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遇上平静无波澜的日常,过得总是特别快,不经意地回眸,就能发现西边的日头已然快要落下。
天边的红霞落在彼岸花海里,落在冥界的房屋建筑上,染得大地一片耀目的火红。
这里祥和,安宁,没有杀戮和争斗,若能在此生活,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坐在山丘上的苏屏,向往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对了小友,生前怎样计算善德?”苏屏开口道。
“计算?”少年咬着苏屏话里的词,不明白是何意思。
思索少许,苏屏说:“怎样才能知晓一个人的善德?”
“死后入德善殿后,通过其一生的经历定的。”少年回答。
死后?苏屏紧咬着这两个字眼,对自己身世的怀疑,更胜一层。少年从见面时就说过能看出她的善德,现在又了解到一个人在死后才能计算出善德,这不就是说明,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德善殿,名字倒是有意思。”苏屏收敛下所有的心思,挑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
“人之初,性本善嘛,总也相信善行比恶性多。”少年笑着解释道。
“倒不知是哪位大才给的名字?”说这话的时候,苏屏一双眼睛,一直落在少年脸上,时刻注意着他的面部表情变化。
只见少年脸上满溢着自豪,说:“这可是冥界的阎王大人提的名字。”
“倒是别有用意,可见咱们的阎王大人是个善良的人。”就是智商堪忧,一诈就降。
眼见太阳要落山,苏屏站起身,拍去衣裙上的灰尘。站直后,苏屏端端正正给少年行了个大礼。
“游戏结束了,希望阎王大人将菩提剑还我。”
围在两人身边的彼岸花无风自动,少年伸手在扭动腰肢的花上一点,花便安静了。
“小丫头,你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刚踏进善冥界我就有所怀疑了,之后在永清洞遇到大人,便确信了。”
“确信什么?”
“确信大人在提点我。”
看着苏屏,他忽然就笑了起来,“你倒是会说话,分明是我将菩提剑藏了起来,非逼着你陪我玩儿一天的。”
指指身旁的空位,他对苏屏说:“坐吧,看你也不是个拘谨的人。”
大方地坐到他身边,苏屏向阎王伸出手问:“不知大人打算何时将菩提剑还我?”
“这剑不是你的。”
“不是。”
“既然如此,哪来还的说法儿?”
看着他,苏屏问:“所以,大人不准备将之给我喽?”
“就算给你,你也用不了,你的朋友更加用不了。”
回想起到达第十八层地狱时,所看到的幻境,再结合菩提老祖的生平,苏屏灵光一闪,一下通透了。
“我明白了,百善孝为先,城主对羽儿其实不坏,只是因为我的存在才让她们之间生出许多嫌隙,所以得打开她们的心结,才能让菩提剑为羽儿所用。”
“你这丫头。”阎罗王伸手往苏屏额上弹了一下,“这是她自己的劫数,与你有何干系,再说你也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都是他们欠的你。”
“他们?”苏屏看阎罗王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欠了我什么?”
“看来大人是知道些什么。”苏屏将耳朵凑过去,说:“要不大人悄悄同我说说,我保证听完就忘,不给大人添麻烦。”
阎罗王伸手推开苏屏的脑袋,宠溺地说:“你这丫头,以前就爱欺负我。”
以前?!苏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阎王大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上露出满满的尴尬和无措。这人生前和死后,智商相差还真是大,明明当年进入冥界时,她是个单纯好骗的小女孩,没想到如今再回来,竟然这么精明了,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窥全貌。
“以前是怎么回事儿呀?”苏屏果然没有辜负他漏嘴的话,追击道。
“此处乃冥界,自然是你转世前的事儿了。”阎罗王理所当然地说。
“若真是转世前的事儿,按照说话习惯,大人会说‘上一世’或者‘前世’,而非‘以前’,而且对我也至于这么亲,对吧?”苏屏等了会儿,挽住阎罗王的胳膊,将人锁好后继续说:“大人这样讲,只能说明,我今生与大人确实有交集。那么我有个猜想要不大人听听?”
没见他提出反对,苏屏说出自己的猜想道:“有人将我从冥界带出去,并且帮助我复活了。”
阎王大人越听心越慌,想不明白是哪里出的纰漏,怎么她就全猜到了呢?
