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疑之下,蓝蝶瑟缩着走向了兴安。蓝弋竺一双眼睛皱成了一个“川”字,紧盯着蓝蝶不放。
“哈哈哈……”兴安看着蓝蝶一步步走向自己,最终还是臣服在自己脚下,心情大好。
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人性往往是最脆弱,最不可直视的。活着的欲望,足以抵去往昔的所有好。
蓝蝶走到兴安跟前,在离他仅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右手紧紧攥着匕首,还因为害怕止不住地发颤。
她仍旧是往常那副唯唯诺诺,一直垂着头的胆小模样。
看着她,兴安不禁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高看她,认为她与别人不同。
“主人,以后蓝蝶便做牛做马跟着您了。”蓝蝶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她这番话,兴安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厌恶和不屑,果然人都是一样的,这些弱小又卑贱如草芥的生命,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不过,现在她还有些价值。
“听到没有蓝弋竺,你认的妹妹现在为了活命,正在摇尾乞怜,说要给我当牛做马。”。兴安狞笑道。
“这世间的人就是这般,只要你有足够强的实力,掌控住他们的生命,他们就会对你卑躬屈膝,跟畜生一样。”
说着,他两步跨上前,揪住蓝蝶的头发,逼迫她直视自己。
“你觉得我长得吓人吗?”他问。
“怎、怎么会吓人……”蓝蝶战战兢兢地说:“主人是我见过最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怎么会吓人……”
听了她言不由衷的话,兴安笑的更大声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他弯下腰低头直视着蓝蝶的眼睛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蓝蝶嘴唇发白,一双眼睛惊慌失措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就在兴安对她松懈下来,没有防备的时候,一柄冷刃贴着脖子划过,划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鲜血霎时喷涌而出,溅了蓝蝶满脸满身。
在兴安惊讶的眼神中,蓝蝶一改先前的胆怯害怕,一双清冷淡然的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
划破他脖子上的动脉后,蓝蝶反手收刀,直接挥向他揪着的长发,“刺啦!”一声斩断头发后,快速后退,退到了蓝弋竺身边。
兴安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只是他们演的一场戏,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引出来杀了他。
“你们……”兴安指着两人,不甘心地说:“我不会……不会(死的)……这笔账……我一定……”
不等他说完,蓝弋竺收下了蓝蝶手上的匕首,将人背在身上就往承天方向跑。
这个时候正是逃脱兴安当铺围困的最佳时机。
而蓝蝶,她久久沉浸在杀人所带来的迷茫无措和快感中。所有的动作都是那么得心应手,丝毫没有犹豫。虽然夺走了别人的性命,她内心受着谴责,但是当手握兵器的时候,她完全变了一个人,觉得那个冷心冷情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
这样的想法,充斥着她的内心,怎么都散不去。
天明时分,两人到了一条溪边,蓝弋竺放下蓝蝶,对她说:“将身上沾的血洗一洗,准备进城了。”
蓝蝶看了眼溪水,又看看自己满身的血红,乖巧地点了点头,迈步进水里,直接将身体放置在水中,借由流水冲走衣服上的血腥。
见她这样的做法,蓝弋竺并未说什么,只是偏过身子坐在树下守着她。
总觉得对于男女礼教的事,蓝蝶似乎没有什么避讳之处,可以说她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蓝弋竺心想。她来的不明不白,举止行为都透着古怪,看上去柔柔弱弱,动起手来却毫不拖泥带水,同训练有素的战士相差无几。
“七哥。”
背后一阵水声过后,传来蓝蝶软糯的轻唤。蓝弋竺转过身,见她的衣服紧贴着胴、体,勾勒出身体的曲线。淡蓝的衣服上,有几处洗不去的血斑,像是装饰一样印在上面。
随着蓝蝶的走动,衣服上的水珠大颗大颗四散落地。
“……”蓝弋竺看得呆住了,有那么片刻的失神。甚至于直接忽视了蓝蝶脸上的胎记,将她与记忆中的苏屏重合在一起。
“七哥?”蓝蝶又叫了他一声。
“嗯……”蓝弋竺脸上一红,赶紧偏过脸不看她。
蓝蝶眨眨眼,困惑于蓝弋竺眼神的躲闪。难不成自己做了什么叫他难为情的事了?
