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恐惧吗?」孙渡问。
他把画和书都收拾好,从他和谢傥的中间拿开放到一边,自己挪过去靠近谢傥。
谢傥凝视着靠近他的怀里的孙渡,像每一个他们倚在一起看一本书的晚上,他伸手搂住了孙渡的腰。
「不,我不讨厌。」谢傥说,「只是它会让人觉得奇怪。」
「那你会难过吗?」孙渡的双手捧住谢傥的脸,把他拉进自己。他看着谢傥,像是要从谢傥的眼里看到心底。
「我不知道。」谢傥老实地说,他注视着孙渡,像孙渡注视着他一样,他们彼此仿佛透过对方的眼与皮囊,直视进双方的魂魄。
「当你安慰我的时候,向我张开手臂,让我拥抱你的时候,你会感觉到难过吗?」孙渡问。
他们彼此的距离极近,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对方的脸颊上。
孙渡端详着他捧着的谢傥,他是这样的一丝不苟,每天早上剃鬍子剃得一点胡茬都看不出来,让人觉得他干净极了。
谢傥看着孙渡,有些浅浅的疑惑,「我会……」他思索该如何形容那样的感受,但是最后还是放弃去描述那种微妙的情感。
它们太细微,也太复杂了,这叫谢傥无从捕捉。
于是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孙渡并不失望,他又问,「我哭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谢傥安静地看着他,并不回答。
在孙渡不变的耐心的注视下,许久过后,他才说,「我不想看见你哭了。」
孙渡突然不语,他把自己的头撇向一边,良久无言。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我打动你,究竟是哪一方面,」孙渡抬起头看着谢傥说,他眼里是一层薄薄的水雾,「谢傥,你真挚,干净,所有人都看不见这些,因为你表面总是冷漠,傲慢,拒人千里之外。我无数次想过,如果一个比我更好更棒的人,发现了你的本质,如果他比我更加强势更加厉害,我能不能把你抢回来。」
谢傥静静地听着孙渡说,他听得很认真,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孙渡告诉他,来自他心里的不安,彷徨与不知所措。
等孙渡说完了,他才开口,「打动我的,是你始终是你。」他说。
孙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眼里的水雾还是随着他的笑,凝成了一两颗眼泪流了出来,挂在他的脸上。谢傥用手背把他的眼泪擦掉。
「现在你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了。」孙渡笑着说。
「本来我们两个是说好的情人的,」孙渡似是感嘆一样说,「最后倒是没想到,你上前了几步,我上前了几步。」
「那第二件呢?」孙渡放下捧着谢傥的手,缩回他的怀里,「与你母亲有关,对吗?」他问。
毕竟前几天他曾经提过让谢傥与他讲讲与他母亲相关的事情。
谢傥搂着他点点头,顺手把孙渡的脚带到自己的腿这边。孙渡坐上榻榻米,就把鞋子踹地上了,书房里面虽说是开了地暖,但是大冬天的,露个只有层薄袜的脚在外面还是冷的。
「爱德华是我的母亲的儿子,」谢傥说,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简单几句话解释清楚,「我四岁的时候,杜兰王子与我的母亲意外发生了关系。我们母亲怀孕后被杜兰王妃知晓,她长久以来因为无法孕育,承受着皇室的压力。所以在我母亲怀孕时,她就设计把爱德华过继过去。」
孙渡在谢傥的怀里呆住了,前几日在剧院里面他看爱德华王子与谢傥的五官有几分相像,回来后自己还暗嘲自己胡思乱想——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如此。
「那爱德华王子为什么……执着于你?」孙渡奇怪地问。
谢傥看着怀里的孙渡,不带感情地说,「在他16岁,我20岁的时候,他全身赤裸地爬上我的床,说喜欢我。」
他停顿了一下,「而后我直接通知了杜兰王妃。杜兰王妃把他接走过后,应当告知了他,我与他之间存在的血缘关系。」
孙渡望着谢傥,不晓得该说什么。
谢傥摸摸他的头发,他神色如常,这些隐秘对他而言,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在我12岁,爱德华8岁的时候,杜兰王子因为车祸去世,」他说,「而后,我的母亲去世。」
孙渡看着谢傥,他想起谢傥曾经对他说的,他的母亲其实不是由人推下去的,而是自己将计就计自己跳下来的。
「娜塔丽一直以为是杜兰王妃买通了家里的女佣,推下了你的母亲,对吗?」孙渡轻声问。
「对,」谢傥颔首,「他们确实买通了女佣。」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她是自杀的呢?」孙渡说。
谢傥顿了一下。
他把孙渡的头发理好,把孙渡脸边的头发别在耳后。
谢傥凝望着孙渡,说出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事情,「楼上的女佣很错愕,她惊慌失措地往下面看。她告诉娜塔丽她没有靠近我的母亲,只是没有人相信她。」
「我的母亲,死在我的面前,她在笑,」他说,「她对我说,『斯坦恩,你这个不会哭的怪物。』」
孙渡握着谢傥手臂的手陡然收紧。
第98章 隐秘(三)
九十六.
孙渡和谢傥在圣诞结束后,计划在英国再待一个星期左右。
一来c城里面没什么事情,颇有些风平浪静的意味,二来谢傥难得没太多事情要处理,所以二人就干脆计划在英国玩一周,而后再返回c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