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空间里,时不时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在切割木头,也像是在用石块相互摩擦。蓝蝶见在场的所有人,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奇怪,看样子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便没有做出任何询问。
在等待的时候,蓝蝶观察起这间屋子来,屋里的布置,与外面没有多少区别,不同的是,架子上放的都是古旧的花瓶。
当屋子里的声音停止后,老者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鹅卵石。
“你要的玉,好好收着。”老者将鹅卵石交给蓝蝶,转而看着末织说:“老规矩,还是那个价。”
这边末织了然的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叶子,交给了他。
蓝蝶只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看清那片金叶子具体是个什么形状,但是从它的色泽上看,其质地应该不一般。
出来以后,蓝蝶仔细端详着手里的鹅卵石,发现上面一圈一圈的纹路,就像是雕刻上的。
“末织,我要找家店,将里面的玉取出来吗?”蓝蝶询问道。
“一般来说他家的东西,得经过一个月才能经他人之手,不过要是姑娘心急,我也可以现在带姑娘去将石头剖开,把玉取出来。”
“既然定了此规矩,那便遵守吧。”
掂着手里的鹅卵石,蓝蝶十分好奇,这里面的玉会是怎么样的。
“末织,那家店叫什么名字?”蓝蝶问说。
“那家店没有名字。”末织回答道。
“那是一家自承天开国以来便有的店,到如今也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了。每一任主人,都会选一个喜爱古董,喜欢游历四方的人,接下这家店。店里的古玩物件,都是每一任店主,出游各地所积攒下来的。”
想要购买古董的人,都需要经过中间人的引荐,以赤金获得。
“赤金是什么,便是你方才拿的那片金叶子吗?”蓝蝶问她。
“赤金是一种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早些年,赤金是可以在矿石里面提炼出来的,但是如今,矿石的质量越来越差,已经提炼不出这种东西了。”
“那中间人又是怎么回事?”
“中间人便是与店主相熟的人,早些年我在外闯荡的时候,曾经救过店主,所以变成了中间人。”
蓝蝶见她,不过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说不准是小小年纪便被带回来驯养的。刘绍楚给了她生命,但是也剥夺了她的自由。
对此,蓝蝶心里并没有什么对她的可怜,抑或是对蓝弋竺的厌恶。因为这样的等价交换,在她眼里是正常的。想要得到,便要付出。想要活下去,便要承担生活中的无奈。
回到府里,蓝蝶仍旧拿着鹅卵石端详。末织说那家店所卖出的东西,都是与客人有缘的。所以蓝蝶十分好奇,与自己有缘的,到底是快什么样的玉呢?
今天虽然没见到刘绍楚,但是除了这块玉,收获也不小,至少叫她知道了跟在身边的,是个怎样的人物。而这样一个背景的女人,要是她表现得太过稀松平常,估计她也不会对自己尽心,所以还是要找个机会提点一二。
思来想去,蓝蝶觉得,自己在蓝弋竺,甚至是他身边所有的人面前表现的最好时机,正是月底的生辰宴。
这么想着,蓝蝶收起鹅卵石,起身朝账房走去。在见到蓝蝶出门后,末织立刻跟了上去,守在她身边。
蓝蝶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相反,她默认了末织的存在。在初步了解了这个女人后,她对此人是有欣赏的。
因为末织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丫鬟,或者女人。她拥有一定的实力,也见过世面,对蓝蝶来说,跟在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左右手,再合适不过。
到了账房后,左右不见管家,蓝蝶问小厮说:“管家在何处?”
“回姑娘的话,管家今日一早同殿下出门了,至今未归。”
听到管家不在,蓝蝶想了想,同他说:“将采购的账目拿与我看看。”
小厮偏头看了眼一旁的末织,见她点头,这才乖乖把账本呈上,蓝蝶全然看在眼里,但是也不作声。
看完账本,蓝蝶指着上面几个人问小厮,“这几人何时遣出去的?”
“啊?!”小厮看着蓝蝶,疑惑她为何会知道这几个人被赶出府了。
这边,蓝蝶也只是笑笑,等着他的回答。其实也不难,管家既然需要奸细出门传送消息,就会派给他些得出门才能办的事务,一如采购。而她刚才指出的几个人,从上个月开始便一直在领钱,到了这个月却突然没有记录了,那边只能是让管家赶出去了。
“姑娘等你的回答呢。”末织有些不悦地看着小厮,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小厮害怕地赶紧跟蓝蝶请罪,“回姑娘的,五日前赶出去的。”
“五日前……一共遣出去了多少人?”蓝蝶问。
小厮算了算,回答说:“八人。”
“最近一个月赶出去的人可多?”
