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去万药堂前，林初一还是去了趟香满楼。
香满楼的位置并不难找，光是气派的外观就格外醒目，雕梁画栋精美绝伦，说是哪处的宫殿都有人信，之前青瑶他们还觉得应该把香满楼盘下来开药房。
初一是第一次来香满楼，香满楼的位置在城南主街，从南城门进来一眼就能看见。这条街上基本都是从南边来的，或是来做生意或是历练赏景，街上甚是繁华，车马行人络绎不绝。
“小二，要一壶玉雪酿。”
穿着灰青锦衣的店小二见了初一很是惊喜，“小仙君来啦！快请坐。玉雪酿是吧，我这就给您去拿。还有别的吗？”
店小二引着林初一落座，倒了杯清茶。
“不用了，多谢。”为什么连城南都知道他了？初一想起了在北境森林被“吃圣果没死的人类”支配的恐惧。
“好嘞！小仙君您稍等！”
店小二离开后，初一隐隐感觉到店里不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赶紧拿了酒走人吧，省得再生事端。
“这位小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初一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灰衣男子走到他桌前。
“鄙人陈交，雪岭秦山宗弟子，见小哥气度不凡，不知师承何处？”
雪岭在鹿城东行数百里，临近冰封山脉，秦山宗也是九小宗门之一，在北境是除了山岳剑宗最具名望的。
初一不太喜欢这种生硬的社交，“我姓林，并无师承。”
“那不知这位林小哥可有意愿拜入我秦山宗门下？”
初一闻言仔细看了他一眼，筑基巅峰修为，只是，心魂是紫色，是个灵兽。
“不用了，失陪。”初一直接拒绝，站起了身。
那边店小二拿着酒过来，初一接过酒，付了灵石就离开了。
到万药堂时，程大夫正喝着茶叹气，见林初一来了也没什么表情，只带着他往里走。
里间还是那个里间，老爷子却完全是另一个状态，看来昨天被老板娘说的不轻。
“要不，您先喝两口？”初一拿出玉雪酿。
程大夫立马就精神了，“你小子上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程大夫立马把杯子里的茶一倒，小酒满上。
“舒服！”程大夫喟叹一声，“小林要不要来点？这玉雪酿可是香满楼的招牌，美得很！”
“您喝吧，不用管我。”林初一摇了摇头。
喝完两口，程大夫把剩下的酒放进了一边的小柜子里，心满意足地摸了把胡子。
“来来来，我跟你讲讲这个用针之术。”（跟现实中医完全不一样，全靠作者瞎编，请勿深究。）
程大夫跟初一讲了讲针术的原理，大致就是通过施针刺激经脉达到治病的效果。
“不过。”程大夫话锋一转，“这个我不会。”
说着抬起桌子，把垫桌角的一本书拿了起来递给林初一，桌子矮了一脚开始倾斜。
“这是我年轻时进山采药帮一位医修指路他给我的，说是独家秘法，只送有缘人。但我不是修炼之人，没这个福气，便宜了你小子了。”
这故事有些许潦草了。
初一接过书翻看。
“回去慢慢看吧，这书送你了。”程大夫在茶盏快要滑到桌边时端了起来，掀开杯盖闻了闻残余的酒香，然后提起一边的茶壶倒了半杯茶进去。
“就当谢你治好我家丫头的腰伤，那丫头腰疼半年了，又跟我犟不肯让我帮她看，白受半年罪。”
“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找我，老头子好歹开了一辈子药房。”
“那就提前谢谢前辈了。”
从万药堂出来，初一猝不及防被阳光晃了眼，他抬眼看向天上高挂的日晕，熟悉又陌生的飘离感袭来。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在人群中游荡，他的意识逐渐下沉，一片漆黑。
在无尽之海打坐凝神的林清沉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眼一看，只见那棵巨树又凭空出现，这树比上次大了许多。
走到跟前，果然看见蜷缩在树下的林初一，这次与上次不同，树根已经紧紧缠在了林初一身上，林清沉还没弄清这棵树是什么意思，只猜测与万界之树有关。
看这样子，这树和林初一迟早会融为一体，最后留下的，是树还是林初一谁也不知道。
万界之树是生长在虚无之中的一棵巨树，万千世界都由万界之树支撑，掌握着最纯粹的世界之力，而无尽之海则是世界之外的游离之地，在这里他能触到更多的法则但万界之树还够不到。
林清沉手上用力扯开树根，将人揽进怀里，往外走。
“嗯~”怀中传来一声轻吟，青年面露痛苦之色，手无意识地抓住心口。
林清沉往前走了半步，青年痛色更重，只好将人送回树下。
树根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林清沉任它将人接了过去，手心攥紧，看着那树根将林初一紧紧缠上，轻嘲一声。
他林清沉这一生真是个笑话，护不了天下，就连林初一都护不住，亏得这小孩那么信他。
白衣人俯下身，伸出手在林初一的眉心轻点，一道白光没入。
“仙尊。”林初一口中呢喃。
这里可没有你的仙尊，只有个孤魂野鬼。
林清沉眼中闪过一线红光，他在林初一身旁盘腿坐下，缓缓闭上眼。
——
林初一又看到了那棵树，满天的风雪中似乎夹着几抹血色，那风猛的吹向他，想要将他推开，但他的眼中只能看见那棵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
无尽之海中，盘坐的人影缓缓睁开眼看着身边的林初一。他的力量还是太过渺小了，即便通过无尽之海也只能产生一点微弱的阻力。
大概只有那个人可以做到了，将希望全盘压在一个未知的存在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但他没得选了，用这抹破碎不堪的魂魄去搏一线生机，好像还挺划算的。
林清沉不再犹豫，眼眸低垂间盈满了如血的红。
——
漫天的风雪中，几抹红色围绕着林初一，拂过他的眉眼，穿过他的发丝，以及其微弱的力量想将他推离，但无济于事。
林初一仍在往前走着，那棵巨树在他面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来到了树下。
恍惚中，他听见风雪呼啸中一个飘渺的声音在呼唤他。
“月……”
“月……”
“月……无……忧……”
在林初一抬手即将触上那棵参天冰树时，一声啸鸣乍起仿佛要刺穿他的耳膜，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将他紧紧裹住。
“这是我的孩子……不许……带走他……”
——
无尽之海中，巨树迅速枯萎凋零。
盘坐的林清沉猛的吐出一口血来，他睁眼，低眸一看。
原来他的血是灰色的。
再抬眼看向那枯萎的巨树，他从那逐渐消散的根须中感知到了不甘。
“不好意思，这人是我的。”
林清沉将初一抱起，下一刻，根须彻底化作齑粉，消散在无尽之海中。
林清沉看着怀中的林初一，嘴角扬起一抹疯狂的笑意，真恣意啊。
原来，入魔是这种感觉。
白色的长发和衣袍逐渐染上血色，白茫的无尽之海骤起风波，平静的海面下涌动着黑墨，天空也聚起乌云压顶。
半空一阵波动，一少年匆忙现身。
“在无尽之海入魔？你疯了？！！”天道不可置信，他原本以为林清沉是个呆子，没成想还是个疯子。
“你想死别拉着我陪葬！！！若是毁了世界根基，所有人都得死！！！”
“你把他带出去。”林清沉开口道，“带到圣地，我知道你能做到。”
天道咬咬牙，从林清沉手里接过林初一，“真是死了也祸害人！我可只管丢圣地！你自己去把人接走！”
说完便带着林初一消失了。
林清沉看着乌云黑浪，手掌一翻，一柄灰色长剑出现在他手心，那红色的身影迎了上去。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能自己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