“七哥。”蓝蝶又唤了一声。
蓝弋竺脱下外套丢在一边,将干净的内衫脱下来丢给蓝蝶。
“把它穿上。”
蓝蝶乖乖将衣服套上后,便见到蓝弋竺紧绷的背放松了一些,似乎是松了口气。
整理好以后,两人便进了城。
蓝弋竺把蓝蝶安置在一间客栈,便出去了,直到第二天才回来。
再见面,他已经换了副模样,身上穿的锦衣华服,腰上挂着上品玉饰,甚至连挽发的簪子,也能看出其并非寻常百姓家的物什。且不说周身的气质换了,就是眼神,也全然变了。
“七……哥。”蓝蝶迟疑地看着他,出声唤道。
“同我来。”蓝弋竺丢下这三个字,转了身便离开。
蓝蝶立刻追了上去,一路跟着他弯弯绕绕,最后走进一个胡同里,终于停了脚步。
“蓝蝶,你留在这儿吧。”蓝弋竺背对着她说。
“既然七哥希望我留下来,我便留下来。”蓝蝶乖巧地点了点头。
蓝弋竺很明显地叹了口气,一副无力的模样。
蓝蝶看得出,他心里藏着很多无可奈何的事,也并不想让自己卷进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跟自己撇清关系。
见蓝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蓝弋竺深深看她一眼,指着巷子说:“往这里走到尽头,能看到一家墙跟处画着这个符号的屋子。”
说着,蓝弋竺拿出一块锦帕,上面画了个奇怪的图案。并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看着像是随手绘出的。
“这个图案是我内部独有的暗号,图案所示的地方,都是自己人。”随后,蓝弋竺又给了他一块玉佩。
“这是我贴身近侍才能拥有的物件,拿着它你便能在此处安稳地生活下去了。”
接过玉佩在手里,蓝蝶向他道了别,便扭头离开了。
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知道,她跟蓝弋竺已经成了两条不相交的线。
看着蓝蝶慢慢远离自己的视线,蓝弋竺喟叹一声,说:“我自身都难保,何况是保住你,咱们有缘再会吧。”
出了巷子,早已经有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子在等候蓝弋竺了。
“老刘,很这边的人说一声,照顾好她。”蓝弋竺对他说。
“属下遵命。”刘绍楚道。
“父皇那边,最近可有动静?”
“陛下似乎想借殿下失踪一事做点文章,警告警告其他皇子。”
“哦?”蓝弋竺忽然来了兴趣,问说:“父皇做了些什么?”
“借着寻找殿下的下落,暗中查处了几个大臣,看似不痛不痒,实则都是几位皇子的亲信。”
“那我们的人呢?”
“我们的人渗透进皇宫的不多,所以没有殃及到。”
听后,蓝弋竺忽然冷笑起来,问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刘绍楚知道他在说反话,所以也没有接话茬。
这边,蓝蝶出示玉佩以后,便被带进了屋里。对方是个看上去十分亲厚的中年妇女,笑起来十分慈祥。
“大娘,我以后是住在这里吗?”蓝蝶同她搭话道。
“哎哎,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跟我们一起住了,有大娘一口饭,也不会饿着你。”女人笑着说,通身上下透出质朴。
观察了这里一会儿,蓝蝶看不出任何暗器机关的痕迹,就连眼前一直跟自己聊天的大娘,也没有任何武功底子,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大娘,我在这里一直住着不麻烦你吗?”蓝蝶试探道。
“怎么会麻烦,你是刘先生安排过来的,再苦再难我也会照顾你的。”女人说。
“刘先生是谁?”蓝蝶好奇的问。
“刘先生是个大善人,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帮助人,当初要不是他搭救,恐怕我已经命丧黄泉了。”说完,大娘奇怪地问蓝蝶,“怎么,你不是刘先生救回来的?”
蓝蝶忽然想起了蓝弋竺来,有了些猜想。要么蓝弋竺就是刘先生,要么刘先生是蓝弋竺的人,不过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相处的这些天,蓝蝶发现他并不是个善于照顾人的主,而且还总会无意识地使唤人。虽然他极力在掩饰自己的优越感,但蓝蝶还是能看出他眼里对旁人的些许不屑。
所以这样一个人,要说走南闯北,救苦救难,她是不太相信的。
“我确实是被救回来的,但我不知道救我的人是不是刘先生。”蓝蝶回复道。
“定然是刘先生的,这承天境内,除了他,还有谁这般的慈悲善良,不计回报地付出。”大娘夸赞刘先生的同时,也感慨说:
“哎,咱们这些个苦命的人,更应该相互帮助才对啊。不能总靠别人来救济。”
“大娘说的在理,还是得靠自己活着,哪能去仰仗旁人。”蓝蝶附和说。
之后,大娘又跟她说了些自己的事。
她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流年不利,遇上了强盗屠村,丈夫也死在了那场屠杀中,还好当时遇上了刘先生,否则她也活不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