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话题就没断过。
越野车停到学校,姜国山看看校园几十年如一日的恢弘校门,终于记起一件正事。只见他对着手机,念课文似的,语气干瘪机械地叮嘱:「春捂秋冻,不要见出太阳就着急减衣服。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等老了腰痛起来就有苦头吃了。距离高考满打满算113天,你要有紧迫感,合理安排好……」
从起居饮食,到学业计划,细緻地嘱咐到位。
不打磕绊地一口气说完,姜国山垂下举着手机的手,看向副驾的女儿。
姜织环抱着书包,等他说完再下车,闻言,笑着拆穿:「是我妈给你的稿子吗?」
姜国山把气喘匀,不置可否地嘆道:「保暖这点得听你妈的,你几年前腰伤一直没好利索,得慢慢养。学习的话,跟不上进度就不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上学嘛,开开心心最重要。」
父母一松一紧的教育方式,姜织已经习惯,嘟囔道:「我知道。但我不想表现得太差,而且课堂上的知识点有些还是挺有意思的,我想多学一点。」
小时候她被送去学古典舞也是,说有意思,一个动作重复练再多遍,都不嫌累。舞蹈课堂就是个浓缩型小社会,傲气凌人的老师、善妒招摇的同学,家长的社会地位和人脉影响着孩子在舞蹈班里的处境。他们家当时勉强小康,老人住院医疗费是一笔很大的消耗,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买台车都得计划好久。每回她去上课都得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小班三倍的课时费、定制的舞蹈服,略拮据的家庭环境让姜织处处落于人下。但姜织争气,外形出挑,基本功扎实,性子慢热但不内耗,钝感力强,这样的好心态很讨老师喜欢,在性格迥异的同学间能吃得开。
高一时因为练舞嵴椎错位过一次,姜国山心疼女儿,饶是妻子再坚持,也不让她继续跳了,冯敏认为舞蹈对于姜织而言,不止是爱好,还是高考加分的技能,迟迟不松口。
他们吵了好几回,都不欢而散。最终是姜织说,她要自己做决定——她不靠舞蹈特长加分,也能只凭文化课的成绩考上大学。
两年时间,她从年级的吊车尾冲进重点班。
这让惋惜她放弃舞蹈的冯敏,没再发表意见。
姜国山知道女儿一直很有主见,只念叨了句:「重点班教学进度快,转回原先的班级你压力能小点。但你妈的意思是让你留在重点班,氛围好,受点激励。你如果想转班的话,老爸替你跟老师提,你妈那边有气我帮你受着。」
「我在现在这个班里挺好的,不用转。」姜织推开车门下去,站着路边背好书包后,手臂从两侧绕到头顶,比了个心:「老爸,今天也很爱你哦~我去学校啦。」
每学期两次大型考试,重点班学生年级排名掉出前三十则降到普通班,普通班的学生考进前三十则升班。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姜织的成绩将将踩在年级第三十的名次,在高三一开学从十班满载荣耀地转入一班,实现「阶级」跨越。
两个班教她的老师都对这个小黑马寄予厚望,可也是那个秋天,姜国山和冯敏开始发泄各自在婚姻里积攒多年的怨气,家里氛围极差。
姜织受影响,表现得不尽人意,接连两次大考发挥得一次比一次差。
偏偏升入高三后,重点班学生流动制度作废,学校不会强制姜织退出。
本以为会转学,姜织也没有主动要求降班,就这样不尴不尬地留在一班半年。
用不尴不尬形容,一方面是她呆得德不配位,另方面是班里成员相处两年多,默契又团结,对姜织客客气气的,外人看不区别,但只有姜织自己知道,她根本融不进去。
半年来,姜织往来最多的还是原先十班的同学,一起吃饭压操场站在走廊吹风的也只有闺蜜吴桐雨。
荣耀过,坠落过,被人仰望,也被人议论。
所以说,基于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转学失败算不上什么大事。
——果然,夜晚困扰自己的烦心事,白天再想起,不过尔尔。
姜织跨进盈高的大门时,内心如是想。
姜织和闺蜜吴桐雨不同班,借着见面的机会,去超市逛了一圈。
开学第一天,她俩双双忘记带校园卡。
校园里只有高三生,显得格外空荡,连时刻人满为患的学校超市此时也冷清得过分,她俩结帐时想找个眼熟的同学借都没碰着。
吴桐雨担心回趟教学楼再回来最后一份草莓蛋糕会被买走,便让姜织留在这等她回去取卡。
姜织原本站在收银台,为数不多进出的学生路过都会抬头看她一眼,是本能,无恶意。被免费观赏了几分钟,迟迟不见吴桐雨回来,姜织挪步,把自己藏在了货架间。
要不买几根萤光笔吧,文具货架在最里面,她走近,依稀听到货架后传来的说话声——
「大冬天去露营,够浪漫的。冷风一吹,最适合两人抱在帐篷里了。你不承认都没用,那谁发的朋友圈里可有你出镜。」
「碰巧。」
接话的男声磁性冷淡,耳熟极了。
姜织本能抬头,文具货架商品摆得密实,她只看见男生颀长利落的身影,他侧倚在冷柜门上,等朋友挑便当。
便当架临落地窗,这个季节体感冷但洒进室内的日光耀眼温暖,男生平直宽阔的肩膀上跳跃的光斑让人感觉提前迎接到了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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