上前行礼。


    “免了免了。山上怎么样？”


    “回殿下，贼人皆以伏诛，只是，顺天府府尹家的家眷受了些伤，属下带人下来，这便送到医馆去。”


    “顺天府府尹家眷？怎么回事儿？”


    安王眉头一皱。


    且不说又是这顺天府。


    要不要这么打脸。他刚刚还和他妹子打包票说没事儿呢。


    “回殿下，实在是凑巧了，还在伤的不重，都是些皮外伤，只是人吓晕过去了。”


    “既如此，便快送人去医馆，好生看看，和尹治中说清楚了。”


    “是，殿下。属下明白。”


    人走了，但是话，方予乐几人可是都听到了。


    方与慕摸了摸鼻尖儿。


    他都替殿下尴尬。


    顺天府府尹家眷，那是尹怡心了。


    该说这姑娘是流年不利吗？


    之前就曾发生过这事儿，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看来，这尹怡心也和她一样，是该拜拜佛了。


    只是，她别求财，她别求姻缘，大家都虔诚一些方好。


    方予乐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到远处传来马蹄的声音。


    等转头一看，就见慕以南骑在高头大马上，奔驰而来。


    哟，还威风呢。


    人姑娘都吓晕过去了。


    慕以南也看到了安王一行人，虽疑惑他们怎么还未走，却也策马过来，然后下马向安王行礼。


    “殿下。”


    “辛苦慕统领了。”


    “属下分内之事。不知殿下可还有其他吩咐？”


    “无事无事，你可先回宫复职了。”


    之前一直不在意慕以南这个人，上次围猎，也只觉得这个人讨厌，不想再见。可是今日之事过后，方予乐此刻观慕以南这个人，觉得他倒是挺有意思。


    怎么说呢。


    安王，皇后嫡子，当今陛下正儿八经册封过的王爷。


    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陛下的心中，都可以说是有些分量的。


    如今皇储未立，安王有九分的把握和可能。


    这些，说的有些远了。


    但是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安王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整个案子，他都是参与的。


    说起来，他也算是形式上慕以南的上司。


    可是在这山脚下遇到了，慕以南只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说完了。


    分内之事。


    如他这般传言中冷漠，杀人不见血的人，会说什么分内之事？


    方予乐觉得，他的分内之事，大概率的意思是：有事儿没，没事别说那么多废话，我还有事儿，先撤了。


    再加上之前的印象。


    好像在他的眼里，生死不是大事儿，人命不是大事儿，什么，都不算是大事儿。


    什么，也都不能让他那张脸上，出现一刻的情绪波动。


    冷冰冰，疏离，没有情感。


    这样的人，很有意思。


    她忽然就想试一试，探探深浅。


    “慕大人，小女子还未曾谢您对小女子还有小女子的好友尹姑娘的救命之恩。”


    慕以南刚准备翻身上马，方予乐便从后边走上前来，掐着嗓子，娇滴滴地行了个礼。


    低眉垂首，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吓了在场的人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