“倒也不算多,不过二十几人。”小厮老老实实回答。
听过这个数字,蓝蝶微不可查地蹙起了眉头,对他挥挥手,示意其退下。
小厮离开后,蓝蝶合上了账本,看着末织,问她说:“这法子是何人想出来的?”
末织倒也聪明,很快就明白了蓝蝶在说什么,回答道:“管家。”
随后又补充说:“我原是不赞同的。”
“哦?为何?”蓝蝶好奇地问。
“将敌人的奸细放入府里,固然可以利用其帮我们传递出一些消息,但是消息传出不久便将之赶出府,就会让敌人怀疑消息的可靠性,继而再次派出人来查探,而我们不可能一直精神抖擞,应付下源源不断涌上来的人。“
末织所想的,也正是蓝蝶所担忧的。自己人就只有这么多,一个人不眠不休,可以支撑多久。
“你可有想过什么解决之法?”蓝蝶问。
“倒是想过,就是不晓得是否行得通。”末织说。
“说说看。”蓝蝶鼓励道。
“在奸细中安插我们的人,时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一来,我方也可以利用这些奸细去刺探他们的情况。“末织道。
“倒也不是不可。”蓝蝶笑了笑,表示赞同。
末织的想法当时说出来过,但是管家觉得敌方的奸细,其利用价值也只是为他们传递出想要传达的消息,过完河便可以拆桥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而且双方的人接触得多了,难免不会生出些感情来,作为黑暗中行走的人,又怎么能有感情呢,特别是对自己的敌人。
“姑娘真的认为可以?”末织问。
“你知道鱼目混珠吗,一个很简单的伎俩。”蓝蝶道。
看着她,末织立刻明白了过来,就奸细一事来说,混进自己人,与之打好关系,长期的相处加上些伎俩,容易给对手造成一种自己人被收买的假象,产生信任危机。就奸细所查到的事而言,混杂进一些很容易就能辨别真假的消息,也会让奸细慢慢失去信任。他们的目的,不就是既利用奸细传消息的同时,又希望其失去潜藏价值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再严密的体系,都会有疏漏之处,特别是在人一事上。管家把大部分精力集中在拼了命想要进王府的人身上,殊不知身边的人也是需要防范与考察的。万一敌方以那些丫鬟奴才为幌子,实则瓦解王府中的人呢。
这也是蓝蝶极为担心的一点。
每个月王府都会到外面买丫鬟奴才,而这正是奸细混进王府的最好时机,也是王府的人甄别奸细的最好时机,两方人马都会做出自认为周密的计划,而相互较劲。
坐在马车上的蓝蝶,掀开了帘子,看着管家一一走过跪在地上的人,一双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管家做事倒是细致。”蓝蝶说。
“整个王府,没有谁比他更精细了。”末织附和道。
“同他说得上话的人应该不多吧。”
“除了刘先生,就连殿下对他都有些头疼。”
“倒是个有意思的人。”说完,蓝蝶放下了帘子。
“姑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末织问。
蓝蝶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她的态度。她以前可不会问自己的目的,很多时候只是站在一边,她想做什么就跟着做什么。
“我想看看,管家是怎么判断谁人是奸细的。”蓝蝶回答道。
听完,末织伸出自己的双手,摊开放在蓝蝶面前,“作为暗卫,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训练,通晓十八般武艺,我们的手上,都会有老茧和大大小小的伤痕。”
随后,她收回手,直视着蓝蝶说:“而且暗卫的眼神,与普通人是有些区别的。”
明白了管家选人所观察的地方,蓝蝶问:“除了敌方的暗卫,可还会选些寻常人?”
“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全看府里的事务怎般。”
“若是如今这样,临近殿下的生辰宴,需要人手干活呢?”蓝蝶又问。
末织立刻明白蓝蝶要说什么,回答道:“自然是会多招人的。”
“其实只要明白了管家判定奸细的一些条件,想要伪装是再容易不过的。”说着,蓝蝶又掀开了帘子。
这次,她看到管家停在了一个女子面前,正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