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下人们成群结队,谈笑风生,同石阶上两人的异心形成鲜明对比。
霍莹儿没有回答泛夜的意思,反倒问他道:“风清羽怎么样?”
泛夜回答:“受了重伤,被赶来的苏屏救走了。”
“她们发现你没有?”
“没有。”
霍莹儿知道泛夜从不说谎,也不会背叛自己,即便是他情绪不对劲,也只当是伤害了自己的红颜知己所产生的罪恶感。
霍莹儿抱住泛夜安慰道:“为了我们日后自由的生活,这也是逼不得已,相信风清羽会理解你的。而且,既然苏屏救下了她,就一定会有办法为她疗伤。她们可是悯生的人,我们是无法与之比拟的。”
泛夜在心中想,万一苏屏来晚一步,风清羽受了重创,就此成为废人,或者苏屏没有来,凭他一己之力救不出风清羽,眼看着这样一个女子香消玉殒呢……
但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就算说了,霍莹儿也全然不在乎。
“对了,他们应该没发现你吧?”霍莹儿抬起头问。
泛夜一咬唇,摇了摇头。
霍莹儿笑得更开心了,“太好了,到时候他们打起来,咱们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了。”
风清羽这边,回到客栈后,便将自己锁在房中,不吃不喝不哭不闹,也不说话,苏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也无可奈何。
苏屏挫败的坐在澜子廷面前,问道:“师兄,我说的话,太过刻薄了吗?”
澜子廷说了个是,又继续道:“但他入局太深,若你不那般,恐怕难以觉悟。”
苏屏凑过去,抱住澜子廷:“师兄,若我对你的感情一直半真半假,时时利用算计你,你是个什么想法。”
澜子廷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会觉得自己目光不慧,识人不明,为自己感到悲哀,或许会就此离开。可泛夜不是我,你也不是霍莹儿。”
苏屏乖巧的点点头,靠在澜子廷怀里。
“师兄打算何时走?”
澜子廷摸着苏屏的头说:“待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
苏屏否决道:“不好不好,魔族比我们料想的要厉害,越早找到破魂,对我们越有利。”
澜子廷道:“可这边……”
苏屏说:“这边有我,师兄安心。”
澜子廷轻叹一声道:“屏儿,有时候,你真是太过识大体了。”
“不好吗?”苏屏仰起脸来问他。
澜子廷在她额上轻轻印下,说道:“好。”
苏屏又往澜子廷怀里钻了钻,念道:“若羽儿遇到的人也同师兄般体贴人就好了。”
澜子廷知道苏屏因为泛夜对风清羽做的事,心怀芥蒂,怕她以后还会找泛夜的麻烦,影响了同风清羽的感情。劝她道:
“各有各的缘分,不能说清羽这段缘不好,只是现在为时过早,不便加以论断。你又怎会知道知道今后如何呢?”
苏屏忽然问道:“既然天注定,那师兄寻我也是天定?”
“寻你是为执念,爱你才是天定。”澜子廷笑道。
“一直就想问,我的前世可曾喜欢过师兄?”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澜子廷的笑脸忽然僵住,他老实回道:“没有。”
哪想苏屏忽然甜甜一笑,道:“真好,我们本就不是同一人,她喜欢的我为何要喜欢。”
澜子廷没想到苏屏会有这样的反应,忍不住问她:“屏儿你,很在意自己的前世?”
“不,我只是在意被当做另一个人。就算是转世,我也不是她。明明就是出身境遇不同的两个人,却因为转世的原因被当做是一个人来要求,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苏屏说出了自己的原因道。
澜子廷便是理解的点头。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东西,同时一并商定了澜子廷离开的时间。
这边的风清羽,将自己关起来后,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泛夜,可是喜欢这种事,哪里由得了人,说放就放。对于泛夜她还是很在意,苏屏的话能有多伤人她是领教过的,就怕泛夜陷进去后,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等到天色暗下去,风清羽打开窗户跑了出去。
不行,还是担心,得去看一眼。
这边的泛夜,在石阶上一坐就到了晚上,霍莹儿没工夫陪他在这里耗着,早早便回去了。
泛夜看着远处的树木,神思飘飞,想着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风清羽的影子,泛夜盯着她缓步走近自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泛夜……”风清羽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泛夜这才惊醒过来,不是幻想,竟然真的是本尊。他忽然站了起来,还因为动作太猛有些头晕目眩。
他二话不说,跑过去拉住风清羽的手腕快步转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里。
这个时候可不能让霍莹儿看到她,万一又想别的办法对付风清羽怎么办。
“泛夜?”风清羽任由他拉着自己。
“我……”到了安全地方后,泛夜松了手。
“泛夜,屏儿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就是嘴上不饶人,其实对你……”风清羽想说对他没有敌意。可是今天苏屏已经对他动了杀心,还算没有敌意吗。
泛夜打断风清羽的话道:“我伤了你,她有如此反应再正常不过。其实你不该来的。”
风清羽苦笑一声,她确实不该来,热脸贴冷屁股,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我走了。”风清羽说完,脚下一点,升到半空。看也看了,既然不欢迎,那她也不多留。
泛夜知道她误会了,追着风清羽便离开。
风清羽停在一处桥边,疑惑的看着他。
风清羽问道:“是何意思?”
