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越来越严重,他捂得严严实实,头晕脑胀地跟在俞洲身边,叮嘱他道:「没住宿舍也要跟同学保持关系,适当参加一些社交,多认识认识同龄女生,不要一下课就往家里跑。」
俞洲碰了一下他还在发热的手,面不改色道:「你烧糊涂了。」
徐晓风:「我认真的。」
俞洲轻轻转动佛珠,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气,把话题转移开,温顺地说:「知道了,我会努力的。你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徐晓风:「后天。」
俞洲:「感冒这么严重,上课坚持得住吗?等会报完到我带你去挂个水吧。」
徐晓风摇摇头,进报到大厅的时候一脚踩空楼梯,差点跌倒,被俞洲眼疾手快地揽住。
一个短暂的肢体接触,俞洲握住他消瘦的腰,闻到熟悉的清淡檀香,下意识收紧手臂。
心跳还没来得及变快,身边人已经把他推开了。
「没事,只是头晕了一下。」
徐晓风若无其事地站稳,甚至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俞洲动作一顿,手指蜷缩成拳,看了一眼徐晓风面朝他的白皙侧脸,慢慢吸气,很有耐心地说:「等会回去补觉吧,多休息。」
徐晓风只觉得腰间还残留着俞洲手掌的热度,背绷得很紧,低低嗯了一声。
他们来得早,报到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老师和学生,有一位老师远远就认出了徐晓风,热情招呼道:「徐老师!好久不见!怎么来了我们这边?我们数学系终于挖墙角成功了?」
徐晓风笑了笑,拍拍俞洲的肩膀,道:「我带我……弟弟,来报到。」
老师:「你还有弟弟?……哟,你弟弟长得真帅。」
俞洲把报到资料递过来:「您好。」
老师核对了他的资料,居然对俞洲有印象,道:「我记得你,高中组的奥数第一,不想保送,隔壁学校的招生组在你那滑铁卢了好几次,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几个老师也都围了过来:「那个不保送京大的奥数第一来了我们这?」
俞洲被几双好奇的目光盯上,镇定道:「我哥在京大教数学,我不想去他班上,所以没去。」
徐晓风:「……」
这句哥倒是叫得无比亲热自然。
众人都笑了,和徐晓风相熟的老师又调侃了几句,给俞洲办好入学。
旁边还遇到几个正在报到的同学,和俞洲是同一个专业,互相加了微信。其中一个高挑女生看了徐晓风好几次,临走时道:「俞同学,等会要不要一起吃饭?」
俞洲只想早点回家给徐晓风做病号餐,正要拒绝,旁边的人道:「好呀,你们出去吃顿好的,算我请客。」
俞洲皱眉:「要不……」
徐晓风道:「去吧。」
他这两天对病号百依百顺,只好留下来和同学聚餐,徐晓风要去京大开教师会,道:「等你们开学典礼结束,我来接你。」
两人分开行动,离开时,他听见那个女同学道:「你哥哥看着好年轻哦,也是学生吗?」
徐晓风脚步微微一顿,听到俞洲温和地说:「已经三十了,只是不显年龄,最近正在考虑结婚。」
他差点自己绊倒自己,抬起眉,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俞洲光明正大看过来的视线。
这孩子……他眉心突突跳了几下。
开完教师会,徐晓风吃了一颗退烧药,又去心理系那边找同事,隐晦地咨询俞洲的事。
同事还保持着上次的说法,道:「性向并不是心理疾病,除非表现出其他干扰生活的症状,比如过强的控制欲,分离焦虑等,这种才需要去看看。」
徐晓风:「如果他把亲人之间的依赖错误的当成爱情呢?」
同事反问:「你又基于什么判断是亲情还是爱情?」
徐晓风:「正常人应该不会爱上年长十岁的同性吧。」
同事笑道:「徐老师在学术上登峰造极,在感情上倒是一窍不通。你知道你们院长刚和年长接近二十岁的某位教授结婚吗?」
徐晓风愣住,惊讶地睁大眼:「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同事道,「婚礼特别浪漫,他当了半辈子不婚主义者,最后在婚礼上看妻子满眼都是爱。所以,真正的爱情跟年龄性别都没有关系,反倒是人们眼中郎才女貌的亲密爱侣,许多都不过因为『般配』两个字才走到一起。」
徐晓风仍然有些茫然:「是吗?」
同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去谈谈恋爱,好好感受一下。」
聊完,同事去接新生,徐晓风独自站在心理系的楼上吹了一会风,脑子里乱糟糟的,等到隔壁开学典礼结束,才慢吞吞往停车场走。
爱情为什么会和年龄和性别都无关?
徐晓风没法理解。
在他的认知里,情爱属于一种生理现象。
人类在性成熟之后,就会将繁衍的本能转变成欲望,让身体分泌荷尔蒙,产生对异性朦胧又美好的爱恋,甚至故意扰乱大脑的正常判断,将人从智慧生物变成低级动物,直到两人在荷尔蒙的矇骗下完成繁衍工作。
而年龄和性别都是繁衍的重要影响因素,如果抛开这两个条件,没了荷尔蒙的作用,两个人之间还能产生爱情吗?
他想了很久,甚至仔细回忆了那天早上俞洲朝气蓬勃的欲望,依然没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