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些不听话了。」
「为什么？」
「你是不是也想像你父亲一样，背叛我？」
殷囬身体猛的一抖，他甚至完全控制不住这一瞬间的反应。
太阳穴激烈的跳动着，双手肉眼可见的颤抖起来，殷囬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全身上下不停叫嚣着——
「快逃、快跑。」
殷囬非常熟悉苏素现在的模样和语气，毕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殷囬每天见到的，就是这样的苏素。
毒蛇的眼睛在盯着你，吐出来的舌头湿漉漉的滑过你的全身。
然后接下来便会是缠住你的脖颈。
让你逐渐失了呼吸。
殷囬的拳头越握越紧，抽气声越来越快，密密麻麻发恐惧让他连动一下都显得很困难。
殷囬眼看着那双手向他伸过来，心脏先是停止了一下，随后猛烈的跳动起来，好像要从胸腔里掉出来。
四肢开始僵硬，变得冰凉冷，这是恐惧害怕的表现。
理智不停让他离开，可是殷囬却只能一动不动，什么也做不了。
梦境和渐渐和现实重叠，频频在梦里出现的那双手冲破了梦境，来到了现实——
一模一样的放在了殷囬的脖子上，然后，收紧，又收紧。
指甲嵌入了皮肤里，而苏素还在用力。
殷囬的面色已经因为窒息而涨红，脖间的青筋爆了出来，在皮肤上显得十分可怕，好像就要断裂。
手本能的拉住了那双手，拼命自救的挣扎着，殷囬一个成年男子，力气本应该比苏素大的多，可是他居然没有扯下苏素的手。
殷囬觉得现在在苏素面前挣扎的，不是现在的殷囬，而是曾经那么多年里那个还没有长大小男孩。
就在殷囬马上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苏素才笑着放开了手。
殷囬猛的扶着脖子咳嗽，眼里被逼出了血红。
苏素躁动不安的在殷囬身边来回走动着，她不停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嘴里喃喃自语。
「背叛我，都要背叛我。」
「都背叛我，都背叛我！！！」
「啊——啊！！！！」
「......」
「砰！」
茶几上本来放着的茶杯被苏素摔倒了地上。
苏素还在砸，往地上砸，也往殷囬身上砸。
殷囬的额角被砸中，碎裂的杯子在额头划开一道伤口。
鲜艷的血顺着太阳穴往下流。
苏素好像被这抹红拉回了一点神志，她盯着殷囬，缓步走到殷囬的面前。
她指尖被咬出血的手指抹过殷囬的额角，红色与红色相交相融，那抹红便没有消失，而是更加鲜艷的划过殷囬的太阳穴。
然后又直直抹进了发间。
苏素一把抓住了殷囬的头发，狠狠的向上拽，就好像想将殷囬的头发与头皮分离，她张开嘴问殷囬——
「你也要背叛我吗？你是不是也要背叛我！」
第五十九章 我不会背叛你的，妈妈。
殷囬抬头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这双眼睛，极度的亮带着的是极度的疯狂。
苏素手上的动作越发用力，殷囬不得不直起身子，苏素又问他：「殷囬！回答我！回答我啊！」
这个问题是苏素装在殷囬身上的紧箍咒，在七岁那年苏素第一次在他面前崩溃的问出这句话之后，就跟烙印一样死死的印在了殷囬的身上，跟随了他很多很多年。
殷囬的目光有些涣散，苏素的身影开始模糊，他好像看到了彼时更年轻一些的苏素。
那个年轻的苏素对着孩童时期的他说——
「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殷囬。」
「我为什么要生下你，为什么你不死了算了？！」
「你父亲背叛了我，你呢？你是不是也会背叛我？」
「殷囬，你说话！你说你不会背叛我，你说你不会背叛我！你说啊！！！！」
七岁生日那天开始到之后的苏素发病最凶的那几年里，殷囬每天每天，每天都会听到这些话。
有时候苏素是平静的问他的，有时候是歇斯底里吼叫的，有时候苏素又是抱着他哭着询问的，有时候....又会像刚才一样掐着他的脖子问他。
而那些年，小小的殷囬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害怕的，一次又一次的回答她。
「我不会背叛你的，妈妈。」
「我不会背叛你的，妈妈。」
这一次，也不例外。稚嫩的声音从很远以前传了过来，跨越时间的维度，和现在已经成熟此刻却暗哑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像是读着试卷上的完美答案一样，殷囬又一次，这么回答了苏素。
而这话，让苏素的手终于放过了殷囬的头发，慢慢落了下来。
苏素很久没动，殷囬也很久没动。
两人面对面，谁也没看谁。
「你回去吧，我累了。」苏素说。
楼梯上了一半，苏素停下脚步：「别把门和灯关上，你父亲晚上回来会看不清。」
「他晚上要回来的。」
「他要回来的。」
但其实，殷天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苏素又不肯吃药，这几天病情又开始反覆的原因。
殷天她早就握不住了，而殷囬，就是她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