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压力愈来愈大，重伤的鱼人王肉身几近溃烂，便是如今的海压都快要摧毁了他。


    “轰——”


    还好在闭气之前，跌入了海沟。


    与此同时。


    血色天穹间，一根高耸的铜柱直入黑云端。


    便是有诡异纹路缠绕铜柱，于顶端黑云处，有一道旋涡镶嵌在血色天空。


    这铜柱之下，便是万余气息森然的诡物。


    离着铜柱最近处，一只有着九颗脑袋，长着山魈面庞、大蛇之身的诡物盘踞在铜柱之旁。


    九颗脑袋的赤红眼睛，都对焦着同一个地方。


    一张画。


    这画瞧着神异，你越是用力看，越是看得迷蒙，不清晰。


    但你却是不在意，背对着它，那画里内容却又印刻进脑海间。


    至于画里是何物，谁都说不出来，仿佛上一刻还在脑海里栩栩如生，到了嘴边，却就又变得迷迷蒙蒙。


    那九颗山魈头颅，最终齐齐晃了晃，九颗头颅齐声道，声音嗡鸣：


    “摄魄山海图，果真神异……”


    “若是将那新晋人皇的因果掷入其间，这八荒寰宇，也便是本帝的囊中之物……”


    “大帝英明！”


    万诡朝拜，声音震得铜钟发颤。


    “英明？”


    九颗山魈脑袋冷冷一笑，声音空幽：


    “呵呵，寰宇共着三千，却偏偏同这个小小八荒过不去……我倒觉得，不算作英明。”


    台下无人敢言。


    因着攻打八荒寰宇，是那位的口谕。


    九颗山魈脑袋又是一笑：


    “怕什么？一个个的……方才的英明许是不是夸赞本帝的吧？倒是我舔着脸，吃了你们的赏识。”


    “可怜咱福运薄，不及那位一根毫毛，这一辈子成个二转大帝，也乐得逍遥自在。”


    “只可惜那位如今不知发了什么疯，便又是掏出十二鼎天柱，又是拿出摄魄山海图……哎呀呀，这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那轮回大帝布置的呢……”


    万诡藏于幽暗间，不敢言语。


    如今渊里，谁人不知十二鼎天柱问事，便是要掀起灭世之战。


    所有洪荒级以上掌舵仙、拓荒仙，皆在十二鼎天柱间待命。


    便是最近的鼎天柱边的九岐山魈大帝，许是有些怯了，先让那位假帝鱼人王先上了八荒去……


    谁人不知道如今八荒似有能人在，也亏他九岐山魈能现在毫无顾忌的嘴硬。


    却是一个个心中腹诽，便听着“砰”的一声，一道血色身躯沾染着水气自着鼎天柱上落下。


    万诡纷纷一惊，便都打量而去。


    这一打眼，却是心中皆寒。


    堂堂假帝翘楚，曾经鱼人大帝之孙儿，怎就伤成了这个样子？


    身上满是血洞，经脉寸断，气运薄弱，除了那身上偶尔的鱼鳃起落，金鳞一闪而逝，任着谁看了，都觉得像是死了。


    假帝里的好手都被伤成这副模样，八荒中的那位……如今却是大帝了？


    万诡无人敢靠前，生怕又被那九颗脑袋的抓了去凿阵。


    寂静血色天幕下，九岐山魈怔住许久，这才蛇身蠕动，巨大身躯缓缓逼近鱼人王身边。


    九颗脑袋同声道：


    “谁将你伤成了这般样子？”


    鱼人王吊着口气，低低道：


    “人……人皇……”


    “他已证道大帝否？！”九岐山魈的声音的明显抬高。


    “未…未曾，如今，人皇……还是……勘日……”鱼人王低迷说罢。


    九岐山魈闻言，十八颗眸子皆是一寒，便是血肉蠕动，自着其中一颗脑袋的嘴里，探出来一只猩红手臂，陡然抓住鱼人王的残败身躯。


    “好你个孽畜，亏得本帝信任你，将这般大功劳让与你，怎地……垂死到了渊中，却又妖言惑众？！你堂堂假帝，会被勘日境的修士伤成这个模样？！”


    台阶下的万诡也皆是骚动。


    他们其中不乏有能耐的，便也是脸上写满着不信。


    但若鱼人王故意如此说，倒也没这必要，谁又这般蠢，会信了这谎言？


    于此，倒是一个大大的疑问泛滥在万诡之间。


    “我说的……都是真的……人皇坐拥……那位崆峒剑仙的剑山……”


    鱼人王被赤色手臂紧紧攥住，伤躯也不停地颤抖。


    九岐山魈沉默许久，开口道：


    “我让你咬那人皇一口肉，你可咬了？！”


    鱼人王僵硬摇头。


    “混账！”


    那赤色大手，却是布着掌心倒刺，一扒拉，便将鱼人王身上所有的鳞片、皮肉扯了下来。


    鱼人王已然意识崩溃，此刻连大声叫喊也做不到。


    “本帝之令也敢不从，不过假帝，胆大包天！”


    “我……我咬了……人皇的……一道墙……”鱼人王拖着疲惫气息，缓缓道。


    “什么墙？”九岐山魈愠怒道。


    “金色的……裹着……人皇的气运……”鱼人王双眼快要失焦。


    “哦……气运之墙……”


    九岐山魈呢喃片刻，却是十八颗瞳眸又是大亮。


    “气运之墙……人皇的万族长城……你立大功了，你立大功了！”


    鱼人王闻言，勉强恢复些神采，轻轻笑道：


    “是吗？那我给我爷争气了。”


    “好说，好说，这大功一件，我自是得赏你点什么……”


    九岐山魈轻轻笑了起来，赤红手掌抓住鱼人王的躯干。


    “那就赏你，在摄魄山海图里长眠吧。”


    “嗡——”


    血色天地间出现了水墨，似有无数游离冤魂出世，那水墨浸染鱼人王的身躯，便是在其不甘与惊恐中，拖入一张小小的画里。


    水墨散，画又变得迷蒙。


    九岐山魈狂笑不止：


    “一口肉未得到，却得到万族长城，如此大的因果……人皇，我看你怎么撑得过去！”


    ……


    海岸边。


    打坐的陈远心间忽地一痛。


    说不上来缘由。


    “好奇怪的感觉。”


    陈远睁开眼，缓缓望向那海边。


    却看到自己眼里，多了一种水墨色彩。


    便是耳畔，冥冥间出现道一股古老长音：


    “因果入图，夺魂摄魄……”


    “气运弥散，万法皈依……”


    “大道不存，官命破亡……”


    “山海定，谁人不敢镇……”


    “吾乃山儿仙，尝得你因果，特来拘你三魂！”


    陈远茫然间，看见无数水墨山海朝着自己压来。


    便是片刻，一道惊声传来：


    “不对！你这人儿，身里怎么只有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