“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苏屏嘴角轻扬,挑衅地看着他。
等阎王大人被好奇心控制后,苏屏终于表明了最终目的。向他伸出手,一副商量的语气说:“把菩提剑给我我就告诉你。”
好奇心像只小猫一样,一旦被勾起,就会不住地上去挠你的心,每落下一爪子,心便痒一分。
“你先说,说完我再把剑给你。”
“不行,我可不信你。”
“你这丫头!我可是堂堂阎罗王大人,冥界的主宰,还能骗你不成?”
对于他这番话,苏屏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伸着手等着。
“行行行……”阎王大人随手一挥,菩提剑出现在两人面前。
苏屏伸手握住剑柄,轻轻一提,菩提剑便从土里被拔了出来。
“我从头到尾慢慢说吧。第一次见面时,大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一种超乎寻常的亲切,对待我就像是对待一个老友一样,那时我就怀疑大人是不是见过我。之后是永清洞,一个看守,却能随意离开,随意调动洞内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个从未出过洞的看守,却对冥界的事情了如指掌。”
给了阎王大人些思考的时间,苏屏继续说:“买糕点的时候,店铺老板在我手上摸了一下,想来是确认我是否是冥界之人。当时老板并未发现异样,可我身怀煞气,又属于凡界,他为何没有探出来?”
“我想答案只有一个,是看守在我身上施了法术。所以即便发现了这些,我还是没将看守与阎王大人并作一人。直到咱们说到德善殿。”
“你当时是故意诈我?”阎王大人反应过来,指着苏屏说。
“确实如此,大人果然聪明。”苏屏恭维道。
“之后呢?猜出了我的身份以后呢?”阎王问。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有猜测,直到大人说到善德。”顿了顿,苏屏说:“大人说,只有死人才能看出善德几许。”
“所以你猜测自己并非转世者,而是重生的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苏屏说:“助我重生的人,我心里有了人选。所以我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朋友?”阎王大人问。
苏屏点了头,满腹疑问刚要张口诉说,毒虫的事忽如洪水猛兽侵袭进大脑。
毒虫的首领回了地狱,可三十四城的危机还未解除,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她忽然就给忘了,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怎么了?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阎王大人问。
“我……”苏屏张了嘴刚准备说话,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菩提剑上传出,包围住苏屏。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三十四城,而眼前站着风清羽和水月心。
“大概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就回来了。”苏屏摊着手对风清羽说。
东方裂开一条口子,曙光透了进来,经过一个晚上的努力,三十四城终于等来了光明。
随着光明进入三十四城的,还有三个披着纯白披风的人。他们很轻易便找到了苏屏与风清羽二人,躲在暗处守了她们一会儿,便离开了。
察觉到手上的缚神索被轻轻牵动后,苏屏离开原地,迅速到了银丝被触动的地方,却没发现什么人,就连残留的气息都没有。
“错觉?”苏屏摸着悬浮半空的银丝,随后蹲下身,摸着地上的印子。
光线暗,若不是看得仔细,恐怕注意不到地上的脚印。
“到底是什么人呢?”苏屏念叨完,立刻回到风清羽身边,继续为她护法。
此时,那三位罩着纯白披风的人,匆忙出城,动作略显狼狈。
“都让你小心了,乱动什么!”走在中间的人拐了一把左边的人。
“看把你怕的,偷偷摸摸就跟做贼似的。”左边的人嘲讽道。
“都跟你说了这边情况复杂,咱们到这儿的风声不能走漏,你这白痴还有脸说我。”中间的人立刻反击道。
“你们俩儿要是再吵下去,估计暗处的人都要被惊动了。”右边的人劝道。
“还不是某人,非要跑去看徒弟。”左边的人说道。
“我看我徒弟还膈应着你了。”中间的人翻白眼道。
“你看看青墨,多乖啊,哪像某人,收个徒弟都快娇气死了,大老远跑来执行任务,还非得娇滴滴地专门跑去看看。”顾源凌也翻起了白眼。
“青奕一大男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家那俩儿都女娃娃,这年头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你个白痴懂什么!”隐心不客气地说。
“那你这么着急走干嘛,怎么不站那儿多看会儿?”顾源凌问。
又白他一眼,隐心气鼓鼓地说:“你有脸说,要不是你碰到了银线,咱们根本不会被屏儿发现。”
“不就是根线嘛,现在不是没被发现吗?”顾源凌无所谓地说。
走进树林后,隐心的脚步才放慢下来。
“你懂什么,这一个小小的失误,屏儿就能猜到我们来了。”隐心沉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