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内。


    一阵阴寒彻骨的气息扑面而来，张禹微微皱眉，继续大步踏入。


    眼前是一条幽长的古道，地面铺满了青灰色的石板，石板缝隙间隐隐渗出幽绿的磷火，闪烁不定。


    道路两旁，生长着形态怪异的枯树，树干扭曲盘旋，树枝如干枯的手臂，扭曲的手指指向天空，仿佛在挣扎着抓住什么。


    树上挂着一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不明物体，走近一看，竟是一些半透明的茧，茧中隐隐有魂魄的轮廓。


    他们在茧内痛苦地扭动着，却无法发出声音。


    张禹认出了这里面是一些残魂，通常是魂魄之力不足以轮回，又不够功德不足魂力，因此被置于这些养魂树上，慢慢修补残缺的魂魄。


    历经漫长岁月的滋养，直至魂力恢复到足以支撑轮回的程度，才会被鬼差引至轮回盘，投身下一世。


    只是天地异变后，这里的残魂想要等待魂力恢复，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张禹继续前行，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只见一座破旧的石桥横跨在一条血红色的河流之上。


    河水翻滚着，散发着刺鼻的血腥与腐臭气息，河中时不时有一些白骨浮起又沉下。


    桥上，一个老妪正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把破梳子，机械地梳理着自己稀疏的白发，每梳一下，就有一缕头发脱落，随风飘入河中。


    她的嘴里念叨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像是在呼唤着某个失散已久的亲人。


    张禹正想上前问路，走近一看，才发现这老妪眼神空洞毫无灵智之光，似被抽走了灵魂核心，只剩一具浑浑噩噩的躯壳，对周遭一切毫无感知。


    走过石桥，张禹又行了几十里，不见半个鬼影。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后，他发现了一片荒芜的墓地。


    一道黑影正趴在一块墓碑前埋头啃食着什么。


    感应到身后的气息，黑影逐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长着血盆大口的脸。


    这张脸五官扭曲，大嘴占了整张脸大半的位置，把其他的五官全部挤压到角落里。


    “桀桀桀......这里居然还有生人，今天小爷撞大运了。”说话间，嘴角掉出不少泥土，原来他刚刚竟是在吃土。


    接着，他猛地朝着张禹冲来。


    ......


    不久后，五官更为扭曲，牙齿掉落好几颗的黑影被张禹踩在了脚下。


    “大仙饶命啊，小的只是一个饿死鬼，还没机会害过人啊。”


    “还没机会？”


    “不不，我的意思是说，从没害过人......小的以前——”


    “好了，”张禹打断了饿死鬼的诉苦，“我对你的过往不感兴趣，现在问你几个问题，老老实实问答就饶你一命。”


    “大仙请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张禹松开脚，问道：“这是哪里？”


    “回大仙，此处乃是幽影界边境。”


    饿死鬼起身揉了揉被打肿的脸，默默捡起地上几颗掉落的牙齿，吞了下去。


    “幽影界？”张禹从画境中取出一块猪妖肉丢给饿死鬼，“详细讲讲。”


    饿死鬼接住猪肉，连连道谢：“谢大仙！”


    “这幽影界乃是黑羽妖王的地盘，与黑山老妖的黑山界、血煞冥皇的血渊界并称为阴间三大界。


    如今幽影界正与黑山界交战，小的是黑羽妖王座下羽煞军团的一员。


    黑山界冤魂众多，小的见势不妙，心想留得青山在，日后再杀敌，便暂且退下......”


    张禹瞥了饿死鬼一眼，能把逃兵说的这么清新脱俗，这货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随着饿死鬼的讲解，张禹总算对阴间如今的局势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也明白了这三个老妖交战的原因。


    人由魂和魄组成，死后神魂灵气归于天，精魄形骸归于地。


    并在阴曹地府接受审判，依据在世的功过是非判定下一步的去向。


    那些德行高尚、对世间有大功之人，或许能有较好的轮回安排，有机会转世重生为新生儿，继续在世间历练与修行。


    而作恶多端者则会被惩处，享受刀山、火海、油炸等一条龙服务。


    因此对于一方世界而言，可以没有天庭，却万万不能没有地府。


    因为生命的流转与平衡全系于地府的存在。


    若无地府，死亡将失去归宿，灵魂无处安放，世间的因果循环亦将崩塌。


    死者的怨念、执念肆意游荡于阳世，搅扰生者的安宁。


    阴阳两界秩序崩坏，世界的架构与运行都将陷入破败与错乱之中。


    如今，以张禹的眼界，再来回顾往日所见所闻，便可猜测出如黑山老妖那等妖邪的图谋了。


    无非便是趁着阴曹地府众多大能陨落之机，抢占地府位格罢了。


    说白了就是给自己搞个天道编制。


    因为天道需要地府运转，故而在鬼神陨落后保住了位格不失，而又因为地府已经空了，无人吸纳位格成就鬼神之位，因此便便宜了黑山老妖这等妖邪。


    “怎么去黑山界？”张禹思索一番后，问道。


    饿死鬼几口吞了猪妖肉，舔了舔嘴角，指了个方向。


    “往这个方向过去差不多两百里就到黑山界了，大仙......”饿死鬼话还未说完，张禹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还是好饿啊！”他嘟囔了一句，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遁行了几十里后，张禹停了下来。


    他将自己全身的气息收敛，摇身一变，化作了饿死鬼的模样。


    既然是要去救人，再找到聂小倩之前，他觉得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做好伪装后，他继续往黑山界方向遁去。


    不久后，一座黑石城镇出现在视野中。


    城门前鬼影重重，几个身披甲胄，手持长戟的青面鬼来回巡视着。


    张禹心念一动，借助周围朦胧的雾气，悄悄朝城门靠近。


    靠近后，他发现城门旁站着一个狰狞的鬼将，身披厚重铁甲，腰间缠绕着一条锁链。


    鬼将面目青紫，眼中泛着绿光，正靠在一张躺椅上懒洋洋地盯着进进出出的鬼魂。


    观察了一会，摸清规律后，张禹默默撤离。


    没一会，一个耸拉着肩的饿死鬼缓缓朝着城门走去。


    果然，鬼将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