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姑的仪仗还在进行。


    声势宏大。


    终于临近了陈远所在的这片街区。


    “寻远道姑亲临福安！宅心仁厚，得天之道法！百姓们愿跪与否，皆从尔之！”


    打锣的小厮扯着嗓子呼喊，庞大的轿子，也如皇帝出行一般，从人群中间走过。


    “有缘者可拜入道姑门下！福缘深厚否，摸石即可！”


    穿着缥缈白杉的小道姑，行在轿子旁，拿着一颗青绿色的石头，捧在胸前，对着街侧百姓。


    “石亮为缘，可纳门下，大家有秩有序的摸！”


    每一个百姓兴致勃勃地摸过石头，却很快又垂头丧气。


    这石头像是个假的一样，根本不亮。


    坐在轿子里的道姑，似是在自言自语。


    “呵，这灵石感知到了灵气才会亮，何来缘一说，只是寻些有天赋的修士推翻了那佛谷罢了，如今还得打着这骗人的幌子，要我说，妮子，现在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我现在就能杀了那鬼佛。”


    道姑的眼睛由着金黄转变为黑眸，又低低开口。


    “前辈，我知你好意，但我不仅是积蓄力量，我更是在等一个人。”


    “又等那小子？快别了，要我说，这小界里的人，没有一个我瞧得上眼的。”


    “当年本武神在寰宇里，与八荒帝尊过招时候，是何等威风！”


    “你若现在掐断红尘念头，出了界域，我可保你横行寰宇！”


    那道姑又是一怔，沉默半晌，才道。


    “前辈，人生本就短暂，我有我的执念。”


    “比起和陈哥厮守，什么横行寰宇、成为尊者，都黯然失色。”


    “你！”


    道姑体内的另一个声音似乎又被噎住，气愤开口：


    “一个小界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你这蠢妮子。”


    “你可知三千寰宇九千帝，其上还有古老传说天命之子，若与他们这些天骄结了道侣，才是你该考虑的！”


    “蚀渊即将爆发，你得先有实力自保，再逃出这小界才是！”


    “前辈不用说了，要逃我也要带着陈哥走。”


    道姑说到这里，眼神却是轻微波动。


    “咦，那个人好像陈哥啊……”


    隔着薄如轻纱的垂帘望去，道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脸上满是脏污的男人。


    这男人与他记忆深处的一个常居在老槐树下的影子渐渐重叠。


    他们似乎极其的相似，但却又不一样。


    那老槐树下的，是永远有着朝气，常常挂着笑脸。


    而这里站着的，虽像，但他眼里只有浑浊，脸上只有麻木。


    跟普通的乞丐，赌鬼，流浪儿，没什么两样。


    轿子下，那捧着绿色石头的小道姑走至陈远这里。


    每个人都搭上了手去摸石，却都是灰暗不发出一点光亮。


    陈远伸出了手，欲要往前伸，但那道姑却是捂着鼻子往后一退。


    “什么味道！好臭！”


    陈远的手落空。


    换来的，是旁人的嗤笑。


    “哈哈哈，这乞丐也想摸缘石？若是让你与道姑有了缘分，岂不是让寻远道姑难堪吗？”


    “比牲口还下贱的赌鬼，早死算了，这还熏到了道姑，真是坏我福安名声！”


    “滚滚！去一边要饭去，别挡了轿子！”


    几个男人女人，推搡着，陈远重重倒在了后面砖地上，脑袋磕在了台阶上，登时头破血流。


    他又挣扎着爬起。


    突地哈哈大笑着，挤上前去。


    身形很快，旁人几乎拦不住，便见着陈远，摸到了那颗绿色石头。


    小道姑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大胆”！


    便抽出腰间鞭子向前挥去。


    “小青石，住手！”


    犹如春雨洗涤，那温润动听的声音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小道姑的鞭子也不敢再甩下，只是默默收回了腰间。


    “吾之教诲，你们都忘了否？”


    “寻远道观的道意，背给我听！”


    轿子里的声音，又变得威严。


    小道姑打了一个哆嗦，才大声背诵起来。


    “为人间谋太平，为弱小谋公平，持强不凌弱，诛妖邪，登山巅，胸间纯粹心，才可言修士！”


    “道意日日背诵，小青石永远记着！”


    这话，压得场上静悄悄的。


    却无人看到，那已被搡到人群之后的，灰扑扑的乞丐，


    泪流满面。


    小道姑怀里的绿石，忽骤然发亮。