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我在第三层玄武神境中，竟然对周围的情况，有了觉察。那种觉察很敏锐，我可以听见细微的声音，却觉察不到你们的动静。


    “我吃了一惊，竟然直接离开了玄武神境。我看见你留下的那张字条，才知道你们是进山采药去了。孩子，你之前是故意骗我，其实你已经打好了主意，要替我进山，对不对？”


    “爷爷，对不起。”龙洋低声说。


    也许由张天寻进山采药才是更好的选择。他采到药后，就可以躲起来疗伤了。


    可是，自己怎么能够相信张天寻的状态，又怎么能够考虑周全？


    “你不用愧疚。”张天寻叹了口气，“其实，你是对的，你和薇薇都没有做错。依着我的状态，实在难以进山寻药。我若是勉强为之，恐怕在找到雨灵草之前，就会真气尽失……”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我见了字条，本想再次进入玄武神境中，等着你们。那样也不会枉费了你们一番心意。再说，我已经对玄武神功有了新的理解，也想体验一下。


    “就在那时，我听到了天上传来的鸟鸣声，我一听就知道，那是啸天隼的声音，在神龙山时，我就吃过它的亏。


    “我知道一定是皇帝的天兵来了，怕你们被啸天隼发现，急忙带好包袱，出去寻找你们。


    “那些天兵擅长利用动物追踪，我怕自己万一被发现，他们会通过气味找到那座房子，你们会和天兵遇上，便洒了封鼻粉，同时留下记号，好让你们找到我。


    “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一定是发现那些记号了？”


    “嗯……”薇薇用力点头。龙洋说：“是薇薇想到的，也是她最先发现了标记。”


    “我这孙女，不仅长得漂亮，人也很聪明。”张天寻笑了笑。“我到了水潭边，想顺着那条天栈路过去，忽然又听到啸天隼叫，抬头一看，它已经飞到我头顶的上空中。


    “天兵听到它的声音，很快便会赶到。但我不打算藏起来，我要杀掉它，因为它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我知道它的习性，装作逃跑，果然，它俯冲下来，尝试攻击。我手中已经扣着几粒石子，等它飞到最近处，我用石子打死了它，就在那时，我看见有人赶了过来。


    “赶来的人，轻功极好，果然是天兵。我向着山上跑，想借着树木的掩护逃走，不想竟遇见了埋伏。


    “那人向我偷袭，我仓促之下，和他对了一掌。我全力施为，一掌把那人震飞，那人受伤不轻，而我自己的心脉、气海两处，也都受了重伤……”


    薇薇痛苦地说：“爷爷，我不该拿走飞霜剑的。”


    “薇薇，别再自责了，好吗？真要自责，也应该是爷爷做的不够好。你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爷爷却没有好好地抚养你。把你寄养在别人家，自己去闯神龙山……”


    薇薇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概对于那段往事，她一直感到很委屈。


    “薇薇，好孩子，别哭，别哭。陪爷爷叙叙话。爷爷好久都没跟你说过这么多话了，爷爷一直在睡觉，已经睡够啦。今天，你就让爷爷说个够，好不好？”


    “嗯，爷爷，你说，我在听。”薇薇抹着泪水。


    “我那时知道自己是不成啦。但我还得设法跟你们见上一面，总得再见上一面的。我知道龙洋对这里很熟，勉强聚集散乱不堪的一点真气，全力展开轻功，钻进这瀑布中。


    “昔年我曾经游历了无数的名山，对山里的地质了解颇多。听龙洋说起这里的瀑布后，我就猜这里是可以钻进的。我进来后，发现了这个地方，便坐下来，利用玄武神功维持着生命，一面祈盼上苍保佑，你们可以找到。


    “现在，你们平安无事，来到这里，真是谢天谢地。”


    张天寻看向龙洋，“现在，说说你们的经历吧。这个木盒子是从哪里来的，你们怎么采到了那么多的雨灵草，还采到了玉髓石菌，它可是比雨灵草还要难得的。”


    龙洋把自己和薇薇的经历讲了一遍，张天寻大惊失色：“你们怎么这么大胆，竟然敢去田威虎那里盗取灵药？朝廷也许会把你们当成天字第一号钦犯，那可怎么办？”


    他激动之下，呼吸忽然变得粗重急促，已经出了玄武神境。


    “爷爷，对不起。现在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保护薇薇。别的，我真不敢再保证什么了。”


    “爷爷，你放心，我不怕的。我只是求你别死，不要抛下我不管……”


    张天寻闭着眼想了一会，叹道：“但愿吉人自有天佑。”睁开眼来，“龙洋，先前你对老夫的誓言，我不要了。老夫要你照顾薇薇一辈子，你可答应？”


    龙洋一怔，正色说道：“爷爷，你放心，我答应你。只要我有命在，自会照料薇薇一生周全。”


    张天寻长出了一口气，又对薇薇说：“薇薇，我要你永远都听龙洋哥哥的话，好不好？”


    “爷爷，我答应，我答应。你快点进入玄武神境吧……”薇薇看着张天寻正在迅速老去的面容，哭喊了出来。


    “薇薇，听话。现在你服下那些石菌，我传你几句口诀，你就在这里习练。”


    薇薇含着泪，几口将那些石菌吃下。张天寻传了几句口诀，薇薇打坐修炼，忽然身子一歪，昏倒在张天寻身边。


    龙洋大惊失色，叫了声“薇薇”。


    张天寻微微一笑，“放心，她没事。这玉髓石菌有安神催眠的功效，她气转周天，又加速了药效，所以才会睡去。”


    龙洋“啊”了一声，才知道张天寻是有意如此，却不知他为什么要让薇薇昏睡。


    张天寻拔下自己的一根头发来，看了看，叹道：“此间瀑布三千尺，老夫白发却有三千丈啊。洋洋，我是不想让薇薇看见我这般模样。”


    龙洋呆呆地看着张天寻。此刻，他真气流失将尽，容颜更见苍老。他脸上的那些皱纹在加深，脸颊也在变瘦，就连头骨的形状都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龙洋，我也传你几句口诀，这是我对玄武神功新的领悟，你要用心记下，以后或许有用。”


    他说了口诀，龙洋默记在心。


    “龙洋，抱着薇薇出去吧。今后的路，老夫无法替你指明……”


    张天寻闭上眼，等了一会，他睁开眼，见龙洋还在发呆，笑道：“是了。你是想送老夫最后一程。也罢，老夫将进入玄武神境第四层中去，那是老夫以前不敢修炼的。非生非死，非想非非想，没有痛苦……”


    他又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龙洋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


    冰冷、坚硬！像用龟甲石雕刻而成的石像，像盘腿趺坐的古老山神。


    小黑仰着头，“呜呜”地叫了起来，声音悲伤，透着惶恐。


    “爷爷，一路走好！”龙洋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他挎好两个包袱，带上飞霜剑，抱起薇薇，背着小黑，来到瀑布口，任凭水流将自己冲下。


    他的身体飞速坠落，在快到无影潭的时候，一种奇特的，他曾经多次经历过的晕眩感，再度向他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