泛夜连忙解释:“方才的地方,不方便说话。”
两人最终和缓下来,并肩坐在桥头,吹着夜里的凉风。
“其实,屏儿一开始对你印象很好。她觉得你是个天真纯粹的人。”风清羽说:“她查过你的来历。你一个人在幻兽森林生活了近十年,同妖兽感情很好,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学会驯兽术。之后被恶人抓了,卖作奴隶,这才落到霍莹儿手里。只是她只教了你傍身的术法武功,没教你识人,且处处限制,所以就算你想脱离她,站到更高的地方,也有心无力。你看不明白自己和别人,并不怪你,先天条件就是如此。”
泛夜听着风清羽转述的话,心里不禁,对苏屏生出几分敬仰来。
他对苏屏只有匆匆几瞥的印象,每次见到,她也是一副高高在上,高贵冷矜的模样,她那样的形象,确实配得上悯生。
藏剑庄和今天的两次对抗中,更是显示出这是个十分聪慧睿智的女人。且她重情重义,两次都甘愿冒险。
泛夜道:“很羡慕你,有苏屏这样的仙子在身边。”
风清羽笑笑,说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她软软糯糯,爱哭鼻子,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后来……经历了些事情,变得越发成熟稳重,什么事都往身上揽。每一步都要算清楚了才走,有时候看着她这么辛苦,很想为她分担一二。”
泛夜道:“想必她经历的,不是什么好事吧……”
风清羽:“是我没保护好她。”
泛夜:“我生下来便被抛弃,是幻兽森林里的妖兽养大的我,一起生活那会儿,是我最没有负担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远离尘嚣,可是人呐,就是这么不知足,那时候我非常渴望融入到正常族类中,所以时常偷跑出去。其实我两岁就会说话了,是跟着幻兽森林深处几只修炼成人形的兽王学的,还会写字画画,法术武艺也跟着他们学过。被抓那会儿,我没想过反抗,一心以为那些人会把我带到同类身边,哪想,竟被他们封住经脉,烙上了奴隶的印记……”
风清羽的玉手覆在他粗粝的手背上,问道:“疼吗?”
泛夜道:“那会儿挺疼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同我讲讲你的事吧,之前一直是我在说我的事”风清羽道。
泛夜嗯了一声,开始叙说起来他在奴隶营的经历,和被霍莹儿买走后的一些事情。
风清羽在一旁认真听着,听到紧张处时,紧紧攥住衣袖,听到泛夜被罚时,连呼吸都难受了起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不止有风清羽二人,远在城西处一个院子里,丞玉站在院中,负手而立。
最近真是一桩接一桩的事情砸过来,没有一个好消息。
特别是今天汇报上来,那个院子里的杀阵被破,从破阵手法看,是内行人从内部破解的。他第一时间想到澜子廷,但随即排除了,澜子廷贵为仙门之首的三尊之一,怎么会屑于去修炼魔族的阵法。
所以,丞玉猜想,他们之中出现了奸细,亦或第三方。
“丞玉哥哥,这么晚了还不睡吗?”玄渲出来时,见丞玉还站在院中。
丞玉转头看向她说:“就快睡了。”
“还在为那个试验品忧心吗?”玄渲走近他,为他披上外套,想要靠在丞玉身上时,被丞玉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玄渲心里暗自生气,自从知道苏屏来了流觞,丞玉就不让她近身。真是气人,她到底是有什么好,单单只是知道同她在一处,就能让丞玉这样。
丞玉对她道“夜深了,回去吧。”
玄渲还想陪着,但丞玉几次劝诫,她也不敢造次,只得不甘心的回屋。
再无人扰他后,他喃喃念道:“苏屏,会是你的手笔吗?”
悯生的事,时不时会浮现在脑海,还有苏屏的身影,明明交集不算多,但是她的影子,就是挥之不去。
夜深人静时,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她撩拨自己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